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包青岚的事闻同心头郁郁，对他半是奉承半是玩笑的话勉强抱以一笑，说道：“赶在两点钟之前，我们一起去见糜省长。”
对经济形势的判断和主张，省长糜巡哉和省委书记松望堂分歧不小，他不希望在见糜巡哉之前被松望堂找去征询意见。
见他情绪不佳，杭光城颇觉无趣，就不想多留，说道：“好，我马上回去落实。”
杭光城刚出门，厉坚打来电话道：“出了一点意外，麻烦不小。事先没有通知，搞出一千六百多万套开虚增的销售发票，定性为商业贿赂！他们调查客户的账簿，发现虚增的部分以现金方式结算，但是并没有真的支付给我们，而是留在客户那里成为小金库，被管理层侵占。”
一千六百多万元相对真道电气庞大的营收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因为其性质敏感，绝对额就非常耸人听闻了。
闻同大为意外，问道：“这么大的事，他们事先怎么不知会一声？还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内部控制失效了？潜在的还有多少？”
厉坚沉声道：“阿迅已经去了天都，应该很快会知道缘由。公司发展太快，虽然这些年一直很注意，仍旧存在不少漏洞。这些漏洞一方面有外部环境的因素，一方面也有内部控制不完善、执行不够有效的问题。至于潜在的，只能说不可能是普遍现象……”
闻同沉吟半晌，说道：“只怕来者不善！”
厉坚道：“你判断一下，要不要组织全面自查，采取一些自保措施？”
闻同思忖良久，说道：“既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情况不明，还是不要的好，免得落下话柄，到时候说都说不清楚……”
厉坚担忧地道：“唉，有时候身正也怕影子歪！我担心个别人别有用心，借题发挥……”
这时候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显示是周先昊的号。闻同没有挂断厉坚的电话，用另一只手提起内线电话听筒。周先昊在那头道：“闻副省长，接到通知，松书记要见您，约在十一点。”
闻同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十一点不到二十五分钟。省政府离省委有一段距离，赶过去至少要十分钟，还没算下楼上楼的时间。他放下内线电话听筒，对厉坚道：“等阿迅摸清情况再说吧。可以给马凤玲主任打个电话，让她心里有个底。”
连续的不顺让闻同心情烦躁，可马上要见松望堂，他只得压下情绪，琢磨松望堂见他的目的。想了半天，他也没能确定会是什么事，干脆眼一合靠到车座椅上闭目养神，不去想了。
第955章 又是这个纨绔
怕什么来什么，松望堂找闻同就是听取他对经济形势的意见的。
稍稍寒暄数语，他指着面前的几张报表问道：“形势一片大好，各项数据不断刷新记录，尤其边湖势头最猛，你怎么看？”
闻同道：“增长确实偏快，有过热倾向，出现了通胀的苗头。目前外部有美国次贷危机，国内有紧缩政策的风险，形势一旦转向企业的日子马上变得难过。我认为有必要适度控制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规模和进度，向企业发出抑制投资提示。至于物价投机炒作行为，要坚决打击，从严治理……”
松望堂说：“这么说，你对未来两三年的形势并不看好？”
闻同说：“过去几年持续高增长，尤其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房地产高度繁荣，房价过快上涨，已经脱出了容忍范围。一旦国家对房地产市场进行严厉调控，或者受国际环境影响房地产市场出现大转折，依托于房地产的国内经济必然会受到重大影响，形势完全有可能急转直下。出于风险考虑，这个时候适度控制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规模和进度是有必要的。”
在省内很多地方的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中，房地产是主力军。
松望堂点点头道：“没有永远的高增长，也没有永远的低谷，经济理论告诉我们，波峰波谷更替是运行规律。但是，引导企业减缓投资，给房地产市场浇冷水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尤其房地产市场，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哪！”
GDP是考核地方政府政绩的主要指标，让地方政府抑制投资冲动、减缓投资，岂不是虎口夺食？至于房地产市场，对地方财政的贡献是人所共知的，谁愿意浇冷水？
闻同道：“实际上企业自身的风险意识已经很强，即使没有政府的提示引导，他们多数也知道要控制投资的规模和进度，不能激进。至于房地产行业，边湖已经在抑制，寻求理性、可持续发展之路，可以为兄弟地市做个示范。”
