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同道:“小事讲团结,大事讲原则。”
牛佑才点点头道:“应该这样,否则逼急了就会诱发不稳定因素,势必会导致现有平衡被打破,产生意外情况。”
晚上七点,县委大楼小会议室内灯火通明,阮洪通居中而坐,志得意满地扫视了一遍左右两侧共十位常委,心情格外地舒坦,暗道身入官场,人生所求不就是这个么?
在他左侧第一个位置是牛佑才,这里在上一次常委会时坐的还是老阮。
闻同作为排位第三的常委,坐在右侧第一位,和牛佑才面对面,为了不使老牛产生“平起平坐”的感觉,他把凳子往边上挪了挪,这样就比老牛落后半边身子。
原县委常委、县委办陈主任在赵达成退休后,就随之退居二线进入县人大,接他的是阮洪通任县长时的县府办主任。
这还是老阮第一次以县委书记身份主持召开常委会,心理满足感空前地强烈,当县委办主任看他时,就一脸严肃地轻轻点了下头,示意会议可以开始。
县委办主任马上道:“现在开会,相关议题事前已经下发,我们直接进入正题,会议第一项是县城改造计划,请各位领导发表意见。”
略等了十几秒钟,牛佑才目不斜视,不急不缓地道:“我原则上同意,暂时没有要补充的。”
县政府的态度,李斌已经反馈给了阮洪通,他没想到老牛、闻同这么轻松就会同意,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就更加地强烈。
牛佑才表了态,闻同、史泽连、周广仁、闻灵娇没一个反对的,阮洪通这边的就更不会有人反对,其他两位相对独立的常委也跟着或明或晦地表示了同意,这个议题就顺利地通过了。
接下来,县委办主任道:“会议第二项,工业强县促进工程,请各位领导发表意见。”
没等牛佑才发言,组织部长抢先道:“以前工业强县促进工程领导小组组长由分管工经工作的副县长担任,我看这个光荣传统可以沿袭下来,继续由现任工经副县长担任。”
见牛佑才、闻同等人对县城改造计划如此“好说话”地予以放行,阮洪通就临时起意,指示县委组织部长提出这个要求,以期为新加盟的“战友”李斌在工业强县促进工程领导小组中谋得领导地位,进而实现借助他遥控县政府、控制全县工经管理权的目的。
牛佑才心里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工业强县促进工程是政府份内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继续由工经副县长担任也有道理,这样我就可以抽出更多的精力来主抓县城改造工作。”
闻同心下一乐,偷瞥了眼阮洪通,发现老阮眼皮一跳,急急拿眼看向金光明。
金光明马上道:“牛县长一直主抓工业强县促进工程,很有成效,我认为这项工作还是继续由他主持为好,如果中途一打断,难免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会影响工作的开展。”
阮洪通趁势道:“金书记讲得有理,那就继续辛苦牛县长了。”
小的插曲一过,县委办主任马上道:“第三项,扩大棉花种植和坚持发展环保农业,请各位领导发表意见。”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闻同第一个发言道:“关于棉花种植面积翻番的问题,我不赞成,不仅不赞成,还建议在往年基础上至少压缩一半……”
对他的意见,阮洪通已经从李斌口中知道了,早有了思想准备,因此此时听到一点也不意外。说实话,老阮并非没有意识到此举的高风险,但他面临着要干出一番成绩的巨大压力,偏偏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既要见效快又要幅度大,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
琢磨了许久,他认为最佳途径还是效仿金光明,大面积地推广棉花种植,以期三年内推动县财政收入实现翻番。
闻同的政绩不用说,太突出了,金光明则有推广棉花种植、为县财政作出重要贡献的成绩,牛佑才也有工业强县促进工程的成绩,唯独他这个一把手反而没一项拿得出手的东西,其心情之急迫可想而知。
金光明其实很赞成闻同的意见,哪能象老阮那样把鸡蛋全放到一只箩筐里?一碎碎一筐,一年岂不是白干了?到时让相当一部分农民吃什么喝什么?
