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友福喝完汤后,回到里屋,漱了漱口才出来,他稳稳地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皮椅上,沉默了半天才说道:“有事?”
彭长宜在等他的功夫,在看茶几上的报纸,直到邬友福开口跟自己说话,他才不紧不慢地合上报纸,看样子,如果邬友福不发话,他会一直把手里的这张报纸看下去。
“哦,有两件事想跟您再碰碰,一个是成立无名尸专案组的事,一个是成立矿务局的事。”
邬友福没有说话,而是从桌上拿起一页纸,推到桌边,说道:“你先看看这个。”
彭长宜起身,从桌上拿起了那页纸,上面是县公安局技术科对尸体的鉴定结果,显示的死亡时间是十年前,死亡原因是溺水。
彭长宜在心里哼了一声,这个结果他已经预料到了。
邬友福说道:“你说,我们有必要为十年前的几个不明尸体成立专案组吗?”
彭长宜说:“会不会搞错?如果死于十年前,那么尸体是不是早就该腐烂成骨架了?这个显然不成立。”说着,就连那页纸放到了他的桌上。
邬友福看了他半天,说道:“你什么意思?难道非要为几具无名尸搞得人心惶惶吗?我们有许多大事要做,我们要发展经济,要发展旅游业,为什么要揪住这几具尸体不放呢?并且这些尸体是不是我们县境内的还不一定能说清,也没准是上游冲下来的。”
第1064章 火化无名尸
彭长宜心平气和地说道:“您别急呀,我这不是也在和您商量这事吗……”
“既然是和我商量,那我就拍板儿了,就是无名尸,马上通知火化!”说着,就要打电话。
彭长宜说:“我不这么认为。”
邬友福一听,就缩回手,说道:“你怎么认为?难道你非要破坏目前这大好安定团结的局面吗?”
彭长宜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不是不珍惜眼前的大好环境,我也不想无事生非,我只是认为,我们该对公众有个说法。如果这些死去的人是我们境内的,甚至是我们矿山上的人,这就说明我们的管理有问题,而且这个鉴定报告显然有失专业水准。”
“还要什么说法,无名尸就是说法!你既然怀疑咱们公安局鉴定的有失水准,那好,我们可以请上一级司法机关来鉴定?”
他说完,立刻给周连发打电话,打通后说道:“立刻把那几个尸体的样本,送到市局去鉴定。”
周连发显然是有准备,居然都没问为什么,就答应了。
既然这样,彭长宜也不好说什么了。
邬友福说:“好了,那我们就安心等市局的结果吧。还有事吗?”
彭长宜从他的口气中明显听到了轻蔑,但是他依然不动声色地说道:“您也别生气上火,我真的没有别的居心,我们都是为了工作,产生分歧很正常,我也没有您说得那么恶劣。我的意思是,如果尸体是死去的矿工,那就说明我们对矿山管理太滞后了,我们要加强对这些矿的管理,尤其是对这些矿工的管理,这就需要我们抓紧把矿山管理这部分职能从土地局尽快剥离出来……”
“你的意思还是成立矿务局的事?”
“不能再往后拖了。”他的口气中软中带硬。
“这,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事,你拿个初步方案,咱们召开个会议,研究一下。”
“我初步拟了一个方案,您先看看……”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页纸,递给邬友福。
邬友福一看,在这页纸上写着,矿务局局长:李勇,还有几个副局长的人选。土地局局长:(葛兆国)……葛兆国的名字还是加了括号,他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还要加括号?”
