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欺诈师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灰暗。
深沉的无力感从心脏处鼓起，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抵达的手指和脚掌。
“叮当”一声。
在清脆的声响中，手上的匕首掉落在地面上，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就这么沉寂下来。
一如现在如同死灰一般的心绪。
“你赢了。”
半晌之后，声音沙哑地开口。
“我承认，你知道的东西非常多。不管是我的人生还是习惯，你都了如指掌。在你的面前，我就像是没有秘密。”
欺诈师盯着沐青：“但我有一个问题，想要从你那里获得答案。”
“为什么是我？”说道，“我有什么暴露的地方？”
面对欺诈师的问题，沐青优雅地打了个响指。
很快，欺诈师周围那无形的压迫感就此消失，身体的掌控权重新归还给。
看着活动手腕、重新坐下的欺诈师，沐青双手交叠，眉眼含笑：“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但很遗憾，我暂时不会给你答案。”
“我只能说，你迟早会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为什么是你’这个疑问，其后面涉及到的东西太过庞大而浩渺。过早接触其中，只会让你的命理越发波折，直至跌落混沌的漩涡。”
“我需要提醒你，你所背负的命运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宏大。在此之前我曾经看到过一个人，他的命格辉煌如骄阳，他是注定踏上山巅、举座升天的‘英雄’。而与之相比，你却是寂寥的暗月。”
手指轻轻点在茶桌上，沐青的话语意味深长：“月亮注定隐藏在影子背后，夺取太阳的光辉为己用。如果说太阳的骄傲是日行者奋进的动力，那么赤日烈阳本身、就是月光汲取的食粮。”
“就像我之前说的，真神的注视是诅咒、但如果利用得当，同样也能够化作馈赠。刀刃两边，并不取决于锻造的材料，而是取决于你握刀的手。向里，则绵软无力。向外，则锋芒毕露。”
站起身，沐青一步步走到欺诈师的身边。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欺诈师的肩膀上。
“你需谨记神是傲慢而短视的。们看似高举云端，却没有跌入凡尘的决心。们的目光落下，自诩无所遁形、实际却无法穿透尘埃。然而本就在泥泞之中挣扎的蛆虫，若是怀抱必死之心、未必没有破茧重生的希望。”
“只要利用好手中的一切，那么即便是肮脏污秽的怪物，同样可以朝着天空伸出手。穿破云端，染指神座，然后……”
沐青微微弯腰。
他在欺诈师的耳边，一字一句轻声说道：“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慢自尊的神，从云端扯下，看着们的羽翼沾染泥泞、王冠沾染鲜血！”
气息打在欺诈师的脑后，让的表情隐隐有了些许变化。
那是兴奋的潮红，是不加掩饰的叛逆与狂妄。
这又怎么不算狂妄呢？
被神愚弄了命运的人，如今却在探知命运的先知手下，燃起了熊熊的嫉妒之火。
的人生因为神的目光而变得七零八落，本就怀着对诸神的恨意。而现在，这股恨意被宏大的誓言所蛊惑，悄然开花结果。
那注定是要震撼高高在上之人的不端，是必然导致天国倾覆的罪火。
在这狂妄、疯狂的火焰之下，神的未来必将晦暗！
“我明白了。”
深吸一口气，欺诈师看向沐青。
好半天，缓缓开口：“不管你想要的是什么，尽管拿去就好。只要你能够帮我，把那个该死的、肮脏的小人格杀，那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个该死的、肮脏的小人，沐青知道的很清楚。
因为这是一位贵不可言、但极端恶劣的真神。
一旦应下这句话，就代表他必然要和那位扭曲的真神所抗衡。
但……
那又怎样？
伸出手，沐青轻轻按住欺诈师的肩头。
“我不会帮你，”他温和地说道，“但我会给你机会。”
“复仇的火焰注定要自己亲手点燃，才能够品味到那其中的甜美。你的怨怼，也必然要你亲手用刀劈下。”
“我会在你的身后看着你的动作，亲眼看看、那些神是否也会流下血液。”
听到这句话。
欺诈师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
很快，像是做了一个什么决定。
“我的名字，叫‘奚宁’，”说道，“奚落的奚，永无宁日的宁。”
奚宁……
咦？
在欺诈师看不到的角落，沐青微微蹙眉。
怎么感觉像是女孩的名字。
……等等。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沐青看向欺诈师的眼神越发诡异。
你该不会是个……少女吧？？
第46章 狂妄之人
不不不，也不一定就是少女。
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沐青眼神闪烁，心中思忖：“没准儿是男生用女名？就像叫小芳的不一定就是女孩，也可能是男孩……”
