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真扶起苟英道:“老道也是听我姨丈刘广说你兄弟二人在此落草,心里挂念,这才来见你兄弟一面。”
原来当初苟桓随父亲苟邦达见过陈希真,苟英却不曾见过,以此不认得陈希真。
当日押送二人的解差都是高俅心腹,依照高俅吩咐,半路上放了苟桓、苟英,只做了个中途脱逃。
高俅多从地师口中得知,陈希真在凤凰山的那块坟地,风水极好,能护佑子孙得十八世公侯将相。为了图谋陈希真那块坟地,也免不得费了些钱财,买通了童贯的左右,又去童贯面前弥缝,童贯以此被瞒过。只各处行文严拿苟桓、苟英二人。
苟桓、苟应只以为必死,如今得了性命,免不了问起防送公人。公人也不隐瞒,兄弟二人这才知道得了陈希真恩情。
以此苟应听了陈希真姓名,大礼参拜。
苟应对身后的王头目道:“你速速上山,对我哥哥说:‘恩人上山,快快来迎。’”
王头目听了,飞也似的跑上山去,气喘吁吁的道:“寨主,头领让我来报,‘恩人上山,快快来接。’”
“什么恩人?”
“小人不知,只听刘寨主说是汴京来的陈希真。”王头目回道。
苟桓听了,欢喜无限:“天可怜见,竟然能再遇恩人。”
吩咐道:“我去山下迎接恩人,二位兄弟点起喽,列队相迎。”
说罢,苟桓也不带从人,一人骑上马,跑下山去。远远的看到陈希真,苟桓跳下马来,跪伏在旁。
陈希真见了,快步向前扶起苟桓。
苟桓噙著两汪眼泪道:“垂死囚徒,蒙恩公全活。今见恩人,如睹天日。请恩人上山。“
说罢,扶陈希真上马,苟桓便来执鞭。陈希真忙跳下马来说道:“我有何德能,敢劳如此恩礼!”
苟桓三番五次要扶陈希真上马,陈希真只不肯。
苟桓只得将马交给一旁的小喽,同苟英一左一右把著陈希真手臂,众人一同向山上走去。不多时走到半山腰,只见路旁无数兵马,旌旗蔽野,刀枪如林,一齐俯伏,高称“迎接“。
队伍后头转出八个喽,抬一乘暖轿,请希真坐了。开锣喝道,众人随著,直把陈希真抬到山顶聚义厅。
喝散小喽,苟桓、苟英推陈希真往中央虎皮交椅上一坐,二人再拜。苟桓道:“小人弟兄两条性命都是恩公救济,此恩此德,犹如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今日恩公上山,请恩公正位大坐,为一寨之主。苟桓弟兄二人,愿在部下充两名小卒,不论刀山火海,恩公驱遣,只往前去,誓不回头。以报恩公救命之恩。”
陈希真听了道:“说的什么话,老道如今修真炼道,官府里职司都辞了。如今老道女儿眼看就要嫁与梁山赵大官人,我那女婿也要让我统管兵马,老道也都推辞了。只是听闻故人之后在此落草,以此前来探望。如何贪图你等的基业。”
苟桓听了道:“恩人的女儿既然要嫁人,我兄弟二人也有一份礼物奉上。恩人只有这个女儿,我兄弟二人愿奉恩人为义父。猿臂寨周边多有幽静之地,我使人修一座道观,奉养义父终老。”
陈希真道:“我知你兄弟二人一番心意,却不需如此,我自有女儿、女婿奉养。如今梁山州正在重新九天玄女娘娘庙宇,今后便是我的道场。”
“我来见你等,只是不忍苟家世代忠良,如今却要落草为寇。如今我那女婿征讨青州草寇有功,梁山州又有意招纳好汉,你二人何不投了他。官职虽不得朝廷认可,却也强似做个山贼,让祖宗蒙羞。”
苟桓听了,羞愧的道:“好叫恩人知悉,令婿也曾招揽我等。只是他是童贯这老贼的人,只怕要加害我等,以此不敢前去。”
陈希真笑道:“你等只知其一,却不知他那里并不遵奉童贯之命。便是出兵征讨宋江,也是怕宋江引兵攻打梁山,提前预防罢了。”
“他听闻我要来此见你兄弟,也嘱咐我不可勉强你二人。你兄弟也不需如此称呼我‘恩人’,只看往日我与你父亲相交,呼我一声伯父便是。”
苟桓、苟英听了,连忙叫了声“伯父”,陈希真也应了一声。
陈希真目视一旁的二人说道:“贤侄,这两个就是真祥麟、范成龙两个好汉吧。”
苟桓听了,连忙将二人介绍了,陈希真也把刘通介绍了,六人就厅里互相剪拂了。
苟桓吩咐设宴,不一时,收拾了一桌酒菜,众人分宾主坐了,张三李四请去侧厅,山下的王头目相陪。
席间,苟桓问道:“伯父,我听闻这赵大官人娶了东平府程万里家的千金,如何把义妹嫁给他做妾?”
