乡政府坐落在一条极目辽阔的陇上,由几栋五十年代的建筑组成,红砖红瓦,树影疏离。正对着陇中的一条小溪筑起一块高台,约三五亩地,靠山的一边建着一栋三层红砖楼,长约百米,气势有着山里很少看到的恢弘,是主楼,乡政府的行政中心即在此。左边是礼堂,能坐千人,门头上和两边还刻着伟大导师的训导。礼堂年久失修,已显破败,有杂草在红瓦的空隙里生长了出来。右边是乡政府的食堂,食堂楼上是乡财政所,食堂后边有一口约摸三十米的深井,每日都能看到老王提着水桶在井里哼哼哧哧的打水。
高台上种着树,都有几十年的树龄,树影婆娑,遮天蔽地。树下边种着一些简单的月季,用红砖围起来一个个小小的花坛。
我的宿舍在主楼的后边,一栋两层小楼,楼板是木的,走起来吱吱呀呀作响。
乡政府左边半里地,是乡中学,右边半里地,是村小学。
小溪上一座石桥,桥头有家供销社,买些廉价的香烟火柴和肥皂,最大的买卖就是煤油和蜡烛,兼营一些布匹,以白布和红布两色为主。供销社还有一个营生,就是化肥和尿素的经营。卖东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满脸的皱褶,却喜欢穿着大红大绿,走路喜欢扭着水桶一样的腰,说话喜欢用一些普通话的尾巴,这些让乡民们很不耻。
有人告诉我说,老妇人的老公原来是供销社的一个主任,供销社里原来还有一个面相姣好的女销货员,老妇人的老公在某个夜里摸到了女售货员的床上,老妇人大怒,拿着菜刀追了半条陇,结果把老公和女售货员追得无影无踪,从此就失去了消息。
供销社旁边有间小屋,是乡邮政所,一个老得快走不动路的老邮政员,每三天收发一次县城发来的报刊杂志和信件。
诸如此类,这些就是苏西乡的全部,简单、简朴,却有着政府的威严。
我的宿舍下边有一条小路,蜿蜒着伸向山里。打开窗户,我就能看到沉寂的大山和小路上蜿蜒的人。
山里没电,睡得早。这个习惯让我习惯了很久。
睡得早,起得就早。每日天刚泛白,我窗户下的小路上就开始有着咭咭哝哝的声音。我的乡民们或牵着牛,或荷着锄,轻声说着天气,慢条斯理地去做一天的营生。
也有乡中学走读的学生,带着一罐饭,早起去上学。
最后来的就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学生,他们打闹着从我的窗户底下走过,有顽皮的小子还会冲着我的窗户撒泡尿。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依在窗户边,微笑着看他们如同鸟儿一样的欢畅。
小路上人静了,我就会洗脸漱口,有时候我会打开煤油炉,煮一碗面条做早餐,更多的时候我是空着肚子去办公室,等着中午食堂老王开饭的钟声。
日子就这样安静地过,我的社教工作几乎没有展开。柳权书记曾经给我说,社教是五十年代的事,现在再搞,好像有回到历史的感觉。
第22章 初涉人事少女情
古德村的计划生育乱得狠!