松望堂笑了笑，说道：“边湖财源充沛，对土地和房地产依赖程度相对轻一些，当然可以有所抑制了！”
下午一点半，杭光城来到闻同的办公室，把修改后的汇报材料带了过来。上午虽然松望堂没有明确表示支持闻同的意见，但闻同知道他是有这个倾向的，所以就不再对报告进行二次修改。
他知道松望堂曾经在中央政府协助处理金融工作，懂经济，具有很强的风险防范意识。
两人再次就报告详细商谈，到一点五十五分，正要起身一起去向糜巡哉汇报，糜巡哉的秘书给闻同打来电话通知道：“闻副省长，糜省长临时有其他安排，不能和您商谈工作。他交待说不用当面，直接把报告报过来就行。”
闻同“嗯”了一声，放下电话对杭光城道：“糜省长临时有其他安排，汇报取消。”
糜巡哉为什么临时取消面谈，闻同自然是明白的。等杭光城离开，他叹了一口气，心道知道得够快的！这夹在中间，实在是难做人哪！
晚上在建工大厦，厉坚道：“阿迅下午来了电话，主持调查的是高登山局长。他和宓光华是发小，都和阿迅认识，小学、中学同过学。阿迅约他晚上见面，看看到底怎么说。”
一听又是宓光华，闻同冷笑道：“哼，又是这个纨绔！”
厉坚头疼道：“肯定会提非份的要求，胃口不会小！”
闻同道：“他们明知道阿迅在真道电气负责财务和资本方面的工作，还要这么搞，明显是有意的，只怕不会和他讲什么情面。这事有蹊跷，内部可能有人配合，不然不会几个公司同时被发现。”
厉坚点头，说：“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是，孔副局长调查碣阁市一家客户，查出小金库，倒追到我们碣阁市有限公司，牵出套开销售发票的事。内部是不是有人配合，现在不好调查，等以后吧。”
闻同接话道：“真道电气不是一般企业，调查组把调查范围扩大，肯定不会是孔副局长的意思，他没有这个能力。就是高登山，也不能完全作主，必须事先向上面汇报。”
厉坚问：“要不要向娄姨汇报？”
闻同肯定道：“要汇报，一定要详详细细告诉她实情。”
略一沉吟他又道：“主要还是省里，一定要通过市委市政府向省里汇报，争取省委省政府的支持。只要省里态度坚决，调查组不会不慎重考虑的。”
真道电气和省纪委书记晋传秩关系平常。厉坚迟疑地道：“纪委晋书记那里……”
闻同说：“松书记对经济发展非常重视，明确要求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企业扩大销售，提高市场占有率。向他汇报的时候，要注意着重点出这个意思。我和麻市长说一声，你们先一起向谷副省长汇报，再向糜省长、松书记汇报。适当的时候，我会和松书记、糜省长说的。”谷副省长在省政府分管工业。
两人正说着，杨光迅给厉坚打来电话道：“刚和高登山见过面，他开始一口官腔，左一句依法办事，右一句无能为力。到后来说到宓光华，说起小时候的交情。他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和宓光华联系。宓光华直截了当地提要求，还是上次那个目的，利用内幕消息，联手炒股获利。”
厉坚看了闻同一眼，说道：“我和闻副省长在一起，刚才商量了很久，认为不能知法犯法，一错再错。你更了解情况，有什么意见？”
杨光迅道：“我也是这个意见。不过听宓光华的意思，只怕会有后手。”
厉坚道：“不管怎么样，原则不能丢！我看这事你有必要向杨部长汇报一声，让他知道。我和闻副省长商量的结果是，通过市委市政府向省里汇报，取得省里的支持。无论出现什么结果，省里、市里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
第956章 最坏的打算
闻同接过来手机问道：“你分析一下，后着会是什么？”
杨光迅说：“有两个可能，一是就现有的一千六百多万追究法律责任。出问题的是子公司，具备独立法人资格，而且也确实是子公司违规操作，正常情况下牵连不到集团层面。二是要求全面调查，这个是最坏的结果，非常麻烦！”
挂断电话厉坚和闻同对视一眼，说道：“看来要做最坏的打算。”
云缈省建工集团虽然规模庞大，但纳税大部分在省外，对本省财政的直接贡献有限。建安行业的税属地征管，省建工的业务绝大部分在外省和国外，税依法在当地缴纳。
同其情况类似的还有富铜集团和镇开投。富铜集团的矿冶项目跟着矿山走，也有很大一部分在外省或境外。镇开投的主营业务是地产、酒店、商贸等，同样遍布国内。
真道电气情况不同，大部分生产能力在杳踪工业园和边湖开发区，纳税、用工都在省内，多年前就是全省第一纳税大户，地位举足轻重。
松望堂、糜巡哉在听取厉坚的汇报后，非常重视，安排谷副省长代表省委省政府协调相关方面。谷副省长和厉坚、麻凤贤研究后，先后向上头表达了两个愿望。其一是就事论事，针对一千六百万套开发票金额追究法律责任，不再扩大调查范围。
这个意见一提出来，很快就被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