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武:从领悟拔刀术开始 作者:七号写手 简介:【剧情向】【故事为主 系统升级为辅】【 不喜勿入】,以下是本书简介: 唐郁,本性纯良。 激活以杀戮为目标的系统,通过杀人攫取他人因果,以因果领悟武学,不断变强。 傅红雪的拔刀术,段誉的北冥神功,聂风的冰心诀,宋缺的天刀八法… 恶狼,杀人王,黑刀,人屠,杀神… 都是唐郁的外号… “其实,我是一个好人。”身上黑炎明灭,幽暗如渊,但却一脸和善的唐郁,如是说。 正道魁首、魔道枭雄面面相觑: “好人?你不知道九州天下都被你杀穿了吗?!” “你管这叫好人?!” ‎ 第1章 迟到的系统 星月黯淡,夜色深重,一团团乌云将河下村笼罩,只剩一片漆黑和零星烛火。 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年坐在屋子里,手上一把亮银色小刀,正在打磨一根木料。 他叫唐郁,今年十七岁。 两年前,他从蓝星穿越而来,附身到这具身体之上,时值战火纷乱,流寇横行。 他的原身和母亲在流亡的路上遭遇劫匪,为了护佑母亲,原身被劫匪乱棍打伤。 在当天夜里,精神虚弱,神思恍惚而死,然后便是唐郁借尸还魂。 作为穿越者,唐郁很惨,不仅直接附身成为了流民,而且也没有呼唤出任何系统。 唯一的不同,或许是吸收了原身残存的记忆和神魂,他感到自己精神头特别足。 可惜这没什么鸟用。 他虽然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但文科出身的他,除了记得几首诗歌之外。 石灰水泥,香皂玻璃,火炮火药,这些技能,唐郁一概不会。 而这世界,诸国乱战,兵匪横行,读书学文只有在门阀士族里才能起点作用。 唐郁一介流民,想靠抄诗翻身,这可不比他睡一觉再穿回现代更容易。 他时常在无人的夜里感慨: 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何止是天下…穿越都会多几分底气! … 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它。 唐郁觉得自己就是英雄。 因为他在认清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后,两眼一闭一睁,依然选择坚强的活着。 世事如萤火,人命如草芥。 这一方世界。 武道昌盛,邪魔橫行,再加之各国兵锋相对,目之所及,尸横遍野。 在如此高压的环境下,百姓流离失所,惨剧跌宕环生,竟成了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好在,唐郁捱过来了,还有他在这方世界的母亲。 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经历了数百里的颠沛流离的流亡,一年前在河下村稍稍安定下来。 也是大约在一年前。 大晋朝廷宣布一统九州天下,正式结束了诸国纷争。 那一天,全村人奔走相告。 大家认为好日子就快要来了,虽然几十年的乱战纷争让九州天下满目疮痍,民生凋敝。 但大家都相信。 只要等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唐郁揉了揉眼睛,收回思绪。 他正坐在屋子里的木凳上,桌子上的灯火如豆,散发着幽幽的微光。 手上是一柄银色飞刀,刀柄处刻了个唐字,这是他们母子身上唯一特别的东西。 据说这飞刀是他老爹留下的。 但他自己翻过吸收的记忆,只记得他爹是个潇洒爽朗的帅小伙,其他的就没什么印象了。 他问过娘亲,他爹是不是什么江湖高手,有没有留下什么武功秘籍。 得到的答案是,什么都没有。 唐郁彻底放弃了,既然倒霉地穿越过来,那就只求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他用飞刀在打磨木条,准备给娘亲做一个手杖,娘亲流亡时落下了病根,腿脚有些不利索了。 他娘亲刚刚则是出去院子外面,给牲畜添一些草料,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那是小院木门被踹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这声音唐郁再熟悉不过。 那是他娘亲! 唐郁心里一紧,手上攥着飞刀猛然站起身来,正准备要出门察看。 啪的一声,屋子的门也被一脚踹开! 一个身材肥胖,面容丑陋的男人出现在门前,他手上提着一柄钢刀,刀锋沾着鲜血。 狞笑着说道:“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胖子提着刀堵在的门口。 一步一步向唐郁逼近,凶恶的脸,冒血的刀,不断摧毁着唐郁的心理防线。 母亲在外生死不明,眼前有索命的强人。 唐郁咬咬牙,心一横,手拿飞刀向着胖子冲上去。 唐郁虽然体质尚可,但穿越过来后还没有机会接触武道。 面对刀口舔血、实战经验丰富的山匪,根本就是在被戏耍。 再加上山匪手持长刀,而他有的,仅仅是一柄平时用来砍木头削水果的飞刀。 唐郁凭借一腔勇气和拼命的打法,飞身扑上,用刀锋划伤了对方的手肘。 但紧接着就被恼羞成怒的肥胖男人一脚踹翻在地。 胖子高举起冒血的钢刀,刺目的寒光从刀刃反射刺入唐郁的眼中。 下一秒就要手起刀落,让他人头搬家。 据说死到临头的人,思考速度也会呈现几何倍数增长。 唐郁现在就觉得时间仿佛暂停了一般,一道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精神力异常波动,突破阈值,武道至圣系统激活…” 【宿主:唐郁】 【武学】:无 【人物评价】:无 【因果点】:0 “系统?你可终于来了!” 唐郁死到临头,终于激发出了穿越者的福利。 一道机械合成的声音在唐郁脑海响起: “本系统是为帮助宿主成就武道至圣,宿主积累足够的因果点,可抽取武侠人物的体验机会。 体验过程中,宿主获得人武侠人物的武学记忆,武道意志和武道经验。 但注意,该项人物体验不改变宿主自身的体质。 例如,宿主如果抽取到天人高手的体验机会,但宿主的身体没有任何内力,也没有过刻意锻炼,只能发挥不到万一的实力。” 唐郁听着絮絮叨叨的系统声音,心中吐槽,你这系统还会举例说明,真他娘贴心… 我是不想锻炼吗?我是家里没那么多粮食,扛不住我造! 系统不理会唐郁的抗议,继续进行着功能说明: “每次人物体验持续半个小时。” “人物体验结束后,奖励宿主随机领悟一项人物武学/技能。 并奖励体验人物巅峰时期1%的内功修为。” 还没有说完吗?我感觉自己快要被砍死了! 系统仍然是不紧不慢,丝毫不担心他的宿主出师未捷身先死: “宿主初次降临新世界,可随机奖励一次人物体验机会,请问宿主是否选择使用?” 终于说完了!唐郁气急败坏: “赶紧给我使用!” 念头刚起,唐郁只觉眼前一黑。 无数人影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有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汉子,有满园红梅中傲然而立的白衣剑客,有飘逸俊朗,笑颜灿烂的公子… 猛然间,一名少年出现在顾然的灵魂深处! 少年身着一袭黑衣,双手骨节分明,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他的手上握着一柄漆黑的刀。 十七年,千万次的拔刀、劈砍、收刀, 简单的重复,能练就世所罕见的刀法,成就刀神之名。 却也铸就了一身的苍凉与孤独。 唐郁心中自然而然明了,他是傅红雪,《边城浪子》里的傅红雪。 他只觉得眉心一凉,傅红雪的生平记忆、意识、功法化作一道精神烙印涌入脑海。 在系统帮助下,唐郁瞬间便将精神烙印蕴含的信息化为己用。 不仅是他的刀法精要,傅红雪的所有战斗经验和本能也随着精神烙印涌入唐郁的灵魂、肌肉、骨骼之中。 第2章 双杀 虽然系统好像在唐郁的脑海中絮叨了很久的样子。 但精神世界即使千万年过去,在现实中也仅仅只过了一瞬间。 唐郁骤然睁开双眼,肥胖男人那寒光猎猎的刀锋落在眼前,距离脖子仅有三寸距离。 凝神望去,在傅红雪赋予的绝顶感知下。 周遭万物在他眼中纤毫毕现。肥胖男人的动作仿佛放慢了数十倍。 对方举刀的左臂手肘被唐郁划出伤口,让他左臂动作不协调。 而自己跌倒在地上,银色飞刀掉在自己的右手边。 唐郁本能地知道下一步的动作。 他保持上半身不动,右手迅速抄起飞刀,在敌人左肘狠狠地一划,鲜血瞬间飙出。 “啊!” 那人一声惨叫,钢刀瞬间跌落。 可惜正如系统所说,唐郁的体质只是普通人水平,没有内力,也没有刻意锻炼。 无法发挥出傅红雪刀法的真正威力,但是对付区区山贼,已经足够了。 唐郁挺身而起,右手极速挥动,自下而上斜斩而出。 他手中虽只一柄飞刀,却是锋利无比。 一阵清冷的刀光掠过,肥胖男人的胸口到脖子顿时出现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男人怒目圆睁,不可思议地望着刚刚就要被自己一刀两断的唐郁。 双手用力地捂着脖子,但是鲜血仍然滚滚流出。他至死都没有想明白。 为什么唐郁能够绝地反杀。 【击杀山匪一名,奖励4因果点】 唐郁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终于从鬼门关里爬了回来。 唐郁稍稍回过神来,望向了倒在地上的山匪,只见其凶狠的脸上已经呈现死人的灰白,双眼圆睁,血已经流干。 他无意识地深吸一口冷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杀人了。 说到底,唐郁前世是一个现代世界的大学生,穿越来的两年虽然见惯了死人。 但这是他第一次送人上路。 唐郁心中感受古怪,他知道那并不是害怕,傅红雪的精神烙印和经验记忆的加持,让他此刻拥有了波澜不惊的心境。 他反而感到一种突破限制的奇妙感觉,这让他不由地怀疑:“难道我本性上竟是一个嗜血的杀人狂魔?” 危机暂时消除,唐郁刚才剧烈的动作,如今精神一松懈,全身肌肉瞬间变得发酸。 然而他顾不上自己的状态,而是神情焦急地急匆匆向门外跑去。 跨出木门的瞬间,他一眼就看到院子中间一名妇人倒在血泊里。 唐郁心里一紧,快步扑到妇人近前,伸手探向鼻息。 气若游丝,已是回天无力。 妇人面色苍白,但却眉头轻皱,挣扎着想要说话,唐郁以左手将她扶起靠在臂弯里。 “娘,娘亲,你想说什么?” 唐郁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庞,一股没来由的悲伤蔓上心间,两年来的相依为命。 他早已将对方当作自己真正的母亲。 妇人艰难地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将手缓缓抬起盖在唐郁的右手上。 就此阖然长逝。 即便是此刻体验着傅红雪钢铁般的意志和心境,唐郁也不禁悲从中来。 一滴眼泪在眼眶转了又转,最终还是落在了妇人的手背上。 夜风唏嘘。 … 可惜,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悲伤。 院子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时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进小院: “王老三,你是不是上茅房掉坑里了?” “翻一点值钱的东西有那么难吗?” 唐郁意识到危险还没有解除,他神情一冷,果断反身回到屋子里,将木门轻轻阖起来。 他一手暗扣飞刀,另一只手将肥胖男人掉落的长刀捡了起来。 毕竟他模拟的是傅红雪,而不是叶开。 拔刀术,还是用长刀更具威力。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踏入院子,逐渐逼近主屋,唐郁赶紧闪身到木门旁边。 门外再度响起粗野的嗓音: “其余人都回山了,就剩我们队了,你赶紧的,怎么这么慢…” 吱呀一声。 一只粗糙的大手将木门一把推开。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唐郁手上飞刀甩出,他没有瞄准进门的山匪,而投向桌子上的油灯。 他虽然不会小李飞刀,但傅红雪作为刀法宗师,又和叶开关系匪浅。 他的飞刀,准头也不差。 嗖得一声,飞刀划出一道银色的细线。 油灯瞬间被斩灭。 进门的山匪瞬间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他的视野暂时性被剥夺了。 唐郁眯着眼睛,他现在一腔怒火压抑在冰冷平静的心湖下面。 一刀砍了对方,实在太便宜他了。 趁着黑暗,唐郁探身出来,挥刀如电,以极快的速度挑断了山匪的脚筋。 啊! 山匪痛苦大叫出声,脚下不稳,跌倒在地上。 毕竟是经过拼斗的匪徒,在失去视野的一刻,早已经将刀横在胸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但他却没想到来人如此阴险,不想着抹脖子,而且冲着脚筋来了一刀。 山匪倒地之后,顾不上疼痛,赶忙在黑暗中边摸索,边后退,他必须赶快摸到墙边。 背靠墙面,再用长刀护住正面,只待眼睛适应黑暗,他就能将那暗中偷袭的小贼拖出来宰了! 山匪心中盘算着,忽然,身后一道劲风袭来。 噗的一声,山匪顿觉后背一阵撕裂的疼痛,他的后背被唐郁极快的一刀砍得皮开肉绽! 怎么可能! 山匪万万没想到唐郁会出现在身后! 他在黑暗中连中两刀,神情已经慌乱,恐惧逐渐在黑暗中放大,手中长刀更是胡乱挥舞。 唐郁眼中寒光一闪。 从山匪侧面闪出,一刀砍在了山匪的另一条腿上。 山匪再次惨叫一声。 彻底摔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但他的视野正在逐渐适应黑暗,破口大骂: “无耻小贼,有本事和爷爷单挑啊!” “躲在暗处偷袭,算什么本事?” 话未说完,一道银色寒光伴着劲风向着面门袭来,山匪下意识抬刀格挡。 恰巧将飞来的银色飞刀磕飞到了一边。 山匪心中一喜,正觉唐郁已经黔驴技穷! 然而,一道寒光紧随其后,唐郁手中的长刀,犹如一道白练迅速掠过山匪的脖子。 这次,山匪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 一道血线出现在脖颈,轰的一声,山匪重重地倒在地上。 【击杀山匪一名,奖励6因果点】 唐郁挥刀将刀锋的血珠甩落。 让山匪在经历多番绝望后再死去,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告慰他母亲的事情。 也罢,这该死的世道, 早一点离开,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 一阵酸痛从身体各处传来。 他现在虽然拥有傅红雪的武道意识和经验,但是身体实在太过孱弱,过于剧烈的动作,都让他的肌肉负荷不来。 但是危险还没有解除,听刚才山匪的呐喊,还有一队山匪在周边游荡。 而且,自己的系统还没仔细研究明白。 唐郁瘫坐在地上开始呼吸吐纳,虽然这不能让他立刻拥有内力,但是却能极大恢复体力,缓解肌肉的疲劳。 第3章 刀锋快无影 “系统?” 稍稍恢复一些,唐郁开始研究起自己的系统。 武道至圣系统,通过消耗因果点兑换武侠人物体验机会,每次体验消耗1000因果点。 每体验一次则能够保留模拟人物巅峰时期1%的内力修为和随机领悟一项武学/技能。 对于唐郁来说,想要变强,最重要的就是要不断地获取因果点。 唐郁心中默问:“如何获得因果点。” “每杀死一人,宿主可截取对方身上的因果,对世界影响越大的人,截取的因果就越多。” 唐郁听罢,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规则,只有不断杀人,才能变强! “系统,你确定是叫武道至圣系统,而不是什么杀人狂魔系统?” “更改系统名字消耗10因果点,请问是否更改?” “…” 此刻多想无益,唐郁要趁着体验时间还未结束,去扫清其他潜在威胁。 或者说赚取更多的因果点。 唐郁一手提着长刀,一手攥着飞刀,悄无声息地走出院子,如同鬼魅一般融入夜色中。 乌云遮月,淡淡的星光下,村子里的土路上到处是马蹄践踏的痕迹。 河下村并不大,村子里不过数十户人家,大人孩子全都算上,也不过是百来号人。 唐郁一家接着一家走过去,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经搜遍了所有人家。 只有死尸,没有活口。 家里所有能拿来换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一具具尸体、一张张痛苦的面容、满地满身流淌的鲜血在唐郁眼前交织。 一种不可思议的悲哀与荒诞充斥他的内心。 而这其中又透着深深的残酷,若非他觉醒了系统,怕不是也会落得一个身死荒丘无人埋的境地。 唐郁正站在村头胡思乱想着,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将他的思绪打断。 … 远方的山道上有五道人影驾马而来,眨眼间就到了河下村口。 “王老三和赵老六这么半天还没跟上来,不会真像老大说的出事儿了吧?”一个身形干瘦,贼眉鼠眼的山匪率先开口。 “不会吧…”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山匪说道,“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没什么异常呀,或许是他们俩看上了哪家女人,自个儿偷腥呢?” 为首的山匪长了两撇小胡子,神情阴狠,他率先下马,皱眉道:“打起精神来,小心阴沟里翻船。” “老大,我都不怕。 你还修炼内力,有什么可怕的?” “是啊是啊…”,其余人也连声附和。 张胡子冷哼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他也不认为两个山匪会出什么大事。 毕竟在这荒郊野岭的小村庄,若是真有武道高手,先前他们劫掠之时,为何不出手呢? 五个山匪将骑乘的马匹都拴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上,有说有笑地进了村子。 待五人逐渐走远,一个鬼祟的背影,从旁边的灌木中探出身子,正是唐郁。 他刚刚将五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听闻那张胡子有内功在身,他悄悄望了对方一眼,心里想着,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 【叮,发现一名山匪,人物评价:入流,修炼过一些基础内功,仅为刚刚入门的水平。】 咦,系统还能这么用? 他立刻看向其余的四名山匪,果然系统声音连续响起: 【叮,发现一名山匪,人物评价:不入流,有一些生死拼杀的经验,体魄强于普通人。】 【叮,发现一名山匪,人物评价:不入流…】 五个人在系统的评价中只有张胡子是入流水平,难道说只有修练出内力,才算是武道入流? 虽说对方的系统评价平平,唐郁自己还在模拟傅红雪,有其全部的武道经验。 但唐郁的身体还是自己的,根基过于孱弱,随时可能有肌肉拉伤撕裂的风险。 待五人走远,唐郁走到几人的马匹前,把所有的缰绳从树上解下来,将五匹马悄悄赶走,断了这五人的退路,避免有人溜走报信。 他掏出银色飞刀擒在手中,眼神凛冽,一手拎着长刀,向着河下村折返而去。 … “抓紧时间,咱们分开找!”张胡子一挥手道:“如果发现他们,就大声喊一嗓子。” “得嘞。”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应了一声,“我去北面找吧。” “我去东面!”身材高壮的山匪随口道,拎着一柄长刀大踏步地离去。 “我们两个去南边吧”,剩余两个山匪是两兄弟,从来形影不离。 张胡子点点头,闷声道:“那我就从这里开始找。” 村里的道路漆黑如墨,只有一点点星光,阴风阵阵袭面而来。 路边的人家皆是门户大开,屋里漆黑,没有丝毫光亮,小个子知道,屋子里只有尸体。 他们劫掠村庄,绝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周围静悄悄,显然王老三和赵老六不会在这里。 小个子正准备继续往前,忽然左前方院子传来一声“咚”的声音。 像是一阵风将什么东西吹倒在地。 小个子双眼微眯,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忽然之间,一道亮光闪过。 继而耳边传来嗖的一声。 小个子抬头望去,只见左前方的院墙上,一团硕大的黑影蹲在那里。 双眼闪着幽光,嘴角带着灿然的笑容。 “卧槽,有人!” 小个子第一时间想要大喊示警,却发现自己张大嘴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他后知后觉地望向自己的脖子,一柄银色飞刀正插在那里,鲜血如注,不断从脖子的伤口涌出。 小个子就这么瞪着双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击杀山匪一名,奖励5因果点】 唐郁从墙头一跃而下,将飞刀拔出,搜刮了一番小个子身上的银钱。 逐个击破,方才能够万无一失。 唐郁将小个子的尸体拖进一处院子,藏到墙边黑暗的角落。而后运起身法,飞快地向着东边奔去。 虽然没有内力辅佐,但是傅红雪的身法亦是顶级,单凭肉身的力量和玄奥的步法,就能极大提高他的速度。 唐郁现在的实力,面对不入流的山匪,是绝对碾压之势。 只是要避免他们发出声音惊动了其他山匪,所以他要特别地小心一些。 凭借着对村庄的熟悉,唐郁潜藏在外墙的阴影下,如同幽灵一般,后发先至藏身到山匪搜寻的必经之路。 待落单的山匪接近,唐郁借着夜色,飞刀再度出手,刹那间,急促的风声在山匪耳边响起。 叮! 这声音,唐郁眉头一皱。 只见飞刀在对方咽喉入肉寸许,而后竟然被弹出掉落在地上。 横练的外功! “有人!”那高大的山匪顾不上流血的脖子,横刀警戒望着周围黑暗的环境。 “快过来!”粗犷的声音响彻在黑暗寂静的小村庄。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他同伴的回声。 “等我们先汇合!” 高个子山匪背靠院墙,谨慎地望着四周,忽然一道黑影从左侧冲来。 山匪面露狠色,喝道:“偷偷摸摸的小贼,终于露面了。”一刀向着黑影当头劈下。 唐郁的浑身肌肉瞬间震荡,一股力量涌上全身。他一脚重重踏在地上,速度再次提升。 高大山匪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黑影已经窜到眼前,一道白练似的刀光极速而来,锋锐之气甚至将他脸颊刮的生疼。 糟糕,挡不住!他的一身横练功夫简直是形同虚设。 刀光闪过,高大山匪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红的伤痕,而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黑影缓缓靠近,他看清了,那是一个清秀的少年,而后意识彻底溃散。 【击杀山匪一名,奖励10因果点】 第4章 拔刀术和吐纳术 唐郁深吸一口气,调息平复着突然爆发的肌肉筋骨,他感觉到肌肉有些拉伤,但是不严重。 “李二!” “你在哪里!” 接连两声呼喊响起,听其声音,与唐郁这里相隔不远。 山匪还剩三人,其中张胡子实力最强,但他离得最远,正在赶来的路上。 还有两兄弟形影不离,实力不强,但是如果让他们三人汇合,唐郁就完全没有机会将他们灭杀了。 当断则断! 唐郁深吸一口气,右手提着长刀,左手捏着飞刃,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为了争分夺秒!他甚至不再掩饰行踪,咚咚的急行踏地声,好像黑夜里的鼓点。 山匪两兄弟刚刚听到声音,只见一名少年从前方闪出,长刀寒光闪烁,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两人先是面露惊诧,继而觉得荒唐。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子,竟然提着刀妄想和他们硬刚? 唐郁却没有给他们时间反应,左手飞刀瞬间出手,灌注着强大的力量。 银色的飞刀划破空气,极快的速度。 噗! 飞刀瞬间刺破左边山匪的心脏,强大的动能令其倒飞出去。 唐郁看到另一个山匪脸上的神情从嘲笑转变为不可思议、继而又变为惊恐! 他刚刚拔出长刀,唐郁已经来到其身前,拔刀而起,一道白芒自下而上,气势如虹。 山匪面色慌张,虚浮的脚步更是连连后退,面对这等攻势,只能横刀抵挡。 可惜,挡不住! 一阵铿锵之声,一道血线出现在山匪脸上和胸膛。 他手里的长刀直接被唐郁砍成两截,身体无力地栽倒在地上。 【击杀山匪两名,奖励12因果点。】 唐郁还没来得及吸一口气。 一声怒吼在唐郁身后响起。 “顺子,麻子!” “小子,你找死!” 一道魁梧的人影从远处飞快赶来。 只见他一个起落来到唐郁的背后,双手举着一柄厚背长刀,以雷霆之势力劈而下。 张胡子姗姗来迟! 唐郁顿时危机感陡升,他没有回身,而是就势往前翻身一滚,毫厘之间避开张胡子这势大力沉的一刀。 他刚刚连杀两人,气力虚浮,呼吸本就有些急促,再加上一连串动作超出身体承受范围,肌肉酸胀和筋骨损伤的副作用逐渐显现。 唐郁知道如果再拖下去,战局只会向着不利的方向发展。 张胡子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愤怒地向着唐郁冲了上去,阔刀舞动仿佛挟带风雷。 唐郁目不转睛,不与之正面交锋,边退边以长刀格挡,双方刀刃眨眼间交击数十次。 张胡子身材魁梧,走的是刚猛路子,其刀法大开大合,凶猛异常。 唐郁虽然被迫地连连后退,但其步法却丝毫不乱,躲避着对方每一次劈砍,躲不过就以长刀将对方力道卸掉。 唐郁身形比起张胡子小了一大圈,身体力量也是远远不如,甚至没有丝毫内力。 但是张胡子摧枯拉朽的刀法将周遭矮墙劈倒一片又一片,却愣是拿唐郁没有办法。 随着时间推移,张胡子心中愈发惊惧,这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已经全力运转内功,但是仍然没有讨得太多的便宜! 唐郁同样在疯狂榨取着身体里每一分力量,这具身体的承受已经快到极限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他知道一旦自己松懈或停滞,恐怕身体就彻底动不了了。 而张胡子这边也仅仅是略通内力而已,持续的高强度的输出已经让他后劲不济。 终于,张胡子一股气息难以维系,挥刀的动作出现了一刹那的迟缓。 就是此刻! 唐郁双眼微眯,瞬间洞悉破绽之所在!他身形一旋,整个人瞬间由守转攻。 张胡子惊觉,心中危机感大增!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唐郁身形猛地扑了出去,右手极速挥动,手中长刀如疾风骤起,忽然而过。 扑通一声,唐郁径直摔倒在地上,他虽然还没死,但是身体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张胡子同样呆立在原地。 唐郁右手仍然紧握着长刀,刀锋处有着一抹殷红。 张胡子怒目圆睁,脖颈有一道细细的刀痕,正不断渗出鲜血。 “叮,击杀山匪一名,奖励36因果点。” 每个人对世界的影响不一样,而且会随着时间变化而改变。 只有那人在被杀死的一刻,他对世界的影响也同样被锁定在了那一刻。 他身上的因果点也最终确定下来。 通常来说,实力强劲的人,对世界的影响越大,身上所负的因果越多,杀了,也会奖励更多的因果点。 但也有那种隐居世外的高人,不干世事,不涉人间因果。这样的人虽然实力高强,可能只有很少的因果点数。 “叮,人物体验时间结束。” 唐郁只感觉所有关于武学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再也记不起分毫。 在这过程中,即使唐郁用纸笔将武学功法默写下来,系统也会将非奖励获得的人物武学通通抹去。 系统继续发声:“新手首次领悟奖励,宿主可跳过随机环节,主动选择领悟傅红雪的一项武学或技能。 为防止此世界因果絮乱,宿主领悟系统奖励武学仅可自己使用。 任何抄录、传授他人的行为均会被抹去相关痕迹,除非宿主将系统奖励武学融会贯通,并在本世界创造出自己的绝学。” 唐郁脑海中,系统的界面正在不断闪动着傅红雪的一生所学,包括刀法,心法,轻功,医术等等。 唐郁这具身体一穷二白,无论是刀法,心法还是轻功都是他所迫切需要的。 其中,心法只是领悟运功要领,而非凭空得到庞大内力,最终需要自己一点一点修炼。 轻功,往往需要内力的辅助方能发挥出追云逐月的速度。 唐郁毫不犹豫地选择领悟刀法。 傅红雪的刀,没有人能够拒绝。 “宿主领悟傅红雪的拔刀术。” 唐郁只觉得一股关于刀法的精神烙印再度出现在脑海,与方才模拟时候的感觉分毫不差。 “奖励傅红雪巅峰时期1%的内功修为。” 天地灵气瞬间涌入唐郁枯竭的身体,冲刷着他因为用力过度而撕裂的肌肉和筋骨。 而后涌入唐郁的丹田,化作一团内力,虽然仅仅如同涓涓细流,但是却无比精纯。 唐郁周身的酸痛也得以稍稍缓解,他此刻的系统面板焕然一新。 【宿主】:唐郁 【武学】:拔刀术 【人物评价】:入流 【因果点】:73 得益于领悟拔刀术和获得了1%的内功修为,他终于迈进了武道的大门,并且人物评价也显示了出来。 不过,唐郁很快发现了另一个严重问题。 虽然刚才系统灌顶内功之时,灵气冲刷附带缓解了他身上的伤痛。 但他空有内功,却没有运功心法,没有办法主动运功疗伤,只能等待他的身体慢慢恢复行动的能力。 唐郁一直在地上躺了大约半个时辰,脑子却在不断回放着自己用刀刃斩杀山匪的瞬间。 或许是受模拟傅红雪的影响,唐郁没有感到反胃和不适应,甚至还有点兴奋。 当人命和因果点挂钩,杀人也变得功利了。 或许这就是系统的目的,只是这最终早就到会是一代大侠,还是一代魔头呢? 唐郁思考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感觉周身疼痛稍稍退散,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步履蹒跚地走近张胡子尸首,开始翻找战利品。 几粒碎银,馒头干粮。 忽然,唐郁摸到一本薄薄的书册。 书册的封皮没有写名字,打开来上面画着一些人物图像,简单标注着身体经脉走向。 系统适时传来提示: “发现内功心法,无名吐纳术,宿主是否选择领悟,领悟消耗30因果点。” 唐郁惊讶,因果点还能如此使用。 不过,30因果点也太黑了,这对应的可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唐郁试探性地问道:“有没有可能,便宜一点?” “童叟无欺,谢绝还价。” 啐,唐郁心中暗骂,却只能老老实实交点,一本入门的内功心法,正是他现在所急需的。 无名吐纳术,是基础的入门级心法,张胡子这种不入流的小卒,身上也不可能有什么绝世神功。 好在这门吐纳术中正平和,简单易学,没有走火入魔的风险,正适合唐郁这种半路出家的。 唐郁运转心法,体内精纯的内力沿着经脉游走,开始缓缓调理他身上的内外伤势。 他就坐在一众山匪尸首之间,一动不动,整个村子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晚风吹拂,冲淡了村子里的血腥味儿,唐郁半阖的双眼缓缓睁开。 他回到自家的院子里,准备就在后院将母亲安葬。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晨光熹微,唐郁后院里堆起一个坟堆,原先的那块木料,变成了墓碑。 “先母林氏月娥。” 唐郁站在坟前静静地看着,心中有着淡淡的哀伤,自此方天地,只他孤身一人。 夜风习习。 送来了一阵细微的马蹄声。 第5章 川北六狼 寂静的村子中,那细微的马蹄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从东村口由远而近。 唐郁耳朵微动,又有人来了! 唐郁不禁内心忧虑,若又是那些山匪来寻人,凭借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是凶多吉少。 虽然心中抱怨,但他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唐郁赶紧行动起来。 他从后院出去,挪进旁边的一处院子,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安稳地躺下。 扮演好一具尸体,同时凝神留心着门外的动静。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从门外传来,听声音约莫有五六号人。 “你们快看!有三个山匪死在这儿了!” “血还是温的,应该是刚死没多久!” “有暗器伤,有刀伤,干净利落,是同一个人所为,而且还是个用刀的好手。” “只是不知道这杀人的是谁,去往了何处?” “刚才我们大致看了一下,每户的人家都被山匪杀了,而且室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剩下。” “我们来晚了一步…” 唐郁听着零零碎碎的对话,心中也在思索着,来人貌似并不是山匪一伙儿。 “他奶奶的,这群挨千刀的,老子要是找到他们的老巢,一定要把他们给一锅端了!” “走吧,村子里应该没有活口了,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出山匪离开的踪迹,不然我们真就是白跑一趟了。” “大哥说的对,咱们赶紧追吧!” 院子外的众人也不再去管这些山匪的死因,而是准备离开村子继续追踪。 唐郁在小院中听得真切,这一伙人像是行侠仗义的侠客,来此专门为了对付山匪。 他突然想到,猎杀山匪是个积累因果点的不错选择。以仗义行侠之名,行杀人之实。 如此一来,就算杀人,唐郁的良心也不会过于不安。 正当院子外的几人要离开之时,突然一阵微弱的咚咚声传来。 那是敲击门板的声音。 若非村庄寂静无声,众人都不一定能听到这细微的响动,接着一道比敲击门板更弱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异常沙哑,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先…别走…”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周遭环境沉寂了一秒。 “还有活口!”随着惊叫的声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唐郁赶来。 唐郁“半死不活”地躺在院子门口,佯装吃力地睁开眼睛。 一张凶神恶煞的大脸占据整个画面。 对方努力地挤出一个貌似和善的笑容,粗声粗气地问道:“小兄弟,你感觉如何?” 唐郁瞬间愣在原地… “老幺,快来给他看一看!” 话音未落,一个上吊眼,覆船嘴,冰山脸,梳着大背头脏辫的“不良”青年来到唐郁身前。 他探了探唐郁的外伤,又把了把脉象,邪魅一笑道: “腹部有穿刺伤口,但不深,周身肌肉有不同程度拉伤,经脉轻微受损…” “应该是被人捅了一刀,然后又补了一掌,内劲透体导致的。” “咦?”不良青年沉吟片刻说道: “虽然微弱,但此人拥有内力,凭借他的体质,应该死不了!” 唐郁心中暗呼厉害,这青年虽然看着不良气息严重,没想到手段却不弱。 他已经极力收敛内力,但这人仅仅一搭脉的功夫,就把他身体的情况看了个七七八八,连他拥有内力都能断出来。 唐郁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 有袒胸敞怀,扛着狼牙棒的,有满身刀疤,扛着开山大斧的,有身材精瘦,腰佩双刀的,还有穿着漆黑斗篷,看不清脸的… 唐郁神情有些凝滞,从这些人的装扮,愣是一点正气都没有看出来…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才出虎穴,又落入了狼窝? 唐郁有些后悔,早知道不喊那一嗓子了,他现在觉得独自去剿匪,可能都比与这些奇形怪状为伍,来的安全一些… 唐郁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敢问各位大哥,是何方神圣?” 那位面相凶神恶煞,声音却极为憨厚的大哥爽快地回答道:“我们是川北六狼!” 呃,唐郁心中一颤,这绰号听起来,妥妥的是混黑道的。 唐郁有些拿不准:“各位大哥,以何为生?” 刚刚给他把脉的不良青年轻蔑一笑:“这世道,当然是劫他人富,济自身贫!” “你们,也是土匪?”唐郁神情“慌张”,身体却暗自紧绷,随着准备夺路而走。 看着唐郁神情紧张,凶神恶煞的大哥立刻出来打圆场:“老幺,小兄弟刚刚遭遇匪患,别吓着他。” “我们虽是劫富济贫,劫的却是土匪山贼,救济自己,也造福百姓。” 唐郁尴尬一笑:“各位大哥见谅,实在是你们的装扮有些邪性,让人很难不忘坏的方面联想。” “你懂什么,知黑守白,比恶更恶。”不良青年反驳道;“而且你为何会武功,这些山匪是不是你杀的?” 唐郁佯装身体虚弱,缓缓开口道:“小弟叫做唐郁,河下村人,父亲失踪,母亲刚刚惨死在山匪刀下。” “我与母亲是流亡至此,曾有幸被路过的高人指点了几手功夫,是以能从山匪手上活下来。” “我虽仇恨深重,但以我的武功,最多也只是能拼死几个喽啰,若是山匪成群回转而来,我恐怕也难以幸免。” 话说至此,唐郁神情黯淡,仿佛在为全村被屠,只剩他一人而悲伤。 一时间竟也让在场的众人感同身受,对他充满同情。 那凶神恶煞的大哥轻咳一声,轻轻拍了拍唐郁的肩膀:“我叫李广兴,是黑狼。” 那个袒胸露背、肌肉健硕的光头大汉扛着一根巨大的狼牙棒,接着道:“我是铁狼,周铁山!” 一个神情狂放、身材精瘦的男子手持双刀,他舔了舔嘴唇:“我是狂狼,王放。” 拿着开山斧的也是一个彪形大汉,满身刀疤:“山狼,李开。” 一个全身都罩在漆黑斗篷里的人幽幽飘出一句:“我是幽狼,苏北。” 最后则是那个梳着脏辫的“不良”青年,他吹了一声口哨:“幺狼,穆良。” “…” 李广兴安慰道:“这乱世,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老幺,留一些伤药给这位兄弟。”李广兴吩咐穆良,随后对着唐郁说道:“你好好修养身体,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他起身就准备离开,其余五人亦跟随在其身后。 唐郁虽然还在琢磨众人的绰号,但是反应也很及时,连忙“哭”喊着: “各位大侠!我们全村被山匪残忍杀害,所有东西被抢夺一空。” “我又身手低微,只恨不能报仇雪恨,求求你们带上我,我也要劫富济贫!” “若是遇到屠我村庄的山匪,我更要让他们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这一番话说出,六人的身形全都停下。 李广兴皱着眉头:“这位小兄弟,我们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我们也不是行侠仗义的大侠,而是为了生计奔波的江湖人。” “跟着我们,是很危险的!” 听着李广兴的劝导,唐郁愈发觉得此虽然面相凶恶,却是一个真切的宽厚善良之人。 “我不怕危险,我宁愿死在除尽山匪的道路上,也不愿满心懊悔,孤苦凄凉的渡过余生。” 唐郁声音悲怆,一番言辞极为恳切动人。 乱世之中,谁不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六人互相望了望。 “你们怎么看?”李广兴挑了挑眉毛,望向其余六人。 “有骨气…” “可信…” “蹊跷…” “同意…” 李广兴揉了揉太阳穴,唐郁确是一个好手,他断言道:“来投票吧!” “同意带上他的举左手,不同意的举右手,不准弃权!如果打平,就视为不同意!” 第6章 以杀止杀,比恶更恶 一刻钟后,唐郁骑在李广兴的马上,跟着川北六狼一起离开河下村。 唐郁轻舒一口气,四对二,只有苏北和王放不同意,其余四人都同意他加入。 他刚才也利用系统查看了六人的实力。 幺狼穆良,人物评价为入流,但是实力应该比张胡子更强,他年纪比唐郁还小,一手医术颇为不俗,未来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铁狼周铁山,山狼李开这两个身材壮硕、肌肉隆起的大汉,人物评价都是江湖三流,系统评估都是硬马硬桥的外功路子。 黑狼李广兴和狂狼王放的人物评价都是江湖二流,实力应该在半斤八两。 令唐郁惊讶的是幽狼苏北,人物评价虽然也是江湖二流,但是系统又补充评价为青年才俊,可横行一隅,在六人之中评价最高。 苏北身披黑色长袍,宽大的帽兜将相貌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真实年纪。 只是从声音判断是一个女子,清脆悦耳,很是好听。 六人的实力集中在三流与二流之间,比唐郁现在的评价要高。 不过他领悟了傅红雪的拔刀术,还吸收了傅红雪相应的武道意识和战斗经验。 等他再好好打磨一下身体,用吐纳术将奖励的内力化为己用,到时候要打起来,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唐郁眼下的当务之急,一是要提升自己的实力,锤炼身体和修习内力齐头并进,二是跟着川北六狼剿匪杀贼,赚取因果点。 唐郁内心盘算着,同时一刻不停地运转着基础吐纳术,一边利用内力恢复受损的身体,一边通过搬运周天不断壮大内力总量。 远方的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这漫漫长夜终于要结束了。 李广兴大手一挥:“原地休整一下。” “小北去探一下,看看还能不能追踪到?” 话音落下,嗖的一声,一团黑影飘向前方的丛林,速度如风,眨眼消失不见。 那是,苏北。 拥有傅红雪的阅历经验,唐郁一眼就认出那是极为高明的轻功身法。 李广兴看着唐郁一脸惊讶的表情,笑着解释道: “小北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天赋很高,擅长轻功和暗器,主要负责追踪、刺探、警戒。” “铁山和李开走的都是横练路数,主要是冲锋陷阵的。” 周铁山在旁边闷声补充道:“其实就是挡刀挨揍的!” 唐郁哑然失笑。 李广兴继续讲解:“王放擅使双刀,主要负责袭杀和旁敲侧击。” 王放拍了拍腰间的双刀,朝着唐郁挑了挑眉。 “阿良医术不错,主要负责处理我们几个的伤势,他年纪小有潜力,一般不会让他冲在前面。” 唐郁看到穆良在一旁愤愤不平,貌似对于自己的定位有些不满。 李广兴最后介绍自己:“我自己也是走的刚猛路子,练的是内家功夫,主要负责正面主攻。” 李广兴的武器是两柄熟铜锏,平时就背在后背,唐郁估摸着至少有数十斤,若是施展起来,被砸到的人绝对是非死即残。 听罢李广兴的介绍,唐郁也说道:“我主要擅长刀法,也可以配合进攻或负责袭杀。” 王放摩挲着腰间的刀柄,突然开口道:“我看了山匪身上的伤口,致命伤都只有一处,你的刀法又快又准,叫什么名字?” “没有取特别的名字,叫做拔刀术。” “听起来很直白。” “没错,我的刀法就是拔刀、劈出、收刀。” 王放更加感兴趣了:“我倒是想看看。” 唐郁摇了摇头,微笑着道: “我的刀不是用来看的。” “是用来杀人的。” “嗯?”这话很像是在挑衅。 王放原本倚靠在树干的身体缓缓站直,眼神带上一丝审视,双手更是摸上了腰间的刀柄。 气氛有些凝固。 唐郁苍白的手同样握紧了刀鞘。 他手里的是缴获张胡子的厚背长刀,刀身漆黑,是让唐郁感到亲切的颜色。 经过一夜的调息,他身体肌肉筋骨的损伤已经大大缓解,可以再度挥刀。 周铁山、李开和穆良更是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他们太了解王放的性格。 狂狼的绰号不是白叫的,一旦发起狂来,那是真的六亲不认! 正当剑拔弩张之时,李广兴适时打断: “阿郁还有伤在身,现在不是比试的时候。” 王放动作停顿了一下,身体放松下来,再度靠在树干上。 “大哥说的对,以后总有机会的。” 唐郁轻舒一口气。 突然,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 “找不到痕迹了,对方有反追踪的好手。” 苏北竟然无声无息地回来了。 虽说刚才众人都被唐郁和王放的对峙所吸引,但也足见苏北身法的厉害,如同鬼魅一般。 李广兴叹息一声。 “这伙儿山匪,我们已经跟丢三次了,对方有高人,我们之后要谨慎些,避免阴沟翻船。” 追踪无果。 川北六狼便带着唐郁回转川北城。 川北城是川蜀北方边陲的一座小城,矿藏丰富,土壤肥沃,矿采和务农比较兴盛,也偶有与西域外族的通商往来。 李广兴他们在川北城有一处院子,作为平日里落脚的地方。 可惜,如今世道纷乱,大晋王朝刚刚一统,天下尚未归心,多年战乱导致民生凋敝,百废待兴。 江湖上更是邪魔外道横行无忌,各地流寇四起,山贼土匪比比皆是,百姓苦不堪言。 唐郁随着李广兴等人一路向川北城而行,所见荒村荒地数不胜数,官道上偶尔能见到流民举族迁徙。 李广兴在一旁解释道:“这些都是不堪山匪流寇侵扰的百姓,想要寻一处太平之所安居。” 唐郁沉默良久,轻叹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 这一句道尽悲愁。 不只是因为唐郁的全村被屠,也是因为自己穿越而来,从此流落异界他乡。 川北六狼皆是听出句中的心酸之意。 李广兴拍了拍唐郁的肩膀。 许是觉得气氛太压抑,穆良赶紧转移话题: “既然你要加入我们,那就也要起个绰号。” “以后我们就叫做川北七狼。” 周铁山和李开纷纷附和,督促唐郁想个响亮的绰号。 “一定要带“狼”字?” “那当然!” “必须的!” “没得商量。” 唐郁眉头紧锁,慎重地说道:“我要思考一下。” 李广兴建议道:“我看不如叫孤狼。” 穆良不怀好意地笑道:“土狼怎么样?” 王放嗤笑一声:“骄傲而内敛,我看不如叫大尾巴狼。” “森林狼?” “川狼?” 周铁山和李开提出两个反响平平的意见。 苏北罕见地参与话题:“既然擅长用刀,何不叫做刀狼?” 唐郁一听这名字,连忙摇头,“刀郎”在前世可是一个人名,太出戏了。 “我其实很喜欢穆良说的知黑守白,比恶更恶。只是,我想要稍微修改一下。” 穆良好奇地问道:“改成什么?” 唐郁微笑道:“以杀止杀,比恶更恶,我便叫做恶狼!” 众人听到这杀气凛然的话,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第7章 小青山向阳村 川北城虽然偏僻,但占地不小,亭台楼阁,舞榭歌台一应俱全,李广兴的院子坐落在城南。 这是一个三进大宅,除去正厅,花园,厨房,马房这些之外,川北六狼每人都一间厢房。 唐郁被安排在东南角的空厢房安顿下来。 等到安稳落脚,收拾完毕,唐郁再次呼出系统: 【宿主】:唐郁 【武学】:拔刀术;吐纳术 【人物评价】:入流 【因果点】:43 唐郁虽然领悟了傅红雪的刀法,但是身体过于孱弱,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不足万一。 根据李广兴的介绍,这一方世界武道的上限很高,甚至传言最高境界为破碎虚空而去。 邪魔外道与正道大宗里不乏突破一流境界的先天高手,更有凌驾先天之境的天人传说。 唐郁此时刚刚达到入流水准,这让他产生一种紧迫感,必须要拼命提升实力,才能在这方世界保住性命。 接下来的几日,唐郁完全沉浸在修炼中,融汇傅红雪的武道经验,提升自己的内力。 其他人则是各做各的事情,互不干扰。 只有穆良和王放最初来瞧过唐郁练功,王放想看唐郁的刀法,穆良则是好奇。 不过在看到唐郁只是缓慢的拔刀、劈出、收刀之后,王放不可思议: “这就是你的刀法?” 唐郁满脸汗水,笑着说: “对,这就是我的刀。” 王放对唐郁的刀法完全失去了兴趣,甚至连试一试的心思都没有了。 穆良满脸怀疑地问道:“你这“刀法”的能杀人?” 唐郁解释道:“刀,只要足够快,就能杀人。” 穆良和王放离开之后,其他人没有再来看唐郁练刀。 十日之后,李广兴通知所有人,出发城西小青山。 据说小青山向阳村一带有山贼肆虐,消息是一个向阳村村民拼死带来的。 到了川北城时,那人已经奄奄一息,留下这个消息后就咽气了。 可惜,川北城根本没有人力可以调兵剿匪。 衙门最多是发布悬赏,期望有江湖散人可以出手。 李广兴、唐郁一行七人从城西门策马而出,向着小青山出发。 小青山距离川北城有百十余里,众人纵马而行,一天就到了。 到了向阳村口,天色已经转暗,夕阳挂在山头,约莫再有半个时辰就落下去。 向阳村子不大,位于小青山脚,一条溪流沿着山麓流淌而下,自北向南蜿蜒穿过村庄。 目之所及,良田齐整,绿树成荫,晚风袭来,有阵阵鲜花和瓜果的香气。 一副安逸祥和景象,不像是被山匪掠境。 七人轰轰烈烈的马蹄声,也同时惊醒了整个村子。 还没进村,一大批青年壮汉扛着锄头、拿着镰刀浩浩荡荡的涌到村头。 “你们是什么人?”一名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这人面露苦相,气质沉稳,看着像是领头人。 李广兴问:“你是向阳村的村长吗?” “我们从川北城而来,听闻附近有山贼活动,特地前来帮你们铲除匪患。” 中年人拱拱手:“我是村长,杨尚丰。” 村长瞧了瞧几人的长相和打扮,凶神恶煞的,狼牙棒和开山斧扛在肩上的,刀疤满身的,还有一个黑袍遮掩严严实实的,只有唐郁看起来相对正常一些。 “你们真的是来剿匪,而不是打劫的?” 唐郁单手捂脸,果然他们这身扮相,是个人都会怀疑! 李广兴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悬赏,上面盖着官府的印鉴,这才让村里人放下戒心。 村长叹息一声:“你们来晚了。” “山贼抢完我们村子已经走了。” 李开心直口快,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活着?” 王放冷冷地补充:“莫不是这些山贼都是吃斋念佛的菩萨?” 听着王放不逊的口吻,村长身后的青壮年们顿时躁动起来。 “你怎么说话呢?咒我们死是吧?” 更有一些人敲击着铲子、锄头大声喊着:“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村长杨尚丰领头站在村口,既没有出言劝阻,也没有让路,显然也是想让他们离开。 李广兴等人对视一眼,皆是觉得蹊跷。 唐郁突然出声道: “村长老人家,既然山贼已经离开,我们自是不便打搅。” “只是此刻天色已晚,可否让我们在村子里住上一宿,明日天亮我们就离开。” 其余几人面露疑色,看了看唐郁,又望向李广兴,真要作出的决断还要李广兴认可。 李广兴望着目光炯炯的唐郁,对其余人微微点头,那就先留宿一晚。 周铁山和李开适时下马,向前迈一大步,两人身材高大威猛,扛着狼牙棒和开山斧。 只往那里一站,就有十足的威慑力。 碍于武力威慑,村民们的躁动逐渐平息,等待着村长的指示。 杨尚丰看着周铁山、李开铁塔一样的身躯,无奈地说道:“那几位就随我进村暂住一晚吧。” 李广兴拱了拱手:“那我们兄弟就叨扰了。” 川北七人被安排在村东一处荒院,没有人住。但显然没有荒废多久,院子修理的很齐整,没有杂草。 屋子里还剩一些桌椅板凳,床板木柜,就是许久不见人气,有一些腐味儿。 待“押送”他们的村民散去,李广兴这才说道:“小北去探探这村子的底细。” “门口还有两个看门的,别惊动他们。” 苏北一言未发,身形轻轻跃上屋檐,像一只夜莺,迅速融入黑暗之中。 穆良则迫不及待地问道:“唐郁,你为何一定要让我们住一晚?” 唐郁环顾一圈,解释说:“其实大家应该也发现了,这村子有些蹊跷。” “跑到川北城报信的村民伤痕累累,拼死传递的消息,难道这群山贼就只劫财不杀人?” 李广兴微微点了点头,王放轻哼一声,也表示赞同。 “而且…” 唐郁顿了顿,才继续:“村长杨尚丰,应该是有内力在身。” “不只是杨尚丰,他身后站着的那些青壮年,每一个都脚步扎实,眼神狠厉,全是练家子。” 这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唐郁有系统在身,杨尚丰的人物评价是江湖三流,其他青壮年的人物评价则多是不入流和入流。 但是,只有练武入门的人才会显示评价,一村子武者本就诡异,而这样的村子竟然还会遭受山贼洗劫? “什么?!”李广兴等人没有唐郁的系统,如果有心隐瞒,寻常武者一般是无法发现对方是否拥有内力。 除非是一流以上高手,精神和感知都提升到了一定的境界,方能感知到对方内息的流动和强弱等等迹象。 第8章 鸠占鹊巢 “你确定吗?”李广兴追问道。 这个问题,很重要。 唐郁解释道:“我的眼力很好,应该不会错,对方都是练武的人。” “阿良,你有发现吗?”王放满眼狐疑,向穆良再次确认道。 不良青年穆良皱着眉头,仔细回想:“虽然当时没有发现。” “但是现在想来,那位杨村长步履轻盈,说话有中气,正是气血旺盛的表现。” “其他人确实与一般的村民有些不同,看着更加有精神,不像被山贼洗劫过的样子。” 周铁山挠了挠头:“所以这座村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开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地说道: “铁子,这动脑子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吧,搁你身上,那就是白费劲儿。” “嘿,开子,你就拿我开涮,你的脑子也不比我好使!”周铁山竭力反驳。 李开摊手:“所以我就没费劲去想,等小北回来,这村子搞什么鬼不就一清二楚了?” “哼!”周铁山冷哼一声,但也默认了李开的说法。 左右还要等苏北回来,唐郁干脆铮的一声拔出厚背长刀,开始练起刀法来。 他调动丹田内功缓缓运转,保持内力运行不辍,同时缓缓舞动长刀,这种练法源自傅红雪的记忆。 让长刀成为手足之延伸,一招一式,控制内力在刀刃含而不发,并且让内力在丹田和刀锋之间循环往复。 这样既不耽误内力增长,又增强了对内力的控制,还提升了对刀法的领悟,一举三得。 看着唐郁自顾自练起刀来,王放冷哼一声,掉头离开。 穆良不由地问道:“放哥这是去哪?” 李广兴微微一笑:“被唐郁刺激到了,或许也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偷偷练刀了。” 穆良苦着脸,都这么勤奋的吗?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懒惰! 夜色深重。 向阳村里几名壮汉行色匆匆,他们来到村中央一处大院,轻轻叩响大门。 叩门节奏两长三短。 片刻之后大门打开,一名青年将数人接了进去,并引至院中大厅。 他们没有发现身后的屋檐上,一团黑影远远跟随,鬼魅一般融入夜色中,令人无从觉察。 一名苦相中年人坐在大厅的主位,这人正是村长杨尚丰。 几名壮汉恭恭敬敬地站在杨尚丰面前,当前一人率先开口: “杨先生,那几个外来人这会儿已经熄灯了,听不到动静,也没人出来,应该是休息了。” “我们要不要趁着晚上…”那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杨尚丰思索片刻:“不妥,对方都是武者,我看不出虚实,当家的又不在,这样做太冒险了。” 另外一名身形高瘦,长手长脚的青年发声道:“杨先生,我这边接到消息,当家的明日就率领兄弟们回来了。” “我们要不和当家的人马汇合,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 杨尚丰眼神低垂,片刻之后说道:“这个办法可行。” “为确保无误,明日我备一桌答谢酒为他们送行,你们记得做好手脚。” “待他们酒足饭饱,手脚疲软之际,咱们再联络当家的,将他们全都拿下。” 杨尚丰看向一直没发声的,一个身材肥胖、神情唯诺的汉子: “那些村民怎么样,给我看好他们,如果有想跑的,给我就地格杀!” “如果再出上次的岔子,让人跑到川北城去,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胖子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连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杨先生。” “那些农民都关在山洞里,我已经让兄弟们严加把手,不会再让人跑出去!” “杨先生,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胖子声音颤颤微微,甚至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意味。 杨尚丰鼻子发出不满的冷哼,再度叮嘱:“千万不能让进村的人发现,否则会坏了明日的大计。” “如果有不听话的,就当场杀几个让他们害怕,这叫杀鸡儆猴。” 胖子点头如捣蒜一般,嘴了念叨着:“明白,明白,明白!” 杨尚丰最后吩咐厅中的三人: “曲老七,你回去继续盯着那几个外来人,准备好猛料,明天好好招待他们。” “吴建,你明天一早就去接应帮主,让他和兄弟们在村外蛰伏,不要大张旗鼓,听我们的信号。” “周胖子,你给我回去看好村民,等我们的消息!” 三名汉子连忙点头应下,而后在管家的带领下,从后院的小门出去,趁着夜色各自离开。 屋顶上,苏北犹豫了一下,向着周胖离开的方向先追了过去。 东村的院落里。 穆良、周铁山和李开已经进了厢房休息,李广兴则在院子里靠在墙边打盹。 唐郁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修习内功,王放在树上放哨。 月光如水银般落下。 突然一团黑影翩然而至,掠过半空的明月。 唐郁猛地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李广兴也醒了过来。 苏北,回来了。 王放则跳下树干,挨个去厢房把睡觉的三人揪了出来。 苏北轻飘飘地落在院中,坐在石凳上,静静地等待着,也不率先开口。 一直等到穆良、周铁山、李开揉着眼睛来到院子里,李广兴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 “小北,可有什么收获吗?” 苏北端起一杯石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只是寒夜里,茶水已经凉得刺骨。 王放一拍穆良的肩膀:“愣着干什么?给你苏北姐去沏一壶热茶来。” 穆良还处在懵懵的状态,下意识应声,然后便要往厢房走去。 “不急,我先讲,再喝茶。”苏北宽大的黑袍里传出一道悦耳的声音。 苏北言简意赅地将夜里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并且还探明了真正的村民被关押的地方。 穆良听罢恍然大悟,不由一拍手: “还真让唐郁猜中了,这伙儿人果然有问题,他们才是真山贼!” 王放啐了一口,狠狠道:“鸠占鹊巢,还想计杀我们,真该死。” 周铁山望着李广兴问:“老大,我们怎么办?” 李广兴抿了抿嘴,问道:“你们怎么看?” 众人沉默思索。 唐郁:“先下手为强。” 王放:“擒贼先擒王!” 李开:“不如先救人,然后再从长计议。” 穆良:“配药毒翻他们!” 第9章 兵分两路 第二日,太阳刚刚升起。 向阳村南边的小道上出现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个黑脸汉子,拎着一把九环大刀,粗犷而凶厉。 身后跟着几十余人,都是青壮年,手里拿着朴刀或是长棍。 最后则是两辆运着箱子的马车,这是他们刚刚劫掠回来的战利品。 走到村外山林,黑脸汉子一挥手,身后众人立刻停下脚步。 一名瘦高的青年小跑过来,凑到黑脸汉子身边,此人正是得到杨尚丰授意的吴建。 “老大,那伙儿外来人就住在村东。” “先生上午会请他们吃顿送行酒,我们在此等他得手的信号!” 黑脸汉子点头,向后面低声吩咐: “小的们,都给我到树林里藏好了,等一会儿我们再干他一票。” “都给老子悄眯的,别发出声响!” “明白,老大!” … 向阳村东,一名小伙子快步跑向川北七狼留宿的荒院,咚咚叩响了院门。 过了不久。 李广兴打开门,疑惑道:“小兄弟,有什么事儿吗?” 小伙子憨厚一笑,略微紧张地拱手道:“几位大侠,睡的可好?” “几位大侠为了我们村子辛苦奔波,我们村长在家里备下了一些薄酒,以示感谢。” “请几位大侠收拾一番,和我一起去赴宴。” 李广兴笑道:“好啊,不用收拾,我们等候多时了!” 他将院门一下子彻底打开,只见周铁山,李开、王放和穆良四人正站在院子里,笑眯眯地看着门前的小伙子。 仿佛真的等了他很久。 小伙子瞬间有些懵,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李广兴大步迈出门去,一拍那人的肩膀,笑道:“小伙子,我们走吧,还等什么!” “我们哥几个的肚子,可都饿得咕咕叫了!” “哦,哦,好的…”小伙子僵硬地被李广兴一把揽住肩膀,向着村里走去。 遇到岔路,李广兴问道:“往哪里走?” “嗯,应该是那边!”李广兴没等小伙儿回答,揽着小伙自顾自地往南边走。 小伙儿内心更加懵了,这家伙怎么知道往哪里走? 不对,他们昨晚来了七个人,怎么现在只有五个人跟来? 小伙儿几乎在被李广兴揽着疾步向前,他有些抗拒地结巴道: “这位大侠,先,先别急,你们还有,还有两个同伴,没有跟上来。” 穆良凑上来,从另一边揽住小伙子的肩膀:“他们两个喜欢睡懒觉。” “我们先去喝酒吃菜,不管他们!” 李开和周铁山同样是大声复附和着,嚷嚷着快要饿死了,一定要开饭。 小伙子急得是满头大汗,杨先生可没说过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小伙子被李广兴他们起哄地心里愈发焦急,索性不管那两人了,先带这五人过去! 他们到了村长家的时候,杨尚丰已经备好了酒菜,看到几人进门,连忙招呼起来,“几位大侠,快快入座。” 李广兴等人也不废话地直接坐了下来。 杨尚丰也算是精心准备了一番,粉蒸肉、炖蒸鸡、凉拌猪尾、凉拌皮蛋、咸烧白、烧什锦,再配上一壶老酒,在乱世的乡村里,这算是很高规格的宴席了。 穆良看着一桌子好菜眼冒精光,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嘴里大喊,“一晚上没吃东西,我快饿死了。”快速拿起筷子,将桌子上所有的菜都先尝了一遍。 甚至端起酒壶,自顾自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杨尚丰本来还在寻思为何只来了五人,更是没想到穆良招呼都不打,直接当场开饭。 他的脸色瞬间铁青,如果穆良被蒙汗药放倒,其他人还没动筷子,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李广兴连忙向杨尚丰赔不是:“我这个兄弟是个粗人,只会打打杀杀,不懂礼数,杨村长不要介意。” 杨尚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赶紧招呼起来,“不妨事,不妨事,英雄不拘泥于小节,是我招待不周,你们也赶紧吃饭吧!” 他生怕蒙汗药生效太快,暴露整个计划,额头上甚至渗出涔涔汗水。 他挥手让引路的小伙子退下,暗中却吩咐他让埋伏的兄弟准备好,只等他摔杯为号。 杨尚丰亲自拿起酒壶,给李广兴等人全都倒满,这酒里正兑着他们新配的蒙汗药。 “来来来,我敬各位英雄一杯。”杨尚丰与李广兴等人一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着他们一滴不剩的酒杯,杨尚丰终于放心了。看着穆良、李广兴几人逐渐有些摇晃,站不稳的样子,他满意地笑了。 突然,他自己脚下一个趔趄,坐倒在椅子上,他的意识也开始溃散。 “原来不是他们站不稳,而是我自己摇晃。”杨尚丰想到这样一个惊悚的事实,“中招的,原来是我自己…” 扑通一声,杨尚丰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手上的陶瓷酒盏也无力再握着,径直落在地上,啪得一声摔成碎片。 … 时间稍稍回拨一刻钟前。 村外山林中,黑脸大汉不停地在林间踱步,从他带着兄弟们劫道归来也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但是还没收到村中的任何信号。 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大汉一把扯着苏建的领口,将他拉到身前。 “给我回村子里看看,如果有情况就立刻发信号,懂了吗!”黑脸大汉低吼道。 苏建神色惶恐地连连点头,连滚带爬地向村子跑去。 与此同时,在山林最外围,四名山贼正坐在马车旁低声闲聊,他们的职责就是负责看好劫来的货物,所以与埋伏的人群相隔有些距离。 忽然,四道细小的银光袭来,发出细微的破风声音,精准地扎在四名山贼的颈部。 那是龙须针,封住他们的穴道,让他们没有办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天而降,长刀出鞘,瞬间斩出两刀,刀光如同白练划过。 刀刃回鞘之时,四人的脖子处才缓缓出现一道血线,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这二人正是苏北和唐郁。 身披黑袍苏北从远处飘来,而唐郁则打开箱子察看,里面放的是一些绸缎布匹和金银玉器,应该是川北城的某位富商遭了劫。 唐郁咧嘴一笑,“苏北姐的暗器真厉害!” “这样配合的话,我们就可以从外到里慢慢杀,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苏北:“…” 第10章 杀胚是怎样炼成的 “击杀山贼一名,奖励5因果点…” “击杀山贼一名,奖励6因果点…” 苏北以暗器封穴,唐郁补一刀毙命,两人配合无间。 苏北看着唐郁只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麦田里割草。 他表情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苏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甚至隐隐觉得,唐郁杀的人越多,就会越感到兴奋。 这,他不会是个变态吧? 没一会儿功夫,他们两人就将外围三三两两的山贼尽数斩杀。 山林中只剩十余个被黑脸大汉挑选的,准备和杨尚丰里应外合的山贼精英。 他们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村子的方向,殊不知背后的兄弟们早被两个人一锅端了。 不过剩下的山贼倒是聚作一团,没有办法悄无声息地干掉。唐郁和苏北各自躲在一棵树干后面,两人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 苏北轻轻摇头,示意唐郁对方人多,让他等待合适的时机。但是唐郁知道,时间越久,他们暴露的风险就越大,他左手紧握着厚背长刀,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此时,村子方向传来一阵尖锐的口哨声,响彻天际。 这是,合围的信号! 周遭的山贼顿时发出一阵兴高采烈的叫喊,他们实在等了太久! 黑脸的山贼头子亦是露出笑容,他回过身来,想要招呼兄弟们杀进村子大干一场! 但此时,他却看到一抹白色的刀光,迅速占据他的视野。 刚刚哨声响起的一刹那,唐郁就毫不犹豫地扑了出去,甚至没来及和苏北示意。 他和黑脸汉子之间有十丈的距离,他如果运转内力全力爆发的话,一个呼吸不到就能跨越。 唐郁就是要抓住所有人都松懈的一刹那,杀贼先杀王! 苏北微微一愣,低声暗骂:“疯子!”随后同样闪身出去,黑袍挥动,一捧银光从衣袖之间飞出,散射向山林中的山贼,为进击的唐郁开路。 山贼头子看向袭来的刀光,原本兴奋的神色瞬间化为惊恐,眼神里透着不可思议,还有强烈的求生欲望。 此时提刀格挡已经来不及了,但黑脸汉子毕竟身手不错,系统的人物评价也是真真切切的江湖三流水平。 只见他怒吼一声,抬起手臂格挡。 只一刹那,一条手臂旋飞到半空中,炽热的鲜血淋得黑脸汉子满头都是。 失去手臂的疼痛反而更加激发了他的求生意志,黑脸汉子一把将旁边一名山贼扯过来,挡在他身前。 噗嗤,山贼的脖子瞬间飙出鲜血,他替黑脸汉子挡住了唐郁的第二刀。 “快上,快上,给我杀了他!” 黑脸汉子惊慌失措,不断后退,并且不断将就周围的山贼往前拨去,试图阻挡唐郁这个杀胚的脚步。 唐郁表情波澜不惊,甚至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面对前赴后继的山贼,只是不断地挥刀,眉头不皱一下,收割一条条犹如草芥的生命。 一群刚入门的不入流武者,他们的动作在唐郁看来根本是破绽百出,面对一个山贼不需要出第二刀。 但是在人海战术下,黑脸汉子以付出一条手臂为代价,逐渐脱离了混乱的战局。 他这才意识到,向阳村来的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待宰的羔羊,而是一群伪装成绵羊的恶狼。 必须赶紧离开,黑脸汉子下定决心,痛苦地捂着断臂的伤口处,转身向远处跑去。 “人类挣扎求生的瞬间,真是令人动容呵。” 唐郁嘴上不由地赞叹,左手却用力一甩,一柄银色飞刀脱手而出。 在唐郁精纯内力的加持下,飞刀速度极快,瞬间穿过人群阻隔,犹如一道银色闪电,扎进黑脸汉子的脖颈。 那称霸一隅、奴役一村的山贼头子不可思议地望着唐郁,终究是带着满心不甘,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击杀山贼一名,奖励57因果点…” 苏北望着屠杀山贼杀出人生感悟的唐郁,觉得他的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 唐郁这一手暗器精妙,而且看样式,应该是一枚飞刀。 苏北正陷入自顾自的思考,没注意山贼已经被唐郁杀怕了,反而向她这边涌来,想要挟持她,以威逼唐郁停手。 虽然他们的算盘打得挺响,可惜碰上了苏北,她可是实打实的江湖二流。 面对一众飞扑而来的山贼,苏北挥手以宽大黑袍横扫而去,柔软的长袍被内力灌注,变得犹如钢铁,重重地砸在周遭山贼的胸口。 虽然苏北不像唐郁那样追求赶尽杀绝,但她内力深厚,碰到对手即是非死即残。 没一会儿,山林之中除了唐郁和苏北,已经没有人还能站着了。 唐郁提着刀,望着地上那些被苏北打残的山贼,正在痛苦地哀嚎,他问道: “苏北姐,这些人…你还杀吗?” “?!” “如果你不杀的话,就留给我吧。” 那平淡的语气,好像在挑选饭桌上的剩饭剩菜一样,没有丝毫波澜。 即使冷漠如苏北,也不由地问道:“他们已经残废,还有必要杀吗?” 唐郁反问道:“既是残废,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就由我来帮他们解脱。” 苏北想到了唐郁之前所说的,“以杀止杀,比恶更恶。”便没有再说话。 唐郁也不废话,更不会让他们留个临终遗言之类的,他有了这样的系统,注定要双手沾满鲜血,走上一条充满杀戮的路。 但是他也为自己设置了一条底线,那就是黑吃黑! 唐郁的刀锋掠过一个个脖颈,绽放出一道道血色,即使有人试图爬起来逃跑,但都逃不过唐郁长刀夺命的速度。 苏北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泛起一丝寒意,她默默地想着: “难道是全村被灭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了?或许该带着唐郁去看一下书院的先生或者庙里的高僧。” 唐郁将地上的山贼收割完毕,长刀归入刀鞘,走向了最远处倒地的黑脸汉子。 他将飞刀从对方脖颈取下,擦拭干净后准备放入衣袖之中。 突然,苏北开口问道:“你,你这柄飞刀,可否借给我看看?” 第11章 提刀的勇气 唐郁顺手将飞刀抛给苏北,“给,家里传下来的,看完记得还我。”他则继续打扫战场,看看有没有什么武功秘籍掉落。 这柄飞刀是唐郁原本家里的唯一遗物,他母亲被山匪所杀,没有来得及给他讲飞刀的来历。 而他穿越来所继承的记忆里,也没有什么关于飞刀的深刻回忆,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这飞刀是他那失踪的便宜老爹留给他的。 苏北摩挲着刀柄处,“刀柄这里有个字。” “我知道,唐,我的姓。” “不。”苏北摇了摇头,意味不明地看向埋头摸尸的唐郁,“在川蜀,唐,不只是一个姓。” “还代表一个宗门,一个家族。” 唐郁随口问道:“什么宗门?” 苏北一字一顿,“蜀中,唐门。” 唐郁停下了摸尸的动作,站直了身子,眼神像是在回忆。 “你听过这个名字?” “没有。”事实上唐郁只在前世的武侠小说和动漫里听过唐门,穿越到这边则是从没有听过。 “有什么问题吗?” 苏北顿了顿,“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世和唐门有关?” 唐郁这次认真琢磨了一番:“有关又如何,无关又如何。” 唰一声,苏北将飞刀掷向唐郁。 唐郁伸出两指,稳稳地夹住飞来的刀刃,然后收入袖子中。 “平常人恨不得往大宗门上沾亲带故,你倒是显得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唐郁耸耸肩:“宗门是宗门,我是我。” 他为了转移苏北的注意力,故意说道:“与其想这虚无缥缈的事情,不如想想回到村子里还有几个人能剩给我。” 苏北神色微微一变,她好像领会到了唐郁的意思:“嗜杀,有可能是一种病…” “那我可能很快就会病入膏肓。”说罢,他纵身向村子里赶去。 像是急着赶赴一场盛宴。 苏北飘然而起,身若轻鸿,眨眼就跃至唐郁的身侧,继而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风一般席卷而去。 “哎,你等等我。” 不过苏北并没有理会他,几个呼吸之间就甩得唐郁看不见踪影。 等他赶回到村子的时候,李广兴等人早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杨尚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村长的院子里躺着不少青壮贼寇,或死或伤,王放正在擦拭着双刀。 其他参与合围的人也都老老实实地蜷缩在角落,被周铁山和李开震慑不敢妄动。 穆良则跟着苏北去解救村民。 李广兴问:“可还顺利?” 唐郁点头:“都杀了,一个没留。” 李广兴嘴角抽了抽。 王放则眉头一挑,眼睛微微眯起。 村民被关押的地方是西北部的一处山洞,入口狭窄,仅仅容许二人并行。 洞内崎岖狭长,阴暗潮湿,隐隐散发着一股腐臭味道。 里面关着三十几号村民,老人和小孩都已经被杀,剩下的都是年轻人,男的被山贼驱使着耕作种植,女的则沦为山贼的玩物。 看守的人只有周胖子和几个实力一般的山贼,他们把守在洞口,村民基本没办法逃出来。 上次有一人趁着看守的山贼打盹,才趁机跑出山洞,日夜兼程到川北城报信,这才换来唐郁、李广兴他们的到来。 苏北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四个山贼,死了两个,周胖子和另一个断了胳膊的被苏北带了回来。 穆良还在处理收尾的事情,山洞里有因山贼虐待,伤口溃烂而死的,有因饥寒交加,疲惫困顿而死的,还有被山贼玩弄致死的,也有不少神志不清,完全疯掉的。 他要给性命垂危但还能救治的人紧急处理,能救一个便是一个。 李广兴便让周铁山和李开去山洞给穆良帮忙,然后一起将村民带回来安置。 将近傍晚时候,穆良带着所有被囚的村民缓缓归来,虽然都是些年轻人,但却个个面黄肌瘦,互相搀扶,寒酸而落魄。 李广兴问道:“奴役残害你们的山贼,还活着的,都在这儿了,你们要如何处置?” 死寂一般的沉默。 突然,有轻轻的啜泣声传来,细微地犹如夜雨敲打树叶。 慢慢声音竟逐渐变得响彻,哭声变得清晰可闻,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像是暴雨倾盆。 可却无法洗刷这片土地上,留下的罪恶。 “杀!”终于有人暴起怒喝道,声音沙哑微弱,却充满恨意,掷地有声。 “杀了他们!” “杀!杀!杀!”越来越多的人附和着,一下接着一下。 即便是被折磨得疯疯傻傻的女子,也突然乍坐起身,狂呼大喊。 铛的一声,王放将缴来的朴刀、铁杵扔在地上:“自己动手吧,亲自了结你们的仇怨。” 青年们相互望着,徘徊犹豫,或许是山贼长久以来积累的余威,令他们踌躇不敢上前。 明月悄然,只有银色的清辉如水般洒落,抚慰着受创的心灵。 良久,一名瘦弱的青年走出人群。 他没有看向任何人,径直走向地上的朴刀,一把抄了起来,他步伐越来越快。 而后干脆疾跑起来,撕心裂肺地狂吼着: “啊!” 一刀朝着地上昏迷的杨尚丰砍了下去,噗的一声,朴刀砍在杨尚丰胸口,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但他饿了太久,力气太弱。 刀刃卡在肌肉和骨骼里,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只能一脚踩在杨尚丰的胸口,双手握住刀柄,用力上提。 这血淋淋的场景,周遭被压制的山贼瞬间骚动起来。 本来被药倒的杨尚丰,也被这深入骨髓,刮骨剔肉的痛苦折磨得清醒了过来。 他睁眼便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的青年正踩着他的胸口,拿着刀在反复切割自己的伤口,不断施加着层层叠叠的疼痛。 杨尚丰清楚地记得,这人明明是他们奴役的村民,是随手拿捏的蝼蚁。 杨尚丰毕竟是江湖三流高手,内力有成。 瘦弱青年的一刀还取不了他的性命,反而激发起他的凶性,内力疯狂运转,试图驱散迷药的药力。 “你,找死!” 杨尚丰突地暴起,一掌拍向青年的头颅,汹涌的内力,犹如山风呼啸。 让瘦弱青年仿佛一刹那失聪了一般。 他咧嘴一笑,“死也值了。” 明月清辉仿佛一瞬间骤然变亮,继而又被一朵乌云再次遮住。 铮!是刀入鞘的声音。 “你很勇敢。” 杨尚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手腕和脚腕分别多出了三寸长的刀口。 唐郁出现在瘦弱青年身旁,称赞道。 第12章 复仇与回归 “好快的刀!”李广兴惊叹。 王放将本已经出鞘的双刀又缓缓归入鞘中,神色变得凝重。 即使已经看过数次,苏北还是会被唐郁的刀法所惊艳。 干净、果决、凌厉,以及极致的快。 躁动的山贼们也平息下来,他们没有人看清杨尚丰的手脚筋是怎么被挑断的。 只听到一声刀鸣,看到一缕刀光。 然后一切都尘埃落定。 瘦弱青年反应过来,是唐郁救了他,低声道了句谢谢。 他提起刀,再次向杨尚丰走去。 他的目的还没有完成。 唐郁笑着说道:“如果你想杀他,那就从喉咙一刀下去,比砍胸膛要轻松。” “如果你想折磨他,那就从手脚开始,慢慢地切,一直让他痛苦,直到鲜血流干。” 瘦弱青年愣了一下,低声道:“谢谢。”说罢,他提着刀开始细细料理杨尚丰的右臂。 杨尚丰痛苦地嚎叫: “杀了我,杀了我!” 场面瘆人。 穆良低声说道:“啧,唐郁,够狠!” 这时,有个女人站了出来,走到院子中间,吃力地捡起一根铁耙。 然后向着被迫蹲在墙角的山贼走去。 她眼里涌动着恨意,永远忘不了多少个日夜,她被闯入山洞的山贼当场凌辱。 她苟活至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将她身上的痛苦,百倍地加诸在施暴人身上。 看着女人一步一步走来,山贼们又有些躁动,他们不可能任由村民一个一个折磨至死。 “兄弟们,我们跟他们拼了!” 不知哪个高喊一句。 “拼了!”墙角伏身的山贼,共十几人,瞬间暴起,一股子往院子外冲去。 铮,刀出鞘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是两声。 唐郁如猛虎扑入山贼群中,手中挥刀如雾,刀光伴随着血线,重伤而不死。 王放不甘示弱,双刀凛冽,犹如高山清泉,潺潺而流,涓涓而落,润物无声。 只一个呼吸的功夫,试图冲阵的杀贼纷纷重伤跌倒在地上。 唐郁眼中流露出一丝可惜。 在因果点和人的尊严面前,唐郁毫不犹豫地让步了。 女人紧赶两步,双手用力举起铁耙,朝着倒地的山贼重重挥下,一下接着一下,鲜血飙飞。 剩余的村民对山贼仅剩的畏惧已经在唐郁和王放的刀光中被斩灭殆尽。 他们怒吼着,捡起地上的武器,冲向在场的山贼。 甚至地上的原本就已经死掉的,也要再补上两刀,以泄心头之恨。 李广兴叹息一声:“我们去院外等吧。” 众人依言走出院子,唐郁走在最后,一步三回头。 夜色更浓了,像墨水重新勾勒了天际,明月也躲进了乌云之后。 除了亲历者,无人目睹院中的修罗场。 川北七狼一个个也沉默不语,分散站在院门口,等待事情结束。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 院子里的嘶吼声,哀嚎声渐渐熄了。 李广兴挥手推开院门,径直走了进去。 唐郁看到的是,一副人间炼狱。 在场的山贼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甚至连面目都是血肉模糊。 鲜血将院里的青石染成褐色,沁入泥土。 不少村民因为情绪激动和虚弱疲累,昏迷了过去,穆良正在负责照看。 李广兴道:“报仇雪恨,迎接新生。” “人总要继续往下走。” 李广兴带着唐郁等人准备离开,走到院门处忽然停下:“我知道你们正是艰难时候。” “但记住今天的经历,即使再难,别作恶。” “否则我们会再回来。” 院子里的村民木然地目送他们离去,而后慢慢地,院子中再度响起啜泣之声。 泪水止于今夜; 希望总在明天。 川北七狼连夜快马加鞭,拂晓时分就已经到了川北城外,此刻城门尚未打开放行。 不少走镖的车队商旅,行者流民都在城外驿站茶肆等候着,大多数人都佩着刀剑。 在这乱世出行,必须要备着武器防身,即使可能用处不大。 李广兴与茶肆老板是旧相识,七人落马在茶摊找了个位置,要了一壶茶水加两碟小菜。 奔波一夜,几个都有些口渴。 “老李,收获如何?”茶肆老板是一个佝偻身子的小老头,茶肆还有两个年轻伙计。 大部分迎来送往,煮茶送水的活儿都是年轻伙计忙活,老板就负责和往来的商旅行者搭话唠嗑。 小到家长里短,大到九州巨变,他都能和人唠的有滋有味儿,是以结交的朋友不少。 凡是往来川北的,基本都会在他的茶肆喝上一壶茶水,同他聊上几句。 吸溜,李广兴一口将茶水吞下: “灭了一伙儿贼,算是有一些收获。”向阳村的消息就是小老头给李广兴的。 他们取了一部分山贼的银钱,把剩余的大部分都留给了村民。 “吆,这位小兄弟面生。”小老头双手拢在身前,蹲在李广兴身边,瞅向了唐郁。 “新来的?” 唐郁微笑点了点头。 李广兴抓了桌子上的花生米扔进嘴里:“阿郁啊,他全村被山匪灭了,捡回一条命。” “就是新冒出来的那一批,对方有高手,小北都追踪不到。” 又补充道:“对了,他的刀法很不错,可以独当一面。” 唐郁向这位面容和善的老爷子拱了拱手: “老爷子有什么活计,记得想着小子。” “初到城里,吃穿用度,都要花钱。” 说罢他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 小老头嘿嘿一笑,向着唐郁伸了个大拇指:“小伙子,有礼貌,够直接,合我老头子脾气。” “不像那几块料,要不是木头,要不是冰块,要不是刺头儿,不爽利。”他虚着眼睛斜斜撇了一眼其余五人。 苏北和王放无动于衷,好像完全没听到小老头的评价。 周铁山和李开面色尴尬,但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哧溜哧溜地喝茶。 穆良则不会惯着小老头,直接上前拽着他的胡子:“老头,你是不是胡子痒了,要我给你拔几根?” 小老头一拍穆良的手,翻了个白眼: “没大没小的。” 李广兴看着周遭嘈杂的人群,望了望远处仍然紧闭的城门,随口问道: “最近有什么消息?” 小老头挠了挠两撮胡子,悄悄说道:“凤栖馆听过吗?” 第13章 佳肴 周铁山、李开附耳过来:“什么馆?” “凤栖馆。” “没听过啊。” 小老头啧了一声,正要开口解释。 李广兴呷了一口茶:“锦城最出名的青楼。” “嘿,还是老李有见识。” 小老头也不卖关子:“凤栖馆花魁要来川北,还会待三个月。”他伸出三根手指。 王放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身体却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些。 “据说这花魁是川蜀第一美人,人看一眼就挪不动道,啧啧,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唐郁好奇问道:“堂堂锦城花魁,为何要来川北这偏僻地方呢?” 小老头微微一笑:“千金楼重金邀请,用以歌明志,以文会友为旗号,广邀天下才子英雄。 