陈希真道:“俗话说,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这赵祯我亲眼看到他被九天玄女入梦感召,乃是星主转世。今生必定要创建一番功业,你那义妹,自小不学女红,只爱习练枪棒。我这一身本事都传给了她,养成了泼辣的性子。常人如何能入她眼。”
“索性就嫁给赵大官人为妾,如今也随她夫君上的战场,前些时日,也曾阵斩宋江麾下头领。如此,反倒是陈了她的心意。只等我从这里回去,就要完婚。”
“你兄弟并真祥麟、范成龙都有一身好武艺,在此蹉跎一生,可甘愿?”
苟桓道:“伯父,我兄弟二人前去投靠大官人,只怕引来童贯不满。范成龙、真祥麟二位兄弟却非童贯仇人,只是受我二人牵连。求伯父将这两个兄弟荐与大官人,不使二人埋没。我兄弟只在此地终老便了。”
真祥麟、范成龙听了,一齐开口说道:“寨主什么话,我二人当初愿意上山,从未想过独自下山。”
苟桓还要再劝,陈希真道:“我知你二人心思。只是也不必如此,我那女婿也有考量。如今奸臣当道,他那里说到底,只是个羁靡州,说一句国中之国也不为过。他也怕有一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以此也要早做打算。”
“我与他商量,不如暗中招纳你这处山寨。将来若是朝廷要针对他,他也有个退路。若是将来官家看清童贯等人面目,罢黜了这些人,他也能将你等功劳报与官家,你等也可籍此重入朝廷,寻机为你父亲平反。”
苟桓问道:“伯父,我等要如何做?”
陈希真指了指刘通道:“刘通兄弟也有意投靠我女婿,让我拦了下来。叫他仍旧占据朱笏山,暗中归顺。你等也是如此。”
“如此一来,你等不必担心受童贯暗害,小婿也有后路。若你等考虑清楚,我回梁山与他说知。后头他那里也要派人来。”
苟桓听了吗,对真祥麟、范成龙道:“二位兄弟如何看?”
范成龙道:“我等本就是朝廷臣子,如今受奸臣迫害,不得不山上落草为寇。若能得大官人看顾,也有重归朝廷之日。为子孙后代计,便是只在梁山清白做人,也好过一世为匪。”
真祥麟道:“说的是。山寨虽好,只可一时存身。苟大人一生忠于朝廷,我等不可辱没了先人名声。”
苟桓听了,下定决心道:“伯父,我等愿意暗中投靠大官人。征讨宋江,我等也可上阵,积攒些功劳,以图将来。”
陈希真见说服了苟家兄弟,也自高兴。六人都去了心事,畅快饮酒,直到半夜方散。
一连三日,苟桓亲自陪著陈希真把猿臂寨看了一遍。期间,众人也难免说起枪棒拳脚,陈希真马上一条蛇矛使开,众人见了各个钦佩。
陈希真道:“小婿麾下胜过我的也有许多。”
真祥麟道:“伯父这等武艺,我等不及。天下竟还有更胜伯父一筹的人?”
