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如果我想的没错,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怪物找上你的麻烦了。”
韩东文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
他说的并不是为了让小红豆安心而讲的宽慰话。
韩东文之所以有底气这么讲,因为他已经决定,要直接和这个刺客谈一谈。
当然不是那个怪物一般的人傀,而是这怪物的主人,那个想要靠着豆腐渣工程吃完回扣的国法司总司。
明天他就要到宫中来领责!
原本韩东文还在头疼要如何平衡国法司与国兵司的关系,先前因为安海金的事情,国法司已经吃了一大亏。
可韩东文手里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直接地给国法司好处。
但现如今,国法司无意间犯下这滔天大罪,本可以成为国兵司的把柄,如果能成功的被韩东文把这把火包在纸里,至少也能够成为韩东文和国法司交涉的一枚筹码。
说好听一些,这是他卖给国法司的人情。
说的直白一点,这件事可以用来威胁国法司。
如果韩东文的想法能够成功,到时连安海金这样的大事都已经能够说通,放过一个宫女,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小红豆点了点头,两个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很久。
“辛苦你了。”
韩东文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毕竟如果他安安心心的待在宫里,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如果小红豆一个人回去赎玉牌,恐怕会更……
小红豆,不过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总是不应该遇上这样的事情的。
他思索了片刻,从怀中掏出李宰那张二十枚金元的银票,递给了小红豆。
“这是给你的,你那玉牌,暂且还要找找。”
韩东文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可确实是有些肉疼,毕竟他浑身上下一个铜板都掏不出来。
纵使他是一国之君,但他的任何开支都是需要记录在案的。
有些私房钱,能够绕开宫里各种势力的眼线,总是一件好事。
“这,我……”
小红豆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那张银票,低头说:“那等我把这银票支了,多出来的,一并再还给您。
韩东文几乎要马上点头了,但转念一想着始终不够体面,只能够做镇定的摆了摆手。
“再说吧,今日之事想必你也累了,就早些退下休息,记住我说的,不要告诉别人。”
小红豆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韩东,忽然又把他叫住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您说。”
韩东文摸了摸下巴,沉吟了许久,缓缓开口道。
“你去一趟天池宫,告诉茵妃娘娘,我今晚要她侍寝。”
根据小红豆听到的内容,基本已经印证了韩东文自己关于生孩子这件事的猜测。
国兵司的澹台父子是不希望自己留下任何骨肉的,因为当下自己正被他们操纵。
而谈话的内容也已经排除了池涵清的可能。
也就是说,在去掉了池涵清和其他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妃子之后,这个最有可能怀上韩东文孩子,然后立子罢父的人,就是江可茵!
“江可茵吗……”
一个人的寝殿中,韩东文已经用罢晚膳,靠在椅子上沉思。
如此说来,江可茵定然和国法司中的某个高层亲近,也就是说,她是国法司安插到自己身边的。
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怀上韩东文的孩子!