我在工作三天后总结了这样一句话。
岂一个乱字了得?简直就是一塌糊涂。
这是柳红艳的总结。
山村没电,也没文化书籍。一到天黑,就如进了被窝一样的沉寂。偶有野猫嚎叫,只是增添凄厉与惶恐。山里人白天事情也不多,几亩薄田,难不到山里汉子。每日早早上床,除了睁着眼睛等天明,唯一的娱乐就是抱着老婆床上滚了。
早些年乡里采取了一些措施,例如发放避孕套。发放的当天还来了一个俊俏的护士,给村民们做了示范。山里汉子站在门外瞧,山里女人挤做一团学。晚上回到家里,上床一试,感觉不是那么回事。总觉得中间隔着什么,不仅仅是心里障碍。还是赤条条的来得爽快。于是第二天早上,整个村子的上空都漂浮着乳白色的气球。
避孕套的活动宣布失败后,乡里又采取了绝育的措施。组织了几十个乡干部,郝强带队,故意把枪别在腰间,大摇大摆的在村里走。等到要开始找对象的时候,整个村里人去楼空,就连几十岁的奶奶一级的人物也销声匿迹。乡里无法,只好定期或不定期派干部进山,乡里干部本来就不多,年轻的更没几个,年老的谁也不敢让他们进山。这样一拖,瑶乡村的计划生育也就成了苏西乡最头痛的事情。农古乡的计划生育又成了县里最头痛的事情。
很多抓计划生育的干部听到古德的名字就过敏。传说有个主管计划生育的县领导坐在台上做报告,念到古德村的名字,突然就感觉全身奇痒。实在忍不住,在台上抓耳挠搔,觉得还是难过,伸手入裤,下面坐着的妇女同志不好声张,只能闭着眼睛。秘书实在看不过,走过去附耳提醒。领导大怒,喝道:“只许州官放火,还不许我百姓点灯了?”
原来领导受人排挤,本来主抓工业,书记一纸令下,只好来搞妇女工作。领导的前任乱搞男女关系反而高升了。于是有此一句。遂成经典。
乡里这次派我来,只是让我熟悉一下情况,并没有要求什么。我对工作一直就比较热心。我的观念是,要就不做,要做就做更好!
说村里乱,源头在村书记家。
村书记盘树容,有四个小孩。前面三个是丫头,最大的有二十来岁了,前年已经嫁出去。后面的两个丫头已经蠢蠢欲动,早就叫嚣着要嫁人。老二今年十六岁,老三才十四岁多一点。最小的是个小子,八岁,长得还不错,虎头虎脑的,现在还跪在娘面前吃奶。
小芹姓盘,跟支书是本家,都是瑶族,而老孙,在古德村算是外姓,汉族。盘小芹如数家珍地算着本村人的情况,我和柳红艳安静地听着。瑶汉杂居的地方复杂,我们听得有些糊涂起来。
我要盘小芹带我们四处走走。小妹盯着我的眼睛说:“去远的还是近的?”
柳红艳首先表示不想去,说天就快黑了,不想走山路。
我只好一个人跟在盘小芹的后边,去古德村最远的一户人家看看。
拐过了一个山坳,看不到村里如鬼影一样的豆油灯,盘小芹停下脚步,站在一棵很大的松树下等我。
我赶了几步,站在她的面前。小芹指了指脚边的一块光滑的大石头说:“坐坐,休息一下。”
刚才一路紧走,背上冒出了一层细汗,被山风一吹,顿觉清凉。
我点点头。山路实在难走,晚上的山路更难走。夜风吹过,松针撞击声如在柔软的缎子上滑行。
“还有三里路呢。”小芹看我的样子,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我说:“不怕!慢点就行了。反正没急事,悠着点吧。”
盘小芹抿嘴一笑道:“等你悠到了,人家也睡了,那不是白来一趟?”
我说:“他们睡那么早?”
盘小芹就有些羞涩了:“早睡早生崽啊。”
我很无聊地说了一句:“你还蛮懂的嘛。”
她再没说话,在石头的另一端坐了下来。手拂弄着自己的辫子,低着头。虽然夜色蒙胧,但我的感觉已经触摸到她的娇羞。
山里人早熟。男人过二十不娶亲就基本光棍一生,女人过十八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山里人对性的态度呈开放状态,特别是瑶汉杂居的地方,很多的女孩子在没嫁人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只要她看上你,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一般的女孩子在出嫁前基本上都有过几个男人的阅历一点也不稀奇。
坐了一会,盘小芹开口问我:“我是叫你陈秘书好呢?还是叫你陈哥哥好呢?”
我很开心,逗她说:“你想怎么叫呢?”
盘小芹歪着脖子想了一下说:“我想叫哥哥。”
我说:“好啊,叫哥哥好啊。”
盘小芹又问了我一句:“你知道叫哥哥是什么意思不?”
我摇摇头说:“哥哥就是哥哥,还有什么意思?”
盘小芹又问我:“你跟柳书记是同事?”
我笑着说:“明摆着的事啊。”
“只是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