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镜轻笑:
“老师是一个非常非常随性的人,他有时候一些词会冒犯到别人,别介意,我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蠢学生。”
所谓随性,前提是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压抑本性。整个地堡,又有谁能让阿尔伯特纳波利塔诺收敛性子?
闻夕树也很想随性,可实际上却是只能戴着面具。
“我听老师说了一些事情,我想了想,我应该不可能欠下你的人情,而你最近带回了六级建筑。”
“我猜,你去了欲塔。”
闻夕树想了想,说道:
“不,我去的是诡塔,遇到了一个叫唐蕊的人。”
闻人镜虽然隐隐猜到了,但听闻夕树直接提起这个名字,还是有些意外。
他的神情愈发温柔:
“看来你弄到了邀请函。”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闻夕树一惊。
闻人镜却只是看了一眼闻夕树,就让闻夕树内心的惊讶消失,整个人内心变得宁和稳定。
闻夕树本该诧异这种能力,但因为宁和稳定,他处在一中非常平静的状态下,无法惊诧。
“这就是闻人镜的能力么?大家都说他风华绝代,但他还有这种能够改变内心情绪的能力……”
“真是可怕的人。话说回来,这能力和我的精神弹幕配合……简直绝杀。”
闻夕树内心这么想着,他已经有了危机感,但危机感也在闻人镜的那一眼之下,难以形成规模,顶多只是到了有些拘束的程度。
当然,闻夕树的另一个重点,是闻人镜知道邀请函。闻人镜从未去过诡塔,又怎么可能知道邀请函?
他想到了闻朝花。
闻人镜说道:
“这里是系区,我的能力还是有效的。我和老师经常在这里下棋。”
“老师也会在这里测试我。说来很有趣,一旦我进入戮塔,我的欲塔能力就会消失。”
“但老师总是会测试我,老师扮演戮塔的怪物,试图让我消弭掉他内心的杀戮欲望。”
“就好像他断定有一天,我会面对戮塔的怪物一样。”
闻夕树没有接话。
闻人镜却像是听到了回答一样,自顾自又说道:
“你不用紧张,也不要有危机感。朝……你哥哥当年,和我分享过一些探索诡塔的情况。”
闻夕树心道果然,闻朝花这种诡塔第一人,不可能不知道邀请函的存在。
“夕树,唐蕊最后怎么样了?”闻人镜问道。
闻夕树这才谨慎开口:
“她很好,她已经不再是鹦鹉,真要说的话,她是秃鹫。现在的她可不好惹。”
“那些伤害她的人都死了。她也不再残缺。”
闻人镜缓缓站起身,这个欲塔的第一人,对着闻夕树微微躬身:
“谢谢你,虽然已经猜到了,但亲耳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这是我未能了却的遗憾,但被你做到了,你很了不起,夕树。”
这一举动确实让闻夕树意外。面前这位竟然如此放得下身段。
虽然远达不到九十度鞠躬的程度,可身为欲塔第一人,六大家族里赫赫有名的闻人家的骄傲……
闻夕树还是能感受到,这躬身一礼的分量。
同时,闻夕树总觉得,闻人镜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似乎带着某种……关怀。
“别这么客气,我也是在诡塔休息区,遇到一个曾经混欲塔的,叫什么朴美熙,很可惜,死在了诡塔里,那地方太危险了,我拼命救他们,最终也只是救下一个。”
闻人镜坐回位置,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交涉一番,尽可能减少高层对你的试探和监控。如果这个过程里,他们有所损失,那也只是探索诡塔的正常损失。”
“不会因此怪罪和迁怒到你的头上。我应该还是能办到这些的。”
这也太聪明了,闻夕树非常喜欢和这样的人说话,再怎么隐晦,对方也懂得起你真正要表达的。
“你和我哥,到底关系如何?”闻夕树决定问的直接点。
闻人镜也很坦白:“在他犯下大错之前,我与他同为老师的弟子,我,荀回,还有你哥哥闻朝花,我们算是老师的三名亲传弟子。”
“闻家其实在以前算不上什么大家族。”
“可因为闻朝花与当时的我投缘,且他姓闻,我姓闻人,我们之间的一字之隔,让我觉得是一种莫大的缘分。”
“我与他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我以为是那种可以交托性命,能够毫不犹豫为了对方去死的朋友。”
“那阵子,闻家和闻人家甚至有联姻的想法,闻家也在闻人家帮助下,开始不断壮大。”
“不仅仅是闻人家,荀家也和当时的闻家关系很好。基于某些特殊原因,我们三人的关系,几乎可以说是所有人都不认为会出问题的关系。”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三个人会是永远的好友,只是后来,随着那件事发生,一切都变了。”
“他辜负了我与荀回。无论这件事里,是否藏有他的不得已,但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
闻人镜并没有掩饰他内心的失望。
闻夕树没想到,真正的魅魔居然是闻朝花。荀家和闻人家,某种意义来说,可以算是因为闻朝花一个人,而改变了对整个闻家的看法。
看闻人镜的反应,闻朝花犯下的罪孽显然是他内心更大的症结。
他忽然很好奇,闻人镜口中的“基于某些特殊原因”,到底是什么特殊原因?