而且就算是女的也无所谓。
沐青需要的从来不是“奚宁”，而是“欺诈师”。
没多久，欺诈师……或者说奚宁就给了沐青答案。
抬起手、奚宁轻轻扯掉自己脸上的某个东西。
那是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皮。
揭下这层代表着都市精英的人脸之后，奚宁本人的面容暴露在沐青的视线之中。
啊，好吧，不用猜了。
沐青在暗地里叹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奚宁的脸秀丽精致。虽然名字还算温婉，但她的眉眼间却带着红袖舞剑一般的锋芒。柔和不是她的注解，艳丽才是她的表征。
一缕幽寂在黑夜中，不惧寒芒、肆意盛放的猩红曼陀罗，这就是奚宁给人的第一印象，精致浓郁却又危险致命。
凝视着沐青，片刻以后、奚宁又把面具给戴上：“我之前告诉你的名字，确实是我的真名。”
奚宁轻声说道：“如假包换、是铭刻在我灵魂里的名字。如果你有需要，你大可以用这个名字来约束我。”
“虽然我觉得你应该早就猜到了，但如果我们真的要合作，那我也不会藏着掖着。”
“这是我的诚意。”
其实我真不知道。
脸上噙着一抹笑意，沐青却在心里忍不住苦笑。
虽然说未来的确有人猜测欺诈师的性别可能不是个男人。
但沐青之前看到奚宁扮演的“刘毅”，还是先入为主地认定她就是一个男性。
而现在，知道奚宁的真实信息之后、沐青就忍不住有些胆战心惊了起来。
妈的，怎么我知道的女性看起来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虫后自不必多说，那就是个时时刻刻想要吃掉沐青的疯子；安吉拉也是，性格扭曲强硬堪称独cai者；而奚宁就更不用说了，这家伙是能够听到向神复仇就足以兴奋到难以自制的精神病！
唯有这个时候，沐青才开始由衷怀念“小美”那个在初始游戏里三言两语就能够被自己迷惑的小白领。
和这些家伙比起来，方泽天之流简直都称得上“圣人”了！
不过还好，沐青并不会因为奚宁的真实身份就对她有什么特殊对待。
所以沐青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双手交叠：“很好，奚小姐，那么我就将你这句话视作你同意与我合作的证明。”
“我们的合作不会列合同，也不会立誓言。你知道的，我们的敌人是神。任何文字记录，誓言描述都有可能被们截获。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必须要保密。甚至包括，我们合作的内容。”
沐青竖起一根手指：“你需要做的，就是在特定的时间、预定的场合，毫不犹豫地去做那些我为你布置好的事情。除此之外，我对你不会有任何约束，也不会有任何限制。”
“而且，我也只会帮助你对付唯一的一尊神。除此之外，其他的真神并不在我的范畴内。如果你想对付其他人，请不要来找我。”
“与之相对的，我会为你提供你所需要的情报、力量。而你也需要献上你的助力，期限就定在……三年。”
“三年之内，我们是合作伙伴。而三年之后，如果你愿意、我们能成为朋友。如果你不愿意，那你大可以将我视作敌人。我承诺，不会先对你动手。”
看着奚宁，沐青嘴角微微一勾：“你觉得如何，奚小姐？”
这个“合作”与其说是沐青和奚宁的配合，倒不如说是一个“约定”。
整个合作都宽松至极，而且除了一些大方向，具体的细节相当晦涩。
但没办法。
就像是沐青说的，他们的目标是那个恶劣的真神。而任何铭刻下的誓言，都有可能被那尊伟岸存在所截获。
因此不记录在明面上，是沐青对于奚宁的保护。
同样也是沐青对他自己的保护。
开玩笑，这可是欺诈师啊！
真要是签合同、立誓言，鬼知道什么时候沐青就会被欺诈师的能力所影响……
所以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是沐青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而他也确信，这是一个更能够让奚宁接受的提议。
目前他们一点信任基础都没有。
这个合作与其说是两个人目标相同，倒不如说是沐青依靠“先知”能力，利用自己所知道的情报优势和画大饼强迫奚宁跟他上同一条船。
这肯定会让奚宁心中有些不舒服。
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伤疤被其他人揭开之后，还得吃下那个专门画给她的大饼。
所以与其过度掌控、还不如开诚布公。
果不其然，在沐青说完这一切之后，奚宁扮演的“刘毅”眉头微微舒展。
“我没问题，”她说道，“倒不如说，我很喜欢这一点。比起被约束，我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
“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先知。”
奚宁举起茶杯轻轻摇晃：“我喜欢和你合作，但我讨厌你这个人。很讨厌，非常讨厌，尤其讨厌你的说话方式。”
她的话语之中是不加掩饰的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