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喀琉斯盯了会儿手中的酒杯，道：“是挺干净的。”
说罢，一饮而尽。
我也一饮，尽了，对他道：“酒有点辣，体谅一下。”
“不，刚刚好”阿喀琉斯道：“这是我喝过的最特别的酒。”
“也对”我又斟了一杯，道：“往常你喝的都是上好的葡萄酒，这次突然喝到带点儿辣味儿的粗制酒，难眠会觉得味道独特。”
“不”阿喀琉斯摇了摇头：“我指的是喝酒的心情。”
呦呵，还玩起情操来了。
我笑着道：“心情有什么不同的？”
“自从被唤醒以来，我再没有喝过一次如这般平静地酒”阿喀琉斯道：“每一天睁眼，我听到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谄媚，感受到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尊崇，有些，腻了。”
“呵呵”我干笑两声：“你这纯粹就是被惯得，天天被谄媚，天天被尊崇有什么不好，那证明你实力强大。”
“不一样”阿喀琉斯摇头道：“若这些都是源自真心，倒也罢了，只是......”
他闭了口，我一转头，老板端着酒和牛肉小心翼翼走了过来，道：“对不起，客人，牛肉有点老。”
“没有更嫩一点的吗？”我望了眼盘子里的确挺老的牛肉，问道。
“没有了”老板有点遗憾，道：“自从兽族搬走以后，我们这里的货源就少了很多，现在达赛城又拒绝向这里交易肉制品，能吃的肉，也就只有自己放养的牲畜了，这里的环境不及达赛城，牲口的肉质照比他们放养的要差很多。”
“我了解了”摆了摆手，我道：“忙你的去吧。”
老板退下了。
阿喀琉斯拿起一块牛肉，看了看，突然道：“为什么达赛城不肯与我们进行交易呢？”
我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因为你杀了那么多兽人的原因。”
“我杀的都是想要颠覆卡特家族的逆贼！”阿喀琉斯正色道。
“你又没有真正调查过，只是听卡特斯科特的一面之词吧”我撇了撇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哦，对了，还有卡特霍顿，他估计也认可这些是逆贼了吧。”
阿喀琉斯沉默了，少许，他又道：“可他们手里有这些人的犯罪证据。”
“我还是那句话，你真正去仔细调查过了吗？”叹了一声，我道：“要知道，想给人强加一个罪名，是很容易的事情，尤其对方还是艾瑞城的城主，传说英雄的后裔。”
“你这样污蔑传说英雄的后人，我很不喜欢”阿喀琉斯将牛肉缓缓放下，道。
“我并不是污蔑传说英雄的后人，但有些事情，你最好还是要亲眼去看，亲身去体验，这样才能得出比较正确的看法”我道：“并不是传说英雄的后人就如传说英雄一样，那般强大，那般伟大，最简单的一个例子，现在的英雄后人，没有一个实力水平能达到传说英雄的程度，你说对不？”
说完，我开始啃起牛肉来，嗯，是有点老，不过还是可以入口的。
阿喀琉斯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将之前放下的牛肉重新拿了起来，咬了几口，细细嚼了一会儿，咽下，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而且，现在的艾瑞城，的确不是如我想的那般。”
第683章 热血派的亚当斯
听阿喀琉斯这般说话，我立刻来了兴趣：“你想的艾瑞城是什么样子？”
阿喀琉斯抬起头，直直望向前方，缓缓道：“人声鼎沸，繁华热闹，一片盛况。”
我耸了耸肩，有点遗憾道：“那很遗憾，现在的艾瑞城，和你所想的恰恰相反。”
“是的”阿喀琉斯道：“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既然已经注意到了，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我一边给自己缓缓斟酒，一边观察着阿喀琉斯的表情。
他毫无表情，眉宇间却流露出深深的愁思，好像一位忧国忧民的伟人。
我拿了块牛肉丢在嘴里，嚼了起来，嚼着嚼着，才现这块比之前吃的都要老，根本嚼不烂！