陈希真道:“别的不说,【豹子头】林冲、【花和尚】鲁智深、【开山罗汉】卞祥、【屠龙手】孙安各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近处有个【赛存孝】王天霸,你等可曾听过?”
范成龙道:“他是南山镇人,与我也算乡里。一杆笔挝使开,人不能近。”
陈希真道:“不错,这人武艺,我要胜他,也要百合以上。”
众人听了,对未曾谋面的赵祯愈发敬佩。
这日,陈希真对苟桓道:“我已出来许多时日,小女的婚事还没说定,今日就要回下山。”
苟桓听了道:“伯父只来了三日,我兄弟几个还想多多亲近,再留几日何妨?”
陈希真道:“等定下了投靠事宜,自有相见之日。再者,我还要与刘通兄弟把朱笏山相邻的截云岭占下来,将来还有用处。”
苟桓听了道:“伯父有正事,小侄不敢阻拦。既然要去投奔大官人,总也要纳个投名状。与猿臂寨相邻的那座大山,就是青云岭。”
“那里地势险要,【艾叶豹子】狄雷留了千余人在那里屯驻,不若我等先取了此处。”
陈希真听了苟桓之言,沉吟道:“他那里山势险要,又有千余人屯驻,如何能轻易攻下?”
苟桓道:“当初宋江使人招揽我等,狄雷北上青州会盟。刘广叔父来信劝我,这才不曾前去。”
“那些时日,我等与青云山也多有往来,互相认识。如今狄雷等人都不在此处,山寨不过是两个头目统领,小侄亲自走一趟,若是降顺还则罢了,若是反抗,把来一刀砍了。下面的小喽也就降了。”
说著,苟桓使人敲响聚将鼓,把此事与苟英、真祥麟、范成龙三人说了。
范成龙道:“小弟对青云山熟知,山寨里多是老弱,这两个头目却是狄雷亲信,断然不肯降顺。小弟上山一趟,请二人来此赴宴,到时候一刀杀了,岂不干净。”
苟英道:“虽然不是一路人,如此行事,说出去,岂不惹人耻笑。”
苟桓斥道:“战阵厮杀,从来如此。只杀两人,而能得其山寨,此乃上策。只是一向不曾宴请他两个,只怕其心里存疑,不敢来赴宴。”
“以我之见,不若挑选百十个精壮喽罗,趁其不备,只等夜里偷袭,必然可以功成。”
众人商量一番,先让人送信给山上两个头目赴宴。果然如苟桓所说,二人推脱不来。
夜里,苟桓、范成龙二人,率领百十个小喽,潜入青云山,树林里埋伏半夜,翻过寨墙,找到二人宿处,杀死两个头目。
苟桓举火为号,早在山下接应的苟英见了,点起火把,率领千余人往山上杀来。苟桓在寨子里拿著两个头目的头颅,四处呼喝,寨里老弱见头目被杀,山下一条火龙杀奔上来。多有人认得是猿臂寨人嘛,弃了刀枪,都降顺了。
第434章 截云岭
攻下青云山,苟桓使范成龙带领千余猿臂寨喽,会同青云山原有小喽,分兵屯驻。
忙活两日,清点山寨库房,整修山上山下关墙,分拨人马戍守各处。
交代苟英三人看守山寨,苟桓收拾了十担财货,挑选三十个精壮喽并一对夫妻,随陈希真四人离了猿臂寨,往朱笏山而去。
说了也巧,这对夫妻中的丈夫就是当初山下伏路的头目,名唤王俊,胆大心细,口齿灵活。能得陈希真看重却并非这人,而是这王俊的浑家。复姓尉迟,生得黑麻面皮,身躯长大,两臂有千斤之力,也识得些武艺,山寨里都称她做尉迟大娘。因其是东京人氏,拨来伺候陈希真起居。
陈希真见尉迟大娘稳重,又有一身气力。想到自家女儿要入军中,正缺个照顾的人,以此问过了夫妻二人,向苟桓讨了来。