但既然老阮愿意冒这个险,那他金光明也不想阻止,成功了金光明多多少少也能间接受惠,失败了则不干他事。
在潜意识里他甚至希望老阮失败,最好是大败,败得不可收拾,那样现有的平衡格局就会被打破,他金光明也就有了火中取栗的机会。
第284章 大祸来临
闻同话音刚落,牛佑才不疾不徐地道:“闻副县长的思路很谨慎,我基本上赞成。”
史泽连随之道:“翻一番的确太过于冒险,这事关全县农民的切身利益、根本生计,决策要谨慎。”
金光明不敢落后,立即道:“和国内诸多产棉大县比,我们的种植面积、棉田比重并不算大。”
他的话似是而非,表面看是支持阮洪通,但细一琢磨又不完全是,如果出现最坏的结果,事后问责也难以追到他头上。
周广仁现在也算是老资格的常委了,虽然手中没有多少实权,但常委的政治地位让他充满了自信,说道:“不好这么比,关键还是要准确预测市场后再决策,未求利,先求稳,出不了大错。”
对此他是有切肤之痛地,当年在杳踪镇搞西瓜种植,差点被断送掉政治前途,后来幸得闻同多方寻找销售路子,才在最后一刻被挽救回来。
见局面不好控制,阮洪通马上道:“既是分歧太大,那就暂且放下,待以后再行计议。”
在边湖某宾馆一间客房内,詹春云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整个人象被抽掉筋一样瘫坐在沙发上。一个中年人坐在他对面,架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个白瓷茶杯。
中年人轻啜了口茶水,淡淡地道:“你已经选择了我们指定的道路,不会再有退路,更不可能还有其他选择,你明白地,这条路就是你唯一也是最佳选择!”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不得不最后一次提醒,留给你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半小时。”
詹春云恍若未闻,良久终于目光焕散地道:“我——同意!”
中年人放下手中的杯子,轻笑一声站了起来,道:“很好,你很理智,请放心,答应你的条件绝不会食言,半年后一定兑现!还有,你心理压力太大,很有必要找个女人释放一下,好了,我先走了。
中年人离开很久,詹春云仍旧木呆呆地坐在那里,这段时间对自己,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啊!从天堂突然掉进地狱,原来是这般滋味!几个月来的一件件、一桩桩、一幕幕,他记得清清楚楚……
元旦前的晚上,也是那个中年人,他把自己约到宾馆,当着自己的面往录像机里插进一盘带子。当录像带在电视屏幕上播放出来时,看着画面内容,自己惊呆了,那两个肉体纠缠的男女不就是自己和小青吗!这些太熟悉了,就是几年前在边湖山庄的那晚,自己和小青首次相识的那次,春风一夜居然被人全程录了像!
接下来,他直言无忌地要挟自己招出收受外商的五十万贿赂款,又逼自己招出边湖重工的老总扈全海,那个孙子可是收了人家二百万哪!
致命的把柄被捏住了,自己除了妥协,还能有什么办法?招供后,他又步步紧逼,要挟自己配合他,向扈全海透露口风。他几乎是三两天一个电话,那次参加杳踪镇工业园的新年酒会,还把电话打到自己手机上,差点没让自己当场露馅,那是故意地在逼迫自己呀!
受到惊吓和“提醒”的老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已经打到边湖重工海外子公司账户上的一亿两千万设备采购款一分不剩地转走了!那孙子在边湖重工多年经营,海外关系十分复杂,谁知道他把那笔巨款转哪去了?十有八九是转到他个人在海外的秘密账户上了吧?那个中年人真是神通广大啊,老扈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就在前些天,老扈出国考察去了,什么考察,还不是私逃不归!这整个就是一个阴谋,一个精心构筑的圈套!老扈一走,中年人就来逼自己出面作证,可自己能昧着良心么?
明明没有的事,就因为自己小小几个字的篡改,一个前途灿烂的领导就要倒台了,而这个人对自己可是有大恩的!可不同意出面作证又能如何?就象那个中年人所说的,自己已经选择了他们指定的这条路,不会再有退路,更不可能还有其他选择!
真是一步受制,步步受制啊!此后的人生,必将受尽世人的蔑视,必将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余生!
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反过来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纵观历史,这样的人难道还少了么?!
也许,真地象他所说的那样,自己需要找个女人释放一下!
詹春云无声地狞笑一下,爬起身抓过电话,嘶哑着嗓子沉声道:“宾馆洗浴中心是吧?要两个按摩小姐,快点!”
不久,带队出国考察的边湖重工老总扈全海神秘失踪了。消息传回边湖,市委、市纪委高度重视,当即向省委、省纪委做了详细汇报。
不日,一位副书记会同省纪委书记带队,秘密到边湖展开调查。作为边湖重工筹建项目的重要参与人,陈照东、司庆春、詹春云均被临时限制行动自由,接受纪委联合调查组的调查。
在一间隐密的宾馆里,一位干部面色冷竣,注视着詹春云问道:“经调查,扈全海出逃前后,曾经几次和陈照东市长、司庆春市长助理电话联系过,对通话内容,你是否知情?”
詹春云脸色灰败,低垂着脑袋艰难地道:“绝大部分内容我不清楚,只有一次,我进陈市长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接电话,无意中听到这么一句:‘在国外要注意身体,万事小心谨慎,分开两个户头可以,对你我是信任地’。”
另一位干部问道:“你的意思是,陈照东市长对扈全海的出逃,事先是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