川蜀之地,甚至九州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谁不感兴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各取所需罢了。 小老头背着手离开川北七狼的茶桌,又转悠到别的茶围里攀谈了起来。 唐郁嘿嘿一笑:“我很感兴趣。” 届时肯定少不了那些深负罪孽的恶人,在唐郁眼里,这些都是行走的因果点。 穆良捣了唐郁一肘,悄悄说道:“我也感兴趣,到时候一起去。” 川北城,要热闹了。 远处,川北城门已经被执勤的官兵打开,人们开始陆陆续续排队进城。 李广兴一口将茶水喝完,起身道:“走,我们回城。” “今晚,我在千金楼请大家吃顿好的。” 其余人齐声欢呼:“老大威武!” 千金楼,掷千金。 作为是川北城内最大的风月之地,那是临江之畔,陆华以东的一座珠光宝气的三层玉楼。 美景,美食和美人是千金楼的三绝。 江景月色,玉盘珍馐,红袖添香,让多少达官显贵、才子英雄流连忘返。 傍晚,天边的残阳收起最后一抹嫣红,陆华街已经是华灯明亮,犹如白昼。 街上游人如织,轿辇往来不息。 茶肆酒楼,妓馆花船,还有走街串巷的商贩,全都一片热热闹闹的景象。 李广兴订了一个江边的位子,在一层,开窗可以直接看到北江蜿蜒而过。 江面上花船很多,时不时传来悦耳的轻歌和管乐之声。 江对面是黑洞洞的坊街,只是偶尔有零星的灯火,与灯火通明的陆华街完全不同,隐隐有一种对立的美感。 七人来的算比较早,楼里只有一半不到的客人,但入夜之后,这里必定会座无虚席。 笙歌不断,舞乐不休,一直到店家打烊,所有宾客才会缓缓散去。 川北七狼在向阳村没吃到什么好东西,甚至唯一品色不差的菜式还被山贼动了手脚。 而后又连夜马不停蹄地赶回川北城,每个人都有些饥肠辘辘。 闻着隐隐约约的珍馐佳肴的诱人味道,穆良赶紧催促道:“老大,赶紧的!” 李广兴素来十分豪爽,这次也不耽搁,蒜泥白肉、干烧鱼、鲜锅兔、水煮肉片、麻婆豆腐一连串菜名报给侍候的女子。 没到一刻钟的功夫,一阵麻辣的香味已经扑面而来,一道道菜被放上桌子。 唐郁已经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叫,他耳力不凡,不只是自己的。 穆良、周铁山、李开,甚至是王放的肚子都在此起彼伏,像是麦田里的青蛙。 其中,穆良的叫得最大声。 “开动!” 唐郁手速极快,拔刀的技巧已经全部用在筷子上面,嗖的一声率先拿下一块白肉。 王放见状,呔!不讲武德! 左手一拍桌子,两双筷子被恰到好处震到空中,只见他左右手同时探出,精准地抓住筷尾。 左右开弓,探向干烧鱼和鲜锅兔。 不愧是精通双刀。 周铁山、李开和穆良就纯朴许多,汤匙和筷子并用,麻婆豆腐,水煮肉片一股脑往碗里盛。 李广兴正准备说个开场白慰问一下大家,没成想一眨眼功夫,一桌子菜已经去了四分之一。 他顿时急眼,后发制人,加入了干饭大军,慰问发言什么的,等吃饱了再说。 黑袍之下,苏北微微蹙眉,叹息一声: “粗俗!” 她的动作极为轻灵优雅,但是却运筷如飞,极高频率地不断加菜送入口中。 唐郁左手轻轻捶打胸口,右手却丝毫不敢停歇! 有些噎着了… 他情急之下一拍桌子,“啪”的一声,把其余人都震的停下动作。 四对凶神恶煞的眼睛齐齐看过来,其中好似有红光闪过。 看着唐郁要耍什么把戏! 唐郁使劲咽了咽口水,顺了顺噎着的嗓子,嘿嘿一笑: “有宴无酒,不成欢!” “姑娘!拿酒来!拿你们最烈的酒!” “今天,他请客。”唐郁大手一挥,指向了李广兴。 李广兴愣住,解我的钱袋,作你的慷慨,没发现你还这么不要脸! 侍宴娘子噗嗤一笑,这一桌子人好生有趣,尤其是这位年轻英俊的公子。 周围的食客也是惊呆了,来天香楼的哪个不是身价不菲,自诩风雅之士,何曾见过如此豪迈野蛮的吃法。 “这伙儿人是谁?” “看衣着不像是好人呐?” 另一个食客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这是川北六狼,在川北杀贼剿匪颇多,小有威名。 不过他们行事亦正亦邪,不遵世间礼法,最好不要招惹。” 那人疑惑:“川北六狼,怎么有七个?” “或许是新人入伙儿!” 李广兴耳朵微微一动。 这时,一沓烧刀子被端了上来,醇厚干冽的酒水装了满满七大碗。 七人各领一碗,高举,结结实实地碰在一起,酒花四溅! “各位兄弟,为庆祝阿郁的加入,干!” 七人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化作一线,沿着嗓子流入腹中,产生一种火辣的烧灼感。 然而熬过这一下子,一股清凉与回甘就会自腹中生发,形成一个完美循环! 唐郁一阵表情扭曲,终于消化了这一口火焰一般的烈酒,爽! 穆良年纪小,之前从未试过一口闷掉一碗烧刀子。 此刻他是脸涨的通红,好不容易憋着气消化完,然后差点儿两眼一翻,就此睡过去! 不过他身形晃晃悠悠,跌靠在椅子上,意识模糊,已经基本失去战斗能力。 苏北黑袍加身,虽然不知道状态怎么样,但她身形微微低垂,一动不动,看来也是缴械投降了。 看着一大桌子佳肴,还有七壶烧刀子。 剩下的五个男人,眼中燃起了浓浓斗志! 第14章 一日之计在于晨 半个时辰之后,桌子上已经被风卷残云地扫荡一空,周铁山和李开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天香楼里也变得更加热闹了。 一层中央有圆形的舞台,此刻丝竹管乐之声从四处流淌而来,是极为欢快和奔放的曲调。 舞台之上,九名身材曼妙的舞姬恣意扭动着腰肢,轻纱飞扬如浮云,明眸皓齿笑语晏晏。 欢快热情的乐章,曼妙动人的舞姿,彻底将场子里的氛围点燃! 王放目不转睛地望着轻歌曼舞的美景,仰头将一碗烧刀子干了,仰头晃脑地吟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 说罢嘿嘿一声,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唐郁和李广兴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两人都有些脸红上头,却再次倒起酒来! 我纵横江湖二十年,拿不下一个小兔崽子? 作为一个现代人的倔强,我还喝不过一个古代人? 两人都有些不服输的心思! 碰碗,酒水撒出来一半, 另一半,一口干。 明月高悬夜蝉鸣,江水低回潮声息,此刻陆华街道华灯三三两两逐个熄灭。 唐郁是被一双洁白柔荑轻轻摇醒的,酒场里人影奚落了许多,丝竹之乐也转为缠绵悱恻的靡靡轻音。 侍酒娘子掩嘴轻笑:“公子,我们要打烊了,你可愿留宿一晚?” 说罢只见其腰肢轻轻扭动,眼波流转低垂,却在不经意间尽显媚态。 唐郁的酒立刻清醒了一半,你要是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他举目瞧了瞧其余人的状态。 就见到李广兴、王放抬起头愤愤不平地看了过来,眼神充满幽怨。 穆良虽然趴在桌子上,但耳朵已经竖起来了,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只有周铁山、李开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甚至发出吵闹的呼噜声,像是不知名野兽在无意识地低鸣。 唐郁摊了摊手:“我没钱。” 眼睛瞟向李广兴。 扑通,李广兴一头撞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耳边传来侍宴娘子的轻笑,像有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在轻柔地撩动你的心。 “既然不留宿,我们店要打烊了,如果玩的还算高兴,各位公子明天请早,奴家在此恭候。”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走出陆华街,只剩下月光指引行人前行。 唐郁扛着穆良,王放扛着李开,李广兴架着周铁山,苏北则已经清醒,施施然跟在一旁。 醉意弥漫,一行七人走得跌跌撞撞,大呼小叫,黑夜之中,任由思绪在酒精催动下肆意奔流,能获得一种失控的快乐。 唐郁兴致勃勃地大喊: “月色好美!” “我想吟诗一首!” 王放眯着眼,不屑说道: “你会吟个屁的诗!” 唐郁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 “听好了!” “十步杀一人,我,千里不留行!” 穆良抬头掺和道: “你说月色好美,整了这么首诗? 这杀气腾腾,简直是大煞风景!” 好家伙,你这小子在这儿装睡,让我扛着你回家?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王放摇头晃脑地吟唱,虚着眼说道:“这才叫诗!” “那我也来一首有月的!” 唐郁脑子一团浆糊,平日里记得那些诗句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东拼西凑一下试试: “海上生明月,苍茫云海间, 把酒问青天,今夕是何年!” 伴随着激昂吟诵,第一句仿佛瞬间将众人拉到苍茫云海之上,俯瞰芸芸众生。 第二句又把人带回到人间,异乡人的悲切化作烈酒,入愁肠,千百转,思乡心切,今夕何夕! 王放脑子顿时清醒,一脸诧异:“你他娘的还真会做诗!” 唐郁嘿嘿一笑,七个人嘻嘻闹闹走在回家的路上,走的很慢,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貌似也不错。 … 清晨,紫气东来。 唐郁睁开惺忪的睡眼,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脑袋仍然有些昏沉,宿醉的感觉从来都是不好受的。 他凝神运气,他的内力,量虽然不大,但是源自于傅红雪巅峰时期的内功修为,所以纯度很高。 精纯的内力在体内游走一圈,将剩余的酒劲儿瞬间化解干净,立刻变得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唐郁趟开步子,在院子里开始练刀,演练刀法的同时运转内功。 他的动作极为缓慢,但却力道充沛而精准,形成生生不息的体内循环。 一直到太阳完全升起。 唐郁才停下演练,呼出一口气,一条肉眼可见的气流白线吐出,足有三尺之长。 【宿主】:唐郁 【武学】:拔刀术;吐纳术 【人物评价】:江湖三流 【因果点】:347 得益于模拟吸收的武道经验和意识,唐郁少走了许多修行的弯路。 经过日夜不辍的苦修,他的人物评价终于迈入江湖三流的水平。 总而言之,还是内力修为太过孱弱。 不过,他有系统在手,内力提升已经比寻常人快了好几倍。 这事情急不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隔壁厢房传来一阵低沉而浑厚的响动,犹如盛夏里阴沉天空中不时传来的滚滚闷雷。 这呼噜声,唐郁看了看方向,是周铁山和李开住的位置。 他从侧门出了宅院,穿过一道有些阴暗的巷子,来到宽阔的长春街上。 街道全都由青石板铺成,可容两马车并行。 街道两旁已经有不少商贩支起了摊子,还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来来往往。 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唐郁凭着记忆来到街尾,这里有一处简陋的木棚,外面摆了几张桌子,供应简单的早饭。 “两个包子,一碗白粥,一碟咸菜。” 一名貌美的妇人利落地将一碟包子和咸菜端了上来,又给唐郁盛了满满一碗白粥。 “客官,请慢用,有其他事再招呼我!”妇人嘱咐道,声音温柔而干练。 铺子里食客不少,几乎每张桌子上都坐满了,大多都是像唐郁一样的回头客。 这家的包子皮薄馅儿足,一口下去,汤汁四溢,十分香甜可口。 两个包子,一碗白粥,加一份咸菜,一共三文钱,可以称得上是物美价廉。 在川北城的时候,唐郁几乎天天来这里吃早饭,一来二去也和老板娘混了个眼熟。 也有不少食客是冲着老板娘来的。 老板娘年纪大约三十出头,年轻的都叫她洛姐,年长的呼她为小洛。 洛姐长得极为貌美,身段婀娜,性子爽利要强又能说会道,十分有个人魅力。 她一个人开着一家餐铺,只提供早饭,十年如一日,在长春街上小有名气。 而且她家汉子是黑水帮的小头目,长春街正是他们的地盘,所以也没有地痞流氓敢在她的铺子里闹事。 是以这里虽然处于街尾,位置偏僻,但是人气却不冷清,反而十分热闹。 第15章 善良的女人 城北住显贵,城南聚流民。 长春街上,许多流离失所的流民乞丐也多了起来,他们大多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手上端着一只破碗,有的还拎着一根竹竿。 这些乞丐流民自发地聚集在洛姐的包子铺附近,他们不吵闹,就是安静地坐在墙根等待。 等着早食的客人散场,洛姐将剩余的白粥再滚一下,全都倒进一个大木桶中。 然后将木桶端到棚外,用矮板凳架了起来。 她又把剩下的几笼没卖完的包子端出来放到旁边一张桌子上,冲着远处等候地乞丐道: “来吧,每人半碗粥,一个包子。” 墙根蹲着的乞丐流民站起身来,自发地在洛姐身前排起了一条长队。 每个人都端着一只碗,洛姐一大勺下去,白粥半碗有余,再加一个包子。 “下一个。” 每个人都躬着身子,不住地低声道谢。 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姐姐,姐姐,我阿爹病了,能不能给我,两个包子?” 一个脸上脏兮兮,头发像杂草一样的小女孩,看着六七岁的样子。 她双手捧着一只瓷碗,缺了一角。 洛姐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勺满一碗白粥,又挑了两个最大的包子放在上面。 “小红,你阿爹在哪里?” “在旧城隍庙。” 洛姐随口说道:“小李,送小红回去,顺便看看她爹状况,需要药的话去买点儿。” 铺子角落里,一名英气勃勃,嘴角挂着一抹坏笑的小青年站起身:“好的,嫂子。” 他伸手一把抓住洛姐扔过来的一串铜钱,伏低身子笑着道:“小红,走,我送你回去。” 小女孩伸手拉住小青年的一根手指,回头向着洛姐道:“姐姐,我先回去了。” 洛姐一手拎着长柄汤勺,挥了挥,催促道:“快回去,快回去,粥要凉了。” 所有人都遵守着洛姐的规矩,一切井然有序。 施粥到了尾声。 一名彪形大汉从远处的街上走来,虎虎生风,他额头上还有一道斜斜的疤痕,平添几分凶相。 这人双手粗糙,骨节处有一层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一名入了门的练家子。 大汉遥遥就乐呵地大笑起来,朗声询问着:“媳妇!今天生意怎么样?”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洛姐身前,伸出双手张开怀抱,就要来一个满怀。 洛姐翻了白眼,一脚踢在大汉裆部:“滚开,还没派完呢!” 大汉脸上立马露出痛苦的表情,夹着双腿僵在原地,而后一跳一跳地找了张桌子坐下来。 “知道了。”声音很是委屈。 这人是洛姐的夫君,许贲。 早些年在蜀地当过兵,大晋一统后就退下来,现在黑水帮做一个香主。 掌管城南的两条街,其一就是这长春街。 他朝着铺子里面望了望:“小李呢,这小子又偷懒了?” “小红他爹生病了,我让小李送她回去,顺便看看什么情况。” “不愧是我的媳妇,心地善良!” 唐郁看着同一桌上的许贲和洛姐在打情骂俏,渐入佳境,不由地叹息一声。 果然,不论在哪个世界,单身狗总是受伤最深。 但他还没吃完,为了积累内功,他正在尝试保持时刻不停地运转内力沿着经脉游走。 这样一心二用,所以吃的很慢。 此刻他的桌子上还有半碟咸菜和小半碗白粥。 许贲看着同桌的年轻人,黑衣黑发,样貌俊秀,手边还放着一柄厚背长刀,刀柄漆黑,刀鞘漆黑。 “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屠尽向阳村山贼的川北六狼?” “不对,现在是川北七狼,你应该是新人,是叫,恶狼?” 叮,唐郁加起来的咸菜没控制住,掉进白粥里,他干脆拿起汤勺将混着咸菜和白粥扒拉一口送进嘴里。 好吃! 唐郁眯着眼睛,笑着道:“没错的,你说的人就是我,可以叫我阿郁。” “久仰久仰!” 川北的地界,川北七狼名气不小,消息一夜之间就传遍川北城的地下势力。 “看兄弟你年纪轻轻,竟然如此厉害,真想和你喝一杯!” 许贲佩服,他先前从军,也有战场厮杀,剿匪杀敌的经历。 只是后来入了帮派,就很少再外出,有了家室之后,所求的更是安稳平淡。 乱世之中,一日三餐,四季平安,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所以他佩服那些江湖闯荡的英雄侠客,却不羡慕,他有自己令人羡慕的生活。 唐郁笑了笑:“许大哥有嫂子这样的佳妻,才是我羡慕的对象。” “你既叫我大哥,我就厚着脸皮叫你阿郁吧,大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许贲爽朗一笑,一拍唐郁的肩膀,又一根被夹起来的咸菜,被震得掉进粥里。 “那我就以粥代酒。”唐郁抓起剩余的白粥,三两下扒拉干净。 一双手轻拍许贲的肩膀。 洛姐温柔的声音响起来: “不要打搅我客人吃饭。”她将一碗白粥和一个包子递到许贲面前。 “其他人都派完了,只剩下那人了,你给送去吧。” 顺着洛姐指的方向,唐郁看到一个书生,但其形象却实在落魄。 一身白卦儒服已经污迹斑斑,几乎变成了灰色。 蓬头垢面,脸色蜡黄,胡子太久没有修剪,而杂乱地堆在脸上。 他就直挺挺地坐着,双眼无神,抬头仰着望向天空,失魂落魄。 他随着流民入城,在城南乞食为生,但他既不吆喝,也不哭诉,哪里能赚得怜悯。 若是没有洛姐的接济,恐怕已经活脱脱饿死好几回了。 许贲叹息一声,端着白粥,拿着包子向乞丐书生走了过去。 唐郁嗅到生意的味道:“洛姐,这书生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洛姐此刻拿了块抹布,动作利落地擦拭每一张桌子,然后将客人吃剩的碗筷收进桶里。 她抬起胳膊,抹了抹头上的汗:“知道的不多,听说是从清河镇来的。 曾去击鼓鸣冤,请求官府出兵剿匪,可惜官府却将他赶了出来。” “那里闹匪患?” “这年头,哪里不闹匪患,一石头砸下去,一个山头能出来好几窝山贼。” 洛姐在抱怨,唐郁却觉得眼前一亮。 远处,许贲将白粥放到书生手上,包子塞进他怀里,说了两句话便回来了。 “媳妇儿,我要去下临街巡视了,先走了。”许贲屁颠屁颠地跑到洛姐身前道别。 “快滚,快滚。”洛姐一甩抹布,拎着一大桶碗筷就要回厨房。 临了她补了一句:“晚上早点回家。” “知道了媳妇!”许贲昂首阔步地走远去了。 第16章 书生的故事 洛姐的铺子收摊了。 周遭的乞丐和流民大多已经散去,到别的地方讨食。 只有那落魄书生仍呆坐在墙根,白粥和包子已经吃完了。 在求生基因的驱使下,无论多么的心如死灰,心中总还有一点点光亮。 这时,一道身影站在书生面前,将他眼前的光亮完全遮挡。 书生抬起头来,只能看到一团漆黑的阴影。 叮当,阴影挥手,瓷碗里传来铜钱撞击的声音,一共七枚。 唐郁掸了掸地上的灰尘,施施然坐在书生旁边,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看你的样子,也三十多岁。 这三十年来,总有些事情是你不愿意再提,有些人你不想再见。” 书生听罢,身躯忍不住微微一颤。 “有些人曾经伤害过你,也许你想过,要杀了他。” 唐郁顿了顿。 富有感染力的声线好像充满魔力。 “但是你不敢,又或者你没有能力,亦或是你觉得不值。” “其实杀人,很容易。” 书生眼神怔怔,仿佛陷入某种情绪,唐郁轻笑一声,继续: “我有个朋友,他是个杀手。” “他最近正需要一笔生意来养活自己。” “如果你能给他一笔钱。” “我相信,他会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书生沉默了良久:“我没钱。” “你给的七个铜板,是我这三天唯一的收获。” 唐郁重申: “你说你没钱,而不是你没有生意。” “其实,我说的朋友就是我自己。”他从碗里摸出一个铜板,在书生眼前晃了晃。 “我很便宜的,我只收一文钱。” 书生露出奇怪的眼神,虽然他没有开口,但唐郁知道,他想问自己是不是脑子有病。 唐郁解释道:“我脑子没病。” “有没有听说过,川北七狼。” 书生迟疑地说道:“我只听过川北六狼。” “现在是七狼!” 书生说道:“听说他们杀贼剿匪,行侠仗义,乱世之中有这等英雄,真是不易。” “可惜我不曾遇见。” “不,现在你遇见了。”唐郁指了指自己。 “你?” “我!” “川北七狼,恶狼。” “你可以叫我阿郁。” “我自小就喜欢助人为乐,尤其是在杀人这方面,我有信心。” 唐郁絮絮叨叨向落魄书生推销自己。 听着唐郁的念叨,书生的眼神渐渐发生了变化,仿佛出现了一丝神采,但就一丝。 唐郁轻舒一口气,这就是品牌的重要性,能够快速取得陌生人的信任。 “来吧,说一说你的故事,看看我有什么能帮到你。” 正如洛姐所说,书生来自清河镇,名叫陆云。 自幼寒窗苦读,天赋很高,可惜生逢战乱,仕途被世家门阀把持,苦无晋升之路。 他有一青梅竹马,在父母的见证之下结为夫妻,成亲之后,夫妻恩爱,家庭和睦,膝下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可以说是非常幸福。 事情的起因是在一年前,大晋一统,有意重启科考,大开仕途,各地书院也纷纷重新开院招生,为国家培养治世之才。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所有读书人梦想,陆云也不例外。 六个月前,锦城最出名的川阳书院,面向整个川蜀招生,不限年龄,只要能通过考核,就会被收入门下。 静极思动,陆云,心动了。 十年寒窗,多是闭门造车,他一直希望能够得到大儒的指点,和同辈交流心得。 可是他有家室,有父母,古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 妻子却十分理解陆云的内心,她对陆云说: “你尽管去求学,家里父母有我。” “若是有事,我会找人去锦城寻你。”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陆云背上行囊,跟随着商队踏上了前往锦城的道路。 沿途艰险,匪患丛生,艰难困苦自是不必多说,半个月后陆云顺利来到锦城。 陆云读书刻苦,又经过两个月的艰辛备考,顺利通过考核,获准进入书院学习。 书院开学在半年之后,陆云便再次背起行囊,赶赴回家之路。 他是多么想长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回清河县,向他的妻子分享这一喜讯。 然而,当他避过无数匪盗,风餐露宿赶赴回家之时,留给他的竟是妻子另投他人怀抱。 唐郁眼神微微一眯,这故事的转折,令人始料未及! “为何?” “听镇里人说,我当初刚离开清河镇,一伙山贼就突然冒了出来,在乌兰山划了山头,立下乌云寨。 山下两村一镇,全都要交足粮食和钱财,否则就屠村灭镇。 两村一镇,正包括清河镇。 “乌云寨的寨主,不仅要粮要钱,还要女人,他看上了我的妻子。” 陆云的妻子,名叫吴清儿,按照他的说法,长相倾城倾国,是十里八乡的第一美人。 “然后呢?” 陆云失魂落魄: “然后,清儿就跟他走了,抛下了我爹娘,还有我们的女儿。” 陆云刚回到清河镇口,便被乌云寨的人拦了下来。 他的妻子成了压寨夫人,根本不想见到他,便让乌云寨的人将他赶走,若是他敢回来,便让人威胁杀掉他。 陆云听到这个消息自是不信,他进不了小镇,便守在出入的官道上,逢人便问询妻儿父母的情况。 但是得到的消息却与乌云寨山贼说的一致,吴清儿抛弃父母和孩子,投入寨主怀抱。 乡民甚至多有怨言,因为乌云寨的月例要求的越来越多,许多人都已经负担不起,他们将这些变化全都怪到吴清儿的头上。 陆云的父母和女儿,被乌云寨的人寸步不离的看守,亦是无法出来与他相见。 他万万没想到,数月前的一别,竟是生人两隔,往后都不得相见。 陆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凶狠残暴的山贼,根本没有办法对抗。 他有家不能回,万念俱灰之下,变得浑浑噩噩,凭借着本能跟随着官道上的流民四处流浪。 最终,辗转来到川北城。 陆云喃喃道:“这就是我的故事,和世上千万的苦命人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这命落在了我的头上。” 唐郁微微一笑,拍了拍陆云的肩膀,挥了挥手上的一文钱:“你这单生意,我接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银,扔给陆云。 “找一家客栈洗漱一下,再买一身新衣服,准备一些路上的吃穿用度。” “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明天出发。” 第17章 经验老道的走江湖 晚上,唐郁回到院子。 “我要去一趟清河镇。” “有一单生意。” 穆良好奇道:“你要自己去?” 唐郁点点头:“帮人处理一点家庭纠纷,感觉不需要太多人。” 王放诧异:“你还处理家庭纠纷?我以为你只对杀人感兴趣。” 唐郁嘿嘿一笑:“或许吧。” 周铁山算了算:“清河镇,距离不近啊,有七八百里吧。” “阿郁,你的实力我是相信的。” “不过,还是带上一只信鸽,如果觉得搞不定,早些飞鸽传书回来。”李广兴说道。 “你们想到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也和阿郁说一说,毕竟我们刚刚从六狼变成七狼。” “若是他死在外面,我们的脸上也挂不住。”李广兴话音落下,其余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唐郁微笑耸了耸肩。 翌日清晨,唐郁练完功,照例来到洛姐铺子吃早饭。 遥遥便看到一名书生坐在靠边的一张桌子上,此人正是陆云。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儒服,好好洗漱了一番,将面上杂乱的胡须全都剔掉。 除了面色还有些饥黄,略显沧桑之外,整体看上去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唐郁坐在陆云一桌:“一碗白粥,两个包子,一碗咸菜!” 没一会儿,洛姐就将早饭端了上来。 她一早就认出了陆云,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重拾斗志,焕然一新。 此刻见到唐郁坐到了陆云那桌,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阿郁,你怎么和他掺和到一起了?” 唐郁笑了笑,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大口粥,顿时感觉胃部温暖充实起来: “嘿嘿,我去帮陆公子处理家庭纠纷!” 陆云也有礼貌地拱拱手:“这些日子,多谢老板娘的照拂。” “日后若还有机会,在下定当报答!” 洛姐笑了笑,也给了他一碗白粥,加了两个包子:“会有机会的,我等你回来报答。” 吃罢早饭,唐郁和陆云收拾好行囊,自城东驾马出城,上了官道便策马奔腾而去。 风吹新叶落尘泥,蒲草奔风马自蹄。 两人的胯下都是驿站的良驹,膘肥体健,四蹄迈开狂奔之时,扬起一路沙尘。 日落月升,星图移转,赶路的时候,时间总是飞快流逝。 入夜里,马儿已经跑得有些疲累,唐郁和陆云准备在路边的丛林歇息一晚。 唐郁将两匹马找了颗树拴了起来,回头看到陆云已经利落地生起一捧篝火。 “手脚挺麻利的,骑术也不错!” 唐郁坐在篝火边,取出苏北给带的干粮,捡了两块给陆云。 唐郁咬了一口,硬得像石头。 “之前独自往来锦城,免不了在野外风餐露宿,都是慢慢学会的。” 陆云也咬了一口馒头,然后不动声色地默默放下,又从自己的包裹里掏出一个面饼。 他看着唐郁在盯着手里的馒头发愣,就将面饼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唐郁。 “要不,试试这个。” 唐郁接过来咬了一口,脆软可口能够下咽,还有一点葱花的香味。 “这样的饼子,你带了多少?” 陆云迟疑了片刻:“省着点儿吃,应该足够我们到清河镇。” 唐郁向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读书人,思虑周全。” 反手将苏北塞进包裹的干粮,通通扔掉。 这叫减负! 两人填饱肚子,陆云熄了篝火,夜里的火光会引来飞禽走兽,甚至可能引来夜行的盗匪。 寒夜湿气重,陆云取出一块小毯子,盖在身上,和衣而眠。 唐郁赞叹,果然是经验老道。 他则盘坐在地上,以修炼内力替代睡眠,几天不睡对于内力有成的武者不算什么难事。 翌日天光微亮,陆云就自然转醒了,心事重重之下,很难睡得安稳。 抬眼望去,不见唐郁的身影。 树林中传来细微声响,陆云循声寻去,林间一片空地上,唐郁正在练刀。 只见他缓慢地趟着步子,心无旁骛,手中紧握着漆黑的厚背长刀。 刀出鞘,挥出,收刀归鞘,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缓慢而清晰,看起来却像是在过家家。 这真的是刀法? 陆云内心闪过一丝质疑。 然而他却又仿佛能感觉到那长刀上有一种无形无质的东西在流动,蕴含着惊心动魄的力量。 铮,长刀再次缓缓归刀入鞘,划出一道悠然的长鸣。 “你醒了?” “那我们出发吧。” 陆云却踟蹰片刻,认真说道:“乌云寨聚集匪徒有上百号之多,你一个人可以吗?” 唐郁笑了笑:“不相信我?” 他指了指马背后挂着的鸽子笼,安慰道: “我和你先去探探虚实。” “看到那只鸽子了吗? 放心,如果搞不定的话,我会摇人!” 陆云默默点点头,两人收拾好行囊,驾马再次上路。 沿着官道行了数十里,两人拐入一条狭长的山道,山道崎岖不平,马匹速度立时减缓下来。 唐郁环顾四周,山势险峻,山道被夹在两峰之间,他笑着说道: “这里倒是个打劫的好地方。” 话音刚刚落下,前方山坡上就冒出来一伙儿人,身形剽悍,身上和脸部勾勒着奇异的纹身。 手里提着朴刀,肩上扛着铁锤,手里握着铁杵,将过山的路封得死死的。 对方还未开口,陆云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的头伏低,双手高高举起: “各位好汉在上,在下上有八十老母需要赡养,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 身上除了出行带的干粮和衣服被褥,已经没有多余盘缠。 请各位好汉高抬贵手,让在下过去。” 唐郁看着前方的山贼还没什么反应,倒是被陆云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心中赞叹,不愧是经验老道的走江湖。 远处山坡上的山贼也愣了,定睛一瞧,其中一个开口道: “我认得你,你是跟着流民去北川的书生!” “老大,这个没什么油水,杀了也是白杀,放他过去吧。” 中间那个山贼眼神睥睨,大马金刀地坐在石头上,像是这群人的头子。 他摆了摆手,大声喝道:“马留下,书生可以走。 小子你穿得不错,油水应该不少,把钱都交出来,也可以放你过去。” 山贼头子一挥朴刀,指向坐在马上的唐郁。 第18章 杀过人吗? 唐郁扬了扬手中的黑刀,平静地说道:“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山贼头子面无表情,一挥手。身后的山贼将手上朴刀,铁锤和钢杖高高举起。 “看到这些是什么了吗?” 陆云声音发颤:“人家的武器比你多!” 山贼头子嗤笑一声:“小子你想用一把破刀吓唬我们这么多人?” “你是不是传奇话本看多了?以为拿着一把刀就是行走江湖的大侠?” 他见过太多这种装腔作势的人,妄想带一两件武器,就能够威慑山贼土匪。 可惜,他可不会被如此简单的伎俩所蒙骗。 “看你的年纪,估计毛都没长齐,就敢拿刀威胁我们,你杀过人吗?” “别说杀人,你恐怕连鸡都没杀过一只!” 山贼头子继续取笑着唐郁,身后的山贼喽啰也传来一阵哄然大笑。 唐郁不觉得生气,微笑着回答:“人我杀过不少,鸡确实没有杀过。” “所以,你杀过人吗?”唐郁淡淡地问道。 这句话以内力驱动送出,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山贼的耳朵。 仿佛在沉闷的阴雨天里,一道春雷突然在他们耳边炸开,声音滚滚回荡不休。 山贼们全都被吓了一个激灵,山贼头子更是一个踉跄从石头上跌了下来。 “老大!你没事儿吧!” 旁边的山贼见状,赶紧将山贼头子扶了起来,然后几只手同时伸出,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山贼头子怒火直冲天灵。 在众多小弟面前被唐郁一声断喝,吓得从石头上跌下来。这面子算是被彻底丢到地上了,还让人反复践踏。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名山贼喽啰看着自家老大气得脸都绿了,一马当先站出来大声呵斥: “臭小子,别以为你嗓门大就了不起。” “我告诉你,我们老大可是方圆五十里最十恶不赦、残暴无情的大山贼。 凡是过路的,敢多一句嘴的,我们就把他舌头割掉; 敢还一次手的,我们就把他双手砍掉; 敢试图逃跑的,我们就把他双腿锯掉; 总之,你还是乖乖把钱掏出来,否则我们就将你宰了,你的钱还是我们的。” 山贼头子神色狠厉,沉声道:“小子,知道怕了吧,赶快把钱交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周遭的气氛已经凝固到了冰点。 陆云此刻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他心中也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如果唐郁解决不了这伙儿山贼,他们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吧。 “这样啊…” 唐郁喃喃道,双腿微微一运劲,身形瞬间拔高,在空中一个空翻,从马背上腾跃而下。 “那就要…” 唐郁倏一落地,脚下骤然发力,荡起一圈灰尘,身影如一道黑色旋风席卷向山坡。 “为杀人…” 铿锵一声,长刀瞬间出鞘,一道白光乍现,刀鸣声直冲云霄,响彻山谷,余音不绝。 “付出代价!” 须臾之间,那抹黑影已经横跨数丈距离,雪亮的刀刃已经近在咫尺。 山贼头子直觉明白,躲不掉! 死亡的恐惧瞬间占据脑海,他本能地一下子跪伏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大喊: “我没杀过人,我是吓唬你!” “我没杀过人!” “…” 他撕心裂肺地不断呐喊,生怕对方的刀刃割断他的气管,让他再也无法申辩! 唐郁神情淡然,他握刀的手很稳,刀锋停在山贼头子脖颈前一寸位置。 “说谎,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一阵清风拂过,山谷里静悄悄。 突然,一阵叮铃哐啷的脆响,那是其余山贼喽啰兵器掉落在地的声音。 山贼头子还在不断喃喃自语,表示他最多就是抢夺过路乡民钱财,从没有杀过人。 “人可以走,钱都留下。”铮的一声,长刀归入鞘中,唐郁说道。 “我不管你们是各自回家,还是另谋生路。” “如果再让我碰到你们拦路抢劫, 那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他们碰上唐郁算是他们倒霉,但他们能苟全性命,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山贼喽啰们不断感谢着唐郁的不杀之恩。 然后将腿脚发软的山贼头子架起来,一头没入山林,快速离开这里。 从唐郁自马背飞身而下,再到收刀归鞘,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陆云还呆立在原地,被眼前不可思议的情景反转彻底震惊。 没有势均力敌的对垒,没有难解难分的缠斗,这是纯粹的碾压! 唐郁整理了一下马匹上的行囊,再度翻身上马,手拎着缰绳,笑着说道: “下次可以不用跪得那么快。” “我们继续赶路吧。” 陆云噌的羞红了脸,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神情唯诺:“阿郁少侠,我是不是很懦弱?” 唐郁诧异道:“怎么会,俗语有云,人贵有自知之明,凡事三思且量力而行。” “若你真是提着刀剑和山贼拼命,那才是有勇无谋的真莽夫。” 陆云无奈一笑:“多谢宽慰。”见识过唐郁的刀法,他对此行更加充满信心。 接下来两日里,他们又碰到了两波山贼,都是陆云老熟人,占据清河镇通往川北城的要道。 不过这一次陆云没有再跪,而是在马背上坐得笔直,大丈夫能屈能伸,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杀过人吗? 唐郁照例以此作为判断标准,为劫财而杀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其中,一伙儿山贼只劫财不害命,像先前一样被唐郁一刀吓退,就地遣散。 另一伙儿山贼的道德底线则更低,领头的实力有三流水平,更强的实力也滋生更邪恶的心。 过路行人,凡是忤逆他们的,男的全都当场格杀,女的则被带回山寨,沦为数十名山贼的玩物。 只有陆云这种低眉顺从的人,还有一线生机,但还要看他们的心情。 心情不好对路人大开杀戒,也是常有之事。 唐郁拔刀了。 白练一般的刀光在群峰山林间闪烁不定,好似春日里温暖的阳光,无处不在。 将这一方的阴暗、罪恶彻底瓦解、消融。 唐郁收刀入鞘,地上躺着十几道尸体,脖子上,胸口处,均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线。 死亡的过程很快,他们几乎都没有感受到痛苦,这是唐郁的另一种慈悲。 他对陆云,如是说道。 第19章 清河镇,守门人 陆云望着满地的尸体,神色复杂,对唐郁言辞之间更多了些敬畏。 唐郁留下一个活口,带着他们去山寨解救无辜的失足少女少妇。 山寨里只剩一些看门的喽啰,唐郁二话不说,见到便一刀一个,绝不放过任何一条性命。 最终,从一间柴房救出八名少女和少妇,多是形容憔悴,衣不蔽体,一看便是受尽折磨。 陆云从山寨里翻出一些衣物,又取了一些山寨里缴来的银子给她们带上。 “沿着山路往西,向川北城去。” “沿路的山贼已经被我们遣散,上了官道就会安全很多。” 女人们相互搀扶着上路了,毕竟再艰难的路,也是一条生路。 “我们也走吧!” 唐郁和陆云挥动马鞭,策马奔腾而去。 翻过一座座山,跨过一道道河。 两人驾马站在山坡上,远远望去,一片青瓦白墙的建筑坐落在远方的河谷之中。 清河蜿蜒流淌而过。 陆云伸手指向河谷里的建筑群: “那里就是清河镇。” 清河镇并不大,千户人家,数千人口,背靠桃山,依傍清河,以务农、采集和打猎为生。 “山水相映成趣,风景优美,河谷土壤肥沃,物产丰富,真是一处风水宝地。” 唐郁赞叹道。 “无怪乎,会引来乌云寨的觊觎。” 清河流域,桃山以东,俱是乌云寨的地盘。 为了防止陆云被乌云寨山匪认出,唐郁用穆良给他的易容道具,给陆云贴了个假胡子。 然后在他脸上涂了一层特制的药水,不一会儿陆云的皮肤就变得皱皱巴巴。 看起来像是个年逾不惑的中年人。 唐郁站在远处,皱着眉头,然后又从行囊里翻找,找到一件金缕黑云纹的缎带长袍。 这是苏北给他带的,不知道什么用途。 唐郁将它扔给陆云: “试试。” 陆云换上一身锦衣绸缎,黑云纹为底衬,彰显内敛沉稳,金缕金丝勾勒出华贵气质。 摇身一变,陆云从一个穷苦书生化身成为雍容贵气的中年富商。 唐郁满意地点点头,没想到穆良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挺好用。 “走吧。” 两人下到河谷,来到清河镇口。 唐郁将两匹马的缰绳拴在一起,在前面扮演一个牵马的家仆与护卫。 陆云双手背负在后,拿出读书人的作派,步伐稳健不失风度,妥妥一名儒商。 清河镇口有一道桥,桥名安康,横跨清河,是进出小镇的必经之路。 另一条路则是从后村出去,直入桃山,山路崎岖难行,除非是县里的猎户,否则很少有人选择翻越桃山。 安康桥上,一左一右各站着一人,体型健硕,皮肤黝黑,看着孔武有力。 唐郁一眼瞧去,系统提示在脑海中响起: “叮,人物评价,不入流,横练入门,结实耐揍。” 陆云低声道:“这两人就是乌云寨的,进出县都要接受检查。” 唐郁挑了挑眉:“这么霸道。” 他左手握着刀,右手牵着马,假装没看见桥头的两个门神,径直闷头往桥上走去。 “站住!” 一名大汉阴阳怪气地长声喝道:“没看到站着两个人吗?” “招子不管用,我可以帮你挖下来。” “省得以后出门,有眼无珠!” 唐郁眯着眼,语气不耐道:“你待如何?” 另一人语气生冷:“凡过桥者,一律接受盘查。” 陆云跟在后面,拱手出来打个圆场:“两位大哥是何许人呀?” “我一年前来此走商,倒是没听说,过桥入县还需要盘查的。” 把门的汉子看着陆云穿着雍容华贵,气质端庄文雅,眼中闪过一抹贪婪。 这是一只肥羊! 或许怕把陆云吓跑,他的语气变得柔和:“近来山贼土匪横行无疑。 县老爷组织乡民自发盘查往来生人,以免有土匪浑水摸鱼。” 唐郁心道,好家伙,这人颠倒是非,说黑为白,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是个做土匪的人才! “这位老爷打哪来?”把门的汉子继续打听。 “我自川北来。” “来此所为何事?” “时节将至,准备预订一批山桃,运回川北城里做生意。” 清河县背靠桃山,出产的山桃圆润饱满,鲜嫩多汁,在川蜀以北是出了名的。 这会儿也确实是快到山桃成熟的季节了。 两名汉子礼貌拱手道:“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老爷和您的…”汉子眼神撇向唐郁。 “家仆兼护卫。” “老爷和您的护卫都要接受一下盘查,才能放你们进去,你们也别为难我们了。” 陆云和唐郁对视一眼,默默点头同意。 陆云的背包里除了些干粮、被褥,剩下的就是书籍和一个材质不错的钱袋,里面装的都是从山贼身上搜刮来的银子。 汉子用手颠了颠,沉甸甸的,向另一个同伴打了个眼色。 读书且富有,确认肥羊无疑。 再摸去唐郁的行囊,粗布麻衣一套,不知名药材一份,不知名瓷瓶一个,烧饼干粮若干。 还有一把黑色刀鞘,黑色刀柄的厚背长刀。 铛的一声,刀被拔出鞘来,山贼有些眼力。 刀的材质平平无奇,但刀身明亮如雪,刀锋寒气逼人,这是人养刀! 这人,恐怕是个厉害的刀客! 山贼汉子眼神中透着一丝忌惮,唐郁实力不详,而且背包里有太多可疑之物。 一名大汉迟疑片刻,说道:“他的刀和包裹,得留下。” 唐郁淡淡地问道:“你说什么?”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如地狱黄泉溢散阵阵寒气,眼神如刀锋,有若实质,让人心胆生寒。 两个山贼只觉脖子传来一阵恶寒,仿佛下一秒就有一把无形的锋刃令他们身首异处。 他们迫于唐郁十足的压迫感,支支吾吾不敢回话。 陆云心知轮到自己出场了,轻咳一声,文质彬彬地说道: “两位大哥,这位兄弟是我家里请的护卫,多亏他一路上护送我逃过无数山贼的围追堵截。” “身为在下的护卫,他从不让刀离手。随身也常备跌打肿痛,刀劈斧砍的伤药。” 陆云指了指包裹里,那些山贼认不出来的瓶子和罐子。 “今天能让你们检查,已经是破例了。” 两名山贼相互望了望,不置可否。 陆云一咬牙,使出杀手锏:“若是两位兄弟执意要扣押在下护卫的护身物件。” “那这镇子,不进也罢!以后我应该也不会再来这里了!”陆云冷哼一声,佯装生气转身就要离开。 眼看到手的肥羊竟然自己想跑! 两个山贼连忙制止道:“这位老爷,请留步!” 第20章 喜事,哀事 唐郁左手握刀鞘,右手牵马,慢慢走在清河镇的主街上。 陆云明面上是富商老爷,所以此刻坐在马背上,环顾四周,看着熟悉而陌生的环境。 两个山贼不舍得放跑陆云这只肥羊,所以还是妥协了,将唐郁和陆云放行进来。 在他们的认知里,唐郁只有一人一刀,而自己这边上百号兄弟,他还能反了天不成? 陆云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低声说道: “少侠,我家就在前方岔路右拐,再直行百步的左边巷道中。” “我想回去,看看我的女儿和爹娘…”陆云的声音近乎颤抖着,断断续续。 唐郁平淡地说道:“不行,有人盯着咱们。”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 陆云强忍着涌上眼眶的热泪,若无其事地驾马走过回家的路口。 他只是遥遥望了一眼,便快速将头转开。 唐郁向街上卖菜的商贩打问了一番清河镇的客栈方向,然后牵着马匹继续慢慢走着。 自从乌云寨把持了清河小镇,凡是有外来的商旅,就算不把命留下,也要吐出三升血来。 久而久之,这里已经很少有外人前来了。 客栈和驿馆也倒的倒,关的关,只剩下一家还在苦苦支撑。 唐郁沿着主街走了两里地,然后左拐走了几十丈的距离。 远远就看到一座古朴的二层阁楼,静静地立在清河之畔。 客栈前种了一棵柏树,寓意长青不倒,只是看起来,这座客栈也岌岌可危。 唐郁和陆云在门口喊了半天,又等良久。 终于有一个小二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小二睡眼惺忪,一副刚刚被吵醒的样子。 他揉了揉眼睛,突然大叫一声: “外来的?” “你们怎么敢来这里?” 唐郁无奈地笑着解释: “我们是被骗进来的,你客栈生意还做不做? 我们要两间房,马匹也帮我喂饱。” 小二连忙出来将唐郁和陆云迎进了客栈,客栈里,所有长凳都摆在桌子上,并且还蒙上了一层灰尘。 他手脚麻利地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上,将上面的长凳放下。 然后用肩头的抹布快速将桌椅上的灰尘拭去,他边干活边解释着: “两位客人,实在不能怪我惫懒,几个月没有一单生意,老板都两个多月没有出现了。 只剩我一个人,实在是孤木难支,两位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陆云从钱袋子里摸出一小锭银子,扔给小二,同时说道: “小二哥,这里是预付定金,之后若是不够,我们再补给你。” 小二抬手接住银子,神情激动: “爷,您出手太阔气了!” 然而他转瞬间又丧气地叹息一声:“挣到钱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上交给乌云寨。” 他一边走到柜上拿出客房账登记,一边继续嘀嘀咕咕着: “这伙儿山贼是越来越贪,之前还一月一交,现在十天半个月就找个由头让人上交分例。” “不是祖宗忌日,就是夫人有喜,真是比明抢还恶心!” “两位爷,要我说啊,你们还是在晚上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从后山偷偷溜走吧,不然你那钱袋子怕是一点都留不住咯。” 小二做完登记,便要引着两人上二楼客房,却见那富商老爷目光怔怔地看着他。 然后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大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叫,夫人有喜?!” 陆云眼神通红,状若疯魔,小二被他抓着肩膀,动弹不得。 他被陆云突如其来的癫狂吓到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唐郁一手搭在陆云的肩膀,内劲一吐一收,平静地说道:“冷静一点。” 陆云只觉得一股劲力传导至双手,让他不由自主地松开,同时絮乱的呼吸也逐渐平复。 他对着小二道歉:“小二哥,不好意思,我家老爷有癫痫症状,偶尔会犯病!” 陆云汗颜,刚才自己实在太过着急了。 “你刚才说寨主夫人有喜还要另交分例,这具体是这么回事,可否详述?” 小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挥了挥手道:“不妨事,不妨事。” “二位随我上楼看一下房间,我边走边给您说道说道。”小二躬身摆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伴随着吱呀的木板声,小二将乌云寨主强占陆云妻子的事情再次娓娓道来。 陆云的手也越攥越紧。 小二说昨日乌云寨派山贼下山传递消息,称寨主夫人有喜,清河镇需交半月分例以示恭贺。 整个清河镇百姓在乌云寨长期压榨下,本就没有什么余粮。 这次还要另外再交半月例钱,乡民百姓是敢怒不敢言,心中更是将怨气都撒在吴清儿头上。 更有传言说,正是因为吴清儿吹得枕边风,导致清河镇的月例负担越来越重了。 陆云气得一拍木制栏杆,大喝道:“荒谬!荒谬至极!” 陆云用足了力气,手掌拍的通红,而木制楼梯更是一顿吱呀作响,仿佛要散架了一般。 小二不敢望向陆云,只能求助唐郁。 唐郁给了一个宽慰的眼神,默默做了无声地口型:“又犯病了,一会儿就好!” 小二苦笑道:“老爷您稍微控制一下情绪,我们客栈年久失修,实在经不起您这样折腾。” … 客栈的房间虽然有年代感,但还算是干净整洁,小二送上一壶茶水,而后退下去准备饭食。 这里的厨师已经不干了,所以餐食也是小二自己动手准备,需要提前预订了。 唐郁将窗户推开,外面正对着波光粼粼的清河,一阵清风袭来,来带湿润的空气。 陆云在房间里从左边走到右边,然后又从右边走到左边,整个人全身上下都透着焦虑。 “清儿怎么会有喜呢?!” “我不相信清儿会作出这等事情,她一定是被迫的!” 陆云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 “我必须先见到我爹娘,确认我女儿的情况!” 唐郁吱呀一声坐在椅子上,翻出茶杯,倒上两杯茶水,这里的茶叶是桃山上采集的山茶与桃花晒干制作而成。 用热水冲泡起来,闻之,有一股淡淡的桃花和草本的混合清香。 唐郁呷了一口茶,清新而带有一丝甜味,解渴解乏,着实不错: “不必心急,我想今夜应该会有客人来访!” 第21章 客栈来客 晚上,小二将做好的饭食送上客房,两荤一素,都是最简单的家常菜,再难的他也不会做。 唐郁尝了一口,咸淡相宜,配上送的桃花酒,香甜清新不醉人,十分爽口。 再加上他们连续数日风餐露宿,吃干粮喝泉水,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 平常的菜肴也是吃得有滋有味,即便是悲愤交加如陆云,也忍不住吃了两大碗。 值得一提的是,小二送菜上来时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抱怨。 原来是刚才乌云寨的山贼来收分例,将他今天得的银子全都索了去。 唐郁问道:“乌云寨喜宴何时召开?” 小二嘟囔道:“可不就是明日!” “所以这些山贼才像催命鬼一样,挨家挨户催着要钱。” “没有钱的,就拿值钱的物件折抵,还是没有的,只能忍受被责打辱骂,死人的都不在少数。” 小二越说越愤怒,但也越来越无奈,形势比人强,他们普通人如何能对抗武装完备的山贼: “你们啊,还是赶快逃吧,镇里已经有很多人从后山逃离了,我若是撑不下去,也要跑路了。” 小二关上房门,下了楼去。 夜风微凉,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头,今夜乌云浓稠,明月与星辰都被遮盖得严实。 唐郁摩挲着下巴:“如果乌云寨真的不想让百姓离开的话,为何只守前路而不顾后山呢?” 陆云饱读诗书,早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轻叹一声: “正所谓围师必阙,给百姓留一线希望,他们才不会团结起来殊死一搏。 而被虚幻的希望所蒙蔽,甘愿留在镇子里面,被温水煮青蛙一样长期剥削。”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乌云寨主并不简单,后山之上一定也留有后手。 或许根本就没有人逃出去过。” 唐郁默然,乌云寨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夜阑人静,万物无声。 客栈里木制台阶上,突然传来一阵吱呀吱呀的响声。 一道黑影低声骂道:“妈的,这该死的台阶,为什么这么响!” 另一道黑影催促道:“蠢货,你动作快点儿,趁台阶没反应过来,赶紧跑上去!” 客栈里安静了大约两秒钟,然后传来一阵急促而清晰的台阶吱呀声。 漆黑的卧房里,唐郁和陆云面面相觑。 明日贺喜,他们猜到山贼今晚必会行动,要么明抢,要么暗夺! 只是没想到山贼来的方式,低调而嚣张。 唐郁沉默片刻:“那楼梯确实挺烦人。” 陆云:“赞同。” 唐郁静静地站在门边上,在透过窗户的微弱月光衬托下,成为一团黑暗中阴影。 随着内力小有成就,他的耳力也得到极大提升。 他清晰地听到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正向着卧房方向走来,还有山贼的低声交谈。 “这楼梯太可恶了! 我一口气跑上来,发出的声音反而更大了! 不知道会不会把他们惊醒。” 一个山贼小声抱怨着。 “你给我闭嘴!” “我们速度很快,他们肯定还在睡觉!” “手脚麻利点。” 唐郁内心无语,他们还真是自信。 啵,一根细小的竹管穿透窗纸,伸入卧房,位置就在唐郁的右边。 凝心静气之下,他甚至能听到门外两人微弱的心跳声。 一股白烟从竹管中徐徐冒出。 唐郁伸出一根手指,堵住竹管口。 大约过了五秒钟,外面传来扑通一声。 “老二,你怎么了?!” “这种时候,不能睡呀!” 走廊里一个山贼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另一个则焦急地手足无措,不断试图叫醒对方。 卧房门突然打开,一道黑影飘出,黑夜里传来一阵微风,一道银光。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嗓门真的很大!” 唐郁右手持刀架在山贼的脖子上。 “别动,不然送你去见你兄弟。”他的兄弟已经被自己吹的毒烟毒死了。 唐郁收到了系统提示,奖励4因果点。 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他用的是迷烟,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这两个山贼正是桥头看守的两人,死了的叫王仲,活着的叫刘胥。 唐郁将刘胥押进卧房,让他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我已经知道你们是乌云寨的人。” “把你知道的关于乌云寨的事情都说出来。” 刘胥兀自强硬地说道: “我劝你最好放了我,我们乌云寨有三百号兄弟,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杀的完吗?” 他没注意到,唐郁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尤其是听到三百个的时候,表情甚至变得有些兴奋! 陆云说道:“你的三百号兄弟,现在也救不了你一条性命,你确定你要坚守无谓的道义?” 唐郁将长刀又逼近几寸,刀锋已经刺入刘胥的皮肤,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脖子处传来,刘胥知道唐郁不是在开玩笑! 他连忙举手投降:“我刚才在开玩笑! 我说,我说,我把知道的都说给你们听。” 认怂认得这么快,唐郁和陆云也都沉默了。 乌云寨明日在山寨摆宴,除了各村镇留两到四名山贼驻守,其余人都要回去参加。 村镇驻守的山贼油水很少,这两个看门的好不容易逮着陆云这只肥羊。 两人合计一番,就想宰了他,把钱财孝敬给上级,给他们调换一个劫道的活儿。 清河镇共有六人,两人守桥,两人巡街,还有两人负责看守陆云家宅。 这是变相监禁,为的是防止陆云的父母和女儿逃脱,一日三餐都是山贼负责送进送出。 山贼低声道:“这是夫人的意思!” “什么?!”陆云失声道。 “清儿绝不会做出如此绝情之事!” 刘胥听着陆云的声音,眼前富商的形象慢慢与几个月前那个穷苦书生融合在一起。 “你是陆云?” “没想你不仅没死,还乔装混了进来!” 刘胥冷笑道:“寨主与夫人情深意重,乃是天作之合,如今有喜,更是上天的安排。 她顾念旧情饶你不死,你还不赶紧滚,何必回来自取其辱呢?” 陆云本能地摇头: “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不信,我一定要找清儿问清楚!” 唐郁说道:“别跟他废话了,我们去你的家宅见你父母和女儿。” 他一把将刘胥拎起来,嘿嘿一笑: “我只需要一个人带我上山,所以你最好配合一些,不然我可以随时换一个领路人。” 刘胥连连点头应是。 第22章 上山 陆家宅院。 门前的石阶上,两个看守的山贼正坐靠着木梁打盹,轻微的鼾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黑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嗒嗒声,那是鞋子叩击青石板的声音。 两名山贼虽然武功不高,但是警惕性还在,他们瞬间清醒,有人正在快速接近。 两人立刻站起身来,唰的一下,抽出腰间斜挎的朴刀。 “什么人,给我站住!” “不许靠近这里。” 山贼呼喝的声音响彻整个宅院。 忽然,两人听到一声细碎的地板碎裂声音,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模糊黑影,并且越来越近。 那是,一个人! 还有,一鸿犹如新月的刀光! 唐郁只出了一刀,两名山贼的脖颈处就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线,直挺挺躺在地上。 唐郁头也不回地跨过两人的尸体,一把将院门推开。 陆云本来躲在巷道之中,见唐郁控制了局面,迫不及待地直接冲进宅院。 “你逃不过我的刀,还是乖乖认命吧。”唐郁对着留在远处巷尾、貌似准备跑路的刘胥说道。 片刻之后,刘胥面色阴沉而无奈,老老实实地走了出来,跟着唐郁进了陆府。 他们还未见到人,一阵哭泣声已经传入耳朵,而且不仅仅是一个人的。 庭院里,只见陆云一手搂着两位身形佝偻的中年人,另一只手搂着一名三四岁的女童。 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无论多么坚强的人,在父母面前都会变成孩子。 陆云的父母也是老泪纵横,声音颤抖:“孩子,这几个月来你在外面受苦了!” 陆云向他父母介绍了唐郁和他的俘虏,然后就急切地问道: “爹娘,别人都说清儿抛弃爹娘,遗弃女儿,嫁给了乌云寨寨主,这是真的吗?” 陆云内心焦急,但又胆怯。 他害怕听到一个残酷的真相。 母亲掩面侧头不敢看她,女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尚且不懂大人们在哭什么。 父亲终究是长叹一声:“阿清还是顾念一些旧情的,你也莫怪她…” 陆云离开之后,乌云寨纵马横刀而来。 横杀数人,暴尸街头。 清河镇,各家各户的钱财、余粮通通上交。 他们还带走一个女人,吴清儿,她被乌云寨主一眼相中。 两人密谈半个时辰后。 吴清儿跨上寨主的宝马,心甘情愿地跟随山贼离开。 万顷风涛吹碧浪,漠漠寒月凉人心。 乌兰山在清河以北,林荫茂密,春花绚烂,山道开阔平缓,可以纵马而行。 山脊之间,唐郁挟着刘胥,后面跟着失魂落魄的陆云,三人驾马缓缓登山而上。 马是乌云寨的高头大马,衣是乌云寨的制式常衣。 若非刘胥脖子下若隐若现的,抵着一柄银色飞刀,寻常山贼只道是同僚回山参加喜宴。 在山间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东边一抹紫气已经在天际氤氲而生。 伴随着第一缕晨光,唐郁等人的前方山道逐渐收窄,一片高耸的黑色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乌云寨到了。 唐郁遥望去,只见山寨大门高数丈,宽数十丈,全部由铁力木打磨而成。 中间寨门宽十丈,平日里用粗铁链高高吊起,只有山贼集体出动时才会放下。 寨门两边各有一座塔楼高高耸立,视野能够俯瞰山寨整个山坡,说一句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可惜,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唐郁三人驾着马,不急不缓地来到寨门前。 “口令!”塔楼上瞭望的山贼高声问道。 “乌云遮月漫桃山!” 刘胥长声回应:“清河县驻守刘胥,带下属归山换防!” “开侧门,入!” 唐郁内心赞叹,这才是正规山寨的模样,与乌云寨相比,之前遇到的那些实在是小儿科。 随便找个山头,再搭几间草屋就敢对外宣称为山寨,低级! 山寨大门旁边一道小门缓缓升起,仅供一人一马通行。 进入山寨,唐郁只感觉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乌云寨依傍清河支流而建,寨内设有议事厅,忠义堂,粮库,兵器库,后厨食堂,以及大片依山而建的民居。 刘胥将山寨内的布局一一详细讲解,还将山寨内的高手和布防情况和唐郁交代清楚。 他怀着希冀地眼神: “大侠,你什么时候能放我走?” 唐郁微笑着道:“我只是说让你多活一会儿,可没有说要放过你。” “你!”刘胥目瞪口呆地看着唐郁。 可他的脖子被牢牢掐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唐郁手上内劲一吐,微微用力。 咔嚓一声,刘胥的脖子被扭断。 横死当场! 陆云同样瞳孔剧震,唐郁不仅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他杀完人后,脸上还闪过一丝兴奋的微笑。 陆云不禁自我怀疑,难道说,我带来了一个杀人恶魔? 唐郁一手将刘胥的尸体拎了起来,一手拍了拍陆云的肩膀: “走吧,我们时间不多了。 先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陆云只能浑浑噩噩地应和。 明日的喜宴就在议事大厅及厅前广场摆桌,会准备将近百桌饭菜。 后厨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碌起来,不时会有陆陆续续的人加入宴席的筹备工作。 “老大,我们被叫来帮忙的,您看我们能做些什么?”一名俊秀少年问道,身后还跟着一个脸色青白的斯文青年人。 厨子头上下瞅了瞅,稀奇地说道:“除了寨主,那群歪瓜裂枣里竟然还有长相标致的人。” 唐郁虽然挂着微笑,但身体的肌肉和神经却全都紧绷起来,若是对方存疑,他会毫不犹豫暴起封喉。 “你去烧柴,你去挑水。”幸好厨子头没有再细问,而是直接给他们分了任务: “手脚麻利点儿,耽误了喜宴的时辰,寨主的怒火可不好承受。” 唐郁两人连连点头。 等到厨子头离开,唐郁叮嘱道:“你去安心烧柴,等到把柴都烧完。” “事情应该就差不多解决了。” “不要心急,也不要出来随意走动。” “不然,我可保不住你了。” 陆云心中焦急,下意识说道:“那怎么行?我能帮你的!” 唐郁平淡地撇了一眼陆云: “我再说一遍,你既然要跟来,那就要听我安排,否则我不会让你跟我上山。” “你是一个读书人,要信守诺言!” 陆云嘴角撇了撇,所以你不是读书人,就可随便自食其言了是吧。 唐郁说罢,拿起墙角立着的扁担,挑起两个水桶,哼着歌朝着清河支流而去。 第23章 闪亮登场 日头高升,鸿运当头。 后厨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一人如果全神贯注做一件事情,那么他就能做到心无旁骛。 陆云已经深刻体会到了,他现在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唐郁在哪里,在做什么谋划。 厨房里四个土灶,四口大锅,他要一刻不停的添柴,煽风,清理木灰,在厨房里跑前跑后。 即使这样,他还要被厨子头训斥手脚太慢,一生要强的他恨不得再长出两手两脚。 议事大厅里,一道道菜肴被摆上桌子,烧鸡、烤野兔、炒山菌、四季豆等等。 山寨的厨子有些手艺,简单的家常菜色也炒的有滋有味,香气扑鼻。 唐郁每次手里端着四道菜往议事厅送,趁着没人的时候,吃了几个四季豆,一口野菜炒肉丝,或者再尝一尝山菌丝。 烧鸡和野兔没有碰,因为咬一口太容易被人看出来了,传了几趟之后,唐郁觉得有些饱,便不再吃了。 而后他从后厨拎了两大坛泥封的女儿红,一桌七到八只碗,动作麻利地依次倒满。 议事厅的管事逮着他特地表扬:“看着年纪小,没想到力气不小,一个人干四个人的活。” “一会儿坐我旁边,我向老大引荐一下你,帮你讨个职位!” 唐郁心中感慨,果然是天道酬勤! 宴席的准备已经一切就绪。 议事厅管事高声长喝: “开宴!” 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好似平地惊雷,预示着宴会开始; 然后就是阵阵敲锣声和擂鼓声,密集的鼓点将人的热血敲击得沸腾起来; 这种场景怎能少的了唢呐,只听一声嘹亮的唢呐长鸣响起,荡气回肠,直入云霄。 唢呐、锣鼓声交相辉映,声乐震天,将喜宴的氛围推至高潮! 唐郁感受着周遭其乐融融的欢快氛围,各路认识的不认识的,见面全都称兄道弟。 相互寒暄着近期劫了多少钱财,又杀了几个不长眼的,又抢了什么好货色回来。 临近正午,整个议事厅里已经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唐郁甚至觉得吵得脑壳疼! 议事厅管事大喊一声: “肃静!给我全都落座!” 这一嗓子蕴含内力,声如海浪,压下了在场所有的杂声。 唐郁也不惊讶,管事是山寨三把手,统管寨内大小事务,系统显示评价为江湖三流。 管事的威严深重,山贼们立刻听话地就近入座,唐郁也被管事安排到和他一桌。 “有请寨主!寨主夫人!” 锣鼓鞭炮再度响起,唢呐吹出热烈的旋律。 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从议事厅走出,此人面容刚毅,目似寒星,顾盼之间英气逼人,竟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 这便是乌云寨寨主,乌廷远。 唐郁嘀咕:“啧,和陆云完全不同类型。” 在其身后,一名绝美的女子款款走出,正是头上金爵钗,腰佩碧翠琅。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 一笑倾人城,绝代无芳华。 唐郁呆呆地看着吴清儿,饶是他久经现代美女的审美历练,此刻也不禁为之失神。 本以为陆云在描述的时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没想到他还是谦虚了的。 在唐郁眼中,如果说单论相貌,乌廷远和吴清儿确实算得上是极为相称的一对璧人。 “举碗!” 管事组织众山贼,将装满女儿红的酒碗高高举起。 “贺!” “祝寨主夫妻永结同心,早生贵子!”众人齐声道贺,而后将手中酒碗一饮而尽。 乌廷远也举起满满一碗女儿红: “谢谢众位兄弟!” 而后仰头,一口干。 管事看着唐郁仍然高举着酒碗,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你怎么不喝?” 唐郁婉拒道:“我酒量不佳。” 管事眼睛一瞪,胡子一吹,身子弹起来,指着唐郁鼻子:“酒量不佳,那也得喝!” 话刚说完,管事竟然觉得身体一软,踉踉跄跄地跌坐在椅子上。 唐郁微微一笑:“原来管事你也酒量不佳!” 扑通,扑通。 在场的山贼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 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议事厅内的所有山贼基本全都倒下了。 穆良给的药粉还挺好用的! 唐郁将披在外面的山贼服扯了下来,露出一身黑色劲装,腰间的黑鞘厚背长刀异常显眼。 当然,在场的还有几个没有倒下的。 穆良说这种迷药对内力有成的人,效果会大大削弱,内力越强,效果越差。 寨主乌廷远、管事杜若复,还有山寨二把手,王天宇,这三人都还意识清醒。 而吴清儿则是没有喝酒,自然没有中迷药。 但她除了最初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之外,仅仅静静地旁观,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根据系统的提示,乌廷远是江湖二流,杜若复和王天宇则是江湖三流。 乌廷远看起来影响不大,身形依旧挺拔地站在厅前,只是面色变得阴沉难看。 王天宇和杜若复则都跌坐在椅子上,一时间根本没有力气站起身来。 唐郁称赞道:“乌寨主不愧是一寨之主,功力之深厚,连我的迷药都起不到作用。” 乌廷远则愤怒地质问道:“阁下究竟是谁,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为何前来破坏我的喜宴!” 唐郁笑了笑:“乌寨主莫急,我们确是第一次见。不过,我受人之托,来找你讨回一个公道。” 乌廷远沉声道:“是谁!竟敢与我作对。” “乌寨主恶事做尽, 莫不是连仇家都数不清有多少了?” 唐郁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就让你死个明白,委托我的,是陆家一个穷书生。” “他的名字叫,陆云。” “是他!” 乌廷远眼神震惊,他迅速转身望向身后的吴清儿,眼神之中带着熊熊怒火。 吴清儿却完全无心理会乌廷远的心情,当她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脑袋已经一片空白。 她眼眶瞬间泛红,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转身离开。 “不准走!”乌廷远怒吼道。 可惜,吴清儿这一次,义无反顾。 “啧啧,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唐郁一步踏出,左手紧握着漆黑的刀鞘,身上陡然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第24章 血雨腥风 “帮主,快走!” 王天宇强行运转内力,带动无力的躯体。 一道镔铁棍耍得虎虎生风,在空中抡圆了出一道弧线,向着唐郁当头劈下。 杜若复同时出手。 他虽然还在椅子上站不起来,但是挥手间,数枚暗器从长袖之中倾洒而出。 两人即使身中迷药,但内力仍在,配合默契,想为乌廷远争取逃脱的时间。 意料之外! 唐郁身形疾退一步。 伏身躲过如雨的暗器飞袭,而后反手以刀鞘斜撩而上。 咚的一声,漆黑的刀鞘与势大力沉的镔铁棍重重地碰撞在一起。 劲力虚浮,可杀! 铮!唐郁顺势抽刀出鞘,旋身向着王天宇自上而下一刀斩出,刀光一瞬间骤然亮起。 然而,一阵气劲汹涌而来,一柄青黑阔剑突得杀出,与唐郁的刀锋铿锵一声碰撞在一起。 “我绝不会丢下兄弟独自逃命!” 乌廷远双手拄着一柄阔剑,剑身青黑如黛。 他眼神睥睨,傲然挡在王天宇身前,一股英雄气概油然而生。 一时间,唐郁竟有些分不清,孰善孰恶? 没有丝毫犹豫。 唐郁转身冲向身后的杜若复,必须趁着对方虚弱先杀一个! 否则三名高手的合围之势,对他很不利。 在场的三人瞬间洞悉他的意图,乌廷远顾不上在原地摆姿势,急忙飞身追赶。 唐郁只会刀法,不会轻功,速度全靠肉体短距离爆发,乌廷远一个纵跃已经拉近一丈。 与此同时,杜若复同样开始拼命:“臭小子,我让你有来无回!” 透骨钉,龙须针,铁蒺藜各种暗器不要钱一样,铺天盖地飞向唐郁。 形势陡然逆转,陷入前后夹击! 危急关头,唐郁反而愈发平静。 他身形不停,向着一捧暗器撞去,手中刀光连连闪动,形成一片细密如织的刀光。 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击之声。 厚背刀与无数暗器对撞。 一道令人忽略的银光顺着唐郁的左手甩出,穿过如雨的暗器,飞向杜若复! 与此同时,乌廷远的青黑阔剑,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势如破竹地袭向唐郁背后。 咚的一声闷响,唐郁身形好似沙袋一样,直接飞出去,撞到了立在一旁的兵器架。 紧接着,噗的一声,一道血光飙飞。 杜若复的脖子插着一柄飞刀,死不瞑目。 “若复!”乌廷远和王天宇同时惊呼。 唐郁从散落的兵器堆里爬起来,鲜血从嘴角徐徐渗出。 二流高手的全力一击并不是那么好接的,虽然唐郁用刀鞘回身阻挡了一下。 但汹涌的内劲还是犹如海潮一般,将他微弱的内力防线摧毁,冲击到了脏腑。 他已经受了内伤。 “叮,击杀山贼一名,奖励121因果点。” 呵,这人还真是作恶多端! 远处,乌廷远捧着杜若复的尸体,怒声喝道:“王八蛋!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唐郁嘿嘿一笑,厚背长刀一横: “那你就来吧!” 他转身扑入满场倒地的山贼群里。 数百昏迷的山贼。 唐郁每每刀锋闪过,就会增添几道亡魂。 刀光,血雨,腥风。 一场屠杀,在议事厅院中无声上演。 “畜牲!你在干什么?!” 乌廷远怒发冲冠,提剑追向唐郁。 谁能想到,唐郁在拼尽全力杀掉杜若复之后,没有选择乘胜追击,反而去屠杀其余人。 如果他的体力和内力进一步消耗,再对上乌廷远和王天宇,将完全没有任何胜算。 这个道理,唐郁不可能不懂! 除非,他以杀人为乐。 是天生的,杀人狂魔! 由于被药力影响,王天宇仍然有些手脚发软,必须依靠着镔铁棍,才能站起来。 他看着场中挥刀肆意屠杀的唐郁,和试图追击的乌廷远,眼神透着焦急。 他一直在尝试着用内力驱散药力,但这需要时间。 而乌廷远被地上四处倒下的山贼所干扰,唐郁又一心避战,一时间拿他没有办法。 议事厅外的青石阶上。 吴清儿正在快步而下。 她身披赤金彩衣,腕系碧玉金环,富丽华贵,倾国倾城的容貌犹挂着几丝泪痕。 她环顾山野,踌躇不知去向。 蓦然回首之际,那人却在山花烂漫之处。 一袭青衫,一袭彩衣。 相对而立,相顾无言。 陆云曾有许多话想对妻子说, 远行锦城的见闻,书院考学的艰辛,到获准入学的喜悦,还有那牵肠挂肚的思念; 他曾有许多问题想与妻子问, 为何要抛弃父母,离开女儿,为何要投入山贼的怀抱,为何要阻止他回来,为何显得如此绝情,无情? 但是此刻,陆云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他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 连月来累积的哀愁、困顿和委屈通通凝聚在眼中,化为一滴相思泪。 吴清儿此刻早已轻掩着嘴巴,眼神泛红,两行清泪如泉,涓涓而流下。 她猛地扑向陆云,张开双手一下子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埋进陆云的怀中。 眼泪更加汹涌,打湿了陆云的衣衫,吴清儿喃喃说道:“陆郎,陆郎,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陆云微微一愣,所有的哀愁、委屈瞬间化作一缕温柔,他伸手将吴清儿紧紧地揽在怀里。 就像千百次在梦中一样, 再也不松手。 “清儿,我也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 议事厅外。 唐郁再次扛着乌廷远气劲的余波,收割掉一个山贼的性命。 “叮,杀死山贼一名,奖励7因果点。” 【宿主】:唐郁 【武学】:拔刀术;吐纳术 【人物评价】:江湖三流 【因果点】:1023 唐郁咧嘴一笑,心中默念道:“系统,抽取体验机会。” “消耗1000因果点,已经为宿主随机抽取三位武侠人物体验机会。 《天龙八部》:段延庆; 《天行九歌》:白凤; 《四大名捕》:铁手。 请宿主选择体验机会(可保存留待后续使用),或者消耗500因果点,重置抽取人物。” 段延庆,首先排除,虽然一阳指不错,但是这个人物,实在不符合唐郁的审美; 铁手,确实很强,也更全面,但是考虑到会抽取武功,很可能抽不到相性符合的功法; 白凤,一身修为全部在轻功上面,而他现在缺的就是轻功! 至于重置机会竟然要花费500因果点,系统简直不要太黑心! 唐郁心中默念道:“系统,选择体验《天行九歌》:白凤。” 第25章 凤舞 伴随着系统提示,一名蓝紫色短发的白羽少年,出现在唐郁的灵魂深处。 他身着一袭白色劲装,体态修长而有力,足尖轻点,轻盈地落在一片树叶上。 怎样的速度才能掌控自己的生命? 世界上没有一只鸟能够永远飞翔,不需要落地。当你自由飞翔的时候,你会忘了这一切。 白凤,天空已经在你的头顶, 用你最大的力量去飞翔吧。 半小时的体验时限,开始! 所有白凤的记忆、意识、功法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融入唐郁的精神印记。 白凤的功法名叫凤舞,这既是一种心法,又是一种身法。 唐郁沿着既定的路线运转内力,身体立刻变得轻盈如羽,甚至连风的流动都变得不一样。 一道劲风袭来,乌廷远已经追至身后,这一击,他有十足的把握! 然而,他的剑劲,落空了。 只见唐郁的身形瞬间飘然横飞,以毫厘之差躲过乌廷远蛮横的一剑。 身姿飘逸,并且速度极快! “这小子,怎么回事!” 唐郁身影倏尔飘飞远去,厚背长刀挥洒而出,绽放出无数刀光残影。 无数山贼鲜血飙飞,仿佛要给整个天空蒙上一层红纱。 唐郁没有停止杀戮,反而凭借着飘忽不定的高绝轻功,不断在议事厅外游走。 继续收割着地上昏迷山贼的性命,这都是因果点,黑吃黑的唐郁怎么可能放过! 乌廷远内心惊惧不已。 他发现在某一时刻,唐郁像是突然顿悟了一般,不再简单地爆发冲刺,翻滚躲闪。 他的身影变得忽近忽远,像天边的流云,捉摸不定,像峡谷的清风,追之不及! 乌廷远怒吼一声:“只会残害弱小,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和我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唐郁轻笑:“我只是一个杀手。” “不是英雄。” “你的愤怒已经令你丧失理智。” “你没有注意到我的行动轨迹。” 唐郁带着乌廷远在厅外兜了几圈,终于让他露出了王天宇所在位置的方向。 唐郁的身影陡然提速,身形旋飞而去,几乎是贴着地面飞掠向王天宇。 乌廷远怒目圆睁,愤怒狂吼,极速追赶: “你住手!” 然而这一次,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唐郁的身影已到了王天宇身前。 铮,阳光一瞬间更加强烈。 王天宇感觉自己的眼睛被一道白光刺痛。 他正要挥棍抵挡。 已经听到铿锵一声,那是刀归鞘的声音。 原来,是我慢了… 王天宇的脖子慢慢出现一道血线。 乌廷远也骤然停在了原地! 此刻只剩他独自一人面对唐郁。 面对快如闪电的刀法和鬼魅莫测的速度,即便是他完好无虞的巅峰状态,都难有胜算。 更毋论现在他仍然受迷药影响,一身实力至少打了八折。 乌廷远面色阴晴不定。 忽然,门口又闯入十余人。 这些人是后厨帮忙的山贼。 因为要负责筹备宴席,故而入席时间较晚。 此刻看到议事厅尸横遍野的地狱景象,一众人全都惊吓得愣在原地。 乌廷远突然大喝道:“兄弟们,此人诡计多端,利用毒药残害众多兄弟。” “大家一起上拿下他,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他双手横剑胸前,全力运转内力凝聚于剑锋之上,骤然横扫而出。 剑锋挤压空气,形成一股澎湃无匹的气浪,山呼海啸般席卷向唐郁。 刚入场的山贼响应寨主的号令,也纷纷举着武器,向唐郁扑上来。 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唐郁身形高高凌空跃起,轻松躲过气浪。 而后从天而降,伴随着雪亮的刀光。 须臾之间,冲杀上来的山贼已经身首异处。 而乌廷远,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逃了吗? 唐郁闭上双眼,感受着微风万物的气息。 白凤能够沟通百鸟,此刻唐郁正在感知清风传递来的百鸟的讯息。 找到了! 唐郁双腿微曲,而后身似惊鸿,直冲云霄,向着远处飞掠而去。 乌廷远趁着唐郁纠缠,立刻退去,并且找了一匹山寨最快的马,急速向山下奔逃而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周遭树木快速后退着,乌廷远用力地挥舞马鞭,不断催促着马儿加速狂奔! 一想到屠尽满山的唐郁,他就内心发寒! 他真的没有勇气再次直面那一尊杀神了! 然而,一道声音突然身后不远处传来,熟悉而又恐怖: “乌寨主,不是要堂堂正正的对决吗?” “为何要不辞而别呢?” 乌廷远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亡魂皆冒。 他扭头看去,只见唐郁飘然于树冠之上。 每每足尖轻点树叶,身形就陡然提速,好像飞鸟一般,在天际翱翔。 他的速度,比骑马更快。 几个呼吸的时间,唐郁就已追到接近十丈的距离。 乌廷远面色苍白: “你已经屠戮我乌云寨上下数百余人性命,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唐郁一边追赶,一边朗声回道: “乌寨主可听过一句话。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唐郁借助树枝猛地发力,身形飞旋,自天空俯冲而下,速度再次提升,犹如一道黑色光影。 他的目光如炬,右手搭上漆黑的刀柄,随着准备拔刀出鞘。 乌廷远惊恐到面容扭曲,他疯狂运转内力,试图构筑真气外罡进行护体。 同时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能杀我!我父亲是…” 铮!刀声骤然响起,犹如凤凰啼鸣! 精纯的内力全部凝聚于刀锋一线,伴随急速的刀光斩出。 哗的一声,乌廷远的真气外罡犹如破碎的镜面,被无比锋锐的一刀瞬间粉碎。 唐郁轻巧地落在地上,长刀归鞘。 数息之后,乌廷远座下马匹一声长鸣,前蹄高高抬起,而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乌廷远身上一道鲜红伤口,早已气绝而亡。 唐郁将乌廷远的青黑阔剑从马匹上取下,淡淡说道:“可惜,我没办法知道你父亲是谁了。” 江湖二流,本不至于此。 只是他先是中了穆良配制的迷药,而后又被唐郁杀的胆气俱失。 这才只是一味逃避。 不然凭借他那一身远超唐郁的内功修为,全力施为之下,唐郁想近身也要费一番功夫。 但这就是江湖。 赢的,站着,输的,躺下,仅此而已。 第26章 道是无情 “叮,体验时间结束。宿主随机抽取白凤的一项武学或技能。” 白凤的武学技能很简单,以心法和身法为一体的凤舞绝学,还有沟通百鸟的能力。 二随一。 “叮,宿主领悟绝学,凤舞。” 运气不错。 关于凤舞的领悟化作一道白光,融入唐郁的精神烙印之中。 他下意识按照凤舞的心法运转内力,那种身体轻盈和灵动的感觉再次回归。 只要他想,就能够再次飞翔。 “叮,奖励白凤巅峰时期1%的内功修为。” 天地灵气瞬间涌入唐郁的身体,冲刷着他的肌肉和筋骨,而后化作一团内力,汇入丹田的涓涓细流。 每一次灵气涌入对身体的冲刷洗礼,都相当于一次洗经伐髓,对唐郁有莫大的好处。 感受着丹田的细流瞬间发展壮大,唐郁立刻便感觉身体更加轻盈。 他足尖轻点地面,身形骤然拔高,以枝头树叶为支撑,两个纵跃就飘然到达树冠的顶部。 望着苍茫青山,唐郁顿觉心情舒畅,身形如飞鸿一般,向着乌云寨方向掠去。 风,仿佛化作无形的翅膀,托着他在天际翱翔,唐郁知道,凤舞的上限远不止于此。 《天行九歌》中的白凤仅仅是少年,对于凤舞的领悟还远未臻至巅峰。 《秦时明月》中的青年白凤轻功已经到了举世无双的地步,如果就速度而言,仅有偷王之王的盗跖可以与之一较高下。 但是若论身法的变化莫测,则在秦时明月之中无人能及。 白凤可以在凤舞的基础上,练成凤舞六幻这样的绝技,利用高速运动形成的残影幻化出六个分身攻击敌人,令人防不胜防。 甚至还有境界更高的凤舞九天,留给人足够的想象空间。 唐郁对凤舞这一套功法,可谓是满意至极,并且和拔刀术也异常契合,让他的战力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唐郁明白,以后选择模拟机会的时候,要更加注重考量相性契合和武道之路的方向。 呼出系统查看: 【宿主】:唐郁 【武学】:拔刀术;凤舞 【人物评价】:江湖三流 【因果点】:897 唐郁这一趟可谓是收获满满,不仅积攒够1000因果点,体验白凤领悟了轻功绝学。 其中,基础的吐纳术与凤舞心法搬运周天的路径重合,被凤舞所吸收覆盖。 此外,剿灭乌云寨百余名山贼之后,因果点又快要达到能够抽取人物的要求了。 果然是,天道酬勤! 乌云寨。 往日里忙碌而喧腾的景象,如今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唐郁从林间飞跃而下,跨越数丈高的寨门,轻巧地落在山寨之中。 