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两刀交击，又是一声脆响，两人再次分开。
数百次碰撞，沈若凡身上已经出现不少伤口，鲜血流淌，但在这时刻，他却还感觉断焚阳的刀不够快不够强，惊魔一刀的渴望，断焚阳还不能满足。
压力太小啊。
沈若凡双眼赤红绝情，朝断焚阳道：“这就是你的极限吗？五年静修，刚才又看了我的惊魔一刀，结果就只有这等地步吗？”
“你说什么？”断焚阳微一挑眉，虽疑心可能是沈若凡惑心之计，但依旧问了出来。
“惊魔一刀我是故意给你看的，你不晓得嘛？刀榜第一，你的天赋只有如此吗？烈日霸刀也就只有这等威力吗？”沈若凡道，“废物。”
饶是断焚阳是多年老江湖，但被一年轻晚辈当面呵斥废物，心中也不由起了些火气，只是激战之中，断焚阳深知妄动肝火，失了平常，只会让沈若凡有机可乘败了他，只是反唇相讥道：“言语刺激，班门弄斧。”
“那就拿出实际的给我看，不疯魔不成活！如今的江湖只有我们会用刀，而我们的刀都还不够，还能再进一步吗？”沈若凡奋力一劈，发自肺腑地喊道。
断焚阳心神一震，见着沈若凡疯魔的样子，手里的刀本能地加快了步骤动作。
不疯魔？不成活？当今江湖仅有两个会用刀的人？
断焚阳原本有些理智的双眼也转为疯狂，这一刻，他忽然前所未有的理解了沈若凡的想法，这次的刀决，本就不是彼此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分出一个生死，也非为了所谓两百万两，否则不会约出时间决斗。
刀决，所为的只有刀。
如今这里，注定要有一个人倒下，而让活着的那个人在刀道上走得更远。
断焚阳抛却所有，一刀劈出，和沈若凡一样疯魔，不像是两个人在决斗，像是两头凶兽，鲜血横流，两个人却浑然忘我，只是感觉刀上的境界越发清晰明了。
灵台清明，身体上机械地缠斗着，然而精神上却不断飞跃，断焚阳年纪大，积累最深，突破最快，精神无限拔高，无形间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壁垒碎裂。
断焚阳又是一刀挥出，然而这一刀和先前纯阳炙热的烈日刀风截然不同，虽依旧霸道无比，逆者即亡，但这一刀仿佛是来自地狱，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有无尽的寒冷。
燕天锋见到这一刀脸上第一次露出凝重的表情，单凭这刀，断焚阳的刀道境界就算不如他的剑道境界，也相去不远了，假以时日，黑榜排名必然再次易名。
目光瞥向沈若凡，燕天锋眉头微皱，这一刀，化作是他也要小心应付，这一刀，沈若凡接不下，便是冒死用惊神一刀，也改变不了他必死的局面。
不过，这小子死一次，掉掉等级也好，日后再修炼回来，事情也都差不多结束了。
周若眉等人纷纷起身，面色忧虑，这一刀的威势，即便他们身在场外依旧感觉得到恐怖的威慑，身在场中的沈若凡岂不更加危险。
沈若凡七杀刀举起，漫天血海凝练，好似天地哀泣，众生皆苦，人人浩劫。
两刀相触，这一次不是互相抵消，沈若凡的血刀只是稍稍抵抗就被击碎，一刀临体，沈若凡再次喷出鲜血，只觉遍体生寒，无尽的寒冷包裹身心，死亡的触感袭来，一种来自灵魂的绝望和无助。
在这无助之中，沈若凡坚韧的心产生了一丝颤抖，也产生了一丝战栗的兴奋，他要的压力有了，虽然代价是身体重伤。
断焚阳一刀重伤沈若凡，并没有就此停手，而是继续挥刀，这场刀决不分出生死来，胜负也就分不出来，虽然心中有些感激甚至敬佩沈若凡同他一战，点醒他只为手中之刀而战，但这一刀他依旧不会留手，因为这才是最尊重沈若凡的方式。
这一刀下，决胜负。
