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回头望了一眼那栋在暮色中显得愈发肃穆的建筑，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笑容。
他根本就没打算全部换掉！
契卡市场和校园渠道还在源源不断地产生着巨额的卢布现金！
他要等这批货彻底清空，手握至少一百万卢布！
然后，带着这笔在苏联境内依然具备强大购买力的“废纸”，直奔哈巴罗夫斯克！
一百万卢布砸下去，买下刘长河物色好的那个食品厂，怎么算都绰绰有余了！
此刻，娜塔莎转身也回到了家里。
温暖的室内空气带着壁炉木柴的馨香，让她微微舒了口气。
她转身，正准备回自己房间，却瞥见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暖黄的灯光。
她犹豫了一下，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透过门缝，她看到父亲弗拉基米尔伊万诺维奇正站在书桌旁，手里拿着秦远带来的那个沉重的木盒。
盒子已经打开，被随意地放在桌上。
而父亲的手中，正拿着一个……玻璃瓶？
娜塔莎微微蹙眉。
她记得秦远带来的礼物，一个是包装精美的红酒，另一个就是这个看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笨重的木盒。
红酒她理解，是体面的社交礼物。
但这木盒里装的……是什么？
只见父亲伊万诺维奇拿着那个玻璃瓶，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疑惑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瓶身上的标签在灯光下清晰可见“Груздь”（格瓦斯）。
“格瓦斯？”伊万诺维奇低声自语，语气充满了浓浓的意外，“秦远……送我这个？”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这东西，他年轻时在乡下外婆家倒是喝过。
用黑面包渣和糖水简单发酵的、带着点酸味的廉价饮料，是物资匮乏年代平民的替代品。
可如今在莫斯科，除了偶尔在偏远乡村集市或某些怀旧主题的小酒吧能看到，谁还会喝这玩意儿？
这几乎是“乡下货”、“过时货”的代名词。
一个能在短短时间内积累七十万卢布现金、眼光和魄力都非同一般的中国年轻商人，怎么会把这种东西当作礼物送给他？
这简直……太不合常理了！
甚至有点……失礼？
伊万诺维奇心中瞬间掠过一丝不快和疑虑。
难道秦远是在糊弄他？或者，这背后有什么别的含义？
但理智告诉他，秦远绝不是那种会做无意义事情的人。
他之前展现出的果断、务实和对形势的清醒判断，都让伊万诺维奇印象深刻。
送这样一瓶东西，必然有其用意。
带着强烈的好奇和一丝被冒犯的警惕，伊万诺维奇拧开了瓶盖。
没有预想中劣质发酵饮料的酸馊气。
一股奇特的、带着焦香麦芽气息、混合着淡淡啤酒花香和一丝极其轻微、却异常提神的清爽甜酒气的味道，幽幽地飘散出来。
这味道……有点熟悉，但又完全不同。
伊万诺维奇心中的疑虑更重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瓶口凑到嘴边，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冷的液体瞬间涌入喉咙！
“唔！”
一声短促而充满惊异的闷哼从伊万诺维奇喉咙里挤出！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在灯光下急剧收缩！
酸！
不是劣质的醋酸，而是清爽的、带着天然果物发酵感的微酸！
甜！
不是工业糖精的甜，而是恰到好处、衬托出麦芽焦香的清甜！
最让他震惊的，是那股几乎难以察觉、却如同点睛之笔般存在的、极其细微的清爽酒气！
它像一根极细的银针，轻轻刺在味蕾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提神感和满足感！
瞬间驱散了冬日室内的沉闷！
麦芽的焦香、黑面包特有的那种深沉风味、发酵带来的复杂层次感……
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冰凉的口感滑过食道，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精神一振的爽利！
这……这真的是格瓦斯？！
第54章 几万件，几十万件涌入市场
翌日清晨，莫斯科的严寒依旧，但契科夫旅馆的后院却比往日更早地热闹起来。
陈建华的“大部队”准时抵达。
除了王海洋等几个核心骨干，队伍里还加入了几张新面孔，都是这两天陈建华在校园里吸纳的、表现出色且可靠的苏联学生“地推”。
人手在明显扩张。
而在这些人中间，娜塔莎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她裹着厚实的呢子大衣，围着鲜艳的围巾，金色的发梢在晨光中跳跃。
她的出现，让这群原本粗声大气的小伙子们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拘谨和莫名的振奋。