他找到陆云的时候,是在山间的一片桃花林,桃花盛开,如一片红霞落入乌蒙山中。 微风吹拂,香飘十里。 陆云坐在一棵桃树下,吴清儿依偎在他的怀中,赤金彩衣与漫天桃花极为相衬。 唐郁踏着桃花而来,微微一顿。 他看到陆云怀中的吴清儿面色苍白,眼眸微微闭起,已经是没有了生息。 只是她的手和陆云的手紧紧相扣。 嘴角嗪一抹淡淡地微笑。 陆云抬眼望来: “唐郁少侠?” 声音沙哑,双眼通红,已经是哭哑了声带,红肿了双眼。 唐郁回来了, 说明事情已经解决了。 可惜,有的人却已经彻底地走了。 陆云痴痴地望着吴清儿的绝美容颜,如秋叶般静美而脆弱,他语气轻柔而沙哑: “以前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和清儿会一起去桃山上赏花。 也会把桃枝折下来带回家,插在花瓶里养几日,非常好看。 她说她最爱桃花,因为桃花象征收获爱,珍惜当下。 可惜,这么美的桃花,她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陆云声音呜咽,却流不出眼泪来,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 六个月前,在陆云出发锦城不久之后,乌云寨就侵袭了清河镇。 也是在这时,乌廷远见到了吴清儿。 那一刻,惊为天人。 乌廷远用陆云父母和女儿的性命,威胁吴清儿跟他回山寨。 为了保全亲人性命,吴清儿只能假意顺从,但也和乌廷远约法三章。 必须对她以礼相待,不得强迫于她,除非她真心决定改嫁。 如果乌廷远用强,她就自杀,让乌廷远什么都得不到。 或许是乌廷远自信相貌堂堂,又或是他自诩为绿林豪杰,便答应了吴清儿的要求。 并且按照她的要求,善待陆云的父母和她的女儿。 为了保证陆云的安全,吴清儿假装向乌廷远释放善意,让乌云寨手下对陆云只驱赶而不杀。 乌廷远或许真的被吴清儿的倾世容颜所打动,为了得到她的心,对其可谓是百依百顺。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吴清儿对他的态度依然是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乌廷远逐渐变得焦虑,并且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开始怀疑吴清儿的目的。 在酒后的某一晚,乌廷远强迫了吴清儿,并且事后威胁她,若是她敢自杀,乌廷远就杀了陆云父母和她的女儿。 悲剧一旦开始,就注定无法以美好收场。 山贼就是山贼,乌廷远在尝到威胁的甜头之后,又多次以此为由侵犯吴清儿,动辄打骂侮辱,只为满足他扭曲的心理。 老天总是喜欢恶作剧,半个月前,吴清儿发现自己有喜了。 乌廷远喜不自胜,决定大摆筵席庆祝,他也自信吴清儿的身心已经彻底被他占有。 吴清儿也决定在喜宴当天服毒自杀,让乌廷远在最春风得意之时,失去他的女人和孩子。 这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报复方式。 她真的无法支撑下去了。 意料之外的是,当她服下毒药之后,却发现陆云回来了。 是意外,是惊喜,也是一场诀别。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一刻,吴清儿已经什么都放下了。 父母,女儿,仇恨,侮辱,通通抛在脑后。 她只想不顾一切地奔向那个人。 那个日思夜想,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人。 唐郁默然。 意外,却又不意外。 只可惜,天意弄人。 唐郁问:“今后什么打算?” 陆云轻抚着吴清儿的面庞,喃喃说道: “我要将她埋在桃山。” “然后带着囡囡去锦城求学。” “她说的,让我不要放弃读书,那是我一生的理想。她要我照顾好囡囡,这是她的心愿。” “走吧,再陪你走一遭。” “这一趟,不收钱。” 陆云微微颔首,感谢已不必多言。 唐郁抬头望向天空。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情。 第27章 小有名气 一个月后,唐郁回到了川北城。 归程时间是来时的数倍,因为唐郁并不着急赶路,行路的时候,他就坐在马上,闭着眼睛修炼内功。 信马由缰,任凭马儿随意漫步,他只是偶尔睁开眼睛,控制一下是往川北城的方向。 此外,他也经常翻山而过,试图碰上劫道的山贼,他就可以视山贼作恶程度或杀或遣散。 属于是纯纯的钓鱼执法! 傍晚时分,唐郁牵着马从城东而入,一入城就感到几道视线在他身上快速扫过。 或者来自小贩、或者来自轿夫和普通路人。唐郁不动声色,转而往城南方向去。 城南人员混杂,成分多样,非常适合摆脱跟踪和反向追踪。 嗯? 刚才关注他的人并没有跟上来。 唐郁不明所以,索性不去管,直接回到川北七狼的窝点。 “我回来了!”推开宅子的木制大门,他以内力将声音远远扩散开来,传遍整个宅院。 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唐郁也没管有没有人应答,直接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哟,这不是我们的山贼克星,川北恶狼,乌蒙山杀人王,唐郁少侠吗?”人还未到,一道调侃的声音传入耳朵。 王放从后院走出来,他头上有着丝丝汗水,整个人的精气神均在巅峰。 看样子,他刚刚应该是在练刀。 周铁山跟在王放身后,同样是刚刚练功完毕。他赤裸着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身材好似变得更加壮硕。 他向着唐郁点点头:“阿郁回来了,晚上可以宰老大一顿!” 唐郁向着周铁山微笑示意,继而疑惑道:“我只报过恶狼的名号,哪来其他的奇怪称号?” 王放眼中有好奇和跃跃欲试;“一人覆灭乌云寨,屠杀山寨上下三百余山贼,无一活口。” “所到之处,邻近的山贼盗匪俱是或死或逃,清河镇与川北城一带的风气为之一清。” “你的事迹,早在川北城里传开了,各路帮派势力全都在关注你的动向。” 唐郁了然,怪不得一入城就有人刻意的目光扫视,原来自己已经是小有名气。 周铁山补充道:“有人说你是嗜杀的邪魔,有人说你是嫉恶如仇的少侠,众说纷纭。 我们最近已经听过十几个故事版本。而且,根本分辨不出这些版本讲的都是同一个人。” “你今晚给我们说个真实版本呗,大家伙可都好奇呢。” 唐郁无奈地耸耸肩: “人云亦云,随他们去吧。” “等他们回来细说。” 刺啦一声,王放将双刀抽出,神色兴奋道: “听说乌云寨主是江湖二流,这样都栽到你手上,让我看看你的刀!” 唐郁摆摆手,嘿嘿一笑: “我拒绝。” “我说过,我的刀只杀人。” 王放狂笑一声,双刀横举,一股凌厉的气势如狂风一般,骤然生腾而起。 “那可由不得你!” 话音未落,王放瞬间爆发,整个人化作一道灰影,急速冲向唐郁。 眨眼间就跨过数丈距离,他的短距离冲刺速度,已经不若于擅长轻功的苏北。 唐郁像是早已料到一般,足尖轻点地面,身形轻盈如随风落叶,翩然而退。 在急速的一进一退之间,他和王放之间的距离,保持一分不增,一分不减。 王放心中一惊:“你小子哪里学会的轻功!” 追之不及,他立刻变招,在内力催动下,双刀凛冽,仿佛延伸出无形的刀芒。 而后双刀横扫! 刀锋虽远,锋锐之气已至,摧枯拉朽。 唐郁不慌不忙,身形轻若无物,骤然凌空而起,虚空转折,轻松避开刀锋上撩之势。 王放眼神凛然,狂意更盛,内劲澎湃而出,刀锋所过之处烟尘四起,封锁唐郁的视线。 “咳,咳,咳。”周铁山在一旁挥手驱赶灰尘,咳嗽不停,他愤怒地大喊道: “王放你混蛋啊,我昨天刚扫的地!” 被漫天飞尘所阻,唐郁看不清王放的身影,但能从风的流动判断来人的攻势。 一抹刀光突破烟尘而来,唐郁身形快速下探,刀锋从上方划过,有刀无人!是离手刀! 真正的杀招来自于背后,王放鬼魅般出现,探手接过飞旋的刀柄。 双刀如新月一般斜斩而下,快到极致! 唐郁终是来不及躲避,右手紧握着漆黑的刀柄,急速旋身,全力回斩而去。 刀未出鞘,连带着漆黑刀鞘,与王放的双刀狠狠地对撞在一起。 咚的一声巨大闷响,激荡起磅礴的气旋,将周遭飞沙全部震荡开来,天空为之一清。 嗖的一声,唐郁身形倒飞出去。 而后速度越来越慢。 最后如羽毛一般轻轻落在地上。 霸道的内劲,绝强的力道! 虽然同为江湖二流,王放无论是经验还是战力,都要比乌廷远高上不止一筹。 而唐郁深刻感受到他还是根基较浅,内力太过薄弱! 殊不知,王放内心更是惊讶。 亲身体会之下,唐郁的刀,比之前看到的还要更快。 而且,他不知怎么有了一身绝顶身法,无论是绝对速度还是腾挪躲闪,都是世所罕见的。 王放甚至不确定,苏北的身法是否能与之一较高下。 唐郁,绝对是一个妖孽! 该试的已经试过,如果不是真刀真枪的分生死,两人也只能是平局收场。 王放双刀回鞘。 这时一阵豪迈且略显急躁的声音从院门方向传来,李广兴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先到: “阿郁刚回来,你们怎么就打起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身形依旧壮硕的李开,还有身穿月青长褂,一头脏辫的穆良。 穆良看着中庭里一片狼藉的模样,满地落叶碎石,着急说道:“你们打架了?谁赢了!?” 李开虽然没有追问,耳朵却也竖了起来。 周铁山看着满地落叶,一脸苦相:“输的人是我!” 穆良李开面面相觑,满头问号,没听懂。 “啧啧,这小子是个妖孽,现在已经能和我打成平局了。 估计过不了多久,我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王放一脸感慨和不可思议,他虽然叫狂狼,但并没有狂妄到失去理智。 孰知,李开、穆良、李广兴根本没听到后半句,而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起来。 “老大赌打不起来,我赌平手,你赌了王放赢,你们俩一共给我五两银子。” “现付现结,概不赊账。”李开一脸笑意地向着李广兴和穆良伸出手。 交完钱,李广兴和穆良垮着一张脸,和周铁山一样一脸苦相。 王放则脸一黑,你们竟然拿我俩作赌局! 听李广兴说,唐郁离开不久之后,苏北说她也要出一趟远门,估计还有一阵子才能回来。 唐郁看着吵吵闹闹的众人,笑着说道:“走吧,我请大家,千金楼!” 在场众人听罢,顿时欢呼起来! 第28章 一词抵千金 陆华街上,宝马雕车,鱼龙歌舞,川北江上,画舫花船,往来如织。 唐郁这次外出一趟,虽然将大部分山贼的钱财都分给了当地被劫掠的百姓。 但也没有无私到分文不取。 他故意保留了一部分。 不仅将几个钱袋子都装的鼓鼓囊囊,还带了一些小巧便携的玉石珠宝。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众人步入千金楼,还是坐在上次临江远眺的绝佳位置。 唐郁挥挥手叫来侍宴娘子, 鳜鱼海虾千鲟烩,烧鸭脆皮小乳猪, 山参鸡枞和蔬绿,香飘两岸玉壶春。 通通拿来,招待贵客! 这次他也体会一把一掷千金的快感! 千金楼内丝竹管乐余音袅袅,舞榭歌台婀娜曼妙,满座高朋天南地北,好不热闹。 几轮推杯换盏下来,众人都有些醉意,唐郁分享了陆云的故事。 众人听罢皆是惋惜。 在这乱世之中,有情人难得圆满,反而成为了常态。 其余几人也向唐郁讲了近况,最近没有大的单子,大家基本是各做各的事情。 一般来说,除非有正式挂出的官府悬赏,或者其他人遇到棘手事情需要帮手。 川北七狼才会几人或者全部一起行动。 酒过三巡,明月高挂。 窗外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烟花声,照亮整个川北江,让千金楼更加晶莹华贵。 唐郁轻轻哼着: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其余人就是听个热闹,唯有王放原本微眯的双眼闪过精芒: “玛德,又一首好诗!好词!” 他一手攥着酒盏,一边探前身子,赶紧催促道:“还有吗,应该还有的!” 唐郁微醺着笑道:“急什么,让我想一想!”他靠在窗边,一眼望去。 各色的行人倚在江岸围栏上,遥望着天际的灿烂烟火,欢歌阵阵,笑语晏晏,香飘满街。 唐郁装满酒的脑子,终于想起了后半阙: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哗啦,王放酒碗直接翻倒。 他愣了一下,大声喝道: “笔墨纸砚,笔墨纸砚!” 侍宴娘子也不是目不识丁。 她虽未能领会这首词的深意,但觉得今夜的美景,皆已栩栩如生地被化入词中。 这是一首绝妙好词。 她赶紧吩咐人取了笔墨纸砚,又让人抬了一张书案过来。 宣纸铺满整张书案,侍宴娘子研墨,王放站在桌案前,一手提笔,仿佛握着一柄刀。 唐郁眉头轻皱,就好像看到了鲁智深在绣花,张飞在画画一般。 一个词,不搭! 王放可不管唐郁的想法,他闭着眼回想着唐郁吟唱的一字一句,意识在半醉半醒之间。 猛地出笔,蘸墨,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唐郁探身望去,但见宣纸上的字迹提顿起伏,意蕴十足,风神洒荡,锋芒含而不露。 是一等一的上好墨宝! 唐郁赞叹: “好字!” “好字!好字!” 李广兴和周铁山相互搀扶着,一起附和道,李开和穆良已经不省人事。 王放看着自己的作品狂笑几声, 然后将笔往身后随意一抛。 “痛快!痛快!” 王放倒了满满一碗玉壶春,一饮而尽。 然后扑通一声,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一名身穿丝绸墨绿长衫的中年人站在书案前,侍宴娘子静立在侧。 他眼中透着震惊: “你是说这首词,这副字。” “是这几个醉鬼所作?” 桌子上,唐郁几人一看就是肌肉发达,舞刀弄枪的江湖人士。 他们或趴,或仰,全都沉浸在酒醉的迷境里,对于中年人的到来,不闻不问。 中年人目光如炬,嘴里不断念诵着: “好词,好词!” 纵是各家书院的大儒和先生们,也很少有这样的好词传世。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他的千金楼出现一首! 千金楼,日后必将随这首词流芳百世! 中年人深吸一口气,呼吸瞬间加重许多。 他注意到落款: “恶狼赋词,狂狼执笔。” 落款笔迹如刀似剑,锋芒毕露,一股江湖草莽之气扑面而来。 川北七狼! 中年人想起来最近地下势力中盛传的新闻,恶狼一人屠杀乌云寨上下百余人。 这是一等一的狠人! 夜色沉沉,千金楼要打烊了。 唐郁和李广兴适时醒来了,王放喝得有点儿猛,暂时醒不过来。 李广兴几个巴掌将李开拍醒,三人扛着另外三个醉鬼准备走。 这时,静候在一旁的中年人赶紧几步: “几位英雄留步!” 身后紧跟着两位侍宴娘子捧着一副装裱后的书法,正是唐郁吟诵的《青玉案•元夕》。 “这首词是几位留下的,我已经命人裱好了,还请带上。”中年人语气谦虚有礼。 唐郁笑了笑:“掌柜的?” “在下正是千金楼的掌柜,张书。” “这副词,你不喜欢?” 张书慌忙摆手:“不不,怎么会不喜欢。” “在下对这首词,奉为至宝!” 唐郁爽快地说道: “那就留在千金楼吧!” “这,这。”张书受宠若惊:“这毕竟是几位英雄的作品,我怎能据为己有。” 唐郁强调道: “不是给你,是留在千金楼里。” 张书内心纠结,他很想留下这副字,但他作为读书人的道德底线告诉他。 还要再推拉两回合! 张书满眼不舍得:“这是不是不太好?” 唐郁感觉挂在身上的穆良越来越沉,果断说道:“如果张老板实在过意不去,那就以这首词,这副字折抵这顿饭钱吧。” 张书沉吟,犹豫是否还要再谦让一次。 唐郁无奈:“既然张老板实在不喜欢这首词,那我便带走了!” “不!” 张书下意识地说道:“少侠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他说完立刻追加道:“除了折抵饭钱,今后两位位都是我千金楼的上宾。 我将在二楼为两位预留上座,以后千金楼的饭菜水酒,一律七折。” 唐郁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借着前世的词来薅这一世的羊毛,他与张书击掌立约: “成交!” 李广兴和李开扛着两个醉鬼已经等在门外,唐郁拖着穆良,六人踏着月色,兴尽而归。 第29章 救死扶伤 一连七天,唐郁过上了规律的生活,早晨去长春街的洛姐铺子吃早饭。 上午去城东的一品茶楼里喝茶听书,下午在城里四处走一走,晚上早早回宅院练功。 也去过官府衙门口看看悬赏,或者去城西茶摊找小老头唠唠嗑。 他和洛姐说了陆云的事情,洛姐性子洒脱,听到陆云的悲剧却也轻叹一声: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 川北城南,主要是穷苦百姓以及外来流民所聚集。 在城南的长春街往南有一条小石街。 小石街中段有一家药铺,名叫济春堂。 药铺台面不大,仅放一个柜台和药柜,柜台上坐着一个年轻伙计,鼻子尖有一些雀斑,眼睛黑亮而有神。 这间药铺太小了,没有设看诊的地方。 而在济春堂的对面,有一个临时搭起来的摊子,一块白布往木桌上一铺,放上一个脉枕。 旁边摆着一壶茶,摞一沓子宣纸,一支廉价毛笔和砚台,砚台里的墨渍已经凝结成块儿。 摊子旁边竖着一根竹竿子,竿子上头挂了一块白帆,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 “救死扶伤,十文一个。” 摊子后面,一名少年梳着一头标志性的脏辫,穿着月青长褂,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这是在药铺对面搭了一个瞧病的摊子! 晌午时分,远处街边走来一个灰衣少年,短发束起,头上戴着一个斗笠,看不清样貌。 他背了一个灰色包裹,腰间斜挎着一柄长刀,黑色刀鞘,黑色刀柄。 他走的并不快,但是目标十分明确,直奔着济春堂对面的医摊。 咚咚咚,灰衣少年用指关节扣了扣桌子:“你当街睡大觉,能拉的到客人?” 脏辫少年迷迷糊糊抬起头,随即又趴下,有气无力地说道:“唐郁,你去霍霍别人吧,你都来第五天了!” 五天前,唐郁吃过早饭在城南溜达,正好看到穆良穿了一身月青长褂在药铺门口练摊,而且还是个瞧病的摊子。 真有意思! 穆良一个梳着脏辫的不良少年,一脸痞相,嘴上无毛,几乎所有特征都无法和一名大夫联系到一起。 这能有人? 唐郁在三百步外的茶摊坐下,要了一壶茶,一边修炼内功,一边记挂着瞧一瞧穆良的生意。 大多数时候,穆良都趴在摊子上睡觉,一直到临近傍晚,终于来了一个病人。 这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人,准确地说是个乞丐,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没有一处完好。 “大夫,我最近上吐下泻。” 穆良爬起身子来,伸了个懒腰,眯眼看了看眼前的病人,嘴里蹦出两个字:“十文。” 乞丐脸色苍白,颤颤巍巍地从乞讨的破碗里摸出十文钱,放到穆良摊子上的破碗里。 唐郁啧了一声,好家伙,乞丐接济乞丐。 穆良挑了一下眉毛:“来,把手放上来。” 乞丐将黑黢黢的手腕搭到脉枕上,穆良也不埋汰,抬手抖了抖袖子搭上乞丐的脉搏。 很快,几乎是一触即分。 穆良问道: “最近睡在哪里?” “城南风雨桥洞。” “最近吃过什么?” “捡到什么就吃。” 穆良不再问了,摸了一张纸过来,然后在砚台里蘸了点水,将干掉的墨块磨开。 “以后,换个地方住。” “换到哪里?” “风雨桥阴湿,不利于恢复。” “住到旧的城隍庙去吧。” 穆良说话的同时,墨也研好了,提起毛笔,唰唰唰,写下一连串鬼画符。 穆良倒了一杯茶水,哧溜喝下去润了润嗓子,蹦出几个字:“去对面抓药。” 乞丐抓起那张药方,歪头看了半天: “大夫,你这写的什么,看不懂啊。” 穆良问:“你认字儿?” 乞丐点点头。 穆良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不用看懂,对面的能看懂就行。” 济春堂的年轻伙计适时跑了出来。 一脸殷勤地笑着接引乞丐往药铺里面走。 “这位爷您里面请,当心脚下!” 唐郁又啧了一声,原来是做局子的黑店! 连乞丐的钱都坑,下贱! 年轻伙计接过穆良开的药方,动作利落地在身后药柜噼里啪啦一阵翻找。 然后是一阵眼花缭乱的打包,再系一个好看的拎绳,三副中药推到乞丐面前。 “二十文。” 乞丐最近收成不错,又从破碗里摸出二十文钱,只是突然犯愁道: “我没地方煎药。” 年轻伙计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给他递了一个木牌子,上面编了号码。 然后伙计将乞丐的三副药串在一起,拴了个同样号码的木牌。 “我们铺子可以代劳,你先到后堂歇一下。”年轻伙计将拎着三副药,引着乞丐进了后堂。 一直坐到天黑了,穆良再也没有接到病人,倒是那乞丐从济春堂出来了,面色恢复了一些。 年轻伙计叮嘱:“以后每天上午下午各来一次,连续来三天。” 乞丐连连应是,然后缓慢离开。 又过了一阵,穆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济春堂的伙计跑出来: “阿良大夫,要准备收摊了吗?” 穆良点头: “今天没生意,我明天再来。” 年轻伙计取了个藤编箱子,将穆良的摊子上的脉枕和笔墨纸砚一一放进去。 然后将白布叠起来,放在箱子最上层,另一只手拎起竹竿子,将穆良的家伙事儿拿进药铺。 然后又出来一趟将木桌和椅子也拿到药铺里面,非常的轻车熟路! 穆良朝着年轻伙计摆摆手: “走了!” “好嘞,良大夫慢走!” 穆良一转身准备回家,正好看到唐郁坐在茶摊上,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穆良奇怪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中午吃完饭闲着溜达,正好看到你在这儿练摊,就看看什么情况。” 穆良听着不对味儿:“中午?你看了我一下午?” 你有什么毛病? 穆良有一种你有病的眼神审视着唐郁。 唐郁笑着说道: “我没病!” “我就想看你怎么串通药铺,坑蒙拐骗呗。” 穆良一脸嫌弃: “去去去,我是正经大夫,济春堂也是正经的药铺!” “你去城北的百杏林,宏仁堂看看,看病抓药一套下来,没有几百文别想出去!” “你看到我的牌子了吗?!” “我这是救死扶伤!而且物美价廉!” 唐郁一听来了兴趣,一把揽住穆良的肩膀:“走走走,一起回去。你在路上给我讲讲。” “嘿,你先放开我。” 穆良抗拒地试图挣脱,不过他疏于练武,哪里是唐郁的对手,完全被拿捏的死死的。 两人歪歪扭扭地往宅院方向走去。 第30章 锄强扶弱 穆良是孤儿,小时候被一个老大夫所救并抚养长大,也继承了老大夫的一身医术。 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是老大夫一生的追求。 在他年老离世后,穆良便秉持他的遗愿,以治病救人为生。 但他有一身江湖意气,之后便被李广兴挖来成为了川北七狼的一员。 可以说,练摊治病是穆良原本的营生来的。 不过也正如唐郁猜想的,穆良的不良气质加上年纪又小,和大夫完全不搭边。 很少有人敢来向他问诊。 但由于他的诊费又实在便宜,穷苦百姓和外地流民总有愿意试一试的。一来二去,他在贫民窟之间也有一些名气在的。 至于济春堂。 济春堂的老板叫做王光元。 原本也是外地来的流民,在路上遭了山匪,钱财被抢光,还挨了山贼一刀。 恰好穆良救了他一命。 等他养好身子之后,便在川北城做起了老本行,主要是药材和药铺的生意。 生意虽然磕磕绊绊,但是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城南贫民的病痛则更多。 是以济春堂作为城南唯一的为穷苦百姓提供平常药材的铺子,倒也能勉强过活。 王光元曾经想请穆良到济春堂坐诊,但穆良以自由惯了为借口委婉拒绝。 不过在那之后,穆良练摊就都在济春堂的对面,也是为了开好方子后,方便病人去抓药。 济春堂的年轻伙计是王光元的儿子,王春来。 当时王光元重伤难愈,就是他跑遍城南,最后求到了穆良这里,穆良才能出手救人。 所以王春来对穆良非常尊敬。 他只懂辨认药材,却不会看病救人,对穆良的一手医术极为敬佩和羡慕。 他曾向穆良求教,但是穆良太懒,最多是口头上提点几句,没有系统性地教过他。 即便如此,济春堂父子对穆良仍非常照顾。 每天热茶供应充足,包一顿午饭,而且帮他开摊收摊,完全是对坐堂大夫的礼遇。 听罢穆良的故事,唐郁更加感兴趣了。 毕竟这个世界没有现代世界那么多的乐子,只能自己找乐子。 他一连在济春堂旁边的茶摊待了四天,最开始穆良还没发现,因为他大半时间都在打盹儿。 但是每次都是临近收摊的时候,就看到唐郁那张笑眯眯的脸。 穆良逐渐从不可思议到变得麻木。 心累了,随他去吧。 唐郁还留心仔细数了数。 穆良在四天里一共看过九个病人。 从青年的跌打损伤,风寒发热,到老人的心神恍惚,从儿童的食欲不振,多动心躁,到妇人的经期不调。 尤其是当一名妇女坐到穆良面前的时候,唐郁嘴里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大夫,我那个已经两个月没来了,而且经常心慌胸闷,你快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即使这样,穆良依然有着一名医者最基本的专业素养。 望闻问切一套流程走下来,连药方都有模有样的写了一整张纸。 穆良将方子递给妇女:“去对面抓药。” 唐郁目瞪口呆,心里不禁吐槽,你他娘的还是个全科人才! 俗话说的好,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唐郁突然醒悟了! 第五天。 唐郁换了一身装扮,带上斗笠遮掩面容,背了一个包裹,来到济春堂对面。 他给了茶摊老板十文钱,借了一套桌椅搬到穆良旁边,大概三步远的位置。 啪的一声,将包裹摊放开,一张灰布盖在桌子上,上面摆了一只破碗。 自带一个茶杯,准备蹭穆良的茶水来喝。最后唐郁抖出一张白帆布。 管王春来借了一根竹竿子,将白帆布挂了上去,只见上书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 “锄强扶弱,十文一单。” 这副字是唐郁求着王放写的,和穆良的“救死扶伤”同出一源,极为对称和工整。 天道酬勤! 为了因果点,唐郁也要开始每日练摊。 穆良看着老神在在地坐在摊子后面的唐郁,忍不住问道:“你搞什么鬼?” 唐郁指了指白帆布上面的字:“开门做生意呗!” “你这样都能接到病人!” “我想只要我耐心一点, 没有理由接不到生意。” 穆良听懂了唐郁的话里有话:“那我就看看你能不能接到生意!” 穆良白色摊子,唐郁灰色摊子。 一个救死扶伤,一个锄强扶弱。 看起来虽然奇怪,倒也有一种对仗的美感,在小石街也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甚至两人摊子更是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观看,小石街的人流量一下子就提升了上来。 王春来更是跑到门口好奇地瞅了瞅唐郁的摊子,可能也想看看能吸引到什么人? 中午的时候,王春来端着一碗酸菜面走出来,放到穆良身前的木桌上。 酸菜爽利可口,臊子里混一些肉沫,面条上淋上高汤,香气扑鼻。 唐郁听着穆良哧溜哧溜地吃的面条,不禁舔了舔嘴角,他喊住王春来: “小哥,你们还有余面吗?” “我也想来一碗。” 他想了一下,摸出五个铜板,摊在桌子上: “你看这些钱够不够?” 王春来笑着道:“面还有。” “您是良大夫的朋友,不用钱。” 王春来一路小跑进了药铺后堂,不多时就盛了满满一大碗酸菜面端给唐郁。 穆良看到后白了一眼,无语。 唐郁馋虫被勾起来,可管不了别人怎么看,先管好自己的肚子。 他拎起筷子,以出刀的手速,飞快地嗦起面来。 只听一阵连贯的哧溜声,没有停歇过,然后唐郁就端起大碗,咕咚咕咚喝了三大口汤。 舒服!唐郁满意地拍了拍肚子。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如果说穆良的摊子一天还有一到两个病人。 唐郁的摊子则完全没人光顾。 锄强扶弱,很好! 十文一单,再见! 一天下来。 唐郁主要在摊子后眯着眼睛修炼内功,然后就是听听穆良那边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疑难杂症。 等到太阳完全落下山,他就和穆良一起收摊回家,桌椅铺子也寄放在济春堂的档子里。 如此,唐郁到也过上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 虽然暂时没有生意,但他坚信万事开头难,生意,以后总会有的! 第31章 时疫 日子一天天过,时光一点点流。 最近的生活有些安逸。 一个月的时间,李广兴只接到一个官府悬赏,西边有新来流民聚成山匪,侵扰当地村庄。 李广兴没有让唐郁参与,他是觉得这伙儿山贼危害不大,没必要出动唐郁这样杀人屠寨的角色。 恰好唐郁也对这种不见血的生意不感兴趣,就专心在小石街摆他的摊子。 一连二十几天,唐郁的生意没有起色。 偶尔也会碰到一两个人前来问询的,要么就是帮忙教训某街的恶霸,要么就是帮忙强占睡觉的桥洞。 唐郁觉得是对外介绍写的不够精准,便让王放再帮他写一副字,“十文一杀,按单收费。” 所谓按单收费,那就是杀一个是十文,杀一百个还是十文,量大从优,简单明了。 妥妥地表明自己干的是见血的生意。 在唐郁将新的白帆布挂上竹竿之后, 生意变得更加惨淡了。 王春来给他送饭的时候都变得小心翼翼。他曾悄悄问穆良,唐郁是不是真的在做杀人的买卖? 穆良点点头: “他的脑子虽然有毛病。” “但他的刀很快。” 王春来看了看横放在摊子上的连鞘黑刀,小声嘀咕了一句: “第一次见这么明目张胆的杀手,而且还在我们家门口。” 在唐郁练摊期间,王光元回来了一次,他大半时间都在外面联络药材供货,补充药铺货源。 不过按照穆良的说法,这一次王光元带回来的药材,从量上看是远远少于以往,而且品质也下降不少。 王光元仅回来了半天,他和穆良聊了几句,认识了一下唐郁,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中午吃过饭,在与王春来闲聊时,唐郁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川北城的药材主要出自城北五十里的两座山,东隅山和西沽山。 这两座山上植被茂密,物产丰富,具备各类药材生长的自然条件和特殊环境。 距离近,种类全。 采药的人力和运输成本都很便宜。 按照一般的情况是,两山脚各个村县的采药人就近从山上采药。 药材商定期前来收购药材,然后按需将各类药材送往川北城的各大药铺。 这是三赢。 然而最近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伙强人,把守住了两座山之间河谷的上山通道。 凡是想要上山采药的人,每个人必须先交五十文,采到的药材还要留下三成才能下山。 若是敢于反抗不从的,轻则拳打脚踢,重则伤残见血,然后被赶下山去。 两山村县的采药人大多都不能负担这一笔额外的采药开销。 所以,要么就转到其他山头碰碰运气,要么就另找上山的小路。 药材商的药材供给瞬间呈现断崖式下跌,连带川北城的药铺药材后续供给也受到影响。 王光元正为这事儿发愁,他准备去川北城周边其他村县,看看有没有另外药材的货源。 穆良听罢骂了一句脏话: “这些狗东西,保护费都收到山里去了!” 唐郁疑惑道:“这种情况,官府不管?” 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九州天下的山川水脉,名义上都是朝廷所有。 这些强人私占山脉,谋取私利,按理来说应该是官府严打的对象。 王春来摇了摇头:“按理来说,官府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是至今还没有什么动作。” 或许是官方默许,又或许就是朝廷授意。 然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这道理亘古不变。 小半个月过去了。 济春堂的药材库存日趋减少。 这也同时考验穆良,如何用剩余的药材,治疗平时遇到的疑难杂症。 唐郁则基本都在修炼内力中渡过。 他每次体验人物也只能接受他们的武道意识和经验,身体的根基则是不会变化的。 所谓厚积而薄发。 只有不断提升内功修为,增强自己的根基,才能逐渐发挥出模拟领悟的武学之奥妙。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正当川北城里遭遇药材供给危机之时。 城中爆发了时疫。 时疫是从城北流传起来的。 按理来说,城北多为达官显贵,商贾豪绅,干净整洁,秩序井然,多是本地人居住。不像城南人口混杂,南来北往。 时疫不应该从城北而起,但偏偏发生了。 虽然官军动作迅速,隔绝了南北互通街道,日夜焚烧艾草,隔离病患宅邸。 但是这仍然无法阻挡疫病的蔓延。 当一名面色蜡黄、嘴唇发白的青年人找上穆良,神情痛苦而恍惚。 穆良破天荒地严肃起来,正襟危坐,翻出一摞丝质绢布,用来遮住口鼻。 挑出两块丢给唐郁:“赶紧戴好!” “给春来送一块进去。” 时疫传到城南小石街了。 做完防护措施,穆良搭了搭来人的脉象,然后又看了看眼睛与喉咙,仔细询问病症表现。 研墨,拿纸,提笔。 然而却悬停在半空,迟迟无法下落。 “治不了?” “有想到几个方子可以一试。” “但是没有药。”穆良皱着眉头。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功夫,终于下笔飞快地写出一张药方。 他没有递给对面的青年,而是递给了唐郁。 “快,进去让春来抓药熬一副试试。” 唐郁也不废话,接过药方,嗖的一声,就闪进了济春堂。 王春来正神情紧张地看着街对面的情况,然后一眨眼,唐郁已经站在眼前。 给他着实吓了一跳。 唐郁递给他药方:“他说抓一副先试试效果。” 面对时疫流行和药材短缺的情况,穆良也有些捉襟见肘了。 王春来知道时间不等人,手速飞快在药柜搜寻,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声音,柜格不断地打开又合上。 王春来根本不用药秤,随手一抓就是恰好的分量,然后用纸包起来,急匆匆地走向后堂。 唐郁走到铺子口,那名疫病患者已经被穆良扶到墙根坐着休息。 路过的行人见状更是纷纷绕道。 路上的行人,变少了。 “他没有固定住所,今天住桥洞,明天住马棚,不知在哪染上的。” “城南可能要大规模流行了。” 天气有些阴沉,连日阴云密布,却不下雨。 唐郁沉默地走回摊子,意识再度沉入内功修炼之中。 第32章 东隅山的邀请 不出穆良所料。 时疫在城南全面流行起来。 短短两天时间,城南各街道上随处可见倒在地上的乞丐流民,有的死了,有的还在苟延残喘。 死了的,草席一裹,有帮派势力拉走,统一焚烧,没死的,无药无医,也只是在等死罢了。 城隍庙,土地庙,各个桥洞,小巷墙根里,本身环境脏乱,鼠蚁横行,无家可归的乞丐流民多聚在这里。 如今这类地方更是成了疫病重灾区,尸体的腐臭,与残存的哀嚎交织。 苍蝇嗡鸣,蛆虫翻滚,即便是帮派里的硬汉,也闻之作呕,对这类地方敬而远之。 街道上,巷子里,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每日里能看到烧熏艾草形成的烟雾,从各家院子里飘荡出来。 川北七狼基本也宅在家里,虽然身负内功,对时疫的抵抗力会大大增强。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众人还是在穆良的指挥下,四处烧熏艾草。 苏北则还没回来,但她已经飞鸽传书,“一切顺利,勿念。” 六人也就不再担心,以苏北的轻功,即使遇到危险,想跑肯定还是没问题的。 穆良依旧每日出诊。 济春堂门口,王春来已经搭起了一个棚子,为无家可归的疫病患者遮风挡雨。 棚子里面挤得满满当当,大多数都靠着墙根休息,偶尔会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 穆良则是每日察看病症状态,尝试用现有的药材调制处方,他的方子,虽能缓解一些症状,但却无法根治。 治疗时疫最重要的几味主药,只有东隅山和西沽山上才有。 期间,王光元也有回来过,他从其他地方进了一些药材,但是要价很高,数量也不多。 根据最近治疗时疫的消耗速度,济春堂储备的药材很快就会消耗殆尽。 王光元急得直挠头,又急匆匆的离开去找药材了。王春来看着街边的无数病患,忧心忡忡。 天空的阴云终于散去一些,天光微微放晴。 穆良在棚子里挨个查看病患症状的变化,王春来在药铺后堂煎药,唐郁也在帮忙。 王春来将家里所有的药锅都翻了出来,在院子里专门砌了一个煎药的矮灶。 能够同时架起来十个药锅开火煎煮,而且要时刻关注火候,不然药力丧失,起不到效果。 正当三人都忙做一团的时候,济春堂外来了两个黑衣男子,蒙着黑布,仅露出一双眼睛。 他们要找药铺掌柜,王光元不在,济春堂就是王春来主事。 两个黑衣男子也不多话。 他们嫌弃地看了看满街躺着的疫病患者,然后将一张帖子递给王春来,冷冷地留下一句话: “我家主人恭候大驾!” 王春来感到莫名其妙,打开帖子看了起来,而后眉头皱起,就没有平整过。 唐郁一边看顾着煎药的火候,一边问道:“什么事儿?” “东隅山炼药堂,请川北城所有的药铺掌柜去东隅山,商量药材批量采买事宜。” 王春来补充了一句道:“炼药堂就是把持了东隅山和西沽山的那伙儿强人!” 傍晚时分,忙碌完的穆良、唐郁和王春来三人聚在济春堂后院。 穆良手里拿着炼药堂的帖子,翻看了两遍,没看出什么花来:“这炼药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春来猜测:“或许他们意识到再继续把持药山,最后是大家都赚不了钱?” 事实也正是如此,两山村县的采药人纷纷离开,或转去其他山头。 到最后炼药堂根本捞不到多少。 再加上时疫盛行,川北城各大药铺都面临药材供给短缺的状况。 作为川北城最大的药材产地,东隅山和西沽山又被炼药堂把持出不了多少货。 这样下来,只能是双输的局面。 此次炼药堂邀请川北城各大药铺同聚东隅山,或许就是为了打破这一僵局。 唐郁问了问:“你去吗?” 王春来攥了攥拳头:“我爹不在,我就是济春堂的掌柜,如果这次能够拿到药材。 不仅能够解决药铺供货的问题,而且外面得了疫病的那些人也就有救了!”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我必须去一趟!” “要不,我和你走一趟?” 唐郁最近因为每天照顾患疫之人,心里也有些压抑,想着出去走走排解一下。 王春来想了想,摆摆手: “算了,外面还有将近一百多号人需要照顾,良大夫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我走之前就将需要煎煮的药全都准备好,到时候阿郁你按照每日的份量煮好就行。” 唐郁答应下来。 翌日上午,起风了。 春日里的凉风吹得人有些刺骨。 “我出门的这些日子,门外的病人和济春堂就拜托给你们了!” “那边事情解决完的话,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王春来叮嘱完所有的事情。 而后背了个简单的行囊就出发了,他和城东的永和药铺的掌柜相熟,两人结伴而行。 重云林影,水悠悠, 月落星移,无端愁。 人一旦忙碌起来,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唐郁感受最深,他每日负责煎药。 看着王春来留下的药包,一点一点减少,也代表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唐郁蹲在地上,将十个药锅里的挨个残渣倒掉,用水涮干净放在一旁的小木柜上,上下两层,正好放满十个药锅。 木柜是王春来做的,他动手能力很强,又爱学东西,将济春堂里里外外打点的井然有序。 换作了唐郁和穆良,仅仅几日,就已经将药铺搞的有一些脏乱无序了。 穆良说:“春来已经去了三日了。” “我知道。”唐郁也算着日子,他有点想王春来做的酸菜面。 酸菜爽利可口,面条顺滑劲道,就着小菜,他一次能吃两大碗。 “东隅山,离这里只有五十里。” “即使要在炼药堂过夜,三日来回也绰绰有余。” 穆良虽然语气平静,但是却有一种莫名的意味,意有所指。 他担心,出意外了。 唐郁拎起墙边立着的黑刀系在腰间,然后将斗笠戴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先去永和药铺打听一下。” “有可能还要去一趟东隅山。” 他顿了顿说道:“我离开的时候,你找老周和老李来帮忙。” 穆良点点头:“万事小心!” 第33章 失意的结果 永和药铺,在川北城东,凤凰街。 铺面比济春堂的大不少,有一个坐诊大夫,一名药铺伙计,两人都忙的热火朝天。 这里不像城南。 城防军管理更严格,药铺门口干净利落,除了排队瞧病的,没有疫病患者敢当街休息。 唐郁跨过排队的人群,迈步走进去。 “哎?你怎么不排队!” 一个中年人冲着唐郁叫嚷。 唐郁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我不买药,我找人。” 那人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刚才那一瞬,他感觉到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将自己的喉咙割断。 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中年人额头上顿时汗如雨下,大口喘着粗气,不敢再吱声。 “你们掌柜的,从东隅山回来没有。”唐郁对着伙计直接问道。 药铺伙计正在忙着抓药,听到唐郁的问话,身形顿了顿,没有回头地说道:“掌柜的这两天病了,不见客的。” “那就是回来了。”唐郁没有再和伙计多话,径直往后堂走去。 “哎?你这人怎么乱闯!” 伙计慌忙扔下药秤,伸手准备去拦唐郁。 这一次唐郁没有回头。 药铺伙计却突然感到一股凌厉而锋利的气势扑面而来。 他脑中直觉闪过,只要自己伸手再往前一寸,他的手掌就会连根断掉。 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的身形僵在原地,只能眼巴巴看着唐郁闯入后堂。 永和药铺的结构和济春堂基本相同,后堂进去是一处小院。 院子正中间是一处正厅,左侧是厢房,右侧是厨房,还有后院打井饮水,以及堆放杂物。 咚咚咚! 唐郁在厢房门口敲了三下,然后也不管有没有人来开门,直接推门而入。 厢房内,一道女声惊呼: “你是什么人?” 一名中年妇人本来坐在床边,手上端着一碗汤药,此刻慌张地站起来。 手上的汤药一不留神,倾倒出去一大半。 唐郁身形瞬间启动,飘然而出。 一手抄过妇人手中药碗,精准地将空中的汤药稳稳接住,没有一滴洒出来。 “药不好找,不要浪费了。” 唐郁将汤药递到妇人面前。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妇人惊呼地一瞬,唐郁已经出现在身前,将汤药接到碗中。 “你?!” 妇人被唐郁神乎其技的表演惊得说不出话。 “我来找永和药铺掌柜的。” 唐郁眼皮微微下垂: “想必,就是这位。” 床上躺着一名中年人,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意识似有若无。 他的左臂已经不见了,从肩膀处被利器砍断,断口处缠厚纱布,只是仍有鲜血渗出。 “什么时候的事情?” 妇人轻声啜泣,断断续续地说道:“昨晚被几个药铺掌柜和小伙子扛回来的。” 唐郁眼皮直跳,追问道:“发生了什么?” 妇人轻声哭泣,过了片刻,才缓缓将发生的事情转述出来。 永和药铺掌柜的,名叫何永,一直在川北城做药铺生意。 王光元是倒腾药材的。 除了给自己的济春堂供货,还有就是给城里其他药铺供给药材,其中就有永和药铺。 王光元的药材质量好,进价低,为人又真诚实在,何永便一直与他保持供货合作。 一来二去之间,王光元和何永便相熟起来,并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逢年过节的,遇上王光元人在外地,王春来就代表王光元到何永家里串门,联络一下感情。 所以在接到请帖之后,王春来和何永一联系,决定结伴一起前往东隅山。 谁知道,在大批川北城的药铺掌柜去到东隅山炼药堂之后,没有等来友好的双方会谈。 而是炼药堂强硬地要求所有川北城的药铺必须从他们手中采买药材。 而且采买价格比原先涨了一倍之多。 像济春堂,永和药铺这样的小档口,根本无法支撑如此高昂的进价。 炼药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多川北城掌柜顿时火冒三丈,纷纷抗议。 如果没有川北城的药铺作为经销点,即使炼药堂占据两座药山,也只能赚一些采药人的钱。 众位掌柜的以此为理由,要求与炼药堂的当家进行公平的协商。 随后炼药堂正厅里涌进来一伙儿强人,各个手持雪亮的朴刀,将药铺掌柜们团团围住,这是要直接武力威胁! 川北城的掌柜慌张地看着一个个筋肉虬结,神情凶恶的壮汉,变得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炼药堂的代表,一名阴郁邪性的青年: “既然各位都不说话,我便当各位都同意了。” “之后我会派人送药上门,钱货两清,如果胆敢有人赊账,那就要拿命来偿!” 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 “现下时疫盛行,你们不思共克难关,却在此趁火打劫,如此行径就不怕官府追究吗?” 阴郁青年神情一变,继而神经质地笑了: “好,说得好!” “不知道是哪位掌柜,可否让裴某一见?” 在场所有掌柜的目光都投向声音的来处,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他的相貌有些清秀,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瞳黑而有神。 面对阴郁青年和数十位持刀的强人,他虽有些畏惧,但仍然凭借勇气,据理力争! “小子,你叫什么?” “济春堂,王春来!” 王春来话音未落,就看到阴郁青年从厅台上一跃而下,一掌向着他的胸口印来。 汹涌的内力随着掌风,尽数轰在他的胸膛,王春来胸口瞬间塌陷,直接倒飞出厅堂。 “我最讨厌别人打断我讲话!” 一个中年人神情慌张地跑出大厅,扶起王春来察看伤势。 源源不断的鲜血像喷泉一样,从王春来口中涌出,他意识几乎涣散,已经是回天乏术。 王春来声音虚弱地叨念着: “何叔,对不起,我没忍住…” “和我爹说,孩儿不孝…” 何永眼泪夺眶而出。 他看着王春来满脸是血的凄惨,他硬生生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 然而,有人却不放过他。 阴郁青年撇了撇嘴,不耐道:“还敢去扶!” “给我把他的手砍了!” 何永悲痛莫名,恍然无觉,只听到人群里传来一阵惊呼。 一名壮汉已经提了朴刀,大步走到他的身后,朝着他的左臂一刀砍下! 第34章 夜行 杨花漫天飘落,点点白絮浮沉, 似晴空飞雪,必有冤情难申。 走出永和药铺,唐郁抬眼望去,天空更加晴朗了一些,阴云几乎全部消散。 几道金光穿透云层,洒落人间。 天边流云披上跃动的火红,绚烂如烟花。 俗话说,晚霞行千里。 在夕阳残照的余晖里,一袭快马从城北而出,风驰电掣而去。 转眼间,星月轮转,寒夜如刀。 宝宁县,小黎村。 三更天,正是夜色正浓的时候。 小黎村里静悄悄的, 只能听到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林中偶尔传来几声夜莺的低鸣。 作为小黎村的更夫,吴老汉提着打更锣,快速绕着村子巡了一圈,就回到家里。 他是一个光棍,家里只有一块地,为人懒散又不愿意耕种。 里长就为他谋了个更夫的活计,每天夜里村里巡夜,防火防盗,提醒夜时。 吴老汉家在村口,离其他人家有一段距离,方便他夜里出入,不会吵到别人休息。 他推开柴门,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想着赶紧趴回被窝再眯一会儿。 嗒嗒嗒,村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声音在村外戛然而止。 吴老汉立刻变得清醒。 他心里嘀咕,这么晚了谁还来村里走动? 他正准备起身察看。 咚咚咚,院子外面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吴老汉的院子很简陋,用一圈低矮的木栅栏围起来,再开一扇柴门。 从外面能够轻易看到家里是否有灯火。 打开柴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个笔挺的人影,穿着灰衫,头戴斗笠,看不清来人的长相。 腰间悬挂着一柄黑柄黑鞘的厚背长刀。 看起来,是个江湖人! “老伯,我看你家里灯火还亮,可否容我借宿一晚,我会付钱给你的。” 汪汪汪! 吴老汉还没答话,他养的大黄狗倒是站起身子,朝着陌生来人吼叫起来。 那人淡淡扫了一眼,没有其余动作。 吴老汉只感觉到了一瞬的冰凉。 大黄狗的叫声像是被生生掐断一般,低下头跪在地上,发出一阵低声呜咽的声音。 神了! 吴老汉连忙伸手将人迎进来:“不要钱,不要钱,我就一个人住。” “那里有间空房可以休息。”吴老汉指着主屋旁边的侧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本来是建房时候给儿子准备的,没想到自己现在还是光棍。” 唐郁笑了笑,向着吴老汉拱拱手: “多谢老伯。” 吴老汉推开侧房的木门,里面有一套木桌椅,和一个已经砌好的土炕,上面铺了一些干草。 但是因为没有人住,所以没有配枕头和被褥。 “有些简陋,大侠你将就一下。” “我不是大侠,叫我阿郁就行。”唐郁四处看了看侧房,虽然没什么家具,但是很干净。 他再次谢道:“已经很好了,老伯你是个好人。” 吴老汉看着唐郁比较好相处,警惕心也慢慢放下,然后困意就像潮水一般涌来。 “那你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吴老汉告别唐郁,回到主屋里,灭了蜡烛就倒在床上。 两息过后,传来一阵规律的呼噜声。 唐郁笑了笑,也盘腿坐在土炕上,意识沉入体内,全身心运转内力,搬运周天。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微微放亮,唐郁就睁开了眼睛。 他修习了一夜内功,丝毫不觉得疲累,反而感到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他走到院子里演练起刀法。 凤舞心法随心运转,他的手臂,手腕,甚至刀锋都仿佛变得更加轻盈。 唐郁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风的流动。 出刀,挥刀,收刀。 刀刃缓慢划开气流的阻碍,挥向既定的轨迹。 看似一样的动作,每一次却有着细微的差别。 因为,风不同,气不同,对手也不同。 唐郁练了半个时辰,然后走进吴老汉的厨房。 只有半袋大米和一些野菜。 他挽了挽袖子,添柴点火,热锅起灶! 往锅里倒了少许大米,加了一瓢清水,放在灶台上,小火慢慢煮。 然后在铁锅上面搭一个蒸壁,放上唐郁自带的面饼和一小碟熟牛肉。 唐郁就站在厨房里慢慢地等。 … 吴老汉梦到自己来到宝宁县的客栈,十分好爽地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桂花鱼、烤鸭,酱牛肉,豉油鸡应有尽有。 各种肉香扑鼻而来,他的口水都不自觉流下,急不可耐地扑到桌子前,大快朵颐起来。 嗯,真香! 吴老汉吸了吸鼻子。 不对,我好像真的闻到香味儿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寻思着哪里来的肉香? 忽然想起来昨天家里住了一个佩刀的刀客,不会是把他家狗宰了,然后炖成狗肉汤了吧。 吴老汉赶忙起身出门察看。 还好,家里的大黄狗还活蹦乱跳的,正在厨房门口走来走去,急不可耐的样子! 吴老汉闻着飘来的肉香, 赶紧两步来到厨房。 “老伯你醒了,早饭马上就好。” 唐郁打开锅盖,瞬间一阵热腾腾的水汽化作白烟,扶摇而上。 唐郁一手端着四个面饼,一手端着一盘熟牛肉,走进吴老汉主屋,放在桌子上面。 再回到厨房,吴老汉已经盛了两大碗白粥,唐郁取了两双木筷子,一并回到了主屋里。 “老伯,你先吃。” 唐郁将一双筷子递给吴老汉。 然后用筷子夹了两块牛肉,手腕轻轻一抖,牛肉唰的一下飞到大黄狗面前。 大黄狗欢快地叫了两声,叼着牛肉回到狗窝。 正在大口吃肉喝粥的吴老汉看到这一幕,有些震惊,这可不是一般的走江湖。 “大侠,不,阿郁,你来小黎村做什么?” 唐郁正一手抓着面饼,一手端着白粥,他边吃边说道:“去东隅山,找炼药堂。” 吴老汉神色慌张,小心地问道: “你是那伙儿人的朋友?” “不,我是去找麻烦的!” 吴老汉轻舒了一口气,他担忧地说道:“我看你虽然有些本事,但他们人多势众啊。” “前些日子,川北城来了一群人。说是要和炼药堂理论,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地原路回去了,听说他们还折了一个,残了一个。 见到唐郁无动于衷,仍然在快速扒着白粥,他劝说道:“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 我劝你还是不要趟这个浑水了。如果你有门路,就去请官府出面解决。” 唐郁吃完第二个面饼,将白粥喝干净,摸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这个当做住宿和白粥的钱。” 他望着近在咫尺,云雾弥漫的东隅山,语气低沉,却异常坚定: “前些日子折了的那个,是我朋友。” “其实,我当初就应该和他一起来。” 唐郁身形一纵,冲天而起,宛如一只飞鸿直入云端,消失在茫茫天际。 吴老汉看着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 手里的面饼吧嗒一下,掉进白粥里。 第35章 云中的刀客 东隅山和西沽山。 山势险峻,层峦叠嶂,三面皆是悬崖峭壁,只有西面一条河谷地势低缓,山下人们可以从此路进山采药。 而如今河谷入口处,建起两道带刺木制围栏,仅留一道五步宽的通路。 通路两边各有四个人直挺挺地站着。 清一色是青色皮肤,肌肉虬结,身形壮硕,更奇特的是没有一点毛发。 头发,眉毛,胡子,通通没有。 神情木讷而呆滞。 极为怪异。 还有两人则正常人模样,手里提着朴刀,一脸嚣张地站在栅栏入口。 他们嘴里骂骂咧咧,催促着早起的采药人按要求交钱,才能够上山。 河谷旁边还有一座新修的小木屋,里面坐着一名白衣青年,正百无聊赖地监督上山的采药客。 他腰上斜挎着一柄长剑,剑鞘上点缀着三颗绿松石,看起来异常精致名贵。 云淡,风轻。 天边,一道黑影向着河谷极速飘来。 好似飞鸟翱翔。 落于树冠之巅。 而后以树叶借力,再度直冲云霄。 一名正在排队的采药人无意之间瞥了一眼天空,然后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指着天上: “天,天上!” 炼药堂的看守指着那人喝骂道: “你,鬼叫什么呢?” 那人一直指着上方,急切喊道: “天上,有人!” “什么?”两名看守觉得奇怪,什么叫天上有人,难不成是仙人下凡? 两人漫不经心地顺着采药人手指方向看去。 只见一道灰影,正在流云间穿梭, 其身形凭空一转,向着两人俯冲下来。 两名看守大惊失色,真的有人! 铿锵一声,一道来自云端的刀鸣,刹那之间响彻整个河谷。 而后,夺目的刀光乍现! 河谷里的的众人瞬间感觉双眼仿佛被一股锋利的气流所刺伤,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两名炼药堂的看守只感到一阵刺痛。 耳边再度响起刀归鞘的声音。 待众人的视线恢复,一众采药人顿时惊呼出声,只见两人的头颅滚落在地上。 鲜血淋漓,身首异处! 一名灰衣刀客出现在眼前,头戴斗笠,左手紧握着一把黑鞘黑柄的厚背长刀。 木屋里,原本昏昏欲睡的白衣青年骤然惊坐起来,他看得清清楚楚: 天上突然出现一名刀客俯冲而下,一刀将两名炼药堂众的头颅砍了下来!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白衣青年立刻冲出木屋,将腰间长剑提在手中,神情紧张地喝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杀我炼药堂的人!” 唐郁没有看白衣青年,他的目光落在了青年身后的八名皮肤发青的壮汉身上。 系统提示在脑海中响起: “叮,发现药人,炼毒入体,刀剑难伤,神志泯灭,听从炼药主人的命令。” 唐郁目光如炬,终于看向眼前的青年,他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来讨命!” “炼药堂,所有人的命!” 白衣青年神情变化,嗤笑一声道: “我承认你很强。” “但你还是太天真。” 长剑出鞘,直指唐郁,青年冷声道: “给我,杀了他!” 八名静立的青皮壮汉骤然而动,从青年身后猛地扑出,如猛虎下山一般,四面八方冲向唐郁。 这些人发出莫名的低吼,周身散发着野兽般危险的气息! 被控制吗? 那就试试先切断控制链,唐郁低声自语,双腿微微弯曲,右手已经悄无声息搭上了刀柄。 只一刹那! 唐郁就消失在原地,激荡起一圈烟尘。 原本来势汹汹,凶恶异常的八名青皮壮汉,全都扑了一个空。 白衣青年神情从不屑一瞬间化为惊悚! 他只看到唐郁一眨眼就凭空出现在身前,而后银白如练的刀光霎时间照亮他的眼睛。 青年试图挥动长剑抵挡,但是他的出手速度实在太慢了,在唐郁眼中如同放映慢动作短片。 唐郁身形闪至白衣青年身后,刀锋一转,以刀柄重重地砸在他的脖子上,直接令其昏厥过去。 那八名青皮壮汉不断低吼怪叫着,回转身子,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唐郁,再度发起冲锋。 就算控制者失去意识,他们也不会停止吗? 唐郁心中思索。 看来这些药人只是潜意识里要执行控制者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 他又想起了系统的评价,刀剑难伤。 那我便来试一试硬度! 凤舞心法运转,唐郁仿佛化作一阵清风袭向冲来的八名大汉,挥手之间,带出无数刀光残影,如同一阵细密的春雨,源源不断落下。 继而,空气中传来一阵阵钝击的声音。 厚背刀锋仅能在大汉的青色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色血痕,但是并不致命。 练毒入体,确实让这些药人的皮肤硬度极大增强,好似传说中的铜皮铁骨。 不过,问题不大。 唐郁测试完毕,也同样想到了破解之法,那就是让手中的刀更加锋利,无物不斩! 只见他横刀而立,一股惊人的气势冲天而起。 精纯的内力在体内奔腾流淌,化作一股洪流席卷长刀锋芒,散发阵阵锋锐的寒气。 八名青皮大汉已经冲至眼前,当先两人毫无章法伸出双手,想要将唐郁按倒! 唐郁微微矮身,手中的长刀裹挟内劲自下而上斜撩斩出。 只听得砰的一声! 鲜血飙飞喷涌,刀锋传递的强大劲力直接将两名大汉轰出三丈开外。 他们胸口血肉模糊,已经是彻底死透了。 即便是药人,那也是人,是人就可以被杀死。 可惜的是,杀死药人系统并未奖励因果点数。 或许在系统看来,这些药人已经被人完全掌控,沦为了他人的工具。 工具身上是不会有因果的,只有使用工具的人才有因果。 唐郁心中可惜。 但他没有停歇,而是依靠绝顶身法在几名青皮大汉之间游刃有余地游走。 他的内力运转周身,刀锋裹挟着内劲,所向披靡,能轻而易举地斩破药人的要害。 三个呼吸之后,唐郁飘忽的身形再度停下,干净利落地将长刃归鞘! 在场的炼药堂众,除了唐郁留下的白衣少年用于问话之外,其余人全部血溅当场。 山风吹拂,那股浓重血腥味扩散开来,让残存的采药人不禁心中一寒。 他们正兀自踌躇,拿不准是否要向唐郁道谢。 唐郁却是头也不回,拎着昏迷的白衣青年,施展轻功就向着山林间奔去。 第36章 请君入瓮 林深,茂密的树叶密密麻麻交织,将阳光拒之在外,只有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在地上。 泥土潮湿的气味,枯木树叶腐烂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人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廖飞从昏迷中转醒,后颈仍有剧烈痛感。 他挣扎着坐起身子,一边伸手揉了揉发青的脖子,一边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鬼魅莫测的身影,快如闪电的刀光瞬间浮现在脑海,恐怖异常,挥之不去。 廖飞喃喃自语;“我竟然没有死。” 那名刀客的出手速度,明明能够轻易地割断他的喉咙。 正当廖飞尝试捋清思绪。 一道阴影出现在他身后,冰冷的声音如刀: “你死或是不死,取决于你接下来的选择。” 雪亮的刀刃出现在他的脖子处。 … 炼药堂的主人,来历神秘。 真名不得而知,他让别人称之为药师,不仅实力高深,炼药炼毒更是出神入化。 他占据东隅山和西沽山,就是因为两山药材资源丰富,能够供应他专心钻研炼药炼毒之术。 药师有一名弟子,名叫裴玄思,性情狠戾毒辣,阴晴不定,令人无法琢磨。 炼药堂的大小事务实际都是由裴玄思负责,他短短一个月就招揽上百名堂众。 而且以药师所炼丹药为礼,与川北城官府的各大要员搭上了关系。 所以官府才对炼药堂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 八面玲珑,是个人物。 唐郁问道:“那些药人是怎么回事?” 廖飞赶忙知无不言: “药人都是药师的杰作,他多年沉浸研制练毒入体,以药控人的邪术。经常拿无辜百姓,或者江湖武人作为实验对象。 练毒入体极其危险,对于受术者来说,那疼痛程度比之千刀万剐还要猛烈,能够经受疼痛和毒素的双重考验存活下来的药人是百里挑一。 饱受折磨之后他们的神志也早已经被摧毁,只会本能的遵守控制者的命令。” 唐郁瞳孔微微收缩: “这样的药人,炼药堂还有多少?” “药师积累多年,也不过练成二十四个药人,今天被你斩了八个,他一定会找你麻烦。” 唐郁淡淡地说道: “不用他来找我,我会去找他的。” 山林恢复寂静,唐郁已经没有问题要问,但是握刀的手却迟迟没有放下。 树林阴冷,寒气逼人,但是涔涔汗水却从廖飞额头不断渗出。 他小心翼翼地吞咽口水,试探性问道: “大侠,我知道的我已经都说了,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改过自新!” “求求你饶我性命!” 沉默良久,唐郁说道: “你知道的这么多,绝非一般的堂众。” 廖飞犹豫片刻,支支吾吾回答: “我是药师的炼药童子,跟随他从洛阳一路向西,进入川蜀,又从锦城北上来到这里。” 唐郁轻叹一声: “那你手上想必也沾染了不少鲜血,我刚才有考虑放过你,可惜…” “世事总是,回头太难!” 刀光闪过,鲜血飘零。 唐郁收刀,纵身跃上树梢,飘然远去。 … 深林,古宅,灯如豆; 寒夜,愁云,月如钩。 东隅山西南有一处山坳,平整开阔,郁郁葱葱,景色宜人。 树林掩映之间,一座古色古香,建制恢宏的宅院赫然映入眼中。 一块香樟木制成的宽阔横匾,架在高耸的正门之上,上书行云流水的三个大字: “炼药堂。” 忽然间,一道灰影掠过天空中的弯月,悄无声息地落在古宅屋檐,正是唐郁。 或许是因为位于山间,人迹罕至,所以炼药堂的巡夜并不频繁,每次巡夜也只有两人同行。 凭借唐郁的轻功,能够轻而易举地潜入,而不被任何人察觉。 抬眼望去,整座大宅漆黑而寂静,只有几处窗边还透着微亮的灯火。 东南方向,二层阁楼。 一名中年人正坐在桌案前,手里捧着一卷书。此人形貌昳丽,胡须飘然,有几分仙气。 桌上的灯火明灭不定,照着中年人的影子忽高忽矮。 忽然一道黑影掠过窗外,在灯火映照下,屋子里出现了一瞬晦暗。 中年人警觉暴喝:“是谁?!” 砰的一声,阁楼木门瞬间被炸的粉碎! 灰衣,斗笠,刀光,依次出现。 唐郁抬眸,眼中闪过森森寒意,旋身扑向书案,长刀凶猛,斜斩而下。 中年人临危不乱。 抄起书案上的毛笔,挥手掷出,笔尖激荡的内劲与刀锋相撞,爆发出强烈的气旋。 毛笔,四分五裂。 但唐郁的刀势,也被阻挡。 “人物评价,江湖二流,玄门心法,医毒兼修,是个难缠的角色。” 唐郁长刀斜指,平淡地说:“你就是药师。” 药师微微一笑:“你就是刀客。” “我已经恭候多时!” 四周阁楼木墙猛然破碎,无数皮肤泛青的药人瞬间破墙而出,将唐郁团团围住。 他们眼神漆黑一片,比起在河谷遇到的八个,这些药人的行动更加灵活。 这便是有人操纵的效果吗? 唐郁,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药师从残破的二楼轻轻跃下,落在庭院之中。 接着大批炼药堂众从各处赶来,许多人手中拿着军中的制式弓箭。 一名神情阴郁,眉目狭长的青年走到药师身边,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 “师父,我已经调派所有人手,必不会让其走脱!” 他抬头望着二层阁楼中刀光闪动,人影绰绰,虚心请教道:“师父,可看出此人根底?” “不曾,此人虽然内力不强,但是刀法很快,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 “只要不是药王谷追来,亦或者川蜀青城、峨眉这样的大宗大派,那便无需顾虑。” 药师语气平静:“这是自然,敢毁我的药人,我就要他留下,做我新的实验体。” 裴玄思更加谦卑恭敬,药师越是平静,说明他内心越愤怒。 药人是他多年的心血,也是他的逆鳞。 这次唐郁直接砍了八个,恐怕药师已经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将唐郁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就在此时,一具尸体从二层阁楼飞出,咚的一声,重重地摔在院子的青石板上。 是一具药人。 他的脖子豁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脑袋几乎要掉下来,仅剩一部分和身体相连。 药师怒极。 修剪整齐的胡子不停地抖动着,他终于涵养不住,破口大骂道: “给我瞄准二层,把他给我射成刺猬!” 第37章 危局,破局 唐郁此刻并不轻松。 阁楼狭窄,十二个青皮药人几乎把能够辗转腾挪的地方全部封死。 他只能凭借绝顶的身法和刀法,不断化解或者躲避药人连绵不断的拳劲和腿风。 每次都是险之又险,毫厘之差,因为二层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间。 突然,庭院之中传来一阵拉弦和破风声音。 唐郁陡然醒悟,是弓箭! 无数箭矢嗖嗖射向二层阁楼,从残破的窗棂,门板之间袭向唐郁,还有药人。 药人铜皮铁骨,箭矢造不成多大威胁,但是唐郁却要严加防备。 一时间唐郁更加捉襟见肘。 砰! 又一具尸体从二层阁楼飞出,砸在药师和裴玄思的身前。 拦腰一刀深入脏腑,几乎被腰斩两断,又一具药人身死! 药师瞬间抓狂,他双手扭曲抱头,喃喃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为什么还能杀我的药人!” 裴玄思冷汗瞬间滴了下来,他赶忙大吼:“赶紧搭弓射箭,不要停下,把他给我射死!” 二层阁楼更加残破。 隐约之间,可以看到唐郁的身形在接连不断的箭雨和药人的连环猛攻下摇摇欲坠。 但他就是仍然顽强地屹立不倒! 一盏茶时间过去。 唐郁仍然在坚持。 二层阁楼窗户再次被撞了个粉碎,一具药人尸体飞出来,摔在青石板上面。 这次是胸口血肉模糊,心脏被一刀洞穿。 “他在扮猪吃虎!”裴玄思指着二层楼上看似左右难支的唐郁,焦急地对药师说道。 “师父,快动用黑尸吧!” “不然,您的药人全都要被他毁了!” 药师瞳孔发红,愤怒到须发飞扬。 他以内力发声,一串意义不明的低语清晰得传遍整个院子。 咚咚! 裴玄思只觉得脚下的青砖好像摇晃了一下,而后突然炸裂。 一尊浑身青黑色的药人破土而出,身高九尺,夸张的肌肉,散发极度危险的气息。 庭院的其他三个方位,同样有三尊青黑色药人 从地下爬出来。 药师一直在以地下阴气滋养药人。 阴气完全将阳气侵染,这些青黑药人已不能称之为人,而是成为了一种行尸走肉。 药师一挥手,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四名青黑药人蓄力猛地一跳,地上青石板瞬间崩裂,四道青黑身影凌空飞扑二层阁楼。 十二个,再加四个。 数量没错了! 唐郁心中默默数着。 与此同时,四名青黑药人铺天盖地,将唐郁头顶的空间完全遮蔽。 九名青色药人层层叠叠在唐郁的四面八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从地下到天空,唐郁所有能够躲避的方位全都被药人封死。 裴玄思攥紧拳头,忍不住小声道:“成了!” 药师同样眼神炯然,紧紧地盯着二层阁楼。 唐郁深吸一口气。 收敛内息,集中精神于长刀之上。 凤舞心法全力运转。 四名青黑药人张开利爪,爪尖漆黑,泛着诡异的幽光,向唐郁捣了过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一声刀鸣响起,在夜空中远远传荡。 锋利的爪劲划破唐郁的脖子,抓穿他的天灵,撕扯他的手臂,穿透他的腹部。 裴玄思兴奋地一拍手。 药师却神色凝重:“不对!” 四名青黑药人的利爪直接穿过唐郁的身体,仿佛空若无物,那是一个虚影! 轰隆一声,两具青皮药人砸穿木墙,从二层阁楼直接撞向庭院里的药师! 二层阁楼的承重结构已经被完全破坏。 轰隆一声房梁和屋顶倒塌,将余下的青皮药人和青黑药人全部埋在下面。 药师冷哼一声,一手抓过身旁的一名堂众,用力甩向空中飞来的药人尸体。 砰的一声,两具药人尸体被撞飞开来,那名倒霉到堂众也惨叫着落在地上,全身骨头尽碎。 这老小子,倒是谨慎! 一道灰影从药人尸体腾跃而出,旋身飞扑向庭院里的药师,雪亮刀锋凝聚起无匹威势。 “雕虫小技!” 药师显然早已看透唐郁先前的打算,企图藏身药人尸体之后伺机偷袭。 面对唐郁凶猛的飞斩,药师内力运转,骤然涌动起强横的内劲,化为三尺气墙护持周身。 而且药师的内劲呈现一层诡异的墨绿之色。 唐郁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虽然诡异,但他还是要一试。 横刀斩出,精气神凝于一刀之中,快若闪电。 倏一接触,厚背刀刃毫无阻碍穿过墨绿色的内劲,墨绿气劲如附骨之疽向唐郁手腕蔓延。 有毒! 唐郁刀招未尽,不得不迅速后撤! 药师面色阴沉,低头看了看胸口,那里被唐郁斩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若非他以毒化入内劲,逼退了唐郁的进攻,刚才那一刀已经足以令他重伤。 而他的毒。 侵蚀人的肉体,麻痹人的精神,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倒地,束手就擒。 同时,四名青黑药人冲破阁楼的废墟,站起身来。 他们的防御力比青皮药人更强,只有一点轻微擦伤,而后在药师的指挥下,再次冲向唐郁。 危机,更盛! 唐郁感觉手臂有一股灼烧的感觉,虽然他退的快,但还是被药师内劲的毒素所侵扰。 他甚至感觉到眼神开始模糊,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仿佛都产生了重影。 唐郁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和冷静。 药师的气毒令人无法近身。 再加上还有四名青黑药人紧追不舍,裴玄思率领大批堂众在外围虎视眈眈。 唐郁现在急需要破局的手段。 “系统,抽取体验人物!” 从乌云寨回来之时,唐郁的因果点就已经接近一千。 再加上河谷斩杀两名炼药堂众以及廖飞,因果点再次突破了一千的大关。 或许是沾染血腥过重,手上人命太多。 廖飞一个人就贡献了121因果点,远远超过一般的江湖三流高手。 系统提示在脑海中响起:“消耗1000因果点,已经为宿主随机抽取三位武侠人物体验机会。 《四大名捕》:无情; 《倚天屠龙记》:韦一笑; 《笑傲江湖》:岳不群。 请宿主选择体验机会(可保存留待后续使用),或者消耗500因果点,重置体验人物。” 第38章 一死,一伤 唐郁心念如电,迅速思索。 岳不群,紫霞神功,华山剑法,辟邪剑法,不考虑人设的情况下,只有辟邪剑法与唐郁目前的功法相性符合。 而且在不自宫的前提下,唐郁不确定还能使出那诡异莫测的辟邪剑法。 青翼蝠王韦一笑,天下无双的轻功,寒冰绵掌,轻功和掌法都是唐郁感兴趣的。 但是唐郁却对韦一笑了解不深,而且他也无助于破解眼前的危局。 无情,四大名捕之首,虽然身有残疾,但是依靠轻功和暗器独步江湖,天下少有匹敌。 唐郁心中已有定计:“系统,选择体验《四大名捕》:无情。” 选择完毕,一名乘坐轮椅的翩翩公子,出现在唐郁的灵魂深处。 一袭白衣长衫,剑眉星目,轻轻摇动一把折扇,两手洁白如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一双眸子,更是灿若飞星,洞察世事。 模拟开始,无情的记忆、意识、功法化作一道精神烙印,融入唐郁的脑海。 四名青黑药人,挥舞着黑色利爪带着犀利的劲力,笼罩唐郁的头颅,心脏,脊髓,脖颈。 黑色利爪幽光闪烁,唐郁百分之一百确定,上面必定有见血封喉的毒药。 唐郁身形急转,在数十道爪劲之间从容游走。 模拟融合了无情的武学,唐郁掌握了无情的借劲借势的本领。 而且无情双腿残疾,他的绝顶轻功由双手发力,能够达到踏雪无痕的境界。 唐郁将之与凤舞身法结合,周身劲力涌动,身形更加灵活,能够以超越常理的姿态在小范围空间腾挪闪躲。 面对青黑药人和周遭弓箭的接连进攻,唐郁如同如同浩瀚大海中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任凭风吹浪急,自是颠簸不覆。 然而,形势并未好转,药师的墨绿气毒正不断腐蚀唐郁的手臂,他的神志也越来越模糊。 必须要速战速决! 唐郁凝神运气,像平时练刀一般,将内力沿着刀锋流转而过。 再从刀锋流转回体内,形成一个周天循环,使刀锋作为手足之延伸。 刀锋之上形成一缕薄如蝉翼的刀芒,维持而不散,这极具考验内息的控制力。 唐郁刀光接连闪动的,凭借着锋锐的刀芒,在青黑药人身上留下道道血痕,但不致命。 药师大惊失色:“我的黑尸硬度比青尸还要强一倍,他竟然还能砍得动!” 裴玄思在一旁安慰道:“他中了老师您的毒,现在只不过在负隅顽抗罢了。 只要黑尸拖他一时三刻,他必定会先撑不住!” 唐郁微微喘息,既然一刀不致命,那就多来几刀,一直砍断为止! 唐郁速度再度提升,霎时间场上出两个唐郁,其中一个是凭借凤舞的高速移动和身法技巧形成的虚影。 青年白凤全力爆发之时的凤舞六幻,能够形成六道身影,虚实之间,让敌人昏头转向。 唐郁此刻内力境界低,只能凝聚出一道虚影,但这也已经让药师和裴玄思惊掉下巴。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神奇的身法。 两道身影高度移动,长刀之上,刀芒如电,不断在青黑药人的同一位置进行留下斩击。 而庭院中有宽阔的空间,青黑药人迟缓的动作根部碰不到唐郁的衣角。 千百次斩击,再坚硬的钢铁也会断折! 咚的一声,一个黑色圆球划过一道弧线,被唐郁一脚踢向药师的方向。 药师探手抓过一人挡在身前,黑色圆球直接撞在那人身上,咕噜噜掉了下来。 是一具黑尸的脑袋! “啊啊啊!” 那名堂众被黑尸脑袋上的劲道震得吐血,黑尸身上的毒素也瞬间蔓延到他身上。 不一会他便脸色漆黑,口吐白沫身亡。 药师虽然没有中毒,但他的脸色也有些发青,唐郁实在太难缠了! 而他的损失已经极为惨烈,所有的青尸被唐郁所毁,现在连黑尸都没了一具。 这都是他数年来的心血! “小子,我们无冤无仇! 你为何要与我炼药堂过不去!” 唐郁微微一笑: “老家伙,你现在才问我的目的。 果真是傲慢至极!” 唐郁长刀所指,对准一名青黑药人的脖颈连斩数刀,身形再度闪躲而去。 “我有一个朋友, 日前在你们这里丢了性命, 我来找你们,索命!” 药师潜心炼丹炼药,对近日之事并不清楚,遂看向裴玄思。 “可有此事?” 裴玄思冷汗直冒,他骤然想到那名公然顶撞他的青年: “近日收拢川北城药铺,有一人出言顶撞,徒儿想着杀鸡儆猴,所以…” “哼!”药师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唐郁毁他如此多的药人,他们今日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绝无转圜的可能! 药师探出身形,冲向唐郁。 墨绿色气劲在双掌之间涌动,他此刻怒气攻心,要亲自毒翻唐郁,送他上路。 药师一掌探出,墨绿色气劲如海潮,一浪高过一浪,向着唐郁倾盖而下。 挑拨情绪这么久,终于上钩了! 唐郁足尖轻点,身形极速倒退。 旋身挥手间,仿佛有千手幻化而出。 这是无情的暗器手法,千手飞花! 铁蒺藜,龙须针,透骨钉,飞蝗石,无数暗器如漫天飞花,从唐郁衣袖之间激射而出。 这是苏北之前留给他的。 药师哪里料到唐郁竟然还有后手! 慌忙调转气劲,转攻为守! 轰隆轰隆,暗器与药师强横气劲对撞在一起! 数不清的暗器被耗尽力道,掉落地上。 然而药师的气劲也出现道道裂纹,专破内力的龙须针更是直接穿透气劲阻隔,洞穿药师浑身上下各处要穴。 嗖的一声,一道银色光芒,如同流光闪电,飞向药师的咽喉! 这是绝杀的飞刀! 在无数暗器摧枯拉朽的进攻下,药师的护体气墙轰然倒塌,他周身被暗器所创。 那一柄银色飞刀,绝对无法抵挡! 药师眼眸中尽是疯狂,既然你要我性命,我就拉你陪葬! 他完全放弃了防守,周身气劲化作一条青鳞巨蟒,瞬时横跨数丈距离,猛地扑向唐郁。 银色飞刀一闪而逝,没入药师的咽喉。 青鳞巨蟒的獠牙咬在唐郁的肩膀,而后轰然溃散。 药师,死不瞑目! “叮,杀死江湖二流高手,奖励768因果点。” 药师果真罪孽深重,因果缠身! 唐郁感觉毒素瞬间蔓延全身。 他凝聚最后的内力,一刀斩出,绚烂的刀光,无匹的刀劲。 剩余的青黑药人早已经承受唐郁无数次斩击,而这一刀正如庖丁解牛一般。 青黑药人瞬间四分五裂,彻底被毁! 唐郁眼前一片晦暗,意识模糊。 他隐隐约约听到, 裴玄思大吼着放箭!放箭! 好像看到,无数箭镞,如落雨而下。 好像看到,一袭黑色长袍骤然出现… 第39章 援手 唐郁已经昏迷过去。 青色的毒素慢慢从肩膀蔓延到脖子。 一轮箭雨齐射,遮天蔽日。 危局当前。 一袭黑袍挡在唐郁身前,衣袖飞扬,强横的内劲将袭来的箭镞通通掀飞。 苏北姗姗来迟。 与此同时,两道壮硕的身影落入炼药堂人群之中,好像陨石坠落,砸出两个巨大深坑。 周铁山和李开,一个拿着狼牙棒,一人扛着开山斧,冲进炼药堂众之间。 一个竖劈,一个横扫,被碰到的炼药堂众,无不倒飞出去,非死即残。 援兵已至! 裴玄思知道大势已去,趁着混乱偷偷从侧门闪身而出,施展内力,向着后花园方向匆匆逃去。 当他从后花园的侧门离开宅院,还能听到东南阁楼方向传来的不绝的哀嚎! 他内心稍微放松一些,唐郁生死不知,应该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忽然,一道轻佻的声音从山林里传来:“等了这么久,竟然就等到一个。” “难道都跑往老大那边了?” 一名瘦高的男子从林间慢慢走出,铮的一声,腰间双刀出鞘。 银色月光之下,刀刃如水,荡漾粼粼波纹。 裴玄思绝望地问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王放懊恼地说: “噢?那小子竟然没有自报家门?” 而后他充满邪性地微微一笑: “那就让你死个明白!” “我们是,川北七狼。” 阁楼庭院中,穆良蹲在唐郁身侧,手上捏着数枚银针,在肩膀和右臂接连扎下去。 那蔓延上脖子的墨绿毒素肉眼可见地缓缓褪去,被穆良封在肩膀和右臂靠上的两个位置。 “毒,我暂时解不了,不过人也不会死。” 穆良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从阎王手里捞人并不轻松。 苏北环视四周。 坍塌的二层阁楼,满地药人的残肢断臂,还有药师周身无数的暗器伤口。 苏北忍不住开口:“这都是唐郁搞出来的?” “这些日子里,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穆良摊了摊手。 李广兴从正厅的方向走来,他那边的炼药堂众已经全部被击杀: “阿郁是个妖孽。” “按照妖孽的标准,这都不算什么。” 李广兴望着东方,他的视野看的很远,仿佛跳出川北,越过川蜀,投向九州各处: “毕竟这样的妖孽,九州天下还有不少呢!” 穆良没好气地说道:“再妖孽的天才,也要先能活下去!” “你们赶紧搜一搜这个老东西的家底,看到所有的药瓶、医书、丹方之类的全都收起来。” “我要回去研究一下,有没有解毒的法子。” 李广兴汇合周铁山、李开对整个宅院开始进行彻底的大搜查。 王放轻松拿下裴玄思,不仅问出了药师相关的秘密,而且还问出了王春来被抛尸的地方。 漫长的一夜终于要过去。 天亮的时候,这里又将会是另一番景色。 … 唐郁醒来的时候,是在川北城自己的厢房里。 他感觉左肩膀和右臂处有一种持续的刺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一点力气都没有。 运转内力探查,在左肩和右臂的两处经脉各自盘旋着一团墨绿色的气毒,不断侵蚀经脉,并且试图上冲天灵。 只是现在被穆良以银针封穴,将其限制在一定的区域内,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无情的体验早已经结束,但他当时已经失去了意识,所以系统的奖励并没有发放。 系统提示传来: “宿主随机抽取一项无情的一项武学或技能。” 无情的武学,其一是绝顶轻功,以双手发力,能够踏雪无痕。其二是顶尖暗器手法,暗器明发,飞花摘叶无不可伤人。 随着系统抽选武学界面落定: “叮,宿主领悟轻功,踏雪无痕。” 可惜,对于拥有凤舞的唐郁来说,轻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只不过与凤舞不同的是,无情的轻功不借助内力,而是依靠其领悟的借势借力的本领,以双手发劲发力,万里无踪,诡谲难测。 对于唐郁来说,踏雪无痕不仅增添了身法变化的可能性。 而且即便不动用内力,唐郁也能有逃命自保的能力,正好适合他现在穴道被封的状态。 唐郁立刻想到一个问题,无情因为脏腑受损,自始至终未能修行内力,那系统要如何发放奖励? “叮,模拟人物不具备内力,宿主可再随机抽取一项无情的武学或技能。” “叮,宿主领悟暗器,千手飞花。” 唐郁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无情的暗器,他是体会过的,纯以借势借力发出,就能击穿二流高手的护体气劲。 若是能以内力激发,那威力一定会呈几何倍数增长! 吱呀一声,人未至,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已经迎面而来,一袭黑袍的苏北端了满满一碗汤药。 “阿良说一天两次,暂且能抑制你体内的气毒,他还在想办法。” 唐郁接过汤药,刺鼻的气味已让唐郁感到胃部不适,他叹息一声: “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捏着鼻子,猛地一口,咕咚咕咚往嗓子里灌。 “水,水!”唐郁哑着嗓子呐喊:“太苦!” 苏北遂即一挥手,一道飞镖嗖的甩出。 飞镖尾部连接着一银色细线,若非唐郁眼力惊人,一般人很难察觉。 飞镖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绕过茶壶耳。 苏北手腕轻轻一抖,茶壶被银线牵引飞来,稳稳落入她的手中。 直接在药碗倒满一杯温水,递给唐郁,唐郁接连灌了两碗,才将汤药的苦味压了下去。 待唐郁喝完汤药,苏北和唐郁简要地讲述了他昏迷之后的事情。 川北七狼翻找了整个炼药堂。 缴获五百斤各类药材,纹银玉壁珠宝,一个雕花青铜丹炉,各类不知作用的丹药和药瓶。 最为关键的是,找到了两本书,《药王医经》和《药王丹经》。 唐郁问:“有什么特别的吗?” 苏北答:“药王谷,是九州最为有名的医道宗门,药师应该是出自药王谷。" “既然是医道世家子弟,为何会炼制药人如此阴毒的事物?”唐郁皱眉。 “一年前,江湖流传药王谷出了一件丑闻。 一名弟子偷偷炼制邪毒之物,还偷了《药王医经》和《药王丹经》,逃出了药王谷。” “莫不是?” “对,那人就是药师。” 唐郁道:“那药王谷岂不是要谢我们,替他们清理门户。” 苏北平淡地说道: “更重要的是,药王谷需要收回《药王医经》和《药王丹经》,他们不会让祖传的医术和丹法流落在外。” “李大哥说,若是穆良无法根除你的气毒,那解决办法恐怕就要落在药王谷身上了。” 