无尽的寒冷再次袭来，蔓延身心的冷。
可论魔，论冷，沈若凡何惧？
天煞孤星，又齐聚杀破狼三星的乱世命格，沈若凡这前半生所充斥的都是常人所难以理解的冷。
这种黑暗，对别人来说难以接受，可对沈若凡来说，第二次面对，已然可以正面破解。
地狱之刀，惊天地鬼神而出，一刀出世，万魔惊惧。
沈若凡骤然挥刀，刀势无双威力悍然，场中再生变故。
一众高手心神再为之牵引，只是真正高手一眼观之，亲近沈若凡如秋寒枫等人顿时脸色难看，而憎恨沈若凡如逍遥侯及隐藏人群中的慕容明成皆是冷笑。
因为沈若凡这一刀慢了。
若如此挥动下去，断焚阳的刀会先劈在沈若凡身上，而沈若凡的刀那时候会停在半空中，再也没有落下的机会。
高手相争，快一分便决定这生死命运。
刹那间，场中所有人的眼睛都瞪直了，不敢有丝毫眨眼，生怕错过了那一瞬分生死的时刻，人群中慕容明成、苏安骋等人更是恨不得那一刀更快落下。
两刀落下，断焚阳的刀更快，可他忽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停了，于是沈若凡那刀更快
第一百零四章 开幕尚未结束
“艹！他妈怎么停了？骗人啊？砍死沈若凡那王八蛋啊。”
“妈的，正激动呢，怎么就停了，作假啊，武侠决斗还作假啊。”
“紫禁之巅，叶孤城那是不得不死，所以明明比西门吹雪快一点，但没办法，不死不行，这个是什么鬼？刀魔又不是非死不可，想沈若凡死的比想他死的多了去了。”
“日了祖宗哦，翻版的紫禁之巅就算了，怎么结局也翻版？”
一大群跟着各大门派来的玩家看着沈若凡和断焚阳最后莫名其妙的一刀，纷纷开口怒骂。
城府深沉如慕容明成看见这一幕，藏在袖子当中的手也忍不住攥紧了起来，恨恨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敢再看了，再看的话，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气，可能要暴露，除非有实力正面击杀沈若凡，否则他这辈子都只会成为沈若凡万分厌恶却看不见除不掉的一个幽灵梦魇。
断烈见断焚阳举刀不落，反而被沈若凡一刀压在脖子上，命在旦夕，当下就要冲出，周怀钰折扇一点，点住断烈穴道，刚才他们没上，如今又怎么能让断烈上去。
“刚才那一刀是怎么回事？”沈若凡一刀放在断焚阳咽喉，断焚阳却好似感觉不到这死亡危机，目光愣愣地看着沈若凡。
刚才那一刀，不是因为什么外力原因，仅仅只是他真的落不下去，那一瞬间，他竟然动弹不得。
“怎的？不疯魔，不成活，可是我说的。就许你阳极阴生，不许我惊魔一刀再突破不成？”沈若凡笑道。
“再突破？空间凝固？好，这一战，我败得不冤，能死在惊魔一刀之下，我断焚阳此生无憾。我唯有一徒，你也相识，我死后，逍遥王应当不会追究他。请动手吧。”断焚阳闭上了眼睛，等待沈若凡一刀挥下。
然而断焚阳闭目等死许久，却没有等到死亡降临，反而听到刀入鞘中的声音，惊讶地睁开眼睛道：“为什么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你我无怨无仇，今日一战为的是追求刀道的更高境界，所以方才你我亡命一战，但现在你我皆破，我为什么还要杀你？”沈若凡笑着反问道。
“刀之一战，只有生死，何来胜负之分，无需怜悯于我。”断焚阳道。
“亏你还是个以另类出名的杀手杀魔，不要这么死脑筋好不好，谁说刀客决斗，一定要分生死的。所谓决斗，生死由命，如果是刚才我突破一刀杀你，乃是天要你死，现在我能停下来，说明天要你活呀。”沈若凡微笑着。
