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长歌 第766节

况鲁然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胸膛,身体不住地瑟瑟发抖。她死死地靠在设备上,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保安队长穿着大头皮鞋的脚踏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扑”“扑”“扑”一声一声,敲击在况鲁然的心脏上。

近了,近了,况鲁然清晰地看见他毛孔粗大的面部上,左脸颊长着一颗拇指盖大的黑痣,黑痣上几根粗硬的毛发上落满了灰尘。

“啊……”一名保安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干着这惨绝人寰的事,让保安神经崩得紧紧的,脆弱得经受不住任何刺激。

保安队长浑身一哆嗦,回身怒吼道:“鬼叫什么!”

那个保安脸色煞白,指着地上的尸体哆哆嗦嗦地道:“活……活……活着……眼睛……眼睛动……手也动……”

保安队长急速往回跑,把手伸到“尸体”的鼻子底下探了探,果真还有气息,而且气息还很粗重。

他看着“尸体”扭曲灰败的面孔,半晌一咬牙恶狠狠地吼道:“扔进去,逮大老板说了,不问死活,一个也不能留,谁留下一个,就让谁代替!”

把活人扔进炉子里烧化,那可是谋杀,是严重的刑事犯罪!这是常识,再不懂法律的人也知道。

保安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动手。保安队长面部肌肉不住地变形,阴毒的眼神在手下们脸上转来转去。

一名保安大着胆子道:“金队长,这可是活的,昏过去的,是活人!”

保安队长反问道:“活人怎么了?”

另一个保安颤声问道:“金队长,逮……逮大老板是谁?”

“你问得太多了,活腻了是吧?”保安队长回答道。为了防止泄密,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把犯罪团伙成员一起拉下水,大家绑到一条船上。他略一考虑,命令道:“都过来,一起抬着扔进去!”

被这件意外出现的事一搅和,保安队长忘了去察看况鲁然藏身的地方。指挥保安扔进去最后一具尸体,看着炉中全部尸体化为灰烬后,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好了,把炉子灭了,晚上去我屋里领奖金,一人一万五!老板最讲情义,说话算话,一分也不会少大家的!不过,要是有谁嘴上不牢,哼、哼,刚才往炉子里扔大活人,你们都看见了的,活着躺在里面可不太好受哇……”

角落的况鲁然一阵恶心,狠狠地掐住自己的喉咙才没有发出声响。等保安清理完现场离开车间很久,她才敢活动身体。

她忍住恶浊空气的刺激,一直等到天完全黑透了,才悄悄地摸出车间,藏身于厂区小花园的灌木林中。

后半夜,她取出预先藏在林中的带有金属长挂钩的绳梯和一根长竹竿,潜至围墙边,用竹竿把绳梯抻到高高的围墙顶上挂实。

第1094章 妖风魔雨

站在围墙顶上,况鲁然回身望着黑咕隆咚的厂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时不幸发生了,旁边村子里不知道谁家燃放烟花,恰好一只烟花飞到她头顶上空炸亮。璀璨的焰火惊动了巡夜的保安,也暴露了她的行踪。

在村子里一户亮着灯的人家低矮的围墙外,她被追来的保安当头一棒击倒在地,发出一声响彻夜空的惨叫后告别了人世。

傍晚时分,县政府副县长把赔偿款和丧葬费存折递到孩子父亲手上,取走收条和签过字按过指模的协议离开了。

同时失去一子一女两个孩子,让李家陷入无限的悲痛。虽然是未成年的孩子,李家人还是决定按照风俗习惯,为他们点上长明灯守夜。

后半夜的时候,狭小的前院围墙外忽然传来一阵呼喝声,随即是一声长长的惨叫。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的孩子的家人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相互看了一眼,很快明白是铝厂的保安在追打逃走的外省工人。

这种事他们不是第一回经历,每年都会上演几次,有的时候还听说出逃的外省工人被打死。

奇怪的是,听叫声是女的,铝厂是没有女工的。

等院外嘈杂声消失了,一个守夜的男亲属说道:“去看看吧,别出了事,惹到我们头上。”

院墙外的泥水地里一片杂乱,并没有留下血迹什么的。李家人和亲属松了一口气,关上院门又回到院子里。

众人刚要进屋时,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亲属忽然说道:“那是什么东西?”说着他走过去,从干草堆上捡起两只灰黑色的革质小包。小包沉甸甸的,他捏了捏,很硬。

一位在天都读大学回家过年的亲属要过包,打开看了看说道:“是相机和摄像机!”