唐郁恍然,瞬间明白了李广兴的打算。 第40章 青山有幸 川北城外,西南五里,有一座小山岗,名叫卧牛岗,这里依傍川江,远眺北城,视野极好。 王光元两年前第一次登上卧牛岗,就被这里的宜人风景所吸引。 当即在这里买了一块地,准备在几十年后做自己的埋骨之所。 只是没想到,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一片竹林掩映之间,有一座修缮整齐的坟茔,一块黑色墓碑。 三道身影静静地站在墓碑前,一名身穿白服的中年人,两名俊朗少年。 墓碑上刻着一个熟悉的名字:“王春来”。 王光元面容悲戚。 即便是生在乱世,见多了生离死别,但也终究难过心里那道坎。 “光元叔,节哀顺变。” 穆良将往火盆里递了些黄纸,青烟袅袅而上,不知能否飘到黄泉问春来安好。 唐郁带了一壶千金楼的玉壶春。 烧刀子太过火辣,王春来不喜欢。 倒是味道甘醇,略带清雅花香的玉壶春,王春来尝了之后一直念念不忘。 千金楼奢侈,王春来消费不起。 唐郁这一壶还是川北七狼在千金楼题词吃喝之后,掌柜张书给送的。 后来他在小石街练摊,三人中午吃面的时候,就便把玉壶春给瓜分了。 唐郁打开青瓷瓶,一股清雅的酒香在竹林弥漫,他取了三只瓷杯,斟满,然后依次递给王光元和穆良。 “生前没能再同饮,这次我专门去求了一壶窖藏最久的,希望这次能喝个痛快了。” 清澈如泉的酒水洒在墓碑前,酒香浓郁。 同时,三人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穆良从怀里掏出一本线装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书法遒劲而凌厉,一看便是王放的手笔。 “穆良医术。” “生前老嚷嚷着让我教你医术,我生性惫懒,从来没有用心整理过自身所学。” “这是我花了三天时间整理的医书,没有什么高深医理,用来入门最好不过。” “现在烧给你,你如果在黄泉得闲,或许…可以看看。” 穆良说着说着,突然有些哽咽,便将火盆烧的更旺一些,然后把医册投了进去。 王光元此刻早已经老泪纵横: “春来生前能认识你们,是他的福气。” 唐郁轻轻拍了拍王光元的背,安慰道: “能认识春来,也是我们的幸运。” 至于裴玄思,他已经死了。 石碑前,有一道褐色痕迹,还未干涸,那是裴玄思的血。 在王春来入葬之后,王光元亲自在墓前将裴玄思的喉咙割断,然后曝尸荒野。 清风吹拂,竹林哗哗作响。 唐郁远眺川北城,轻声长叹,世间多少不平事,都付烟尘中。 青山有幸,勇毅常存, 英灵归故里,无言寄哀思, 唯有明月星辰,亘古不变。 … 炼药堂的药材全都分给了川北城的各大药铺,金银玉石川北七狼按照惯例留下一部分,其余的散给了当地村县的百姓。 川北城的疫病,是裴玄思在与川北官员贵族的交流中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挟持两山药材,为自己谋利。 如今药材充足,加上裴玄思供出了疫方。 官府对时疫治疗进行全城统一组织管理,即便是南城也被纳入管辖的范围。 经过一个月的抗疫奋斗和艰苦努力,川北城终于将时疫扑灭。为此川北城还宣布大庆三日,家家户户放鞭炮庆祝,好不热闹! 穆良和济春堂也收到颇多赞扬,他们甚至为济春堂和穆良送了一面锦旗,和两幅对联。 锦旗上书:“济世救人”。 对联则是: “妙药银针除病去,” “丹心圣手唤春回。” 唐郁站在济春堂门口,念着门前两幅对联,笑着道:“这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吧。” “只是可惜,春来唤不回了。” 济春堂里,王光元在忙碌着招呼上门的客人,在没有招到伙计之前,都只能他来顶上。 穆良依旧在练摊,他手上捧着一本书,正是《药王医经》,他面无表情地说: “你身上余毒未清,竟然还出来练摊?” “你还能提得动刀吗?” 唐郁走回到自己的摊子前,竹竿上白帆布迎风飘展,依旧是“十文一杀,按单收费。”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和右臂: “力气已经恢复了,正常无异。” “只不过按你说的,不能动用内力,还是影响很大。” “我现在估计也就能揍一揍你,碰上王放,我就要绕道走了。” 穆良火冒三丈,跳起来用书卷指着唐郁: “你别嚣张,你中毒了还不是得我来治!” 唐郁拨开书卷,直接问起来:“你这也看了小半个月了,有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穆良嗤笑一声:“你一个武夫,懂什么?” “这可是药王谷医术的精要总纲! 本少虽然天资聪慧,但想要这么短时间全都领悟,那也还差点儿意思。” 唐郁虚着眼: “差点儿意思是几个意思?” “差点儿意思就是差点儿意思啊!” “那是几个意思?” 穆良青筋暴起: “就是还没看出什么名堂!” “满意了吗?!” “噢…” 穆良愤怒地坐下,没一会儿又专心地读了起来,看来是真的很吸引人。 唐郁也曾试图通过系统领悟《药王医经》,但是失败了,系统反馈只能用因果点领悟武学。 医书不在可领悟的范畴,如果想要学习,那就一步一步自己从基础医理学起。 唐郁当时就放弃了。 半个上午,没什么客人,唐郁提起厚背长刀,铿锵一声抽了出来。 刀身银亮如雪。 只是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这柄刀,是唐郁在河下村第一次模拟时杀了山匪缴获的。 刀身材质一般,只是在唐郁一次次挥刀和内力温养之中,渐渐变得得心应手,如臂指使。 可惜的是,唐郁连砍了十几个铜皮铁骨的药人,又被药师带有腐蚀性的内劲沾染之后,这柄刀的刀身已经达到了极限。 看那密密麻麻的裂纹,唐郁甚至觉得稍微用力一些,就会碎成一块一块的。 换一把刀? 唐郁有想过。 但是当他摸着熟悉的刀柄刀鞘,轻轻抚过亮银色的刀身,还有那密布的裂纹。 经过长时间的内力蕴养,他对这柄厚背刀已经如臂指使,心意相通。 传承自傅红雪的精神烙印提醒着他,刀是活的。 作为一名刀客,若是把刀当作死物。 永远无法攀至刀道巅峰。 唐郁决定,还是先尝试抢救一下吧! 第41章 铁匠铺 城南以东,琉璃街的铁匠铺。 一名赤裸臂膀,肌肉分明的络腮胡大汉,围着一条棕色牛皮围裙,站在铁器摊前叫卖。 这喊声中气十足,好似闷雷炸响,在整条琉璃街反复回荡。 其余商贩却不敢有什么怨言。 因为铁匠铺的名字叫做炼锋,这表明是归于炼锋堂旗下。 炼锋堂是川北城最大的帮派之一。 不同于许贲所在的黑水帮,靠着几条街收保护费这样小打小闹。 炼锋堂有自己的产业。 川北城附近的矿采都由炼锋堂开采,而且炼锋堂经营铁匠生意,有着全城最好的铁匠。 生产各种农具、铁器,甚至是兵器,不仅集中供应城防军使用,而且远销川蜀各地。 正是有这样的名头,李广兴建议如果唐郁想要修刀,那可以来炼锋堂旗下的铁匠铺打听一下。 唐郁站在铺子面前。 一股热气已经从铺子里扑到外面。 铛铛铛! 铺子外面能够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密集而有节奏的打铁声。 还有风箱抽动的声音,铁匠们整齐的号子声,混合在一起,充满活力与阳刚。 门口的摊子上,锄头,镰刀,铁耙,甚至炒锅,各类铁器应有尽有。 并且做工考究,绝非粗制滥造。 唐郁赞叹:“名不虚传!” “大叔,这里应该有卖兵器吧?” 络腮胡子声若铜钟: “那当然!”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 “我想看看。” “你是自用?” 唐郁含笑点头。 络腮胡子身高九尺,从上而下扫视一眼唐郁: “少年郎,你这细胳膊细腿,能提得了刀吗?” “而且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我这铁匠铺子火气太重,你还是别来这里凑热闹了。” 唐郁受到气毒影响,脸色一直呈现着不正常的苍白,间或有时不时的咳嗽,但是无碍行动。 他无奈地说道: “脸色差是因为我最近受伤,我其实是来修补我的刀,想先看看你们的工艺。” 络腮胡子狐疑地看了看唐郁,确实看到他腰间斜挎着一柄厚背长刀,黑色刀鞘,黑色刀柄。 这刀,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络腮胡子伸出手来:“先给我看看。” “呃,还是我来吧。” 唐郁将刀握在手中,一寸一寸将刀拔出来,动作虽然缓慢,但是非常稳,没有一丝颤抖。 一股锋锐的意似有若无,在出鞘的刀锋之间环绕,让络腮胡子不由得屏住呼吸。 只见整个刀身好似用一块一块的碎片拼接而成的,仿佛再触碰一下,就会整体碎裂。 “卧槽!”络腮胡子忍不住惊呼。 “你特么怎么把刀弄成这样的!?” “呃…” 唐郁支吾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觉得,你可以理解为我用它开了十几块铜矿,还被人用内劲反复摧残。” 络腮胡子眼睛微微一眯: “你?” “看着不像有内力的样子。” 唐郁无奈地耸了耸肩:“受伤了,不方便。” 络腮胡子撇了撇嘴。 好嘛,全都可以用受伤了来搪塞过去。 “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唐郁将厚背刀平递给他,络腮胡子看似粗枝大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专家人物。 他用劲极为精巧,平稳地将刀接过,没有产生丝毫抖动。 举刀至眼前,细细观察碎裂的纹路,而后用手指细细感受刀身与刀锋的触感。 “材质一般,有不少杂质。” “但是明显经过内力长期温养,有一种晶莹玉润的质感。” 络腮胡子郑重抬起头,是人养刀! 眼前之人,是个用刀的好手! 络腮胡子忍不住好奇:“冒昧问一句,你是什么人?” 唐郁想了想:“是李广兴介绍我来这里的。” “噢,是李大哥呀!” 忽然,络腮胡子反应过来! 黑鞘黑柄,厚背长刀,川北七狼,这不就是… “恶狼!?” 唐郁无奈:“如果你非要叫这个外号的话。” 络腮胡子眼睛圆睁,明显透出兴奋神采,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大幅度活动。 不然手里的刀恐怕就会碎成一地。 恶狼,川北城新晋的少年刀客。 比恶更恶,以杀止杀。 连续覆灭乌云寨和炼药堂,更是屠杀几百号山贼堂众。 绝对的杀胚! 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或许他说的受伤,是真的很严重! 络腮胡子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唐郁问道:“怎么样,还能修吗?” 络腮胡子语气变得尊重许多,不仅仅是因为恶狼之名,而且因为他珍惜自己的佩刀。 愿意用内力温养一柄凡铁,这是对刀剑,以及对铁匠最大的尊重。 “碎裂得太厉害,我得找人讨论一下,您先和我进来,先给您看一下我们这里刀剑工艺。 如果实在无法修补,我们这里各类长刀都有,材质上佳,锻造上乘,质量绝对有保障!” 络腮胡子将厚背刀递回给唐郁,唐郁将其小心翼翼地送回鞘中。 “我叫张诚!”络腮胡子引着唐郁进入铺子。 “叫我阿郁就好。” 铁匠铺子里,热气更盛,温度比起街道上至少提高了五度以上。 灼热的空气混合着煤粉四处飘荡,一个个身材健硕铁匠或是拉风箱,或是淬火,或是锻造。 他们对于唐郁这个外来者丝毫不关心,全身心专注在自己手头的事情。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音,热火朝天的气氛,同样感染了唐郁,他好奇地左顾右盼。 每走到一处,张诚也都热情地做着介绍。 锻造一般农具器具的区域,锻造刀剑兵器的区域,甚至还有锻造大型器械的区域。 琳琅满目,唐郁简直目不暇接。 张诚将唐郁带到一处兵器陈列的置架前,抬手将架子上一柄鬼头刀取下来。 刀身呈现暗银色,锋刃明亮如练,整体泛着冷光,刀柄处的鬼头栩栩如生。 张诚曲指一弹,刀身传出一声深邃的刀鸣: “长三尺七寸,宽六寸七分,精铁所铸,锻造上乘,几乎没有瑕疵。” 唐郁看去,不得不说,单纯从工艺上看,这柄鬼头刀的工艺要远高于自己的厚背刀。 张诚又取了一柄连鞘长剑,铮的一声。 长剑出鞘,瞬间室内寒光乍现。 “长三尺八寸,宽约四寸,寒铁所铸,吹毛断发,锋利异常,韧性极佳。” 唐郁轻抚剑身,一股冰凉之意传来,寒光凛凛,是极佳的上品。 果真没有来错地方。 自己的厚背刀,或许真的能修好! 第42章 炼铁谷,炼锋堂 一盏茶之后。 炼锋铁匠铺的一个独立隔间里。 四个灰头土脸,赤膊围着皮制围裙的大汉,围在一张小桌子前面沉默不语。 桌子上放着的,正是唐郁黑鞘黑柄的厚背刀。 见四下无人开口,张诚忍不住催促道: “想出办法没有?” “还没…” “正在…” “我没辙…” 还有一个继续沉默。 唐郁一手扶额,叹息一声: “果然是碎得太彻底了吗?” 最后一个人终于发话: “其实不是碎得太彻底。 在我们看来,它就是拼得太完整了…” 这人年纪最小,心思活络,立马顺着话匣: “不如您看看我们最新出品的厚背刀、九环刀、斩马刀,都是一等一的上品。” 张诚忍无可忍: “你们几个,可是我们铺子里最好的锻刀师傅,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一个汉子虚着眼: “诚哥,我们可都是你教出来的,我们这几块料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吗?” “你可是和堂里那位学的技术,你自己都没辙,还能指望我们?” 张诚气得络腮胡子都颤抖起来: “你们几个逆徒!” 另一个汉子说道: “不如请堂里那位看看,或许他有办法?” 唐郁看着貌似还有门路,便没有出声。 倒是张诚皱起眉头,他摩挲着下巴: “这个还要问问堂里。” 他想了想,遂即一拍手,决定道: “也成,我先去问一下上面的意见!” 按照张诚的说法。 炼锋堂里还有一位铁匠宗师,是整个炼锋堂的镇帮级人物。 他平日里负责为名门大宗定制兵器,也会定期挑选各个铺子资质优异的铁匠进行教学。 虽然是传授技艺,但他却绝不让人称其老师或是师父,只称是朋友间的技艺交流。 张诚就曾跟随这位铁匠宗师学习了半年时间。 他不仅锻造技艺方面突飞猛进,而且在铁器的创造性方面也是获益良多。 “如果是他,一定会有办法。” 唐郁抱着长刀,真诚地拱拱手: “那就有劳张大哥了!” … 翌日一早,唐郁正在洛姐铺子吃早饭,白粥喝到一半,包子刚刚吃完一个。 一名浑身古铜色肌肉的,仅穿麻制短衫的汉子兴冲冲地跑到摊位上,气喘吁吁: “阿郁小哥,堂里回话了。 你可以随时和诚哥去总堂,见过那位大师。” “噢?” 唐郁飞速将白粥扒完,一口一个灌汤包子,将桌子上仅剩的小菜吃干抹净。 “走吧!去找张诚。” 炼锋堂的总部其实并不在川北城内,而是在城外西北的老鹰岭之中。 从城北而出,然后转往西北大约十里,再转入山道行小半个时辰。 一路上经过了三道关隘,四次巡检,而后来到一处三面绝壁山谷之中。 一道瀑布垂直挂于悬崖之上,清脆的水声萦绕于耳,阳光之下如同银河闪烁,熠熠生辉。 山谷的名字叫炼铁谷,是炼锋堂取的,充满着帮派特色! 炼锋堂堂主任百炼不在帮中,是副堂主丁锋接待了唐郁。 炼锋堂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丁锋只对唐郁说了三句话: “久仰久仰。” “多多来往。” “去找薛师。” 简单明了,唐郁也回了三句话: “客气。” “好嘞。” “多谢。” 双方对于这次见面都非常满意,达成了友好的共识,并且为未来进一步合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张诚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整个会话没有超过五秒钟,凳子都还没坐下,丁锋就让张诚带唐郁去找薛师。 叮嘱他一切均不可怠慢。 薛师,名叫薛义。 据说是来自江南的锻造世家。 在游历之时与任百炼、丁锋相遇,三人意气相投,遂结为异性兄弟。 川北矿藏丰富,深得薛义的心意。 任百炼和丁锋也觉得大有可为,于是就以川北城为据点,创建了炼锋堂。 在整个帮派中,任百炼负责矿藏开采和对外供应,丁锋负责内部组织和对外联络。 薛义就专心钻研锻造技艺,给宗门大派打造上品兵器,为炼锋堂培养锻造人才。 这边说着话,唐郁跟着张诚来到一处石屋。 这座石屋占地广阔,堪比张诚在琉璃街的铁匠铺。 石屋门前挖了一道宽阔的沟渠,从瀑布下水潭处接引水源。 辅以三丈高的木质水车,基本做到了取水和用水的自动化。 唐郁刚一靠近石门便感觉到一股热浪汹涌袭来,比起张诚的铁匠铺来说,温度更高,更加灼热。 张诚没有叫门,而是直接推门进入。 铛,铛,铛。 一声接着一声。 雄浑而震天的打铁声传荡而来。 唐郁心神俱震! 这磅礴的震撼力,犹如九天沉雷,直击灵魂! 一锤接着一锤,仿佛能够让人从肌肉到骨髓,一起随之震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技近乎道! 张诚露出一种放松、享受的表情: “每次听到薛师的擂锤声,就感觉整个从外到内都舒展放松了。” 他领着唐郁穿过中门走廊,两侧是漆黑的暗室,那是薛义打造的各种成品。 有的是自己打造的试验之作,有的则是宗派定制,但还未寄送或者取走的。 穿过走廊,眼前豁然开朗。 首先映入眼帘的,最为显眼的,是约有三丈之高的熔炉,几乎要冲破屋顶。 炽热的熔炉,暗红色的炭火,四溅的火星,足以扭曲空气的热浪。 而后便是站在锻造台前高大健壮的背影。 充满爆炸性的肌肉,流畅的背部线条,粗壮而隆起的臂膀。 手上还拿着一把堪比脑袋大小的铁锤,无不显示这是一名顶尖的锻造大师。 每一次锤击,火星四溅,声音悠长回荡。 而铁砧上的器具却纹丝不动,承受着精准而有力的锻造! 张诚微微躬身: “薛师,这位是昨日提到的川北七狼中的恶狼少侠,他的刀身裂痕密布,需要修补。 弟子们无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请你出手看一下是否还有修补的可能。” 那个高大健壮的背影缓缓转身。 铁匠标志性的黑漆漆的脸,满脸络腮胡子,看着应该有一年以上没有修剪过了。 他的眼神非常纯粹,好像一汪深潭,有一种平静的幽深。 让唐郁感到怪异的是,薛义长着一张娃娃脸,皮肤也很好。 透过黑漆的煤灰,其实能看到他晶莹的皮肤,犹如玉石,和他壮硕的体型形成鲜明反差。 他用手肘轻轻一磕张诚: “薛师,今年多大啊?” 第43章 赤子之心 “三十有五。” 张诚掰着手指算了算: “看着不像。” “那当然,薛师驻颜有术!” “咳…”薛义轻咳一声,他探手虚空一抓,凭空传来一股强大吸力。 唐郁轻“咦”一声,腰间厚背刀猛烈抖动。 然后嗖的一下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径直落入薛义的手中。 “叮,人物评价,江湖一流,赤炎无双。” 唐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他目前见过人物评价最高的人! 铮的一声,薛义将厚背刀干净利落地拔出鞘,哗的一声,又立刻送回鞘中。 “张诚,你脑袋是不是生锈了?” “这种破铜烂铁,也来找我!” “这还有修的必要吗?” 张诚挠了挠头,赔笑道:“这刀材质虽然一般,但是养得很好。” “而且,这刀碎裂这么严重,我思来想去,只有您出马才有一线可能!” 薛义虽然仰着头,但听到张诚的话还是不经意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不过他随即又崩起脸来,严肃地说道: “我炼的可都是神兵利刃!” “让我修这么一把破刀,有失我的威名!” 张诚将唐郁扯到身前:“这位是川北七狼的恶狼,川北城新晋的少年刀客!” “为这样的少年英才修刀,以后他名动江湖之时,世人自然也会对他的佩刀津津乐道!” “到那时候,您自然是更加威名远扬!怎么会有损威名呢!” 张诚一顿天花乱坠地吹捧,唐郁虽然脸皮厚,但是都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川北七狼?” “没听说过。” 薛义话音刚起,身影一闪而逝,瞬间来到唐郁身前,弯下腰仔细打量。 好快的动作! 唐郁心中警觉大盛,周身肌肉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已经做好随时躲闪的准备! “小子,警觉性不错。” “体质上佳,但是气血不足。” “呦,原来中毒了。”薛义摩挲着下巴,黑黢黢的脸凑近,在唐郁肩膀和右臂略一停留。 “使不了内力了吧。” 薛义一掌拍出,落向唐郁的肩膀,快如闪电。 唐郁不动如山,硬生生止住想要躲闪的直觉。 厚重的手掌落在肩膀上,一股灼热的内力瞬息涌入唐郁的经脉,奔涌躁动犹如岩浆翻滚。 但是唐郁却只感到灼热而不痛苦,反而像是有一种洗练杂质,锤炼经脉的功效。 岩浆一般的内力刹那间流转周天,汇聚在肩膀和右臂处,将墨绿色的气毒团团围困。 发起冲锋! 气毒一碰到薛义的内力就像寒冰碰到沸腾的开水,迅速瓦解消融,节节败退! 唐郁心中惊喜,万万没想到薛义一言不合,就将内力灌入他的体内,为他疗伤。 墨绿气毒被岩浆一般的内力消融殆尽,只剩最后一丝真元,墨绿如黛,却异常顽强。 面对薛义灼热内力连环围剿,墨绿气毒凝聚为一,左冲右突,始终严守无漏。 半盏茶的功夫,薛义收回手掌,懊恼地说道:“嗨呀真麻烦,我搞不定。” 虽然还留有气毒真元未清除,但唐郁已经感觉到肩膀和手臂轻松自如了许多。 连忙拱手致谢:“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薛义转身向着打铁台走去,随手将厚背刀抛了回来:“你回去吧,这把刀资质太差。” “即便你温养的再好,以后对上高手或是神兵利器,总是免不了再次破碎的命运。” 唐郁无奈。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 张诚看到这一幕,心里焦急万千。 合计我费了好一番口舌,您老这一通操作下来,还是说不修。 他眼珠一转,故意中气十足地大声长叹: “唐兄,我们回去吧。” “既然薛师修不好,我们再去别家看看!” 唐郁挠了挠耳朵,你没事儿那么大声干嘛? 远处薛义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然后他一眨眼,飙起一团旋风,身影瞬间出现在张诚身后,一把揪住张诚的耳朵。 对着他耳朵大声吼道: “你给我听好了!这种破刀! 就算碎成一千块,我也能随手炼好!” 张诚已经被吼得头晕目眩。 薛义顿了顿又补充道: “但是,我只打造神兵利器!” 吼完收功,薛义心情舒畅。 张诚两眼冒金星,头晕晕乎乎,若不是唐郁扶着,下一秒就会摔倒。 张诚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那你把它打造成神兵利器不就行了?” 薛义身形顿了顿,沉默了片刻,然后挥挥手: “你们两个快点儿滚滚滚,别打扰我干活儿!” 炼铁谷内。 瀑布如银河倒泻,如烟如雾,声如奔雷,碎玉摧冰。 唐郁和张诚坐在瀑布下的碧潭前。 张诚捧了一把清水抹了把脸,然后使劲拍了拍耳朵,终于能听到瀑布水声了。 他张开双臂躺在草坪上,安慰唐郁: “薛师醉心锻造,常年待在谷里,赤子之心,说话和行为都比较直率。” “他不知道川北七狼也是正常的,你别太在意。” 唐郁笑着道:“深有体会。” “看来,我还真的要换刀。” 唐郁将厚背刀缓缓拔出鞘,阳光之下,片片裂纹如同碧波粼粼,十分动人。 张诚又在轻轻地拍着耳朵,研究声音和耳朵的关系: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刚才我看到薛师有一瞬间的犹豫。” “也许我们再加把劲儿,帮他过了心里那道坎儿,他就能帮你修刀。” 唐郁将厚背刀插回刀鞘,也躺在草坪上,晶莹的水花落在脸上,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该往什么方向努力呢?” “薛师有什么爱好?” “锻造呗。” “除了这个呢?” “那就不知道了。” 唐郁突然好奇: “薛师,多久没有出过山谷了?” 张诚又开始掰着指头数起来: “或许有三年,甚至是五年?” 唐郁惊呼: “靠,原来是个老宅男!” “什么是宅男?” “这个不重要。” “那肯定也没有婚配?” 张诚虚着眼:“你觉得呢?” 唐郁干笑了两声,对于这样一个醉心于锻造的老宅男,究竟有什么能够打动他呢? 难道说要靠系统模拟一个精通锻造的武侠人物,然后去和他交流心得? 感觉有些浪费因果点了,唐郁陷入了难题。 第44章 忽悠 “名声啊!” “美酒啊!” “女人啊!” 穆良坐在医摊前,左手拿着《药王医经》,右手拿着毛笔,朝着唐郁侃侃而谈。 声音大到斜对面茶摊上摘菜的老板娘都频频回头,看看是哪个人在大放厥词。 穆良不以为然,继续高谈阔论。 “万年不出山,还未开苞的老男人!” “带他去千金楼喝一顿花酒。再请两个姑娘在旁边奏乐跳舞!” “这一套下来,保证他乐得屁颠屁颠的,上赶着给你修刀!” 唐郁陷入了沉思,话糙理不糙! 随即一拍手:“就按你说的办!” 穆良立刻语气一变。 贴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唐郁:“郁哥,看在我给你出谋划策的份儿上!” “带我一个呗。” 好家伙,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虽然穆良的目的不纯,但是说的确实有一丁点道理,既然有理,唐郁就得试试。 他和张诚一合计,张诚也懵了,从来没人往这个路子上想过。 薛义一心扑在锻造上,任百炼和丁锋也是在锻造方面下功夫。 找最好的矿,配最好的器具。 甚至新得了哪些神兵利器,也都是第一时间拿给薛义,让他参考提取灵感。 从来没人想过,带着薛义去逛花楼! 任百炼和丁锋听罢唐郁的主意,哈哈大笑起来:“年轻人心思活络,去干吧!” 这是,准了! 张诚蠢蠢欲动:“郁哥,带我一个呗。” 靠,你们一个个的,目的都不纯! 唐郁和张诚再次来到薛义的石屋。 “你们两个小子怎么又来了?”两人刚刚走进门,薛义滚滚如雷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回荡。 张诚事先捂上了耳朵,大声吼道: “薛师,我们带你去个新奇的地方,保证你从来没去过!” 唰的一声,薛义风驰电掣出现在门口: “什么地方?” 唐郁清了清嗓子: “那个地方,有美酒!” “我也有!” “有美景!” “炼铁谷的风景也不差!” “有美人!” “嗯?”薛义吊起了嗓子。 有戏!张诚眼里冒出希望的星星之火。 “不去不去!” 薛义直截了当地拒绝。 “师父说过,心中无女人,打铁自然神!” “女人只会影响我打铁的速度!” 张诚急了。 你师父是哪个王八蛋,说这样的混账话! 唐郁:“薛师,你有没有师母?” 薛义:“这个自然有!” “你师母是不是女人?” “呃…”薛义无法反驳。 “你师父是不是,从不在夜里带你们师兄弟去外面喝酒?” 唐郁试探。 薛义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但他每次都会带一壶回来,还有许多好菜!” “不过他都让我们悄悄吃,还叮嘱我们不要让师母发现。” 张诚一拍大腿。 “你们让师祖给骗了呀!” “这家伙一定是背着你们偷偷去喝花酒,还不带你们玩儿!” 薛义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虽然张诚和唐郁在信口胡邹,但他是真的听进去了,而且还在思考其中的意义。 他试探性地自语: “所以,心中无女人,打铁自然神,这也是假的吗?” “或许,不完全是!”唐郁不忍心再破坏他师父的形象,开始找补起来。 “你师父说的这只是打铁的第一重境界!” “你师父已经渡过第一重境界,达到了心中有女人的境界,所以才能娶了你师母!” 薛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觉得师父这么说一定是有他的苦心。 “现在你是不是觉得锻造技艺到达了某种瓶颈?” 薛义钻研锻造二十多年,若是还没达到技艺的巅峰瓶颈,那也不用叫做锻造天才了。 薛义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唐郁一拍手,果断道:“这就证明你已经达到第一重境界的圆满了!” “是时候迈入下一个阶段,那就是心中有女人的阶段!” 薛义两眼放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一直是他的梦想,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方向。 “我要怎么做?!” 唐郁微微一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就先从去喝花酒开始!” 薛义此刻不仅是点头赞同,甚至紧紧抓着唐郁的肩膀,激动到两眼通红: “知己啊!” “去,我们今晚就去!” 薛义兴奋地直跺脚: “小兄弟,多谢你为我指明了方向!”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愿和你结拜为兄弟!” 唐郁毫不犹豫抱拳,沉声道:“大哥!” 薛义一摆手:“叫三哥!” “大哥是百炼,二哥是丁锋!” 好家伙,一会儿功夫,多了三个结义的兄弟。 唐郁立即改口:“三哥!” 薛义同样抱拳:“四弟!” 然后两人相拥一团,欢天喜地。 张诚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唐郁这就成了四当家的? 我也就是打打助攻,真忽悠还是得看唐郁! 黄昏。 层层叠叠的云雾盘踞在天空。 夕阳在天际迸射一条条金色霞彩,倒影在川江之上,闪烁着粼粼金光。 陆华街,人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其中一个奇怪组合,十分引人注目。 一名梳着脏辫的少年,表情拽拽的,发型实属潮流第一线,但是却穿了一件洗的发白的月青色长褂,看起来像个走街串巷的郎中。 一名黑色劲装的少年,头发束起,腰间佩着一把黑鞘黑柄的厚背长刀,英气逼人,不像来逛街的,倒像是帮派来收租的。 两个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好似铁塔一般的汉子,一个穿着灰色粗布长袍,长相粗犷。 一个穿着棕色云纹丝绸长衫,遮盖一身腱子肉,但是脸上却是黑黢黢,煤灰都没擦干净。 这人负手而行,一双眼睛清澈有神,左瞅瞅,西看看,好像是第一次进城的模样! 薛义啧啧称奇: “五年前我来的时候,这里,那里啊…” 薛义指着街边的酒肆高阁,青楼会馆:“全是一片黄土矮房。” “没想到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样儿!” 穆良暗戳戳向唐郁比了一个五年的手势,好家伙,五年没再进过城,还真是够宅的。 张诚热情地扯着薛义,滔滔不绝地介绍街边琳琅满目的小摊商贩,楼宇高阁。 有些他都只是听说,也没有去过。 “薛师,照我说你应该多进城采采风,在谷里憋着别给憋出毛病。” 薛义满口应和,对于张诚这些徒弟辈的话,他向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现在只有唐郁的话,他才会认真听取,毕竟唐郁可是他认可的知己兼兄弟! 第45章 二层楼 陆华街上花灯满挂,犹如繁星落入人间,照的整条街道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城内的百姓还在庆祝时疫结束,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盛装出行,热闹非凡。 舞龙的,舞狮的,歌舞游行的,伴随着喜庆的锣鼓声,点燃了陆华街的热情。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薛义看着街边花楼之上,各位浓妆艳抹,明媚妖娆的女子,轻纱飞扬,巧笑倩兮: “客官,来玩儿呀。” “大爷,来喝酒呀。” 尤其是对着张诚和薛义,媚眼如丝,语气软糯酥麻,能让人骨头都软掉。 她们这些人,经验老道,眼睛刁钻。 一眼就看透了张诚和薛义衣袍遮盖下坚实有力的臂膀,夸张而饱满的肌肉,微微隆起的腿部线条,龙骧虎步,阳刚之气扑面而来。 这种真汉子,如狼似虎的姐姐们最喜欢! 再看前面那两个少年,虽然长得也是有模有样,但肯定毛还没长齐呢,没什么意思! 薛义是一流高手,感官敏锐非常,周围莺莺燕燕的柔声软语,几乎相当于贴着他耳朵在讲。 那如兰的呼气声,软糯的腔调,好像有几只纤纤玉手在挠着他的心,奇怪但是蛮舒服的。 薛义赶紧走前搂住唐郁: “四弟,看看这些楼上叽叽喳喳的,都是女人,我们从哪里开始?” 既然要迈入更高一层的锻造境界,薛义已经做好了准备,第一步就是要了解女人! 穆良回过身子,架起薛义的胳膊往前赶: “这些都是庸脂俗粉,我们带你去的,可是川北城最好的!” 说话间,四人来到江畔。 一座三层玉楼赫然映入眼帘,与翻涌的碧波,皎洁的星月交相辉映,犹如天上宫阙! 一名青衣小厮快步走出: “唐公子里面请,掌柜的都已经安排好了!” 唐郁提前和张书打好招呼,要来一套千金楼规格最高的宴请。 要有酒,有乐! 要有美食,有美景,更要有美人! 步入金碧辉煌的大厅,十位容貌秀雅的侍宴娘子,齐齐整整排成两列,全部一起欠身行礼: “迎薛师大驾光临,千金楼蓬荜生辉!” 排场,名声,安排得足足的! 一层大厅的食客全都目瞪口呆,这是招待哪位,竟然这么夸张? “薛师?这是谁?” “从来没有听过!” “这排场,一定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众人议论纷纷,薛师尽收耳中,嘴角不经意间挂起一抹微笑。 我薛师就喜欢低调蛰伏,一鸣惊人的感觉! 四位妙龄娘子翩然而出,伸出洁白而滑嫩的柔荑,轻轻拉起四个糙汉的大手,在前方引路。 “公子,请随我上二楼。” 薛义哪里经过这阵仗。 他从小到大,除了他妈。 就没有碰过任何其他女子的手。那小手冰冰凉凉,丝滑如绸,真是让人不舍得放开。 就连张诚都是一脸窘态,紧张地像个木头人被牵着上楼。 薛义身形僵硬,一边上楼,一边有些磕巴地说道: “你的手有些凉,我给你暖暖!”赤炎一般内力瞬息涌入女子体内。 侍宴的小娘子顿时觉得自己被一股灼热的暖流包裹,暖洋洋地驱散了一身的疲惫。 她舒服地嘤咛一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小娘子娇羞地看了看那名灰头土脸的大汉。 越看越觉得顺眼! 薛义憨厚地一笑,心里也美滋滋! 千金楼二层。 只有上宾才能登楼。 这些人无一不是身份尊贵,文采风流,最终得到掌柜认可的,才能给予上宾身份。 单纯的财富,权势或者是武力,并不足以让其登上二层楼! 唐郁一手流传千古的词作,为他和王放挣来两个上宾的身份,这才能带着薛义等人登楼。 一睹千金楼真正的风采! 相比于一层楼的热闹喧腾。 二层楼厅中则多以青碧淡雅的宝玉珠石镶嵌装饰,更多一分高阁凌空,仙气飘然的感觉。 并且划分为很多个独立分割的静室。 每间静室开阔窗,能更好一览窗外风景,但是对内又极具私密性,不易被人打扰。 非常适合宴请贵宾! 唐郁四人先是被各自领入一间小室。 面积虽不大,但见象牙雕床,黑檀浴桶,轻纱维帐,极尽奢华,还伴有潺潺流水之声。 入席之前,要先沐浴更衣。 浴桶里,已经事先放入温度合适的清水。 辅以各种香料和药材,正在缓缓散发着白色蒸气和阵阵清香,白雾缭绕,犹如仙境。 唐郁内心赞叹,在前世他都没有过这样奢侈的经历! 转过身,侍奉的小娘子仍然俏生生地站在原地,笑语盈盈。 唐郁迟疑了一下,比划道:“你不出去吗?” 小娘子美目流转,软语轻柔: “公子,奴婢青梅,要服侍沐浴的。” “呃…”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 唐郁连连摆手。 青梅小嘴一撇,委屈巴巴: “公子不让我服侍,管事会责骂我,还会因此扣我月钱的…” 唐郁哑然,这可如何是好。 忽然,隔壁隐隐传来薛义慌张的声音: “你,你,你干嘛扒我衣服!” “你,不要脱我裤子!” “哎呀,你别哭嘛,我脱,我脱行了吧!” 唐郁无奈地一掌盖在脸上,这么快就投降了… 他眼一闭,心一横,张开双臂,朝着青梅坚定地说:“来吧!” 青梅莞尔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位公子果真像姐妹们说的,甚是有趣! 半个时辰后。 唐郁、穆良、薛义、张诚,四个人坐在二层东南侧的一间静室之中。 锦衣华服,束发玉簪,不复风尘穷酸之相,皆是翩翩玉公子,江湖真豪杰! 薛义的脸终于被抹干净了,皮肤晶莹如玉,杂乱的头发和络腮胡也被修理得整整齐齐。 配上他那纯粹阳刚,雄浑霸道的气场,竟好似一位威严贵气的封疆王侯。 他身旁的芍药娘子更是俏脸微红,身子像是没了骨头一样,软软地靠在薛义身上。 唐郁眼神微眯,意味深长地缓缓扫过众人。 穆良一脸笑容,身形舒展,从容不迫地与身旁的蔷薇姑娘调笑,一看就是个老手! 张诚虽然有些僵硬,倒也神情如常,轻咳两声躲开唐郁的眼神。 他旁边是秋菊娘子,双手环抱着张诚铁一般的大臂,一手斟茶给张诚送入口中。 薛义则正襟危坐,目不转睛,但是却对靠在身上的芍药娘子没有半点意见,还稍微弯曲臂膀,让其靠地更舒服一些。 嗯,已经全都沦陷了! 第46章 千金之宴 一众身着彩衣锦袍的女子鱼贯而入,皆是身材妖娆,白纱掩面,手上持着丝竹管弦各式乐器。 与此同时,一道道精致小菜也被传上檀木圆桌,与之相伴的还有五壶千金楼的招牌美酒。 两壶玉壶春,三壶烧刀子。 一阵行云流水的清脆乐声响起,静室里的彩衣乐女齐齐奏响细腻缠绵,清脆动人的乐章。 开宴! 几位随侍的娘子提起圆桌上冰纹白玉瓷瓶,给身旁的公子斟满美酒。 唐郁举起酒杯,轻轻吟唱: “青丝银瓶送美酒,玉碗盛来碧波光!” “三哥,尝尝这千金楼的美酒,与你炼铁谷的孰高孰低?” 薛义手里端着烧刀子,抽了抽鼻子,浓郁的酒香让他口齿生津。 一碗饮尽! 火辣炽热! 嗓子仿佛被火灼烧,一股热气自腹中生发而起,与他的赤炎内力交相呼应。 薛义直呼痛快! “这才叫好酒!” 芍药夹了一块青笋,轻轻递到薛义嘴边,柔声道:“薛郎慢饮,这夜还长着呢。” 薛义虎躯一震,一张脸好像烧开的茶壶,不知是烈酒上头,还是害羞脸红。 穆良和张诚也是喝酒吃菜,不亦乐乎,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是要帮唐郁劝说薛义。 全都沉浸在自己的温柔乡中,不知唐郁为何物! 唐郁无奈地摇了摇头。 交友不慎! 整道宴席,共分三轮。 第一轮唤作满口生香,主要是精致小菜和美酒,供宾主熟络,品酒热场。 第二轮唤作饕餮盛宴,主要是各种山珍海味,玉盘珍馐,让人目不暇接,垂涎欲滴。 第三轮唤作流连忘返,主要是各种精致甜点,伴有珍贵茶品。 宾主可尽情欣赏丝竹管乐,还会有美人轮番献舞,美不胜收! 四人推杯换盏下来,皆已经带有微醺之意。 接着青梅指挥将桌上小菜依次撤下,然后开始了第二轮的饕餮盛宴。 烤乳猪,蒸石斑,嫩羊排,蒸龙虾,水煮鱼,辣子鸡,麻婆豆腐等等被端上餐桌,香气扑鼻,五光十色。 在座的都是气血旺盛,体格强健的武者,尤其是张诚和薛义,那更是人形铁塔一般。 看着满桌菜肴,顿时胃口大开! 四个人,八只手。 一言不合就扑向餐桌,犹如暴风席卷,以风卷残云,势不可挡的威势,疯狂扫荡着各个菜肴。 鸡骨头,鱼刺,虾壳在餐桌上乱飞,好似一场混战,甚至隐隐有气血涌动,气劲勃发之势。 四位配侍的小娘子惊得花容失色,从未见过如此生猛,野性,热血沸腾的吃相! 甚至薛义身上磅礴的气劲瞬间勃发,将唐郁、张诚、穆良震开,只为多扒拉一个鸡翅膀。 延绵不断,优雅清新的丝竹管乐之声也不知不觉地中断了,彩衣乐师们全都愣在那里。 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场大战! 穆良一脸愤慨,你们这群牲口啊! 和川北七狼一起吃的时候,就是他抢到的最少,没想到张诚和薛义更加夸张! 打铁的都这么能吃的吗? 唐郁满嘴都是食物,嘟囔着说: “三哥,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芍药姑娘,快给三哥倒碗酒!” 薛义飞快制止了芍药的动作, “酒一会儿再喝!” “饭再不吃就没有了!” 张诚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什么,但从他一直没有停下的碗筷来看,应该是表示赞同。 一盏茶后,黑檀木圆桌上只剩一片狼藉,四个人全都斜斜地依靠在身旁的姑娘身上,暂时性地动不了了。 四位姑娘面面相觑,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这是他们见过吃的最快的一轮饕餮盛宴。 两三名侍从飞快走进来,将狼藉的餐桌收拾干净,然后开始第三轮的,流连忘返! 凤梨酥,蜜饯,樱花饼,豌豆黄,各色的小点心端上桌来,还有两壶煮好的新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叮叮咚咚,丝竹管乐之声再次响起,正适合一场饕餮大战之后,休养生息之用。 薛义酒气酣然,声如洪钟: “喝什么茶,拿走拿走!” “再拿酒来,拿烧刀子!” 唐郁无奈一笑,依言将茶水换下,又上了四瓶烧刀子酒。 薛义已经有五分酒醉,竟然倒酒主动与芍药调笑起来:“芍药,这酒好,你喝!” 芍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被呛地连连咳嗽,小脸涨的通红,她捂着樱桃嘴,娇嗔道: “薛郎,你欺负我!” 薛义哈哈大笑一声,软语温香,让人沉醉。 唐郁看着眼前甜腻的一幕,打了个寒颤,啧啧,有些腻得恶心了! 丝竹管乐之声骤然一变,更加热情激昂。 一名轻纱飞扬,腰肢曼妙的舞女,身姿轻盈地飘入静室,踏着乐章翩跹而舞! 和着窗外月光洒入,银色的光辉让美人的轻纱变得熠熠生辉,肌肤胜雪,暗香幽生。 月中仙子临凡尘,一舞倾城,动四方! 看到尽兴处,薛义高呼: “妙哉妙哉,人生之乐矣,吾知之晚矣。”赤炎内力随心运转,在周身经脉奔腾涌流。 那久久未突破的瓶颈,竟随着薛义心神激荡有了一丝松动。 有感至此,薛义更是狂笑出声。 这笑声由楼内传出,直上九霄,犹如晴朗夜空突出的滚滚惊雷,震耳欲聋。 引得千金楼内外众人无不侧目,惊疑不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名陪侍的小娘子更是美目圆睁,轻掩小嘴,皆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其中以芍药最甚。 她本以为薛义是一个体格雄壮,性格害羞、长相反差的有趣大叔。 竟是没想到,这位大叔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大嗓门! 穆良和张诚离得近,也被震得四仰八叉。 唐郁心中一震,赶忙问道: “三哥!可是突破了?” 要知道薛义现在可是江湖一流,若是突破,不知会去到哪个层次? 薛义爽朗地笑道: “还没有,不过已经有了方向!” “等我帮你修完刀,再好好闭关体悟一下今日所感,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唐郁大喜道:“你答应帮我修刀了!” 薛义再饮一碗烧刀子,大着舌头说:“那当然,你是我兄弟!” “我一定帮你修补出一件神兵利器!” 双喜临门! 唐郁同样畅快大笑起来,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砰的一声! 静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晚上鬼哭狼嚎的,你们有完没完!” 第47章 冲突 门外乌泱乌泱站了一票子人。 中间四个青年,相貌堂堂,气度不凡。 为首者着一袭黑色金边长袍,身形健硕、皮肤略黑,面容冷峻,眉宇飞扬,一副狂傲剽悍的模样。 他眼中隐含怒气,刚才的怒声喝问声音蓬勃有力,就是他发出的。 后面两个人身着一青一禇的华贵锦衣,英俊文雅,文质彬彬,面带好奇之色。 最后一名青年着白衣,腰系玉佩,紫金腰带,束发玉簪,清逸出尘,神色凝重审视着室内诸人。 除了中间的四位青年公子,还有另外六个人。 他们身形孔武有力,穿着干练的劲装短衫,应当是这四名公子的护卫或是随从。 黑衣公子身前就站着两个,一个靠前踹门,一个靠后护住黑衣公子。 唐郁看了看在场的几人,穆良和张诚已经八分醉,基本是挂在姑娘身上痴笑,指望不上。 薛义则一手端着玉碗,一手倒酒,然后和芍药勾勾搭搭,完全没有在意。 唐郁叹息一声,要是李广兴在这里就好了。 “几位公子,实在抱歉,我们几个武人,血气旺盛,嗓门可能确实有些大。” “我给诸位送一壶烧刀子,一壶玉壶春,作为赔礼可好?”唐郁起身拱拱手。 黑衣公子完全无视了唐郁的话,鄙夷地看了看不堪入目的其余人: “如此粗鄙,根本没资格在二层楼用餐,掌柜真是识人不明!” 他的语气生冷,仿佛是理所当然: “周文,周武,给我将这几个货扔出千金楼,免得扰了满堂雅客的兴致。” 黑衣公子身前的两个护卫,没有一丝犹豫,行动虎虎生风,直接扑向站起来的唐郁。 嘿,好霸道! 唐郁后发而先至。 抬手一瞬,扣住周文的手腕,反手一拧,一脚踹向他的膝盖,让周文直接跪倒在地。 而后旋身一记鞭腿,快若闪电,势大力沉地踢在扑至半空的周武身上。 砰! 周武双眼一翻,犹如一个人形沙袋,直接极速飞撞向黑衣公子。 一切发生的太快,周围人顿时惊呼起来。 啪!一只手落在周武的背上,黑衣公子气沉丹田,使了一个柔劲,稳稳停住他的去势。 是个好手! 唐郁松开周文的手腕,放他回去。 “既是风雅之地,这位公子何必咄咄逼人?” 青梅反应过来,赶忙起身,匆匆行至静室门前,恭敬地欠身行礼,她知道来人是谁: “周公子,唐公子是掌柜指定的上宾,并未逾越千金楼规矩。” 青梅咬咬牙,果断说道: “反倒是您在楼内动武,已经是坏了规矩,请您莫要再叨扰上宾之宴!” 黑衣公子横眉倒竖,表情盛怒,何时落到一个陪宴侍女来对我指指点点! 他怒极反笑,无意识地冷笑了两声,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向青梅。 劲风呼啸,这一耳光甚至带上了内力,若是砸实了,轻则耳聋,重则甚至当场毙命! 青梅呆愣在原地,她身娇体弱,哪里躲得开如此凌厉的突然袭击。 只能啊的尖叫一声,吓得紧紧闭上双眼。 “这位周公子,你难道想要取这位小娘子的性命?” 唐郁鬼魅般地出现在青梅身前,探手一把抓住黑衣公子的手腕。 黑衣公子皱了皱眉头。 他完全没看到唐郁是怎么移动过来的,只觉得眼前一闪,唐郁就出现了。 薛义也微微顿了一瞬,而后又自饮自酌起来。 “我是在教她什么是规矩!以下犯上,目无尊卑,那就该打! 死了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唐郁语气不复和善,变得寒意森然: “你闯我的夜宴,打我的侍女。 那我杀了你,也是你咎由自取了!” 唐郁气血调动,浑身隐隐散发出似有若无的杀意。 手中虽然无刀,但心中有刀,刀锋锐利的杀意瞬间笼罩了黑衣公子。 须臾之间,黑衣公子只觉得寒意丛生。 杀意犹如无形利刃,仿佛已将自己的胳膊和头颅轻而易举地斩断。 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黑衣公子惊悚至极,竟真像喉咙被割断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周文、周武扶着踉踉跄跄的黑衣公子,惊呼出声:“公子,公子!” 令人唐郁感到奇怪的是,其他的三位公子好似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恶意,只是在一边旁观。 周武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竟敢对我们动手!” “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唐郁还真不知道。 青梅小脸煞白,刚刚从电光火石的变故中缓过来,急忙凑到唐郁耳边: “黑衣是城防军校尉周明山之子,周博远。 青衣是知州李由牧之子,李易泽。 禇衣是主簿赵金楼之子,赵焕明。 最后的白衣是川北名门卢家,卢羡鱼。” 这都是城北的官员贵胄一系,是川北城明面里的上层势力。 与鱼龙混杂的各路帮派地下势力,共同构成川北城的治理秩序。 唐郁笑着抬起双手:“我可一直是正当防卫,从未主动出手。” “这一点,相信其他三位公子也看得清楚,可以为我作证。” 从其他三人一副事不关己,坐看好戏的态度。 唐郁觉察到官府贵族内部或许也不是铁板一块,唐郁可以从中寻求一些助力。 李易泽、赵焕明笑眯眯地拱拱手。 指了指周博远,然后嘴角下撇地摆摆手,又指了指身后的卢羡鱼。 这两人的意思明显,周博远,我们不熟,是卢羡鱼攒起来的局子。 你随便搞,别顾忌我俩。 呵,这两个貌似也是找乐子的主。 身穿白衣的卢羡鱼不置可否,反而目光炯炯地看着唐郁,眼中闪过一种好奇。 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掌柜张书一路小跑过来,将唐郁和周博远等人隔开。 “两边都是我千金楼的上宾,可否给在下一个面子。” “我做主,两边美酒一律免单,我再附送一壶玉壶春和一壶烧刀子,以助各位兴致如何?” 周博远缓过气来,剑眉飞扬,愠怒之色溢于言表,他指着室内东倒西歪的众人,沉声问道: “张掌柜,这等粗鄙武夫,也能成为千金楼上宾?我现在很怀疑你的识人眼光!” 第48章 围杀 张书笑眯眯的也不生气: “唐公子是千金楼的上宾,这几位都是他的朋友自然有资格上二层楼。” 他顿了顿,谦逊地看着周博远: “同样的,李公子,卢公子是千金楼的上宾,您作为他们邀请的宾客,也是有资格上二层楼的。” “在下经营千金楼十余载,自认为识人辨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若周公子有异议,不如去问问李公子和卢公子的意见?” 楼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张书看似彬彬有礼,但嘴上却不饶人。 他的意思很明确,周博远能上二层楼,是靠着卢羡鱼和李易泽的身份。 他自己连上二层楼的资格都没有,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唐郁的资格。 噗嗤一声,赵焕明没忍住笑出了声。 薛义吧唧吧唧嘴,发出一阵醉酒后意义不明的低语。 只有周博远自己羞愤难当,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周围十几双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似乎还伴有阵阵窃声低语。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哼! 周博远最终重重一甩长袖,负手匆匆离去! 一场闹剧,就此散场。 赵焕明,李易泽前来向唐郁拱手致意。 这两人主要是为了解释,是周博远非要来踹门,和他们两个没有一丁点关系! 卢羡鱼走之前说道: “小兄弟身手不凡,在下卢羡鱼,家在城北玄武大街,有空可以来坐一坐。” 玄武大街,那里是名门望族,官员贵胄聚集之地,唐郁只当卢羡鱼是在客气。 唐郁问张书得罪周博远,是否会殃及千金楼? 张书只是呵呵一笑: “区区一个川北城防校尉,不妨事。” 最后张书拱拱手,又让人上了两壶烧刀子赔礼,静室之中又归于平静。 青梅楚楚可怜,脸上泪痕犹然可见。 “可有受伤?” “幸得公子垂怜,不曾受伤。”青梅又贴上了唐郁的身子,像一条无骨的美人蛇。 穆良和张诚发出轻微的呼噜声,蔷薇和秋菊在轻轻拂扇。 唐郁哑然失笑,刚才如此大的响动,难为他们两反倒睡得越踏实了。 薛义原本迷迷糊糊地躺在芍药的腿上,突然咋呼一下问道:“刚才的人呢?都散场了?” 唐郁笑着回道:“散了,就剩我和你还醒着。” 薛义坐着身子,手稳稳地端起烧刀子,倒上两碗: “那咱兄弟俩得继续喝!” “今晚,这里,只能站着一个!” 得嘞,唐郁端起玉碗和薛义碰在一起,然后一饮而尽。 “三哥,我的刀,怎么修?” “你给我说道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薛义依然声如洪钟大吕: “简单!” “那帮小子不行,是因为他们控制不好火候。但我用赤炎内力能融金销铁,如臂指使。” “你那把破刀,我重新熔铸一遍就行。” 唐郁再敬一杯:“三哥威武!” 薛义想了一下突然道:“不过嘛,想要练成神兵利器级的兵器,还要一块顶级材料。” “呃,其实我没那么高的要求。” 薛义大声道:“不行!我薛义出手的兵器,绝不能差!” “那…” “顶级材料是什么,我上哪里去找?” 薛义有点儿昏昏沉沉,说话也明显不利索了: “你的刀性寒,需要用至阳材料中和,赤金铁,百炼玄铁,赤日精金都可以…” 唐郁听得一愣一愣的: “三哥,你倒是说清楚我去哪找哇?” 薛义一下子躺倒在芍药的腿上,惹得芍药传来一阵娇羞的惊呼。 “嗨,百炼就是挖矿的,你去找他问问不就知道了!” “别烦我!” “我,我要睡了。” 唐郁环顾四周,成了最后站着的人。 穆良,张诚和薛义被唐郁安排在千金楼留宿,但他自己却没有留下。 因为他没钱了。 千金楼里掷千金,这可不是夸张。 这次宴请,几乎将他自向阳村到东隅山以来所有积蓄的银两全都花光了。 张书笑眯眯地送唐郁出门,信誓旦旦地保障一定让小娘子们伺候好他的朋友。 青梅一脸幽怨地看着唐郁,终是口袋空空,负了美人所托。 陆华街上,夜深人静。 满天星斗,似一把把碎金,撒落在碧玉盘上。 夜色浓重而深沉,明月躲藏在乌云里,漆黑的街道上肃杀冷峻。 唐郁沿着主街走了两三里,然后转到城南街道,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别躲了,你们都出来吧。” “打完我还要赶着回去睡觉呢!” 唐郁的声音在夜里回荡。 过了良久。 街道边,暗巷里,房顶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数蒙面人显露出身影。 他们缓缓逼近,亮出各自的兵器,双刀、长剑、砍刀、长枪、九节鞭不一而足。 月光之下,兵刃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千金楼百步开外,迎春苑的独立小院里,有一间精致富丽的厢房还亮着清幽的烛火。 周博远正一脸享受地平躺在床上。 一位浓妆艳抹,身材妖娆的女子衣衫半漏,鬓发凌乱,身上隐隐有几道淤青。 她的头埋在周博远的身下。 咚咚咚。 门外出现一个黑影,低声道: “少爷,已经让白虎帮的人去办了。 另外,属下偷听到那人要找赤金铁,百炼玄铁或者赤日精金来修刀。” “嗯。”周博远发出一声无意识地低吟。 “拿下他的人头,还去修什么刀?” 城南街道上,凉风习习,带着一丝寒意。 唐郁眼神瞬间冰冷,他几乎已经猜到这伙人为何而来。 厚背刀暂时不能用了。 唐郁缓缓掏出一柄银色飞刀。 这样应该也足够应付。 参与围杀的蒙面人有二十余人,其中有四人是江湖三流,其余人则均为不入流。 不愧是上层势力,短短时间就集结到这样的这阵势,用来围杀一般的高手,那绝对绰绰有余。 唐郁浑身骨节舒展开来,发出一阵细微的脆响,气血在周身奔腾流转。 他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没有摆出任何架势,看起来全身都是破绽。 “你们还在等什么?” 蒙面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大喊: “小子,要怨就怨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暴喝着挥刀冲上去。 砰的一声。 唐郁出腿如风,一记下劈! 那人直接被唐郁踩在脚下。 全场寂静。 “来啊。” 唐郁微笑着看着踟蹰不前的蒙面人,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十万字啦,算是一个小里程碑,感谢还在追更的读者朋友们!) 第49章 炼材的消息 蒙面人互相望了又望,终于齐齐大喝一声: “杀!” 蒙面人一拥而上。 然而,唐郁身形瞬间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原地,让众人失去了目标。 先发制人! 唐郁身影骤然出现在密集的人群中,手持飞刀凝聚风势,快若雷霆,隐隐带出无形刀芒。 数名蒙面人来不及反应,兵刃尚未举起,胸前已经有鲜血飙出,瞬间倒地。 唐郁身形不停,挥手带出一片无声无息银光,犹如暗夜里的飘雪。 飘过一个又一个蒙面人的咽喉。 恰似,红雪飘落。 眨眼间,唐郁已经砍翻六七个蒙面人。 “妈的,围住他!” 实力较强的蒙面人,一边大喊,一边地向着唐郁围了过来。 来自现代世界的唐郁,深谙游击战的精髓。 专门往评价不入流的人堆里扎,面对三流境界的对手则先避而不战。 他气血奔腾,周身筋骨与肌肉爆发出惊人力量,以踏雪无痕的身法游走在刀光剑影之间。 那些蒙面人每次刚刚接近,又被他闪开数个身位,让人恨得牙痒痒。 银色的刀光连连闪烁,伴随着漫天红雪飘飞。 银光散落,唐郁身影显现。 地上四处散落着蒙面人的尸体。 呼…呼… 寂静的黑暗里,传来数人轻微的喘息。 还有七人,四名三流,三名不入流。 白虎帮,完了! 蒙面人已经知道这个结果。 集结帮中精锐围杀一人,反而被杀几近覆灭。 他们现在要思考的是,如何才能活下去。 蒙面人不约而同齐声大喊: “快逃!” 七人眨眼向街道不同方向拼命冲去,他们全都希望唐郁能去追其他人,而不要来追自己。 可惜。 唐郁一脚踏在地面,气血涌动之下,无数细小的石子被震到空中。 一把将石子抓在手中,而后旋身挥出。 千手飞花! 无数石子在夜空中划过肉眼难觅的弧线,带起一阵阵细微的风声,锋锐如刀。 噗噗噗。 四散奔逃的蒙面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僵住,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无一幸免。 尘埃落定。 唐郁因为搬运气血而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冷风一吹,酒完全醒了。 听到系统一连串因果点入账的消息,唐郁开心的笑了起来。 上次杀了药师,直接奖励700多因果点,再加上今日的进账,很快又能累积到模拟要求了。 唐郁对每个蒙面人都仔细搜了身子。 任何银两,银票,玉器珠宝,甚至是一个铜板都不放过。 满载而归,不仅赚足了因果点,而且还弥补了今日千金楼的消耗。 唐郁踏着漫天星光,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迎春苑里,周博远脚下躺着一名妖冶女子,美目圆睁,面色苍白,喉咙上有深深的指痕。 周博远举着骨节分明的右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知着某种疯狂而变态的快感。 然后心满意足地准备去睡觉。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周博远怒气在眼中一闪而过,好不容易平复的怒火再度翻涌。 “说!”周博远猛地打开门,眼神阴冷,死死盯着周武。 “白…白虎帮的人,全都被杀了!” 周博远眼中瞳孔猛地收缩。 “全部?” “全部!四名三流高手,十几名好手,无一活口,对方是个狠人!” 周博远眉头紧紧皱起,目光闪烁不定,手掌紧紧握住复又张开。 “给我查!” “查清此人底细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 翌日清晨,唐郁练刀完毕,去长春街吃早饭。 然后就听到江湖客在纷纷议论昨夜川北城发生的一件大事。 白虎帮的骨干成员全都死在城南大街上,白虎帮就地解散,其他人员四散而逃。 毒蛇帮和青帮为了争夺白虎帮的空出来的地盘,凌晨发生了数次火并。 最后的结果是,毒蛇帮占了四条街,青帮占了两条街。 许贲来巡街时候,还找唐郁说了这个事情。 他更是感慨,江湖之中藏龙卧虎,他们这些混帮派的就是将脑袋别在裤子里过日子云云。 这次白虎帮更是不知道惹到了哪位,听说全都是被一刀毙命,几个想要逃的也被石子洞穿了喉咙。 唐郁问:“既然担惊受怕,为何不换个活计?” 许贲讪笑:“还不是舍不得拿到手的银子呗。” 唐郁将包子塞进嘴里,又白粥吃干抹净。 和许贲道了别,往千金楼的方向去。 等到了千金楼,才听说薛义已经回去了。 张诚和穆良还在睡觉。 据说清晨的时候,千金楼三层某个房间突然爆发出一声如雷霆般的惊叫。 两息过后,房间的窗户直接粉碎成粉末。 一道身影瞬间从窗户飞出,落在屋顶之上,几个纵跃之后,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据目击者说,那是个光屁股的肌肉大汉,手里还抱着一团衣服。 目击者非常疑惑:“我其实不理解,他为什么不穿上衣服,而是要拿在手里。” 唐郁觉得自己额头出现几道黑线,赶忙去找张书询问情况。 张书一脸委屈地说道: “唐公子,我可是尽心尽力招待你朋友了,你得赔我门窗损失费和人力误工费。” 门窗损失费,我可以理解! 人力误工费,又是什么鬼? 张书虚着眼:“你的那位朋友太过勇猛,芍药估计要修养三四天才能站起来。” 噗,唐郁含着一口茶水瞬间喷了出来。 兄作孽弟代偿,或许这就是兄弟的含义,唐郁只能含泪掏钱。 青树碧草随风斜,白云深处有人家,炼铁谷隐藏在深山里,白云间。 去炼铁谷的路,唐郁已经非常熟悉,他不等张诚转醒,独自一人杀到炼铁谷。 按照结拜关系来说,那相当于唐郁的半个家。 炼铁堂,聚义厅里。 任百炼心情复杂地看着突然冒出的一个四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丁锋则是乐呵呵的,川北七狼虽然是江湖散人,但是实力不容小觑,他自然乐意多这么一个兄弟。 三人相互寒暄一番,初步了解了一下自家兄弟的基本情况,丁锋突然问起: “阿郁,白虎帮的事情,是你做的?” 唐郁无奈地点头。 任百炼和丁锋相视几合,看来恶狼杀胚的传闻,并非是子虚乌有的谣传。 凡是与唐郁对上的人,基本都是不留活口。 任百炼沉吟片刻:“顶级材料并不容易得到,不过恰好我这边最近有一个关于玄铁的消息。” 第50章 纵马疾行 唐郁来了兴趣:“哪里有?” “黄花山南,在兴丰城与川北城之间。” 黄花山南,有一处矿产丰富的矿脉,以前是归炼锋堂所有,过去的玄铁产出大都出自那里。 但最近兴丰城出了一个兴云帮。将黄花山驻守炼锋堂众全部残杀,只有一个人拼死逃了回来。 炼锋堂雇佣的矿工,车马也全都被他们截留自用,据逃回来的兄弟说,那里最近刚刚出产了一块玄铁。 可惜,此刻应当是落入了兴云帮的手里,任百炼正在筹划召集人手,夺回黄花山的地盘。 任百炼看着唐郁,语重心长道: “阿郁啊,你作为我们的四弟,炼锋堂也算是你的四分之一个家,家里有难,你不会不帮忙吧?” 唐郁义正言辞:“亲兄弟,明算账!” “夺回矿脉,为弟兄报仇,玄铁免费奉上!”任百炼毫不犹豫地说道。 唐郁说道:“成交!” 瀑布如银河溅落,炼铁谷云雾蒸腾。 唐郁来到薛义的石屋前,想要推门而入,却发现纹丝不动。 唐郁只能高声大喊:“三哥,我是唐郁。” “我听大哥说了,黄花山有玄铁产出,我准备去一趟!” 薛义洪亮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四弟,你放心去,拿到玄铁交给我,保证还你一把神兵利器!” “为兄我在思考人生大事。” “就不出来送你了!” 唐郁哑然,果然是羞愧不敢见人了。 “那你能不能借我一柄刀,不然我没有趁手兵器可用了。” 轰隆隆,石屋打开一个狭窄的口子。 一柄乌鞘横刀嗖的一下飞出石门,快如箭矢,唐郁伸手一揽,将横刀抓在手中。 铮的一声,横刀出鞘! 笔直的刀身,雪亮的锋刃,跳动着耀眼光辉。 “这柄刀先借你,等我修好刀的时候,你再还我!” 唐郁将横刀斜挎在腰间,然后将黑鞘厚背刀解下来,放在石门前面。 “多谢三哥!我把我的黑刀留下了,一会儿你记得出来拿!” 薛义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回到川北七狼的宅院,唐郁和他们说了一声,要出远门去黄花山。 李广兴、周铁山等人叮嘱他一切小心。 穆良将备用的银针和草药给唐郁打包装好。 苏北干脆提出要和唐郁一起去黄花山。 理由是唐郁性格冲动,身体里毒素未清,需要人照应。李广兴斟酌了一秒,然后答应了。 唐郁茫然,为什么没人问问我的意见? 一日之后,川北城西。 清晨的阳光带着蓬勃朝气,从薄薄的晨雾里倾泻而出,落在城西尘土飞扬的官道上。 唐郁和苏北出了城门,便看到一众黑衣劲装,身材高大的壮汉将城外茶摊坐了个满满当当。 看到二人出门,一人起身迎来: “可是四堂主唐郁?” 苏北疑惑地看了看唐郁。 “只是挂名。”唐郁无奈道。 那壮汉拱手致意: “在下炼锋堂赵乾生。” “这次前往黄花山的兄弟共七十六人,都是大堂主挑选出来的好手。” 唐郁跟随赵乾生来到茶摊前,向众多魁梧壮硕的汉子点头致意。 算上赵乾生在内,江湖三流水平的有十二人,确实算是任百炼精心挑选。 “赵大哥,这次你还是领队,我只是来掠阵。” 众多炼锋堂兄弟面面相觑,本以为新来的四堂主是一位雄浑体健,犹如神魔的英雄好汉。 没想到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而且还身体瘦弱,脸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哟,你小子什么时候混成炼锋堂的四堂主了?” 一个身材干瘪瘦小的身影,从大汉群中费力地挤了出来,正是茶摊的小老头。 “您老可别取笑我了,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唐郁一脸讪笑道。 赵乾生已经催促所有炼锋堂的兄弟整备上马,唐郁连忙道: “我赶着去黄花山,回来给您带特产!” “去吧,你小子注意安全,别毛毛躁躁的,小北你也多看着他一点。” 苏北默然点头。 唐郁和苏北乘上炼锋堂带来的快马,一众人浩浩荡荡绝尘而去。 官道上,炼锋堂众人的马蹄声犹如闷雷,隆隆作响,吓得行人纷纷侧道避让。 黄花山距离川北城约有五百余里,唐郁等人纵马疾行,一直到皓月东升,繁星闪烁。 “向左入林,今夜休整。”在前排带队的赵乾生朗声大喝道。 入林数里地左右,茂密的林木豁然开朗,有一间废弃的院落赫然而立。 赵乾生说,他们经常往来黄花山和川北城,哪里可以过夜休息,心里门儿清。 这处院落非常宽阔,有三进院子。 虽然外墙年久风化倒塌,但是屋顶门窗全都完好无损,可以遮风挡雨,保暖过夜。 汉子们手脚麻利,直接在正厅,大院和后院里生了好几个篝火,然后在山林外砍了一些枯枝细柴,备在旁边。 七十六个人。 十余人一起,围着一个篝火取暖。 每一堆人里都掏出两个硕大的羊腿,架在篝火上烧烤起来。 不一会儿,外皮变得焦脆,油脂缓缓渗出,溅起噼里啪啦的火星。 一阵羊腿的肉香弥漫整处院落。 唐郁看着炼锋堂众人整齐划一,有条不紊的操作,目瞪口呆,这个就叫专业! 羊腿烤好,赵乾生递给唐郁一把小刀,用来削羊腿肉用的。 唐郁将小刀直接抛给苏北,然后掏出自己的银色飞刀:“我用这个,顺手!” 苏北瞳孔微微一缩,吹毛断发的杀人利器就这样被唐郁用来削羊腿。 羊肉鲜嫩,因为撒了盐和一些其他调味,所以也不会觉得淡,反而有一种原始的美感。 吃饱了羊肉,唐郁拿出随身水袋,咕咚咕咚喝了个够,满意地躺下感受充实的饱腹感。 离开城市之后,野外的星空变得更加明亮,今天天晴无云,一道银河划过天际。 陆陆续续的,鼾声渐渐响起,除了守夜的人,奔波一天的众人全都迅速进入梦乡。 唐郁也困了,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苏北将唐郁手里的银色飞刀抽出来,用赵乾生的衣服将刀上的油渍擦拭干净,然后又放回原处。 身影一闪,飘然跃上屋顶,眼神漆黑而明亮,静静等待黎明的到来。 第51章 寂静的山神庙 清晨,唐郁第一个睁开眼睛。 屋顶上的苏北微微一动,然后轻轻打了个哈欠,意识陷入浅浅的睡眠之中。 悄无声息地来到院子外面,唐郁寻了一片空地。 横刀出鞘,练起刀来。 自从不能动用内力之后,唐郁更加注重筋骨,肌肉和气血的锻炼,俗称炼体。 武侠小说中,比较出名的炼体功法有铁布衫,金钟罩,横练十三太保,金刚不坏神功。 唐郁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抽到拥有这类功法的武侠人物。 他现在是依靠修炼内功搭起来的底子,不断凝炼和强大气血,同时不断锤炼筋骨和肌肉。 传说炼体的最高境界,是将外功体术与武道意志相结合,由外入内,达到武道通神。 炼体炼气,内外贯通,其实是殊途同归,均能直指通神破碎之境界。 当然,唐郁现在没有想那么多。 他只是缓慢地以气血带动臂膀,以臂膀带动刀锋,最终以刀锋劈开空气。 然后缓缓收回,再重复。 一个时辰过去,太阳蓬勃跃上枝头,阳光将院子里的众人唤醒。 吱呀一声,有人开门出来。 正好撞上唐郁在练刀收功的最后阶段。 那人疑惑自语:“这样的,也叫刀法?” 门口渐渐聚集了不少人,众人议论纷纷。 面对唐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四堂主,炼锋堂的汉子们心中本就充满质疑。 只有强者才能赢得尊重,而不是靠所谓的身份,这是任百炼经常教导他们的话。 而眼前这个瘦巴巴的病弱少年,因为他简单到极致的刀法,众人的疑虑到达了顶峰。 唐郁虽然心神沉浸在修炼之中,但对周遭环境的感知极其敏锐。 周围的窃窃议论声全都传入耳朵。 他心中明白,想要收拢这群人的心,光靠说的是肯定不行,必须要展现相应的实力。 思虑至此,横刀一变。 气血奔腾之下,一声嘹亮的刀鸣响彻虚空。 引得众人惊呼。 唐郁身形伏低,双腿一前一后,呈弓步。 腿部肌肉猛然爆发,身影化作一团飓风飙出。 耀目的刀光如白虹一闪而过,照亮整片山林。 铿锵一声,唐郁缓缓收刀归鞘。 众人瞠目结舌,方才唐郁的动作,他们竟然没有一人能够捕捉。 咯吱咯吱。 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只见一棵高有十丈,三人合抱的参天古木正在缓缓倾斜。 轰隆一声,在重力的影响下,古木轰然而倒! 众人一惊,齐齐望向断口,整齐如锻面。 一刀之威,恐怖如斯! 唐郁笑着道:“能杀的了人,就是好刀法。” 那最开始质疑的汉子羞愧地低下了头,众人此刻心服口服,齐齐抱拳喝道: “谨遵四堂主教诲!” 赵乾生站在人群之后,同样惊异不已。 他自诩是在场炼锋堂中的强者。 但若是由他直面这惊世一刀,恐怕也会像那棵古木一样,一刀两断! 果然,若是没有本事,又怎么可能成为炼锋堂的四堂主。 如今上下同欲,万众归心,正是早起赶路的好时候,赵乾生朗声道: “吃早餐,清存货!” “一刻钟后出发!” 汉子们立刻回到院子里,取出随身带的面饼干粮,就着清水补充体能。 也不少人脸色焦急,手里拿着磨得光滑的树枝,火急火燎地冲向山林深处。 一刻钟很快过去,众人上马席卷烟尘,奔腾而去,只留下一地芬芳,滋养山林树木。 行行复行行。 川北城一路走来,行程过半,倒是出奇顺利。 之前唐郁独自行路,那是每过五里十里,准能遇到劫匪,每转过一个山头,就要交过路费。 这条川北城到黄花山的道,已经被炼锋堂犁过无数遍。 不长眼的,都已经被炼锋堂屠干灭尽,剩下的,一看到黑衣劲装,身材魁梧的汉子,恨不得退避三舍,哪里还敢出来露面。 又疾行一日,借着夕阳余晖,金色光芒染红天际,给远方山川披上一层朦胧的红霞。 “那里就是黄花山!” 赵乾生指着远山金灿灿的轮廓。 “明天再有半日的路程就能到达。” 唐郁远远眺望,穿过满天红云。 但见青山如黛,山势奇秀,层峦耸翠,峰崖险绝,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临近黑天,炼锋堂来到一处他们惯常的歇脚地,这是一座山间破庙,供奉的是山神土地。 不过,自从山脚的村庄因为匪患迁往兴丰城之后,这座庙宇也逐渐荒废。 后来被炼锋堂发现,成为了往来黄花山的主要歇脚地方。 夕阳落下,茂密的树荫遮蔽月光。 山神庙显得更加阴暗漆黑。 庙宇有两处院落,主殿供山神,副殿供土地,占地虽然不大,但是容纳他们一行人也是绰绰有余。 进入庙宇之后,炼锋堂的众人开始熟练的准备篝火,拾取干柴,然后从马背上取下竹笼。 里面装着一只只毛茸茸,白生生的兔子。 一群人翻出磨刀石,抽出随身带着小刀,开始哐哐磨起刀来,今晚吃兔肉。 兄弟们干得热火朝天。 唐郁则四处走走看看,倒塌的供桌,灰尘满步的神像,逐渐感到一丝不对味儿。 太安静了。 山神庙里,甚至是周围的树林,都像死一般的沉寂。 夏虫低鸣,飞鸟振翅,夜莺啼叫。 所有本该出现的自然天籁,都诡异地消失了。 只有炼锋堂众鼎沸而热闹的人声。 想了一会儿,没什么头绪。 饭却快要准备好了。 噗嗤! 放血,剥皮,剁头,起火,炙烤,炼锋堂汉子一连串的连贯动作,眨眼间就将一只小白兔变成了外焦里嫩的烤兔。 撒上盐与调味,那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将唐郁从思考中勾回了正院。 唐郁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想起了当初和陆云去清河县的时候。 露宿野外就只能吃苏北准备的干粮,硬像石头,而且一点味道都没有。 现在看着苏北举止优雅地几息就啃完一个兔腿,然后嗖的一下用飞镖索抢到另一条兔腿。 不经感慨,大家的生活是越来越好了! 他赶忙扑向篝火边,这群牲口一样的汉子,去晚了真的有可能一点都不剩! 吃过晚饭,众人闲聊一阵就准备和衣而眠。 睡前,唐郁悄悄在赵乾生耳边嘀咕了一会儿,然后心满意足的回到主殿休息。 夜色渐浓,天空不知何时变得乌云盖顶。 山风呼啸,无数嘶嘶声隐隐从山林传来。 第52章 青与赤 人有三急。 或许是晚上水喝多了,一名汉子被尿意憋醒。 身子一翻,就要起身寻个地方开闸。 他意识迷迷糊糊。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嘶嘶声,细微而密集,令他瞬间清醒过来。 汉子常年在野外行走,一听就变了脸色。 三角头,黑信子,花白皮,妥妥的毒蛇。 三指宽,两尺长,蛇牙锋利,竖瞳骇人。 而且不止一条。 四面八方都传来嘶嘶的声音,汉子僵硬地环视一周,寒毛耸立,感觉身子已经凉了半截。 数不清的毒蛇扭动着,从门缝里,窗户上钻进来,铺天盖地,令人毛骨悚然。 最近的一条,距离他只有一尺远。 汉子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对冰冷的竖瞳,正在审视着他,盘起的身子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汉子死死地盯着毒蛇,右手缓缓移动,想要去摸后腰的小刀。 时间一分一秒,豆大的汗水缓缓从脸颊滑落。 滴,汗水落在地上。 几乎就在同时,毒蛇身子猛地弹射而起。 汉子心一狠,快速抽出小刀,向前横砍。 但是来不及了! 只一瞬,锋利的蛇牙已经近在咫尺! 汉子几乎已经感受到蛇牙穿破喉咙的疼痛! 嗖的一声,一道细如牛毛的银光闪过。 半空的毒蛇突地消失。 汉子惊慌未定,四下寻找,看到那条毒蛇在地上挣扎了一番,然后变得一动不动。 仔细看去,三角头上扎了一根三寸长银针,缓缓渗出鲜血。 他发现地上不只死了这一条,每个酣睡的人周围,都或多或少死了一两条毒蛇。 全部是一针扎在脑袋上,瞬间毙命! 汉子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何等的控制与精准。 他望向阴暗角落,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那里还坐着一个黑袍人。 他记得清楚,这人正是跟随堂主一起的,一直不言不语,好似一个幽灵一般。 苏北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苏北一点一点地慢慢杀,比起惊扰众人后一哄而上,效率更高,损失更小。 又有三道飞针从苏北的衣袍闪出,如春日细雨,无声无息带走毒蛇的性命。 汉子的心慢慢落下。 觉得又有了那么些许生还的可能。 山神庙外。 树林与灌木之间,一众人潜藏于此,静静地观察着庙宇内的动静。 这些共有三十六人,或持刀剑,或拿斧钺,脸上化着诡异的刺青纹路,神情纯粹而专注。 这些人身后,还有一人盘坐在地上。 披着青红相间的长袍,脖子上挂了几串骨头制成的项链,戴着一个诡异的面具。 膝盖上横着一柄乌黑蛇杖,一条翠绿色的小蛇在蛇杖上缓缓游弋。 “蛇使大人,毒蛇阵放出也有一段时间,庙里一直没什么动静,会不会有意外。” 问话的是一个身高八尺,体型匀称的男子,利落短发,八字胡须,腰间一把短戟。 问话之声落下,过了很久。 如同雕塑一般的面具人缓缓开口,那声音放佛是拿着利刃在刮青石板,尖锐而沙哑: “有青鳞蛇统御,方圆十里的毒蛇全都会应召而来。” “夜深人酣睡,他们会在睡梦中死去。” 蛇使的话,就是巫神的谕旨,不容置疑。 八字胡转而望向山神庙,各色毒蟒仍在源源不断涌入,这时只需静静等待。 山林同样很寂静。 万蛇过境,虫语蝉鸣,鸟飞莺啼,全都消失不见。 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众人低长的呼吸声,成为林间单调的音律。 半个时辰之后,庙宇再没有毒蛇出现。 而庙宇中,从始至终未发出任何声响。 八字胡轻轻一挥手,三十二人猛地跃出灌木丛,扑向山神庙。 这些人训练有素,行动迅猛,脚步轻微,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还有四个人留在原地,保护蛇使安全。 天空中,阴云密布。 三十二道黑影,跨过山门,越过高墙,蹑手蹑脚地接近大殿。 八字胡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有一种诡异的氛围在悄悄凝结。 他手搭在大殿地木门上。 吱呀一声。 大殿内漆黑一片,犹如一道深渊巨口,等待它的食物。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山神庙的山门咚的一声巨响,重重地关上! 不好!八字胡瞬间大喊:“撤!” 数道乌光从大殿中飞出,破风呼啸。 铛铛铛,八字胡极速挥动手中短戟,飞镖或被挡下,或被磕飞。 赵乾生率领二十几个兄弟从高墙跃下,杀向场中发愣的匪众。 明明是偷袭! 现在反倒被埋伏! 一名瘦小汉子焦急地扯了扯八字胡的胳膊:“二哥,我们中计了,怎么办!” 扑通一声,八字胡直接应声倒地,喉咙上插着一只三寸的乌铁飞镖。 一道黑影从大殿中飘出,如清风瞬间而至。 挥手间衣袖飞扬,内劲狂涌之下,数名匪众喷血倒飞。 而后黑影不停歇,轻点地面飞掠出庙宇,直入山林而去。 大殿之中,剩余的炼锋堂兄弟同样手持利刃,大喊着蜂拥而出。 关门打狗,前后包夹! 庭院里的匪众顿时心神俱裂,溃不成军! 时间稍稍回拨。 山林之中,八字胡带着众人潜入山神庙。 空地上,只剩下端坐的蛇使和四名护卫。 尖锐而沙哑的声音在林间突兀响起: “青鳞蛇告诉我,有人到访!” 他目不斜视,嘴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嘶嘶声,而后猛地一挥手。 一道赤红光芒瞬间飞出,扑向百步开外的一棵参天古木。 定睛一看,那红芒不是别的,而是一条赤鳞蛇。 六七寸长,蛇口大张,锋利的蛇牙寒光闪烁,伴随着淡淡地腥红之气。 必然有毒! 唐郁躲在树后,身形一荡,刹那间横移三步,抬手一枚龙须针飞出。 想要将赤鳞蛇钉死在树干上。 不料,赤鳞蛇在树干上弓身一弹,离弦之箭一般,再度向着唐郁咬来! 那速度快了一倍不止,就像一道赤红闪电! 龙须针意料之外地落空了! 有意思。 这不是一般的毒蛇。 唐郁笑着说道: “那就试试看,你这条畜生能不能追上我!” 第53章 追击 唐郁气血奔涌,贯通周身,每一个窍穴,每一寸皮肤,都敏锐地感知周遭环境。 身形猛地扑出,化作一道鬼魅的灰影。 以树干,树枝,落叶,残花为着力点,身影不断在林间突兀地闪现,飘荡。 他的身后,一道赤红电芒紧紧跟随。 赤鳞蛇每每借助树干、树叶,能够极速弹射而出,极为灵活。 所过之处,溢散的腥红之气令树叶枯萎,剧毒无比。 吃过中毒的亏,唐郁可不想离这种毒物太近,甚至连出刀都异常谨慎。 只是偶尔用一两枚暗器试探其行动轨迹。 这时,山神庙也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喊杀声,四名护卫大惊失色: “蛇使大人,我们中计了!” 蛇使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其青筋暴起的双手显示出内心的焦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可是上千条毒蛇的夜袭!” 护卫望着远处庙宇,焦急地说: “蛇使大人,现在怎么办,二当家还在里面!” 蛇使犹豫片刻,站起身来,青鳞蛇沿着蛇杖游动,回到袖袍之中: “炼锋堂有备而来,我们撤退。” 护卫们面面相觑: “可是,二当家…” 蛇使的声音尖锐而诡异:“如果你们想去送死,我不会拦着。” 护卫正在犹豫。 急速的破风声激荡而来,噗的一声,当先的一名护卫,脖子处被开了一个血洞。 眼睛圆睁,不可置信倒在地上。 一道黑影乘风而来,苏北宽大的黑袍随风飘动,猎猎作响,眨眼拉近数丈距离。 嗖嗖几声! 接连不断的飞镖射向蛇使和剩余的三名护卫,将他们退路断绝。 蛇使蛇杖急挥,周身荡出一抹黑色烟雾,飞镖一接近竟然犹如陷入泥潭,掉在地上。 而后蛇使化作一团黑烟滚滚而去,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其他的两名守卫则没那么幸运,全都被飞镖射中要害而死。 一名守卫侥幸躲开要害,苟延残喘下来。 被苏北一柄飞刺划破喉咙,而后她一个纵跃,飞上树梢,向着蛇使逃离的方向追去。 唐郁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 “你的主人已经弃你而去,你还为他拼命。” 赤鳞蛇哪里能听懂其中的嘲讽,嘶的一声扑向唐郁,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唐郁微微侧身避开,身形斜飞,在树干上借力,疾风般向苏北方向追去。 赤红闪电立刻沿着唐郁的路线,紧追不舍! 陡然,无数石子从正面飞袭赤鳞蛇,石子旋飞划出一道道诡异弧线。 石子与石子碰撞,还能不断改变轨迹,让赤鳞蛇无法预判。 咚咚咚,无数石子连续撞在赤鳞蛇身上。 虽然没有内劲附着,但是强大的力道和连续不断撞击让它立时毙命。 临死之前,赤鳞蛇猛地喷出一口腥红毒液,周遭花草灌木瞬间枯萎,变得焦黑。 “啧啧,真是赶着投胎。” 当看到赤鳞蛇死前爆毒的一幕,唐郁庆幸自己没有选择近身一刀劈了它。 不然他即使不死,也要褪层皮。 数不清的星星在头顶变幻莫测。 苏北在空中掠过一棵又一棵参天古木,已经看到前方一团黑烟在林间疾步而行。 蛇使身形轻盈而迅捷,有点类似草上飞。 苏北加速几个纵跃,刹那间,飞掠至蛇使头顶,挥手几枚透骨钉自上而下,如疾风暴雨。 蛇使抬眼望去,瞳孔剧震! 从未见过如此高绝的身法! 抬手间,蛇杖舞的密不透风,黑烟倾泻而出,将透骨钉的内劲消融瓦解。 苏北没指望几枚透骨钉能起到效果。 趁着蛇使应对的空挡,苏北腾空翻身,跃至蛇使背后,手上一柄飞刺直击后腰。 蛇使回身不及,急忙调动身前黑烟蹿至身后,这黑烟虽不是内劲,却有类似的功效。 能够抵御内劲冲击,如果接触的话,还能腐蚀对手的内力和身体。 苏北战斗经验丰富,之前的无数次暗器试探,也基本摸清了黑烟的性质。 只要出手速度够快! 砰!一股内劲在苏北的飞刺上爆裂开来,将蛇使的黑烟炸出一个真空缺口。 陡然提速,直刺要害! 铛! 蛇使终不是泛泛之辈,蛇杖回身横在胸前,以最少的动作,换取最快的速度。 “你很强!” “但是,我要赢了!” 话音刚落,一道青鳞蛇从他衣袖窜出,化作一道青芒,一瞬间扑倒苏北面前。 锋利的蛇牙距离白皙的脖颈只有寸许。 蛇使戴着面具,但那双眼睛中透着扭曲兴奋,狞笑着道:“追我,是要付出性命的代价。” 然而他的表情下一秒就凝固了。 苏北脚下突然踏出玄奥步伐,身形飞旋凭空弯折,青鳞蛇以毫厘之差擦着苏北的鼻尖过去。 蛇使震惊:“怎么可能!” 铮的一声!雪亮的刀光骤然占据蛇使的视线,他的视野顿时天旋地转。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缓缓跪倒。 脖子上一道血柱飞溅。 原来,我已经死了… “这世界上,没什么不可能的。”唐郁淡淡地说,一甩横刀上的鲜血,锵的一声归鞘。 “叮,奖励124因果点…” 另一边,苏北几枚龙须针接连发出,眨眼间将青鳞蛇钉死在树干上。 苏北看着唐郁,语气平淡: “来的很快!” 唐郁嘿然一笑: “若不是没法使用内力,说不定我比你更快!” 一旦说到擅长的地方,苏北的情绪也难免起伏,她冷冷地说道: “哼,那就等你恢复之后,我们好好比一比。” 山神庙里。 