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长歌 第102节

包青岚接受了闻同的安排,出资四十万元占有真道新能源有限责任公司5%的股份。她果然不在公司担任任何职务,不参与公司管理,十分低调地做着小股东。

万有芳最终接受了闻同的建议,壮士断臂,抛弃了计划经济时代担任国营食品公司领导时养成的开店情结,一改原来以直营为主、经销为辅的经营模式。

现今四海有芳只保留省城江映的几家高档食品专营店,其他四十余家直营门店全部转让,专心走分销之路,培养下游分销商队伍。

思路和模式的转变,迅速地拉升了公司的销售额,而转让直营门店又大幅地降低了运营成本,开源节流之下公司的盈利能力得到大大增强。

“红姑娘”牌辣椒酱已经顺利打入周边几省市场,现在月均出货量达到了一百万元,势头良好。尤为可贵的是,其产品市场定位及定价均坚持住了,没有因为初期开拓市场的艰难而调整。

当然,对于目前阶段的四海有芳来说,经销初级农林产品和副食品还是主业,但自有品牌产品已经渐露锋芒,在销售结构中的占比日渐上升。

今年之前,国内棉花价格显著低于国际市场价格。到了今年,在放开农产品经营,进一步深化其流通体制改革的大背景下,中央政府开始大幅度提价,使得国内棉价急剧抬升。

在国际市场上,美国市场棉籽油价格连续地上升,带动国际棉价随之上涨。受此影响,国内棉花供求关系进一步趋紧,价格节节攀升。

春上被强逼着拔秧种棉的农民们,仿佛看到成垛成垛雪白的棉花正换来一张张票子。棉花还没采摘,各地涌来的商贩们就开始走村串巷,想通过贩运棉花发一笔财。这些人报出的价格一个比一个高,有的人甚至向农民支付定金。

在经过短暂的受宠若惊后,农民们学会了坐地还价,任商贩们口水说干,就是不松口,都等着价格进一步上涨。

可怜的农民们并不知道,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县棉花购销会议的通知中,要求各乡镇一二把手和分管农业的副职都得参加,不得缺席。确实有事的,需向县长阮洪通请假。试问这种情况下,不是不得已谁会向县长请假?

这样搞法在县里过往的会议通知中,并不多见。由此可见这次的会议非同一般,和往年不一样,一定是有重要议题。

有人就打听,却什么也没问到。闻同也是奇怪,也让杜子坤问了一下,同样一无所获。

会议在望水宾馆二楼的大会议厅举行。闻同到得较早,进会场时人还没到一半,他和方正庭、杜子坤在中间偏后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他们刚坐好,丰收乡的陈金光、蔡乡长也到了,见他们身边还有空位,就径直挤进去坐下。

大家都是熟人,见面就开始瞎扯淡。冲里乡的书记四十多岁,见闻同几人坐到他们身后,就回过身一本正经地道:“闻书记,你们杳踪镇是老大,怎么能坐这儿?应该坐到第一排去嘛!”

坐在后排的一个乡书记也凑趣道:“对呀,象我们这样的落后份子才往后缩。”

闻同笑道:“中央刚下了文件,对会议排位规则作了新规定,落后份子坐前排,越先进越往后坐。这和学校一样,差生坐前排,好让老师盯着,你们还不知道?”

后排一个女乡长哧地一声笑,坐正身体,拿腔拿调地念着台词:“闻书记是中央派来的——”

她长长的尾音还没结束,县长阮洪通就踱着方步进了会议室,身后紧跟着金光明、农业局丁局长。

阮洪通四十出头,宽额大耳,白白净净,大背头上黑亮的头发梳得纹丝不乱。他踩着女乡长的话点进来,太过于应景了。

众人哄地大笑,笑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妥,赶忙别过头刹住声音,个个脸憋得通红。

女乡长也意识到了不对,尴尬万分地缩回原本高扬着的脑袋,不敢望向阮洪通。

好在阮洪通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乡镇干部开会前嘻嘻闹闹是常事,他早已习以为常,充耳不闻地继续踱往主席台。他越是这样,众人越是觉得好笑,硬忍着才没敢出声。