“兄弟,想不到连累的你也被惦记上了。”
韩东文想到这里,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裆。
时候离茵妃侍寝还有些时间,韩东文站起身来,踱步琢磨着该如何应对。
毫无疑问,他轻易碰不得江可茵。
一个女人若是铁了心要怀上你的孩子,那她总是会有许多手段的。
更何况这孩子一旦生下来,你就没了退路。
韩东文自认还做不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么想得开,便只能暂且委屈委屈自己的兄弟了。
今晚,他的意志力一定寸步都退让不得。
030 茵妃的交涉
天池宫与池雅宫最大的不同,恐怕就是大小。
江可茵的天池宫修得很大,锦绣的花园里有一条长长的游廊,园内更有池景假山,几乎是一处世外桃源的所在。
在瘟君见到池涵清之前,江可茵几乎可以说是独占后宫的全部宠爱于一身,这样的人,恐怕是韩东文最难骗的。
此刻的天池宫中,有一方白玉石砌成的浴池,两个宫女正侯在浴池旁,手中抱着衣服,准备替江可茵更衣。
方才有宫女传她今晚侍寝,江可茵按理说,应当有些开心。
倒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魅力重新俘虏了瘟君而得意,只是每一次侍寝,每一夜春宵,都增加了她计划成功的可能。
所以她本应当开心的。
只是现在她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池里的热水氤氲出升腾的雾气,江可茵拨弄着漂在水面上的花瓣,时不时地将水淋到自己白皙的手臂上,又看着这些水珠从细腻的肌肤上滑落入水中。
雾气花池中,她的气质显得和平日有些不同。
如果说池妃池涵清是一块美丽而透彻的玉石,那江可茵平日里更像是一朵怒放的牡丹花,娇嫩,鲜艳,却也永远活泼得与这后宫格格不入。
池涵清的妩媚是装的,但江可茵几乎就是媚这个字的缩影。
她总是笑的,笑得一双丹凤眼像是吃了蜜一样眯着,笑得她微卷的长发都有些披散开来。
若是叫人去挑,在江可茵身上几乎是挑不出毛病的。
但今天她的嘴角不再笑了,一双秀眉也微微蹙了起来。
“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目中空空地望着池水,忽然开口。
既然此处只有她和她的两位侍女,那自然是问她们了。
做江可茵的侍女,不知道有什么特殊,迎春宫的宫女们素来只知道这位茵妃娘娘的侍女并非从迎春宫中选出,而皇上也居然同意了江可茵,不要她的侍女去侍寝。
或许这就是亲信?
那两位侍女一动不动,只是抱着衣物静立着。
“今天国法司误刺了瘟君,又知道了他的怡红楼要出问题,恐怕就是国法司栽跟头的日子。”
江可茵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捧着花瓣说了出来。
那两个侍女仍是如同木人一般,毫无反应。
“唉。”
她懊恼地叹了口气,但那语气却十足地令人怜爱。
若是小红豆在这里,一定就会觉得熟悉。
江可茵从池水中站起身来,侍女便立马展开了手里的毛毯丝帕,擦拭着她身上的水珠。
而她自己,则是怔怔望着韩东文寝殿的方向,没有作声。
寝殿当中没有点灯,只有月光从窗外照进屋来。
韩东文是故意没有点灯的。
因为黑暗中,眼睛便看不见太多精彩的场景,对他的自制力也有一定的帮助。
“殿下为什么不点灯?”
一声娇媚的声音传来,这是江可茵进寝殿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早就进来了,只是韩东文一语不发,她也就跟着沉默。
“这样暗一些才好。”
韩东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一些。
“可茵,你知不知道朕现在在想什么?”
他试探地问道。
江可茵在黑暗中娇声笑了一下,接着,韩东文就感觉到一双手勾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在脑海中反复告诉自己,目前他这个傀儡皇帝的生命并没有危险。
江可茵的一双手似乎却并不是为了取他的性命而来,她的手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轻轻的扶上了韩东文的胸膛。
“臣妾不知道殿下在想什么,但一定不是在想臣妾。”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奇妙,像是真的在猜,又好像是在撒娇。
韩东文清了清嗓子:“为何?”
“因为殿下想臣妾的时候,总是叫臣妾可儿,不会叫可茵的。”
一滴汗珠从韩东文的额头渗出,江可茵已经贴上了他的身子,韩东文暗暗握紧了拳头。
“可儿,朕有没有找你要过什么?”
他突然问。
“殿下想要什么,可儿就给殿下什么。”
她在黑暗中轻笑了一声,“可儿是您的,这举国上下又有什么不是您的?”
听到江可茵这么说,韩东文几乎差一点就想相信了。
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
韩东文挺直了身子,抬起手来轻轻按住了江可茵的手臂。
“从前,朕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现在,朕当真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却发现好像有人不想让朕拿到的。”
江可茵不说话了。
黑夜中只听得见两个人均匀和急促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