赵乾生已经率领炼锋堂众将来袭的敌人全歼,只留下两个活口。 进入大殿之时,满地密密麻麻的蛇尸,震撼了庙宇外围埋伏的众人。 这真的是,一个人做的吗? 赵乾生想到两个时辰前,唐郁和他密谈让苏北一人坐镇大殿的时候,赵乾生还有些质疑。 毕竟这个黑袍人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跟在唐郁身边,像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没想到竟然如此恐怖! 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尽灭近千条毒蛇。 当唐郁和苏北返回山神庙的时候,赵乾生已经对两个活口进行讯问,但都在中途突然暴毙。 正如他们所猜想,这伙人正是来自兴云帮。 赵乾生想要继续提问的之时,两名兴云帮的成员却忽然表情扭曲。 翻白眼,吐白沫,然后脸色变得青绿,一命呜呼。 两人的口中缓缓游弋出两条寸许小蛇,头一撇,也僵死在地上。 唐郁和苏北对视一眼,算一算时辰,正是苏北钉死青鳞蛇的时候。 第54章 夜袭白云谷 蛇使的奇诡面具下面,轮廓突出,眼窝深陷,不似中原人长相。 苏北却一眼认出:“西南百夷。” 百夷,是对西南诸多蛮夷外族的统称。 曾被西蜀国赶入十万大山。 如今西蜀被大晋所灭,百夷之中有不甘深山艰苦的,想趁此机会回归。 蛇使脖子上戴着数串骨质项链,看着像是某种动物骨头磨制而成。 还有几罐看不出功效的黑陶罐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粉末,不知道做什么用。 除此之外,唐郁便没有再搜出其他东西了。 “看来这些人脸上的刺青纹路,兴云帮的崛起和西南百夷一定有联系。”赵乾生挠了挠头。 “感觉事情比想象中复杂。” 唐郁拍了拍赵乾生的肩膀:“虽然手段有些诡异,但是掉了脑袋一样是死。” “让兄弟们休息一会儿,天亮后我们出发。”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翳落在茂密的山林,终于驱散了山神庙的阴暗。 大殿里的毒蛇已经被炼锋堂的兄弟们收拾干净,装进了包裹。 剁掉蛇头,做成蛇羹或者蛇肉串,又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山神庙距离黄花山已经不远了。 兴云帮既然能够摸到山神庙,沿途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布置。 为了安全起见,赵乾生让炼锋堂的兄弟们骑马缓行,本来准备派出小队做斥候。 只是一道黑影已经率先飘然而出,消失在远处山林。 唐郁道:“探路,她是专业的。” 见识过苏北的手段之后,炼锋堂众人对她亦是无一不服气。 两个时辰后,唐郁和赵乾生一行人已经来到黄花山脚下。 黑袍的苏北突然出现,语气平静: “一共毁了六处陷阱,杀了二十六人,问出了一些相关信息。” 唐郁愕然,立刻痛心疾首,那么多因果点白白流失,早知道自己就和她一起去探路了。 赵乾生召集众人围拢在苏北身边。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看着周围众人好奇的模样,苏北将拷问来的信息缓缓道来。 兴云帮的崛起,源自于两位百夷巫祝,一个自称巫使,一个自称蛇使,信仰大黑魔神,手段神奇诡谲,与中原武学大不相同。 巫使有一种神奇的巫药,服用能极大增加内力,并且能够持续性提高修炼效率。 前提是要信仰大黑魔神,始终忠诚于两位使者,方能被赐药。 兴云帮原本是兴丰城的一个小帮小派,依靠着倒卖矿产,收保护费来存活。 机缘巧合之下,兴云帮的三位当家见到了巫使和蛇使,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毅然投入信仰大黑魔神的怀抱。 三人得到巫使赐药之后,内功修为果然都提升了一大截。 并能清晰地感知到身体窍穴仍在源源不断吸取天地灵气,就好像有了自主意识。 实力增强也带来了野心的膨胀,兴云帮的三位当家不甘心再做收保护费的小帮派。 他们要做大做强,制霸兴丰城,甚至在川蜀都要争得一席之地。 做过矿产倒卖的三人一合计,便盯上了黄花山的矿脉,品质高,种类少,奇货可居。 炼锋堂实力虽强,但是距离遥远,他们有两位神使庇佑,行事自然愈发无矩。 之后的事情众人全都知晓。 在神使的帮助下,兴云帮突袭了黄花山,将炼锋堂帮众全数斩杀,只有一个跑掉了。 占据黄花山后,兴丰帮开始大肆扩张,现在人数已经超过四百余人。 唐郁和赵乾生对视一眼,七十六人对四百余人,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 黄花山,白云谷。 这里山势险峻,地势陡峭,两侧林木葱郁。 是进出黄花山的必经之路。 昔日炼锋堂为了运输矿石,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平整谷地,才勉强能够让马车通行。 但仍是路窄险要,最多一马一车,前后相接,是兵家必争的关隘!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赵乾生一行人分作两队,趁着浓重的夜色,悄悄摸上了白云谷。 根据苏北的探查,白云谷南北两峰,各有一处哨站,聚集数十人,用以监视往来动向。 也许是炼锋堂归来的消息已经传到,即便是深夜,南北峰的巡逻,岗哨也未有松懈。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若是发现任何异动,能以最快速度集结队伍进行围杀。 嗖! 一枚透骨钉从灌木丛中袭来,穿透一个放哨的喉咙。 唐郁如影随形,瞬息而至! 抢先一步扶住即将摔倒的身子,让其倚靠在树干上,看起来毫无异常。 如法炮制,唐郁又接连击杀数名哨岗。 跟在唐郁后面,赵乾生找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换上兴云帮的服饰,脸上涂上油彩纹路。 在夜色下,与兴云帮脸上的刺青看不出有什么分别。 长夜漫漫,无聊和寂寞会将时间拉长。 兴云帮哨岗正打着哈欠,百无聊赖。 忽然看到远处走来一个身影,穿着帮派服饰,脸上刺青浓重。 “兄弟,我是来换岗的。” 赵乾生摸了摸鼻子,三两步走到近前。 “换岗?还没到时间吧。” 赵乾生微微一笑:“没关系,你的时间到了。”腰间抽出利刃,乌光一闪,直接断喉。 炼锋堂悄悄潜入,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将白云谷哨岗干掉了一大半。 哨站深处,一座小木屋。 一个脸上纹着恶鬼图案,身形敦实的胖子,正在大口吃着一只烤兔,油渍沾满胡须。 他晃了晃桌子上的酒坛,大声朝外面喊到: “没酒了,快去给我拿一坛!” 执勤的喽啰赶忙应声而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门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然后归于寂静。 “在搞什么鬼,酒怎么还没拿来!” 木屋门吱呀一声打开: “来了来了,你的酒来了。” 胖子敲了敲木桌: “放这里,把空坛子拿走。” 酒坛放下,一张灿然笑脸出现在胖子面前。 “你是谁?!” “我是你爹。” 一枚透骨钉快如闪电,扎进胖子咽喉。 如此近的距离,根本不可能躲闪。 叮的一声!没有刺穿? 胖子怒吼道: “无知小儿,神使赋予我铜皮铁骨,区区绣花针…” 刀光在木屋内骤然亮起,横刀伴随着刀鸣,精准地砍在透骨钉的尾部。 绝强的力道,将透骨钉生生拍进胖子的脖子。 对方的话语戛然而止。 “叮,奖励75因果点。” “更硬的我都砍过。”唐郁收刀入鞘。 北峰哨站,顺利拿下! 第55章 尸衔环,人骨塔 有苏北这样的高手,南峰也顺利拿下,炼锋堂这边只有三人受伤,无一死亡。 占据了白云谷,炼锋堂直接截断兴云帮的物资矿石运输的通道,也是正式向兴云帮宣战。 兴云帮在黄花山的帮众有近四百余人,还有五百名矿工。 如今,粮食进不来,矿采出不去,将近一千人的吃饭就是个大问题。 “他们一定会发起决战,而且就在近期。”唐郁嘴里嚼着一块兔肉。 炼锋堂众人带着的肉类和山神庙收集的蛇肉已经吃完,好在众人还带了不少干粮。 哨站里也有存粮,白云谷的禽兽不少,还可以猎杀禽兽为食。 若是比消耗,唐郁他们七十六个人绝对能把兴云帮一千个人活活耗死。 兴云帮,耗不起。 黄花山矿脉的一处山坳。 一座规模恢宏的建筑群坐落于此,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形制华丽堂皇。 这是兴云帮在原先炼锋堂驻点的基础上,大兴土木进行扩建,如今作为他们的帮派据点。 帮派广场的中央,有一处诡异的场景,与周遭古色古香的建筑格格不入。 一圈腐败干枯的尸体,首尾衔接,形成一个方圆数丈的圈环。 每一具尸体的姿势形态各异,极度扭曲,可以看出死前都经历了无边苦痛。 尸环正中央,有一座形制扭曲的塔状建筑,全部是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 一个个风干的骷髅在最下层作为地基,然后将腿骨、头骨、肩胛或是拆散,或者整块垒放。 一层垒满,就再往上垒一层,一共垒了有三丈高,最上层有一块木台,中央一根木杆,绑着一个死去的身影。 身体虽然开始腐烂,但是仍可以看出,那具尸体生前是个少女。 这是一处祭台,少女则是兴云帮的信徒献给大黑魔神的祭品! 尸环外围,一圈又一圈的兴云帮帮众五体投地,以白骨塔为中心虔诚朝拜。 北侧一座木制高台上。 一个身材高大的奇异身影,身着墨绿与深蓝两色长袍,戴着魔神面具。 脖子上戴着骨质项链,腰间系着骷髅腰带,手上一柄精铁锡杖,杖首九个青铜大环叮当作响。 巫使! 他在高台上跳着奇异的舞蹈,嘴里念念有声,发出一阵无法辨识的音节韵律。 声音高亢,传遍广场上所有低伏的信徒。 “祭!” 所有兴云帮帮众虔诚磕头,然后拿随身刀刃将手掌划破,鲜血滴落。 众人的鲜血竟如同涓涓细流汇聚在一起,向着尸环流淌而去。 鲜血被一具具首尾相接的干尸全部吸收,然后所有的干尸竟然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咯吱声。 巫使的祭祀之舞不停,反而越舞越快,锡杖的九个青铜大环发出一阵阵急切的叮当声。 一阵青蓝色烟雾随着祭舞荡出,飘飞至一具具干尸之上,从干尸的七窍钻了进去。 “信徒们,接收魔神的恩赐吧!” 哗的一声,无数漆黑的蛊虫从干尸的嘴巴里,耳朵里,鼻子里钻了出来。 蛊虫抖抖身子,振翅飞起,在天空中盘旋,形成一片黑云。 广场上的人群双手高举,张大嘴巴,神情虔诚,这场面极其诡异。 突然,黑云落。 蛊虫四散而飞,直接扑进一个个兴云帮帮众的嘴里,然后顺着食道一路向下。 广场上的四百余人,每个都被蛊虫进入了身体,他们神情依旧虔诚,但是却因痛苦而变得扭曲。 一些人甚至直接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无意识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巫使停下了祭祀之舞,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 过了良久,哀嚎之声渐渐停息。 兴云帮的众人神情样貌陡然一变,身形全部膨胀了一圈,神情变得狰狞,双瞳几乎全黑。 巫使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然后轻轻后退坐在高台的椅子上。 两道身影则从巫使身后走出。 一人身材稍矮,魁梧而壮硕,长相凶悍,手里抓着一把鬼头刀,兴云帮大当家。 一人身材修长挺拔,眉细眼长,棱角分明,腰间挂着一柄连鞘长剑,兴云帮三当家。 两人虽然没有过于夸张的非人变化,但神情也颇为怪异。 三当家缓缓开口,语调奇特古怪: “众,兄弟随,我杀,敌!” “杀!”全场呼啸,如山林群兽,久久回荡。 天色近晚,斜晖脉脉,走兽飞禽纷纷归巢。 白云谷里一片肃杀的气氛愈发凝重。 一整天,赵乾生都在指挥炼锋堂兄弟倚仗险峻山势构筑防御工事。 想要以弱胜强,必须利用好这里的天险。 突然,天气阴沉,狂风大作。 站在峰顶放哨的炼锋堂众高喊: “人!好多人!” “兴云帮的人来了!” 极目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声如洪雷,浩浩荡荡冲向峡谷。 唐郁目力惊人,远远望去: “他们的状态好像不对!” 每一个人都表情狰狞,眼瞳漆黑,甚至有人的手脚并用,如同野兽,速度极为惊人。 他们分为两道洪流分别朝着南北峰的哨站冲将上来,威势凶猛而疯狂,让人心惊胆寒。 赵乾生大吼道: “别愣着!” “用滚石和硬弩!” 轰隆隆! 炼锋堂汉子们动作迅速,将事先准备好的滚石用力推了下去。 无数滚石沿着山坡滚滚而下,速度越来越快,积蓄着无比强大动能。 躲闪不及的兴云帮众瞬间被砸到一片。 诡异的是,被这样的力道正面砸中,正常人绝对死的透透的。 但许多兴云帮众竟能挣扎着再度爬起来,不顾一切地继续往山上冲! 这是什么鬼!还是人吗? 炼锋堂众人惊得头皮发麻,甚至赵乾生也陷入片刻失神。 唐郁一拍赵乾生的肩膀: “别发愣了,看他们这种诡异的状态,应该是百夷巫使搞的鬼!” “不要停下,即使能抗住一次,难道还能抗住第二次,第三次?” 唐郁话音落下,身形一闪已经冲下山坡。 气血涌动,横刀骤然出鞘。 无匹刀光在山谷闪烁而起,掠过一道道野兽一般庞大身影,瞬间鲜血飙飞,尸首分离。 苏北身形一跃而起,冲向山坡。 她双手各持一柄飞刺,气劲凝聚之下,即便是铜皮铁骨,也能够轻松一刺一个血洞。 赵乾生收拾心情,深吸一口气: “滚石继续!” “硬弩,放!” 第56章 对决 炼锋堂承接川北城防器械锻造,对于冲车、投石、强弩这些军械十分在行。 这次来黄花山赵乾生他们化整为零,带来了四套机括强弩,分别组装完整,架在南北峰上。 一弩能架设四道长箭。 随着赵乾生一声令下,一阵机括上弦的机械声,十六道弩箭在机关助力下拉满弓弦。 一阵强烈破风声席卷峡谷,十六道恐怖的弩箭齐射而出! 势如雷霆,快如闪电! 轰隆一声巨响,山坡上顿时尘土飞扬。 弩箭势大力沉,接连贯穿四五个人的胸口,将兴云帮众串成了人肉串,而后深深插入土地。 十六道弩箭齐射,瞬间清理出一片真空地带。 接着滚石再次滚滚而落,大大延缓了兴云帮众登峰的时间。 “硬弩,上箭!” “滚石,掩护!” 赵乾生狂吼。 硬弩使用机括机关,虽然威力巨大,但是装填箭矢也会花不少时间。 而兴云帮众人数实在太多,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就踩着尸体继续涌上。 前赴后继,已经完全丧失了恐惧之心。 在鲜血飙飞的战场,他们的野性仿佛被彻底激发,完全化身为丧失理智的野兽。 手脚并用,往山坡上奔跑,气势骇人而恐怖! 硬弩还未填装完毕,准备的滚石已经消耗殆尽,赵乾生神色冷峻,大喝道: “连弩准备!” 前排的数十人立刻从腰后掏出机关弓弩,啪的一下打开,这是薛义设计的连弩。 箭匣可装十箭,一弩十箭连发。 咻咻咻。 锋利而精巧的短箭穿云而上,一轮箭雨直接将冲到近前的兴云帮众射成了筛子。 即便蛊虫能提升人的体格和疼痛忍耐,但是面对满天箭雨,也只能伏尸倒地。 如此恐怖的箭雨齐射,共有十轮。 十轮箭雨过后,兴云帮几乎一半的帮众都被钉死在山坡上。 此时,硬弩又装配好了! 山坡之上。 唐郁身影于人群之间自如辗转穿梭,横刀刀光如水,划出阵阵涟漪,无孔不入。 凡是他掠过之处,脖子,胸口,脊背,腰腹,所有要害部位均会被一刀重创。 这些兴云帮众即使异变,但是在硬度上仍是远远不及药师精心炼制的药人。 他的速度又极为迅捷,一路砍瓜切菜一般,杀敌速度一点都不弱于硬弩强弓。 唐郁这样的表现自然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凡是他所过之处,周遭帮众必定蜂拥而上。 但是他身负踏雪无痕的绝顶身法。 这些神志不清又身形笨重的异变帮众根本沾不到他的衣边,只能被唐郁兜着团团转。 哨站前排。 炼锋堂在赵乾生的指挥下又进行了一轮硬弩齐发,扫荡一片。 而后换上连弩攒射,直到将箭矢打光。 兴云帮帮众死伤惨重! 但他们最终还是冲上了峰顶。 赵乾生长刀出鞘,横刀胸前,高声震喝: “兄弟们,杀!” 七十四名炼锋堂的汉齐声抽刀,狂吼: “杀!杀!杀!” 炼锋堂长刀锋利,每人都穿着内甲,装备精良。兴云堂身形异变,力大无穷,野蛮而暴虐! 就像寒冰遇到火焰,双方倏一接触,就是不死不休! 唐郁有心回转峰顶支援。 忽然,直觉感到一股死亡危机! 一道暗淡如夜,无声无息的长剑斜刺而来,像一条隐藏许久的毒蛇。 在唐郁心神松懈的一刹那,直击要害! 苏北遥遥看见,心中一紧。 但是她在南峰,唐郁在北峰,已经救之不及! 死亡降临,唐郁反而变得愈发冷静,不断模拟强者让他的心性也逐渐向着强者靠拢。 他的手掌气血涌动,劲力勃发而出! 只见其身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凭空扭曲,险之又险地避过剑锋。 这正是无情以手运劲,发动轻功的窍门! 唐郁凝神望去,来袭者眉目狭长,身形瘦削,手持一柄乌光窄剑,正是兴云帮三当家! 他的神情僵硬,双眼漆黑如墨。 一击不中,剑光再起。 细如柳叶的剑锋,舞出一迷蒙的幻影,将唐郁周身要害笼罩。 “叮,人物评价,江湖二流(伪)。” 看来这个三当家亦是靠着巫使的诡异手段,达到了江湖二流水平。 唐郁身形疾退,瞬间脱出剑光范围,又接连闪过几名兴云帮众的飞扑,向着山林方向掠去。 他现在不能使用内力,面对一个江湖二流和一群异变帮众的围攻,过于危险。 还是拉到一对一战场,更有把握。 三当家在唐郁身后紧追不舍,他的速度很快,却不是轻功运劲发力。 而是好似林间走兽,借助林木的树干和垂下的藤蔓。 一个腾跃,一个飞荡,再接一个猛扑,瞬间追到唐郁身后。 乌光乍现,窄剑如芒,直刺后背。 好快! 铮!唐郁横刀出鞘,凌空旋身一刀展出。 刀光与剑光,猛烈碰撞! 砰的一声,内劲混合着诡异力道,将唐郁直接掀飞! 仅凭肉体力量,唐郁处于绝对劣势。 三当家得势不饶人,窄剑极速抖动,绽放出一朵朵剑花,虚虚实实,诡异难测! 唐郁身形仍在疾退,不断腾挪闪躲。 勉强与乌光剑锋保持毫厘之差,或遇刺击的角度诡异,就以刀锋格挡卸力。 一时间陷入某种僵局和平衡。 苏北提气轻身。 黑袍猎猎,纵身飞跃,如飞鸿,似雨燕,从南峰直接横跨向北峰。 手持飞刺凝聚气劲,如影如雾,所过之处,无数断肢残骸,鲜血淋漓。 苏北辨了辨方向,向着唐郁和三当家所在的山林追去。 砰砰砰。 刚一进入丛林,剑劲纵横之声已经传入耳中。 无数断木残枝,落叶纷飞。 三当家的身形如猿,纵跃追击之下伴随重重剑影,紧紧追着唐郁不放。 苏北正欲施以援手。 但见一捧石子从唐郁衣袖之间飞袭而出。 石子散如满天飞花,发出一阵刺耳的破空声,袭击向三当家面门。 石子在空中相互碰撞,改变轨迹,更加让人难以捉摸。 三当家追得太急,撤剑抵挡已经来不及。 叮叮当当,乌光闪过。 勉强磕飞数枚直接要害的飞石。 但他周身还是飙出无数鲜血,身形被飞石撞击的踉踉跄跄。 唐郁从来不会放过良机! 横刀蓄势,身形猛地扑上,耀眼的刀光快如闪电! 三当家的人头应声而落。 唐郁收刀归鞘,含笑转向刚到的苏北: “你来晚一步。” 第57章 惨烈 苏北怔怔地说道:“那是什么手法?” “这个?”唐郁抛起一把石子,又抓在手中:“我自创的。” “有时候觉着使用暗器太过浪费,石子就很好,随处可见!” 苏北:“…” “巫使和兴云帮大当家还未出现。” “我去追击他们,你回去帮炼锋堂。”唐郁语速极快,说罢便要纵身离开。 啪,一只白玉般的手落在他的肩膀。 “我去。” “你回。” 唐郁回身望着苏北,眼神有一丝疑惑。 苏北神色平静: “你有伤。” 唐郁哑然,最终妥协: “我会尽快。” “你以一对二,不要力敌,周旋即可。” 苏北纵身一跃,冲上树梢,绝尘而去。 唐郁回身向着峰顶赶去。 白云谷。 南北峰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前期,经过唐郁和苏北的反复冲杀,加上炼锋堂弓弩和滚石的连番扫荡。 兴云帮冲上哨站的人数就已不足百人,而且基本人人带伤。 即便他们经过蛊虫异变,但是炼锋堂披甲执锐,装备精良,亦有一战之力。 话虽如此,唐郁赶回峰顶的时候,所见场景只能用惨烈形容。 到处是兴云帮异变的断臂残肢,亦或者是炼锋堂汉子的尸体。 一名汉子口吐鲜血,眼睛还没闭上,胸腹被砸的凹陷,内甲已经破碎不堪。 唐郁记得,这个人烤肉是一把好手。 不管是羊肉、兔肉还是蛇肉,他烤出来都是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还有的,手臂或大腿被硬生生扯断,亦或者脖子血肉模糊,像是被生啃了一块下来。 这几个,曾经早上起来和唐郁一起练刀。 但是战斗还未停歇。 唐郁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 踏雪无痕被他运用到了极致,犹如离弦之箭,身形贴地而飞,几乎不落地。 赵乾生正在奋力抵抗两个异变帮众的攻击。 这两个人异变得更加彻底,肌肉隆起,整个人都成为一个巨型肉球。 一拳一脚都掀起强劲的空气炸裂的声音。 赵乾生满脸是血,内力也消耗得几乎枯竭,他看着眼前如同山岳般两个猛兽。 巨兽般的庞大阴影遮盖了他全身,心中陡然生起一股无力感。 “难道,到此为止了吗?” 全身脱力,世界仿佛陷入一种寂静。 铿锵一声,刀鸣嘹亮,如惊雷乍现。 赵乾生眼睛陡然明亮! 这熟悉的刀声!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曙光,那是一抹刀光! 两名怪兽一般的身体瞬间被上下一分为二,鲜血飞溅的身体之间,显露出唐郁的眼睛。 咚的一声闷响,巨大的尸块四散掉落在地上。 “加把劲儿,别放弃!” 唐郁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赵乾生的耳朵,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远处,横刀翻飞,刀光弥漫。 如九天倒灌的滔天洪水,向着场上的怪物们席卷而去。 剩余的怪物疯狂嘶吼着,扑向场上这个渺小的人类。 淋漓的鲜血,洒满了唐郁的脸上,浸湿他的灰色衣衫,将白云谷四处浇灌。 或许是一柱香,又或是一刹那。 金铁交击之声戛然而止。 寂静的山谷里,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唐郁轻轻舒了一口气,平复着略微急促的呼吸。 他环顾四周,站着的基本已经没有。 还活着的,全都累倒在地上。 赵乾生杀到周围终于没有了任何一只怪物,他用满是鲜血的长刀杵着地面。 浑身酸疼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弹,眼睛也沉沉的,想要闭上休息一下。 眼前一阵疾风刮过,唐郁的声音又响起: “别睡了,组织大家救治伤员,我去追巫使和大当家!” 说完唐郁身影嗖的一声,消失在远处。 赵乾生呆呆地立在原地,他真的就想闭眼休息一下而已。 酝酿了片刻,赵乾生大声喝道: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他虽然很累。 但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叫苦,因为最难的,已经有人替他们接下来了。 … 白云谷距离黄花山矿脉只有不到十里路。 穿过山谷之后,唐郁顺着兴云帮众留下的人迹,一路追踪回去。 没一会儿,就看了兴云帮据点所在。 他沿着山麓一直向下,来到山坳处,整座规模恢宏的建筑群,赫然出现在唐郁眼前。 兴云帮众已经倾巢而出,整个帮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冷寂,像一只死去的庞然巨兽。 唐郁快速穿梭在亭台楼阁之间,找寻着苏北的踪迹,忽然他耳朵动了动。 远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气劲碰撞的声音,他看了看方向,应该是在中央。 他身形一跃而起,向着中央疾驰而去。 中央广场。 干枯尸体首尾相衔形成的祭祀圆环,皑皑白骨搭建而成的三丈高塔,全都映入眼帘。 对于唐郁来说,这场景极具冲击力! 残忍,血腥,诡异! 一道黑影在广场周遭的亭台楼阁不断穿梭,后方则紧紧追着一个极为魁梧的壮汉。 苏北的轻功飘然若飞鸿,壮汉则像山林猛兽,每次落地借力,都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阁楼和屋顶的落脚点一刹那就被踩踏出无数裂痕,甚至直接碎裂成齑粉。 壮汉手持一柄鬼头刀,内劲汹涌,竟能延伸出一尺刀芒。 一刀下去,阁楼和屋顶全都轰然爆裂,威势骇人! 苏北凭借轻功不断闪躲,避其锋芒,正在寻找反击的机会。 除了壮汉以外,她还在防备一个人,一个站在北侧高台的诡异身影。 身披蓝绿相间的暗色长袍,脖戴骨质项链,面上着奇特诡异面具。 他跳着奇异的舞步,不断挥动着青铜锡杖。 杖首挂着的青铜环叮铃作响,口中发出一阵细碎的喃呢声。 虽然不知道巫使在干什么,但唐郁知道,作为一个战士,打断法师的施法前摇准没错。 唐郁悄悄摸到高台之侧。 身形一闪,他骤然出现在巫使身后。 横刀只一瞬就出鞘,挥刀而出,刀光如白练。 铛! 一声沉重的撞击,犹如黄钟大吕。 一道金黄色盾甲挡在巫使身前,唐郁感觉自己一刀仿佛劈在了坚不可摧的山岳之上。 巫使淡淡说道:“蛊虫告诉我,有人窥视。” 唐郁定睛瞧去,眼前的黄金盾甲分明是成千上万只金黄色蛊虫振翅组合而成。 黄金蛊虫外壳坚硬,在巫使的指挥下可以任意变换形态,刚才就是瞬间形成盾甲样子,轻松挡下了唐郁的斩击。 当然,黄金蛊虫外壳也并非坚不可摧。 唐郁一刀下去也劈死不少,但是与成千上万只蛊虫相比,那就是九牛一毛。 第58章 巫使的手段 一阵嗡嗡声传来。 无数蛊虫从首尾衔接的干尸七窍爬出,这次是绿色的,蛊虫抖抖翅膀,继而振翅高飞。 在天空中形成一团绿云,向着唐郁极速合围过来。 原来那一圈干尸,是巫使培养蛊虫的巢穴! 唐郁身形后仰一跃,凌空飞退,当即选择远遁脱离蛊虫的攻击范围。 苏北看到新出现的蛊虫,也选择骤然提速,脱离大当家的追击,与唐郁汇合一处。 “巫使用蛊虫,我这边没什么好办法。”唐郁无奈,他的内力被限制使用。 “金色的外壳坚硬,可抵挡我的全力斩击。” “绿色的还不知道有什么特异,我猜是毒。” 唐郁心中无奈,不能使用内力,单纯靠炼体的力量出刀,对付单体还好。 要对付成千上万的蛊虫,那就力有未逮。 如果使用暗器的话,对于体积小、密度高的蛊虫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效果。 “蛊虫,交给我!”苏北突然说。 “后面那个,你来。” “他的力道很强,速度又快,你不是对手。” “拖到我回来!” 苏北向着巫使飘然而去。 同时,挥手射出数枚梅花镖,飞旋袭向空中那团绿色蛊虫,吸引它们注意力。 巫使不屑:“徒劳无益!” 身前的黄金蛊虫化作一柄无柄短剑形态,向着苏北直刺而去。 唐郁正有心察看苏北的状况,怎料一道猛烈的劲风扑面而来。 大当家风驰电掣急奔而来,一个腾空纵跃,双手高举鬼头刀。 无形刀芒锋锐无比,扭曲空气,一招力劈华山向着唐郁当头砍下。 唐郁极速抽刀横挡。 咚!一声巨大金铁交击的爆鸣炸响。 好强的力道! 扛不住! 唐郁刀锋一转,使了一个“卸”字诀,将一部分磅礴的力道卸入地面。 然后借着强大的反震之力远远荡开。 唐郁飞退之间,挥手两枚透骨钉射出,没成想钉在大当家胸口,竟直接被弹飞出去。 依靠他现在的身体力量,暗器根本破不了对方的防御。 唐郁心道,果然凶猛,难怪苏北找不到破绽! 大当家大步流星地追上来,每奔跑一步,地上都留下一个细密的裂痕。 身后更是尘土飞扬,飞沙走石。 苏北那边的情况也不顺利,她尝试以勃发内劲冲击蛊虫群。 但黄金蛊虫甲壳坚硬,根本豪发无伤。绿色蛊虫虽然有一些被扫落在地。 但巫使立刻指挥绿色蛊虫分化进击,并且喷出一种淡绿色雾气,苏北根本不敢接近。 蛊虫一旦死亡过多,巫使便念念有词,再从干尸中催化一批出来补充,让人绝望! 唐郁心中一动,身形一纵,便跳进尸圈之中。 身后大当家如同一辆势不可挡的火车,横压而来,刀芒一闪就将干尸砍的七零八落。 散落的尸块里,显露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卵。 一见到阳光,虫卵发出一阵滋滋声,莫名自燃化成粉末。 唐郁眉头一挑,有戏! 侧身一闪,躲过大当家凶猛的扑击。 又是轰隆一声,几具干尸被一刀劈得稀烂。 高台之上,巫使终于不再淡定,他愤怒吼叫着叽里呱啦的语言。 唐郁愣是一句没听懂! 巫使像是意识到什么,开始用中原话: “回来!给我回来!” 可惜大当家已经杀意上头,神志不清。 加上唐郁时不时就用暗器砸他脑袋。 虽然不会破防,但是嘲讽效果拉满! 大当家化身疯魔战神,追着唐郁,围绕尸圈骨塔疯狂地扫荡,践踏。 畜养蛊虫的干尸全都被他捣毁一空! 轰隆一声巨响,白骨塔也被大当家一刀劈散架,白骨灰尘瞬间飞扬四溅! 巫使气得仰天长啸,不断捶打着高台地面。 “我要你陪葬!” 巫使念念有词,一阵喃呢声传入大当家耳朵。 唐郁虽然听不懂,但他猜测那是一种催化蛊虫的音律。 果不其然,大当家神情骤然变得狰狞,身上咵的一声,突出无数骨骼尖刺。 庞大的身形佝偻着,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握着鬼头刀。 这形象,应该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但他确实也得到了力量! “叮,江湖一流(伪),蛊虫催化,透支生命,空有外在,而无实质。” 嗖的一声,大当家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的速度再次提升一个档次,几乎已经脱离唐郁目前能够捕捉的极限。 强劲的风压扑面而来! 无匹的刀锋眨眼就劈到了眼前。 唐郁几乎在心中同时默念: “系统,抽取体验人物!” 刚才白云谷的屠戮顺利让他的因果点突破1000,获得再次体验的机会。 系统提示在唐郁脑海中响起:“消耗1000因果点,已经为宿主随机抽取三位武侠人物体验机会。 《碧血剑》:夏雪宜; 《神雕侠侣》:金轮法王; 《萧十一郎》:连城璧。 请宿主选择体验机会(可保存留待后续使用),或者消耗500因果点,重置模拟人物。” 唐郁心中一动,眼下他无法使用内力,没有比金轮法王更好的选择。 金轮法王所使的龙象般若功,属于西藏密宗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境界共分十三层。 练之可使掌力强悍霸道刚猛无涛,每练成一层就增一龙一象之力。 金轮法王作为密宗不世的武学奇才,潜修苦学,进境奇速,曾将龙象般若功推至第十层。 具有十龙十象的巨力,近万斤之重的力道,凭之与郭靖、杨过、周伯通放对而丝毫不落下风! 而且这却还不是龙象般若功的极限。 若是达到后三层的境界,恐怕单论肉体力量,将是神佛难敌! “选择模拟《神雕侠侣》:金轮法王。” 选择完毕,一名手持金轮的蕃僧,身披红黄相间的法袍,出现在唐郁的灵魂深处。 体验开始,金轮法王的记忆、意识、功法瞬间化作一道精神烙印,融入唐郁的脑海。 龙象般若功自发运转,唐郁瞬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周身涌出。 唐郁感到不仅自己的力量提升了,而且对于周身每一块的肌肉都能够更好的控制。 这感觉! 或许可以试试硬碰硬! 铮的一声,横刀果断出鞘,力量与意志合一,雪亮的刀光大盛! 铛! 一声剧烈的爆破声轰然大作! 土地骤然塌陷,四分五裂,满天烟尘四起,遮蔽了视野。 苏北目光一凛,趁着巫使震惊的空档,速度骤然提升向他冲去! 第59章 龙象之力 面对苏北的突袭。 巫使不屑道: “徒劳无功罢了!” 黄金蛊虫再次化成盾牌,铛的一下,扛住了苏北的突刺。 苏北左手陡然出现一个小竹筒,用力一吹,一股红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淹没整团黄金蛊虫。 而后她身形纵身一跃,高高后翻,落至绿色蛊虫之旁,再一吹竹筒,红色烟雾同样弥漫笼罩。 吧嗒吧嗒。 两团蛊虫被红烟一沾,全都两眼一翻,直接身形僵直,纷纷掉落在地上。 巫使目瞪口呆,下巴几乎都要惊掉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竟然还藏着后手!” 苏北不搭理巫使,足尖轻点,身形飞掠至巫使身前,飞刺递上了他的喉咙。 这一次,避无可避! 中央广场。 烟尘终于散尽。 鬼头刀和横刀紧紧碰撞在一起,大当家和唐郁仿佛静止的雕像。 但细细看去,大当家披头散发,神情狰狞,不断喘着粗气,手臂青筋暴起,明显在不断加力。 唐郁则满脸兴奋,胳膊上肌肉隆起,手握着横刀,竟然隐隐在力量上占据了上风。 大当家毕竟被蛊虫催发,是强行提升的江湖一流。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大当家这第一鼓的气势被唐郁硬抗下来,不免开始衰败。 锵—— 唐郁微笑着再度加力,横刀压着鬼头刀擦出一连串火星。 “喝!” 龙象之力骤然爆发,磅礴的力道瞬间将大当家压制,鬼头刀被直接磕飞! 唐郁旋身再斩,无边劲力贯通刀锋,刀光寒芒一闪而过。 大当家的头颅径直飞到空中,飙起淋漓鲜血! “叮,奖励157因果点。” 正准备施以援手的苏北,目瞪口呆。 唐郁兴冲冲地转向巫使,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人影,他也目瞪口呆。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你的力道为何这么强?”苏北问。 “自从中毒之后,我每天锻炼身体。” 唐郁抬眼望着天空,略带怀念的说道: “每天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深蹲,然后绕城跑二十里,风雨无阻!” 苏北:“…” “这就是普通的训练。” 唐郁点了点脑袋,慷慨陈词: “关键是信念,坚信自己可以突破极限!” “当你真的突破极限,力量就会来了!” 苏北默默转过头,唐郁说的话,连标点符号她都不会信。 “苏北姐,你怎么杀了这个老货的,他养的两团蛊虫,我还真没什么办法。” 唐郁蹲在地上。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密密麻麻的蛊虫。 “我劝你不要乱动,上面有剧毒,就算穆良都不一定能解。” 唐郁赶忙缩回伸出去的手: “你还玩毒?” 苏北没有应答。 巫使身上也有几个药罐子,值钱的东西则一概没有,唐郁惋惜地看着他的尸首。 “苏北姐,我有个提议。” “我的意思是,在局面可以控制的情况下,以后巫使这种人可不可以让我来杀。” “由你动手的话,真的浪费了。” 那可是上百的因果点。 而且能造出尸衔环,人骨塔这种恶行的人,因果点数说不定更多。 唐郁感觉自己错失了一个亿。 苏北微微一愣,无话可说。 看来他的嗜杀症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恶化了。 “叮,体验时间结束。宿主随机抽取金轮法王的一项武学或技能。” 金轮法王数十年如一日,潜心修习龙象般若功,才能有功至绝顶的成就。 这就是体验专精武学人物的好处,抽取奖励也只会抽到专修的绝学。 若是体验慕容复这样的人物,习百家武学,博采众长。 那抽取奖励或许就会随到某个三流刀法或是剑法,纯纯浪费因果点。 “叮,宿主领悟外功绝学,龙象般若功。” 关于龙象般若功的领悟化作一道白光,融入唐郁的精神烙印之中。 “叮,奖励金轮法王巅峰时期1%的内功修为。” 龙象般若功是顶级外功绝学,修至深处可由外而内,内息自生,由后天转入先天之境界。 金轮法王已经将龙象般若功修至第十层,自然已经达到由外而内的境界。 不会出现像上次一样,因为无情没有内力,所以没法发放奖励的情况。 伴随系统提示,天地灵气瞬间涌入唐郁的身体,在他意念的控制下,着重冲刷和改造他的肌肉和筋骨。 唐郁则按照脑海中龙象般若功的运行法门,调动气血和天地灵气,在周身运转,打通一个个人体关窍。 剩余的灵气则化作一团内力,汇入丹田。 唐郁目前自身的根基积累尚且不足,龙象般若功暂时只能推演至第四层。 四龙四象之力! 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磅礴力量涌入周身,能够清晰入微地感受到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骨骼的律动和状态。 这是一种百分之一百,完全掌控身体的感觉! 唐郁在脑海中呼出系统: 【宿主】:唐郁 【武学】: 刀法:拔刀术 心法:凤舞心法 身法:凤舞身法,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四层) 暗器:千手飞花 【人物评价】:江湖二流 【因果点】:362 人物评价都提升了一个境界。 唐郁知道,这主要还是依靠龙象般若功,将他外功炼体的境界拔高到一个极强的水平。 他肩膀和胳膊处的气毒犹在,内力依然是没有办法动用。 … 两人赶回白云谷已是夜色朦胧。 赵乾生已经指挥炼锋堂兄弟们将伤员全部收治,现在都待在哨站里养伤。 还有三十一人活着,四十三人全部战死。 尸首,已经在尽力拼凑完整。 但在残酷血腥的战场,缺胳膊少腿的,难免有疏漏。 活着的,为死去的兄弟落泪,也为自己活下来欢呼,悲喜交加,五味杂陈。 翌日清晨,天空的云翳终于变得淡薄,晨曦的阳光撒下,照耀在遍地尸骸的白云谷。 赵乾生和炼锋堂众人将四十三名战死的兄弟埋在白云谷南北峰,这里是他们誓死守卫的地方。 唐郁横刀出鞘。 刀光一闪,从崖壁上削下一块大青石。 接着再唰唰几刀下去,两块切口平滑的石碑赫然出现。 唐郁的书法着实不堪,便想请苏北代为执笔。 苏北也不多言。 一尺长的飞刺出现在手中,凝聚内劲,锋利无比,轻松没入石碑。 只见她笔动如龙蛇飞走,一气呵成,不显秀气,反而是气势磅礴。 与王放的书法风格也是大不相同。 眨眼间,两块石碑已经刻好。 唐郁将两块石碑立在南北坡高处,各自矗立,遥遥相对,石碑上书: “斯人已矣,英灵永存 奠炼锋堂四十三名英魂。” 清风吹拂,吹淡了峡谷血腥。 时间会冲刷这里的鲜血与不堪,不久之后,谷里又会恢复生机与美好。 第60章 偶遇 唐郁看着手上一块脑袋大小的铁疙瘩,掂了掂,估摸有上百斤重量。 “这个就是玄铁?” “没错。”赵乾生细细察看,又用手仔细触摸感受:“颜色深黑,隐隐透出红光,极为沉重。” “这个应该就是前些日子产出的玄铁。” 赵乾生看着玄铁块在唐郁手里上上下下,轻的像一枚石子,心惊肉跳。 一百多斤的重量都轻若无物,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兴云帮已经覆灭。 赵乾生开始组织炼锋堂接手黄花山矿脉的一切事宜,包括收拾兴云帮的残局,安抚矿工,恢复生产和运输等等。 非常忙碌。 他已经飞鸽传书任百炼,告知黄花山的情况,然后请他调派人手支援。 兴云帮近期的矿采全都堆放在仓库里,还没有来得及运出去。 赵乾生让人特地翻找出这块玄铁拿给唐郁。 他找了个木盒,将玄铁放进去,然后给唐郁放进包裹里包紧。 唐郁将包裹挎在身上,长短正合适。 长风万里送客去,浩荡清江天共流。 今日,唐郁和苏北要离开。 黄花山口,炼锋堂的三十几名汉子全都跑出来送别。 大家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却是过命交情。 知道唐郁喜欢吃肉,他们就将羊腿,烤兔做成肉干,给唐郁带了满满一大包。 “山水有相逢,各位兄弟后会有期!”唐郁向着众人挥挥手。 就连苏北也破天荒地伸出手,挥了挥。 “驾!” 沐浴春光,乘着东风,唐郁和苏北策马奔腾,绝尘而去。 回川北的路上。 唐郁和苏北没有那么急切。 两人放马缓行,一路游玩,一路看景。 只是苏北就好像一汪深潭一样,丢一块石子,完全听不到回声,唐郁实在和她聊不起来。 他有些怀念千金楼的青梅小娘子,音轻体柔,玲珑有致,说话又好听。 心里寻思回去可以叫薛义再去一趟。 张诚和穆良就不叫了,除了吃饭喝酒逗娘子,一点用处都没有,不值得为他们破费。 行了半日山路,转到官道上。 正面碰到一行商队,共有三辆马车,一辆车上有四个大箱子,一共十二个。 领队的有三个人。 一个锦衣玉服的中年男子,面容和善,胡须修的整齐,微微有些肚子,成功商人模样。 一个身穿红衣劲装的明媚少女,她手持一杆亮银长枪,眉目之间英气逼人。 还有一个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面容刚毅沉稳,身上披着软甲,腰间挎着一柄雁翎刀。 这人的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便是功夫有练到了精深处。 跟着车队的还有二十几个人,其中几个是穿着布衫的随从。 剩下的都是穿着轻甲,佩戴腰刀的镖师。 车队最前方打着两面旗子,一面上书: “兴丰丝织。” 另一面旗子则写着: “长空镖局。” 兴丰城以丝绸,蜀锦,成衣最为出名。 看商队的方向,应当是往川北城去做生意的。 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都是训练有素之辈,行进的速度并不慢。 唐郁和苏北勒马驻足,让商队先行。 车马滚滚路过两人,明媚少女骑在马上,回身望了望唐郁,面容俊秀,英武不凡。 唐郁回以微笑。 少女见状脸上一红,赶紧转过头去。 “爹爹,那少年看着和我年纪相差不大,他们好像也是去川北方向的。” 明媚少女向着锦衣中年人说道。 “这一路山匪众多,我们要不要请他们同行?” 中年人宠溺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向魁梧汉子:“陆镖头,你怎么看?” 中年汉子名叫陆长风,长空镖局的副镖头。 早年在西蜀从军,锻炼出一手好刀法,对蜀地各山各道都非常熟悉。 锦衣中年人是兴丰丝织的掌柜,李明博。 他和长空镖局是老相识。 兴丰丝织每年要往来川北城许多次,都是雇请长空镖局保驾护航。 明媚少女是李明博的女儿,李缨,目前就拜在长空镖局总镖头的门下,学习枪法。 这次也是她哭闹着说自己学艺有成,要和李明博一起走镖。 李明博和陆长风合计这段路走了近百次,基本没什么大的风险,所以也就应允了。 陆长风一边驾马,一边回望仍立在路边的唐郁和苏北两人: “那少年腰佩横刀,气质不凡。” “黑袍人更是看不出深浅,我们还是勿要多管闲事的好。” “缨儿啊,咱们走镖的,要记住一句话。” 陆长风谆谆教导:“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切记,切记。” 李缨小嘴一瘪,闷闷不乐:“知道了。” 只是可惜了那个好看的少年,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 少女的忧伤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李缨很快又被路边的蝴蝶,飘飞的杨花所吸引而去。 等到商队走远,苏北才驭马上了官道,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也走吧。” 刚刚苏北特意和他说,要等商队走远了,两人再继续上路,唐郁其实不太理解: “为何要等商队走远?” “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走镖送货的,最怕就是有人惦记。” “如果我们慢慢吊在他们车后,很可能会被误会为劫道的山贼。” “所以大家碰到商队或者镖车,要么就纵马先行,要么就等车队远去再走。” 唐郁恍然,打马跟上。 沿着官道走了一日。 唐郁和苏北才走到山神庙地界,两人勒马向着山林走去,继续在山神庙露宿一晚。 这庙宇不算简陋,但是被山林树木遮掩的很严实,路过的行人商旅大多都不知道。 比如唐郁他们白日里碰到的商队,通常会在官道边的山林露宿或是寻找废弃的官驿。 唐郁和苏北在山神庙里生起篝火。 拿出炼锋堂送的肉干,就着清水裹腹。 唐郁想到几日前,众人在这里生火烤肉,围杀蛇使,真是恍如隔世。 他还是怀念炼锋堂汉子亲手烤的野兔,那肉质鲜嫩焦脆,令人垂涎。 唐郁是一个想到就去做的人,他身形一闪掠进丛林,没一会儿就拎着一只小白兔回来。 掏出银色飞刀,放血,剥皮,剁头,烧烤,唐郁回忆着炼锋堂师傅们的动作,依样画葫芦。 一盏茶后,唐郁举着一团漆黑的焦炭,陷入了沉思,到底哪个步骤错了。 “苏北姐,要不你尝一尝,我觉得去掉烤焦的部分,应该还是不错的。” 苏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冷冷地蹦出两个字:“你吃!” “我饱了!”唐郁一脸认真地说道。 苏北无言,嗖的一声飞上屋顶,躺下装睡起来。 “不吃就不吃!”唐郁将手里的焦炭随手一扔,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进入梦乡。 第61章 路见不平 熹微的晨光刚刚刺破薄雾。 唐郁已经醒来。 每日练刀的习惯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 修习龙象般若功之后,唐郁的浑身骨骼和肌肉焕然一新,看起来更加矫健英武。 整个人也不再是苍白消瘦的样子,若是他不说,没人能看出他体内有余毒未清。 轰! 唐郁随意一拳挥出,一阵响亮的破风声响起,威力惊人。 抽出横刀,随意一劈。 一道尖锐风声一闪而逝,两人合抱的古木轰然倒塌。 唐郁自己都惊呆了,回到川北城,见到王放又可以横着走了! 苏北醒来后,两人啃了一点羊肉,然后继续出发上路。 两人纵马疾驰,走了半日时间。 忽然看到前方道路上,一众车马停在路中间。 唐郁看得清楚,正是长空镖局护送的商队。 两人驾马缓缓走近。 呵,原来是碰上了劫道的山贼! 膘肥体健,满脸横肉,赤裸的上半身纹着青龙白虎,共二十多号人。 山贼手里多拿着九环刀,宣花斧,镔铁棍和青铜锤不一而足。 甚至在宽阔的官道上,还架起拦马路障。 装备很是齐全。 李明博已经打点到位,再加上陆长风和长空镖局在这条道上有些名气。 所以山贼们拿到了钱,就打开了路障木栅,指挥着车马依次通过。 李明博和陆长风表情平静,甚至跟车的镖师和随从都司空见惯了。 只有李缨嘟起小嘴,愤愤不平。 她想象的走镖可不是这样的,话本里都是镖局所过之处,山贼退避让路。 若是不服,那就手上见真章。 可是真正的走镖就是这样的,走镖走的是人情世故,不是打打杀杀。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必拿命去拼。 不过有的人,既要得了钱,还守得住命。 “喂,你们两个,别想蒙混过关!” 山贼喽啰把木栅一合: “老实点儿,把身上值钱东西都交出来,否则爷爷的钢刀可不长眼!” 长空镖局的商队过了关,可唐郁和苏北却被拦了下来。 李缨循声望去。 是他们? 她看着山贼将唐郁两人拦下,焦急地说: “陆伯伯,我们难道眼睁睁看着山贼劫道,却放任不管吗?” “江湖儿女行走江湖,不正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陆长风无奈:“早跟你说平时少看一些话本。” “这伙儿山贼算是守规矩的,只要他们交一些钱,应该就可以过来。” “可是,他们好像不准备交钱。”李缨喃喃说,因为她看到唐郁两手一摊,一副摆烂模样。 李明博也看出来了,唐郁和苏北貌似真的不打算交钱,唐郁还在争取和山贼说情。 苏北就干脆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黑色斗篷,宽大的帽兜,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李明博走过来附耳到陆长风身边说了两句。 陆长风走到劫道山贼头子身边,拱了拱手: “那边两位是我们路上结识的朋友。”陆长风指了指唐郁和苏北。 他将一袋银子递给山贼头子:“通融一下,就让他们过来吧。” 山贼头子掂量了一下钱袋的份量,微眯着眼,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 “既然陆老哥都开口了,那就便宜他们了。” “让他们走!” 呃… 唐郁错愕,钓鱼执法被打断,还真是遗憾。 但是陆长风等人的心意,他又不能不领。 唐郁和苏北骑着马缓缓走过木栅。 突然,一个山贼眼尖: “你后面背包里背着什么?” 嘿!唐郁轻轻一笑。 “这个啊。”唐郁颇感为难地说道。 “这个可不能给你。” “少废话!” “拿来!”那个山贼勒住了唐郁的马缰,伸出手讨要。 “你确定?” “再废话,我剁了你!” “好吧好吧。”唐郁妥协,将包裹从身上取下来,单手拎着递出去。 “你要接好噢,很重的。” 山贼站在马下,已经失去了耐心: “别废话了!”一手能拎起来的东西,能有多重!山贼心里如是想到。 哗。 唐郁松开手。 装着玄铁的包裹唰的一下极速下坠。 山贼一不留神,手掌被包裹直接砸中。 噶的一声, “啊!”山贼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手腕骨折! 包裹发出咚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唐郁! “我说过了,很重的!” “草!” 山贼拖着折断的手腕,另一只拿起刀,向马背上的唐郁砍去! 唐郁身形垂直腾跃而起,单手搭在马背上做了一个凌空回旋,恰好避开刀锋。 轻轻落在地上。 山贼疼痛难忍,对唐郁的恨意已经冲上头脑,再度挥刀砍向唐郁。 啪的一声,唐郁伸擒住对方手腕,一拧,对方的刀已经落在他手里。 “刀都拿不稳,就不要随便挥出来。” 唰,刀锋上,几滴鲜血滑落。 山贼的脖子出现一道血痕,轰然倒地。 全场寂静。 山贼头子原本坐在路边的一颗石头上,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玛德,来找茬的!” “抄家伙,砍了他!” 二十多个山贼全都抄起兵器,瞬间将唐郁和苏北团团围住。 陆长风神色凝重,已经缓缓退回商队,他一把拦住拿着银枪,要冲上去帮忙的李缨。 “别冲动!” “那少年是高手!” 李缨刚才只是远远看到山贼莫名其妙倒下,却根本没看到细节。 如今唐郁被二十几个山贼围堵,李缨心急如焚,想要提枪冲上去相助。 “什么高手,我只看到他们不仅谋财,还要害命!”李缨试图冲破陆长风的拦阻。 两人正在争执之时,一阵清风袭来。 隐约带着一丝丝殷红。 望向远处,二十多个山贼已经全部倒下。 唐郁身影莫名出现在山贼头子身边,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将装着玄铁的包裹重新挂在身上。 “要怪只能怪你,太贪心了。” 长刀划过咽喉,唐郁没有留给山贼头子说遗言的机会。 而后唐郁将长刀插在地上,然后开始一个个摸尸体,这是他发家致富的主要途径。 李缨已经震惊。 眨眼间杀尽二十余人,还能笑嘻嘻搜刮尸首。 她突然从脚底生起一股冰凉的寒意。 比起劫道的山贼,或许这个少年更加恐怖! 陆长风则赶紧督促商队收拾行囊,立刻出发。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唐郁不要盯上他们。 就连李缨也十分安静。 纵身,上马,缓缓前行。 “喂!”一道朝气蓬勃的少年声音想起。 第62章 凶名 唐郁这一声。 将整个商队吓得静止在原地。 李明博尬笑一声: “这位少侠,找我们有什么事儿吗?” 唐郁甩手一扔,两个丝质钱袋嗖的一下飞向陆长风:“给,这两袋子应该是你们的。” 陆长风啪的接在手里,正是他刚刚送给山贼头子的。 两袋钱,买两波人的路。 陆长风抱拳谢道: “少侠路见不平,行侠仗义,我等自愧不如!” 李缨则长舒一口气,原来他是要还我们钱,看起来他也不是那么坏。 看着唐郁的灿烂笑颜,李缨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唐郁微微一笑: “别客气,我就喜欢行侠仗义!” 李明博和陆长风再次催促商队上路,毕竟这样一尊杀胚,正常人都想远离一些。 唐郁和苏北则继续在后面骑马慢行。 又行了两日,已经到了川北城的地界。 兴丰丝织的商队都是正常赶路,除了碰上唐郁,没有再发生其他的幺蛾子。 忽然,前方出现了熟悉的呐喊: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陆长风并不意外,按照他的经验来说,这里是会有一伙儿劫道,但也不需要动刀兵。 陆长风上前拱手道: “在下长空镖局陆长风,护送商队前往川北城。” 他拿出一个钱袋,扔给拦路的山贼: “此处有货主备下的买路钱,給各位兄弟买酒喝茶!” 山贼接过钱袋,打开验货,足量足银,满意地点点头:“陆老哥上道,你们过去吧!” 忽然,旁边的山贼大喝一声: “喂,那边那俩个,别想蒙混过关!” “过来这边,把你们身上的钱通通交出来。” 后方传来嗒嗒的马蹄声,不急不忙。 这熟悉的话语和马蹄声,陆长风、李明博等人神色僵硬地缓缓回头望去。 唐郁和苏北骑着马缓缓走来。 “嘿,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李明博尴尬一笑,李缨露出星星眼。 陆长风则赶快退回车队之中。 唐郁朝着山贼嚣张地说道: “我们有钱!” “但我们不想给!” 这么欠揍的语气,正常人都忍不了,更何况是山贼。 山贼头子正要发作,旁边忽然跑来一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句。 山贼头子凶狠的表情立刻一变,惊疑不定: “敢问这位少侠可是,川北七狼的恶狼?” “那位可是幽狼?” 唐郁眉头一挑,谁把我的个人信息泄露了? “我不是,她也不是。” 唐郁补充道: “我们就是普通的过路人。” 山贼头子嘴角微微抽动,普通过路人腰间配名贵横刀?普通过路人会披着一身漆黑的长袍? “二位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 “你们可自行通过,我们绝不阻拦!”山贼头子保证道。 唐郁一脸狐疑: “你怎么会认识我?” 山贼头子苦笑道:“您自己恐怕不知道,川北绿林都传开了。” “说川北七狼的恶狼少侠是一名俊秀少年,腰配名刀,气度不凡。 尤其喜欢行侠仗义,若是碰到作恶多端的山贼盗匪,全都格杀勿论!” “而且幽狼大侠常年一身黑袍,川北绿林也都是知道的。” 唐郁瞧了瞧,心里赞同,苏北这一身装扮确实太容易被人识别出身份。 唐郁摩挲着下巴,来来回回审视着山贼,在考虑着要不要放过他们。 山贼头子拱手求饶: “我们就是为了生存讨一点小钱,从来没有伤过别人性命,恶狼少侠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唐郁伸手出来: “放过你们也行,那你们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山贼头子谄媚一笑: “我懂我懂。” 说罢,立刻将身上的所有钱袋子交给唐郁。 唐郁掂了掂,份量不轻。 “那行,你们就散了吧。”唐郁笑着说道:“但若是再让我碰上,那就刀上说话了。” 山贼头子点头哈腰,连连称是,回头一挥手,带着劫道的兄弟一溜烟跑走了。 唐郁将一个眼熟的丝质钱袋子挑出来,丢给陆长风: “喏,你们的钱袋怎么又随意乱丢,要保管好呀。” 陆长风:“…” 李明博:“…” 李缨幽幽地说: “相比之下,我怎么觉得他更像是劫匪。” 苏北全程坐在马背上,不言不语,只是内心更加坚定了要带唐郁治病的决心。 在唐郁和苏北两人的一路“护送”下,李明博、陆长风的商队无惊无险地抵达了川北城。 但在陆长风和李明博看来,这一次往来川北的走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凶险的一次。 李缨也对她第一次的走镖非常满意。 虽然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酣畅淋漓,却有行侠仗义,震慑四方的少年英雄,一切都和话本里说的一样。 陆长风等人和唐郁在城门处分别之时,李缨还颇为依依不舍。 还叮嘱唐郁入城后一定要去找她。 唐郁笑而不语,只是坐在城西外的茶摊上,向着李缨等人挥手道别。 “小子,你的事儿还顺利不?”小老头抽着旱烟,笑眯眯地蹲在凳子上。 “勉勉强强吧。”毕竟死了小一半的兄弟,唐郁不愿多谈,他取出一个小香囊,递给小老头。 “黄花山的清茶,苏北姐亲自摘的。” 小老头放在鼻子边,轻轻一嗅,一股清香隐隐透过香囊传了出来。 “小苏北,有心了。” 苏北默默地喝着茶,浅浅点了点头。 唐郁在茶摊上,喝了两壶茶。 又和小老头聊了聊近况和江湖上的趣闻,主要是他说,唐郁在听,不时附和一两句。 算是丰富和普及了一番他那贫瘠的世界观。 等到日头高升,接近晌午的时候,唐郁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走吧,苏北姐。” “我们去蹭午饭。” 唐郁和苏北骑上马,但是没有往城里走,而是转道往城外的炼铁谷而去。 只小半个时辰,两人已经到了炼铁谷口。 唐郁两人下马正准备进去,一阵震耳欲聋的爽朗笑声已经传到两人的耳中。 “四弟,你回来了!” 接着另一个豪迈的声音传来,虽然沉稳许多,但依然是充满笑意: “老三,你都老大不小了,沉稳一点!” 唐郁定睛瞧去,正是任百炼、丁锋和薛义三个人从谷内疾步走来。 第63章 接风洗尘 任百炼三人接到唐郁两人,简单寒暄两句,就将他们拉到偏厅。 接着一道道川蜀经典菜肴被摆上餐桌。 罗非鱼,辣子鸡,麻婆豆腐,水煮肉片,干煸肥肠,香辣诱人的美食整齐排列。 这让连日来一直风餐露宿的唐郁食指大动,口水在嗓子眼里滴溜溜地打转。 任百炼还备下了唐郁最喜欢喝的烧刀子。 四壶冰纹白玉瓷瓶放在边柜上,尚未打开,唐郁已经闻到浓烈的酒香。 当然,这是任百炼从薛义那里打听来的。 唐郁虚着眼看着薛义。 好家伙,薛三哥属实是以公谋私了! 丁锋动作利落。 边柜上取四个白瓷碗,迅速把酒倒满。 还没有吃菜,四人先满满干了一大碗。 烧刀子入口柔和,落入腹中,转瞬就有一团火沿着腹腔烧了上来。 火辣!够劲儿! 四个人的脸上噌的一下飘上一丝红云。 任百炼又紧满上这一碗: “这一次黄花山之行,是我的问题。” “若是没有阿郁,我们的兄弟只怕要全部折在那里!我自罚一碗!” 丁锋赶紧说道: “百夷巫祝的事情,是我没查到消息,是我的失职,我也自罚一碗!” 唐郁也很懂事,赶忙跟了一碗: “两位大哥别自责,炼锋堂的兄弟都是好样的,我只是锦上添花。” 薛义左瞅瞅,右瞅瞅,突然大喊: “那我也跟一碗!” 苏北不为所动,这些男人。 筷子还没动,酒已经喝下去一半了! 一顿午饭,宾主尽欢。 唐郁扶着醉醺醺的薛义回到他的石屋。 把随身的包裹解开取出玄铁,随手抛给薛义: “三哥,看看这个能用不?” 薛义随手一接,上百斤的重量,他连手臂都没有颤动一下。 炽热的赤炎内力犹如烈火从掌间窜出。 玄铁表面的青灰和杂质顿时被烧灼一空,露出了本来面貌。 唐郁眼前一亮,整块石头表面深黑如渊,光滑如墨,不经意间有一丝红光流转。 薛义也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上乘材质。” “交给我吧,三个月后还你一把好刀!” 唐郁诧异:“三个月,这么久?” 薛义虚踢了一下唐郁,骂骂咧咧: “臭小子,你以为铸刀是在打造农具吗?” “一把好刀,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唐郁嘻嘻一笑:“行嘞,那什么时候得空儿,我再请你去千金楼。” 薛义一听,酒都醒了大半。 “那就今天吧,择日不如撞日,当是给你接风洗尘。” 随后忸怩半晌,低声说道:“我还要芍药姑娘,你帮我去问问。” 唐郁一听,笑了。 “那我得问一下掌柜的,毕竟你上回把人家折腾的不轻,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见你。” 薛义怒喝:“臭小子,敢调侃我!“ 灼热的内力如海潮般汹涌而来,薛义一张大手,瞬间拎住唐郁的后衣领。 嗖的一声,唐郁直接被薛义从石屋里甩了出来,而后在半空一个灵巧翻身轻轻落在地上。 一流高手的实力,真是恐怖如斯! “晚上千金楼见!” 砰的一声,石屋的石门重重的关上了。 唐郁和苏北回了一趟川北七狼的宅院稍微歇息一番,其余人都不在家。 华灯初上,唐郁赶到了千金楼。 这次就没有再叫苏北,毕竟自己是去喝花酒,再带个女子算什么事儿。 老远就看到一个身材九尺的挺拔壮汉,打扮的人模狗样的,举止局促地站在千金楼门前。 唐郁脚步轻盈无声,控制周身收敛气息,蹑手蹑脚走到薛义身后。 他刚刚张开手准备吓他一跳,就见薛义立刻转过身来,疑惑地问: “你干什么呢? 这是摆的什么造型?” 唐郁震惊: “你怎么发现我的?” 他修习龙象般若功,自信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气息不泄露。 薛义无语: “一流高手已经接触到气机和意念了。 你走进我三步之内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 唐郁恍然,看来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 张书穿着棕色丝绸长衫,亲自出来接唐郁和薛义。 两人刚刚上了二楼,一道白色倩影直接扑向薛义,香气满怀,芍药幽怨地说道: “薛郎,你好狠的心。” “都好些日子没来看人家了。” 甜腻的声音,酥酥麻麻好像要钻入人的灵魂。 唐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薛义却颇为享受。 “走,我们先去沐浴更衣。” 芍药娇俏的小手拉着薛义,去了独立的静室。 唐郁只听到薛义一阵阵傻笑。 这边招呼唐郁的,是一位名叫红袖的娘子,身着一袭轻纱红裙,妩媚妖冶如红玫瑰。 红袖比起青梅,更加的直爽奔放,但分寸感又拿捏的十分适当,让唐郁直呼妖精。 入席,开宴。 楼内饮酒乐甚,楼外江清月明。 唐郁斜斜靠在红袖小娘子的腿上,意识有些模糊,一天喝了两顿酒,神仙也遭不住。 没一会儿,一阵悠长的呼吸声就传来。 红袖轻轻一笑,伸手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然后轻轻摇着蒲扇。 夜尽到天明。 翌日清晨。 唐郁在红袖的香软木塌上醒来,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衣服都在,完整无缺。 啧。 他轻轻将白皙如藕的臂膀从自己的脖子上拿开,又缓缓放到床上。 唐郁穿好衣服,趁着天色未亮之际,从窗户直接窜出去,然后替红袖细心地将窗户关好。 待唐郁离开,一声轻柔的叹息从床幔中传出。 红袖幽幽起身,打开唐郁离开的窗子,怔怔地在屋顶远处消失的身影。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风声呼啸而过。 唐郁在屋顶上悄无声息地飞檐走壁,自有一番舒畅开怀之意。 他一个翻身纵跃,轻轻落入川北七狼的宅院,然后练了一个时辰的刀。 等到早市开摊,唐郁去了长春街吃早饭。 洛姐还是那样风风火火招呼客人,许贲最近则是升了职,多管了一条街,精神头也很足。 吃过早饭,唐郁溜达溜达消消食,然后去了小石街。 穆良已经练起摊来了。 唐郁将自己的家伙事儿从济春堂搬出来,摆放到穆良旁边,然后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水。 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第64章 接亲 穆良桌子上扔着《药王医经》,整个身子压在书上,侧躺着打盹儿。 用他的话来说, 书,他全都看完了,也看明白了。 至于从理论到实践的跨越,那要靠实践中的日积月累,这是个水磨功夫,急不来的。 糟糕的是,穆良说唐郁的气毒他暂时解不了。 这气毒是药师以药王谷玄门内力为引,吸收上百种毒药精粹而成,单纯的针法和药物没办法完全根除。 只能期待药王谷前来回收《药王医经》的时候看下是否有解决办法。 穆良评估,药王谷同修一脉玄门心法,或许也能以内力为引,将气毒驱散。 再说济春堂。 王光元招了个新伙计,叫景游。 年纪虽小但人很机灵,爹娘死于战乱,自己流亡到川北,在街上乞讨的时候被王光元发现。 他学东西很快,又对医术感兴趣。 王光元教他识别常见药材,穆良教他入门医术,每逢月旬交替就亲自考较。 不到一周左右的时间,景游就将药铺的药材基本认了个全。 如此一来,王光元就不用留在铺子里带教,于是又出城去跑药材供应的活计。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 唐郁过了几天安逸日子,或者说他练摊的时候,都是很安逸。 但是今天破天荒来了一个客人。 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伯,但是身子很硬朗,腰板笔直,有一种贵人的气度。 他身上的青衫很素,没有什么花纹装饰,但是唐郁能感觉出那是一种名贵的丝绸。 老伯挺拔地坐在摊子前面: “我不杀人。” 唐郁疑惑: “那您来找我?” 老伯露出亲和的微笑: “去迎亲。” 唐郁完全错愕,他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是光棍,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个。 老伯看着唐郁迷茫的眼神,耐心解释: “迎亲的地方不近,在百里开外的元文县。 但我家少爷为表诚意,要带足礼金,八抬大轿,热热闹闹去迎亲。” 唐郁立刻洞察到其中的关键。 俗话说财不露白。 这家少爷倒好,一路上准备敲锣打鼓的,各个山头的山贼又不是吃素的,不抢你抢谁? “委托我去做镖师?” 老伯点点头,又摇摇头:“镖师我们会请,道上的各路山寨我们也会提前打点。 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需要一个有实力的人来镇场子。” 懂了,不差钱的主。 “你认识我?” “恶狼少侠事迹,在下也是有所听闻。” 唐郁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现在自己这么好认了吗?是不是该考虑乔装一下。 唐郁指了指十文一杀的白帆布: “因为不确定有没有人杀,所以我不能只收你十文。” 老伯虽然听着不大对劲儿,但仍是爽快地点头:“这个自然,事情顺利,有一百两酬劳。” 唐郁毫不犹豫: “成交!” “时间,地点?” 老伯起身掸了掸土,拱拱手: “鄙人乔府管家。明日清晨,朱雀大街,乔家出发,在下恭候。” 唐郁收下乔管家递过来的一块腰牌,黑檀木制,上面刻着一个乔字。 “好,我会准时。” 第二天一大早,唐郁照例练了一个时辰的刀。 然后去长春街买了两个包子兜起来,一边吃一边朝着朱雀街赶路。 他身轻如燕,看似步履稳健,眨眼已经去了很远,而身旁的行人毫无察觉。 川北城北有两横两纵四条大街,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命名。 四条街围拢圈起的,就是官员贵胄、名门望族的圈子。 乔家在朱雀大街以东。 唐郁不需要询问,只看大街上哪一家门口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那就准没错了。 唐郁三两口将最后一个包子吞咽下去,快步来到乔家门口。 乔管家正在焦急张望,看到唐郁就赶忙迎上来:“您可来了。” 管家老伯住唐郁就往宅子里拽: “走走走,先和我进去见少爷。” “吉时已到,你们就出发!” 唐郁好奇地探头看去,只见门口整齐摆着两个大鼓,还有金锣,唢呐,金钹等等乐器。 许多穿着红色或者黄色吉服的汉子正在门口翘首以盼,来回踱步。 唐郁被拉着穿过人流,走进门内。 前院里赫然放着一抬形制华贵,红锦金边的八抬大轿,有不少丫鬟在整理外饰内饰。 院里还有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下人正在忙碌着系红花,挂红绸,马鞍和脚蹬也要换成红的。 跟着乔管家从前院的侧门穿过,来到正厅。 八个红木金漆的大箱子摆在正厅中央,乔管家说这都是迎亲准备的喜钱和礼金。 唐郁暗自咂舌,跟着管家从正厅一侧进入厢房,正看到一名唇红齿白的英俊青年。 他身穿一袭绛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贵气自生,傲气凛然。 唐郁心中赞叹,好一个翩翩玉面小郎君。 两个丫鬟正在帮他整理领口,袖口,玉壁和香囊等等各种细节,青年脸上明显有一些不耐。 “乔伯,有什么事?” “少爷,恶狼少侠到了,带您认识一下,路上好有个照应。” 青年斜斜地撇了一眼唐郁: “如此年轻,有何真材实料?” 乔管家郑重道: “少爷,不可无礼!” “恶狼少侠是老爷请来的,可保你一路顺风,安全无虞。” 青年不耐烦: “知道了知道了,既然是爹决定的,何必让我来看,带下去和镖师们汇合一起吧。” 唐郁全程只是微笑着,未多言。 出门来,乔管家致歉: “恶狼少侠见谅,少爷他今早事情繁多,难免焦躁。” “叫我阿郁就好了。” “年轻人嘛,气盛一些可以理解。”唐郁的语气老气横秋,仿佛一个不惑之年的中年人。 乔管家颇感好笑。 将唐郁带到偏房的一处院子,这里有四十人,一水的体格健硕的汉子。 身披牛皮软甲,干净利落的天青色短衫,腰间佩的是制式雁翎刀。 乔管家介绍说这间院子里都是威远镖局的镖师,领头的则是一个青年,令人意外。 青年身披轻甲,头戴黑底金纹额带,头发是偏浅棕色,浓眉大眼,胸脯横阔,手握连鞘长剑,恰似一个少年将军。 唐郁上前拱手搭话,笑眯眯地说道: “在下阿郁,希望这一路能够友好相处。” 奇怪的开场白。 青年望向唐郁,自下向上扫视。 看到他腰间的横刀和握刀的手后,微微一顿,眼中冒出一股神采: “赵胜威。” “你就是乔伯说的其他帮手。” 乔管家点头认道: “小赵,你和阿郁说一下情况。” “一会儿锣鼓响的时候,你们从侧门出,绕路去南城门等候汇合!” 第65章 切磋一下 “你的手告诉我,你是一个用刀的高手。” “噢,怎么说?”唐郁好奇。 “你手上虎口的茧,是每日练刀形成。 你的手,下意识呈虚握状,方便随时出刀。” 唐郁赞道:“你的眼力不错。” 赵胜威傲然而立,一股英气勃发而出: “我想试试你的刀!” 周围好事的镖师围拢在一旁,纷纷大声起哄叫好,看起了热闹。 他们的少镖头十七岁的时候,就打遍整个镖局难逢敌手,而后出门游历数年,月前才归来。 总镖头更是盛赞,说他在年轻一辈中,也是属于天资出众者。 面对周围人的赞美,人总是容易迷失自己。 赵胜威信心高涨。看到年纪更小的唐郁被乔管家如此礼遇,自然想要比试一番。 “我的刀,只杀人,不比试!” 唐郁摊了摊手。 周围的镖师愣了一下,然后哄堂大笑。 “你不会是,怕了吧。”赵胜威疑惑地问。 镖师们起哄:“他肯定怕了!” “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学我们出来走镖?” “要不干脆离开吧,免得到时候成为拖累。” “…” 唐郁深深叹息一声: “我本来也是不想来的,但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唐郁仔细想了一下,终于打了个响指: “这样吧。” “如果你能逼我出刀,那就算作你赢!” 赵胜威闻言涨红了脸,怒声道: “你是在羞辱我吗?” 唐郁摇了摇头: “并没有。” “其实我的拳头和刀一样厉害。” “算算时辰,迎亲队伍也快要出发了,你如果要打就趁现在噢。” 唐郁的句句平铺直叙,但在赵胜威听来,却句句像在嘲讽他实力低微。 呵! 赵胜威怒极而动,身形猛地前冲,既然唐郁不拔刀,那他也不动剑。 就从拳脚上一分高低吧! 内力调动缠绕在拳面上,形成强悍的内劲,浑身的力道通过腰腹扭转,层层传递到右拳。 风声呼啸,仿佛空气被一瞬间抽干。 赵胜威的右拳携着无双威势,直刺唐郁面门。 唐郁则是平淡无奇的一记直拳相迎。 拳头对拳头! 咚! 赵胜威狂傲的表情瞬间凝固。 先是痛!骨裂一般的疼痛! 然后有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从拳头传来。 拳头、手腕、手臂还有浑身的皮肤,全被狂暴无匹的力量震出道道波纹。 砰! 赵胜威向炮弹一样倒飞出去,轰隆一声撞在偏院的墙壁上,深深地嵌在里面。 全场镖师都安静了。 一会儿看看唐郁,一会儿看看墙里的赵胜威。 不知道是该先去把赵胜威抠出来,还是先一拥而上拿下唐郁。 这时,唐郁轻踏出一步,眨眼之间,身形就出现在赵胜威身前。 镖师们如同见鬼一般,有的甚至忍不住惊叫一声,如此诡异的身法! 赵胜威的意识还清醒着,但是只觉得浑身无力,嵌在墙里动弹不得。 唐郁伸手抓住赵胜威的手腕,轻轻一拉,将他整个人从墙里拽了出来。 随即轻轻一抖赵胜威的手腕,他的浑身骨头顿时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 赵胜威神情发懵,只是任由唐郁的摆布。 突然,他发现自己又可以动了,除了浑身有些酸疼之外,连正面碰撞的拳头都没有出现骨裂。 他喃喃说道: “怎么做到的。” 唐郁微笑道: “不过是控制好出拳的力度罢了。” 对于唐郁来说易如反掌的事情,在他人看来或许比登天还难。 赵胜威垂下他高傲的头颅,向唐郁抱拳: “是我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唐郁拍了拍赵胜威的肩膀,笑了笑: “切磋而已,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院子里的其他镖师大气都不敢喘,对待唐郁都是敬若神明,远远观望。 唐郁无奈,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 这时,乔府大门方向传来一阵鞭炮声音,噼里啪啦晴空炸响。 敲锣打鼓声也同一时间响起,声音如平地炸起的惊雷,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最后是嘹亮的唢呐声,穿透所有乐声的阻扰,一曲直上云霄,犹如嘹亮的凤鸣,于九天回荡。 一个仆役小厮跑进偏院,急急忙忙喊道: “少爷他们出发了,各位大侠也赶紧的吧。” 为了追求热闹喜庆,迎亲的队伍要先沿着城北的四方主街巡游一番,然后再走中街一路向南,最后再从城南而出。 赵胜威他们作为保护队伍的镖师,不必在城内跟着巡游,直接先行一步去城南等候即可。 赵胜威收拾一番心情。 指挥众人收拾行囊,从侧门出去。在路上,赵胜威也向唐郁介绍了迎亲双方的具体情况。 其实就是很普通的爱情故事。 乔家公子乔羽,在锦城的川阳书院就读,读书期间结识了一个姑娘,两人一见钟情。 姑娘家境不差,但也只是普通人家,而乔家在川北声名显赫,因此乔家家主有所顾虑。 奈何乔羽铁了心非这位姑娘不娶,而这位姑娘也决心是非乔羽不嫁。 如此,两人拖拖拉拉藕断丝连又一年多的时间,乔家家主终于妥协了。 乔家就这么一个公子,以后家业还要靠他继承,总不能真的让他终身不娶。 既然决定谈婚论嫁,那乔家自然要把这事情办得风风光光。 三书六礼,该有的规矩,该走的流程,那是一项都不能少。 唐郁啧啧称奇,没想到那唇红齿白的玉面公子,却是个痴情的种儿。 朱雀大街上。 锣鼓阵阵,震耳喧天,唢呐开路,荡涤九霄。 乔羽身穿绛红色锦袍吉服,骑着没有一丝杂色的雪白骏马,春风满面。 身后是八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穿着红色祥纹吉服,轻巧地抬着精致宽敞的喜轿,紧紧跟随。 接着的是擂鼓敲锣,唢呐金钹的汉子,穿着黄色金边短衫,绣着吉祥图案。 他们一边走一边将手中的乐器敲得震天响,两条街外都能清晰听到这喜庆的奏乐声。 最后才是重点,十六个穿着红色吉服,头戴红巾的力士,两人一组,前后抬了八个红木金漆的大箱,里面装的都是迎亲的喜钱和礼金。 除此之外,还有若干仆人、丫鬟、姑子,媒婆、大夫甚至是风水先生。 他们负责伺候乔羽起居饮食,吉凶堪定,以及迎亲路上遇到的其他问题。 用唐郁的话来讲,那就是保姆级迎亲一条龙服务,省心省力省时间,就是费钱。 不过,乔家嘛,不差钱。 第66章 千金散尽 游街的迎亲队伍走的很慢,务必要把洋洋喜气传递给川北城的邻里乡亲。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唐郁听到了震天彻地的敲锣打鼓声,越来越近。 一个玉面公子骑着白马缓缓出城。 后面跟着抬轿的,敲锣打鼓的,抬礼金的,随行随侍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四十多人。 整个迎亲的队伍排开有近百米,出城门都足足花了好一阵子时间。 赵胜威的镖师队伍训练有素,整齐地站在官道一侧,他向乔羽点头示意。 然后一挥手,四十个人自发以十人为一组,分散到迎亲队伍的前后左右,在四方护卫。 整个队伍没有停下,顺势沿着官道往南而行。 不过敲锣打鼓的这些汉子出了城就可以歇息了,一直到了元文县,他们再接着奏乐。 唐郁也向着乔羽拱拱手。 然后身形一纵跨上马背,与威远镖局的镖师们一起,跟在队伍后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占据了大半官道,向南边开赴。城门口无数行人驻足围观,好奇议论。 枝头更有喜鹊啼鸣,也在庆祝这难得的喜事。 元文县距离川北城一百多里。 若是在平日,快马加鞭,一日之内就能到达。 但是迎亲却大不一样。 队伍里有抬轿的,敲锣打鼓的,随行随侍的,还有抬礼的,这些都只能靠着双腿跋涉。最快也要三日才能到达。 因为是驾马缓行,唐郁便微微闭上眼睛,意识沉入体内,修炼龙象般若功。 领悟了龙象般若功之后,唐郁的经脉骨骼都得到重塑,强度和韧性极大提升。 只是肩膀和右臂还有一点墨绿色气毒如附骨之蛆,难以祓除。 唐郁也曾想过其他路子,如果药王谷的人也束手无策的话。 他还可以在武侠人物模拟上寻求机会,浩如烟海的绝学心法,总有一门能够降伏气毒。 即便运气实在差劲,他也可以凭借龙象般若功,由外而内踏入先天。 届时先天真气自然生发,定能将这后天之毒轻而易举地铲除。 所以唐郁并不着急,而是沉下心关注于自身。 他的周身气血犹如奔腾江河,滚滚流淌。 按照龙象般若功的练法。 他需要以意念融于气血之中,然后集中意念,引动气血搬运周天。 再通过震荡,激发筋骨和体魄不断壮大。 炼体就是炼血、炼髓、炼意的过程。 外壮气血,内养神魂,内外合一则能反照先天,内息自生。 前行的路看不到尽头,人们总是觉得漫长,但对于沉浸在修炼的唐郁来说只是转瞬之间。 前进的队伍停下了。 唐郁感受到了胯下的马匹正不安地扭动,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了看日头,发现大半日已经过去,太阳已经在西落归山的路途上。 车队前方,两边的树林里,突然黑压压地漫出无数人影,明晃晃的刀剑让车队里人心惶惶。 四周的镖师们全都严阵以待,抽出雪亮的雁翎刀,横刀立马,与来人对峙。 唐郁微微一凝: “是山贼,不止一伙。” 唐郁剿匪众多,经验丰富。 他从来人的服饰,兵器,站位上的差异,轻易推断出应该是几家山贼一起出动。 财帛动人心! 赵胜威已经和对方山贼首领接洽。 来的是附近三山五岭的绿林中人,领头的是白水寨,青龙岭和虎头山。 一名身穿月青长袍,手摇折扇的中年文士朗声道: “乔家公子大喜,我们三山五岭的兄弟特地赶来贺上一贺!” 中年文士旁边还站着一个棕脸大汉和一个修长干瘪的男子,加上四方围拢过来山贼有上百人。 “只是我们道贺也道了,乔家公子不得表示表示?” 赵胜威脸色铁青,明明已经先行打点过这三家,如今竟然又来讨钱,贪得无厌! 乔羽面色平静,淡淡地说: “发钱。” “不要耽误了时辰。” 话音落下,队伍后面十名小厮鱼贯而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木桌,然后铺开宣纸。 队伍后方的一个红木金漆的大箱子被搬了过来,放在桌子边上。 啪嗒一下,锁扣打开,银光瞬间涌现。 明晃晃,银灿灿,全是足量的雪花银子。 然后一个小厮又拿出一摞丝绸缝制的钱囊,用料全是上好的蜀锦。 “我家少爷大喜,路过的都有喜钱。 一个个上来领取,不要拥挤,每个人都有!” 一名小厮中气十足地大喊。 众劫匪面面相觑,这是个什么操作? 棕脸大汉看着一大箱白银,面上狂喜: “要是把你们抢了,你们的八箱银子全都归我们,不用等你来发!” 乔羽清了清嗓子,以内力发声,瞬间扩散到整个官道上: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想伤了和气。” “今天我和威远镖局在场,真要捉对拼命厮杀,你们又能活的了几个?” “事后我乔家的怒火,你们又可能承受?” “一顿饱和顿顿饱的道理,我想你们不会不明白吧?” 乔羽会武,唐郁并不惊讶。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唐郁就得到了系统提示。 乔羽理了理白马的鬃毛,不耐道: “想拿钱的,就来排队, 不想拿钱的,就拿命来拼! 我赶时间!” 话音落下。 沉寂片刻,有一个山贼忍不住了,收起朴刀,跑几步来到木桌前面。 一名小厮坐在桌子后,笑着问: “姓名?” “何大有。” “山寨?” “白水寨。” 小厮登记的同时,另外两个小厮负责将银子装进钱囊,然后递给何大有。 “下一个。” 一旦有人开了头,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其他山贼见状纷纷在木桌前面排起了长队。 不用拼命就有钱拿,这活儿谁不干? 领了钱的都喜笑颜开,甚至还对乔羽作揖,连声道喜,说一些吉祥话。 乔羽满意地点点头,这就是想要的效果,让这些山贼也沾一沾乔家的喜气。 中年文士无奈地说道: “听人劝,吃饱饭!” “我们也拿钱走人。” 唐郁在一旁全程观摩,已经震惊到下巴一直没有合上过,他呆呆地喃喃自语: “这就是土豪的生活吗?” 只是,如果照乔羽这么一路发下去,大概率不会和山贼再起冲突。 除非那些山贼真的是干一票就打算逃离川北的亡命之徒。 那他的因果点岂不是没有着落,这一趟血亏! 第67章 元文县 一大箱银子发出去大半,还有剩余。 山贼们虽然觊觎木箱里的无尽财帛,但也终究是没有再妄动。 而是于山间道旁,目送车队缓缓远离。 入夜里,天气晴朗,星光璀璨,明月怡人,或许老天都有感于乔家大喜,分外给面子。 随行的仆从杂役开始忙碌起来。 砍柴,喂马,搭帐。 点火,起锅,做饭。 有条不紊,乔羽就住在最大的一间帐篷里,衣食起居都有人照料。 唐郁端着一碗疙瘩汤,上面加了一个鸡腿,和赵胜威排排坐在一棵参天古木的下面。 哧溜一声,唐郁勺了一口,汤汁厚重而酸甜,吃了一口鸡腿,肉质鲜嫩,不咸不淡。 在外出行,能有这样的伙食,唐郁感觉自己像是活在梦里。 相比之下,炼锋堂的烤肉又有些简陋了。 唐郁感慨,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人吃饱了饭,就想聊点八卦,而且最好是关于自己认识的人。 唐郁用胳膊肘杵了杵赵胜威: “老赵,我看乔家公子也是会武的,什么来头你知道不?” 赵胜威颇为奇怪地看着他: “嗯?当然是学自川阳书院了? 还能有别的出处。” 唐郁也奇怪地回望过去: “那不是一家书院吗?还教武功?” 赵胜威还在啃他的鸡腿,在外游历的他深深地知道珍惜每一粒粮食的重要性: “儒门书院可不止教学生读书,他们的儒门六艺就包括射和御的篇章。 儒家讲究养浩然之正气,存天地之正义,开万事之太平。 这么宏大的理想,没有武力支持,能行吗?” 唐郁恍然大悟,朝着赵胜威竖起来大拇指。 赵胜威冷哼一声: “世人多以为书生文弱,但那只是对儒家的一种偏见。” “真正的儒门大家,德行兼修,言出法随,剑气浩然,纵贯九州,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 唐郁听得津津有味,心向往之: “瞧你这么熟悉,难不成你见过?” 赵胜威悻悻然:“听说书先生说起过。” 说罢,他又找乔府小厮盛了一碗疙瘩汤,哧溜哧溜的吃起来。 夜里,篝火渐息。 赵胜威安排了守夜执勤的人,唐郁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 第二日清晨,乔家的小厮则动作麻利将帐篷,锅碗全都收拾好放到马背上。 在赵胜威的指挥下众人收拾行装,再度出发。 正如乔管家所料,迎亲的路途很顺利。 沿途的各路山寨,乔家已经事先打点到位。 乔羽又一点都不吝啬,走到哪里就把钱发到哪里。 路过的山寨要么就是夹道恭贺,要么就是干脆不出现,直接选择放行。 喜庆的气氛可以说是充分传达到了沿途的每个山头,这让乔家公子非常满意。 他就是要普天同庆的效果! 如此平平安安的行程,又过了两日。 前方一片村县已经近在眼前。 乔羽的神情隐隐有些激动,终于要见到梦寐以求的新娘。 刚刚到县口,喜庆的锣鼓声骤然而起,热烈的唢呐响彻云霄。 汉子们一个个都卯足了力气,脸红脖子粗,誓要让喜庆的乐声传遍县城。 乔家扛了八抬大轿,前来明媒正娶! 