当初在全县推广棉花种植,县政府破除了重重阻力,强行压着各乡镇执行。现在棉花价格上涨了,可观的经济效益就在眼前,这让主席台上的阮洪通、金光明、丁局长三人意气风发。

尤其是金光明,他作为农业副县长,是推广棉花种植的首创者和第一责任人,功劳自然最大。

金光明紧挨着阮洪通坐着,威严地直视着前方,眼角余光却下意识地瞥了一下闻同。对闻同他是真心佩服,也是真地忌惮,更从内心深处忌妒,这种感情很复杂。

第161章 我也想不通

闻同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容不得他不服、不认可。但现在有点儿不一样了,他金光明是带领全县取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而闻同取得的成绩只是在一个乡镇。从这个角度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他这么想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杳踪镇几家企业对全县贡献的税收和就业,忽略了闻同推行的环保农业具有长远的意义。

会议由金光明主持,他传达了县委常委会议的决议,全县棉花实行统购统销,国家合同定购任务执行国家定价,其余部分一样按定价,统一由县棉麻公司收购。各乡镇要在县委、县政府的统一部署下,严厉打击各种私自贩卖行为。

他话音刚落,下面就嗡地议论开了。虽说国家提高了棉价,但合同定购任务的定价离真实的市场价仍然有很大一块差距。县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棉农完成国家合同定购任务后剩余的部分也按定价强购,显然会让棉农损失相当大一部分利益。

县里这么搞,乡镇不但落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利益受损。统购差价被县棉麻公司赚走了,棉农口袋里的钱就会变少,各乡镇的三提五统和五花八门的收费就不好收,利益自然受损。

主席台上的阮洪通、金光明,对台下的议论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端杯喝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乡镇干部们的反应早在他们预料中,不管他们怎么想,怎么不满,最后还得乖乖地执行。

果然,吵吵嚷嚷了一会儿,会场慢慢地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县委常委会议既然已经有了决议,乡镇除了执行外,是不可能再有其他选择的。

随后阮洪通讲话,强调各乡镇务必严格执行县委常委会议的决议,对于执行不力的,将视情节轻重给予行政处分,直至调离岗位、撤除职务。

散会后,陈金光拉着闻同去喝酒。闻同心情不佳,憋了一肚子的火,哪有这个心情,委婉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对于县委常委会议的决议,他很难理解,这不明摆着是侵占农民利益嘛!方正庭、杜子坤和他的心情一样,都很是愤慨,想不通。

县里这么搞,乡镇明年还怎么发动村民种棉花?在杳踪镇情况尤其特殊,按今年的行情,农民种其他经济作物要强过种定价棉花,两相比较之下,明年他们肯定不愿意再种棉花了。

想想春上自己慨慷激昂地劝导农民,县里推广棉花种植是考虑到他们不了解市场行情,完全是为了他们的利益,要他们听从县里统一部署,现在市场行情好了,农民却得不到他们应得的利益,这岂不是天大的讽刺?

一想到这些,闻同就觉得心里憋屈,以后还怎么面对全镇的农民?他们还会相信自己?

杜子坤气愤地道:“这么搞法,明年镇里干脆不种棉花了!”

方正庭也道:“明年要提前说清楚,到底怎么个收购法,还要统购统销,我坚决反对!”

闻同没有说话,决定去找赵达成问个究竟。他始终难以释怀,不问个清楚明白,过不去这个坎。在他看来,赵达成不是这样的人,没理由支持常委会议形成这样的决议的。

赵达成在办公室里接待了他,看他一脸丧气的样子,把他的来意猜了个九成,待他坐下后笑道:“为棉花统购统销的事来的吧?”

闻同见他直接揭穿了自己的心思,也不想掩饰,闷声道:“我担心这样会打击棉农的积极性,毕竟有那么明显的差价,平摊到各户头上也得有好几百块!”

赵达成手指夹着烟,坐着没动,半晌没吭声。这让闻同忐忑不安起来,又说道:“我不是反对,常委会决议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只是——只是——”

“只是想不通是吧?”

闻同心一横,低头道:“明显不合理嘛!”

没想到赵达成往高背椅上一靠,疲惫地叹道:“我也想不通啊!”

闻同吃惊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心道常委会不就在您手中掌握着吗?您都想不通怎么形成决议的?

片刻,赵达成含含糊糊地道:“国家合同定购任务外的部分,县棉麻公司统一购进后,加2%毛利统一销给县纺织公司。市委领导要求县里积极扶持县纺织公司,要帮助县纺织公司走出困境,做大做强。”

按他这么说,巨大的差价并没有落到县棉麻公司手里,而是落到县纺织公司了,县纺织公司不是阮洪通直接管理的吗?怎么又扯出市委领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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