回到屋里大学生亲属打开相机和摄像机,令人发指的一幕幕出现了。李家人和亲属吓呆了,连自家的不幸都忘了。

大学生亲属推测道:“估计是女记者暗访,被发现了。”

孩子的父亲胆小,说道:“快扔进灶里烧了吧,别惹祸上身!”

一个亲属说道:“不行!铝厂祸害你两个孩子,这是犯罪证据,举报上去,让他们坐牢吃枪子去!”

另一位亲属也说道:“我们是一家的,谁也不会往外讲,偷偷去举报,不让别人知道。”

孩子的父亲看了一眼床上冰冷的儿女,血性上来了,恨声道:“我恨他们,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我要举报,拿着这些东西去省里告状!”

捡到相机和摄像机的亲属道:“我看姓闻的书记还讲道理,会管的。”

大学生亲属是两个孩子的亲舅,他咬着牙道:“到省里不行,官官相护,是告不发的。你们看到录像里说了,姓逮的是公安厅长的儿子!姐夫,先不要着急,等一阵子看看情况再说。女记者把东西扔进来,以后还会回来要的。如果她吃不住打,招出来了,铝厂的人就会来要。我们都不能往外说,谁说出去,铝厂知道了就会杀人灭口的!”

亲属们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个个点头不已。大学生亲属又叮嘱道:“如果有人来找我们,让我们作证,或者问我们什么,就说不知道,睡着了,千万不能开口!”

※※※※※※

回到花城,闻同先去医院探视重伤员。省卫生厅集中全省最好的医疗力量,又通过卫生部从天都调来三名专家,全力对重伤员进行抢救。

分管副省长黄唯玉和厅长一直在现场,协调指挥抢救工作。在医生们的努力下,除一位村民和一名保安仍处于濒危状态外,其余伤员全部脱离了生命危险。

从医院出来,闻同没有回家,直接到省委大院。滕宗渊接到周先昊的电话通知后,已经在他的办公室门外等着。

他一个人进到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把情况向中央领导做了详细汇报。在电话中他完全依据上峪市委书记王伟的汇报,包括事故原因和死亡人数,稍有区别的是加上了“初步调查”四字。

周先昊则把滕宗渊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向他介绍情况。

打完电话,闻同把滕宗渊叫进自己的办公室,说道:“情况很明显,老逮和上峪那边有了联系,形成了一致。”

滕宗渊点头道:“他始终不露面,背后只怕在加紧安排,合纵连横,上下活动!”

闻同取出烟,递给滕宗渊一支,自己点上一支,吸了一口叹道:“蜃西,真是妖风魔雨,铜墙铁壁!”

滕宗渊自己点上烟,慢慢吸着,快吸尽时开口道:“我的意见是,时机还不成熟,静观其变的策略不变,甚至不妨放手让老逮去折腾,麻痹他的神经。不过,不能失去主动权,要站在空中看着,让他在地上折腾,最终孙猴子是跑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

周先昊突然打电话进来道:“闻书记,黄副省长电话。”

闻同心里掠过一丝不祥,对着话筒道:“黄副省长,是我,闻同。”

那头黄唯玉汇报道:“闻书记,频危的村民和保安没能抢救过来,医生们尽了最大努力,无力回天,非常地抱歉!”

闻同沉默了几秒钟,沉痛地道:“请做好家属安抚工作,同时代表我向医生们的努力表示感谢,希望他们再接再厉,尽早让伤员们康复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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