秦远正站在旅馆后门处和旅馆的管理员低声交代着什么，看到娜塔莎，微微点头示意。
娜塔莎却径直走到秦远面前，碧蓝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急切和难以置信的好奇。
“秦，”她的中文带着软糯的腔调，开门见山，“你昨天给我爸爸的……那种饮料！它叫什么？还有吗？”
“天哪，我爸爸昨晚只喝了一瓶就念念不忘，今早吃早餐的时候还在念叨，问我你这里还有没有存货？”
“他平时可只喝咖啡和威士忌的！”
秦远闻言，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
他早就预料到了伊万诺维奇的反应，但娜塔莎的急切描述还是让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那叫格瓦斯。”秦远用俄语清晰地念出那个词，但随即话锋一转，带着掌控全局的笃定，“不过，这瓶……可能跟你爸爸以前喝过的，不太一样。”
他看着娜塔莎充满探索欲的眼睛，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抛出一个朦胧的期待：“这饮料，在现在的莫斯科大街小巷，恐怕很难买到同样口感的。但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等到下个月，娜塔莎，或许你就能在莫斯科的很多地方看到它、买到它了。”
“下个月？”娜塔莎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可是瓶子上写的是俄文，产地难道不是苏联？不是莫斯科的饮料？为什么买不到？下个月它又会出现在哪？”
一连串的问题像小炮弹一样冒出来。
秦远只是笑而不语，点到即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替我告诉伊万诺维奇先生，谢谢他的喜欢。”
他巧妙地绕过了娜塔莎的追问核心。
娜塔莎看着秦远那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心里痒痒的，但也明白追问无用。
她耸耸肩，暂时压下心中的好奇，想起父亲临行前的叮嘱：“好吧。不过我爸爸让我告诉你，银行那边他已经亲自打过招呼，一切都打理好了，两天后那个时间，你带着卢布过去，美元会准备好。”
“好，我会准时赴约。”秦远郑重地点点头。
七十万卢布换汇这条最关键的线，终于落地。
他心中一块大石稍安。
“刚子！海洋！招呼大家过来，抓紧装车了！
”秦远的声音提高了些，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货上。
众人立刻应声忙碌起来。
轻车熟路的流水线再次启动，一袋袋牛仔裤大衣被快速搬上陈建华带来的皮卡车。
陈建华一边指挥着装货，一边也凑到了秦远身边汇报进度：“远哥，今天我们多点铺开，几个大学同时发力，加上新招的人，估计能把昨天的货清掉不少。”
“昨天试点的几个点，反馈好得要命，简直供不应求！”
秦远听着汇报，目光扫过眼前这支初具规模的队伍，点点头：“建华，这两天你们加把劲儿，看看这最后一批货，你们团队能不能在莫斯科校园渠道彻底清空。”
“两天后我就得离开莫斯科。”
“两天后？这么急？”陈建华一愣，他原本以为秦远会等到最后一批货清完。
他下意识问：“那到时候出货、结账、还有后续联系……找谁？”
团队的日常运作才刚刚有点样子，领头人突然要走，大家难免有点懵。
“刚子会留下。”秦远指了指身边已经越来越有点样子的刚子，“所有莫斯科这边的日常事务，出货、安保、后勤协调，暂时由刚子负责牵头。”
“你陈建华是业务总负责人，市场怎么拓展，人手怎么分配，你拿主意。”
“遇到拿不准的，你们两人商量。”
秦远非常清晰地将管理权进行了划分。
他接着补充道：“另外，斌子和卫国回去接货了，最多半个月就返回莫斯科。到时候人手充足了，你们再仔细交接和细分职责。”
安排完人员，秦远转向一旁认真听着的娜塔莎：“娜塔莎，从今天起，你是公司在莫斯科的财务负责人。”
娜塔莎眼睛一亮，用力点头，这比帮忙翻译更符合她的专业背景，也更有挑战性。
秦远叮嘱道：“每一笔出货，每一笔收回的卢布货款，都必须登记造册，账目务必清晰。”
“每一个参与的同学，名字、出售数量、出货时间、提成比例，都要记录清楚。”
“等这批货彻底清空，货款全部收回后，我会亲自回来给大家发工资和提成。你的工作很重要，是整个体系运转的保证。”
秦远深知，建立清晰、透明的财务制度，尤其是在异国他乡使用现金交易的特殊环境下，是保证团队凝聚力和健康发展的基石。
“放心吧，秦总。”娜塔莎迅速进入角色，用上了正式的称呼，眼神里充满认真，“我会做好的。”
陈建华、王海洋等核心成员听到“发工资和提成”这几个字，想到即将清空的大批货物意味着丰厚的回报，加上人员安排稳妥，心中顿时安定下来，脸上也抑制不住地露出兴奋之色。
在回去的车上，陈建华将秦远两天后要离开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凝重道：“两天，我们只有两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