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直接来到一个大院门前下了车,丁一注意到,在大院门口,竖着一个崭新的木牌,上面写着:白马乡吹塑模具一厂。院里有许多人在穿梭忙碌着。
摄像记者小赵快速跳下车,扛起摄像机就开始工作。丁一拿着话筒站在他的不远处,江帆等人下了车,然后步入院内。白马乡的书记不停地给江帆介绍着情况,领着他们一行人到车间和厂房以及产品展示厅参观。丁一也跟着众人进了一个半敞着的大车间,但是一股很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丁一咳嗽了两声后,就折身走了出来。她站在树荫下,深深地出了口气。
这时,彭长宜也赶紧出来,他连着打了七八个喷嚏。丁一笑了,知道科长有鼻炎的毛病,肯定也是闻不了刺鼻的气味,就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了他。
彭长宜擦着鼻子说道:“这个味道太厉害了。”
丁一说:“那工人在这里干活不受污染吗?”
“肯定会的。”彭长宜拿着纸团,四下没有发现垃圾箱,就一扬手,纸团便飞出墙外。
丁一说“吹塑是干什么的?”
“糊弄洋鬼子的。”
“什么?”丁一没听明白。
“糊弄洋鬼子的,你耳背呀?”彭长宜说道。
“我不懂了。”
“告诉你,千万别在这里采访市长,这是我头两天过来帮助布置的。”
“布置的?”丁一不解地问道。
“对,都是假的,是为了应付起哄工作大检查的。”
“那不是还有产品展示吗?”
“假的,从别处买来的。”
丁一更加疑惑不解了,说道:“我糊涂了,什么叫起哄工作大检查?”
彭长宜坏笑了一下,他看一下车间门口,已经有几个人被呛得出来咳嗽了。就小声说道:“起哄还不懂吗?你想想,这样蜂拥而上大搞实体经济的现象是不是起哄?搞实体是需要市场经验积累的,那是一门学问,这样的行政命令压下来,不换思想就换人的做法谁不怕?”
丁一见他煞有介事的神态就偷偷笑了。
彭长宜继续说:“搞呗,赔就赔,反正也不赔谁家自己的钱,但是以后会有许多弊病的。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会有许多的问题,会涉及到产权问题和债务问题,还会引发许多社会矛盾。你想,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让乡乡、村村创办实体而且必须要见成效,是不是像童话故事?可能吗?选项目那是需要时间的,是需要市场调查和分析的,哪能跟赶火车一样,到点就都得上车,延误了就被淘汰?所以许多人既怕丢官帽子,又怕给老百姓增加经济负担,怎么办?就造假。白马乡的乡长苏凡,就是原来政府办苏主任的弟弟,已经被免掉一次了,这次不想再次被免掉,就搞了这么一出,用原来的旧厂房,挂了一块新牌子,租赁来的设备,从外地买来的成品,建起了吹塑一厂和二厂。”
丁一说:“车间这么大的气味是怎么回事?”
“生产这种吹塑产品本来也有些气味,但是我给他们出了个招,加大了里面气味的程度,为的就是把检查的人都熏出来。”
“呵呵。”丁一不由地笑出声,小声说道:“你们太坏了。”
“我跟你说的这些可是不能报道,一报道我们就完了。”彭长宜嘱咐道。
丁一点点头,说道:“知道。但是,检查完了怎么办?到时市里跟这个乡要数据要产值?”
“那就好说了,不行就继续造假,再不成就说厂子赔了,有的是招儿对付。”
丁一小声说道:“你就教他们这些坏招吧,到时你当了书记,下边的人也这么糊弄你。”
彭长宜笑了,说:“告诉你吧,我真当了书记一是也不这么干,二是下边人还真糊弄不了我,你想,我就是糊弄人的人,谁能糊弄得了我,除非我让他糊弄。”
724、不许问这个问题
丁一笑了,说:“这个我相信。可是,今天这里的情况市长知道吗?”
彭长宜小声说道:“不许问这个问题。”
听他这么说,丁一就明白得差不多了,即江帆长知道,也会装糊涂的。
这时,许多人都从车间里走了出来,都站在门口大声咳嗽。不一会市长江帆也出来了。秘书小金将一瓶矿泉水递给市长,市长拧开后,喝了一大口,然后在口腔里漱了几口,就把水吐在地上,说道:“真受不了这种味道。”
白马乡的书记赶忙说:“这是一种化工原料的味道,吹塑车间都有这个味道。”
他们又转了一圈后,就上车继续前行,路上,还看到了吹塑二厂的厂牌,但是检查团没有下去观看。之后,他们又来到了一个村子,进到了一处大院子,院门口同样竖着一个崭新的大牌子,上面写着:刘九草编厂。
十几位农村妇女正在忙碌着。
有人冲着里面大声叫了一声:“老九,市长来了!”立刻,一位五十多岁,穿着很干净的人走了出来,在乡党委书记的介绍下,他首先跟市长江帆握手,然后又跟张怀、高铁燕等市领导一一握手。
丁一看出,这倒是个实实在在的加工厂,草帘、草片堆积成山,草绳也都打成捆码放的就跟彩虹桥一样。旁边,还有两辆130卡车在装车。
丁一注意到,卡车上喷着字,上面写着山东寿光蔬菜种植园,看来,这些草帘是用于温室大棚上的,这个草编厂应该是真的。
果然,刘九在给市长一行介绍的时候,证实了这一点,他说跟山东合作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如今,他的草编厂已经发展到全村人都参与的地步了,村民就在自家的院里加工,然后把成品再交到他这里,他跟客户结算后,再把钱发给农民。
他们村的稻草用完了,就到其他村去收购,附近几个村的稻草他们都包了,并且从下籽开始,就跟农民签订收购稻草的合同,保证了原料的供应。
江帆不住地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老九啊,你才这是真正的订单农业啊!尽管利润很薄,但是却很实在,不错、不错,目前有什么困难没有?”
刘九说:“没有困难,我们本来就是搞加工的,有原料,产品有人要就行了,只有有稻草,全年都可以生产,而且都是农闲的时候干,不用厂房,唯一的困难就是咱们和北京市接壤的那条路不好走,无论是拉货还是我们送货,这么重的车,下雨和反地气的时候,车走不了,经常误住,政府能不能把这条路修修?”
江帆问道:“那条路不是中铁集团修的吗?他们的疗养院不是就在那里吗?”
白马乡乡长苏凡说:“您说的是咱们这边,老九说的是和北京市接壤的那截路。”
“哦?那截路属哪管?”
寇京海赶忙凑到前面说:“三不管。”
江帆看着他说:“怎么三不管?”
寇京海说:“这条路涉及到北京中良县的两个乡,这两个乡的人根本走不到这里,咱们虽然涉及到一个乡,但是几乎这里赶集做买卖的人都走这条路,中良修这路根本就没有积极性。中铁疗养院也走不到这里。”
江帆点点头,说:“全长有多少?”
寇京海说:“两千多米。”
江帆说:“寇局,你们牵头做这件事,和彭市长你们研究一下,找北京方面协调一下,争取今年把这段路修上。”
寇京海立刻说道:“好,我下来找彭市长具体商量一下怎么办,拿出方案后再跟您汇报。”
他们参观完白马乡,又参观了另外一个乡的小造纸业。这个乡的小造纸业已经辐射到周围几个乡,江帆看着从车间里排出的污水,直接流进了万马河的分支河流,他就皱着眉,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刚才在刘九那里的兴奋表情一点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