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我是个昏君 第230节

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押送。

韩东文深吸一口气,大步朝前走去。

“咳咳,咳”

那老人的表情里,却几乎看不出他身体的痛楚。

更多的是放不下的神态。

看到被江宁蕴和李宰护送到身前的韩东文,他微微抬头一愣,便吃力地屈膝跪在了地上。

“草民张忠良,咳咳拜见陛下。”

风拉扯着他花白的须发,犹如残烛。

他说话时,胸腔已近如同风箱在呼呼地吼。

这就是皇帝?

这就是靖宗的儿子,现在泗蒙之君?

就是他从西亚手里,又拿回了望鹰城?

望鹰城复归,他却眼看要倒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

“张忠良,好名字。”

韩东文深吸一口气,把冷风装进肺中。

“陛下啊,陛下,里面还有人,池妃娘娘能行的……”

老人喃喃低语。

痛楚之下,老人的神智几乎已经不是很清楚。

“为护百姓,要在你病变之前送你走。”

韩东文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如灌铅一般沉重。

“送我走?送我……”

老人眼中有些迷茫,却在痛楚的咳嗽中,露出一个坦然的表情。

“啊……好,好,不能害人,不能害人……”

韩东文身后的李宰站上前一步,手握在了茯苓刺的剑柄上。

老人迷惑地张望一下,视线重新看到韩东文,忽然露出一丝喜色。

“草民张忠良,拜见陛下!”

他又说了一遍。

他实在已经很不清醒了。

“好名字。”

韩东文也重复了一遍。

“该叫殿下,殿下尚未登基,不可……”

旁边的官兵开口,韩东文轻轻一抬手,便掐断了这半句话。

跪在地上的张忠良却听了进去,表情有些迷茫,抬头看着韩东文:

“没、没登基……那到底是,到底是不是皇帝啊?”

北风在呼啸。

韩东文上前一步,不顾官兵想要阻拦的势头,搀住张忠良的胳膊让他站了起来。

只有犯人才跪着死。

“是不是皇帝啊,是不是皇帝啊……”

张忠良的眼神已经明显失了焦,口中喃喃地重复着。

韩东文咬牙,右手开掌伸向李宰:

“拿剑来!”

火把的倒影跳跃在韩东文的童孔中,那双眸子与张忠良截然不同。

一直,一直望着面前的老人,胜过万语千言。

“殿下,还是……”

“拿!剑!来!”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夜里。

彷佛一道雷。

空旷,不散。

剑握在了韩东文的手中。

冰凉。

明明是缠布的剑柄,为何如此冰凉。

若只是坐在高堂之上,可曾会感受到舍命的温度?

这是江山的孽,要用自己的手去承。

“皇帝啊,圣上啊……”

张忠良口中呢喃,像是想起了什么,咧嘴一笑:

“老李头,咱们能上泗杨了!去看值岁请仙典,去看皇上!”

他的皮肤开始发黑,说话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毫不完整。

那双失焦的童孔忽然再次一亮,带着如婴孩一般的激动:

“草民……张忠良……拜见……陛……下……”

“不是草民,你是英雄。”

韩东文举起了剑。

“寡人送你走。”

“是……皇帝啊……谢……陛……下……”

张忠良尽力站直身子,彷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又清醒了过来。

韩东文咬紧了牙齿,举起了剑。

“朕,送你走。”

雪落在染血的剑身。

剑已经贯穿了张忠良的胸膛。

他的遗体从韩东文身前无力地滑下,很快便被官兵抬到了架子上。

“厚葬。”

韩东文轻声道:“剑留下,再取剑来。”

张忠良被带走,新的一柄剑呈到了韩东文的手中。

……

……

一夜如此。

试药的时间,只能有一夜。

天明,就该停了。

韩东文仍旧在冬夜里静立着,身上的白羽大氅,已经染成了暗红。

没有人动,所有人都如此站了一夜。

已经失败了十三人。

剑已经换了十三柄。

全都经过了韩东文的手中。

也已经没有人说话,只希望东边该死的太阳晚些出来,再晚些出来。

这漫长的夜,辗转而沉默的时刻。

“砰!”

门被推开。

韩东文立刻抬头,看向前方。

他的手忽然一松,第十四把剑跌落在地上。

“成了!成了!”

是池涵清已经有些沙哑的声音。

这一夜,她又岂不是以泪洗面地度过。

矮房中,第十四个病人正好好地躺着,退烧。

已经有些麻木的池涵清,不敢相信地抹去眼泪,连忙用法术查探脉象。

成了。

找到了。

是真的!

她勐地站起身,推开这矮房的门,高呼着成功的消息。

最先看到的,却是身上满是血污,肩头落满飞雪的韩东文。

于是她奔了过去,已经全然不顾体面。

满面泪流的池妃,与血染御衣的韩东文。

或许本该出现在叛乱弑君之夜的一幕,却在眼下胜过万语千言。

那终于不是闺怨的泪与昏君的血。

光芒刺破夜的薄暮,日光的金线勾勒在白兰山巅。

天亮了。

165 异人分流

两日。

这是望鹰五城极其繁忙的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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