众人在朱笏山歇息一日,去截云岭的小喽已经打探清楚,法通、法慧两个离开时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山寨都荒废了。如今山上又聚集了百十人,占据了山寨,做些无本买卖过活。
刘通等人听了,说道:“如此最好,既然没什么好汉主持,我带上三百小喽,把山门一堵,手到擒来。”
陈希真道:“也好,我随你走一趟,正好去看看地势。”
苟桓听了也道:“我也去。赶了两天路,正无聊。”
刘通点起三百小喽,也不遮拦,明火执仗的就往截云岭赶去。
再说这截云岭,自法通、法慧二人离去,山寨荒废不过十余日,就从蜚狐寨过来一伙人,占据了此处。
这伙人都是寨子里的破落户,在一个刚被驱逐出军营的押正鼓动下,一齐上了山。这伙人人数不多,只找落单的客商劫掠,倒也逍遥自在。
这日,伏路小喽早就见了刘通大队人马,连忙上山来禀报了,为首的这个军官听了,大吃一惊。连忙唤过两个心腹,从后山直奔蜚狐寨报知知寨何威。
原来这个押正是何威心腹军士,当初法通、法慧在时,这厮也曾在高封命令下前来征讨。可惜不敌法通,只得龟缩在蜚狐寨,坚守不出。
法通二人也不敢攻打蜚狐寨,这才相安无事。
打听的二人已走,这何威想了个法子,使人扮作山匪,提前占下了截云岭。只准这些人打劫小股客商,不得侵扰村坊。如此,村坊庄户也不去州府告状,他也少了许多责罚。
没了上官斥责,何威这日子一下子就好了。今日何威正骑在马上,带著一队士卒在寨子里巡视,听了蜚狐寨小喽的话,一下子从马上摔了下来。
军士连忙上前扶起何威,何威低声问道:“看清楚了?是朱笏山【飞毛腿】刘通?”
前来报信的小喽道:“何知寨,千真万确。那刘通的画像伏路的兄弟也见过,绝不会看错。”
“三百人,也不是不能吃下他。”说著,对自己跌下马来大感羞耻。
“你速速回山,让何押正坚守山寨,我从后头夹击,待看到我的信号,一齐杀出山寨,今日非剿了这厮不可。”
说完,让人送走报信的小喽。
何威在寨里敲起聚将鼓,寨兵拖拖拉拉的集结了。
何威站在点将台上高喝道:“今有朱笏山无知山贼,轻离老巢,如今本官已招降截云岭山贼,两路夹攻。今日必取刘通首级,众军士并力上前,凡有擒获贼寇,斩获首级者,赏钱五贯。获贼首者,官升一级,赏钱三百贯。”
说完,台下军士听了,果然欢喜起来。在押正、队长等人约束下,八百寨兵随何威出寨,往截云岭奔去。
却说刘通一行人大张旗鼓的来到截云岭山下,使两个嗓门大的小喽喊话,不想山上的何押正已得了何威吩咐,故意拖延时辰,只推脱与众兄弟商量。
刘通等人见天色尚早,也不在意。
小半个时辰,不见山上有动静,苟桓道:“伯父,山上的小贼如此安静,怕不是跑了吧?”
刘通听了,连忙使人喊话,只见山寨里小喽尽皆披挂了,手持刀枪。众人见了,就知寨里无心投降。
陈希真道:“他这里只百十人,却要拖延时辰,必有救兵。”
苟桓指著身后道:“看那里,有一伙官军正杀奔过来。”
陈希真看去,略微数了数,道:“只有七八百人。”
刘通张望一番道:“看旗号是蜚狐寨的知寨。这人与我斗过两场,他奈何不得我,以此从不去朱笏山。”
苟桓道:“看起来,这山上盗匪已降了此人,拖住我等,就是前往蜚狐寨报信。”
刘通道:“这何威武艺也不强于我,我带人拖住这厮,苟桓兄弟敌住山上小贼,以防两路夹击。”
苟桓道:“何须如此,看我取他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