“那我希望你能拎得清,我哥是我哥,我是我。我当时还是个傻比呢,他的罪虽然也波及到我了,可我本身是很无辜的。”
闻夕树再次开口,闻人镜点点头,觉得闻夕树和他想象中确实不同。
闻人镜也脑补过,恢复智商后的闻夕树,会不会和闻朝花很像。但看起来,二人也大不相同。
闻人镜说道:
“好了,说说吧,你需要什么,我不喜欢欠人情,有一点你说得对,他是他,你是你。”
“我和他可以不用客气,但跟你,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闻夕树就喜欢这个环节,但他还是非常谨慎:
“有没有什么适合我使用的道具,序列?”
要东西,一定要敢开口,你扭捏,别人或许真的会顺势降低给你的物品的质量。
所以闻夕树一开口,就是道具,序列。
闻人镜笑道:
“没问题,在你下次登塔前,我会给你准备好你需要的东西。你放心,绝对不是什么鸡肋之物。”
“它们会对你攀登欲塔,很有帮助。”
闻夕树自始至终,没有承认过自己攀登欲塔,哪怕闻人镜表明了,他从闻朝花那里知道了关于邀请函的事情。
但闻夕树还是不承认:
“我虽然无法进入欲塔,但不保证我以后不能,所以,我就收下了。”
他其实也没有明确否定,但言语上,闻夕树不肯有漏洞。
闻人镜说出了和阿尔伯特类似的话语:
“你不肯相信人。你的内心有很深的顾虑,你对所有人都有防备。这会很累的。”
“但很正确,继续保持,同时你也得学会借势,学会依靠背后的势力。”
“无论如何,你可以信任老师,且你需要做的,是让所有人都认为,你与老师站在同一边。”
“老师可以保护我们,也唯有他可以保护我们。”
闻人镜说完这些话后,忽然有些感慨,自己心性还是不够,见到这张与闻朝花相似的脸,忍不住就多说了一些。
闻夕树自然不笨,瞬间听出了话中的问题:
“我们?”
他隐隐感觉到“某些特殊原因”,或许和闻人镜最后这番话有关系。
“我是因为背负了天大的罪恶,是极恶罪犯闻朝花的弟弟。所以地堡这个局,那个局,都想从我这里挖出来闻朝花的秘密,我不能轻易相信人。”
“但让我不能理解的是,你这句话里的我们……是说你与荀回么?”
闻人镜微微诧异,这闻夕树比他想象中聪明多了。这种关联能力,让他再次想起了闻朝花。
“有些话我不能说太多,闻夕树,愿你能够成为诡塔的第一人,虽然你现在开局很让人惊艳……”
“但你还不是诡塔第一人。你连知道这个秘密的资格都不配有。”
“不过如果你能够不断惊艳众人,向我和荀回证明你就是那个人,我会告诉你一切我所知道的。”
闻夕树可不想等到下次:
“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们也觉得需要被保护?我猜,这绝对不是地堡安全局或者政治局。”
闻人镜摇头:
“你背负的罪孽已经够让你忙碌了,有些过于恐怖的东西,还是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好了,我该走了,再次对你表达我的谢意,我想……或许将来能从其他人那里,得到唐蕊的消息。”
“我一直很愧疚,我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太敷衍了。谢谢你。”
闻夕树知道,这是下逐客令了,他也只好选择离开。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思考,他对断章狗深恶痛绝。闻人镜也低估了闻夕树的那种关联能力。
在闻夕树离开的路上,他竟然想出了一些细思极恐的东西。
“嗯,关键信息是‘第一人’。”
“虽然闻人镜不肯说,但他的意思表明了,这是一个针对‘第一人’的危机。”
“也就是说,三种塔系的‘第一人’,会遭遇一种只有阿尔伯特才能摆平的危机。那么阿尔伯特这个老癫子,到底有什么能力?”
“对,他爬到了戮塔的九十六层……根据我所了解的,传闻这个层级的人可以将一定比例的三塔面板属性,带入现实。”
“等等,图书馆里的书里记载,荀回是戮塔第一人,天梯排名第一的存在。荀回爬到了五十七层。闻人镜作为欲塔第一人,爬到了六十多层……”
“而作为隐藏的存在,已经不在榜单上的老癫子,爬到了九十六层。换句话说,老癫子属于退榜的选手,已经可以从榜单上隐去,他不是榜单第一人,而是地堡第一人。”
“榜单第一人五六十层,地堡第一人却是九十多层……真是奇怪。断档也太离谱了些。这中间几十层都没有人能达到?”
闻夕树其实有了一点眉目,他想起了接引人说的,地堡里还有少数堪称恐怖的存在。
这些存在,想来不是什么安全局局长,政务局局长之流。
但他没敢往深入了想,因为恰如闻人镜所言,这个思路下想到的一些东西…让人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