县里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更有许多小孩嬉笑着,跟着迎亲队伍一起边跑边闹。 乔羽胸口带着大红花,面带亲切笑容,对着路过的老老少少连连拱手。 更是吩咐随侍的小厮,将包好碎银的红包分发给路上的行人,小孩。 一传十,十传百,县里人都知道乔家来娶亲,还当街发红包,纷纷赶来凑热闹。 周遭的人群也是越聚越多,大家热热闹闹地往女方家里进发。 乔羽心怡的姑娘姓方,唤作清冉。 方家就在县城以东的清水街,正中央的位子。 家里算着日子也是早早就开始布置,用红绸和大红花装饰大门,再挂两盏大红灯笼。 在院子、正厅、卧房等家里各处,都贴上双喜临门和龙凤呈祥红色剪纸。 最后是姑娘的闺房,红烛红被,红纱床幔,再往门窗贴上喜庆的红纸,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一名美艳女子端坐于妆台前,明眸红唇,眼含笑意,云鬓凤钗,青丝如瀑,最后凤冠霞帔加身,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 街道上。 一众街坊邻里拥着乔羽的等人来到方家门口,唐郁早已经被挤在人群中,动弹不得。 这让他哭笑不得,回想起了上辈子赶早高峰地铁的盛况。 乔羽大大方方鞠躬,长声道: “小生乔羽,前来迎娶方氏千金。” 吱呀一声,红绸锦花的大门应声而开。 方家亲戚、媒婆姑子面带笑容,忙出来将乔羽和一众迎亲的人接进屋子里。 唐郁和威远镖局的镖师们都留在门外,街道上的众人仍是聚在一起没有散去。 他们还想看新娘子上花轿,再说几句吉利话又可以讨要几个红包。 约莫过了不到三刻钟的时间,突然方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接着一个黑影蹿上了方家的屋顶,他手臂之间还夹着一个身披红色嫁衣的女子。 女子明眸皓齿,面容姣好,但此刻却昏迷不醒,脸色苍白。 黑影踩着屋顶,大步流星地向县东赶去。 虽然手里挟着一个人,但是身形依然轻盈,速度极快,眨眼就跑出极远。 此时,一袭绛红色新郎服的乔羽也纵上了屋顶,唐郁感到他的气息有些紊乱。 明显受了内伤! 出事了! 唐郁周身气血一提,身边拥挤的人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开。 然后身形一纵,一把抓住赵胜威,将他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乔羽受伤了,你去照顾他,我去追新娘。” 只见他足尖一点地面,犹如飞鸟一般,带着赵胜威直接冲上高耸的屋顶。 “好。” 赵胜威刚刚说完,唐郁抓着他手腕用力一甩,整个人犹如炮弹一般被扔出去,嗖的一下飞向乔羽远去的方向。 唐郁轻身一纵,瞬间赶上飞在半空的赵胜威。 赵胜威满嘴灌风,他愤怒地说道: “下次你能不能打个招呼!” “这样快一些。” 唐郁足尖再次轻点屋顶,身形骤然提速,如同离弦之箭,瞬息就出现在十丈开外。 又一瞬间,身影几乎消失的看不见。 赵胜威骂骂咧咧: “这是什么怪物!” 第68章 突发的状况 乔羽的速度越来越慢,踉踉跄跄,眼神都已经开始模糊。 突然,耳边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你疗伤,我去追!” 一道灰色身影从自己的身边飞掠而去,犹如一阵清风,在不经意间就已经远去无踪。 乔羽心中有种莫名的愤怒,那源自于一种无力感,他几乎在内心反驳: “我的新娘,我要亲手夺回来!” 他脚下猛地发力,却突然一软,身体不由地向前栽倒,下一秒就会滚落屋顶。 啪,突然一个有力的手掌出现,撑住了乔羽的胳膊,将他稳稳地扶住: “幸好赶上了,果然还是被扔比较快。” 赵胜威的脸出现在乔羽眼中,乔羽一口气泻掉,终于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唐郁一个纵跃飞至半空,已经远远看到那道在前奔逃的黑影。 他毕竟还挟着一人,再有三息时间,唐郁必定能够追赶上他。 唐郁此刻无比怀念以内力施展凤舞的时候,若是论绝对的速度,凤舞身法要比踏雪无痕更快。 而且凤舞能够借助风势在天空翱翔,在远距离追击和逃遁方面优势明显。 当然踏雪无痕则因变化莫测的借势技巧,赋予唐郁更高的灵活性和闪避能力。 只是此刻唐郁不能使用内力,颇有一些憋屈的感觉。 方家靠近县城东面。 黑影挟着新娘已经到了东边县口。 唐郁眼力极好: “还有同伙!”县口有四个蒙面黑衣人,还有五匹骏马,看穿着明显是同伙。 黑影翻身从屋顶跃下,落在四个黑衣人身边: “后面那人速度太快,很棘手!” 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掏出一把铁木胎弓,份量极重,但又不会失去韧性: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说话间,四支黑铁利箭已经搭上弓弦,此人弓步大开,长臂一曲,手臂肌肉瞬间如岩石隆起。 砰的一声,宛如重炮发射! 四支铁箭快如闪电,射向半空的唐郁。 刺耳的风声呼啸而过,霸道绝伦的箭矢直指唐郁身上各处要害。 唐郁心中凛然。 于半空中躲闪会减缓速度。 他果断挥手数枚石子打出,石子飞旋排列,精准地与箭矢尖头撞在一起。 砰砰砰。 四支箭,十六枚石子。 每支箭被四枚石子精准地撞击在同一点,再强大的力道也被消磨殆尽。 四支箭如失重的飞鸟,在半空垂直掉落。 黑衣人目瞪口呆,从未见过这样出神入化的暗器手法。 嗒嗒嗒。 骏马长嘶,四蹄如飞,四匹骏马荡起尘埃,即可远去。 殿后的黑衣人赶忙攀上马鞍,准备打马撤退,他有一种直觉,追击的少年人,很恐怖。 突然,黑衣人感觉一阵强劲的大风吹拂,他的斗笠被直接掀飞,黑发飘舞。 一道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再动一下,你会死。” 黑衣人这才觉察到脖子上的一丝冷意,一柄雪亮如白练的横刀正架在脖子上。 他瞬间举起双手。 “别动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 方家宅院。 门口看热闹的乡亲街坊被镖师们强行驱散,他们仍然意犹未尽,虽然没有看到新娘子。 但这个热闹可比迎亲更加好看。 乔羽伤的并不重,经过赵胜威的内力调息,已经压制住了乱窜内息。 他此刻正坐在正厅的主位上,眉头紧锁,脸色像一团漆黑的乌云,阴沉的可怕。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已经掐进肉里而不自觉。 家主方柏和夫人周萍亦是一脸焦急,甚至有一丝惶恐和惴惴不安。 赵胜威则站在门口,满心地疑惑无处宣泄,只能耐心等待。 忽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唐郁将黑衣人扔进正厅中,随即踏步走进来: “对方有同伙儿,四个。” “没追到新娘,但抓了一个回来。” 乔羽紧绷的脸上稍微缓和了一下,紧握的双手也缓缓松开,这几乎已经是比较好的局面了。 “所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没有人出来说明一下?”唐郁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问,赵胜威走进门来,他也想知道。 乔羽望向神色惶恐的方柏和周萍,沉声问道: “我的岳父和岳母大人。”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们家里会突然冒出来一个高手,还抢走了阿冉。” 方柏一声长叹,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方家曾经有一个老仆,他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深得方家人的认可。 老仆某一天从外面捡回来一个孤儿,并和方柏说想要自己收养,将来给他养老送终。 老仆在家侍奉几十年,与方柏感情很好。方柏和周萍又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家,自是应然应允。 老仆给孤儿起名叫林晓。 一年之后,周萍诞下方清冉。 林晓和方清冉年纪相仿,仅仅相差两岁,从小就一起玩耍,两人朝夕相对,一起长大,虽然有主仆之别,但也算是青梅竹马。 林晓对方清冉虽有满心爱慕,但方清冉却一直将他当作兄长一样对待。 情窦初开的少年心中哪里能藏的住事情,便将一腔热情向方清冉倾诉。 换来的,却是委婉的拒绝。 “女子读书不易,我想先修个学业有成,再考虑男女之事。” 方清冉读书上有天赋,但林晓却是一窍不通,他一直觉得随着两人逐渐长大,他和方清冉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八年前,老仆去世。 林晓将其郑重安葬,守孝,然后就不告而别。 他一消失,就是八年的时间。 三天前,林晓突然出现。 带回来很多金银珠宝,说要孝敬方柏、周萍二老的养育之恩。 多年以来,他们早已经将林晓视为半个儿子,见到他还活着,自然是高兴不已。 当他听说方清冉要出嫁之时,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特殊情绪波动。 怎料到,正当方清冉与乔羽准备给主位上的方柏和周萍敬茶改口之时。 旁观的林晓却突然跳将出来,指着凤冠霞帔,倾城绝世的佳人: “清清,我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所有人都震惊当场。 方清冉身形一顿,她的面上盖着红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但是那决绝的话语如寒冷的坚冰,刺痛人心: “我不愿!” 林晓像是突然失心疯了一般,猛地扑出,一掌磕在方清冉颈部,方清冉不通武功,当场就昏了过去。 接着林晓朝着乔羽一掌击出,内劲如江潮狂涌,竟是一个内家高手! 乔羽仓促一掌应对,当时便受了内伤。 之后便是唐郁等人看到的场景,林晓劫持方清冉离开元文县。 第69章 偏执 青梅竹马和一见钟情。 这故事并不复杂,唐郁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前世的言情小说在他的世界上演一般。 唐郁踹了踹地上蜷缩着的黑衣人: “你叫什么?和林晓是什么关系?” “为何来帮他抢新娘?” 黑衣人面容成熟,蓄着小胡须,眉目透着一丝跳脱,刚过而立,身强体健。 他倒是没怎么犹豫,爽快开口回道: “我叫谢准,是栖霞山的三当家。” “三当家?你是山贼劫匪?” 唐郁挽了挽袖子,铛的一下抽出霜雪般的横刀,恶狠狠地说道: “你们当山贼的不寻思抢钱,反而跑来抢人家新娘,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准一下子慌了神,连声大喊道: “我们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做人做事,都无愧于心啊!” 唐郁的横刀落在谢准的脖子上方三寸位置: “抢人新娘,还无愧于心?” 乔羽的手又攥紧了,若不是还要拷问方清冉的下落,他恐怕会一刀结果了谢准。 谢准讪讪一笑: “这件事,我们确实有一些不占理,但我林兄弟和方姑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感情是一等一的深厚,怎能为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让这一对苦命鸳鸯被拆散! 所以我们才撺掇林兄弟来抢人私奔…” 唐郁听着不是味儿。 青梅竹马能对上,感情深厚能对上,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也能对上。 但是合在一起的意思那就完全不同。 乔羽也是越听脸越黑,身体已经忍不住抖动。 赵胜威连忙止住谢准的话: “我们乔家公子和方家千金是两情相悦,明明是林晓跑来拆散了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 怎么到你嘴里,反倒我们成了逼迫良家女子委身富贵人家的恶人了?” 方柏和周萍也连忙附和,严厉斥责谢准等人的不义之举。 谢准彻底懵了,喃喃自语道: “难道是我们理解错了?” 栖霞山口。 林晓带着方清冉以及其余三人纵马疾驰,三刻钟后就到了栖霞山口。 四人等了半晌,发现谢准还没跟来,他们才终于确认谢准被俘了。 方清冉还在昏迷中,林晓颇为担心: “后来那人极为厉害,三哥应是被他俘了。” “怎么办?我们要回去救他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一个儒雅男子,既是山寨军师,又是二当家的袁文杰: “不必,方姑娘在我们这里,他们一定会来。” “我们就在自家的主场,等候他们到来即可。” 一个粗犷声音接着说:“二弟说的没错,我们经营栖霞山这么久,难道还帮你守不住弟妹?” 接话的是栖霞山大当家段无方。 一个年轻的声音附和着:“老五你放心,我们定不让乔家做出以势压人,逼人成婚的事情!” 最后收尾的是栖霞山四当家柳长明。 林晓眼眶通红,看着三位兄弟抱拳致谢: “多谢各位兄弟!” 随后四人策马扬鞭,带着昏迷的方清冉先行返回栖霞寨。 栖霞寨坐落在栖霞山腹,依山而建。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翘角阁楼画栋,尽显古色古韵之美感。 林晓早已经让人收拾出一间独立阁楼。 等到四人回到山寨,林晓一把将昏迷的方清冉横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跨上石阶。 然后沿着山坡走上数百步,再转过一片丛林,一座隐世而精致的阁楼赫然而立。 林晓将方清冉抱进阁楼,轻轻的放在柔软的床榻上,而后蹲在床边望着心上人。 佳人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眉如远山,琼鼻娇巧,一双红唇微微闭合,白皙的天鹅颈,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一袭红霞锦绣红嫁衣,精致的凤冠金钗,更是将方清冉衬托得明艳无暇,光彩照人。 林晓满心苦楚,伸出手想要轻抚方清冉的脸颊,但是却又止在半空中。 林晓的手就这样凝固着,欲进又止。 方清冉的睫毛却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醒了。 方清冉睁开双眼,轻纱床幔,软硬适度的床榻,但明显不是自己的家。 她侧过脸,突然看到林晓满面踌躇地站在一旁,脑子里回想了在方家正厅的那一幕。 方清冉猛地站起身来,疾步走到林晓面前。 “清清,我…” 啪,一道清脆的响声。 方清冉狠狠地一耳光抽在林晓的脸上。 林晓懵了,僵在原地。 啪,方清冉反手又是一耳光。 啪,这一次林晓抓住了方清冉的手腕。 “林晓,你这个王八蛋,无端消失了八年。 为什么现在突然跑回来,还破坏我的婚礼,打伤我的新郎!” 林晓抓着方清冉的双肩。 “清清,我是来拯救你的!” 方清冉美目圆睁,挣脱林晓掌控: “我为什么要你来拯救?” “你究竟在说什么?” 林晓着急地解释: “我知道一定是乔家人逼迫伯父伯母,让他们将你嫁给乔家公子。” “你不用担心!” “他们乔家虽然在川北声名显赫,但我们栖霞山在绿林中也是享有威望,我们不怕他们。” 方清冉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她实在忍不了,怒声反驳道: “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根本没有人逼迫我,我和羽哥是两情相悦,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 “赶快放我走,羽哥现在一定很担心我!” “我要回去!我只是把你当兄长!” “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林晓目光怔怔,双手抓着头发,喃喃说着: “两情相悦…” “兄长…” “不可能,不可能…” “一定是他逼你…” “一定是乔家以你的家人相威胁…” “没关系的,我可以想办法接伯父伯母过来…” 林晓不断自说自话,双目赤红,神情疯狂甚至扭曲,已经根本听不进方清冉的澄清和辩解。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 “我可以的,可以把伯父伯母接过来…” 砰的一声,林晓将方清冉的阁楼门重重关上,并且在外面上了精铁锁链。 然后状态疯狂,逃也似地离开了。 方清冉使劲推了推房门,又推了推窗户,发现全都被上了锁链,这里成了一间精致的牢房。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她心中担心乔羽,也担心林晓。 她不知道林晓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为何变得如此偏执,疯狂。 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第70章 反转 谢准鼻青脸肿地坐在正厅的地板上,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栖霞寨。” “但是…” 还敢谈条件?乔羽投来杀人的眼神。 谢准吓得赶紧双手抱头,护着自己的脸: “能不能先给我涂一些消肿的红花油和药膏,我好像已经感觉不到我的脸了。” 唐郁:“…” 赵胜威:“…” 乔羽本欲即刻出发。 但外面天色已经转暗,山路难行。 若是栖霞寨借着夜色设伏,那众人的形势将更加不利。 再加上乔羽伤势未愈,若是真的打起来,伤势拖累之下恐不能持久。 况且,林晓视方清冉为珍宝,虽说性情有些偏执,但料想暂时不会做出伤害方清冉的事情。 唐郁和赵胜威一番劝说,终于让乔羽先去调息休养一晚,第二日再出发去栖霞山。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疾风劲草,马蹄如轮。 威远镖局所有镖师,加上唐郁、乔羽和谢准一共四十余人。 唐郁挟着谢准在前带路,其余人紧随其后。 一行人声势浩荡,马蹄声犹如平地惊雷,滚滚回响,震得草木断折,尘土飞扬。 快马加鞭,不一会儿众人已经到了栖霞山口。 唐郁勒马暂歇,回身道: “这货说,前面就是栖霞山。” 赵胜威一摆手,众镖师也即刻停下。 威远镖局配合默契,赵胜威还没有说话,两个身手灵敏的镖师已经向着山林飞奔而去。 这两个是专门负责侦察,探路的镖师,他们身法灵活,精通追踪和隐匿的技术。 谢准讪讪一笑: “不必如此紧张,我们还没有那么无耻,在路上设伏。” 乔羽眼神一瞪: “抢人新娘,还不够无耻吗?” 谢准立马乖乖闭上嘴,还做了个缝上嘴巴的动作,换来乔羽的一声冷哼。 等了大约一刻钟左右。 山林中传出一声不知名的鸟鸣,清脆嘹亮。 赵胜威眼前一亮: “是暗号,前面没问题,我们出发进山。” 依然是唐郁挟着谢准驾马走在最前面,乔羽紧随在后,剩下的人分散跟在后面。 毕竟到了敌人的地盘,众人走得并不快。 乔羽内心虽然焦急,但他知道越到这个时候,就越要冷静,他没有催促,神情归于平静。 一切交给赵胜威指挥。 这让唐郁有些刮目相看。 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迈入更高的境界。 做人和修行都是如此。 进山的路异常顺利,没有遇到丝毫陷阱或是障碍, 谢准虽然不敢说话,但那一副早已料到的得意神情,非常之欠揍。 众人行了半个时辰,抬眼望去,恰看到栖霞寨山坡上错落有致亭台楼阁。 转过一个山坳,山寨大门已然近在眼前。 出乎意料的是山寨大门敞开,一名瞭望的卒子看到唐郁浩浩荡荡的众人,当即大喊: “可是乔家诸位英雄,我们当家的有请!” 唐郁和赵胜威对视一眼。 乔羽铁了心肯定会进去,他们作为被雇佣的,自然要尽力保全雇主的安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赵胜威心中发狠,挑了十五个镖师在外分散驻扎留守,以防有变。 带着剩下的人和乔羽一同进入山寨。 唐郁一手抓着谢准的后颈,让他走在最前面,众镖师抽出雁翎刀,严阵以待。 乔羽则带了一柄宝剑,剑鞘镶七颗湛蓝宝石,呈北斗七星状,极为华贵精致。 他的手紧紧握着剑鞘,骨节分明,眼神警惕观察着周围环境。 引路的卒子笑道: “诸位放宽心,三当家还在你们手上,我们绝没有埋伏。” 众人走上石阶,来到半山腰的一个圆形广场,土地全部被夯实平整。 四周放着兵器架子,上面摆放有各类刀剑兵器,这里应当是一个演武场。 周围环境开阔,无建筑遮挡,有没有埋伏一眼便能看出来。 广场上的一边已经站了密密麻麻的人,都是栖霞寨的匪众,看数量约有千人。 看样子,不像是要讲道理的样子。 乔羽凛然无惧,大步上前,唐郁不置可否,带着谢准跟上,赵胜威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 栖霞寨乌泱泱的人海里,为首的正是栖霞寨的几位当家: 段无方,袁文杰,柳长明,最后一人低垂着头,正是始作俑者,林晓。 袁文杰站前一步: “各位英雄,我想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 “…” 昨夜。 林晓心情郁结,将方清冉的话语与段无方、袁文杰等人和盘托出,众人听完也都沉默不语。 他们本意是成全一对青梅竹马的爱情,没想到却好心办错事,拆散了一对两情相悦的佳人。 林晓对方清冉的感情他们是知道的。 八年前,老寨主将林晓带回来的时候,林晓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他要出人头地,然后回到元文县正式向方家提亲。 林晓的武道资质极佳,并且有一股子执念,再苦再累的修行他都不皱一下眉头。八年时间,他就是成为了江湖二流高手。 在川北绿林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存在,而且栖霞寨虽然是山贼土匪,但他们做的都是劫富济贫,扶危济困的事情。 栖霞山附近的村子都受过他们的恩惠,即使是元文县的百姓和捕快,对栖霞寨也并没有恶感。 但是林晓却囿于他山贼的身份,迟迟不敢回去见方清冉,但他心里的感情却越积越深。 直到在五天之前,乔家派人拜山打点乔羽的提亲事宜。 当林晓看到提亲的对象正是文元县方家之时,他的情绪顿时崩溃,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段无方、袁文杰只能纷纷安慰他。 乔家与方家家境悬殊,一般来说是很难结为姻亲的,有可能是乔家公子垂涎方清冉的美貌,以家族势力逼迫方家就范,想要强娶方清冉。 他们给林晓出谋划策。 让他回方家确认情况,如果真的是乔家威逼,他们就帮林晓一起将方清冉“劫持”出来,以逃离乔家魔掌。 怎料林晓情绪激动之下,心魔骤起,不问青红皂白,对乔羽悍然出手,更是直接将方清冉劫走,把乔羽的婚礼搞得一团糟。 袁文杰满含歉意: “抱歉各位,方姑娘我们一定会完璧归赵。但我五弟性情执拗,为情所困,有走火入魔的风险,我们也不得不考虑他的情况。” “所以我们还想请方姑娘在我们这里多留一阵子,协助我们帮助五弟逐渐认清和接受现实,身体无碍之后,我们亲自将方姑娘送回去。” “我们奉上白银千两,以示歉意。” 第71章 三局两胜 “此话当真?”唐郁反问。 袁文杰和段无方对视一眼: “千真万确。” “老谢啊,看来你们兄弟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厚道。”唐郁淡淡对谢准说道。 谢准却是看向远处林晓的情况。 只见他的眼眸低垂,但周身却笼罩着一种不祥而阴森的气场。 谢准忧心忡忡道: “你们不知道,老寨主传给五弟的是一门极意武功,功法性质受到情绪和心境的影响极大。 他之所以前期进展神速,就是依靠对方姑娘的感情执念。如今多年积累的情绪一朝崩溃,很容易由偏执滋生魔念。 让他转向另一个极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就在于他自己。 若是成魔,不仅栖霞寨,栖霞山周围村县的百姓恐怕都会遭殃。” 乔羽铿锵一声抽出七星剑,剑刃若霜雪,寒光似顷涛,横剑架在谢准的脖子上: “这与我无关,我今天来就是要带走阿冉,谁拦我,那就要死!” 谢准立刻慌神:“冷静一下,冷静一下,让我和他们交涉一下,毕竟我也是他们的兄弟。” 谢准高声喊道: “二哥,没有其他办法吗?” “毕竟是我们理亏在先,如果还要强留方姑娘,实在有违侠义之道啊!” 谢准朝着段无方、袁文杰一阵挤眉弄眼,表达的意思很简单: 救救我!救救我! 段无方和袁文杰犯难,柳长明则一直在观察的林晓的状态,防止他突然起什么情绪异变。 这时,林晓踏前一步,抬起头,双眸闪烁着危险的光,他声音低沉: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你们想要带走清清,那就要凭实力!” “你们乔家出三人,我们出三人,我们打三场。获得两场胜利的,可以决定清清的去留。” 三局两胜,简单明了。 乔羽自是不用说,不管是一对一,还是一对多,他今天都要带走方清冉不可。 他望向唐郁、赵胜威,两人也朝着他微微点头。 这里是栖霞寨的地盘,若是真刀真枪的火拼,那唐郁他们必定会处于绝对的劣势。 如果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取得主动权,那当然是对他们更有利。 乔羽沉声回应:“一言为定。” 段无方、袁文杰、柳长明互相看了一眼,仿佛莫名轻舒了一口气。 柳长明率先站了出来: “既然说定了,那就由我来打个头阵。” 赵胜威看了看乔羽,又看了看唐郁。 乔羽一腔怒火肯定是朝着林晓发泄。唐郁老神在在地扣着谢准,没有任何动作。 那就是我了呗。 赵胜威直接走出阵来: “我来会会你!” 柳长明和赵胜威年龄相仿,他身形修长,使得竟是一柄弯刀,如圆月。 只见他右手横刀,左手轻抚刀背。 “请指教。” 话音落下,柳长明身影陡然前冲,速度极快。 赵胜威冷哼一声,内劲运转之下,长剑唰的一下从剑鞘里跃出,右手精准地握住剑柄。 迈开脚步,疾速向着柳长明冲去,金色额带随风飘荡,熠熠生辉。 铛! 刀剑重重相击,僵持不下,平分秋色! 柳长明见在力量上占不到便宜,便转以快绝身法围绕赵胜威周身游走。 弯刀刀法诡异莫测,要旨就在奇,险二字,刀影重重,总是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进攻。 赵胜威从未战过弯刀这类奇门兵器,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更被如弯月般的刀锋先声夺人,挑断了臂甲。 但正如镖师们所说,他毕竟外出游历过,也经历了实战的考验,先稳住心神专注于防守。 他身法虽不及,但出手速度却不慢。是以固守原地,不断以剑刃抵挡弯刀的连绵进攻。 一时间,柳长明身形在赵胜威周身不断闪动,刀光不断,剑影千重,空气中不断传来金铁交击之声。 眨眼之间,两人交手近百招。 柳长明开始动真格的,内劲运转,弯刀劲力更加变化多端,时而重如千钧,时而轻若鸿羽。 这令防守的赵胜威更加难受,他常常不知道用什么多大的力道抵挡弯刀刀锋。 用力过轻则会被突破防守,用力过猛则容易失了重心,几个呼吸间,他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 很难!为了捕捉劲力走向,赵胜威心神消耗严重,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观战的唐郁心知要遭。 额头流汗是身体已经锁不住气血奔涌的征兆,气力会加速流失。 再一次,赵胜威横剑格挡,但已经持剑不稳。 柳长明抓住机会,弯刀一转,利用弯曲的刀背将他的剑锋径直绞飞脱手。 咣当一声,长剑落地。 柳长明微微喘着粗气,弯刀架在赵胜威的脖子上,眼神明亮:“你输了。” 赵胜威神情落寞,他捡起长剑走回阵地: “对不起…” 他本以为自己游历归来,无论是经验,还是实力,都已经足够挑起威远镖局的大任。 然而,先是唐郁,后是柳长明。 不断有人在一次次告诉他同一个道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乔羽闷声不说话。 唐郁拍拍他的肩膀: “胜败是兵家常事嘛。” “我去帮你狠狠揍他们,比上次揍你更狠。” 赵胜威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但是他心中的失落被唐郁这么一调侃,却是冲散了不少。 唐郁大大咧咧地走到场中: “这次我出战,你们谁来挨揍?” 段无方声如奔雷:“我来!” 他身上披着一身厚厚的重甲,一柄一尺宽,四尺长重剑深深地插入地底。 段无方单手抓住剑柄,低吼一声。 硬生生将重剑从土里拔了出来,泥土翻飞,然后就单手拖着重剑,向着场中的唐郁走来。 段无方是一个武痴。 他平生的最爱,就是与人比武较量。 他又喜好钻研兵器,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 抢亲当日,他亲眼见识到了唐郁极致的轻功,还有那神乎其技的暗器。 顿时心中已经有些技痒,当得知谢准栽在唐郁手里,更是决定要与他较量一番。 今日袁文杰的那一番话其实有两重含义: 其一,便是林晓想要看一看乔羽的勇气和胆识,他能不能真的为了方清冉做到奋不顾身与栖霞山近千名弟兄为敌; 其二,便是要激乔家一方与栖霞寨一方比试较量一番,毕竟是江湖中人,当然是谁的拳头硬,听谁的! 第72章 力量 为了对付唐郁。 段无方精心挑选了兵器,一柄重量惊人,面积宽阔的重剑,重量有一百多斤。 正所谓重剑无锋,哪里唐郁身法惊人,一个重剑横扫而去,只要擦碰一下,非死即伤。 同时,为了预防暗器。 段无方选了一身精铁厚甲,将身上的要害部位包裹地严严实实,但又在关节处做了特殊处理,不影响动作的灵活性。 段无方手拖重剑,身上铠甲亦是极重。 每踏出一步,地面就发出一声重响,留下一个浅浅的土坑,重剑更是拖出一道深深地剑痕。 他初时还是走着,继而开始慢慢加速,最后竟快速奔跑起来。 咚咚咚! 段无方犹如踩着密集而沉重的鼓点,快速靠近,重剑拖行,擦出一连串灼热的火花。 喝! 段无方猛地跃起,双手握紧剑柄,手臂青筋涌现,上百斤的重剑被凌空拽起。 庞大身躯投射的阴影完全将唐郁遮盖。 威势无双! 远处观战的众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即便见识过唐郁动手的赵胜威也不禁有些担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招朴实无华的力劈华山! 犹如降世的巨灵之神,高举着黑铁重剑朝着唐郁狠狠砸下。 而唐郁,却是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跑啊!” 乔羽急切地大喊,看那巨剑的重量,再不跑就要被砸成肉泥了! 唐郁却是无动于衷。 段无方心道糟糕,这等庞大的力道,他已经来不及变换方向了! 砰的一声巨响,磅礴的力道让唐郁所在地面瞬间坍塌,激荡起无数尘埃。 烟尘飘荡,段无方也看不清实际状况。 他双手发力想要将剑提起,但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重剑都纹丝不动。 仿佛被什么东西钳住了,难道是掐进了骨头里?段无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烟尘渐渐飘散。 依稀有一道人影依然站在原地。 “唐郁!” “他,他抓住了重剑!” 赵胜威不可思议地惊呼。 唐郁左手抬起,精准地抓住了重剑剑锋,他的手臂肌肉微微隆起,没有一丝颤抖。 仿佛重剑的一百多斤的重量和段无方刚刚全力重劈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你刚刚收力了,是怕砸死我吗?” 唐郁抓着剑锋纹丝不动,段无方一脸惊恐大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脸上涨红,内劲狂涌,双手猛地发力,想要将重剑收回来。 唐郁感受到剑锋上传来的力道,微微一笑: “这才像点样子。” 手臂又鼓胀一圈,手上力道同样加强,将重剑牢牢抓住,没有一丝颤动。 围观的众人全都目瞪口呆,他们甚至有的还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一体格匀称的少年,竟然像抓玩具一样,轻松将一柄宽阔重剑抓在手中。 关键是任凭段无方使出吃奶的力气都取不回来,他们不由怀疑,是不是段无方在演戏? 段无方却是有苦难言,鬼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有如此大的力气。 唐郁笑着道:“赶紧结束。” 左手瞬间发力,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重剑拽脱离了段无方的双手。 唐郁右手搭上剑柄,剑锋一转,以剑身对着段无方,同样一个招力劈华山瞬间砸下。 强烈的旋风骤起,呼啸声音灌入段无方的耳朵,他只来得及双臂交叉挡在头顶。 围观的众人更是下意识发出一声声惊呼。 轰隆一声,段无方被强大的力道直接砸到在地上,臂甲碎裂一地,双臂仿佛折断一般。 然而唐郁没有停下。 持剑一个横扫千军,宽阔的剑身好像一把芭蕉扇,陡然掀起一阵飞沙走石。 又听得砰一下重响! 段无方直接被重剑拍得倒飞出十余丈,胸前的重铠哗啦啦的全都碎成一块一块。 “这个也还给你。” 嗖的一下,重剑被唐郁随意抛了过来,回旋两圈,正好插在段无方身前。 “大哥!” 袁文杰、柳长明和林晓飞快地跑到段无方身边,将他扶起来急切呼喊着。 周遭的栖霞寨匪众更是严阵以待! 谢准同样心急如焚,想要跑过去察看情况,却被赵胜威一剑抵在脖子上才消停。 “放心,我收力了。”唐郁回来对谢准说道。 谢准愤愤道:“你,真是个妖孽!” 段无方意识还清醒,他虽然觉得浑身酸痛,像是被一辆马车反复碾压过一样。 但浑身上下并没有出现骨裂骨折的情况,顿时明白是唐郁手下留情。 他在柳长明和袁文杰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微微躬身道: “多谢少侠手下留情,是在下不自量力了。” 唐郁微笑道: “不必客气,这位当家,有句话想送你。 “想要更上一层楼,博而不精是不行的。” 段无方郑重抱拳致谢:“受教了!” 唐郁和赵胜威碰了一下拳: “如何,帮你出气了。” 赵胜威竖起了大拇指,简直五体投地。 场中央。 不知何时,乔羽已经悄然站在那里。 他的神色平静,七星剑出鞘,直指向林晓。 “来。” 这一声犹如冰山寒泉,抚平燥热。 林晓眼中怒火熊熊,正是眼前的人夺走他的挚爱,夺走他前半生日日夜夜的牵挂。 “来!” 一声暴烈的怒喝,响彻天穹。 铿锵一声,林晓腰间的长刀瞬间出鞘,极速向着乔羽飞身疾驰而去。 刀光凛然,犹如千年不化的冰雪。 怒火燃烧,好似积蓄爆发的火山。 冰与火,两种截然不同的势汇聚在一起,犹如林晓此刻矛盾的心境。 在他的刀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铛! 刺骨的冰雪,炽热的烈火仿佛与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碰撞在一起。 刀刃与剑锋碰撞出刺目的火花,林晓愤怒的眼神与乔羽平静的眼神相对! 哗! 犹如疾风骤雨,林晓情绪激烈,刀光化为一股漫天刀幕,向着乔羽席卷而下。 一股中正平和,却浩然无惧的气势从乔羽身上冲天而起,他运转内劲涌上七星长剑。 身形翩然飘逸,横剑挥出,一连串连绵剑影出现,与密集的刀光对撞在一起。 发出无数金铁交击之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唐郁嘴角挂起一抹微笑,林晓虽然天赋异禀,但乔羽却也是川阳书院的得意门生。 这不仅是情敌之间的对决,也是一场天才之间的对决! 第73章 宿命对决 栖霞山山腹深处,一座精致阁楼在茂密的丛林绿叶之间若隐若现。 阁楼之中,一个绝美女子身披锦绣红装,头戴凤冠,蜷身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 她的双眼通红,泪已流干,眼神空洞无物,只是怔怔地目视前方。 桌子上,丰盛的餐食却是一口没动,已经冰凉凝结成块状物。 忽然,门外响起一个年轻而活力的声音: “里面有人吗?” 方清冉眼中出现一丝神采,这声音,并不是林晓的! 继而外面那人又喃喃自语: “阁楼用铁链锁起来,还真是奇怪。” “啧啧啧。” “既然没人,那我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方清冉骤然回过神来: “有,人!” 她太久未饮水,嗓子已经干哑发不出声: “有,人啊!” 她直接从床上扑下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踉踉跄跄趴到门上,用力捶打着门框。 砰砰砰。 “好了好了,别敲了。” “我知道有人,刚才逗你的。”那个年轻的声音在门外再度响起,含着一丝笑意。 方清冉感觉自己仿佛是那溺水之人,眼前突然出现一根救命稻草,她一定要想方设法抓住: “放,我出,去!” “求,求你!” 没有传来回应,突然门外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是刀鸣之声! 然后就听到铁链断裂的脆响。 吱呀,一人推门而入。 此人是个面容俊秀的少年。 身穿灰色短衫,粗布材质,腰间斜挎着一柄横刀,一看便价值非凡。 “你便是乔羽和那林晓的心上人?” 方清冉一夜未食未饮未眠,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单手扶着门窗才不至于摔倒。 听着唐郁调侃的语气,她微微嗔怒: “你是何人?” 唐郁走到桌上,看着什么都没有动过的餐食,他挑挑拣拣装了一碗: “我?” “我是乔羽老爹请来的迎亲人。” “新娘子被人拐跑了,我自然要负责找回去。” 唐郁拿着碗筷示意了一下: “我们逃出去需要不少体力,如果你不想半途昏过去的话,最好过来吃了它。” 作为川阳书院的学生,方清冉不是不明事理的女子,她蹒跚着走到桌前。 端起碗筷便吃了起来,唐郁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虽然冰凉,但是可以解渴。 趁着方清冉吃饭的功夫,他掏出一件天青色短衫和牛皮软甲放在床头。 这是从赵胜威那里讨来的。 方清冉使劲嚼着邦硬的米饭,混着一口茶水一股子咽下去: “羽哥他在哪里?” 唐郁斜靠在门边,看着湛蓝的天空,棉花糖一样的白云。 再珍贵的鸟,也不该圈养在笼子里,而是属于自由的天空。 他微笑着说道: “在中央演武场,和林晓打生打死呢。” 吧嗒一声,方清冉手中的筷子径直掉落。 中央广场上。 雪白的刀光,炽烈的内劲,林晓身法快绝,刀锋所向,席卷无数飞石尘埃,笼罩乔羽。 然而无论多么凶猛的刀光,一旦触碰到乔羽周身三尺之内,就会被平和内敛的剑光徐徐化解,就像被阳光消融的冰雪,渐渐归于无形。 乔羽修习的是儒家浩然气和浩然剑。 讲究中正平和,浩气凛然。 浩然之剑则犹如圣人劝学,不疾不徐,孜孜不倦,不仅善守,而且能够在守中觅得胜机。 然而林晓情绪却越来越愤怒。 为什么我如此努力,却还是得不到她的心… 为什么你生来富有,还能得她垂青… 为什么我的青梅竹马,抵不过你的一见倾心… 林晓的武功重意,依赖情绪波动,能不断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潜力。 在执念的反复折磨和追问下,他的情绪变得更加失控和愤怒。 不仅有愤怒,还有后悔和嫉妒,交织的负面情绪让他的眼神都染上一层红芒。 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刀光更是片片飘落,内劲犹如飓风海浪,一波比一波更高。 空气中不断传来一声声尖锐的刀鸣,那是刀锋以极快的速度刺破长风。 林晓整个人化作一团黑影,一次次地向乔羽发起冲击,一次次被击退,接着又锲而不舍的冲上去。 看着场中凶猛疯狂的黑影。 袁文杰神情担忧: “从未见五弟将情绪调动至如此地步,我担心他真的会被心魔所控。” 段无方紧紧盯着战团: “本以为这乔羽会是个骄奢淫逸的富家公子,没想到他不仅会武,而且竟将五弟逼迫到这种程度。 我们要注意了,若是五弟失控发疯,我们要一起上去按住他,千万不能再徒增伤亡!” 乔羽一袭新郎红衣,七星剑光璀璨夺目,将身前探入身前三尺的刀光一一击破,抵挡。 然而乔羽身前的距离,不知不觉间,已经被迫的越过三尺剑围的界限。 昨日的内伤,终究还是产生了影响,他的出手速度,他的身形都不自觉变慢。 如此势均力敌的对决,任何细微的变化立时就会被对手捕捉到。 林晓眼神一变: “你慢了。” 他的周身气劲凝聚,刀锋一转,璀璨刀光蓄力斩出,横贯长空,惊世绝艳。 铛的一声巨响。 乔羽横剑抵挡,但内劲不足,强大的力道将他的剑锋重重地磕偏,胸前顿时空门大开。 林晓眼中红芒一闪,一丝冰冷的杀意涌上意识。 这感觉就像防洪长堤坝一样,一旦有一点空隙,洪水就会无孔不入的钻过来。 他的杀意越来越深,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蛊惑,引诱: “杀了他。” “杀了他,清清就只属于你。” 林晓心中发狠,一刀朝着乔羽胸前空门斩去。 段无方和袁文杰大喊:“不好!”合身扑向林晓,却已经是来不及。 乔羽自知很难避过林晓的绝命之刀。 他的心中莫名悲凉。 脑海中回想起种种,那些与方清冉相识,相知,相爱的点点滴滴全都历历在目! 可惜啊,不能够与我的新娘相守! 但是林晓,我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还有一招舍身取义,就留给你罢。 乔羽完全放弃了防御,浩然之气陡然攀升,横剑中正,直刺林晓,剑速虽缓,但已成避无可避之剑势。 不可避,只能挡,是为舍身取义! “不要!” 远处,一道声音飘来,好像天外。 略带沙哑,凄厉而绝望。 “清清…”,林晓疯狂的神志,出现一丝清明。 “阿冉…”,乔羽回头,看到一个人影,穿着威远镖局的天青短衫,披着皮甲。 但那张绝美的容颜,分明就是方清冉。 多想再抱一抱你。 可惜啊,已经来不及了。 第74章 化险为夷 袁文杰,段无方,谢准,赵胜威,甚至栖霞寨和威远镖局的镖师全都在往场中赶去。 然而却是来不及。 林晓和乔羽的刀剑已经近在咫尺,同归于尽似乎已经成为定局。 忽然,一阵尖锐刺耳的呼啸,响彻群山,只见一连串飞石划破长空,犹如闪电。 六枚石子,化为两列。 后一枚石子速度更快的撞上前一枚,犹如炮弹助推一般,令其速度再次提升。 最前排并列的两枚石子经过两次火箭助推般的加速,速度已经达到肉眼难辨的极致。 几乎转瞬之间,两枚飞旋的石子已经越过赵胜威,越过方清冉,直接砸在刀锋和剑刃之上。 铛! 一声急促而震撼的巨响。 长刀和利剑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在空中旋转数周,然后插在地上。 林晓和乔羽怔怔地站在原地,双手微微颤抖,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然后又被唐郁硬生生地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羽哥!” 方清冉猛地扑上来,一把抱住乔羽,娇俏面容上犹如梨花带雨,汹涌的眼泪顺着凝脂白玉般的脸颊滚滚而落。 人群里的唐郁无奈扶额。 他刚刚趁着场中所有人都被情敌对决所吸引的时候,偷偷溜出广场,抓了个山寨巡守问到了方清冉的住处。 然后让方清冉乔装打扮为镖师的模样,混入镖师队伍里,这样即使真的打输了,也可以趁机将方清冉带出山寨。 可惜,方清冉看到林晓和乔羽同归于尽的打法,终究是没有忍住扑上去阻止。 场中,乔羽感受真实而温暖的触感,呼气如兰的淡淡幽香,终于猛地惊觉,反手一把将方清冉揽在怀中。 “阿冉!” “你有没有受伤!”乔羽双手捏着方清冉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面色苍白,眼眶发红,如水的眼眸中布满血丝,一夜未眠导致形容憔悴。 乔羽心痛不已,他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林晓,你就是这样对待阿冉的吗?” 林晓经历生死之境,又被方清冉一声长喝,神志已然清明,他看着方清冉憔悴的模样。 心中痛苦万分,懊悔与自责如同浪潮当头打下,将他淹没。 他没有照顾好她。 他能关了得了方清冉的身体,却关不住她的心,而她的心永远都系在乔羽一人身上。 “清清,对不起。”林晓一手捂脸,声音哽咽而苦涩,犹如泣血哀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看着林晓悲怆绝望,少年的往事历历在目,方清冉心中的恨意与不解也逐渐散去。 “林晓,我一直把你当作兄长一样对待,你能活着,我很高兴。” “但是我想要的爱,只有羽哥能给我,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而不是阻挠。” 方清冉的声音柔和而清凉。 如一抹山间清泉潺潺流淌,浇灌着林晓干枯的心灵,也让他变得彻底清醒。 段无方,袁文杰和柳长明来到林晓身边,察看他是否受伤。 赵胜威和唐郁带着一众镖师也来到乔羽和方清冉身旁,分庭对峙。 栖霞寨的近千号人手形成一股人潮,将唐郁等人团团围拢,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林晓挥挥手,声音默落而低沉: “清清,你走吧。” “是我错了。” 林晓推开人群,自顾自地离开。 段无方和袁文杰挥手让围拢的人群散开,袁文杰向着唐郁拱手致歉: “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否则两败俱伤的局面实在是很难收场。” 唐郁淡淡说道: “把握不住的局,其实就不该开场。” “我们走吧。” 段无方和袁文杰对视一眼,无奈苦笑,这一次他们实在是理亏至极。 乔羽扶着方清冉转身离开,赵胜威率领着众镖师随后护送。 谢准突然惊叫: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为何还不放我走?” 唐郁一手拎着谢准的后颈,笑眯眯地说: “我与谢当家一见如故,还想你送送我。” “你放心只送到山口,我只是以防万一。” 谢准哀嚎一声,求助般的望向段无方、袁文杰和柳长明,怎料两人均露出一副爱莫能助,好自为之的表情。 柳长明甚至补充一句: “三哥,你一路走好。” 谢准瞪了他一眼: “臭小子,我是去送人,不是去送命。” 唐郁这尊战神,身法如鬼魅,力道如天神,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 更恐怖的是,他腰间的横刀一直未出鞘。 段无方他们可不想再去触唐郁的霉头,只想安安稳稳将这尊战神送走。 乔羽、赵胜威等人顺利出了栖霞寨,与山寨外驻守的镖师们汇合,策马绝尘而去。 方清冉回望远去的山寨,在夕阳的余晖里变得朦胧而模糊,一切都像一场幻梦。 她紧绷的心神终于松懈下来。 一夜没睡,方清冉只觉得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就靠在乔羽的怀中沉沉的睡去。 乔羽感受着怀里方清冉均匀而绵长的呼吸,主动控制着马匹放慢了速度,只是缓步慢行。 赵胜威等人疾驰出一段距离,发现乔羽突然放慢速度,正要回身询问缘由。 正看到乔羽伸出修长的放在嘴唇上,做出嘘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怀里熟睡的方清冉。 赵胜威了然,朝众人摆了个手势,全体勒马缓行。 现在有的是时间,慢慢走,总会到的。 乔羽如是想。 到了栖霞山口,唐郁一脚将谢准踹下马去,众人在谢准骂骂咧咧的声音中逐渐远去。 深夜时分,明月高悬,银河璀璨。 众人趁着夜色回到元文县。 修整一夜之后,乔羽带来的风水先生另择出嫁的吉日。 两天后,热闹的迎亲又接续进行。 乔羽穿着大红吉服,满面春风地迎着一袭红衣的方清冉跨上八抬大轿。 在锣鼓喧天的热闹氛围里,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踏上返回川北的道路。 漫长的迎亲队伍,穿过山林,跨过河流,走过悠长又曲折的山谷。 山谷一侧的山崖边,一道黑影默然伫立。 林晓望着远去的迎亲长队,心里默默送上他最后的祝福。 (各位读者大大,若是觉得不错,请给个五星好评哈!) 第75章 乱象,看病 唐郁很是郁闷。 一趟迎亲下来。 不仅比预想的多花了三天时间,关键是费心费力地救人,却半点因果点没有捞到。 乔羽和方清冉则是由衷地感谢唐郁,大婚当日将他奉为上宾,以礼相待。 乔家家主甚至也来与唐郁喝了两杯,付给他的报酬更是由原先的一百两涨到了一千两。 拿到钱的时候,唐郁笑呵呵的,觉得这一趟行程也不错,毕竟成全了一对两情相悦的佳人。 无怪乎他改变想法,实在是对方给的太多。 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唐郁突然觉得街道上,负刀持剑的江湖人变得多了起来。 甚至有不少人看到唐郁的摊子嗤之以鼻,更有出言挑衅的。 不过在唐郁捏断几条胳膊,打断几根肋骨之后,这些人也就不敢再来小石街。 城西喝茶的时候,小老头说出了缘由,锦城凤栖馆的花魁再有半个月就要到了。 许多江湖人,文人雅士也会陆陆续续来到川北城凑热闹。 江湖人血气方刚,人多了,聚在一起就容易闹事,更容易滋扰平民百姓。 欺凌弱小,滥杀无辜的也开始频繁出现。 川北周边有衙门捕快和城防军驻守,治安相对还算稳定,再远的村县则没那么幸运。 许多都遭到涌入的江湖人侵扰,官府的通缉令,地下势力各处的私人委托数量也是激增。 各个山头的山贼土匪也趁机浑水摸鱼,躁动不安,谋财又害命的事情时有发生。 甚至唐郁的私人摊子,都有不少人来委托杀人,或为复仇,或为救人。 唐郁终于体会到乱世之中,世事如洪流,人命如草芥的冰冷而无情的宿命感。 李广兴也开始频繁组织唐郁等人一起行动,或是出城剿匪屠寨,震慑宵小。 或是前往村县缉拿欺凌乡里,作恶多端的江湖恶人,唐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天道酬勤。 经过将近半个月的奔波劳碌,唐郁的因果点又来到了1000点的大关。 不过在李广兴等人的眼里,唐郁的杀性却是越来越重了。 如今他还能坚守以恶制恶的底线。 但他们害怕,终有一天唐郁会被嗜杀的意志所吞没,彻底沦为杀人不眨眼的邪恶狂魔。 苏北已经开始联络川北城附近寺院的高僧,寻思帮助唐郁净化心灵。 对此,唐郁只想说: 想象力很不错,下次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不过,再粗壮的胳膊也拧不过六个大腿。 在唐郁的高声抗议中,他被川北六狼绑着到了川北城西的福源山,云浮寺。 云浮寺,寺庙虽小,但是香火极旺。 盖因这里的主持,曾经是佛家圣地,佛心禅院的弟子。 他年轻时自川北出走游历天下,然后拜入禅院门下,苦心修佛。 历经了诸国纷争,正魔乱战,邪魔横行,民不聊生的,最险恶的那段时期。 如今归来,已是年过半百的得道高僧。 他在故土川北设立云浮寺,旨在传播佛法,渡化世人。 为了避开人来人往的信众,唐郁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天边的夕阳撒下金光,沿着福源山的山脊披上一层灿烂的金纱。 晚霞照耀在红墙黄瓦的寺庙殿堂,熠熠生辉。好似蒙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薄雾,犹如佛门圣光,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即便是王放、穆良这样不礼佛,不参禅,放荡不羁的江湖浪客,也变得肃穆、端正起来。 云浮寺占地不大,僧众十余人。 知客僧问明几人来意后,便将众人迎到待客的禅房,几杯清茶招待,然后去请主持。 不多时,一位面色红润,慈眉善目老僧手上拿着一串念珠,单掌合十,缓步走进禅房。 他身着黄色僧袍,披着红色袈裟,两件僧衣洗得有些发旧,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柔和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心神放松。 “各位施主有礼,贫僧净慧。”净慧禅师浅浅躬身,然后坐到自己的位子。 净慧禅师望了望禅房内的七人,一名俊秀少年,腰配横刀,英气勃发,坐在最前方。 少年背后一左一右,坐着一名气质凌厉,腰佩双刀的高瘦男子,和一个凶神恶煞,背着两柄熟铜锏的魁梧汉子。 这两人神情严肃,紧紧地盯着前面的少年,仿佛随时怕他起身跑掉。 一名包裹严实的黑袍人坐在靠近门窗的位置,身体微微前倾,随着准备跃起追击。 剩余的两名肌肉壮硕的大汉和一名梳着脏辫的不良少年,则是神情轻松,满眼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老僧。 净慧禅师乐呵呵地朝着唐郁问道: “可是这位施主有事相询?” 唐郁撇了撇嘴: “只是他们认为是我!” “其实我没病!” 净慧禅师念了一声佛号: “其实很多施主在见到我之前,都觉得自己没有病。 不过在见过我之后,他们发现自己不仅有病,有些甚至还病入膏肓。” 唐郁嘴角抽了抽: “我虽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你说的话让我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净慧:“呵呵,你多虑了。” 李广兴插话道: “老禅师,你是知道的。 我们走江湖的,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难免有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但我这位兄弟不一样,他的杀性很重。” 净慧禅师面上的笑容收敛,正色道: “乱杀无辜?” “不,所杀之人都是山贼土匪,江湖恶人。” “那说明他本心未失。”净慧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 净慧的心提了起来。 “我这位兄弟半年来,屠匪灭寨,所杀之人已有数百人之多。 甚至,他还想方设法放大恶人心中的恶念,引他们出手,然后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抽刀杀人。” 净慧:“那看来是有点问题。” “他时常表露对杀人的兴趣,并且如果一段时间不杀人,他就会变得焦躁不安。” 净慧:“看起来有点严重了。” “我们一致认为…”李广兴看了看其余的五个人:“这是一种嗜杀的心理疾病。” 净慧:“这妥妥的是病!” 唐郁越听越离谱,大声辩解:“我没病!” 李广兴没有搭理唐郁,认真问道: “请问禅师,这可有化解之法?” 第76章 佛光 净慧禅师掰着唐郁的头左瞅瞅,右瞅瞅,又撑开他的两只眼皮,观察左右眼球。 “这小伙子看着生龙活虎,性格活泼,亲和友善,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毛病。” 唐郁面带微笑,感激地说道: “我就说嘛,我真的没病吧!” 净慧禅师话锋一转: “不过这种越是表面上积极向上,乐观友善的普通人,他们的病有可能更严重。 那是一种病到骨子里,在心里生根发芽的,反而表面上看不出问题来。” 李广兴和苏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唐郁满头问号。 你们是真的没看出来他是在胡说八道吗? 穆良好奇地问道: “所以唐郁真的有病吗?” 穆良终于想起了自己是个大夫,他寻思怎么也得确定唐郁是不是真的有病,才能对症下药。 净慧禅师沉吟了片刻,念了句佛号: “不好说。” 唐郁有些抓狂道:“不好说你还说了那么多!” 净慧禅师微微一笑: “阿弥陀佛,那就看看再说。”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净慧禅师周身骤然佛光大盛,一指伸出,不疾不徐,点向唐郁的眉心。 面对突然的袭击,唐郁本能地想要躲闪。 但他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根本动弹不得,像被某种无形之力禁锢住了一样。 李广兴、王放、苏北等人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净慧禅师会突然动手。 铿锵一声,王放双刀已然出鞘,身形猛地扑出,双刀划出两道新月般的刀光,快如疾风,直接劈向净慧的手臂。 与此同时,李广兴从另一侧冲出,大手一挥,一柄极为沉重的熟铜锏,裹挟无可匹敌的内劲,向着净慧的身体砸去。 原本坐在门口地苏北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再一闪已经出现在净慧的正上方。手中瞬间出现一柄飞刺,直刺老和尚的眉心。 除了唐郁以外最强的三个人几乎同时出手,穆良、周铁山和李开认识到了局面不对,也赶忙抄上家伙就扑上来。 咚! 一声巨大的钟鸣声响彻九霄,金黄色的钟形在净慧禅师周身一闪而逝。 三人的双刀、铜锏,飞刺好似撞在坚不可摧的梵钟之上,丝毫不得寸进。 继而一股强大的内劲反震之力从虚空传来。 王放、李广兴和苏北被强大的反震力道直接弹飞,好在三人并没有受伤,在空中翻身落地! 与此同时,净慧禅师一指点在了唐郁的眉心,一股神念波动在冥冥之中荡开。 他的意识被一股佛光产生的强大吸力,瞬间带到识海深处。 一幅奇景展现在唐郁眼中。 上为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下为辽阔无边的蔚蓝大海,不起一丝波澜。 天空与大海在极远方交汇,融为一体,天为海,海为天,纯净无瑕,一片透明的蔚蓝。 唐郁无比震惊,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但他的识海之旅只维持了一刹那的时间。 唐郁的意识立刻感到天旋地转,嗖的一声,再次落回到现实之中。 他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净慧禅师一双温润的眸子,满含笑意。 “施主,你的识海纯净无瑕,没有被外邪侵染的迹象,也没有纯粹的杀戮欲望滋生。” “倒是你的几位朋友,浑身杀气腾腾,出手不留情面呵。” 唐郁诧异地回望,正看到几人手持兵器,一脸尴尬的模样。 李广兴赶忙悄悄示意其余几人将兵器收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老禅师您突然出手,我们也是下意识防卫。” 李广兴边说边竖起了大拇指:“还好您老人家神功盖世,不至于被我们错伤。” 唐郁这才明白,在净慧突然动手的时候,李广兴等人也对净慧出手了。 但他不用想也知道结果,唐郁刚见到净慧禅师的时候,系统就提示他是江湖一流。 而且他给唐郁的压迫感,甚至比薛义还强。 唐郁如果恢复内力的情况下,有信心能够依靠身法躲开薛义的突袭。 但是却很难避开净慧禅师的那一指,那已经是超越物理意义上的速度,而是涉及精神层面的影响。 他甚至能够以神念引导唐郁遨游识海,这无疑给唐郁打开了新的武学大门。 或许一流,乃至先天以上的境界,就会涉及到精神意志,神念,识海这类玄之又玄的修行。 唐郁真诚地抱拳致谢: “多谢老禅师让我大开眼界。” 净慧禅师含笑点点头,向着李广兴等人说道: “这位小兄弟心思单纯,没有嗜杀一类的心魔或疾病。” “心思单纯?!”李广兴不禁惊叫:“那他为什么天天琢磨着怎么才能正大光明的砍人?” 净慧:“那,或许是因为他想杀。” “杀念自心湖而起,缘非外因,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只有这位施主自己才知道。” 其余六人望向唐郁,心思单纯的杀人王,听起来好像更恐怖了。 唐郁笑着说道: “怎么样,我就说了我没病!” 穆良嘀咕一句: “没病比有病更恐怖。” 唐郁丢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给穆良。 “只是我还有一句话想要劝解施主。”净慧念着佛号,继续对唐郁说道: “佛家讲因果报应,天理循环。 如若所造杀孽过多,恐会因果缠身,前途未卜,望施主善自珍重,好自为之。” 唐郁心中默默想着,我杀人获得因果点奖励,不正是攫取他人的因果吗? 想要获得,就必然要承担相应的代价,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向着净慧大师躬身: “老禅师的话,晚辈谨记于心。” “我们已经叨扰多时,这便向您辞行。” 李广兴等人亦是为刚才的莽撞连连致歉。 净慧摆摆手,说着不打紧,亲自将川北七狼送出山门。 “各位施主,如若今后有任何困顿、难解之处,欢迎来云浮寺找我这个老和尚聊一聊。 佛门大开,普渡众生,这本就是我立寺之意义所在。”净慧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辞别众人。 星光如画,明月入怀。 七人驾着马,说笑着走在回城的官道上,欢乐的笑声回荡了很远,很悠长。 第77章 花魁入城 川北城今日万人空巷,从城东大街一直到玄武大街,再到陆华街,街道两旁全都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城防军和衙门捕快已经倾巢而出,披坚执锐,分列于街道两侧,维持人群秩序。 走街串巷的小贩闻风而动,在巷子里拉起摊子,瓜子花生清泉水,零食散酒小马扎一应俱全。 就连唐郁、穆良、王放、李广兴等人也很早在城东大街占据视野极佳的位置。 周铁山和李开就像两尊铁塔门神,左右一杵就划出一片空地来,周围人群纷纷避让。 苏北则孤零零地站在最后,不知道是真的不感兴趣,还是脾气傲娇,不屑于和一群大老爷们挤占在一起。 锦城凤栖馆的花魁,今日会到达川北城。 千金楼昨日放出消息。 走街串巷的小贩,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传十,十传百,半天时间,消息就传遍城南城北。 有钱的,没钱的,杀猪的,读书的,舞文弄墨的,舞刀弄枪的,谁不想看一看,号称川蜀青楼之最,花魁中的花魁,川蜀第一美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据消息灵通的小老头说,花魁一行人浩浩荡荡,约有两百余人。 其中,除了花魁本人,凤栖馆另外派出九名貌美如花,才情无双的娘子同行,还有随行随侍的丫鬟,侍从五十余人。 剩下的一百多人都是护卫,是凤栖馆花重金委托金刀盟履行护送之责。 金刀盟是锦城第一大帮派,实力强横,帮内高手众多,近年来以锦城为中心,不断向外扩张,有隐隐称雄川蜀之势。 金刀盟的一百多护卫里,三流往上的实力占到七成,二流高手都有十个。 唐郁记得,当时小老头吧唧吧唧抽着旱烟,吐了一口烟圈出来,悠悠地说道: “这样的阵容和高手数量,放在川北城甚至能和炼锋堂,万马帮叫板,若说仅仅是为了护送花魁,那实在有点小题大做。” “我看呐,金刀盟是想借此机会渗透进川北城,外来的强龙和地头蛇碰撞,川北要热闹了。” 日头高升,天气已经变得炎热,天空中的金色火球散发着滚滚热浪,炙烤大地。 街道上的行人个个汗流浃背,议论纷纷。 唐郁从小贩的摊子上买了一个大西瓜,青绿瓜皮,拍上去咚咚作响。 小贩手起刀落,唰唰几刀下去,西瓜就被分成七大块,唐郁直接招呼七人来拿。 夏天里,蹲在墙根里,吃一口西瓜,和别人聊一聊八卦,那多是一件美事呀。 西瓜看着也很不错。 皮薄,瓤多,少籽,唐郁端着西瓜炫了一大口,汁水满溢,清甜可口,让人停不下来。 忽然,远处城门方向传来一声洪亮的喊声: “来了来了,花魁来了!” 城东大街的众人翘首以盼,这里也是人最多的地方,毕竟大家都想第一时间一睹花魁的风采。 千金楼也深知百姓的想法,在城外就请凤栖馆的花魁以及其他娘子撤下轿撵,登上他们准备的花车,以游街庆典的规格,迎接花魁入城。 又等了约半个时辰。 周围人有的已经等的不耐烦,高声抱怨着,还有人大喊:“是谁在谎报军情!” 远处还有人回应:“急什么色,现在正准备登上花车进城!” 那人立刻勃然大怒,我就是急色,但这是你能说的? “你不急,你特么站的那么近?” “…” 两人隔着十几米,虽然看不到对方,但是你来我往互相叫骂了几个回合。 唐郁啃着西瓜,听着两人优雅的国粹,然后渐渐变成了两群人的互喷,热闹非凡,虽然还没见到花魁,但是热场的氛围可以说已经拉满。 就在这时,一阵行云流水的琵琶声传来。 犹如晴天里倾盆暴雨突然而至,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落在屋檐上,落在水里。 噼里啪啦的,形成不同的音韵声调,又经过乐师的精心调制,谱写成一曲轻快明媚的乐章。 继而琴箫之声骤然响起,节奏明快,热烈而轻灵,犹如山谷里强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流水潺潺声,飞鸟惊鸿的啼鸣,组成自然之天籁。 然后是玉笛与古筝,飞声暗入,清脆悠长,完美地融入合奏乐声之中,形成一曲荡涤人心的天籁之音。 周围的人群全都安静了,这乐声仿佛是这炎炎夏日的一场甘霖,熄灭众人心中的躁动,又似天上传下的袅袅仙音,抚慰人的灵魂。 李广兴、穆良等人啃着西瓜,都不自觉停下手上的动作,沉醉其中。 在如痴如醉的天籁之中,千金楼的花车缓缓驶入城门,凤栖馆的花魁进城了。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众淡金色劲装男子,丰神俊朗,清一色腰佩长刀,威武不凡。 想必这就是金刀盟的人,唐郁眼眸微微一凝,金刀盟领头的竟是一个青年! 青年长着一张普通的脸,只是双眼炯炯有神,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穿着玄色金边劲装,腰间一柄古朴长刀,形制与一般的金刀盟子弟截然不同。 “叮,人物评价,江湖二流。” 唐郁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股锋锐之气,整个人的气质凌厉如刀。 王放也有这样的气场,但是眼前的青年的压迫感比王放来的更强,是个用刀的高手! 那名青年似是觉察到了什么,扭头朝着唐郁望去,一个看起来精神头十足的吃瓜少年,便又目视向前方。 被青年的如刀锋一般的眼神一激,唐郁感受到身体内的气血滚滚流淌,整个人的身体都变得紧绷而亢奋。 二十余金刀盟子弟缓缓行过,气势压迫之下,两街道边的行人安静得像鹌鹑一样,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紧接着便是一辆高大的花车映入眼帘。 花车外形如玄鸟振翅而飞,形制瑰丽恢宏,栩栩如生,这是千金楼是下了血本的,专门请了川北城的能工巧匠为花魁定制的。 玄鸟背上架设一座高台,赫然便看见一道风姿绰约的绝世身影。 那一刻,城东大街上两侧的百姓,包括唐郁、苏北在内的所有人,只觉得天光都一瞬间黯淡! 第78章 神女,刀意 金色的阳光撒下,神女降世,仙子临凡。 只一眼,婀娜多姿,清丽纯洁,妩媚妖娆,秀丽端庄,所有的美好的词出现在脑海。 却都不足以恰当描述,然而仿佛又全都集于一人之上,这就是锦城的花魁。 细细望去。 只见其身披银丝鸾鸟朝凤金色长裙,金银编织的丝带将盈盈一握的腰身勾勒。 霞冠金钗闪动熠熠光辉,青丝如瀑垂落,轻纱遮面,虽只露出一双秋水剪眸。 却如夏夜银河繁星,璀璨宜人。 顾盼生姿,眼眸流转,圣洁空灵与妩媚妖娆的气质纠缠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矛盾的美感。 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仿佛化作一股奇异波动,直接冲击人的精神,甚至动摇人的灵魂! 街道上的所有人陷入了失神,就连犹如天籁的乐声,仿佛也远去到了遥远的天外。 其余分散在花车四围,奏响丝竹管乐的九名娘子只剩下几道模糊的人影,已无心观赏。 良久之后,街道上的众人才回过神来。 然而花魁所在的花车却早已远去,只剩下随行侍从和后续跟着的金刀盟弟子。 唐郁突然猛地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流下,一瞬间感觉好像虚脱了一样。 苏北身形一闪来到他的身边: “发生了什么?!” 唐郁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花魁是个高手,像净慧大师一般。” 唐郁现在已经模拟领悟了诸多高手的绝学,其中诸如傅红雪,金轮法王这类一书里的巅峰强者,即使没有精神类的武学,但是在境界之上也已经接触到了意志,精神层面的东西。 只是唐郁现在境界太低,还没有办法实践精神烙印中关于意志和精神方面的领悟。 不过就在几日之前,唐郁在云浮寺被净慧以神念引导,遨游识海,打开了精神世界的大门。 两相糅合之下,唐郁对神念和精神波动的感知变得极为敏锐。 花魁巡街之时,他就是感到一种奇异的神念波动,一般人或许会觉得,花魁的绝美惊艳的美貌与气场让他们失神沦陷。 但是唐郁却好巧不巧,下意识引动自己的念头去触碰感知。 就在接触的一瞬间,他的念瞬间崩溃瓦解,好像在云浮寺一般,一股莫名的吸力直接将唐郁的意识卷入一处玄妙的精神空间。 唐郁的意识朦朦胧胧,只觉得一边是仙音袅袅、出尘圣洁的仙宫琼楼,一边是魅声阵阵,情欲充斥的红粉地狱。 两股矛盾而奇异的神念撕扯着唐郁的意识,仿佛要将他直接扯得四分五裂。 就在危急关头,精神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刀鸣,声音仿佛在极远的天边,又横贯亘古。 凛然锋锐的刀意刺破精神空间,让唐郁溃散的念顺着刀鸣来的方向,瞬间回归。 唐郁意识落回到现实,只感觉脑子传来阵阵刺痛,一阵虚脱无力感涌上全身,额头全是汗水。 心有余悸! 他清晰地记得当时系统传来提醒: “叮,人物评价:后天圆满。” 这是比起薛义和净慧禅师更高一层的境界! 只差一步就踏足先天之境! 不只是花魁,便是那九名舞弄乐器的娘子,也都是入了武道之门的好手。 这锦城凤栖馆,绝不是普通的青楼艺馆,甚至和凤栖馆搭上线的千金楼也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怪不得当初面对城防都尉之子王博远,张书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广兴也围拢过来,面色凝重: “没想到这凤栖馆里竟有如此高手。” 王放插话道:“那金刀盟的领头青年气质不凡,佩刀上锋芒隐现,也是个用刀高手。” “川北城风云际会,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高手,甚至可能还有很多是我们不知道的,最近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李广兴叮嘱。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 花魁巡游的队伍已经全部走过城东大街,转入了朱雀大街。 周边看热闹的百姓有的自发散去,有的则兴冲冲地又追着花车而去,想再次一睹花魁的绝世风姿。 唐郁则直接回到川北七狼的宅院开始修行,接二连三出现的高手让他莫名产生一种危机。 尤其是花魁那种让人防不胜防的神念波动,简直令唐郁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 他并不喜欢这种身不由己,性命随时被人掌控的感觉。 他甚至暗下决定,在未来的三月内不再去千金楼,直到凤栖馆花魁回归锦城。 唐郁站在庭院中,横刀出鞘缓缓舞动,集中精神感受着刚刚被花魁神念激发的一丝刀意。 在关于领悟拔刀术的精神烙印里,傅红雪是在踏入先天之时,借助天地勾连,内外交感的玄妙瞬间,养成了无敌的神刀刀意,终成一代刀神。 唐郁在接连受到净慧和花魁的神念波动刺激之下,得以提前引动精神烙印里关于刀意的领悟。 他现在就是要趁热打铁,若是能够截留下部分的领悟,养成哪怕一丝刀意。 那再面对净慧或者花魁的神念攻击之时,他就不再是束手无策,至少能够拥有反击之力。 唐郁眼神微微闭阖,身形却没有停下,任由身体直觉进行挥刀,意识全部集中回想关于刀意的刹那感悟。 日月交替,苏北提了一盒子饭菜来到庭院,发现唐郁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世界没有醒来。 她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坐在石凳上等待。 星光流转,月落日升,一夜过去了,唐郁仍然在舞刀,苏北看了一阵子,提着食盒离去。 第二日晚上,唐郁依然,苏北照例拎了新的食盒来此,一直等到早上日出,见唐郁未醒就离开。 如此三天三夜,唐郁不眠不休不食,只是缓缓地舞着刀,但是他的刀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只有内息流转,而是带上了一丝锋锐的意,这是武道意志和刀法的结合。 虽然只有一丝,但那已是截然不同。 唐郁,刀意入门! 深夜里,唐郁闭阖的双眼猛地睁开,璀璨如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刀芒一闪而过。 铿锵一声,收刀入鞘。 “哎?苏北姐,你怎么在这里。” 苏北并不答话,而是将食盒里的饭菜一道道摆在石桌上,放好碗碟和筷子。 然后语气淡淡地说道: “过来吃。” 唐郁讶然,正欲开口。 咕噜一声,肚子却传来了抗议的声音。 唐郁洒然一笑,欣然入座。 第79章 上学 花魁入住千金楼。 每隔七天,会在千金楼登台献舞,举办诗词歌会,吸引众多风雅文士,高官贵胄的前往。 平常日子,凤栖馆随行而来的几位娘子也会择时出现,她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很多人付不起花魁当日的入场钱,就会退而求其次,选择见识一下凤栖馆其他姑娘的风采。 总之,千金楼算是成了川北城现在最热闹,最烧钱,也是最津津乐道的地方。 唐郁则不一样。 自从花魁入城,他也不去摆摊了。 每天深入简出,不是练刀就是打拳,吃饭也不走出城南的三条街,成了一个标准的宅男。 说白了,他就是从心。 他可是记得当日花魁入城,离去之时深深凝望了他一眼,明显因为唐郁的刀意而留意到他。 他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 君子从心,方为俊杰。 一连过了几日,唐郁忽然发现一个好去处,那就是王放的学堂。 王放曾经是个秀才,熟读文章策论,对诗歌感兴趣,也写得一手好书法。 但是乱世之中,科举废黜,门阀世族把持仕途 ,书生百无一用,王放遂弃文从武。 他天资也很高,半路出家,用了数年时间,臻至江湖二流之境。 但囿于学武太晚,他的骨骼经脉已经定型,想要更进一步,则要比常人艰辛百倍。 虽然苦心钻研武道,但王放也没有放下书卷和笔,平日里,他就在城南的一家草堂教书。 草堂,是城南几位心地善良的富庶人家开设。 学生,是城里或周边村县的贫苦人家,这些孩子没有钱又有心读书向学的,皆可来此。 唐郁穿越而来,融合的记忆里虽然有一些关于读书认字的部分,但也是极为粗浅。 故而说到底,他在这个世界里基本算是半个文盲,也就能靠着上辈子记的古诗词偶尔唬人。 他寻思既然现在不能太嚣张,那干脆每日就去王放的学堂里听课,正好补一补文化知识。 当唐郁向王放提出,让他带自己去草堂上课的时候,王放以为唐郁在开玩笑: “你说你没读过书?!” “那你挂在千金楼里的那首词,如何解释?” 唐郁讪讪一笑: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嘛。” 王放瞪大双眼: “你,你这又来一句!” “这对账,这用辞,你别消遣我!” “赶紧滚蛋,我赶时间!” 唐郁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迫不得已赶紧举手发誓: “我真没读过书,若是说谎,天打五雷轰。” 发誓在古代世界还是很管用的。 王放立刻正色起来,遂挑了几个书里的典故,又选了几段历史,用以一一询问唐郁。 结果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王放啐了一声: “晦气!” “跟我走吧!” 唐郁爽快地应道: “好嘞。” 唐郁学着王放的样子,找了块布将腰间的横刀裹起来,从外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然后跟着王放一路向南,一直走到城南大街,然后拐进一条小巷子,巷子最深处就是草堂。 非常安静,几乎听不到大街上各种嘈杂的声音,像个远离尘世的桃源。 草堂,最开始是用茅草搭成的,后来在屋顶重新加了瓦片,立起了房梁和门柱。 后来王放在门框之上架了块匾,上书“明德”,所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匾名正是来源于此。 草堂有两个教室,中间用茅草隔开,除了王放,还有另一名免费先生。 王放眼神示意唐郁: “喏,你去那边那一间。” 唐郁狐疑: “有什么区别?” “那间里学生是6-10岁的孩子,教学内容基础,很适合你。” 唐郁满头问号,再怎么说我也是大学生,你让我和这么小的孩子一屋? “那一间呢?” “11-15岁。” “我要去那间!”唐郁举手。 “不可以。” “为什么?” “我嫌你烦。”王放直接走进教室。 唐郁冷哼一声,走进另一间教室。 教室里摆放着简陋的木桌木凳,几乎坐满了孩子,身上大多是破旧的布衣,打满补丁。 贫穷与战乱,并不能消除人类对知识的渴望。 一位头发花白,一脸苦相的老先生,站在教室最前面,正在整理着书籍,准备给孩子们开讲。 看到唐郁走进来,微微一愣: “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唐郁乐呵呵地拱了拱手: “老先生您好,小子自幼家贫,无书以观,如今闻草堂善地,特来求学。” 老先生见唐郁言辞恳切,遂点点头,让他在堂下找个位子坐下。 “大哥哥,你坐这里,这里听得清楚。”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举着手,招呼唐郁坐她旁边。 女孩叫阿月,大眼睛,高鼻梁,脸蛋有些消瘦,笑起来眼睛弯弯成月牙形状,非常可爱。 唐郁笑眯眯地答应,施施然坐到她的旁边。 身后听到另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有些害羞: “大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唐郁回过头,是一个圆脸,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他微笑着说了声: “谢谢,你也很好看。” 众多不同的声音又从课堂的各个方向传来,有男的,有女的: “大哥哥,你为什么不去隔壁上课呀?” 好问题,下次不许问了。 “大哥哥,你住在哪里呀?” 呃,我和你们老师住在一起,没什么意思。 “大哥哥…” 孩子们总是对新鲜事好奇,刚开始还追着唐郁询问,后面渐渐三五成群,各聊各的。 热热闹闹,叽叽喳喳,场面十分火热,整个课堂充斥着欢快热烈的氛围,只有老先生的脸越来越黑。 啪! 老先生一记戒尺拍在讲台上,像极了唐郁前世的小学班主任: “肃静!” 哗的一声,教室里瞬间一片寂静。 唐郁自己都生理性地挺直腰板,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几乎是刻在基因里的反应了。 “我们要开始讲课了!” 朗朗的读书声逐渐从草堂悠然传出,老师念一遍,孩子们摇头晃脑的跟读一遍。 一遍接着一遍,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孩童的入门读物,基本不需要着重讲解,就带着孩子们一遍一遍朗读。 让他们牢牢地记在心中,形成本能,当真正需要使用的时候,会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唐郁也听话地跟着孩子们一起朗读,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让他仿佛回到了真正的少年时期。 傍晚放学,唐郁和孩子们一一道别,随着王放一起返回宅院。 “感觉如何,明天还来吗?” “当然。” 唐郁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这里的孩子们那么可爱,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第80章 乌云密布 老先生也是个秀才,只是后来诸国乱战,门阀世家把持仕途,废黜科举,便也就止步于此。 虽然不能科考,但他本身就爱好读书。 非常之博学,说文解字,历史经典,天文地理,诸子百家各个方面,他基本全都有所涉猎。 讲课亦是不拘泥于书本,而是根据孩子们的兴趣,信手拈来,旁征博引。 老先生非常善于抛开死板的书卷记叙,而是化为一个个生动的故事,启发孩子们的兴趣。 虽然和孩子们坐一屋,唐郁却是一点都不觉得无聊,而是听得津津有味。 中午的时候,一般是王放下厨。 做一大锅炒饭,或者下一整锅面条。 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就多加几个鸡蛋,或者买几两猪肉,细细切成肉丁,炒熟拌入饭里或是做成臊子,香气扑鼻。 中午放饭的时候,孩子们是各个两眼放光,吃的狼吞虎咽,大多数孩子在家里,是吃不上这样的饭食。 甚至有的人虽然不爱读书,但为了这一口饭,也要硬着头皮来草堂坐上一天。 唐郁喜欢端着一大面条,和王放一起坐在墙角阴凉处,哧溜哧溜,没一会儿就扫荡干净。 唐郁赞叹:“你的手艺真不错,不像穆良,天天靠济春堂施舍。” 王放瞥了一眼唐郁,没好气地说道: “你不也是一天到晚,到处蹭饭吗?” 唐郁眉毛一挑: “我可是来读书的,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叫蹭呢?” 王放啐了一口。表示鄙夷。 接下来的几日,唐郁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川北七狼也大部分都待在宅院里。 唐郁又来到教室,孩子们陆陆续续走进来,唯有旁边的座位空落落的。 阿月已经两天没有来上学了,这本不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 穷苦孩子并不像唐郁上一辈一样,严格遵守学校纪律,甚至一周只来一两次的,也不在少数。 但回去的路上,唐郁无意之间向王放提及此事,王放却忽然道: “江生也很久没来了。”江生是阿月的哥哥,两人的家在城南十里外的三禾村。 江生祖上并无读书人,但是一心向学,凡是草堂开课,他基本都会到场。 阿月则是喜欢黏着江生,所以两人向来是形影不离。 “或许是家里有事。”唐郁说道,农忙修屋,宰猪放羊这些活计,都需要帮手。 “若是家里出事呢?”王放眉头微微皱起,如今川北大量江湖人涌入,兴风作浪,尤不安宁。 “若是明日还没来,我要去三禾村走一趟。” 唐郁道:“那我也去。” 翌日,天空阴沉,乌云卷积,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天气不好,许多孩子都没来上课,尤其是家在城外的,若是半途被大雨困住,那会很危险。 阿月今天仍然没来。 老先生也觉察出有些不对,苦着一张脸,皱着眉头在阿月的桌子边转来转去。 徬晚的时候,王放和他说,要去三禾村看看情况,让他莫要挂心。 只是王放不在,草堂的事情就由他费心打点了,这也是一贯的模式。 老先生一直都知道,王放不是普通人。 唐郁也不是。 走出草堂小巷,踏入市井江湖,唐郁和王放将腰间裹刀的布条取下,露出腰间佩刀。 两人又在街口买了斗笠和蓑衣。 轰隆,天上闷雷滚滚。 漆黑黯淡的天空下,几乎分不清是什么时辰。 两人从城南门而出。 拐入山道后,身形一纵而起,施展轻功,向着三禾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十里路,两人运起轻功疾驰,大约一刻钟后,已经看到三禾村的轮廓。 天色阴沉,还刮起了大风,村里人都早早回家,并且将牛棚猪圈拴好,防止打雷惊到家畜。 