“行啦，跟你徒弟痛快玩耍吧。当今天下，除了那些隐世的不知道死没死的老怪物之外，会用刀的不就只有你我，还有那个坐在一边，好几次想要加入进来却没有进来的家伙，如果杀了你，日后谁来与我比刀？那不是太无趣了？”沈若凡笑道。
断焚阳先是一愣，随即也大笑起来：“好，今日败了，我断焚阳的命自然是你的，你要杀便杀，不杀，那也是你的权力，我一个失败者哪来什么资格置喙？从今以后，你若找我，我便陪你练刀。”
看台一侧，被沈若凡点名是“那个家伙”的任东流面色一阵青一阵紫的，缓缓松开握住腰间青龙刀的手，从沈若凡和断焚阳开打开始，任东流的心就没松过，心神全被牵引，到最后，手就没有松开了刀过，如果不是记得自己的身份，还有这是别人的决斗，他怕是真的要冲进去了。
霍春歌站在任东流旁边，对任东流的举动一直注意着，见着任东流脸色，更是忍不住发笑。
任东流目光严厉地扫过去，厉声道：“不成器的，沈若凡年纪还不如你，如今他经此一战已经入地级，放豪言，你呢？练了二十多年的刀，在他眼里，你还是个不会用刀的。”
霍春歌当下凝声屏气，收起笑容，一副自我反省，心中哀痛的神情，实则暗道，我都是跟你学刀，你在他眼里也就只是会用刀而已，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师父一般般，徒弟也就一般般，我要是会惊魔一刀，我也能说除我之外，没人会用刀啊。
任东流狠狠扫了眼任东流，朝沈若凡道：“逍遥王，你要战我，无需含沙射影，若要战，本座随时奉陪。”
“错。”沈若凡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今日之前，我刀榜第三，你第二，要是挑战该是我挑战你，可是现在我刀榜第一，天下用刀，我为王！要打，你是来挑战我！你已经没有资格让我挑战了，不过指挥使大人能拉下脸，我可以指点你。”
任东流脸色发黑，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真打起来，如今或许真不是他的对手，论身份，皇上师兄，惹不得。
沈若凡见状笑得更开怀，这一战，实在满意，等级破八十，惊魔一刀入融会贯通，现在沈若凡才真正有自信站在武林最高峰。
“你小子，看来不久，你就要来和我一战，分分胜负了。”燕天锋笑道，方才那一刀，旁人看不出玄奥来，他却是看得分明，若说断焚阳那一刀，给他带来了危机感，那沈若凡那一刀就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不，就是我现在和你打，也多半是分生死，而不是分胜负，可我不想和你分生死。”刀决获胜，沈若凡自信心爆棚，但还没有到自负过头的地步，恰恰相反因为强大所以反而更理解燕天锋那招天泣的威力。
“那就一边去吧，你的戏演完了，接下来是我这个做老爹的上场了。”燕天锋缓缓起身，像是一柄利剑正在出鞘。
通玄方丈也缓缓起身，口宣佛号，一股浩大光明的滂湃气息升起，身后好似一尊佛陀虚影浮现。
“慢着，开幕还没结束，你们两个的重头大戏先放在后面，我还有一场决斗没结束呢。”沈若凡忽然叫停。
“小子，你还要跟谁打？而且就你现在的身体还能跟谁打？”燕天锋道。
“没听过残而不废吗？越是余辉，那临死一击的力量就越强。我现在就是一柄已经将所有力量都加在攻击上的刀，就是自身脆了点。”沈若凡笑道，然后转身看向观战许久的猎神，“前辈，看了半天的戏，还不出手吗？正要会一会前辈的四象箭。”
“不休息一二，就来挑战，是想死在我的箭下？”猎神道。
“不需要，我发一刀，还不需要用多少精神。老断，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的惊神一刀吗？现在正好给你一个机会看看。”沈若凡道。