彭长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说道:“我是这样的考虑的,比如李勇的问题,我也知道他找过您很多次,也找过我几次,鉴于他父母和郄老的特殊关系,我们应该考虑到这层关系,在市委不进行大规模调整班子的情况下,只有矿务局这一个位子,这是一,其次是在咱们现有的干部队伍中,只有他在大学时学的是矿山资源开发与管理,这个局长由他来当,也算是人尽其才;至于葛局我什么还加一个括号,那就是对于他的安排我还有另外一层考虑,在这里也想和您交流一下,葛局是多年的科局领导,又是本地干部中的佼佼者,我想他应该往更高一层发展,如果您同意的话,咱们就给锦安市委建议,提拔他为副处级干部,这么多年了,他也该到这个级别了。”
邬友福听完,心里就琢磨盘算开了。这是彭长宜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介入人事领域里的事,尤其是那个李勇,就因为李勇原来跟徐德强打的火热,总在一块探讨矿山管理的事,这让邬友福很恼火,所以,借那次矿山事故,就连他这个责任人一块办了,本想李勇这辈子是不会有出头之日了,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不知这小子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居然跟郄允才扯上了关系。
其实,郄老临走的时候,也有让邬友福照顾大李一家人的托付,李勇的事尽管他没有安排,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这事,一是没有想好怎么安排他,二是也不想给李勇造成优越感,你靠上老革命又能怎么样?老革命在北京,三源还是我邬友福说了算,不老实就得挨办!只是今天,这个事居然让彭长宜提了出来,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他也很被动,同意吧,不甘心,不同意吧,将来传出去似乎自己对郄允才也不好交代……
还有提葛兆国副处的事,如果葛兆国想当这个副处,早他妈的就当上了,还用得着你彭长宜提议吗?问题是葛兆国跟本就不想当这个副处。如果在异地提,那是无论如何他不去的,如果在本地提,就是提副县长,那么他在政府的排名就会是最后,这对于权欲极强的葛兆国来说,如同把老虎关进了笼子里,他是不干的,宁当鸡头不当凤尾,是他经常挂在嘴边上的话。但又一想,那是以前,是以前矿务和土地没有分家的时候,现在,显然这两块工作要分开,那么,葛兆国在权力缩水的情况下是怎么想的呢?
想到这里,邬友福说道:“这样吧,咱们下来先开一个书记碰头会,研究一下再说吧。”说着,就把彭长宜给他的那页纸扔到了一边。
彭长宜笑了笑,说道:“好,那就先这样,我去工地看看去。”
彭长宜所说的工地,是指的正在建设中的革命历史博物馆工地。
彭长宜出了市委大楼的门口,向西北那个便门走去,不知为什么,今天在弯腰过这个便门的实时候,他忽然又想到了徐德强,想到徐德强从不走这个便门的的事。
其实,这个门就是一个便门,是为了便于两边机关工作人员便于来往的一个普通的小门,在彭长宜的眼里,没有任何的寓意,就像著名登山爱好者乔治?马洛里说过的那句著名的话:“因为山在那里”,同样,自己之所以要从这里经过,是因为门在那里,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他很轻松地过了那个小便门,回到办公室,彭长宜就给褚小强打了一个电话,半晌,才传来褚小强一声很不耐烦的声音:“谁呀?”
彭长宜一听,压低声音说道:“小强,是我。”
第1065章 特使
褚小强仍然大笑,说道:“哦?哈哈,老同学呀!你们那里好吗?热不热?如果我休假,就去你们那里避暑。是的,我现在正有事,一会给你打回去。好,等我电话,再见。”
彭长宜没有插上话,褚小强自说自话完后就挂了。彭长宜知道他不方便,无声地笑了,心想,怎么比我还会装啊?
这时齐祥和小庞进来了,彭长宜问了问这几天工地的情况后,说道:“走,咱们去看看。”
他站起身,正要走,电话想了,是褚小强,彭长宜看了一眼齐祥和小庞,两人一见他这神情,就先出去了。
彭长宜低声说道:“看到那份死亡时间鉴定书了吗?”
褚小强一改刚才那种嘻嘻哈哈的语气,说道:“看到了,刚才我正在办公室骂娘呢。”褚小强显然很激动。
“别激动,说说你的看法。”
“您等一下,我会用另一个号给您打,尾号是豹子6。”
褚小强说完就挂了电话。
彭长宜还在愣神的功夫,又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尾号是三个“6”。彭长宜心想,褚小强是刑警,肯定也给自己的电话做了防范。
“喂,县长,改天您也再弄个电话吧,有些事不得不防,您是问那个报告吧?”
“嗯。”
“我这样跟您说吧,如果死于十年前,如果咱们这里是雪山,到有可能,甚至尸体保存的比这还好,但是咱们这里不是,尤其最近一段还很闷热,再有,您相信有溺水这一说法吗?咱们这里是万马河发源地,根本就没有上游,何来溺水?难道是他们不想活了,排着队扎水缸里淹死的吗?”
彭长宜说:“我也怀疑,所以打电话问问你,省里的报告出来了吗?”
褚小强说:“还没有给我电话,方便的时候我联系一下。”
彭长宜说:“小强,你有什么具体打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