王放敲开一家农户的门,问明了江生家的方向,而后两人根据指引赶了过去。 那农户长长的叹息声,仿佛一块大山,压得王放和唐郁心里沉甸甸的。 咚咚咚。 村里西南角落,一处相对独立的院子,唐郁叩响了木制大门。 泥瓦土墙,占地宽阔,后面有独立的猪圈羊圈和堆放农具的仓库,与村子里其他人家相比,江生家已经算是相对富裕的。 半晌,两人才听到一个人从里屋走出来,脚步有些虚浮、缓慢。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是一个中年妇人,穿着暗黄色布衣,裹着头巾,形容憔悴,脸上泪痕还未干。 一下子看到门外气势凛然的王放与唐郁,妇人不由地惊呼一声。 眼前一黑,身形直挺挺的向后倒下去。 唰的一下,唐郁像一阵风冲进去,抢先一步扶住妇人,探手摸了摸脉搏,有些虚弱。 他不是穆良,再多的,他也看不出来。 王放一手搭在妇人手掌上,温润的内力缓缓流淌,进入对方奇经八脉,助其恢复元气。 没一会儿,妇人悠悠转醒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 她仍是面露惊恐,这着实令人感到奇怪。 “我是江生草堂念书的老师。” “我是阿月的同学。”唐郁在旁边插话道。 妇人定睛望去,王放虽然穿着书生长袍,但是腰佩双刀,眉飞入鬓,目露寒芒,实在不像是一个读书人。 再看唐郁,一个十七八岁俊秀少年,穿着灰褐色劲装短衫,黑发束起,利落而英武。若说是阿月的同窗,那也实在可疑。 王放看着妇人仍是不信的样子,联想到先前问路的农户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生和阿月三天没来念书,你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言至此,妇人终于绷不住眼泪,低声啜泣,泪水如泉涌下: “阿生他…他…”断断续续,竟说不出完整的话。 王放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已经冲向里屋,把唐郁都吓了一跳。 不过确实,这样好像更奏效一些。 他扶着妇人身形一提,一纵,看似闲庭信步,瞬间跨越数丈,挟着她进了屋子里。 刚一进屋子,唐郁就闻到一股浓重中药味儿,只见王放怔怔地站在床边,双拳紧握。 明显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唐郁走过去,也被眼前一幕震惊。 一名少年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看起来只是被汤药吊着,不知还能活多久。 王放说:“经脉尽断,脏腑受创。” 他转向妇人,一字一顿地问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81章 大雨将至 三天前的傍晚,草堂下课后,江生辞别王放,阿月则甜甜地对唐郁说着明天见。 两人大手拉小手,趁着天色没暗,向三禾村赶路,若是脚程快一些,能在太阳落山前回到。 从城南出来,走几步就转入山道,这条道只通往三禾村,往来人比较少。 江生拉着阿月如往常一样走在山路上,但是走了一刻钟不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沙沙声。 那是故意在落叶上走过发出的声音。 江生猛地回头看去,身后空荡荡的,除了茂密的丛林,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是自己幻听,又拉起阿月的手往回走,只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他刚又走了两步,那诡异的沙沙声再次从身后传来。 江生回头,依然是空无人影。 晚风呼呼地吹着,光影随着太阳落下,一点一点消散。 阿月扯了扯江生的大手:“哥,我怕。” 江生眼中惊疑不定,转身拉起阿月,脚下发力小跑起来,口中却安慰道: “阿月不怕,那是风声。” “我们走快一点,马上就到家了。” 随着他们的速度逐渐加快,那沙沙声再度响起,并且频率也越来越快,仿佛有人在身后逐渐加速,紧紧追赶。 未知的压迫力和恐惧从江生的后背逐渐蔓延到他的头皮上面,头皮发麻! 江生甚至感受到一种阴影在逐渐将他笼罩,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隐隐约约,他仿佛听到一种阴恻恻的笑容,很轻但是很清晰,充满嘲弄。 江生现在甚至都不敢回头,他拉着阿月向三禾村的方向狂奔。 “哥,你跑太快了,我跟不上。”阿月拉着他的手,但是脚下的步伐逐渐跟不上了。 江生来不及说话,他一把将阿月揽起来,挟在腋下大步流星地跑了起来。 阿月一直营养不太好,体重很轻,江生又经常帮着做农活,身上有一把子力气。 夹带着一个人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 江生拼命奔跑,他有一种直觉,当他放弃的时候,就是危险降临的时候! 前方的丛林逐渐稀疏,山路走到尽头就是三禾村的入口。 江生心中又升起一股希望,本已经有些疲惫的刀身体里涌出新的力量。 “让人徘徊在希望与绝望之间,这乐趣真是百玩不厌。” 一道戏谑嘲弄的声音,仿佛在他的耳边响起。 说话的气息流动直接吹进了他的耳朵,让江生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一地。 “哥!”阿月传来惊恐的叫声。 眼前突然一黑了。 一道瘦小如猴的影子出现江生的面前,而他臂弯下的阿月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对方的手里。 那是一个长相丑陋,干瘦如柴的男子,一只眼睛裹着白纱布,只留一只眼睛在外面。 他用骷髅般的手指勾起阿月的下巴: “这么精致的小女孩,师父一定会喜欢。” “小子,我带你妹妹去个好地方。”男子语气猥琐而嘲讽,接着发出一阵诡异的怪笑。 “阿月!”江生看着阿月突然软塌塌地昏迷过去,急得大声叫喊。 “不准伤害我妹妹!” 他哪管对方是人是鬼,此刻只有一腔孤勇,大吼着向那瘦猴一样的男子扑了上去。 然而,那瘦猴影子只一晃,就蹿到江生面前,干枯的手掌拍出,一掌印在江生的胸膛。 他只觉得一股阴寒的力量涌进身体,接着一瞬间自己的全身仿佛都碎裂了。 但他的意识却仍然清醒。 “我不会杀你,我要你在尝尽绝望后慢慢死去。”瘦猴影子古怪地笑着,然后扛着阿月纵身离开。 江生倒在地上,看着天色渐渐变黑,他自己的意识也逐渐模糊,昏迷了过去。 后来江生是被三禾村的人救回来的。 有村民听到了江生先前的呐喊,跑去丛林察看,然后发现江生满脸是血倒在地上,但江月却不见了踪影。 三禾村的人都知道了。 江月不知所踪,江生就剩半条命,苟延残喘着,原本幸福小康的一家瞬间支离破碎。 江老爹去请大夫给江生看病,但是除了开几副益气养血的药吊着性命,也没有别的办法。 然后他又跑到城里的衙门告状,希望衙门的老爷能派人查出凶手。 然而花魁入城,大量江湖人涌入,已经让衙门疲于奔命。 衙门派了两个捕快来匆匆查看一番,却是一无所获,之后这件事就悬而不决。 江老爹只能靠着自己和几个相熟的朋友,一遍又一遍,大海捞针般寻找阿月的踪迹。 王放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江生的手,内力源源不断输入他的体内,尝试缓解他的痛苦。 哗啦啦,一只白鸽飞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向着川北城方向飞去。 那是给穆良的信,让他带着李广兴或者苏北赶紧来三禾村救人。 王放依然沉默着,一股怒火在不断集聚。 阿月,依然一无所踪。 现在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对方瘦小如猴,一只眼受伤,只剩独眼。 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三天,即便有行踪和痕迹,那也几乎是微不可察。 屋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江母看着神通广大的两人都一筹莫展,只能暗自垂泪神伤。 “或许,我有办法。”唐郁突然说道。 停顿一秒,王放和江母同时抬头望向唐郁。 “你说什么?”江母惊呼。 王放直截了当问:“什么办法?” 如果说有谁能解开眼下的困局,王放毫不犹豫地会认为是唐郁,他已经制造太多不可思议。 唐郁,就是一个制造奇迹的人。 或者说,是妖孽。 “去丛林,找踪迹。” 唐郁看了看天空,黑云压城,闷雷一声接着一声,很可能下一刻,瓢泼大雨将倾盆而下。 “赶在下雨之前。” 一阵飓风吹过,唐郁身影已然消失在屋子里。 王放犹豫一下,他感觉到江生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撑到穆良赶来不是问题。 他也跃出屋子,身形一纵飞上屋檐,向着丛林方向飞驰而去。 狂风呼啸,丛林之中树叶纷飞。 一道闪电在空中闪过,银白色的电光将漆黑的三禾村瞬间照亮。 唐郁在闪电的光亮里一闪而过,一个纵跃,落在丛林与三禾村口的交界处。 他心中默念着: “系统,选择模拟《四大名捕》:追命。” 第82章 雨夜的踪迹 在去云浮寺之前,唐郁的因果点就已经再度破千,因为体验机会可保存留待后续使用。 唐郁便立刻花费1000因果点,预先随机出了下一次可选择体验的三个武侠人物。 《四大名捕》:追命; 《倚天屠龙记》:张三丰; 《雪山飞狐》:胡斐。 唐郁一眼就看到了张三丰,金庸武侠世界里几乎无敌的大宗师。 纯阳无极功,太极拳剑对他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关键是模拟结束后,系统会奖励武侠人物巅峰时期1%的内功修为。 而张三丰巅峰时期的内功修为根本无法估量,若是能得到1%的奖励,唐郁的内力修为绝对会提升一大截。 唐郁几乎已经确定他下一次碰到危险的时候,就要选择模拟张三丰了。 追命和胡斐虽然各有特色,但是和张三丰的吸引力相比,则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如今,方生重伤,阿月失踪,想要找到阿月的下落,张三丰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唐郁反而想到了身为四大名捕的追命。 追命,本名叫崔略商,为人不修边幅,游戏江湖不拘小节,且极度嗜酒。 他腿功了得,轻功奇高,腿法无双。 擅长追踪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者。 能快速准确测知目标藏匿之处,因此被其盯上的人都难以逃脱。 唐郁默默想着,如果选择追命体验。 依靠其高绝的追踪术,或许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帮助他们找到阿月的去向。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要与张三丰失之交臂,武侠人物多如繁星,再次随机到将不知何年何月。 然而他也只犹豫了一秒钟。 “选择体验《四大名捕》:追命。” 随着唐郁选择完毕,一名手拿着酒葫芦,身穿破衣烂衫,爽朗洒脱的汉子,出现在唐郁的灵魂深处。 体验开始,追命的记忆、意识、功法化作一道精神烙印,融入唐郁的脑海。 唐郁缓缓睁开眼睛。 一刹那之间。 周遭环境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大不一样,或者说唐郁解析环境的方式已经被彻底改变。 视觉,触觉,嗅觉,听觉,味觉被唐郁充分调动起来,将接触到的环境信息在一瞬间分解为图像、触感、气味、声音、味道,然后再将所有的信息进行重新组合。 自然变化与人类行踪的界限,一瞬间变得清晰明朗,了然于胸。 唐郁身形一闪扑进丛林里。 他的眼睛在周遭环境快速掠过,源源不断地提取环境信息,他的脑袋里,只用片刻就模拟出当时瘦猴影子和江生追逃的画面。 那是一种猫戏老鼠的心态。 对方故意在林间制造出踩踏树叶的沙沙声,然后靠着轻功隐匿行踪,故意制造未知的恐惧。 最后在江生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亲手掐断他的希望,不仅当面带走阿月,最终还要让他在倍受折磨中死去。 树叶和泥土上的痕迹,残留在地上和丛林里的气息,虽然很淡,但是足够指明方向。 但是时间很紧迫,如果天空中的大雨落下,冲刷一切,那就很难再留下什么踪迹可循。 哗的一声,王放飘然而至,落在唐郁身边。 “有线索?” 唐郁微微点头:“跟着我。” 轰隆一声巨响,天空中又一声闷雷炸响,紧接着一道闪电横贯天空。 唐郁身形疾纵而出,跟着脑中方向指引,一马当先在前面引路,王放则紧紧跟在后面。 或许是为了避人耳目,瘦猴影子都是仗着不错的轻功,专挑着茂密的丛林灌木奔走。 对方以为深林之中人迹罕至,但这反而给唐郁留下了线索。 踩断的枝叶,凹陷的泥土,树干的印痕,对方留下的种种细微的线索,就好像黑夜里的一捧篝火,极为醒目。 唐郁在林间疾走,时而停下驻足查看,时而跃上树干细细摩挲,完美复制了瘦猴影子的行动轨迹。 一连穿过两片茂密的丛林。 天空之中再次闪过一道惊雷,紧接着,犹如九天银河倾泻,漫天大雨终于落下。 大雨倾盆,天地间像挂起无比宽大的珠帘,灰蒙蒙一片。 唐郁和王放穿着蓑衣,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斗笠和蓑衣上,不一会儿,唐郁就感到浸透了衣衫。 他们望着远处,雨幕之后的一座小镇静静伏在山坳,仿佛一只静谧的巨兽。 总算是赶上了。 瘦猴影子的踪迹,直指前面的镇子。 如果单纯的看直线距离,这里与三禾村相距不过十余里。 但是两地之间丛林茂密,山势起伏,根本没有开辟互通的道路,没有人能想到阿月会被劫持到这个地方。 唐郁和王放迈步而行,县镇街道上空无一人。 只有瓢泼的大雨落在房屋的瓦片上,落在地上,水花四溅,整个县镇像被一层薄雾笼罩。 踪迹,到了这里就断了。 县镇里人迹众多,再加上大雨冲刷,即使有什么踪迹也被荡涤一空。 街道前方,一家客栈还透着昏暗的火光,唐郁和王放两人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客栈里人很少,靠近窗户的角落里,坐着一对人影。 那是一个身形高瘦的男子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桌子上摆了几个小菜,烫着一壶酒。 像是同样被大雨阻隔的旅人。 小二坐在柜前愁眉苦脸地打着算盘,忽然看到唐郁二人进来,脸上充满了惊喜。 没想到这种天气还会有客人! 唐郁和王放摘下斗笠和蓑衣抖了抖雨水,然后挂在门边的木架子上。 他们在整个县镇逛了一圈,只有这一家客栈,想要打听外来人的消息,这里是最有可能的。 “小二,一壶酒,几碟小菜。” “好嘞,客官您稍坐。”小二连忙去后厨吩咐。 唐郁扯了扯湿透的衣衫,挑了正中央的位子坐下,王放默然而立,环顾一圈空荡荡的客栈。 他的视线在角落里那对人影身上微微停留,然后慢慢坐在唐郁的旁边。 小二动作很利落,坐下没多久,一壶老酒,两碟小菜就已经端上桌来。 唐郁给两个各自倒满,小酌一杯。 缓缓开口问道:“小二,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个独眼人,身形矮小,像瘦猴一样。” 第83章 客栈 嗒,小二拨弄算盘,算珠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客栈内归于寂静。 客栈内悄无声息,客栈外狂风暴雨。 唐郁继续倒酒,清酒落入酒杯,发出清脆的流水声。 小二虽然没有回话,但是他神情紧张地望着坐在临窗的那一桌食客。 尤其是那个身形高瘦的人影。 不言而喻。 气氛陷入一种莫名诡异。 窗边的食客也一动不动,那个小女孩静静地望着窗外雨幕,对客栈内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骤然,一阵尖锐的呼啸响起,打破了客栈的宁静,两根筷子瞬息间破空而来,直袭唐郁两人。 与此同时,哗啦一声! 瘦高男子一个翻身纵跃,径直破开木窗,冲向漫天雨幕。 他已经意识到唐郁两人是来找他麻烦! 先发制人,然后走为上计! 连同桌的小女孩也暂时性放弃不管。 客栈内,王放双刀骤然出鞘,刀光乍现,如一汪春水溅落,锋刃闪烁,反射出粼粼春寒。 两根木筷眨眼被分为数段! 桌子的另一边,唐郁的身影已然不见踪影,只见客栈的木门仿佛被大力撞开,吱呀乱摇。 接着,客栈外的街道上传来砰砰砰的巨响,一连串的气劲交击声不绝于耳。 小二吓得抱头躲在柜台里,瑟瑟发抖。 王放身形不停,一个跨步,来到临窗的桌边,那小女孩还是呆呆地望着窗外,神情恍惚。 王放探了探脉搏,体征还算正常。 应当是被药物或者某种功法控制了。 怒火在王放眼中隐现,看来这些人还在对其他女孩下手! 轰隆一声,天空一声惊雷炸响。 一道瘦长身影直接砰的一声撞碎门窗,径直飞进客栈里,唐郁紧随其后,再度迈步而入。 瘦长男子在半空强行稳住身形,一把抓住客栈的木制立柱,停住了倒飞的势头。 他神色惊恐,一口鲜血喷出。 当时本以为自己逃出客栈即可,可是眼前一花,唐郁已经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 凌空飞落,一腿犹如战斧斜劈而下,携带漫天飞雨,将瘦高人影的退路全部封死。 无数落雨更是化作暗器一般,在他身上砸出密密麻麻的血痕。 唐郁得势不饶人,运起追命的无双腿法,追影追风,追魂追梦,快如闪电又势大力沉。 瘦高人影勉力不断出掌抵挡,却是节节败退,而后更是被唐郁一记鞭腿横扫,直接踢回客栈。 瘦高人影形容凄惨,浑身是血,他怨毒地发问: “我与二位无冤无仇,为何对我穷追不舍!” 唐郁轻笑一声,瞥了一眼地上的切口整齐的木筷:“无冤无仇,那何故对我们出手?” 王放缓缓走过来,挡住瘦高人影逃脱的方向,语气冰冷地问道: “你的同伙,那个独眼,在哪里?” 瘦高人影沉默片刻,然后慢慢站直身子: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放了我。” 唐郁爽快地答应:“没问题。” 王放皱了皱眉头,他可不会放过这种劫掠女孩的人渣! 瘦高人影缓缓开口: “他,就在…” 突然两道弯如银月的飞轮从他手上旋飞而出,锋刃处寒光凛凛,瞬间呼啸而至。 奇门兵器! 唐郁身形急闪,银月刀锋旋转着擦过他的鼻翼,眨眼间再度飞回。 这兵器材质坚硬,王放一刀劈上去,仅仅是将飞轮砍飞到远处,而不能伤其分毫。 瘦高人影手指微微抖动,飞轮在场中回旋往复,速度竟然进一步加快。 好似两道新月,在客栈里洒落一缕又一缕的月光,只是这月色撩人,也要人性命! 瘦高人影没有恋战,瞅准空档,就往客栈外面蹿去。 他知道这两人都是高手,凭他自己,能逃脱性命已经是他的本事了! 王放冷哼一声,身形猛地侧扑而去,双刀一横,刀光化作一道闪电,袭向瘦高人影。 完全不在乎飞轮的攻击! 瘦高人影哪里想得到王放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已是来不及躲避。 噗嗤,双腿瞬间被一刀砍中,瘦高人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身形扑通倒在客栈门前。 你给我死! 瘦高人影倒在地上,指尖一拉,两道飞轮一左一右瞬间袭向王放的后脑,避无可避! 然而王放却像没有看到一样,原地一动不动,他知道他不用躲避。 就在这时,客栈的所有人都听到一声铿锵,唐郁手中有雪亮光芒绽放,如黎明拂晓的晨曦。 玄之又玄的锋锐刀意,透过横刀锋刃,令人胆寒,两道飞轮直接叮的一声,瞬间变成两半。 瘦高人影目瞪口呆,惊恐大吼: “怎么可能,那可是西域寒铁所铸!” 唐郁横刀回鞘。 刀意与斩击的结合,无物不斩! 王放一刀划过,瘦高男子身旁的木凳瞬间被一刀断成两截,切口平滑整齐。 “说!” “不然,死!” 瘦高男子满怀希冀地问道: “说完能活?” 唐郁笑眯眯地说: “你没得选择。” 说罢突得抽刀扎向男子的手背,直接将他的手钉在客栈的地面上,血肉模糊! “啊!”瘦高男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客栈小二刚刚爬上柜台,就看到如此血腥残忍的一幕,瞬间惊叫一声。 两眼一翻,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 唐郁一手抓着刀柄不断轻轻地摇动,让刀锋与他的手骨筋肉不断切割,摩擦。 “啊啊啊!”瘦高男子疼得忍不住大声呐喊。 比这残忍百倍的事情,他都做过许多,但那都是他作为施虐者,他喜欢听人痛苦的叫声。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发出如此凄厉惨叫的人,会是他自己。 王放冷眼旁观,淡淡地补充道: “仅仅是手掌就受不了么。” “我还准备一刀一刀将你身上的肉割下来,让你好好享受一下这道痛苦的盛宴。” 瘦高男子痛哭流涕,嘴巴下意识地一开一合,无声地说道: “我说…” “不要再折磨我,我说…” 夜雨如柱,凄厉的夜风呼啸,唐郁在客栈开了个房间,将小女孩抱上床榻。 女孩已经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唐郁叮嘱小二照顾好女孩。 然后他和王放再次带上斗笠,披上蓑衣,拖着生死不知的瘦高男子,走入漫天大雨之中。 这夜色还很漫长。 第84章 两鬼 鬼哭道人是来自西域的邪修,嗜色如命,修炼一种双修邪法,尤爱年幼少女。 他有两个弟子,一个矮瘦如猴,擅长轻功,叫做无影鬼,一个瘦高如竹,擅长刀轮,叫做藏刀鬼。 适逢凤栖馆花魁入川北,作为川蜀第一美人,自然引得诸多邪魔外道和山贼土匪的觊觎。 有觊觎,就有行动。 虽然金刀盟名声在外,不过胆大包天的人更多,一路上对花魁的车队发起数次袭杀。 好在金刀盟实力强横,凡是敢打花魁主意的人,全都非死即伤。 鬼哭道人则略有不同,他不光有色胆,而且有实力。 江湖一流的水平,抛开宗门大派子弟不说,在江湖散人之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而且他还有两个徒弟形影不离,无影鬼和藏刀鬼,两个江湖二流。 至少在明面上,鬼哭道人已经能和金刀盟的护送队伍掰掰腕子了。 然而他们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凤栖馆花魁。 当时鬼哭道人和他的两个徒弟在车队入川北的最后一程发动袭击。 无影鬼和藏刀鬼率先出手,引得金刀盟高手出击,然后鬼哭道人直接趁机飞袭花魁的轿撵。 鬼哭道人毕竟是一流高手,金刀盟的带头青年虽然刀法超群,但是也挡他不住。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得手的时候,一股神念波动从轿辇中突然传出,撞入眉心。 鬼哭道人怎会料到凤栖馆花魁竟然是一个神念高手,丝毫没有防备之下当即中招。 金刀盟的带头青年瞅准机会,一刀劈得他鲜血飙飞,不得不退走。 若非有着深厚的内力,恐怕鬼哭道人就要交代在金刀盟的手里了。 之后,无影鬼和藏刀鬼便带着重伤的鬼哭道人逃离,无影鬼还被金刀盟青年一刀刺瞎了眼睛。 两鬼在川北城周边寻觅许久,终于找了这座隐蔽的县镇进行疗伤。 而后两鬼四处奔波,劫掠周边村县的女童少女,带给鬼哭道人,通过双修邪术治疗内伤。 按照鬼哭道人之前的习惯,一个少女至少要调教玩弄一个月,才肯将其吸干抹净。 然而这次花魁给他造成的伤势太重。 导致他现在对女人的需求不在于“玩”,而在于“用”,基本三到五天就要换一个少女。 大雨不断如长河般倒灌,洗刷着世间的污浊。 算一算,阿月失踪正好是三天,王放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唐郁一手拎着藏刀鬼,跟在王放身后。 藏刀鬼耷拉着头,半边身子拖在厚厚的积水里,没有任何反应,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两人沿着主街一直走到最南边,这里有一处宽阔的大宅,背靠峭壁,与小镇隔着一段距离。 这处宅院是镇里的富户独立修建的,要的就是环境独立而静谧,少有人来。 只是,这家人现在已经被无影鬼和藏刀鬼全部屠戮,将尸体扔进了地窖里。 富丽与隐蔽,正适合鬼哭道人用来疗伤。 将鬼哭道人安顿好,两鬼就轮番外出,为鬼哭道人寻觅疗伤所需要的女孩。 为了不引人耳目,他们没有从这个镇子下手,而是专门跑到方圆二三十里的周边村子,或者劫掠过路的旅人。 阿月之前,已经三个少女死在鬼哭道人手上。 绵绵夜雨没有停止的迹象。 砰的一声! 高约三丈的红木大门被齐整地切成四段,直接撞入庭院之中,激起无数水花。 黑夜的雨幕中,王放手持双刀,大踏步地走进大门。 “是谁!?”一个矮瘦如猴的身影从右侧的耳房一闪而出,身法很快。 与江生的描述完美契合。 就是他! 王放眼中怒火大盛,正要合身扑出。 一团黑影已经嗖的一声被甩向无影鬼。 无影鬼眉头一皱,谨慎起见没有硬接,而是侧身一闪。 轰隆一声,黑影直接撞在门槛上。 无影鬼瞥了一眼,是一个死人。 几片银白色刀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藏刀鬼!?” 他一张丑陋的面孔变得更加扭曲。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索命人。” 唐郁缓步走进来,对着王放说道: “这个交给我,你去找阿月!” 王放点点头,直接冲向一侧的门厅。 无影鬼大吼道:“休想进去!”他刚要出手阻拦,耳边已经传来一道强烈的劲风。 唐郁腿法极快,如这漫天风雨,无孔不入,将无影鬼身形瞬间迫退。 “你的对手是我。”唐郁拦在无影鬼的身前,王放已经在他的掩护下,闪身进入厅房。 无影鬼一双绿豆眼,微微眯起来: “你认为你比我快?” 无影鬼身形蜷成一团,仿佛在积蓄力量,而后猛然窜出,化作一道极速的鬼影。 一息之间,无影鬼已然越过唐郁,带起的疾风将他的黑发吹得猎猎飞扬。 看着原地发愣的唐郁,无影鬼鄙夷地嗤笑一声,正准备去追上王放。 “你在笑什么?” 一道年轻的声音突然出现,唐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无影鬼的身边。 “你!”无影鬼目瞪口呆。 后发先至,怎么可能比我还快! 唐郁嘿然一笑,飞起一腿横扫而来。 轰隆一声!无影鬼直接被一脚轰飞,径直撞在院墙上,裂纹满布。 无影鬼疼得好似浑身裂开。 “你找死!” 一柄乌黑短剑瞬间出现在无影鬼手中。 夜雨婆娑,他的身形隐隐绰绰,好似融入墨水一般的夜色里。 唐郁身形笔直地站在厅房门外,不动如山,以不变应万变。 惊雷炸响天际,闪电划破夜空。 电光火石之间,鬼影重重,诡异的剑影斜刺而来,角度刁钻,刺向唐郁的下三路。 唐郁洒然一笑,追命十一腿随心而动,灵活异常,精准地踢在无影鬼的剑身或剑柄处。 他虽然不能动用内力,但是在恐怖龙象巨力加持下,腿力横扫,劲风呼啸。 仅仅数剑,恐怖无比的力量已经震得无影鬼手腕和手臂微微打颤。 无影鬼心中发苦,这究竟是何等妖孽! 他甚至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鬼哭道人不一定会出事,但是再打下去,他一定会出事! 忽然,唐郁身后院落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 王放已经和鬼哭道人打起来了。 唐郁淡淡地说: “既然人已找到,留着你也没有用了。” 无影鬼心头巨震,惊恐喃喃: “你什么意思!” 他转身向着院外跑去,用尽全力施展轻功! “我是说,你可以去死了。” 铮!刀鸣在无影鬼的耳畔响起。 他仿佛看到一道雪亮闪电从天空垂直落下。 然后便发现自己的两眼的世界越来越远,逐渐失去了意识。 无影鬼,一刀两断! 唐郁收刀入鞘,化作一道残影,向内庭赶去。 第85章 刀影,鬼哭 王放沿着主厅快速搜寻,一无所获。 他直接从后门出去,快速穿过内庭,大步流星走向后厢房。 突然,王放眼神一凝,身形骤停。 一声砰然巨响,木门先是变得凹陷,继而直接飞出,呼啸砸向庭中的王放。 王放不闪不避,手中长刀斜斩而出,刀光一闪,瞬间将木门一分为二。 突然,一个阴恻恻,形容枯槁的老道出现在断裂的门后。 他干枯的手掌汇聚无比内劲,一掌推向王放胸口,速度极快。 还好王放早有防备,另一只手横刀旋身斩出。 刀劲混合着无边落雨,仿佛形成一把水刃,与鬼哭道人一掌轰然相撞。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鬼哭道人虽然受伤不轻,但他毕竟是一流高手的底蕴。 汹涌的内劲直接盖过刀锋,磅礴的力道将王放径直掀飞出去。 王放眼神绽放着怒火,他作为一个老师,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自己的学生受到伤害! 他的身形在空中一个灵巧翻身,落地之后再次猛地一踏地面,电射而出。 双刀盛怒而舞,荡起无数波纹,满天风雨都化作缕缕刀劲,连绵不绝斩向鬼哭道人。 鬼哭道人面色震惊: “借助雨势演化刀气?” “一个后天境界,怎么可能做到?!” 鬼哭道人挥掌,滚滚黑雾涌入夜色,与无数风雨化作的刀劲猛烈撞在一起,发出阵阵巨响。 “咳咳…”巨大的力道反震,令鬼哭道人内伤有加重的趋势。 王放怎会放过如此良机! 合身扑上,双刀犹如两道璀璨的星月,照亮漆黑的夜空,向着鬼哭道人横斩而去。 砰! 鬼哭道人的汹涌掌劲与王放的刀锋狠狠相撞。 王放一声怒吼,双臂肌肉青筋暴起,力量猛地提升,双刀如龙,一举击溃鬼哭道人的掌劲。 刀劲去势不止,将鬼哭道人轰得连连后退,在对方的胸口留下两道深深地伤痕。 鬼哭道人震惊,此人刀法纯粹而凌厉,竟不弱于金刀盟那带头的执刀青年。 王放双刀泠然,溶于漫天风雨,刀刀催人性命,对着鬼哭道人紧追不舍。 一道道气劲碰撞接连不断,门窗,木廊,庭院树木,被两人交手的强横气劲冲击的七零八落。 鬼哭道人有伤在身,他深知久战对他不利,思虑至此,他身形疾退,隐藏于黑暗之中。 紧接着,一阵诡异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清晰地落入王放耳中。 这声音尖锐刺耳,如泣如诉,好似地狱里无穷无尽的鬼哭狼嚎。 这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波动,混合着气劲和音律,直接冲击人的听觉。 这就是鬼哭道人的成名绝技,鬼哭神嚎! 一阵阵鬼哭之音,在王放耳边连绵炸响,忽远忽近,好似数百诡异的声音在疯狂哭喊嚎叫。 让他直接怒火攻心,双目赤红。 噗,王放一口鲜血喷出,在鬼哭的音波影响下,他的内力运转行将差错,反致内伤。 鬼哭道人突然出现,趁机一掌横扫。 掌劲与刀锋相撞。 轰隆一声,王放虽勉强横刀抵挡,但怎能防止这诡异的双重袭击。 直接被强大的劲力砸入右侧厢房。 鬼哭道人正欲出手结果王放,内伤牵动之下,自己也一口鲜血突出。 鬼哭神嚎本就需要强大的内力与精神力混合,以音律影响他人心神。 只是他被花魁神念所伤,本就精神萎靡,如今强用鬼哭神嚎,导致伤上加伤! 鬼哭道人已经觉察到还有外援正从前院赶来。 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必须赶快找一处安全地方运功疗伤。 他没有再管王放的死活,一纵飞上屋顶,直接向后山飘飞而去。 下一刻,唐郁赶到。 但见庭院之中断墙残壁,一片狼藉,却不见人的踪影。 周遭环境信息瞬间被他一一看在眼中。 根据遗留的残骸痕迹,唐郁瞬间在脑海中推测出了王放与鬼哭道人的对战经过。 他身形一闪,直接依靠蛮横地肉身撞入坍塌的右厢房,王放正被压在断墙落瓦之下。 唐郁一拳将压制王放的断墙轰成碎渣,拉起王放,索性他的意识还清醒。 “怎么样?” “死不了,鬼哭有一门音波武功。” 王放右腿被落下的木梁砸得骨折,握刀的双手也被鬼哭道人一掌轰废,暂时性动不了,体内更是被鬼哭之音摧残得内伤严重。 但是,还能活! “他内伤应该不轻,否则我活不下来。 以你的追踪术,应该可以追到。” 王放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唐郁将他放到仅剩一间完好厢房的床榻上。 “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话音落下,唐郁身形迈出房门,身影一闪消失在风雨里。 … 山林之中,林叶茂密,暴雨噼里啪啦打在树叶上,仿佛一曲节奏明快的进行曲。 鬼哭道人在曲中急行,身形却不复飘逸,胸前的两道刀痕滴滴答答流下鲜血。 精神损耗,内伤加剧,他根本没有时间处理胸口刀伤,只能先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 鬼哭道人行至半山腰,远远看到一处狭长的山洞,正是个天然避雨和藏匿的地方。 他拨开洞前杂草,大步走进去。 一道黑影突然窜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兽吼。 鬼哭道人随手一掌,黑影哀嚎一声直接伏倒在地,原来是个熊瞎子。 山洞深处,还有两只熊崽嗷嗷待哺。 鬼哭道人飞起一腿,两只熊崽同样一命呜呼。 因有内伤,鬼哭道人十分畏寒,他用内力将雨水蒸干,再将熊皮剥下来,裹在身上保暖。 然后又将一只熊崽剥皮,饮熊血止渴,生啖其肉,以止腹中饥饿。 感受着口中血食吞下,一股气血扩散,鬼哭道人运用内力炼化气血,终于感到周身暖和起来。 回想起这一夜的遭遇,鬼哭道人简直怒不可遏。 原本他应该安坐在明亮堂皇的大宅院里,品茗饮酒,欣赏漫天的风雨,享用新鲜的少女。 可是他的美好生活在一夜之间全被王放打破!如今只能在这狗熊的山洞里苟活。 鬼哭道人心头立誓,若他恢复伤势,一定要将王放找出来,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他的两个徒弟目前还生死不知,鬼哭道人准备明日稍微恢复体力再出洞寻找一番。 毕竟他受伤在身,起居坐卧都需要人服侍。 心中正思虑着,忽然见到三个圆滚的黑影,一溜烟地滚进了山洞。 定睛瞧去,鬼哭道人心里一突,那是藏刀鬼和无影鬼的头颅! 其中,无影鬼的头更是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第86章 封堵,密室 一道年轻的声音随着飘摇的风雨声,幽幽飘进山洞里: “老鬼,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的徒弟我给你带来了。” “赶紧收拾性命滚出来,兴许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一道黑影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手握着腰间的横刀,就站在山洞口。 鬼哭道人一张丑陋的瘦脸,因为愤怒变得更加扭曲。 他心中有一股冲动,直接冲出去,一掌毙了那个口出狂言的小子。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的理智战胜了冲动。 天空惊雷接连炸响,闪电煌煌犹如天威,但是雨势却渐渐变小了一些。 唐郁一动不动地站在洞口,目不转睛地盯着犹如深渊的山洞,也没有走进去。 除了雨落的声音,周遭又变得一片安静。 难办呵。 唐郁趁着体验追命的最后时间,沿着鬼哭道人一路留下的血迹,追到山洞入口。 他百分之一百确信,鬼哭道人就在山洞里面,但这山洞狭窄,仅容一人通过。 他不能贸然而入,否则面对鬼哭道人的突袭,他根本没有腾挪闪避的空间。 鬼哭道人也明白这一点,他也没有被两鬼的头颅激怒,选择直接冲出来。 洞内洞外,鬼哭和唐郁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持。 时间一丝一毫地流逝。 雨势渐渐停息,只剩下稀稀拉拉的水滴声。 “叮,体验时间结束。宿主随机抽取追命的一项武学或技能。” 唐郁身上的体验时间结束了,但他依然全神贯注地盯着洞口,不敢有丝毫松懈。 系统界面上出现追命的武学和技能,追命十一腿,追踪术,还有他的内功心法。 抽取武学的界面不断变化,一项项武学交替轮转,最终缓缓定格。 “叮,宿主领悟追踪术。” 关于追踪术的领悟化作一道白光,瞬间融入唐郁的精神烙印之中。 “叮,奖励追命巅峰时期1%的内功修为。” 伴随系统提示,天地灵气瞬间涌入唐郁的身体,冲刷和淬炼他的肉身筋骨,然后投入丹田化为内力。 虽然失去了张三丰的体验机会,但是收获了追踪术,唐郁心中感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然而鬼哭道人依然没有动静,唐郁甚至怀疑山洞里是否还有其他出口,鬼哭会不会早已离开。 他想了想再次长声喝道: “老鬼,我已经传讯给川北城衙。 明天一早他们就会请金刀盟的人前来相助,你觉得你能耗的过我吗?” 唐郁知道其实他自己也耗不起。 王放身受重伤,阿月还没有找到。 他需要赶快解决鬼哭道人,然后回去善后,不过他希望能用这话将鬼哭道人诈出来。 毕竟优势依然在唐郁这一边,时间拖的越久,对鬼哭道人越不利,这个道理鬼哭不会不明白。 … 宅院厢房之中,王放昏迷了数次,又醒了数次,最终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彻底醒来。 他修的内功心法和乔羽一样,称作浩然之气,是十几年前,一位洛阳来的书院先生游历川北之时,引他入门的。 浩然之气讲究生机勃发,绵绵若存,在修生养气,疗伤恢复方面有很好的效果。 正是得益于浩然之气的神奇功效,王放才没有彻底昏死,他强忍着疼痛,勉力一遍又一遍地运转心法。 慢慢地,才终于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撑着床板吃力地站起来。 王放手臂一抖,发出嘎嘣一声脆响,脱臼的手腕成功复位。 然后他卸下一块椅子上的木条,牢牢地绑在自己的右小腿上。 王放用刀鞘杵着地面,尝试走了走,虽然小腿依旧传来一阵剧烈疼痛,但最起码可以行动了。 大雨已经停了,只有阵阵夜风带来丝丝清凉。 王放蹒跚着走出厢房,向着后院走去,走的虽然缓慢,但是却无比坚定。 后院有柴房,厢房和库房,王放就靠近的一间搜去。 吱呀一声,后院的柴房打开。 一股尘土气息混着尸体的腐臭味道传来,王放皱了皱眉头。 压下心头的不安,他缓缓挪步进去。 入眼的是两具刺目的裸尸,看年纪都是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如今被像垃圾一样丢在柴房。 王放先翻过脸看了看,这两人都不是阿月。 一个大约死了三五日,已经微微散发着尸体的腐臭,一个看着则是刚刚死去不久。 她们身上全是一道又一道的红痕,那是麻绳勒入肉造成的身上还有一些鞭打和刺伤。 虽然看着凄惨,但都不熟致命伤。 少女全身的皮肤呈现一种淡淡的青色,周身也没有其他额外的致命伤口。 只是每一具尸体的两眼和眉心都是青黑一片,王放猜测,那正是鬼哭道人双修的邪法。 魂飞而魄散。 王放将少女死前圆睁的双眼阖上,微微叹息一声,再度拄着长刀走了出去。 接着是库房,里面堆放在数目不少银两,还有金银玉石,珠宝绸缎数箱。 可惜,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全都留在这里。 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王放远眺山林方向,不知道唐郁有没有追上鬼哭。 深吸一口气,默默消化了半晌小腿断骨处传来的痛楚,王放继续自己的搜寻。 正中央的厢房,王放打开房门,环视一圈照例是空荡荡的,他准备离开,忽然顿住身形。 这个房间,好像有些不同。 没有尘土味道。 地面上,桌子上,书架上,全部都擦拭得很干净,有人在定期打扫。 而先前走过的房间,无不都是灰尘满布。 王放步履蹒跚,一手摸索着,沿着木桌,床榻,书桌仔仔细细摸索搜寻。 最后只剩下书架,上面大部分格子都是空的,部分书格里放着成套儒家经典。 正中间则摆着一个青瓷花瓶,翠绿盈盈欲流,没有一丝杂色,价值连城。 王放将手搭在花瓶底部,尝试着转动一下。 有戏! 仿佛上了某种机括,或者滑轨,花瓶在王放的加力下,缓缓转动了半周。 接着轰隆一声,书桌后一扇墙壁翻转开来,一间密室赫然出现。 王放望着黑洞洞的密室,咧嘴一笑。 第87章 引蛇出洞 鬼哭道人望着黑洞洞的出口,咬牙切齿。 他确实耗不过唐郁。 山洞里没有水,没有食,只有一只死掉的黑熊和两只熊崽。 鲜血有喝干的时候,熊肉有吃尽的时候,他的内伤再拖延下去,恐怕此生都没办法痊愈。 想要活下去,那就只有一条路。 昼夜交替之际,是人精神最懈怠的时候,困意如潮水般,影响彻夜不眠的人。 鬼哭道人悄无声息地接近洞口,缓缓凝神运气,他还能再动用一次鬼哭神嚎。 若是猝不及防之下,即便外面守着的是一流高手,也挡不住他的突袭。 鬼哭骤起。 隐约之间,一阵阵细微的呜咽之声从山洞里幽然飘出,几乎让人不可闻。 继而,呜咽之声逐渐变得扭曲,音调变得沙哑而尖锐。 好似三途河下嘶吼哀嚎的怨灵,又仿佛无间地狱里诅咒怨毒的恶鬼。 这鬼哭之音造成的精神污染,在丛林四面八方不断扩散,回荡不休。 凡是听闻之人,无不头痛欲裂,内息反噬。 突然,一道黑影从山洞里疾速飞出! 躲藏在丛林里的唐郁虽然饱受鬼哭的侵扰,神情恍惚,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一刀斩出。 毫无阻碍!黑影被直接枭首。 唐郁微微一愣,这是一头黑熊? 愣神之间,一道劲风已然袭来,真正的鬼哭道人猛地扑向唐郁,伴随着阵阵鬼哭魔音。 让人几乎顷刻疯魔! 轰隆一声,鬼哭一掌与唐郁的刀身对撞! 绝强的力道瞬间爆发,唐郁身形直接飞出去,接连撞断两棵大树才落在地上。 他口吐鲜血,半天没有爬起来。 鬼哭道人缓缓走来。 干瘦的身子,宽大的黑色道袍,一张丑脸上满是皱纹,仿佛行将就木的骷髅。 他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狞笑,看着脸色苍白,满脸鲜血的唐郁: “小子,和我斗!” “你还是嫩了些,下了地狱好好长长教训。” 鬼哭道人正要一掌结果了唐郁,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脚踝仿佛被牵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老鬼,这下你跑不了了吧。”唐郁嘿嘿一笑,趴在地上,伸手猛地抓住鬼哭道人的脚踝。 鬼哭道人心头剧震,极大危机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鬼哭神嚎! 再度全力发动! 一道道凄厉嘶哑的鬼吼在唐郁耳边炸响,仿佛有几十个人拿着扩音喇叭在对着他唱忐忑。 唐郁一瞬间感觉好像大脑要炸了! 与此同时,一缕纯粹到极致的刀鸣回荡起来,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神念之间。 “刀意!?” 鬼哭道人亡魂皆冒,他不可思议地大喊: “不可能!不过是后天境,你又是什么妖孽!“ 刀意介于有形与无形之间,瞬间将他的鬼哭神嚎的神念波动撕成碎片。 鬼哭道人痛苦嚎叫一声,狂吐一升鲜血,身形极度扭曲,最后直挺挺倒在地上。 他双眼泛白,已经变成一个白痴,精神类功法,威力巨大,风险也同样巨大。 若是碰上更厉害的高手,神念反噬之下,很容易直接变成白痴呆傻的植物人。 鬼哭道人就是如此。 唐郁站起身,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龙象之力傍身的他,虽然挨了鬼哭道人一掌,但损伤并不碍事。 若非这样,根本无法引出鬼哭道人。 他静静地看着地上痴傻的鬼哭,“叮,人物评价:江湖二流(跌境),精神和肉身两度受伤,需要长期静养。” 唐郁拔出横刀,刀光一闪而过,鬼哭道人的头颅直接飞落。 “叮,杀死江湖二流高手,奖励322因果点。” 果然,罪孽深重的人都会遭到因果报应,而唐郁,就是他们的报应! 唐郁纵身离开,向着山下的大宅而去。 黎明的晨光撒下金色光芒。 经过一夜雨水洗刷的小镇在灿烂的晨光映照下,远远望去、熠熠生辉。 当唐郁回到大宅,发现王放已经离开了修养的厢房,他顺着王放走过的痕迹,一路摸到了后院的正厢。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一袭儒服身影,正在摆弄桌上的茶具,正是王放。 一旁的木塌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女孩,明眸皓齿,面容姣好,只是有些清瘦,正是阿月。 她正神情安详地熟睡着,看出熟睡之后轻微而悠长的呼吸声。 唐郁无声无息地走进屋子,大咧咧地坐下来。 王放粲然一笑,提起热好的茶水,倒了两杯,取一杯递给唐郁。 这是上好的铁观音,王放在密室里找到的。 他没有多余再问,既然唐郁回来了,以他的杀性,鬼哭道人必然不会存活。 唐郁瞥了瞥王放的小腿,又望了望床上的女孩,好奇地问道:“哪里找到的?” 王放呷了一口茶水,茶香清新,沁人心脾。他眼神示意了一下书桌旁边。 “喏,那里有个密室。” 当时王放走进密室中,只见一条宽阔甬道往地下而去,甬道两旁以夜明珠照明,奢华无比。 沿着甬道走下去,这户人家竟然在地下也修了一个小型四合院,王放已经震惊到麻木。 这等耗费人力的地下工事,或许是为了躲避某些大灾大难而建。 可惜,最后还是没有躲过人祸。 王放径直向最大的厅房走去,迈步进入,他瞬间呆住,正厅明显与四合院的风格不符。 厅里到处都是铁制的“刑具”,是鬼哭道人专门让徒弟打造的,专门供他玩乐之用。 王放耳朵微微一动,有人! 他赶忙穿过屏风,恰好看到阿月浑身被捆绑着,蹲靠在床榻上瑟瑟发抖。 她以为鬼哭来了。 王放则长舒一口气,终于找到了! 他将阿月的绳索解开,轻轻唤了几声。 然而她却是无动于衷,目光呆滞,陷入一精神防御的自闭状态。 直到王放输入内力,以浩然之气引导气血运行,阿月才渐渐恢复神志。 看到王放,她瞬间号啕大哭。 因为今晚本该轮到她与鬼哭双修,焦虑和绝望深深折磨她,让她几近崩溃。 鬼哭道人每次双修的时候,都会强迫其他女孩观看。看着他如何用变态的方法和各种瘆人的刑具折磨女孩的身体和灵魂。 大尺度的画面和惨绝人寰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她们的感官。 然后用可预期的恐惧和深深的绝望来洗脑她们,麻木她们,控制他们,然后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连日来,阿月看着先前的两个女孩被鬼哭道人无情地羞辱,最终折磨致死。 她的绝望与恐惧也不断地积累和攀升,几乎已经被洗脑,麻木,准备迎接自己的悲惨结局。 看到王放的一刹那,阿月绝望的心灵又再次看到希望的光芒,她扑进王放的怀抱中,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随着泪水奔涌而尽情地释放出来。 王放轻轻拍了拍阿月的头: “阿月乖,我们可以回家了。” 第88章 阳光总在风雨后 云开雨霁,彩彻区明。 此处县镇与其他村县相隔着连片的丛林山峦,只与川北城有一条山道相连。 来的时候,唐郁和王放可以翻山越岭,飞檐走壁,但是回去的时候,王放小腿已经受伤,再带上不通武功的阿月,就只能走正经的山道。 他们三个人先沿着山路,回到了川北城,然后以川北城为中枢,再送阿月回三禾村。 阿月的神情恍惚,刺目的阳光和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陌生人,让她不自觉地躲在唐郁和王放的身后,小手紧紧地抓着两人的衣袖。 这是遭受重大变故之后产生的应激反应,虽然鬼哭道人已经死了,但是他给阿月造成的心理阴影,却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除的。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一个小贩举着一大把冰糖葫芦与三人错肩而过,卖力地吆喝着: “小妹妹,要不要来一串?” 小贩举着一串递到阿月面前,红彤彤的山楂像一个个小红灯笼,包裹着糖衣,显得晶莹剔透。 这本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举动,却吓得她一个激灵,扑在王放怀里,发出呜呜声。 小贩面露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长的有那么丑吗?” 他举着冰糖葫芦就要转身离开。 唐郁却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十文钱,然后从他手里一下子抽走了那一串: “不好意思,我家妹妹有些怕生,这一串我要了,这钱留给你,多的不用找了。” 十个大子儿,够把他全部的冰糖葫芦买下来,小贩回过神来,却发现唐郁两人和那个小姑娘都不见了踪影。 “喏…” 唐郁将到手的冰糖葫芦塞到阿月手里,他刚才可清楚看到小丫头咽了一下口水。 阿月一手牵着王放,一手举着冰糖葫芦,怯生生地咬下一颗。 啪的一下,山楂外包裹着的糖衣被咬成碎片,化作一股甜浆流入喉咙。 山楂酸甜可口,让阿月的味蕾被充分刺激,口齿生津,她迫不及待又吃了一颗。 “谢谢大哥哥!” 阿月鼓囊着嘴巴,终于露出了微笑,两眼弯弯,笑成月牙。 唐郁摸了摸她的头,有些心疼。 三人穿过人潮汹涌的城南大街,走出城去,走了一会儿,拐入山间小道。 树林阴翳,茂密的枝叶遮蔽天空,阳光洒落,只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阿月神色略带一丝的恐惧,阴暗的丛林,漆黑的山道,让她回想起遭遇无影鬼的那一晚。 王放一股内力输入阿月体内,让她身体变得暖洋洋的,也驱散了她踌躇不前的胆怯: “别怕,先生在呢。” 唐郁也鼓励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月认真点了点头,鼓起勇气,迈步踏入了林荫山道。 有唐郁和王放的保驾护航,一路上没有意外,傍晚时候,三人回到三禾村。 江生家门口,一名老汉正蹲在地上抽着旱烟,愁眉苦脸地摆弄地上的树叶。 女儿已经失踪四天,儿子还躺在病床上,一时间家不成家,只剩下满满的绝望。 “爹!”一道脆生生的女声传来,阿月遥遥看见老汉,连忙大声挥手叫喊。 江老爹茫然抬头望去。 正瞧见两高一矮的三道身影缓缓走来,被护在中间的那个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闺女。 阿月张开双臂,飞快地向江老爹跑过来,一边跑着,心里的委屈又涌上心头: “爹!”阿月这一声带着哭腔,从梨花带雨变成泪如雨下,稀里哗啦的。 江老爹立刻将手里的旱烟扔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把将阿月抱了个满怀。 “阿月!” 老父亲脸上也绷不住,老泪纵横:“我找的你好苦哇!” 江月父女两哭作一团。 唐郁和王放还在慢慢家门口走。 王放走的很慢,左腿迈出去,右腿再慢慢拖着跟上,像一个跛子。 唐郁走两步,回头等他一会儿。 “你这样子,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一个记忆中的朋友。” “他是个跛子,刀法却出神入化。” 王放狐疑地看着唐郁: “你说的这个朋友,不会就是我吧?” 唐郁想着傅红雪,听到王放的话: “以前没发现,你还挺自恋的。” 王放冷哼一声: “这叫自信。” 远处江老爹抹了抹眼泪: “快,去扶着先生。” 阿月乖巧地一路跑过来,再度拉起王放的手:“先生,你慢一些。” 两人走进院子里,看到一个穿着月白长袍的,梳着脏辫的穆良正坐在院子里煎药。 他脸上无精打采的,上下眼皮一直打架,一看就是没有睡够。 看着唐郁和王放进来也只是淡淡说: “你们回来了啊。” “哎?你的腿怎么回事儿?” 穆良看着一瘸一拐的王放,稍微有了点儿精神。 王放淡淡说道:“被石头砸了一下。” “江生怎么样?” 穆良:“活了。” “就是经脉尽毁,以后不能练武。” 王放点点头,活着就好。 穆良一溜烟跑过来,轻轻敲了敲王放的伤腿,然后用手一寸一寸捏了半晌。 捏的王放冷汗直流,面目扭曲,恨不得抽刀把穆良这个痛苦制造者的胳膊砍下来。 唐郁蹲在一旁,杵着下巴问: “怎么样,还能治吗?” 穆良拍拍胸膛:“之前的我不好说,现在我可是学了药王医经的人。” “能不能治,还不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说完穆良就拿出一把凿子,对准王放的小腿准备来一发大力出奇迹。 王放一把抓住穆良的手腕: “你确定在给我治腿,而不是要我的腿?” 穆良一把将王放的手推开: “你不懂,专业的事让我们专业的来。” “你没有正骨就上木条,太粗糙了,愈合起来会容易长歪的。 我给你打断重接,等长好之后绝对两边一样齐整,走路都不晃当!” 王放狐疑地望着一手拿锤子,一手拿凿子的穆良,又看向唐郁,你倒是给一句公道话! 唐郁轻咳一声: “不如试一试,毕竟结果也不会更糟。” 王放闻言,半信半疑地缓缓松开穆良的手。 铛!一声脆响。 然后院子传开啊的一声惨叫,王放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穆良赶紧把了把脉象: “原来内伤也不轻,全凭一股子精神头吊着。” 现在阿月已经安然送到,王放心神松懈之下,再被穆良来这么断腿一击,立马干净利落地昏了过去。 穆良唉声叹气: “一个个都不省心。” “抬进屋吧,我慢慢处理。” 唐郁无语,一把拎起王放送进屋子。 第89章 拜佛 家人团聚,是在这纷乱世道里,不幸中的万幸。 在穆良的针法和药补调理之下,江生慢慢修复经脉,补足气血,可以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阿月在身体方面基本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心灵上的创伤,穆良则没有什么好办法。 但是他也给出了一个建议。 去云浮寺找净慧禅师,他是得道高僧,又是神念和精神领域的大家,或许能有一些办法。 因为王放要修养内伤,再加上小腿被穆良打断了,没办法走动。 所以只有唐郁一个人带着阿月上云浮寺。 这一次是正经的上山拜佛。 唐郁带着阿月,天还没有亮就出发了,争取赶着上云浮寺的第一柱香。 城外郊野的山道上,阿月骑着一匹棕色骏马,唐郁在前面牵着缰绳,步履轻盈。 清风徐来,吹来阵阵花香,令人心情舒畅,阿月心情很好,轻轻哼起了山歌。 这首歌没有具体歌词,只是几个音调的不断变化,形成简约而悠长的音韵,在山谷里回荡。 甚是好听。 唐郁不自觉嘴角挂上了一抹微笑,发自真心。 越接近福源山,路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看着方向,都是去云浮寺拜佛之人。 此时天光才微微放亮。 唐郁一路牵着马暗自提速,越过无数人影,但是总有人出现在更远的地方。 当他卯足了劲儿,将路上的行人一个又一个超越,最终登上山坡之时,才发现竟然已经有五个人在庙门外排队等候了。 正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吱吱呀呀。 一阵缓慢的开门声响起。 偌大的山门缓缓打开,云浮寺正式开始接客。 一刹那间,外面排队的宾客你推我挤,一拥而上,掠过开门的小沙弥,直接冲向寺庙里面。 山门之外,只剩下唐郁和阿月面面相觑,没想到拜佛也能如此疯狂。 两人缓缓走入寺庙,许多人在院中的巨大香炉前虔诚敬香,青烟袅袅,飘然而上。 “…保佑我儿子能够高中状元…”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双手合十,喃喃说道。 “…保佑我家今年有个好收成…”一位面容黝黑,形象质朴的布衣汉子。 “…保佑我娘的身体能赶紧好过来…”一位浓眉大眼的,身体偏瘦的少年。 “…”一个个信徒闭着眼睛,将心愿说与佛听。 阿月好奇地问: “大哥哥,大家拜佛,都是有所求吗?” “大部分是。” 阿月歪了歪头: “那佛会生气吗?大家并不是因为喜欢它而拜它,而是为了心中所求才拜它。” “就好像草堂的很多同学,他们来念书,不是因为喜欢书,而是为了蹭一顿午饭。 有些时候,我都替先生愤愤不平。” 阿月认真地做着对比。 唐郁哈哈大笑: “那先生有生气吗?” 阿月想了想: “好像并没有。” 唐郁他并不通佛学,只是引导着阿月思考: “那或许你可以把佛类比成先生。” 阿月恍然: “先生对来念书的人都一视同仁,所以佛也是对所有拜佛者一视同仁。” 这时一道声音斜斜地飘来,温润而清晰: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两位慧根如炬,与我佛有缘。” 两人的旁边,突然出现一个身穿月白僧袍的少年僧人,他微笑着说道。 唐郁心头一震,此人无声无息接近他周身一米的距离,而他却丝毫没有觉察。 转身看去。 只见这僧人年纪轻轻,肤白如玉,神清骨秀,令人只看一眼就难以忘怀。 这并非是单纯的清秀俊美,而是一种作用于精神领域的深刻存在感。 “哇,大哥哥,你好漂亮。”阿月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俊秀僧人,下意识地说道。 确实,这僧人的相貌柔和,柳叶眉,桃花眼,薄嘴唇,单看五官,更像一个精致的女子。 但整体气质上却不感到阴柔,反而让人一眼就感受到一种温润柔和的阳刚。 月白僧人微微一笑,向阿月微微一躬身。 唐郁主动问起:“大师可是云浮寺的高僧?” 僧人微微摇头,笑着应道:“小僧自中州之地而来,游历各方至此,特来拜会净慧禅师。” 他含笑望了一眼唐郁,又在他的腰间横刀处停留片刻: “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唐郁拱手: “唐郁,大师可叫我阿郁。” 僧人双手合十: “唐施主性情温和,心思无垢,但腰间刀器却杀气凛然,可见所造杀业颇多。” “我佛慈悲,还望施主能尽早放下屠刀,脱离苦海,否则业障缠身,恐陷沉沦。” 僧人深不可测,一眼就将唐郁看了个透彻。 他的言辞温和,却如黄钟大吕在唐郁耳边响起,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威势。 唐郁眼前好似出现一尊佛陀,妙音生莲,让人心生敬畏、虔诚,甘愿从此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以消除自身的罪孽。 叮,一声刀鸣,于有形与无形之间响起。 锋锐的刀意撕开了僧人编织的幻梦。 唐郁冷笑一声: “这位大师!普渡众生,应该要靠虔诚的佛心,而不是蛮横的佛力吧。” 僧人微微一愣神,或许没想到唐郁竟然能够激发刀意,继而笑道: “阿弥陀佛,佛心佛力,皆是佛法,皆能普渡,施主着相了。” 唐郁眼睛微微一眯:“大师此话好生霸道,不知是在哪家寺庙修行?” 僧人轻轻一笑,念唱一句佛号: “小僧法真,来自佛心禅院。” 唐郁心中微微一动,佛宗圣地,佛心禅院,九州数一数二的宗门大派。 如此便不奇怪了。 净慧禅师就曾在佛心禅院修行,如今法真游历至此,理当前来拜见高僧前辈。 唐郁微微一笑: “原来大师是禅院大宗的天之骄子,难怪心怀普渡众生之志。 只是渡人先渡己,和尚还是先审视一下,自己的佛心是否有漏,再来渡化他人吧。” 话音说罢,唐郁拉着阿月便离开。 “光头哥哥,我先走了,再见再见!” 阿月一边被唐郁拽着离开,一边拼命回头向法真挥手,属于是纯纯的颜控了。 法真神情肃穆而真诚,嘴角含笑,双手合十微微向阿月躬身致意。 然后也悄然而行,迈步离开。 第90章 识海 唐郁带着阿月在云浮寺各个大殿游览,每至一殿,阿月就诚心地上香叩首。 唐郁问:“许了什么愿望?” 阿月答:“没有许愿,我不想为心中所求而拜佛,我只是想拜佛,所以我就拜了。” 唐郁笑:“那你很厉害,比起大部分人。” 云浮寺并不大,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参观完了,唐郁便向知客僧请求拜见净慧禅师。 知客僧对唐郁有印象。 他将两人引入一间禅房休息,倒上清茶,然后去向住持通报。 不一会儿,知客僧便返回来: “两位,请跟我来。” 唐郁拉着阿月跟随知客僧的脚步,一直走到后院东北角的一间禅房门前。 咚咚咚,知客僧叩响木门。 “进来吧。” 净慧禅师温和而沉稳的声音传出,让人不自觉地心神平静。 推门而入。 净慧禅师依旧是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盘腿坐在蒲团上,他的对面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月白僧袍,俊美非凡,一双佛眼洞察世事,嘴角含笑,仿佛无事可令他起波澜。 正是禅院法真。 唐郁面色微微一沉,拉着阿月站在门口。 净慧乐呵呵地说道: “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他伸手引向法真: “这位从佛心禅院而来,法号法真。” “虽然年纪不大,但从辈分上来看,算是我的小师叔,是禅院主持方丈最小的弟子。” “他天生佛性,精通佛法,如今游历九州,正好路过川北,便来看一看我。” “我想着你们都是年轻人,或许会有一些共同话题,就想引荐你们相互认识。” 唐郁心中微微一惊。 刚刚系统提示提示法真为后天圆满,只差半步臻至先天。 如此修为境界,果然并非寻常的禅院弟子。 只是不知这法真和尚与凤栖馆花魁相比,又是孰强孰弱。 唐郁叹息一声,自从花魁入城,高手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真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即便如此,他还是和法真不对付: “净慧禅师,我们与法真大师已在前院见过,没什么共同话题,劳您费心了。” 阿月探出身子,向着法真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又赶紧缩回去,乖乖站在唐郁身后。 法真双手合十微笑,没有对唐郁的暗讽做出什么反应,倒是对阿月眨了眨眼睛。 净慧呵呵笑着:“倒是我多余了,两位施主请坐,不知此来所为何事?” 唐郁拉着阿月坐到空余的两个蒲团上,抄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 而后将阿月的遭遇缓缓道出,一直讲到鬼哭道人身死,王放从地下室救出阿月。 但阿月也因为鬼哭道人的所作所为,留下严重的心里创伤,出现了严重的应激反应。 王放和唐郁在身边的时候还好,一旦他们离开,阿月不自觉就想逃离人群,独自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希望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随着唐郁的讲述,法真的神情越来越肃穆庄严,身体微微前倾,已经沉浸在故事里。 阿月则神色怯懦,恐惧慢慢浮上心头。 净慧禅师则是充满悲悯,慈悲为怀,望着阿月长念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贫僧尽力而为。” 法真看向唐郁的眼神也大不一样,低眉颔首: “唐施主义举,小僧佩服。” 净慧禅师让阿月坐在他的正对面,轻声安慰道: “阿月施主,一会儿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一切有贫僧在。” 阿月怯生生地点头,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唐郁。 净慧轻轻念了一句佛号,眉心一股奇异波动犹如涟漪般,一圈又一圈的涌出。 他一指点出,指尖好似一团佛光乍现,缓缓点向阿月的眉心。 温润的触感碰到阿月的额头,她瞬间感觉眼前一缕光芒绽放,充斥了全部视野,却并不刺目。 她的意识随即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引,落入一片蓝天碧草之间。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阵阵微风袭来,吹一阵又阵翠绿色波浪。 蓝天没有一丝白云,是一种晶莹剔透,纯净无瑕的湛蓝色,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 微风撩动着阿月的发丝,也撩动着她的灵魂。 这是一种云淡风轻,却又震撼人心的美。 阿月已经完全沉醉,这里就是她梦想中的仙境。 “真美。” 一道苍老而亲切的声音出现在阿月身后,净慧禅师迈步走来。 “老伯伯,这里是哪里?” 净慧笑了笑: “这里是你的心灵深处,意识之海。” “阿月的心灵纯洁而善良,所以这里才是如此美丽的地方。” “那你的又是什么样子?”阿月好奇地问。 净慧笑呵呵地伸出手掌: “来,抓住我的手。” 阿月依言握住,皱巴巴的手掌,但是很温暖。 她立刻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失重感令她头晕目眩,吓得赶紧闭上了双眼。 没过多久。 “睁开眼吧。” 阿月慢慢睁开眼睛,淡金色的佛光流入眼帘,四方寰宇均是被淡淡的金色雾气所笼罩。 一道清澈的河流从远处蜿蜒流到眼前,然后又缓缓流淌离去,延伸到无尽的另一头。 她所站立的地方是一片孤零零的草地,靠着河流弯曲处,草地中央,赫然有一株参天蔽日的菩提古树。 “相传佛祖在菩提树下静坐七七四十九天,克服了内外的种种“魔障”。彻见自己本来面目,止息一切妄想无明,夜睹明星,最终正观缘起法而成就了’无上正等正觉’。” 净慧禅师声音慈祥,娓娓道来,令阿月如沐春风,并有一种通透之感。 阿月赞叹道: “老伯伯的识海也很美。” 净慧笑眯眯,再次伸出手掌: “走吧,我们去解决你的问题。” 净慧拉着阿月,神念波动,带着她再次回到蓝天碧草的识海之中。 只是,在翠色欲滴的极远处,有一抹刺目的灰色,那是一片枯萎衰败的草地。 最中心则是一片黑色的泥沼,翻滚着恶臭的泥浆源源不断散发着败亡衰退的气息。 “那就是你的心魔在识海的显化。” 阿月望着翻滚冒泡的黑色泥沼,一股恶心反胃的恶臭袭来,让她本能地想要逃离。 啪,净慧禅师宽厚的大手按住她的肩膀,温暖而有力,给她直面恐惧的力量: “不要怕,这是你的识海。” 在净慧的鼓励下,阿月睁开眼睛,勇敢直面。 “好,尝试用意念控制。” “去剥离,去瓦解。”净慧禅师循循善诱。 阿月拼尽全力地集中注意力。 内心不断告诉自己,要将黑色泥沼从青翠的草地上分离,哪怕一丝一点。 她的神色痛苦,身体因为用力甚至微微颤栗。 直面最扭曲,最黑暗的绝望,这并不容易。 但这一次,她没有逃避,因为她感受到了一只宽厚的大手,在默默地给予她勇敢的力量。 终于,一缕黑色污泥漂浮起来,晃晃悠悠。 然后仿佛受到一股莫名巨力的压迫,在空中瞬间化为齑粉。 第91章 心怀慈悲 唐郁平静地握着阿月的手。 净慧禅师一指点在阿月眉心,仅仅是一刹那之后,就缓缓放下手指。 净慧禅师眼中闪过一抹疲惫之色,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佛号。 阿月则是瞬间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双目微微闭阖,直接身子一歪,倒在唐郁的怀里。 她的气息悠长而平稳,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唐郁并未开口,但是眼中充满了疑惑。 没有等到净慧禅师,而是法真开口解释: “心魔为外邪入侵,于内心滋长,想要祛除心魔,有两个办法。 一是以高于对方的神念强行剥离心魔,但这相当于直接对识海动手,稍有不慎则令人痴傻恍惚,重则即刻毙命。 二是以神念引导这位姑娘进入识海,教导她调动自身念力控制识海,自行清除心魔。 净慧师侄用的就是第二种方法,这也是最安全稳妥的做法,但也极其费时费力,会极大消耗引导者的心神,甚至折损寿命。 九州各大宗门的师长前辈为了亲传弟子能领悟神念之妙,偶尔也会以这种方式进行引导传授。” 唐郁心中一震。 阿月不是什么武道天才,宗门天骄,更不是净慧禅师的亲传弟子。 她只是一个平平常常,受心魔所困的普通人。 净慧禅师却能没有丝毫犹豫,冒着损耗心神,折损寿命的风险,选择对阿月最好的治疗方式,这是真正的大慈悲。 “多谢禅师。”唐郁言辞恳切,万分钦佩。 因为法真先前的霸道,唐郁本对佛心禅院,甚至对净慧禅师,都有些下意识地疏远。 如今,净慧禅师的善举,让唐郁对佛门念唱的我佛慈悲,普渡众生有了更深刻地理解。 净慧禅师是真佛! 至于法真,唐郁看着这个唇红齿白,眉目俊秀的和尚,正笑眯眯地看着沉睡的阿月。 他刚才对净慧禅师的选择没有一丝惊讶,就好像如果是换作他来,也会毫不犹豫做出一样的选择。 “阿月施主很有天赋,初入识海,就能引动心念,斩灭一缕心魔。” “不过她未经修行,神气不实,不可贪功冒进,而要徐徐图之。” “以后每隔七日,带她来云浮寺。贫僧指引她锤炼心念,斩灭心魔,如此三月不断,即可功成。”净慧禅师叮嘱。 净慧面色苍白,眼神疲倦,一时间唐郁竟觉得有些愧疚。 法真望着唐郁,笑了笑: “净慧师侄身为住持,迎来送往,面面俱到,不宜过分操劳。 我本就打算在云浮寺小住,与你探讨佛学,不若之后阿月姑娘的医治,便由我来代劳罢。” “只是不知唐施主能否信任小僧?”法真转向唐郁,认真问道。 唐郁虽有些不爽法真先前的霸道行事,但阿月能否痊愈还是系于净慧禅师和法真: “全凭老禅师做主。” 净慧禅师心思通透,早就看出唐郁和法真不对付。 法真天生佛性充盈,行事无拘,但凭本心,却少了那么一丝人性。 他此次下山游历世间,也是住持方丈让其体验世情冷暖。 与人交往也是一种修行。 净慧禅师笑道: “小师叔赤子之心,不常与人日常交往,若是先前有得罪之处,那应该是他的不是。” “贫僧在此替他向唐施主致歉。” 法真笑容有些僵住,无奈地挠了挠头。 净慧话锋一转: “但小师叔修为精深,远超贫僧,距离先天也仅是半步之遥。 若是他出手,唐施主亦可放心。” 唐郁环抱着阿月,说道: “禅师多虑,有佛心禅院的千年声誉和您做保障,我自然不会有异议。” “阿月对法真大师迫有好感,想来一定也很愿意。” 净慧禅师含笑点了点头,留下这间禅房让阿月休息,自己和法真先走了出去。 阿月则一直睡到下午,才悠悠转醒。 她的一双眸子极为有神,叽叽喳喳地向唐郁讲述她随净慧游历精神之境的奇妙旅程。 唐郁微笑着附和,他能感受到阿月的状态轻松了许多,愈发感觉到神念之玄妙。 他领悟刀意有成,心念感知也愈发敏锐,只是不知何时能够化念为神,再入识海。 下山的时候,阿月恭敬地向净慧磕头,敬茶,拜师,执弟子之礼,然后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山门之外,唐郁一手牵着缰绳,阿月骑在马上,朝着净慧和法真挥了挥手,然后朝着法真喊道: “光头哥哥,阿月的病以后就麻烦你啦,我会按时上山的!” 法真含笑双手合十,朝着两人微微躬身,目送二人远去,马蹄阵阵,残阳如血。 … 唐郁、穆良和王放在三禾村又住了七日,在穆良的照料下,江生已经可以下地正常活动。 唐郁则又带着阿月上了一次云浮寺,这一次是法真以神念引导阿月入定,并没有出现意外。 阿月还和唐郁分享说她见到了法真的识海,那是一座佛光闪耀的灵山圣境。 江生家一切都在慢慢恢复,人总是在苦难中继续前进。 唐郁等人也回到川北城中,王放拄着拐,据穆良说,至少要两个多月,腿骨才能愈合。 川北城外乱糟糟,城里也不太平,金刀盟开始整合城南的大小帮派,一副入主川北城的强横态势。 炼锋堂主要做铁匠生意,与金刀盟并无冲突,但是城北的万马帮则感觉到了危机。 在金刀盟来之前,万马帮是川北城内第一大帮,与城北的贵胄望族多有往来,统御城内大小帮派,是实打实的地头蛇。 但金刀盟随花魁入城之后,则以万马帮势力薄弱的城南为切入点,用金刀盟的金字招牌吸引众多城南中小帮派投靠,迅速占据城南大半的地盘,与万马帮分庭抗衡。 两帮发生数次摩擦和械斗,互有死伤,引得官府衙门和城防军派驻大量人手维持城内秩序。就连穆良摆摊的病人都多了不少,大多数是拳脚刀剑之伤。 两帮争斗也导致城里百姓人人自危,如非必要,轻易不敢出门走动。 唐郁对此深有感触,一大清早,他在院子里练完刀后,就出门去吃早饭。 按照以往来看,走街串巷的货郎,还有琳琅满目的早市铺子应该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张。 但是如今的街道上,却是冷清了许多,即便是开张的摊子,摊主也是神色紧张,东瞅西顾,若是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撒腿开溜。 唐郁走过整条长春街,来到洛姐的包子铺,看到了那个熟悉又忙碌的身影,他轻舒一口气: “早饭有着落了。” 第92章 闹事 “一碗白粥,两个包子,一碟咸菜。” 熟悉的声音响起,洛姐抬眼瞧去,正看到一名腰佩横刀,英武不凡的黑衣少年。 “阿郁,好久没见你了。” “快找个地方坐下。”洛姐笑着招呼,只是神色有些疲惫。 铺子里稀稀落落坐了两三个人,比起以前座无虚席的盛况,简直是差远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两大帮派还没决出胜负,百姓们的生活已经被搞得一团糟。 “最近在城外忙活,刚回来。”唐郁随口应道,找了一张靠街的桌子坐下。 “许贲大哥怎么样?” 许贲是黑水帮的香主,管着长春街和下临街,黑水帮在城南有不小的势力。 “他们帮并入了金刀盟,最近经常和万马帮的势力发生冲突,唉…” 洛姐将白粥和包子端了上来,又夹了一碗咸菜递给唐郁。 “你的胳膊怎么回事?”唐郁眼尖,一眼看到洛姐挽起的袖口处,隐隐约约一处淤青漫出来。 洛姐抬起手臂,将袖子往下翻了翻,把淤青遮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说道: “帮派争斗,殃及池鱼罢了,更何况许贲是黑水帮的头目,更是被针对的重点对象。” “不过,这里毕竟还是黑水帮的地盘,他们不敢太过嚣张的。” 洛姐和唐郁说着话,瞧着不会来什么新客,便开始收拾碗筷,然后准备给流民乞丐施粥。 街对面的流民乞丐也早早聚集了一大帮子人,万马帮和金刀盟的争斗对他们影响不大,毕竟如果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心思顾及其他。 咚咚,洛姐这边摆上粥桶和几屉包子,拿着木勺一敲粥桶,流民和乞丐就赶忙端着瓷碗跑过来,一个接着一个排好队,井然有序。 “每个人半碗白粥,一个包子。”洛姐声音洪亮,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每个人也都知道。 日日如此,年年如是。 流民乞丐们领了粥和包子,都会说声感谢,然后端着早饭,回到街对面的墙根蹲着开吃。 “吆,长春街的包子西施又在装活菩萨呢?”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乱了有序而安静的氛围。 这是一个额角有疤,身材肥大的赤膊汉子,三角眼,蒜头鼻,嘴角向下,整体面相看上去透着凶狠,乖张。 他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二十余人,都是些持械拿棍的青年,在城里械斗,棍子是首选,能让人疼,轻易不会出人命。 在衙门和城防军严密布控的情形下,出了人命反而会陷入被动形势。 洛姐神色微微一凝,没有理会,手上施粥的动作却下意识地加快。 铺子里仅剩的几个食客还没吃完,就悄无声息地起身从后门溜走。 排队施粥的乞丐流民也走了一些,但是大多数还在老老实实地等着,填饱肚子比一顿棍棒更重要。 包子铺里有三个小青年赶忙跑了出来,各个手上提着朴刀。 为首的是小李,许贲的手下,专门负责照料长春街尾的包子铺和临近地段。 另外两个小青年,则是许贲因为近来局势动荡而加派的人手。 小李提刀一指,刀尖对准赤膊汉子: “王虎,你们青狼帮还敢来?” “真当我们不敢动刀是吗?” 赤膊大汉一挥手,二十多个青年汉子瞬间将小李三个人团团围住: “你动一个试试?” 小李等人面色难堪,背对着背,紧紧地握刀举在身前,随时准备出手。 王虎狞笑着走近洛姐: “不愧是许贲的婆娘,够冷静。” “可惜许贲现在脱不开身,救不了你。” 他看着洛姐仍在平静地给乞丐舀着粥水,好像压根没有听到他的话。 被无视,王虎的怒火噌得一下升起,他猛地靠近洛姐,啪的一声拍在木桌上,凶狠地说道: “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洛姐淡淡地说道: “我若是出事,许贲不会放过你。” 她继续舀起粥水,等待着下一个人。 但是王虎站在粥桶边,怒火中烧,流民乞丐踌躇半晌,根本不敢上前。 王虎看着洛姐姣好的面容,冷淡的眼神,看他好像在看一条路边狂吠的野狗,令他抓狂。 “施粥是吧?” 王虎眼神眯起:“我看你这粥水也太淡了。” 他在地上抓起一把碎石子:“我给你加点儿料吧!” 王虎狂笑着要将满手土砂和石子扔进粥里,洛姐大惊,忙伸手阻拦,可是已来不及。 忽然,一阵疾风骤起。 一只手突然横斜里探出,扣住王虎的手腕,然后猛地抓着手,往他的脸上扣去。 王虎大惊失色,只感觉自己的手腕好像被铁钳箍住,丝毫无法动弹,而且他的手还不受控制在往自己的脸上怼过来。 喝!王虎怒目圆睁,使出吃奶的力气阻止自己的手。 如此众目睽睽的场景,若是他一巴掌盖到自己的脸上,以后他还怎么在川北城混!? 然而,他引以为豪的力气犹如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甚至速度都没有半点改变。 王虎目眦欲裂,说时迟那时快! 砰的一声,他一巴掌的泥沙石子,重重地盖到他自己的脸上,然后还在脸上抹了一抹。 抹到眼睛,鼻子里,嘴里全都是泥,脸上也被石子划出一道道血痕。 唐郁松开王虎的手腕,站在粥桶一侧,笑着说道:“浪费粮食,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王虎捂着眼睛,不断地发出痛苦哀嚎,以及呕吐的声音,分外诡异和瘆人。 “是谁!”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二十个青年立刻分出一半的人马,将洛姐和唐郁围了起来。 有人拿了桌上的茶水,扯下一块衣服布条拿给王虎擦拭脸上的泥沙。 粥摊前的流民乞丐顿时一哄而散,但是都没有跑远,而是留在街对面,蹲在墙边张望。 洛姐根本没看清唐郁的动作,只觉得一阵风吹过,他就出现在了粥摊前面。 她知道唐郁并非普通人,但青狼帮人多势众,洛姐觉得不该把他卷进来: “阿郁,你赶紧离开,这并不关你的事。” 唐郁微微一笑: “影响大伙吃饭,那就是头等大事!” “这事儿,我管!” 第93章 威慑 王虎清理完满脸泥沙,双眼通红,他愤怒地抄起一根铁棍:“小子,你找死!” 他有些功夫底子,纵身一个大跳,抡圆了棍子就往唐郁的头上砸去。 唐郁眉头一挑,谁给你的勇气? 砰的一声,王虎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咣当一声,他的铁棍掉在地上,滚到唐郁脚下。 王虎哀嚎着,蜷缩成一团,不断干呕,唐郁的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把早饭都打了出来。 唐郁冲着周围人群,挥了挥沙包大的拳头,笑着问道:“还有谁,赶紧的!” 青狼帮的小青年们各个手里拿着铁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犹豫不敢上前。 王虎倒在地上,气到大骂: “草,你们老大都被揍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们的血性呢?给我打呀!” 王虎虽然手上功夫稀碎,煽动能力倒是挺强,围着唐郁的小青年大喝一声,举棍一拥而上。 “啊!” 小青年大喝着第一个冲上来,唐郁一个闪身出现在他眼前,笑着说道:“打人不用喊这么大声。” 唐郁一手掐住小青年的喉咙,打断他的叫喊,当作武器一样横扫出去,顿时将扑上来的五六个人砸飞一片。 唐郁接着瞬间矮身,躲过头上的乱棍,后撤回身一个扫堂腿,强横的力道直接扫倒三四个。 接着一阵拳打脚踢,好像打沙袋一般,咚咚几声,几道人影被揍得倒飞出去。 扑通一声,落在比王虎更远地方,发出阵阵哀嚎,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只用了两息不到,围着唐郁和洛姐的十个人,没有一个还能站着说话。 而原本围着小李三人的青狼帮众也在唐郁的威慑之下,赶紧退到王虎身边。 小李惊呼一声,跑来站在唐郁身后: “郁哥牛啊!” 洛姐也有些愣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阿郁,竟然这么厉害? “小李,问你个事儿?”唐郁一脸认真且纠结。 “这些人能杀吗?” 小李心头一震,他想起那个在地下势力广为流传的传闻,川北恶狼,嗜杀成性,杀人如麻! 一直以来,他都没办法将喝粥吃包子的和蔼少年与有杀人王之称的川北恶狼联系在一起。 如今看着唐郁那兴奋而纠结的神情,小李这才感觉到唐郁散发的杀意带来的阵阵冰凉。 “郁,郁哥,最近衙门和城防军查的严,当街杀人要通缉入狱的!” 小李努力做出最后的忠告。 唐郁失望的神情顿时挂在脸上,他望向王虎,眼神中充满了惋惜和不舍得。 唐郁直勾勾的眼神,看得王虎心里发毛。 他刚才可听得清清楚楚,唐郁是打算将他们全都杀掉的! 王虎声音颤抖:“走!我们走!” 青狼帮的人互相搀扶着准备离开,然而只见唐郁一个纵身,嗖的一声瞬间来到王虎身边。 他出手如闪电般迅速,一把掐住王虎的脖子: “我还没说你们能走。” 唐郁掐着王虎举过头顶,阳光撒下,映照出片片阴影。 王虎的一张大脸因为喘不上气而涨的通红,眼球不断上翻,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啪,唐郁将王虎摔在地上,瞥了一眼青狼帮其余人:“你们快滚。” 强大的威压好似锋利的无形之刃,断喉枭首。青狼帮众人吓得连滚带爬,一哄而散。 唐郁扯着王虎衣领,一路摩擦着地面,拖到刚刚吃粥的桌子前。 他笑眯眯地对洛姐说: “姐你忙你的,我就问两句话。” 洛姐哑然,旋即便想通了,再怎么嗜杀残忍,唐郁也是为了她好,不是外人。 她性情洒脱,也是看过血,见过世面的。 洛姐不再理会唐郁那一边,一敲粥桶,继续吆喝流民乞丐过来排队施粥。 唐郁端起吃到一半的白粥,继续扒拉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王虎终于缓过气来,便淡淡地说道: “说说吧。” “金刀盟和万马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王虎望着眼前的俊秀少年,回想到刚才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绝望,不禁一阵后怕。 “我说,我说!” 万马帮准备对金刀盟实施反攻了。 城南帮派众多,金刀盟之所以能迅速崛起,就是凭借着在川蜀的赫赫威名,短时间吸纳了众多城南中小帮派。 但是时间太短了,金刀盟还没有来得及整顿内化,整个势力内部仍然是一盘散沙。 万马帮亦是瞧准了这一点,立刻与金刀盟展开真刀真枪的势力角逐,不给金刀盟发展的时间。 他们以重利允诺,吸引了不少像青狼帮这样原先摇摆不定的城南帮派的加入。 要知道,万马帮是川北城地下势力的霸主,是游走在官员贵胄与地下势力之间的桥梁。 他们之前对于城南的帮派完全是不屑一顾的,如今却破天荒地放出并入万马帮的机会。 这对很多城南的靠着收取保护费为生的中小帮派来说,本身就有足够的吸引力。 然后,万马帮就以城南作为主要阵地开始抢夺金刀盟的地盘,把战火引向城南各处。 最近甚至有不少原先投靠金刀盟的帮派反水,金刀盟一方疲于奔命,甚至有节节败退的迹象。 “我们帮主说,要拿下长春街和临下街,作为加入万马帮的投名状。” “许贲很难缠,他当过兵,身手很好,他下面的人也是铁板一块,我们插不进去手。” “所以我们帮主才想从他婆娘下手,逼他反水,从内部瓦解黑水帮。” 王虎非常害怕,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说罢他连连磕头,求唐郁饶他性命。 呼,唐郁将粥水就着咸菜全部扒拉干净。 “滚吧。”唐郁云淡风轻地说道。 “和你们帮主说,或者和万马堂说,火并可以,不准侵扰普通百姓。” “不然…” 随着话语,一股凌厉而冰凉的寒意降临在王虎身上,让他仿佛坠入万年寒冰之绝地,从肉体到灵魂全都被冻结。 “我会亲自拜访青狼帮的。”唐郁笑眯眯地看着王虎,王虎却感觉那笑容,来自地狱。 “明白,明白!”王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张皇失措,头也不回地飞奔逃走。 