老断？断焚阳面色古怪，这就从前辈变成老断了，不过刀决败在沈若凡手上，沈若凡叫他小断，他也接受，否则沈若凡叫他前辈，他才担当不起，达者为先，他的刀输了，叫沈若凡前辈都合适。
自主退到一边和徒儿断烈站在一起，当起旁观者，断焚阳聚精会神地盯着场中，生怕错过一瞬，无法捕捉到惊神一刀。
第一百零五章 陪我做个试验
“用惊魔一刀对断焚阳，然后用惊神一刀对付我，难怪江湖传说笑面貔貅胆包天，我以为你原只是打算借两榜之人来磨练增强自身之刀，借以击败断焚阳，却没想到你是把我和断焚阳当成你磨练的两块磨刀石。”猎神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拿着长弓走出人群。
无论沈若凡是什么主意，既然沈若凡一个晚辈又是重伤之躯地要与他一战，他都没有畏战不前的道理。
而且猎神隐隐有一种感觉，这是他仅有的一次还可以和沈若凡较量的机会，方才沈若凡那斩碎断焚阳刀光的一刀，他没看懂，更没把握接下。
“机缘巧合而已，杀猎两榜的榜首正好一个用刀，一个用箭，和神魔双刀彼此对应，只能说是天定。又恰好惊魔一刀突破，正好拿前辈做个试验。”沈若凡道。
“拿我来试验，好大的口气，和我决斗可不像和断焚阳一样还有不断突破进去的机会，四象箭出，生死只在一瞬之间。”猎神目光抬起，眼中尽是一片肃杀寒意。
“这点，我自了然，是以不曾想借此突破，只是试验一二，否则恕晚辈直言，真生死相搏，你非我敌手。四象箭法，如行军布阵，固然巧妙，可这就是说四象箭发射，自有先后次序，你要发四箭威力才达巅峰，而我一刀足以。”沈若凡道。
“且不说你能不能逼我出四箭，便说我若真与你生死相搏，绝不会和你光明正大。不过你如今重伤，我若还要隐藏下毒就显得太不知廉耻，便看看你有没有让我磨刀石的资格，接好了，第一箭，青龙箭。”
猎神陡然拉弓，一弓拉了个满月，弓弦响动，一道黑芒爆射而出，箭身上好似有青龙虚影闪烁。
龙腾九天，万灵之首，仅是第一箭，便有千军难挡的恐怖气势，震人心魄。
沈若凡和煦微笑，好似未曾感受到箭上的杀气一样，不见何等动作，一抹银光骤然射出，在天空之中划过一道虹光。
青龙怒吼终究转为哀嚎惨叫，化作虚无，一箭断裂。
凤吟虎啸。
刀鸣不停，二声弓弦之响未响，一赤一白两道箭芒，已然射来。
朱雀振翅，引吭高歌，好似一片火海袭来，又好似烈日升起，四周空气暴燃。
白虎追逐，啸傲全山，利箭所过之处，原本正常的气流恍然成了刀剑一般。
二箭齐发，一火一金，明明是在五行中相克的属性，可却奇异的相融。
沈若凡意随刀动，人未动一分一毫，反而缓缓闭上了双眼，而飞刀刀光长亮，竟连破朱雀白虎二箭，刀芒耀眼直朝猎神而来。
飞刀夺命，猎神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动弹不得，却不见半分紧迫，反而露出了一丝轻笑。
四象第四箭玄武不知何时已悄然射出，正是飞刀刚破朱雀白虎，刀势减弱的关头，黑芒闪现，一头比之前青龙白虎朱雀都显得真实的玄武虚影浮现，一口将飞刀吞下。
猎神目光平淡，却依旧闪过几分自豪，天地四象，以白虎攻势最强，而玄武防御最强，攻势反来最弱，可谁又还记得，玄武所代表的是四季之中最严酷的冬天。
玄武箭出，千万生机尽归于零。
春散夏去，秋尽无力，唯冬冰寂。
一瞬间冷峻的冰冷藏了春之风、夏之火、秋之金，连同沈若凡仿佛也在一瞬间被冰冻了。
而沈若凡依旧双眼紧闭，好似死人一般。
围观一众原本已然彻底放心死心的两群人见到这般场景又纷纷打起万二分精神，凝练在了这一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