我四处乱瞧，找可用的纸巾，却哪里都找不到，于是稍稍抬起屁股朝稍远的地方瞧了过去，这才在老板趴着休息的桌上找到了一个装纸巾的袋子。
正要站起，阿喀琉斯突然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所作所为？”
他黯然的望着我，那失落的眼神让我不得不重新坐回座位，清了下嗓子，我打算和他说明，先把嘴里嚼不烂的牛肉吐了，然后再和他说。
不料，牛肉块太大，张开嘴说出来的话都是含含糊糊的。
阿喀琉斯神色更黯然了。
真他喵的尴尬！
我暗骂一句，也不管他现在啥反应，直接起身，快步走向老板。
牛肉在我嘴里嚼了好半天，咽也咽不下去，的确挑战了我耐心的底线，所以脸上表情一定不会好看。
再加上我背上有刀，走的还是又快又急，整个就是一副急了想杀人的模样。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老板冷不丁见了我的样子，就是一个激灵，他一下从椅子上蹦起，双臂挡在脸前，大声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下我更他喵的尴尬了。
好在我抽纸吐牛肉的度快，深吸一口气后，我将这事儿的前因后果统统解释了一遍，老板这才放下心来，连拍胸脯，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丢掉怎么嚼都不烂的老牛肉后，我重回座位，嘿嘿笑道：“见笑了。”
阿喀琉斯也刚从一脸懵逼的状态回过神儿来，经历了我这么个事儿后，他是怎样也没法继续维持黯然的气氛下去了，只得叹了口气。
我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道：“其实啊，这事儿，有你的责任，但还真并非都是你的责任。”
“哪些不是我的责任？”他注视着我，好像要从我脸上寻求答案般。
“虽然执行人是你，但我想问下，抛开执行人这一点，清除外族人的名单，是谁制定的？清除外族人的计划，又是谁制定的？”
阿喀琉斯拧眉少许，道：“是卡特家族的人制定的。”
“你为什么要执行他们的计划？”我问。
“因为......”阿喀琉斯顿了一下，道：“因为他们的计划让我看到了艾瑞城美好的前景与繁华的盛世。”
“可事实呢？”我抬了抬眉毛，道：“艾瑞城不仅没变得美好，就连原本的繁华也荡然无存了，不是吗？”
阿喀琉斯沉默了，他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斟满的酒也随之淌了下来。
我很担心他会不会一激动，就把酒杯给捏碎了，不过还好，他只是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道：“是的。”
只要阿喀琉斯承认了，那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我重新给他斟了杯酒，道：“所以啊，你还会认为他们的计划是正确的吗？又或者说，你是否还会相信，他们的计划会在未来，实现你对艾瑞城的愿望呢？”
这一次阿喀琉斯没有沉默，也没做太多的思考，只是淡淡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呗”我喝了口酒，道：“别说你不知道，我想，就连卡特家族的人，可能也不会知道，但是，我要问你，现在，艾瑞城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是打算将卡特家族的计划继续执行下去，然后等待着艾瑞城最终的结果，还是打算就此收手，重新开始，来改变这一切呢？”
阿喀琉斯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看他凝重的表情，估计这是在内心中做着激烈的挣扎。
我问他：“你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吗？”
阿喀琉斯道：“曾经，我许诺成为卡特亚当斯的侍从时，答应过他，要一起守护住艾瑞城，守护住卡特家族。”
“是哦，然后呢？”
“我是卡特亚当斯的侍从，是传说英雄的侍从，我要守护住传说英雄的家族，这是我曾经的承诺......”
