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不行，因为已经没有退路了，眼前的这些，就已经是寒铁教会最后的一点可用信徒了！
按理来讲，作为一个由诡异证道而成的邪神，隐蔽，埋伏，降低存在感，偷摸发展什么的，应该是基本功。
因此寒铁教会虽小，除了一些散落在外的泛信徒外，有着足足五个用来让信徒们交流和发展的据点。
而且每一个据点都有一位神官作为管理，关键时刻可以举行降神仪式召唤寒铁之神帮场，理论上不会被一锅端掉。
但不是不可能。
其实，区区一个神官，哪里有资格代替至少理论上是举办者的寒铁教会，主持如此重要的会议啊？
之所以是他，其实是因为三天前，作为寒铁教会神明之下最大统治者的红衣主教，在一次外出巡视时无故失踪了。
但对于教会来说是无故失踪，对于阳月外务局来说，就是通过数天的侦查，结合知情人士和热心群众提供的情报，专案组顺藤摸瓜，抓到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目标。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莱斯利，你信奉邪神，危害无数百姓，只有早些悔悟，才能早些赎罪！”
然而这群教徒命格不硬，手腕也不硬，啥啥都不硬，就是嘴和脖子一个比一个硬！全身都化成灰了还能原模原样的那种！
而且格外喜欢歪着嘴巴辩经，动不动就“你因为不明白神明的伟大而大放厥词”或者干脆“你不要给我哇哇叫！”给外勤组的成员整的脑瓜子嗡嗡的。
因此哪怕是最寻常的狂信徒，都不是靠常规手段能拿下的存在，更何况是堂堂的红衣主教？
所以外勤组即便使尽浑身解数，都只能宣告失败，看着对方犹如胜利者般高高扬起的头颅喟然长叹。
“真是个爷们啊，草，要是咱们这边的人就好了。”
至于非常规，较为暴力的刑讯逼供手段，首先，组织不允许开这个屈打成招的口子，其次……
白鹰和罗西亚那边的同行已经尝试过大记忆恢复术了，可无论是窝心脚，火龙果，还是心肺复苏，蓝莓汁，统统没用。
放眼整个审讯室，全都是心志坚定至极的耐打王，各类酷刑就算来上七八十来遍，还是要么我死要么你累死的狠劲。
完了，这下拆不了招了。
【怎么办，局长！】
看着外勤主任发来的求助信，老赵在办公室里犹豫良久，最后还是给上峰打了个电话。
于是就在第二天下午，一位文质彬彬的老先生出现在了办公室，陪他一起喝了三杯从千年茶树上摘回来的好茶。
喝茶自然不可能干喝，肯定还是要有交流的，而这位被喊作“老李”的先生说话很好听。
只三言两语，就勾起了老赵说话的欲望，撬开了他愁眉苦脸的话匣子。
听他说了一阵，老李微微一笑。
“没办法，谁叫阳月世界如此美丽呢，就像这杯茶，咱们在地球上挤破脑袋都喝不到一口，在这里多得都快能做茶叶蛋吃了，那大伙肯定是都想来啊。”
“可这人一多，难免会泥沙俱下，鱼龙混杂，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表面上那么光鲜亮丽，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完美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以至于队伍里呢，难免会出现一些难看的杂质。”
说到这里，他抿了一口茶汤，话音一转。
“所以上峰才会把这个部门交给你来负责啊老赵，他同意建立外务局，就是希望有人，一个有能力，有毅力，也愿意奋力去做的人，能在异界为老百姓们做些实事。”
谁知听到这话，老赵才刚放松下来的褶子脸立刻又拧了起来。
“哎！？想说我脾气臭在圈子里混得像个独夫你可以直接说嘛，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地骂我的吧！”
老李端着茶杯，忍不住笑出了声，笑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
“那这样，如果觉得有些人拖了队伍后腿，你，还有大伙，不喜欢，可以踹掉。”
老赵目光一闪。
“这是谁的意思？”
老李坐直腰板。
“这是大家的意思。”
似是而非地给带了几句话，他起身来到了这里的审讯室。
数日囚禁，红衣主教的状态并不好，但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后还是立刻投来了阴冷的目光，眼中带着红色的血丝。
看见是个白发苍苍，却衣着笔挺，气度颇为不凡的老头，立刻警惕地皱起眉。
“你是谁？”
老李的脸上仍旧挂着笑意。
“莱斯利，我是心疼你误入歧途，特来为你指明一条正道大路的朋友啊。”
为什么这群信徒难以说服？
因为他们自成一套完美闭环的逻辑，而且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如果你想要跟他们交流，就必然要陷入这套逻辑，而如果你陷入这套逻辑，参与了运行的你就必然无法将其摧毁。
那么想要破除它，就要先在这套逻辑之外找到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切入点，再以它作为支点逐步链接到这条逻辑之上。
在确认好目的与方向后，从外部发起进攻，用悖论和无法改变的现实来彻底破坏掉它的无懈可击。
到时候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手，尝试自检的信徒就会发现这个天大的BUG，然后信仰自行溃灭。
至此，破解完毕。
因此老李问出的第一句话既与寒铁之神无关，又与寒铁教会无关，而是一句简单的。
“莱斯利，你的家乡是在杨树镇是吗？”
第383章 背后的故事令人暖心
“闭上你的嘴，从我的眼前滚出……”
莱斯利习惯性地拒绝交流，听清这老头的话后却愣住了。
“你们……你们调查我？”
随即便是更加愤怒的咆哮，以至于连锁着他的铐子都被扯得哗哗作响。
“该死，你们是怎么查出来的！我告诉你，他们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面对此情此景，老李的脸上却并没有话术失败，遭遇目标抵触的慌张，反倒是眼底又浮现出几分运筹帷幄。
毕竟在这之前，主打一个非暴力不合作的莱斯利，可几乎没有说过话呢。
而所谓的说服，无非就是通过话术，让对方觉得你的提议比他所坚持的东西更加有利可图，那么莱斯利的坚持是什么呢？
常言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如果真是什么勋爵贵子，就算他狼狈为奸，也该找那些阴影教会级别的强大邪神联合才是，怎么可能会考虑实力微弱，近乎于不入流的寒铁呢？
那么能在这么个教会里混到高层，莱斯利无论如今的能力如何，回顾往昔，也不过是个穷人家的孩子罢了。
有关于他的起源很简单，是个在天灾减产与贵族剥削的双重铡刀下，又遭遇了土匪断头台的经典故事。
此事平平无奇，在这片大地上时有发生。
但看着哀鸿遍野，连自己都险些被游荡难民抓去下锅的悲惨现实，至少对于那时的他来说，所谓的寒铁之神的确算是救主。
因此他变成了一虔诚的信徒，从学习魔法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教会升职记。
最后凭借着优秀的冰霜魔法天赋和摸爬滚打出的领袖气质，爬到了红衣主教这个位子上。
所以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的老李并没有跟他谈论对错，也没有抨击邪神如何如何，而是讲述起了自己儿时的经历。
“其实啊，我小时候也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
从隔壁村的小学到镇子里的初中，再到被恩师指点靠着保障升入县城里的高中，通过优异的考试成绩来到遥远的滨海大学，老李显然是一个天赋与努力并存的小镇做题家。
随后是硕士毕业，参加工作，却出于对无能领导愤慨，下定决心读博，并在导师的赏识下更换领域，大彻大悟，随后步步高升，来到了今天这个位子上。
他的叙事节奏其实很平静，很平稳，相较于贫寒的出身，甚至算得上是爽文，却总是能在最悠扬的时候递出一把刀。
比如儿时那场导致表哥活活饿死的旱灾，比如高中时那场险些要了他命的大地震。
再比如大学打工时因为心疼客人的剩菜，藏起来狠狠偷吃时被别人笑话的羞耻，以及被可恶的关系户领导穿小鞋，险些骈死于槽枥之间的愤懑。
莱斯利的脸色时阴时晴，却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听到对方说自己刚刚升任副局，是如何与战士们一起抗击洪水，如何战胜天灾时才终于忍无可忍。
“你在撒谎！”
老李直接挽起袖子，露出了衬衣下一道难看至极的大疤。
“救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划的，前几天我刚吃了她家孩子的升学宴。”
莱斯利听不懂这个老头口中莫名其妙的词汇，只是接着摇头。
“不可能！你说的这些根本就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在撒谎！”
老李仍旧没有争辩，而是依靠在椅背上，淡然道。
“或许吧，但我所在的那个世界，可根本就没有神明的存在。”
对方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低着脑袋，像是在催眠自己般不断地复读着。
“撒谎……你撒谎……没有神明，凡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
“是不是撒谎一看便知！”
眼见他已经有了点动摇的意思，老李自然要趁机把正菜下锅，于是便调动出提前准备好的资料，开始进行点对点破防。
“无论是世界的恶意，彼此的恶意，还是自己的恶意，我们战胜的困难翻过的坎，数不胜数！”
“！！！”
莱斯利瞬间被这从古至今，异界诸国犹如滚滚大江般淌过的丰功伟绩搞花了双眼。
哪怕没有神明和魔法，他们一样做到了上天入地下海，甚至还准备再度登陆月球，让它成为人类的疆土。
“这个，是真……的……吗……”
作为这一切的继承人和传承者，与有荣焉的老李微微吸了口气，正要斩钉截铁地承认，却看到莱斯利脸色一变。
“骗人！”
他像是如梦初醒般奋力挣扎，面容比刚才还要扭曲，手指像刀子般狠狠地划开了其中一处光幕。
“这个！绝对是假的！该死，你们开拓者就是一群骗子！”
老李寻思着他是看到肉馅计划了还是看到星球大战计划了，怎么能这么激动的？
微微前倾过身子定睛一看，却沉下了脸。
“这个，是真的。”
“不可能！”
莱斯利大声地驳斥。
“你知道全球百分之二十的人口是多少吗？足足两个亿！整个辉光王国的人口都不一定会有这么多！”
“你居然告诉我你们成功填饱了这么多人的肚子，我告诉你，即便是密林神以神力催产，都生产不出这么多的粮食来！”
见自家最大的成就被如此粗鲁地否认，老李本来是想要生气的，听见莱斯利脸红脖子粗的论证后却忍不住笑了。
“十四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