“好吧，你是一个重视诺言并遵守诺言的好人，但是，艾瑞城呢？”我问他：“你有没有考虑过艾瑞城？有没有想过，究竟什么样的艾瑞城，才算是一个真正繁华，真正盛世的艾瑞城？”
“这......我不知道”阿喀琉斯第三次说不知道，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动摇，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会改变，毕竟，那可是持续了千年的承诺，仿若冰山，仅仅几句话，是没有办法将之消融的。
我笑了，又叹了口气，举起酒杯，和他撞了一下，道：“来，喝酒。”
一仰脖，我将杯中酒饮尽，阿喀琉斯也同样饮尽杯中酒。
重新给他斟满，我嘿嘿笑道：“诶，给我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呗。”
“有什么好讲的”阿喀琉斯道：“都是千年前的往事了。”
“千年前的事儿才好听呢”我兴奋道：“那可是传说英雄的时代啊，据说那个时代高手辈出，强者如云，十级的冒险家都跟草地里的蚂蚁那么多，真的假的？”
阿喀琉斯喝了口酒，道：“艾瑞城的十级冒险家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多，只不过，比较顶尖的强者却比现在要多得多。”
“你那算不算顶尖的强者”我问：“在那个时代。”
阿喀琉斯沉默了一下，道：“算，但是亚当斯他比我更强，他是我极少见到过的强者之一，而且，他从不服输，即便是遇到了再强大的对手，他也会勇敢的冲上去。”
“这么说来，他还是一个热血派的家伙呢？”
“热血派？”阿喀琉斯喃喃道，他突然一笑：“是的，他就是热血派的。”
第684章 符文与傀儡
这是我见过的，阿喀琉斯的第一次笑。
这抹笑容，与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对我讲述一位，他所崇拜的偶像，所尊崇的英雄。
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共同话题，就会滔滔不绝的畅谈起来。
我是这样，阿喀琉斯也不例外。
他对我讲了很多，说了很久，酒凉了，我就叫老板再去热一下，牛肉凉了，我就叫老板再去煮一下。
我们从黄昏刚入夜的时候，一直聊到了深夜时分，酒热了七八次，肉也煮了四五回。
终于，阿喀琉斯沉默了，但是他的故事，却没有讲完。
我俩沉默了好一会儿，我问他：“怎么不讲了？”
阿喀琉斯将杯中酒饮尽，道：“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是我从苏醒到现在为止，说过最多的一次。”
“这不是挺好的嘛”我也喝了口酒，道：“说话可以解开心结，有些问题，说着说着，或许就能解决了，再说了，你说的故事很有意思，我正好还是爱听故事的那类人，你抒了心情，同时还能满足我听故事的，一举两得。”
“我看你更着重后者吧”阿喀琉斯淡然道。
“嘿嘿”我笑了：“你说得对，相比较成为你人生经历的聆听者，我更擅长单纯地听故事。”
又扯了一会儿没用的，天色已经极晚了，酒已经没了，牛肉也所剩不多，我也累了，而且看起来阿喀琉斯也一副很疲倦的模样，便互相道了声别，起身离开。
阿喀琉斯是朝着城主府的方向去的，我则在平民区和贫民区的交汇，找了个普通的小旅店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我退了房，离开。
赶到冒险家基地，开始让霍尔大师画我手臂上的鬼画符。
差不多画了一整天，连午餐都没吃，他才终于完工，舒了口气，他带着谢意对我道：“这下，我又有精神寄托了。”
“诶？”我不解道：“精神寄托是什么意思？你平时没有可以做的事情吗？”
霍尔大师叹了口气，道：“有，不过也只是批阅艾瑞城的一些公，现在艾瑞城城主已经开始着手架空我们的权利了，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变成真正的摆设了吧。”
“然后他会杀掉你们吗？”我有点担心的问。
“不知道”霍尔大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想应该不会，他们顶多是用飞艇将我们遣送回去吧。”
“那就好”我道：“你要是被杀了，杜威和地精王会很伤心的。”
“哦？”霍尔大师来了兴致，道：“你见过杜威和戴维德了？”
“见过了”我道：“他们都很好，目前好像是在钻研开什么傀儡人，挺厉害的一种东西呢，就是动作有点僵硬。”
“哈哈，还是傀儡人”霍尔大师笑道：“我从很久之前就和他们讲过，傀儡人这种东西是有局限性的，他们就是不肯听，还在固执的开，真像他们的风格！”
说着说着，霍尔大师突然叹了口气，道：“两地相隔，这一晃也好多年过去了，还真是挺想念他们这两个老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