第94章 陌生访客 唐郁起身,将横刀系在腰间: “洛姐,若是还有人来闹事,让小李或者其他人去小石街找我。” “就在济春堂对面。” 洛姐点点头,她已经施完粥了,正在收拾碗筷,准备收摊关铺子。 城内不太平,她也只是每天开摊一个早晨,然后就像其他百姓一样,回家里闭门不出。 若不是放不下那些流民乞丐,她早就听许贲的话,先回娘家躲一阵子,不给他添麻烦。 “给你添麻烦了。”洛姐语气中有些抱歉。 唐郁嘿嘿一声,说道:“我的名声你知道的,我就是专门解决麻烦的。” “解决制造麻烦的人,绝对的一劳永逸。” 虽然知道这句话中蕴含的凛然杀气,洛姐还是噗嗤一声地笑了,叹息一声: “真不知道这两帮派什么时候能争出个长短。” 唐郁笑了笑,帮派争斗他从未涉及过,或许很久或许很快,但他还是安慰道: “应该不会太久的。” 人活着,总是要心怀希望。 … 唐郁去了小石街,他没有再去草堂。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无忧无虑,这样很好。 但今天的事情让唐郁意识到,江湖是一场洪流,只要踏足,就会被身不由己的席卷其中。 想抽身于外,要么无情无义,绝情绝性,要么隐居深山,不问世事。 可惜,这二者,唐郁都做不到。 所以,他要离暴风中心更近一些。 这样,风暴来临之时,他至少有时间能够提醒在意的人逃离。 刚刚走到小石街。 唐郁就看到穆良摊子前,乌泱泱站了好多人,一个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看样子是某条街刚刚爆发了一场械斗。 穆良在摊子前忙得热火朝天。 连把脉的功夫都省去了,往往是看一眼,手上运笔如飞,一张药方飞出。 “下一个。” 后面疼得吱哇乱叫的,立刻走上来,还没坐下,穆良瞥一眼: “和前面一样,直接去对面开药。” 景游在济春堂里同样是不可开交,一阵噼里啪啦的药柜开合声音,就好像放鞭炮一样,没有停过。 唐郁大咧咧地走到自己的摊子前,面前空无一人,与穆良和济春堂形成鲜明的对比。 唐郁觉得干坐着有些无聊,就探过身子去问穆良:“需要帮忙不?” “想帮忙的话,那就别来烦我!”穆良干脆利落地回应,毫不留情。 “好嘞,没问题。” 唐郁心安理得地将意识沉入体内,开始了一天的修炼。 他的气毒还未清除,不能动用内力。 但是可以搬运气血,震荡筋骨,凝炼刀意。 武无止境。 唐郁有着金轮法王的体悟,龙象般若功在第十层之前不会碰到瓶颈。 只要根基积累足够,就能自然而然地提升。 即便气毒一直不清除,他也能凭借龙象般若功踏入先天之境。 还有进步的空间,所以唐郁并不着急。 中午,景游端了两碗面条出来,唐郁哧溜哧溜吃了一大碗,景游下的面条和春来不一样。 味道更加清淡一些,但是臊子炒得入味儿,就着蒜瓣儿,一旦开吃,那是根本停不下来。 吃过午饭,唐郁在摊子前微眯着眼睛,小憩一会儿。 穆良也料理完了一大波伤患,此刻瘫在桌子上,一动都不想动。 趁着阴凉地儿,夏天的风阵阵吹过,非常舒服,没一会儿,两人发出阵阵轻微的鼾声,此起彼伏。 景游笑着轻手轻脚地收拾好碗筷,也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他洗漱了碗筷,返回到柜台上趴下休息,几息之后也睡着了。 唐郁隐隐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但是他没有睁开眼睛,有可能是乌云,有可能是路过的行人,心生好奇,一会儿就会走。 唐郁继续在梦里遨游,那片阴影却依然在面前晃动,扰得他眼前朦朦胧胧,明灭不定。 再也回不到那个美梦里去了,唐郁有些不耐,没看到有人在睡觉吗? 他正要睁开眼睛质问一番,一道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响起: “安叔,他们好生奇怪,竟然当街睡觉。” “日头酷暑,墙根阴凉,寒暑之气交加,会引得外邪入体的。” 一道温润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回应道: “阿盈,这两位年纪虽然和你差不多,但都已入武道之门,轻易不会被外邪侵扰。” 唐郁忍无可忍,你们不能去别处讨论吗?他正要睁开眼睛看看是谁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不料穆良已然先一步发作,他的怒气犹如火山爆发,唐郁甚至已经感受到那磅礴的气势: “你们特么…” 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穆良语气突然变得和蔼可亲,甚至有一些温柔地继续道: “…吃午饭了吗?” 咦? 这画风不对劲儿。 唐郁微微眼睛睁开一条缝,正好看到一个妙龄少女和一个中年人站在两人的摊子面前。 那少女身着一条青缎掐花外裳,鹅蛋脸,肤如凝脂,一双大眼睛黑亮而有神,闪烁着某种引人的光芒。 她的嘴角微微含笑,巧笑嫣然,下巴微微仰起,露出白皙的天鹅颈部,骄傲地像个小天鹅。 穆良那小子,下巴微微张开,一双眼睛已经直勾勾地看呆了。 唐郁估摸着,穆良连他们两个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都已经想好了。 少女看着穆良一脸的痴汉样子,脸上闪过一缕羞红,微微嘟起嘴巴,更显娇憨媚态。 唐郁一看,这还了得? 果然穆良已经在无意识地发出一种嘿嘿的嗤笑,嘴角的口水眼看就要流下来了。 这精神攻击,太可怕了! 唐郁噌的一下,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一巴掌拍在穆良的脸上: “醒醒,有客人到了!” 在唐郁精准地肌肉控制下,这一巴掌虽然疼痛,但是不会在脸上留下印子。 啪的一声,穆良彻底被打醒,他摸着脸颊,就要对着唐郁破口大骂。 唐郁赶紧眼神一瞥摊子前的青衣少女。 穆良立刻神态一变,挂上一抹温柔而开朗的笑容,正襟危坐在椅子上。 只是穆良以前的笑容太过于嚣张跋扈,所以唐郁怎么看怎么别扭。 穆良文质彬彬地向摊前的两人问道: “不知两位要看什么病?” “在下医术高超,保管药到病除!” 第95章 提议 青衣少女轻哼一声,娇俏的鼻子抽了抽:“臭小子,大言不惭。” 声音悦耳,如泉水叮咚,面容娇俏,憨态可人。 唐郁无语,看着穆良又开始向痴汉状演变,嘴里嘀嘀咕咕:“嘿嘿,可爱,好可爱…” 站在一旁的锦衣中年人忍不住了,拂袖挡在穆良和少女身前,轻咳一声: “这位小兄弟,那我来考考你吧。” 穆良怒目圆瞪,就差爆粗口说出来,你是哪根葱,别挡着我视线! 中年人面如温玉,长髯飘飘,一双眼睛犹如浩瀚星辰,令人深陷其中,他声音富有磁性: “肝风内动,痰涎攻心,或气火上冲,这是什么病?” 穆良眼神微微一眯,有点儿门道,随口说道: “暴仆。” 中年人微笑着点点头,继续道: “或肾脏寒气上冲,或肝脏气火上逆,有的夹杂寒热往来或吐脓症状。” 穆良正襟危坐,缓缓吐出两个字: “奔豚。” 青衣少女放下嘟起的小嘴,反而是惊讶地下意识张开嘴巴,大小能放进去一个鸡蛋。 中年人目光如炬:“肚脐的两旁有条状筋块扛起,状如弓弦,大小不一,或痛或不痛。” “痃!”穆良飞速应答。 “两胁之间有积块潜藏,平时寻摸不见,痛时摸之才觉有物。” “癖!” 题目还没出完,穆良的答案已经脱口而出。 中年人又一连串问了几个刁钻的问题,穆良全都对答如流。 青衣少女不服气,小声自语: “只会识病,不会开方的话,也算不得本事。” 穆良哪能受得了这委屈,更何况是在青衣少女的面前。 他一拍桌子,啪的一声! 一根毛笔瞬间被震起来,飞到他的手中。 唰的一声抽了一张宣纸,出笔沾墨。 穆良眼神一凝,瞬间进入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世界。 骤然动笔,行云流水,又如龙蛇飞舞,眨眼之间,几张药方已然翩然飞落在桌子上。 中年人认真瞧去,桌子上一连七张方子铺开,正是对应着刚才提及的七种病症。 穆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仰着头,鼻孔朝天,傲然而立。 青衣少女靠近摊子,探身出来细细察看,三千青丝在微风中轻轻飘荡,拂在穆良的脸颊。 风中还有阵阵清幽的香气传来,犹如茉莉花,又好像是桃花,穆良分不清。 他的脸上噌的一下瞬间变得通红,高昂的头颅也瞬间低垂下来,时不时瞥一眼青衣少女。 少女可不知道她做的“恶”,正一脸认真地看着穆良写的方子,而且越看越惊讶。 穆良开的方子非常准确,而且不拘泥于书籍理论,而是结合川北的地域特点,因地制宜。 其中所涉及的药材,都是本地可以采到的,并且价钱便宜。 她回身看了一眼对面的济春堂,或者说药方上的药材,都能在对面的药铺买到。 青衣少女皱了皱鼻子,不情不愿地承认道:“没想到,你还真有一点儿本事。” 穆良嘿嘿一笑,腼腆地说: “那当然,这十里八街,全是我给看病的。” 唐郁嘴角一撇,说的也没错,这城南的十里八街,就他这么一个郎中。 唐郁实在看不下去穆良这个恋爱脑,轻咳一声问道:“两位不像是来看病的,请问有何贵干?” 青衣少女微微一吐舌头,后退一步,乖乖站在中年人的身旁。 穆良的心瞬间再次荡漾起来。 锦衣中年人微微一笑,向着唐郁和穆良拱手说道:“在下安风,侄女安心盈。” “我们二人,来自药王谷。” “药王谷?!” 唐郁和穆良瞬间一愣。 “你们来取药王谷失窃的传承医典?” 唐郁下意识问道。 “他身上被你们谷里的叛徒种下气毒,你们要先治好他,我才能给你们医经和丹经。” 穆良抬手指向唐郁,语气笃定。 安风微笑着点头: “没有问题。” “你们的条件,我已经听李广兴李兄提过,也是他指点我来此找你们。” “唐兄弟为药王谷清理门户,为他医治本就是我谷内弟子的分内之事。” 听到安风答应,穆良这才放心。 “只是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药王谷的医典传承向来是一脉秘传,只是如今被穆良小兄弟学了去…” 安风面露踌躇之色,好像不知该如何处置。 唐郁站起身来,面向安风,神情肃穆: “那又怎样?” 穆良冷哼一声: “若不是为了找寻解决气毒的方法,你以为我乐意去看你们的医经?” 唐郁听说有的宗门大派极为重视传承,若是被外人学了去,轻则废人修为,重则夺人性命。 偷学他人秘技,历来就是江湖中的大忌。 唐郁不动声色地挡在穆良面前,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安风的一举一动。 系统提示对方是江湖一流的水平。 面对这样的高手,唐郁自保有余,但若是安风想对穆良动手,他可能就会有些捉襟见肘。 穆良也神色冷峻,身形紧绷,随时准备掉头跑路,不给唐郁添麻烦。 无声的氛围,有些诡异,也有些紧张! 安心盈奇怪地看了看一脸戒备的唐郁和穆良,又看了看微笑的安风,疑惑问道: “安叔只是想请这臭小子加入药王谷,这样就不算坏了谷里的规矩。” “你们怎么这么紧张哩?”安心盈语气烂漫,纯真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好像星星一样。 这一幕,看得穆良瞬间眼中冒起了星星,冷峻的面具不攻自破。 唐郁轻舒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他望向穆良,胳膊肘戳了戳,将他从痴汉状态戳醒,低声道: “人家问你话呢?” 穆良这才反应过来,安风在问他要不要加入,九州天下的医道圣地之一,药王谷。 他有些愣神。 这,不知是多少学医之人的终极梦想。 也一定是扶养他长大的老大夫一生的希望。 甚至,加入药王谷他就能和安心盈朝夕相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穆良总有一种踌躇,犹豫的感觉,让他不敢,也不愿轻易做出决断。 穆良看着微笑的唐郁,想到了李广兴,王放,周铁山,李开还有苏北。 是,不舍得吗? 安风笑了笑,安慰道: “我知道这个提议有些太过突然。” “不过,我们还要在川北城住一阵子,看看川北的风景,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要着急。“ 第96章 疑难 济春堂后院,景游收拾出一间厢房,供安风给唐郁瞧病。 安心盈留在济春堂外,坐在唐郁的摊子上,看穆良给城南的贫苦百姓瞧病问诊。 安风先是搭了搭唐郁的脉搏,只感觉气血雄浑,犹如九天银河垂落,浩荡奔流不息。 唐郁的心脏每跳动一次犹如战鼓雷鸣,带动身体震荡,肌肉筋骨好似钢铁一般,坚不可摧。 这等肉身横练,甚至远超许多一流高手,几如天神下凡,金刚临世! “唐兄弟肉身如此强横,真乃天赋异禀。” 安风不禁赞叹。 他习惯在把脉瞧病的时候,先看整体,再重点关注局部。 即使一般意义上的健康人士,身体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小问题。 例如腰部、关节劳损,又或者是体虚贫血,气盛火旺等等。 而武者舞刀弄剑,刀口舔血,身体上尤其会留下一些受伤的痕迹。 这些受伤的痕迹在安风这样医道高手的眼中,只要细心留意,全都无可遁形。 然而唐郁却是不一样。 在安风的眼中,唐郁就像一块浑圆无瑕的宝玉,肉身强横浑然一体,无所缺漏。 唐郁笑了笑,解释道: “无法动用内力,便只能从外功入手。” 安风继续凝神,一股精纯内力从唐郁的手腕渡入体内,性质温和,如同一汪温泉涓涓流淌。 安风的内力沿着唐郁的奇经八脉缓缓推进,来到肩膀和手臂被银针封锁的穴道处。 两团精纯的气毒精元安静地落在穴道处,仿佛已经失去了活性。 “穆良小兄弟心思巧妙,竟能想到以银针将气毒封锁在两处穴道之中,不错不错。” 安风双目微微闭阖,一边用心探察唐郁体内的情况,一边赞叹不已。 唐郁心中暗笑,穆良这小子又给自己赚到一些印象分。 安风神情肃然,分出一缕内力,缓缓流向气毒精元作为试探。 药王谷弟子习练都是玄门正宗心法,性质温和,有强身健体,养气宜人的功效。 但是药师却另辟蹊径,炼毒入体,硬生生把玄门心法练成了阴毒邪功。 如果不论功法性质,药师可以说是药王谷难得一遇的创新型人才。 但也因为如此,安风对于药师独创的气毒也并没有把握,只能先试探其性质,再对症下药。 安风控制着那一缕内力小心翼翼地靠近墨绿的的气毒精元。 不料,倏一接触!原本安安静静地气毒精元就像恶狼看见小白兔,色鬼见到大美女一样,瞬间张开血盆大口,把安风的一缕内力包裹吞噬! 只一瞬间的功夫,安风就感到自己对那一缕内力的控制被完完全全地切断了。 气毒精元吞噬了安风的内力,吃干抹净,又恢复了安安静静地模样! 前后也不过一息的时间。 唐郁:“…” 安风:“…” 两人呆若木鸡,面面相觑。 唐郁默默感受一番: “好像变大了一点。” 气毒精元盘踞在唐郁的穴道,吞噬了安风的内力,反而壮大了一丝。 虽然其中的变化极为细微。 但唐郁现在炼体有成,对自己身体掌控入微,气毒精元的壮大根本逃不过他的感知。 安风:“…” 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安风讪讪一笑: “看来因为内力同源,气毒精元反而能靠着吞噬我的内力来壮大自身。” 唐郁问道: “有什么办法吗?” “呃,这我得想一想。”安风直截了当地一摊手,就差直接把这题我不会写在脸上了。 唐郁和安风走出济春堂。 穆良和安心盈在斗嘴,关于给一个病人开的枸杞应该多一钱还是少一钱的问题。 唐郁看来,像两个小学生。 啧啧,小学生们单纯的生活,还真是美好。 穆良瞧见二人出来,做了个休战的手势,好奇地问道:“搞定了吗?” 以他的医术水平,能看出来气毒精元与药王谷的内功心法有很深的渊源。 却没办法预知两者碰上了,会发生何种变化。 安心盈轻哼一声道:“那当然了,安叔出马,哪里还会有搞不定的病症?” 安风神色一囧,咳嗽两声,他今天咳嗽的次数比以往一年加起来还要多。 “这个嘛。” “唐兄弟的问题呢,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个问题呢,它肯定有解决办法。” “我们呢,还是先找一家客栈安顿下来,好好收拾一番,再从长计议。” 好家伙,一通废话文学把安心盈绕得云里雾里,但穆良可没那么好糊弄。 眼神飘向唐郁,唐郁则耸耸肩回应。 穆良幸灾乐祸,看来不是我医术不行,而是唐郁的这个病,不行! 安风和安心盈住在城东的云川客栈,距离川北七狼的宅院并不远,仅隔了两条街。 傍晚时候,安风提出要宴请川北七狼,地点就定在千金楼。 因为凤栖馆花魁的进驻,附庸风雅的安风也想趁此机会见识一番。 当然他不准安心盈跟随,风月之地实在不方便带女子出入,关键还是自己的侄女。 若是安心盈回去向她爹告状,说安风带她出入千金楼,听曲作乐。 安风以后也就别想在药王谷混了。 穆良内心是很想去的,但是在安心盈面前,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他一脸正气凛然,对安心盈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穆良从未去过陆华街上任何一家风月场所。” 然后内心补充,千金楼喝酒应该不算! 唐郁也心有踌躇。 喝酒听曲,找千金楼的小娘子捏捏肩,揉揉腿,这等舒服的美事儿,他是很愿意的。 但当他一想到凤栖馆花魁那摄人心魄的眼眸,妖媚惑心的微笑,便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张书曾经甚至差人来请唐郁,说花魁想见一下《青玉案•元夕》的赋词人。 唐郁均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这一次,他也一定要坚守底线。 苏北是女子,既然穆良和唐郁都不去,她便干脆也不去。 而是邀请安心盈来宅院做客,他们准备在家里自己做一顿好的。 最后便是安风,李广兴,周铁山,李开,还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王放。 五人踏着夕阳洒落的金辉,赶赴一场千金的盛宴。 第97章 月色 今晚月色很美。 夜空清朗,璀璨的银河横跨整个天际。 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银河一侧,月光如流水倾泻而下,银辉熠熠,铺满了苏北的小院。 穆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突然问道:“药王谷是怎么样的?” 安心盈坐在一个木制秋千上,身形随着秋千摇摆忽上忽下,玩得不亦乐乎。 俏脸两侧的青丝在夜风中飞扬,有一种别样的动态美感。 “药王谷很好啊,有爹有娘,有安叔,还有许多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大家一起学医,互相讨论疑难杂症,互相喂药,一起试毒,很开心的。” 穆良微眯着眼,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喂药试毒,还能很开心? 安心盈眼睛很亮,和天上星星一样亮,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我们药王谷也很漂亮的,冬暖夏凉,四季分明,风景很美。” “我最喜欢冬天下雪的时候,堆雪人,打雪仗,把师兄埋进雪堆里,可好玩了!” 穆良皱起了眉头。 听起来,你的师兄好像过的不怎么样,又要被喂药试毒,还要被埋在雪地里。 安心盈坐在秋千上高高地荡起来,她的声音好像从月宫飘来一样,清澈而灵动: “等你去了药王谷,我带你去看雪咯! 那景色保证你从没有见过!” 穆良撇了撇嘴: “下雪,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见过。” 川北虽也有下雪,但毕竟风光不同。 这里的冬天气候虽冷,雪花落下来存不了太久,很快就会融化为水。 穆良曾听南来北往,出入川蜀的商旅行人讲述过,雪落漫天的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从天上到地下全都白茫茫一片,人在这样的天地伟力面前,就像蚂蚁一般渺小。 “我还没有答应要去呢?”穆良小声嘀咕。 他望着在秋千上发出阵阵咯咯笑声的安心盈,像一只可爱的小鸭子。 “上菜啦!”唐郁一手两个盘子,一下就从厨房闪到院中。 四道菜肴被整齐地摆放在小院的石桌上,小炒肉,炒青笋,宫保鸡丁和辣子鸡。 苏北紧随其后,左手端着一盆炖鸡汤,右手还平举着酸菜鱼和青豆炒双菇。 石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菜肴,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唐郁只是打下手,苏北才是主力。 穆良的肚子不自觉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双手高举,怪叫一声遮掩肚子叫: “苏北姐万岁!” 安心盈惊讶地从秋千上跃下来。 她小嘴圆张,鼻子用力吸了吸,香气中混合着一种辛辣的刺激,让她不自觉地口齿生津。 没想到这个冷若冰霜,黑袍加身的姐姐,竟然有一手好厨艺。 唐郁从房间里拿出一瓶玉壶春,是上次张书送他的,一直没有舍得喝。 他找了四个酒盅,打开酒塞子,清新淡雅的酒香瞬间四溢,唐郁瞧着安心盈微微蹙眉: “没喝过?” “爹爹不让。” 没喝过酒,但安心盈心中充满好奇。 “嘿,你安叔去那千金楼,喝的就是这玉壶春。” “要不要尝一尝。” 唐郁像一只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 安心盈小嘴一抿,下了重大决心: “给我倒上!” 穆良微微一愣,有点叛逆,像我! 哗啦啦,酒水如清泉倒满四个酒杯,安心盈小脸红扑扑,眼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还没喝酒,她好像已经上头。 唐郁赶紧招呼几人喝酒吃菜,并给安心盈介绍了几道川蜀特色,全都是满满的辣子。 安心盈两眼放光,一边不停地动筷,一边嘶哈嘶哈地吸着空气,直呼好辣好辣。 再来一口酒,火烧一般,灵魂直接升天。 与三五好友,把酒言欢,共赏月色,是人间乐事。 四人年纪相仿,除了苏北是座冰山一样,穆良和安心盈都很能说。 唐郁就插科打诨,一边倾听,一边提问。 后来。 穆良给安心盈讲述川北的风光轶事。 安心盈给穆良讲药王谷和九州天下。 唐郁和苏北在一旁静静地听。 月色撩人,欢声笑语在小院里传荡不息。 … 翌日清晨。 天光微亮,紫气东来。 宿醉的唐郁准时转醒。 昨晚穆良和安心盈几乎同时醉倒,苏北将安心盈送回客栈,唐郁则将穆良抬回厢房。 然而两人才各自散去休息。 唐郁张开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起身出院子里练刀。 强悍的体魄让他丝毫没有恶心干呕,肌肉无力等等这些宿醉后遗症。 一个时辰后,唐郁来到长春街。 洛姐的包子铺里,人丁依然稀少。 但是靠近街道的摊子边上,却坐了三个生面孔,唐郁之前从未在包子铺见过。 一个着青色长袍,羽扇纶巾,青髯飘飘,翩翩文士打扮,只是眉目狭长,略显阴郁。 另外两个穿深色劲装,太阳穴微微鼓起,神色冷峻,身形矫健有力,均是内家高手。 唐郁微微凝神,其中一个,更是有江湖二流的水平。 三人气质不凡,绝非常人,唐郁心中有了猜测,这些人应该是来找他的。 不过天大的事儿,还是要先吃饭才行,唐郁缓缓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 “一碗白粥,两个包子,一碗咸菜。” 话音刚落,洛姐就将备好的早饭端了上来。 她担忧地瞧了瞧陌生的三人,低声对唐郁说道:“一早来了没点东西,应该是在等你。” 唐郁微微点头。 像是听到了洛姐的话,文士突然轻咳一声,淡淡地说道: “老板娘,给我来一份和这位少侠一模一样的。” 洛姐微微一怔,反应极快地应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 唐郁没管文士和他的两个打手,自顾自地喝粥吃包子。 而整个包子铺,只有唐郁和文士三人坐在铺外的摊子上,其余人都坐进了铺子里。 仿佛都在下意识地远离他们,趋利避害,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本能。 唐郁吃的很慢,但是却吃的很香。 文士尝了一口皮薄馅大的包子,喝了一口浓而不稠的白粥。 然后就将碗筷放在桌子上,不再动。 他平日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粗糙的街边铺子,实在不合他的胃口。 第98章 万马帮 吧嗒,唐郁喝完最后一口白粥,将碗筷放到桌子上,笑眯眯看着耐心等待的文士: “浪费食物,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青衣文士起身,然后坐到唐郁的对面,拱了拱手说道:“近日胃口不佳,恶狼兄弟见谅。” 两个打手站在青衣文士身后,好像两个没有感情,不会产生情绪波动的雕塑。 “这位先生从何而来,找我何事?”唐郁腰板挺直,目光平视,好奇地问道。 青衣文士嘴角含笑,郑重地拱手介绍道: “在下万马帮,苏沐青。” “特来此邀请恶狼兄弟加入我帮,共襄大业。” 意料之外。 唐郁没想到,万马帮会直接向他抛出橄榄枝。 他疑惑道: “你知道的吧,我是恶狼。 但也是川北七狼中的一个。” 苏沐青微笑点头: “川北七狼的威名远扬,我们自然知晓。” “我们帮主也曾与头狼李广兴李兄一起喝过酒,表示招揽之意,只是被拒绝了。” 唐郁:“既如此,那为何又来问我?” 苏沐青快速对答: “据我所知,恶狼兄弟加入川北七狼不过半年之久,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唐郁笑着问: “万马帮是更好的选择?” 苏沐青轻摇羽扇: “川北城里,官府势力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城南一盘散沙,万马帮才是川北城真正的掌舵人。 权力,名望,地位,财富,这些江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万马帮都能给你。 这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唐郁嘿然一笑: “也不尽然吧?炼锋堂本就势力不弱。 如今又冒出个底蕴深厚的金刀盟,我看万马帮最近恐怕也是焦头烂额。” 苏沐青哂笑道: “炼锋堂除了铁匠铺子,在城内并无根基,而且他们志不在此,不足为虑。 金刀盟看似强势,不过是吸纳了城南的中小帮派,外强中干,击之即破!” 苏沐青微微前倾身子: “若没有变数,金刀盟翻不起大浪。” 苏沐青认真地看着唐郁,补充道: “在我看来,你或许是最大的变数。” 唐郁眉头一挑: “你们可真看得起我。” 苏沐青微微正色: “川北杀人王,嗜血成性,杀人如麻,这样的名号很难不让人重视。 若非笃定确认,我真的很难将你和凶名在外的恶狼联系在一起。” 唐郁无奈耸了耸肩: “谣言止于智者。” 苏沐青笑了,正襟危坐,目光炯炯: “所以,恶狼少侠,你的答复是?” 唐郁笑了笑:“听着确实令人心动。” “不过,我拒绝。”没有丝毫犹豫。 “我不愿卷入帮派斗争。城内械斗,不能随意杀人,束手束脚我不喜欢。” 唐郁微笑看向苏沐青: “不过,只要你们不侵扰百姓,我也没兴趣掺和进来,也不会是你所说的变数。” 唐郁的话语干净利落,刀意隐现,像有一把无形的刀锋斩断了苏沐青反驳回应的气机。 隐含杀气的话语让苏沐青内心震惊,他几次想开口再续,都觉得极其难受。 看着唐郁淡然微笑的神情,苏沐青心中莫名直觉,这是他的手段。 于无形之间,在意识层面阻断他人言行,川北恶狼,竟恐怖如斯! 苏沐青冷汗涔涔,站起身来,无言地躬身拜别唐郁,携着两名护卫离开。 唐郁目送万马帮的人远去,他对苏沐青的印象不坏,感觉是个能讲理的人。 他吃完早饭,和洛姐打了招呼。 准备回去找安风继续研究体内的气毒。 … 城北,一处形制恢宏的宅院里。 宽阔的大厅,苏沐青站在中央,给坐在首座的中年男子汇报与唐郁接触的情况。 中年男子是万马帮的帮主,马青雄。 豹头环眼,粗犷豪迈。 眉宇之上有细细的纹路,那是因为习惯性挑眉形成的,带有淡淡的倨傲。 嘴角嗪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有一股子邪气和独特魅力。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极其富有感召力: “你是说,他拒绝?” 马青雄的语气中隐隐藏着怒火。 当年他与李广兴对饮,摆足了诚意招揽,就是被敷衍拒绝。 如今,川北七狼的一个新进小辈,竟然再次拒绝他抛出的橄榄枝。 万马帮在他们的眼中,就如此一文不值! 苏沐青恭敬地站在厅中,低垂着头。 面对盛怒之中的马青雄,即便是共事多年,他也依然要谨小慎微。 “是的,不过恶狼答应不参与两帮争斗,只要不去骚扰百姓,尤其是长春街的包子铺。” 嗯?马青雄瞳孔微微一缩,还未回话。 一道声音从旁刺进来: “呵呵,他还敢提条件,分明是不将万马帮放在眼里。” 这声音年轻有力,却带有一丝嘲弄意味。 来自于坐在一旁的一位身形健硕、面容狂傲的锦衣公子。 马青雄冷哼一声,压抑着怒火: “不知周公子有何高见?” 此人正是周博远,城防军校尉之子,先前与唐郁在千金楼有隙。 “恶狼与长春街包子铺的人有旧。” “那是黑水帮堂主许贲夫妇的铺子,黑水帮如今被金刀盟收拢。 若是紧要关头,难道恶狼会不顾及旧情,袖手旁观吗?” 周博远语气平淡,却时刻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嘲弄和反问: “恶狼虽然凶名在外,但他杀的都是山贼流寇,穷凶极恶之辈,这个人可是很重情义的。 若是金刀盟从许贲入手,邀请恶狼加入金刀盟,那万马帮,可就损失惨重咯。”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苏沐青: “这一点,我想苏先生不会没想到吧?” 苏沐青眉头一皱,他确实不知道唐郁和许贲的这层关系。 他只以为唐郁是普通的食客。 当日对青狼帮的惩戒也只是路见不平。 “周公子为何对恶狼的情况,甚至是性情都掌握的如此详尽?” 周博远不动声色: “川北城有什么强人,新出了哪些高手,城防军自然要了解的清楚一些。 否则,若是城中百姓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要治城防军一个失职的罪名?” 马青雄面如重水,沉如深潭: “那依照周公子的意思,又该当如何?” 周博远淡淡一笑: “这一点,马帮主应该比我更有经验。”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面对不确定性的危险因素。” “我通常会选择先下手为强!” 苏沐青听到这里,赶忙惊呼: “万万不可!” 第99章 祛毒,突袭 万马帮盘踞城北,与川北城的官府贵胄往来密切,经常帮他们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周博远作为城防军一系,行事逞性妄为,自然与万马帮更是熟稔,是他们这里的常客。 马青雄明白,在万马帮与金刀盟胶着难分之时,取得城防军的支持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至于恶狼,一个江湖高手罢了。 这偌大的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高手。 马青雄没有理会苏沐青,哂笑道: “明人不说暗话,要我帮你杀恶狼,那你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马帮主果真豪爽。”周博远坐直了身子,面带笑容,语气却像寒冰一样冷。 “事成后,城防军尽出,助你驱逐金刀盟。” 苏沐青震惊,周博远这是下了血本,但他无半分军职,怎么指挥得动城防军? 马青雄:“这是你爹的意思?” 周博远站起身,傲然说道:“那是自然。” “好!”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苏沐青心里发凉。 回想起唐郁刀锋一般冰冷的气场,他莫名地产生一种直觉! 赶紧离开万马帮这个是非之地! … 一连三天,唐郁沉浸在研究中。 具体来说,就是安静地躺在床上,被安风研究。 虽然进展缓慢,但好歹有些收获。 首先,气毒精元虽与药王谷心法同源,但性质却是完全相反,一阴一阳。 气毒精元能吞噬药王谷心法内力,以之为养料壮大自身,而且是不需要人为操控。 这是内力性质决定的,就像两块磁铁一样,一旦靠近,就会牢牢地吸在一起。 安风便提出了一个思路。 以他的内力为饵,吸引气毒沿着十二正经的手少阴经流淌而过,一路行至小指的少冲穴。 然后以银针刺穴,将气毒从少冲穴排出体外。 这也是基于唐郁的体魄强横,经脉坚韧,可以承受气毒的腐蚀性伤害。 安风和唐郁尝试了一次,他分出一缕内力作饵,引诱气毒精元分裂出一缕。 然后以药王谷内力沿着手少阴经流淌不绝。 不出所料,气毒就像贪婪的饕餮追着食物一般,沿着手少阴经横冲直撞。 一路吞噬安风的内力,一直冲到小指部位。 安风瞧准时机,一枚银针如电飞射,精准刺入少冲穴的位置。 唐郁猛地控制筋骨震荡,气血勃发,噗的一下,一股淡淡墨绿色烟气飘出。 成了! 安风兴奋地与唐郁击掌! 研究出针对性的解毒方法,接下来就是水磨功夫。 为了保证经脉不被气毒腐蚀伤到根基,安风决定分次慢慢将气毒精元一点一点排除体外。 唐郁倒是并不着急,几个月的时间都等了,不在乎多这十天半个月。 他仍是照例练武,摆摊。 每逢七天便带着阿月上云浮寺见法真。 然后听从安风的安排,定期去客栈清毒。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川北城内混乱,便有许多恶人浑水摸鱼。 有人被恶霸欺负了,在外结仇了,钱财被抢了,总会产生杀人的念头。 但是他们不敢,或者是没有能力。 于是,便找到了唐郁。 小石街里,买凶杀人,渐渐在城南流传。 唐郁摊子的生意竟然异常的红火。 人们发现, 欺侮贫弱的恶霸,隔天就死在阴暗小巷; 拦路抢钱的泼皮,当日就横尸街头; 强抢民女的狂徒,夜里被发现悬于梁上; …… 唐郁虽然并未出城,但是却也收获了不少因果点,更赢得一批口碑相传的忠实客户。 这一天,安风通知他要发起最后的冲锋! 手臂上的气毒已经被清理干净,现在还剩肩膀处的部分气毒精元未清。 安风这些日子被唐郁强横的经脉韧性所震惊,开始逐渐加大祓除余毒的力度。 按照他的估计,今天可以一举将气毒全部清楚干净,只不过耗时会比较长。 这天下午,唐郁早早撤了摊子,和旁边摊子上的穆良和安心盈打了声招呼就往客栈去了。 安风早已经恭候多时。 房间里,一个巨大的木桶盛满了热水,木桶里还放满了各种益气补血的药材。 热气腾腾的水汽弥漫整个房间,一缕缕白雾飘荡,让唐郁想到千金楼二层的沐浴室。 可惜,这里没有欲拒还迎,媚眼如丝的小娘子,只有一个长的还不错的中年老爷们。 唐郁脱光衣服,扑通一声跳进木桶里。 药浴的效果立竿见影,唐郁瞬间感到一股热气由外而内,流便全身。 唐郁先泡了一个时辰的药浴,一直泡到气血翻滚,血脉偾张。 然后便一下子跳出木桶,擦干净身子,换了身干净衣服,平躺在床上。 伸出左手,搭在床头的脉枕上面。 一切准备就绪,安风一袭紫袍锦衣,神情严肃地走到唐郁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脉搏。 一股精纯的玄门内力流入唐郁经脉,轻车熟路地沿着十二正经流向肩膀,气毒精元之所在。 最后的祛毒,正式开始! … 深夜,长春街道空无一人。 洛姐和许贲的家,就坐落在包子铺后的四合小院。 这天夜里,洛姐和许贲亲自下厨,招待小李和另外两个手下。 许贲更是翻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感谢他们这些日子看顾洛姐的铺子。 六样小菜,一壶好酒,五人边吃边喝,说说笑笑,气氛欢乐。 忽然,院子里凭空出现两道人影。 两人俱是身穿黑衣,戴着奇异的黄铜面具。 一人手持长剑,一人腰佩短刀。 两人沉默着一言不发,缓缓向着五人靠近。 “你们是什么人?!” 许贲大惊,青狼帮?毒蝎门? 他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最近交手的帮派,但又一一否认,这些人没有这个胆量和气魄。 看着那黄铜面具,许贲想到一个传说。 传说万马帮共有十二名帮派供奉,以十二生肖命名,皆戴着对应生肖的黄铜面具。 这十二人实力强横,均是二流高手,是万马帮稳居川北城第一大帮派的底蕴根基。 而今日来的两人,正是带着猴子和猪的面具,申猴与亥猪。 许贲猛地一把将洛姐推进屋子里,飞快的房门上锁,他佯装镇定地大声质问: “万马帮十二生肖!” “你们这等人物,为何突然光临寒舍?” 许贲拖延时间的同时,偷偷朝着仍在发愣的小李三人摆手势。 让他们赶紧伺机逃命,去找外援! 第100章 飞 夜深,人静。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骤然响起,急促而密集。 云川客栈天字一号房门外,景游一脸焦急地扒在门上,不断地敲着。 半晌仍没有什么动静。 景游直接开口: “郁哥,你在里面吗?” “安先生,你在吗?” “长春街包子铺出事儿了!” … 一刻钟前,济春堂门口同样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迟缓,像是用尽全力地砸在门上。 准备休息的景游犹豫片刻,套上一件外衫,拎了一根木棍走到门前察看。 最近川北城不太平,尤其是在城南,入户打劫的事儿时有发生,再如何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景游透过门缝看去,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年轻人趴在济春堂的门口。 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柄断刀,口中还在不断地喷涌鲜血,几乎神志不清! 景游大惊失色,慌忙打开木门,将年轻人扶起来查看伤势。 一道肉眼可见的刀伤从胸口一直划到腹部,深可见骨,左胸有一道贯穿剑痕。 景游虽然学医不久,但他已经能够清楚地分辨,如此多的致命伤和出血量。 这人能支撑着来到济春堂,都已经是奇迹。 “找,恶狼!” “长春街包子铺,万马帮!” 年轻人提着一口气,攥着景游的衣袖,不断急促地说道: “快!” “快去救许哥,洛姐!” 年轻人说完这几句,一口气全部吐出。 眼睛里的神采好似潮水退去,快速地消散,身子一沉,已是撒手人寰。 长春街包子铺。 景游知道,那是唐郁每天吃早饭的地方,他还给景游和穆良推荐过。 他偶尔会去一两次,老板娘洛姐是个貌美如花,性格爽利的女子,有一种独特魅力。 许贲他也见过,和洛姐打打闹闹,夫妻之间很是恩爱,让景游这只单身狗羡慕不已。 眼前的年轻人,景游也眼熟。 好像叫做小李,经常被洛姐使唤帮忙。 只是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死在自己怀中。 人已经死了,交代的事情却没有办完。 景游知道事态紧急,立刻行动起来,先将小李的尸体先搬进济春堂的后院安放好。 然后穿好外套长衫,揣了一把尖刀,匆匆走入夜色之中。 他不知道川北七狼的住址,但这几日在与穆良、安心盈闲聊时,倒是知道他们住云川客栈。 唐郁下午早早离去找安风祛毒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便直接赶到云川客栈。 咚咚咚! 屋子里烛火还亮着,倒映着忽长忽短的阴影。 景游继续拍打着房门。 忽然,吱呀一声,房门猛地打开! 唐郁一身黑衣劲装,头戴黑底金纹抹额,一头齐肩黑发束起,干净利落。 他周身涌动着莫名的气息,时而灵动,时而雄浑,时而炽热,时而寒冷。 腰间一柄横刀仿佛与唐郁浑然一体,散发着某种惊人而危险的气息 伴随着周身浑厚而澎湃的气血翻滚,景游只感觉好似见到一尊下凡的天神! 一双眸子犹如寒星扫视而来,唐郁低声说道: “走!” 景游瞬间觉得一阵空间挪移,天旋地转,强烈的失重感,让他感到头昏目眩。 “啊啊啊!” 往下一看,景游发现自己已经双脚离地,身处高空之中,下意识地狂呼大叫起来。 “别担心,不会掉下去。” 唐郁的声音有些低沉,透过耳畔呼呼的大风,传入景游的耳朵里。 景游这才发现唐郁一手拎着自己的衣领,身形与地平行,潇洒飘逸。 好似飞鸿横渡,惊雁掠空,在天空自由翱翔。 再看脚下,无数的白砖青瓦,亭台楼阁犹如幻影般一闪而过。 每每遇到翱翔力尽下落之际,一枚石子就从唐郁手上飞出。 唐郁拎着景游,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脖子流入景游体内,他顿时感觉自己身形如燕。 旋身,足尖踏在半空的石子上,唐郁以此为支点,身形带着景游再次掠上云霄。 景游目瞪口呆,眼前一幕,犹如神迹! 长春街尾,四合院中。 天空之中两道人影犹如流星般坠落而下,呼啸的飓风席卷无边尘埃。 落地之时,又如同一片鸿毛般轻巧。 唐郁将景游放开,一股内力输入他体内,缓解因失重坠落而产生的恶心与不适感。 院子里,一片狼藉。 正中央的石桌石凳断成两截,切口整齐,是强横的刀剑气劲所致。 房门碎成数段,被直接轰进了屋里,门口有鲜血洒落,只是已经干涸成深褐色。 应当是有人奋力抵挡而不敌,唐郁摸了摸地上和门框上的刀剑划痕,是许贲。 院子里还有两具尸体,是那两个跟着小李的年轻人,一个被一剑封喉,一个被一刀刺穿心脏。 尸体都已经冰凉,唐郁沉默不语,抬手将两人的眼睛轻轻阖上,猛地站起身来。 “万马帮?” 景游也被院子中的场景所震撼,他前半辈子见过的死人都没今天来的多。 “是,是的。” 景游猛然惊觉,唐郁是在问他。 “小李兄弟,临死前说的。” 唐郁皱起眉头,先前接触之时,万马帮并未展露如此强烈的敌意。 究竟为何? 唐郁困惑不解,忽然他耳廓微微一动,听到一个细微的响声。 有人在门外! 气毒清除之后,唐郁终于能够动用内力,周身内外浑圆合一,五感也得到极大提升。 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砰! 院门犹如被狂风猛地扑开,风中传出一声清脆的刀鸣,一抹似有若无的刀光隐现。 唐郁身形已然消失在院子中间。 受到的震撼太多,景游已经麻木,他下意识地赶紧跑出院门。 只见唐郁握着横刀,刀锋如寒夜里的落雪,银白而冰凉,距离脖颈只剩一寸距离。 刀锋所指的,是一个身穿青衣长袍,头戴纶巾的文士,长相俊逸,只是此刻有些狼狈。 这人举着双手,一脸苦笑,结结巴巴说道: “恶狼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唐郁眼睛微微眯起: “苏沐青先生,我现在满心的疑惑,需要你为我详细解答!” (第100章了,正式解毒!) 第101章 凶兽 “周博远要杀你。” “还承诺以城防军相助,镇压金刀盟。” “你知道的,对于万马帮来说,成千上万的城防军比一个江湖高手重要的太多。” 苏沐青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唐郁默然。 周博远! 当日在千金楼结怨,不仅派白虎帮深夜围杀,失败之后,反而记恨至此。 关键他还极为有耐心,能蛰伏这么久,暗中将唐郁调查了个清清楚楚。 如今一朝发难,直指他的破绽所在。 说到底,这是自己的恩怨,连累的了其他人。 “洛姐和许大哥在哪里。”唐郁问道。 “城南出门,往西走二十里,有一间山庄,那是周博远的私产。”苏沐青回答。 “许贲夫妇就在那里。” “多谢。” 唐郁说罢,便要准备离去。 苏沐青忍不住道: “你应该知道,那里是一个陷阱,一个围杀你的陷阱。” “我知道。”唐郁淡淡说道。 “即便是天罗地网,你也要去?”苏沐青强调。 “要去。” 苏沐青内心不禁产生了一丝敬佩,或许这就是侠义之道。 虽千万人,吾往矣! 唐郁望着苏沐青眼中的敬意,笑了笑:“因为到了那里,我就可以尽情地大开杀戒了。”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说罢,唐郁纵身高高跃起,好似瞬间攀上半空的流云,向着远处飞掠。 一个呼吸的时间,已经消失在茫茫夜空。 一股寒意从苏沐青的内心深处蹿起,令他从骨髓到血肉全都一片冰凉。 原来,唐郁那根本不是侠义的信念,而是去寻觅一场嗜血的狂欢! 唐郁内息运转,身形轻盈,好似一片飞羽,夜风在耳畔呼啸,有一种恣意畅快。 很快,他就看到城南门。 这个时辰,城门早已经关闭。 高大的青石墙上,夜巡的士兵百无聊赖地斜靠在墙边,神情困倦地打着哈欠。 天空中一缕黑影飘过,悄无声息,丝毫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唐郁轻飘飘地落在城外官道上,辨了辨方向,正准备再度纵跃而起。 忽然,耳畔传来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唐郁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曲指一弹。 一枚石子飞旋而出,与一枚透骨钉轰然相撞,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劲力在空中碰撞消弭。 “苏北姐,大半夜不睡觉,追着我干嘛?“ 一道黑袍身影从城墙上翩然落在唐郁身前: “你去杀人?去杀谁?” 唐郁纠正:“我是去救人,有人想杀我。” “带路吧。”苏北也不废话,但表明了态度,要和唐郁一起去。 唐郁疑惑:“你怎么会跟在我身后?” 这个地址是苏沐青告诉他的,川北七狼的其余人根本没机会知道。 而且对手是万马帮,高手众多,他不想将其余人卷进来。 若是出现伤亡,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正好去客栈看你疗伤的情况,碰到你带着人跳上屋顶,就跟上来看看。” 苏北语气平淡。 唐郁不置可否,撇了撇嘴:“走吧。” 两人向着西边疾驰。 没多久,便两人就远远望到了目的地。 私人山庄很显眼,离官道不远,坐落在川江之畔。 碧瓦白墙,绿树掩映,十分的寂静。 唐郁仰着头,看着高大的朱红色铜门,紧紧闭阖,像是一扇通往地狱的入口。 “我先进去,吸引注意力,你绕后救人。”唐郁对苏北说道。 苏北略一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乌云盖顶,月黑风高,夜风骤然变得喧嚣,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万籁俱寂,显得山庄内更加幽深黑暗,犹如噬人的深渊! 砰! 山庄大门处,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这声音犹如九天惊雷,于无声处,轰然炸响。 朱红铜门瞬间出现一片凹陷。 明显是被一股绝强力道,硬生生砸出来的。 停顿了一两息的时间。 砰! 轰鸣声再度响起!朱红色大门凹陷更甚,中间部位已经被砸的扭曲变形。 山庄里,凡是阴暗中躲藏的人影,均被这震天撼地的巨响骇得心脏猛地颤动。 即便做好准备,但是看着朱红色大门在巨大的轰鸣声里,一下接着一下,变得凹陷扭曲。 一种对未知力量的恐惧,还是会在一声声雷鸣般的巨响中,一点点积累。 每一声,都好像有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心脏上,让人灵魂都跟着颤抖! “他为什么还不进来?!”焦灼地语气,像是自语,又像是喝问。 就好像门外有一头绝世猛兽,明明可以随时破门而入,但却以戏弄猎物的心态。 一步步摧毁猎物的心理防线! 砰! 巨大的声响仿佛另整个山庄都跟着颤抖!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但门外的,明明只是一个人,一个单薄少年! 阴影里的众人死死地盯着破烂不堪的大门,紧绷的神经已经到达极点。 夜风吹过,冷汗顺着众人的额头,从脸颊缓缓滑落。 砰! 雷鸣炸响,地动山摇! 大门直接飞进庭院,重重摔在地上,变成一顿破铜烂铁。 人呢? 埋伏的众人惊疑不定! 蓦然,一道黑影猛地蹿入,犹如一道飓风席卷,好似一道流星坠落夜空。 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空气爆鸣! 伏击的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一道黑影如闪电,一路狂飙而过,已经掠过第一处庭院。 而他们的弓弩这才刚刚装上机括! “草,怎么可能?” 砰! 第二道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径直砸飞! 这次是木门,唐郁身影一闪,紧跟着补上一脚,木门嗖的一声劲射而出。 哗啦一声,直接撞开中间的厅堂! 黑影如影随行,紧跟着踏入屋内。 庭院所过之处,嗖嗖一阵弩箭劲射,全都落空扎在地上,速度太慢了! 没人!唐郁扫视厅堂,一沾即走。 一拳凝握,贯通全身力道,骤然轰出,厅内的墙壁被轰的粉碎! 唐郁跃墙而出,飙向下一处地方,只留下厅堂里缓缓飘荡而出的黑色毒烟。 唐郁好像一个人形凶兽,在山庄里横冲直撞,遇墙砸墙,遇房拆房,无物可挡! 山庄内,响起连绵不绝的轰鸣声,烟尘弥漫四起,好似地龙翻身。 甚至一些小型的库房,亭台,木阁,假山直接被唐郁一路砸过,直接轰然倒塌。 第102章 杀 唐郁的速度太快了! 如迅雷,似闪电,疾风骤雨,席卷过境! 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多过一秒。 连发劲弩,机括暗器,毒物毒烟,铁笼锁链,所有的埋伏,所有的陷阱都仿佛形同虚设。 机关上一秒刚刚被触发,下一秒唐郁已经掠至三丈开外,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 就连四处埋伏袭杀的人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唐郁已经一闪而过,消失远去。 甚至,唐郁有时直接破墙而入,恰好撞到在房内埋伏的人群。 嘿然一笑!刀鸣乍起! 一阵眼花缭乱的刀光突兀闪现,徒留一地尸体,人影渺然。 “玛德,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周博远一袭黑衣站在远处的高阁之上。 看着山庄前院里轰声如雷大作,烟尘四起漫天,一座座亭台楼阁轰然倒塌。 这他娘的还是人? 一道魁梧伟岸的身影迈步走到周博远身边。 凭栏望去那地动山摇的震撼场景,马青雄面露惊异之色,破口大骂道: “周博远!你他娘的坑我!” “慌什么?” 周博远不屑地说道: “他再猛,扛得住守城硬弩?” 唐郁不断穿梭在一间间楼宇亭台,山庄已经拆了一半,除了机关陷阱,没有找到洛姐的线索。 四围埋伏的人群也放弃了近身突袭,而是将硬弩搬上高阁,并集合分成数个箭队。 远远地对准了在山庄里流窜的身影,进行大面积的火力覆盖! “放!”随着硬弩手一声大喝,十余架硬弩发出崩的一声脆响。 嗖嗖嗖! 十几道又粗又长的箭矢向着庭院劲射,发出阵阵尖锐且刺耳的呼啸。 与此同时,屋檐上,阁楼顶,周遭数十名弓手,亦是拉弓,齐射! 唰唰几声! 一阵接着一阵箭雨紧跟着硬弩长箭,遮天蔽日,将整片夜空全都笼罩。 唐郁抬眼望去,瞬间想起来前世《英雄》里的万箭齐射的景象,蔚为壮观。 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不再是看电影,而是实打实的,要在漫天箭雨中寻觅生机! 守城硬弩。 唐郁早在白云谷就见识过,威力和穿透力都非常惊人! 十余只硬弩箭矢,他没有信心能硬抗下来,更毋轮后面紧跟着密密麻麻的漫天短箭。 好在这里也不是一览无余的山坡草地,唐郁身形一闪,蹿进一间厢房。 身形不停,以房屋为屏障,极速游走! 咚咚咚! 硬弩箭矢穿透石板,击穿房梁,撞入屋檐,将阻拦的一切全都洞穿。 紧跟着的瞒天箭雨,瞬间将庭院和走廊扎成刺猬,更有无数箭镞穿透门窗射入屋内。 唐郁耳聪目明,从容不迫地一一躲闪,实在躲不开,便抽刀将箭支一分为二。 一轮散射之后,漫天烟尘骤起,继而归于宁静,众人都在寻觅唐郁的踪迹。 马青雄紧紧地盯着前院战况,犹豫地问道: “死了吗?” 周博远眼中闪动着嗜血的兴奋,那漫天箭雨,让他心潮澎湃: “谁能在那样的箭雨里活下来!” 话音未落,远处骤然爆发一声巨响。 一道黑影猛然撞破屋顶瓦砾,登云捉月,刀鸣声仿佛从遥远的云中传来。 一道刺目的刀光,化为一道圆弧猛然爆发! 守城硬弩霎时间变成两半,周遭的十几名弓手身上,几乎同时爆出一阵绚烂的殷红。 血雨随风,漫天飞舞! 唐郁深知,要优先解决远程,他足尖轻点屋脊,如闪电划破长空。 暴风般的刀光席卷如墨的夜色,伴随着唐郁莫测的身影,不断在山庄高阁处闪动。 几个呼吸过后,十几架守城硬弩被劈成数段,一百多弓手组成的箭队,成了刀下亡魂。 守城硬弩仅仅齐射一轮,就全部报废了。 唐郁迎风而立,站在前院的最高处,雪亮的刀锋一滴鲜血滑落。 两侧脸颊上,飞溅了几滴鲜红的血液,让原本清秀俊朗的面庞平添了一缕妖邪。 他的黑衣浸透无数鲜血,已经隐约有些褐红,整个庭院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周博远望着远处的黑影,犹如地狱爬出恶魔,心惊胆寒,他已经后悔了。 后悔去招惹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 唐郁的目力惊人,已经远远看到远方阁楼上的马青雄和周博远。 他的一双眸子,如暗夜里璀璨的星辰,横刀如雪,反射着银白色月光。 倏尔,唐郁一笑,森然。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意,伴随着夜风袭来,刮得马青雄和周博远脸颊生疼。 马青雄一双豹眼圆睁,瞳孔却微微收缩,倒吸一口凉气。 砰! 唐郁猛然用力一蹬! 脚下的阁楼高台瞬间寸寸碎裂,整个人好似炮弹一样,轰然一声激射而出。 身影向着马青雄和周博远疾飞而来,猎猎狂风呼啸,势如破竹,又似雷霆万钧! 眨眼间已经扑到两人十丈之内! 马青雄用习惯性的挑眉,来掩饰内心的惊惶,厉声大喊:“拦住他!” 伴随着马青雄的狂吼声,两道人影从院子里冲天而起。 一缕刀光,连绵剑影,拦住唐郁的前进方向。 两人都戴着黄铜面具,一个是猴子,一个是猪,申猴和亥猪。 唐郁右手凝握在刀柄之上,一种无形的锋锐之气在不断汇聚,令人心惊胆寒。 他的身形在空中骤然横飞而至! 铮的一声,长刀出鞘,犹如凤鸣骤起,响彻天穹。 雪亮的刀光化作刀芒,凝聚着无物不斩的意志,与申猴亥猪的刀光剑影轰然对撞。 啪的一道清脆声响! 申猴快若疾风的剑影瞬间消失,亥猪的精铁短刀,当场崩碎,断成两截! 一缕红线在空中挥洒。 咚咚两声,申猴和亥猪直挺挺地坠落在地上,变成了两具冰凉的尸体。 “叮,奖励176因果点。” “叮,奖励163因果点。” … 唐郁只出一刀,横杀两名十二生肖! 马青雄双目赤红,惊惧与愤怒交织! 他死死地盯着缓步走近的唐郁,手掌反复抓紧又松开,出了一手的汗。 事已至此,不死不休! 马青雄大吼一声: “一起上,不然,都得死!” 一瞬间! 屋檐上,厢房里,假山后,阁楼中,四面八方瞬间扑出来数道人影。 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每个人都戴着黄铜面具,汹涌的气劲席卷无尽尘埃,向着唐郁滚滚而来。 唐郁兴奋之色更甚,大声道: “来吧!” “让我杀个痛快!” 第103章 前后夹击 山庄庭院之中,强大的气劲不断交错碰撞,发出一连串的地震山鸣般的巨响。 长刀,利剑,银枪,双钩,海叉,铁鞭,鱼竿,斧头! 十生肖挥舞着五花八门的兵器,齐心协力往唐郁身上招呼。 奇形怪状的武器,往往伴随着刁钻诡异的气劲,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袭向唐郁要害。 然而,唐郁身具踏雪无痕和凤舞两大绝学身法,犹如万顷波涛,浩瀚大海中飘荡的一叶扁舟。 虽身在惊涛骇浪之中,但任凭风浪再急再高,唐郁都能以毫厘之差险险避过。 面对十生肖连绵不绝的围攻,可以说是闲庭信步,游刃有余。 唐郁横刀一挥,身影忽远忽近,似虚又实,刀光瞬间漫天,犹如亿万星辰坠落。 无处不在! 伴随着四龙四象的无匹力道,连绵不断的气劲碰撞,让十生肖一阵气血翻腾,手中兵器几乎要震得脱手飞去。 这是什么妖孽?以一敌十,不仅不落下风,甚至有一种侵吞山河的反攻之势。 这他娘的还怎么打? 十生肖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这样一句,心中甚至隐隐有了一丝退意。 阁楼之上,马青雄脸色铁青,他也不是弱手,明显看得出来,十生肖对唐郁造不成威胁! 此人已经远超二流高手的境界,可是他才多大年纪?! 莫非真如传说中的道子活佛,魔尊剑圣之流,川北城竟出了这样一个妖孽? 看着庭院里犹如魔神的唐郁,周博远已经心头发虚。 他身形缓缓在向后退,现在只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博远喃喃自语道:“人质,我们有人质!” “只要把许贲那个贱民和他婆娘拉出来,唐郁必定束手就擒!” “对,他是这样的人!” “我们还有机会!” 马青雄眼睛一亮,厉声催促道: “赶紧!我的人坚持不了多久了!” 阁楼深处。 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传来缓慢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咚的一声,周博远猛地打开房门,马青雄紧随其后,一缕阳光透过门窗照进屋子。 两道人影双手高举,被绳子吊在横梁上面,衣衫破烂,身上是一道道鞭痕。 鲜血顺着身体,沿着大腿,小腿慢慢流淌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这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分外清晰。 一个是许贲,一个是洛姐。 两人头颅低垂。 洛姐已经没了意识,她身上衣服有些凌乱,鲜红伤口和白皙皮肤对比强烈,显得尤为恐怖。 许贲还醒着,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他眼皮微微翻动,像是突然不适应有亮光一样。 两人没死,但也被折磨得去了大半条命。 周博远看着眼前的他的杰作,心中稍稍安定,脸上更是挂上了一抹变态的微笑: “猜猜谁来救你们了?!” 洛姐也醒了,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吟,许贲努力转头看向洛姐方向,似乎想确认她的安危。 没有人理会周博远。 “嘿嘿…”周博远发出一阵残忍地笑声:“我最讨厌被人无视!” “区区贱民,看来你们还没有疼够!” 周博远走到桌子边上,拿起来放在上面的一根长鞭,鞭身挂着无数倒刺。 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疼痛深入骨髓! “够了!”马青雄实在忍不了周博远不分时候,不分场合的变态行径。 “再不带他们出去,恶狼就要杀进来了!”马青雄的声音压抑着愤怒。 要不是周博远代表城防军一系,他都怕自己忍不住一刀劈了他! 周博远冷哼一声,斜斜地瞥了一眼马青雄。 突然,他的瞬间瞳孔放大。 眼神死死地盯着马青雄,准确的来说,是盯着马青雄的背后! 一抹幽亮的黑光在马青雄背后闪动,一道黑色身影骤然出现在他的身后,黑袍裹身。 是苏北! 她早就摸到了阁楼上,但是却没有急着救下许贲和洛姐,甚至都没有现身。 而是直接躲藏在门边的阴影里,等待着合适的机会,给马青雄致命一击! 虽然马青雄自从做了帮主,便没有再去冲锋陷阵,但他也是实打实的二流高手。 基于多年是积累的战斗本能,马青雄一瞬间就明白周博远的异常,他自己的背后有人! 马青雄没有选择扭头查看,而是第一时间做了正确的选择! 猛地向前扑出,试图第一时间拉开距离。 噗! 背后传来一阵尖锐的穿刺感,紧接着,马青雄感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但是好在并不致命! 马青雄就地翻滚一圈,起身已经顺势抽出腰间的鬼头大刀。 然而他刚刚抬眼望去,一道黑影已经如影随形,一瞬间逼近身前,手上一道飞刺黑芒闪烁,直刺咽喉。 噗!一声轻响,好像一块破布被刺穿一样。 马青雄的鬼头刀身出现一道圆孔,阳光透过圆孔照在他的脖子上,一个深红的血洞赫然出现。 苏北轻轻一甩,将飞刺上的血滴甩掉,缓缓转身往向目光呆滞,一动不动的周博远。 苏北的动作太快,快到周博远还没有反应过来,马青雄就已经死了。 显得如此不真实。 万马帮帮主,川北城地下势力的掌舵人,马青雄就这样,当场饮恨西北。 一切都像一场梦,一场噩梦! 只是这场噩梦,周博远无论怎么努力,都不会醒来,只能一直延续下去。 周博远神情扭曲,大喝一声,一鞭子向着苏北挥出,他绝不会束手就擒! 然而,他根本没有学过鞭法,鞭子只是他施虐的工具,此刻用作武器,更是破绽百出! 啪的一声,鞭子抽空,落在空气里发出一声脆响! 苏北身形一晃,轻而易举躲过,看似缓慢的步伐,实则一步就来到周博远身旁。 他虽是江湖三流的水平,但面对苏北,却是和一只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分别。 苏北一脚踹断了周博远双腿,然后出手扭断了他的胳膊。 最后再飞起一脚,将周博远踹回阁外高台。 她将洛姐和许贲从横梁上解了下来,然后以内力灌入二人体内,初步疗愈五脏六腑。 待他们伤势稳定,苏北拎起马青雄的尸体走出房门,来到高台之上,用力一甩! 扑通一声,马青雄被重重地摔在庭院中央,其脖子上的血洞异常刺眼,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围攻唐郁的十生肖,瞬间心神俱震! 第104章 震动 马青雄身死,令围攻的十生肖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一刹那的停顿。 唐郁怎会放过如此良机。 只见他的身影如幻影般出现一瞬间的模糊,好像水中倒影震荡出阵阵涟漪。 继而顷刻间化作四道身影,同时向四方猛地扑出,这是凤舞身法的全力爆发。 唐郁现在最多可以利用极速移动的残影幻化出四个分身攻击敌人。 十生肖瞬间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鬼? 为什么此人还能分身? 刀光如月色撩人,刀刀催人性命。 电光火石之间。 场中传来一阵激烈的金铁交击之声。 然后便是刀划过咽喉的风声,身体砸在地上的倒地声,痛苦哀嚎声交织在一起。 几个呼吸过后,庭院归于宁静。 场中央。 只剩下一个黑衣劲装的少年,持刀而立,他的身形笔挺,脚下是尸山血海,恍如魔神。 唐郁抬眼望向阁楼高台,周博远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围栏边,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没有怨恨,没有恐惧。 只剩下深深的绝望之后化作的麻木,好像一滩死水,不再掀起半点波澜。 哗,唐郁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高台之上。 “为了保险起见,先杀了马青雄,不过这个就留给你了。”苏北淡淡说道。 那语气,就好像在解释为什么有一道菜没等唐郁上桌就已经空盘了一样。 “许贲夫妇还活着,但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唐郁轻舒一口气,还活着就好。 他笑眯眯地看向周博远,问道: “周公子,你在欺凌弱小之时,可曾想过今天这样的场景?” 周博远此刻腿脚均被打断,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望着唐郁。 再不复当年桀骜轻狂的模样,他脸色煞白,口中喃喃说道:“求求你,放过我!” “我爹是城防军校尉,你不能杀我…” “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 “只求你饶我一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你面前了……真的…” 唐郁横刀轻轻移动,架在周博远的脖子上。 银色的月光透过亮银色的刀身,反射在周博远的脸颊,将他映照得更加苍白。 “你这样的表现,真的令我很失望。” “当你作恶的时候,就应该有死的觉悟。”唐郁含笑说道:“这是作为一个反派的基本素养。” “可惜我只是为杀而杀,而不是一个喜欢折磨人的变态。” “虽然觉得有些便宜你了。”唐郁眼神变得冰冷:“但还是就这样吧。” “我没空在你身上继续耗费时间了。” 周博远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在唐郁如刀般的气势之下,他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嗓子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拼命摇头呜咽,着急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刀光闪过,旋即发出一声清脆的回鞘声音,博远的脑袋咚的一下滚落在地上。 “结束了,走吧。” 唐郁迈步走进阁楼的房间。 苏北身形稍后,她望了望远处一片狼藉,尽数毁坏的山庄,心中仍是暗暗一惊。 这样的破坏程度,堪比攻城器械! 唐郁和苏北背着许贲和洛姐纵身离开山庄。他们的伤势需要尽快治疗,不然可能会落下病根。 云开能见月明,人死不能复生,小李和其他两人许贲的兄弟却没那么好命。 这世道,能平安活下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熊熊的烈火在身后燃烧,张牙舞爪的火蛇将整座山庄吞没,炽热的火光将整个夜空照亮。 好像是天边的晚霞,变幻多姿,无比绚烂! … 翌日,川北城震动! 城防军全体出动,披坚执锐,勒马佩刀,将东南西北四向城门全都封锁。 然后从城北到城南,挨家挨户进去搜人,名曰要抓捕在西南城外纵火行凶的罪犯! 地下势力也早已经传开。 城防军校尉周明山之子,周博远,万马帮帮主,马青雄,万马帮的十二生肖。 全都死在了城外西南处的私人山庄,那处山庄更是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大火熄灭之后,捕快进入废墟搜查,翻找发现了上百具焦黑的尸体,着实令人心惊! 虽然面目全非,但是从穿着配饰,马青雄和周博远的尸首还是被认了出来。 有的人说是金刀盟夜袭纵火! 有的人说是万马帮与恶狼有隙,被恶狼找上门,屠戮一空! 还有人猜测是近期入川的隐世高手,路见不平,惩奸除恶! 无论如何,万马帮算是毁了,帮中精锐全数覆灭,只剩下小猫两三只,谁都不服谁,整个帮派当即分崩离析。 金刀盟反倒成最大的受益者! 玄武大街,周府。 周明山坐在议事厅中,怒火中烧,一张沧桑的苦瓜脸,涨成了紫红色,更显得几分苦意。 他身形高大魁梧,身穿官服,未着甲胄,许久未带兵,已经微微有些小肚子。 但是整个人依然充满军阵之中磨砺而出的肃杀果决的气场,他冲着厅内两人怒斥: “玛德老子死了儿子,你们连凶手是谁都确定不了,封城封了大半日,一个人影都没搜到!” “你们他娘的是干什么吃的?” 厅里的一个衙门捕头,一个是城防守尉,两人低眉顺眼,安静地接受训斥。 等到周明山怒火稍息,守尉恭敬地说道: “金刀盟与万马帮近来势同水火,胶着不下。” “下官想着,他们或许收到什么消息,说咱们城防军要与万马帮协力打压,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衙门总铺头则提出异议:“据我这边了解,万马帮下的青狼帮和近期活跃的杀人王恶狼有隙。” “我今天派人查了长春街包子铺,发现那铺子的三个伙计死了两个,一个失踪,老板和老板娘也消失不见。” “结合今天公子和马青雄死在西南山庄的消息,我推测应当是那恶狼所为!” 两人将地下势力盛传的两个猜测总结了一番丢给领导,让他去判断和下命令。 他们不背这口锅。 周明山愤怒地一拍桌子,冷哼一声: “一群废物!” “继续封城搜索,若是今日找不到许贲夫妇和恶狼,那明日就照常开城门。” “帮我联系金刀盟!我要亲自会一会这位带头的金刀盟堂主。” “还有,留意川北七狼其余几人的踪迹,密切关注跟他们接触的任何人!” 第105章 金刀来信 青山如黛,日光如金。 一条璀璨的瀑布从高崖坠落,在明媚的夏日里,闪耀着七色彩虹。 一道人影正端坐在瀑布之下,赤裸着上半身,露出坚实的臂膀、胸肌,以及完美的背部线条。 他的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犹如坚硬的花岗岩一样,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这人正是唐郁。 他借助瀑布下坠的巨大冲击力锤炼肉身。 体内气血翻滚如江河涛涛,筋骨齐鸣如天雷滚滚,与瀑布水流溅落的声音相互共鸣。 强大的流水外力与内在震荡之力相互挤压,碰撞,不断淬炼肌肉骨骼、震荡骨髓和气血。 骤然间,只听他身体内猛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继而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湍急的瀑布恍惚间竟有一瞬的凝滞。 唐郁缓缓睁开眼睛,轻舒一口气,龙象般若功顺利突破了第五层,他心念一动,呼出系统: 【宿主】:唐郁 【武学】: 刀法:拔刀术 心法:凤舞心法 身法:凤舞身法,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五层) 暗器:千手飞花 技能:追踪术 【人物评价】:江湖一流 【因果点】:2045 唐郁体内的气毒祓除后,积攒了数月的内力与肉身贯通一气,让他的根基再度大大提升。 再加上连续几日以瀑布淬炼身体,顺利将龙象般若功提升到第五层,他的人物评价终于变成了江湖一流。 这也给了他十足的底气。 而且他在山庄的连杀十二名江湖二流高手,以及近百名万马帮帮众。 因果点直接飙到2000点以上,可以连续抽取两次模拟机会。 若是再碰上凤栖馆花魁,或是禅院法真,即便是打不过,逃也总是能逃得性命了。 唐郁在炼铁谷里专心修炼。 川北城则是热闹非凡,周明山已经调动全体城防军,恨不得把川北城里里外外翻个地朝天。 可惜,周明山注定是一无所获。 唐郁和苏北救出许贲夫妇的当晚,根本没有进城,而是直奔炼铁谷而来。 然后飞鸽传书穆良来炼铁谷给许贲夫妇疗伤,值得一提的是,安心盈也跟了过来。 这妮子信誓旦旦地说,要和穆良在医术上一较高低,穆良照顾许贲,安心盈照顾洛姐。 看谁的病人恢复得更快。 许贲和洛姐虽然受伤很严重,但是马青雄和周博远为了以二人胁迫唐郁,并没有伤及他们的要害。 在穆良和安心盈两个医生的细心照料下,经过几日的调养,已经基本没有大碍了。 这时,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来到瀑布边上,双手做喇叭状,向着唐郁大声喊道: “四堂主,大堂主请您过去,该吃午饭了!” 这嗓门洪亮高亢,直接穿透轰隆隆的瀑布声,让唐郁听得一清二楚。 他身形一踏,整个人一下子从瀑布下的青石高高跃起,逆流而上,在半空翻了一个跟斗,然后稳稳落在大汉身边。 唐郁内力随心而动,将周身的水汽蒸发干净。 套上放在水潭边上的黑色短衫,将头发简单束起,把横刀斜挎在腰间。 唐郁说了声:“走吧。” 汉子带着唐郁来到一处别院,这不是他平时混吃混喝的食堂。 唐郁心中一动,今天任百炼要请吃大餐! 迈步走进大厅,乍一看。 全都是在炼铁谷的熟人。 穆良和安心盈,许贲和洛姐,任百炼和丁锋。 嘿,就唐郁一个孤家寡人。 苏北没在,她回川北城里打探消息。 薛义也没在,他还关在石屋里,既是锻刀又是闭关,每天有人将饭送到石屋的小铁窗。 等两个时辰后再来收空碗,听着很是凄惨,有时候甚至一连几顿,饭菜根本动都没动。 任百炼和丁锋早就习以为常,唐郁则闲来无事,还去石屋门口晃了晃。 叫了几声薛义,根本没有回应,他还通过小铁窗往里面瞅了瞅。 漆黑一片,只有一股股灼热的气浪涌出,好似大江浪潮,波澜不断。 左右不能强闯,窗子里黑漆麻乌什么也看不到,后来唐郁也不来了。 今天这顿饭的名堂,任百炼说是为了庆祝许贲夫妇虎口脱险,身体痊愈。 桌子上的菜少了几分辛辣,多了是许多粥面热汤,用来养胃暖身最好不过。 即便已经待了一些日子,许贲和洛姐仍是受宠若惊! 他们从未想过能和炼锋堂搭上关系,没想到唐郁又一次给他们带来惊喜。 洛姐甚至已经麻木了,她和川北七狼一样,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在唐郁身上,那都不再奇怪了。 众人以茶代酒,共饮一杯。 依次举筷吃菜,彬彬有礼。 不知道是因为洛姐和安心盈在场,还是任百炼、丁锋一帮之主的教养。 这一顿吃的,极为优雅! 唐郁摸索着下巴,沉思片刻。 果然还是川北七狼和薛义、张诚这种饿死鬼一样的,把他的吃饭风格也带跑偏了。 饭饱喝汤,饮茶漱口。 任百炼掏出一封信,唰的一声飞给唐郁。 唐郁两指一抬,轻巧地将信封接下,面露疑惑之色:“这什么呀?” “金刀盟托铁匠铺子带来的一封信。”任百炼呷了一口茶水,补充了一句。 唐郁拆开信封,掏出一张淡棕色信纸,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内容,他皱了皱眉头: “有没有课代表?” “那是什么?”顶峰疑惑。 “呃,就是谁能总结一下,我看这信太多字了,看着费劲。” 任百炼听罢,噗嗤一声,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他咳嗽了两声: “那还是我来说吧。” “简单的说,就是周明山去见了金刀盟带队的,双方没有达成一致,而且冲突还挺大。” “金刀盟有专门的会议笔杆子,将本次会议双方的一言一行全都记在这封信里。” 唐郁虚着眼问道: “这金刀盟究竟什么背景,好像全然不把城防军放在眼里一样?” 任百炼和丁锋相视一笑,任百炼继续道: “阿郁,你说在一座偏僻的城市里,想要成为万马帮那样的势力,需要何等实力?” 唐郁类比一下川北城:“在花魁没入城之前,江湖二流已经可在川北江湖横行一隅。” 第106章 变局 “没错,万马帮拥有十几个二流高手,在川北城已经是首屈一指,可以横行无忌。 若非马青雄有眼无珠,招惹了你这个妖孽,万马帮也不会如此简单就几近覆灭。 即便是炼锋堂,算上我自己和丁锋,二流高手也不过八九个,而且都分散各处镇守。 不过,我们有老薛,他是江湖一流,有他坐镇,炼锋堂在川北基本无虞。” “那金刀盟呢?”唐郁问,任百炼明显在铺垫。 “金刀盟以锦城为根基,产业众多,酒楼妓馆,运镖私驿,盐铁贸易无不涉及。 西蜀国还在的时候,金刀盟就已经是川蜀第一大帮。论及武力,这样的大帮派,二流高手如过江之鲫。 一流高手也不在少数,后天圆满也能找出几个,甚至传说金刀盟帮主,已是先天境界。 放眼九州天下,先天境界算是一道门槛,若非天资佼佼者,可能一辈子也不得跨入。 抛开世代传承的宗门大派,一帮之中能有先天高手坐镇,都可以算是一方强龙。 这样的大帮,即便是面对川北城校尉这样的官身,也不会顾及太多。” 唐郁明了,但也不算太惊讶,毕竟他已经见过花魁和法真这样的后天圆满高手。 以他们的年纪,踏入先天之境也是迟早的事情,四舍五入,他也算提前认识了先天高手。 唐郁疑惑:“金刀盟实力如此强横,万马帮为何还敢与金刀盟作对?” 任百炼乐呵呵地说道: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川北城只是川蜀一隅的小城,金刀盟一开始并未重视。” 只是借着花魁入城的机会,想顺便将势力扎进来,若是不成,恐怕也不会增派大量人手。” “我猜测,马青雄也正是看破这一点,便想统御各帮派,联合城防军驱逐金刀盟。” “是驱逐,而不是镇杀。”任百炼强调了一遍:“马青雄是投鼠忌器,害怕金刀盟的报复。 所以他才想着和周明山联合,利用城防军势力,要令金刀盟知难而退。” “城内的火并械斗,也多是双方下辖的势力,马青雄还没打算真正对随行而来的金刀盟子弟动手!” 许贲还是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 “如此说来,虽然金刀盟实力强横,但毕竟是分散各地。“ “若是他们想要入驻川北城,思来想去,也不该与当地官面交恶吧?” 任百炼点点头,将信封从唐郁的指间抽出来,递给许贲: “许兄弟经验丰富,一眼看破关键。这封信里面其实已经提及缘由。” 许贲翻看书信,任百炼则继续解说: “金刀盟势力庞大,消息灵通。 他们收到京城传来的消息,朝廷已经筹备好人员与兵马,准备着手扫荡地方山贼流寇。 开国之初沿用的各地旧吏也会逐步被替代,最先开刀的就是地方军势力,要牢牢掌握在中央手中。 周明山是川蜀旧贵,与西蜀旧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朝廷此次必定会派人来顶替他的位子。 他现在是狗急跳墙,想要趁着还在位,利用手中的权力再捞一笔大的,尤其是面对金刀盟这样的大户。 他允诺协助金刀盟收拢万马帮残部,让其统御整个川北城的地下势力。 只不过,周明山的要价着实不菲,金刀盟当场便回绝,甚至以朝廷派人顶替之事来讥讽。 气得周明山当场发飙,拂袖而去。” 任百炼面带微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所以周家的日子估摸只剩下个把月份,不足为虑,许兄弟也大可放心,你是我四弟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 你若是不嫌弃,可入我炼锋堂,待川北城的乱象平息之后,掌管一家铁匠铺子。 也算是个稳当的营生,以后自可以和弟妹继续过平平安安的小日子。” 许贲大惊,呆呆地愣住,能入炼锋堂,是川北城每一个帮派人士的梦想! 洛姐嗖的一下起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以茶代酒,谢任堂主提携!” 许贲这才反应过来,有样学样: “谢任堂主提携,许某必定全力以赴!” 任百炼哈哈大笑: “弟妹性子爽利,虽不会武,却也当得起是女中豪杰!”他端起茶,同样饮尽。 这代表这桩事儿,算是成了! 许贲夫妇有了落脚点,唐郁也稍稍安心,问道:“大哥,那金刀盟给你寄信做甚?” 丁锋接过话匣,笑着解答: “一来,我们炼锋堂一直与金刀盟有矿采上的生意往来,算是比较熟悉。 二来,我猜金刀盟已经知道了你们落脚在炼铁谷,所以借我们的口,来给你送个人情。” “嘿,万马帮都没查到我们的踪迹,金刀盟才来一个多月,他们怎么知道的?” 丁锋道:“你的轨迹虽然和炼锋堂交集不多,但是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你和老薛一起去千金楼喝花酒,周博远不知道老薛的身份,千金楼掌柜可是门儿清。 千金楼和凤栖馆关系匪浅,凤栖馆又委托金刀盟护送花魁北上,这关系不就串起来了。 应当是张书向金刀盟透露的你和炼锋堂的关系。不过,对方不是要命的死敌,甚至还有可能做朋友,所以也无所谓了。” 唐郁点头,表示明白。 任百炼忽然补充: “虽然周明山没几天好日子,但他毕竟死了儿子,被逼到绝路的人,拼死也要咬你一口。” “你们最近都要小心,尤其是还在内城活动的川北七狼的其余朋友,尽量蛰伏不出。” “等到几个月后,川北城安定下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初的。”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唐郁更是写了飞鸽传书给李广兴,提醒他让众人注意。 吃过午饭,唐郁一般习惯去瀑布继续修炼,但是今天既然突破了龙象般若功第五层。 他决定回房间,好好奖励奖励自己。 唐郁的住处,是一处靠近瀑布的小院,绿树掩映茂密如盖,将隆隆水声阻隔在外。 他接了一盆净水,仔仔细细地洗了洗手,将手上一丝一毫的污垢都揉搓下来。 然后回到房间里,关上房门,坐到床上,身形笔挺,神情严肃。 忽然,他眼冒红光,开启赌狗模式! “系统,抽取体验人物!” 第107章 赌,强运 系统抽取的体验机会可保存,留待后续使用。 唐郁现在有2045因果点,可抽取两次体验机会,一共六个备选的武侠人物。 这有点像赌博,开出什么人物全靠人品。 他已经虔诚地洗手,打坐,静心,祷告。 现在,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候! 唐郁心念一动,系统扣除1000因果点,开始第一次随机抽取体验机会。 无数武侠人物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唐郁的眼前快速掠过。 怀抱长剑坐观平湖的蓝衫大汉,慈眉善目面色红润的扫地老僧,英俊潇洒手摇折扇的风流盲侠,率性顽劣俊俏如玉的混世魔童… 有的唐郁认识,有的则完全认不出,一个又一个人影闪动,速度越来越快。 “叮,已为宿主随机抽取三位武侠人物模拟机会。 《鹿鼎记》:海大富; 《侠客行》:谢烟客; 《射雕英雄传》:黄药师。 请宿主选择体验机会(可保存留待后续使用),或者消耗500因果点,重置体验人物。” 嘶。 唐郁内心泛起一种五味杂陈的滋味。 人品,还真是奇妙的东西。 鹿鼎记的海大富,海公公,武艺高强,使得一手化骨绵掌,但是唐郁第一个就排除了。 他一点都不想体验海公公的生平和记忆,没根儿的经历,唐郁不能忍! 侠客行的谢烟客,唐郁不太熟悉,只知道绝学是碧针清掌,控鹤功。 事实上他对侠客行里的人物都不太熟,当然,学了太玄经后能够毁天灭地的狗哥除外。 看起来唯一一个靠谱的,就是神雕侠侣中的黄药师,五绝实力,在射雕江湖也是天花板级别。 据书中所言,他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亦无一不晓,无一不精。 论及武功,其所学所会亦数之不尽。 弹指神通、玉箫剑法、落英神剑掌,旋风扫叶腿,劈空掌,碧波掌,奇门五转,灵鳌步等等。 可惜,虽然黄药师实力强横,所学极广,但是唐郁心仪的却很少。 唐郁不甘心,据说人品到了低谷,就会触底反弹!那就再来一次! “系统,再次抽取体验机会!” 下一秒,系统就扣除了1000因果点。 第二次体验机会,开始抽取! 唐郁眼前再次出现无数武侠人物的身影,在眼前快速闪动,让他眼花缭乱。 瞬间,系统界面稳稳地停在三道身影上。 “叮,已为宿主随机抽取三位武侠人物体验机会。 《天龙八部》:段誉; 《覆雨翻云》:封寒; 《天下第一》:段天涯。 请宿主选择体验机会(可保存留待后续使用),或者消耗500因果点,重置体验人物。” 嚯!这次貌似还不错的样子? 段誉自不用说,北冥神功,凌波微步,六脉神剑,都是一等一的江湖绝学。 覆雨翻云里的左手刀封寒,那是黑榜有名的刀客,手持宝刀“天兵”,刀法变化莫测,诡异难防。 最后的则是天下第一里的段天涯,擅长使幻剑和东瀛忍术,头脑聪明,遇事冷静。 抛开段天涯不谈,段誉的一身绝学让人眼热,但封寒的左手刀法和刀意,估计也可以对唐郁有很大启发。 唐郁心中思忖片刻。 他现在领悟的武学里,有刀法,有心法,有身法,有暗器,武学数量已经足够。 相比在体验武侠人物的半小时里,能自如使用人物的各项武学。 体验结束后奖励的1%内力对于唐郁来说,显得更加重要。 两次机会,可以使用一个,保存一个。 当然像段誉这种身负各种奇功绝学的人物,在实战中体验会有奇效,可以留着作为底牌。 等到以后的关键时候再甩出。 黄药师的内力深厚,一身所学涉猎广博,可以直接体验。 体验半小时结束后获得的内力奖励和武学,能从根本上提升唐郁的实力。 想到这里,唐郁不再犹豫,心念道: “选择体验《射雕英雄传》:黄药师。” 瞬间,一名身着青衣,腰系玉箫,相貌清癯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唐郁的灵魂深处。 他身形傲然而立,自有一股亦正亦邪,狂傲不羁的气概。 体验开始,黄药师的记忆、意识、功法瞬间化作一道精神烙印,融入唐郁的脑海。 只一瞬间,仿佛有一团光芒在脑海中炸开。 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所有一切所学都在唐郁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广博如渊,浩如烟海! 唐郁在此前体验人物的时候,从未有过如此博学的经历。 这种充满学识的感觉! 他就好像是一个行走的百科全书,目之所及,自然而然浮现出相关的知识和信息。 小到桌椅的木料选用,大到炼铁谷的地脉走势,唐郁略一思索就从脑海中得到了答案。 唐郁在炼铁谷里找了块儿无人的空地,想要尝试演练一番黄药师的武学。 劈空掌,旋风扫叶腿,兰花拂穴手,落英神剑掌一一使来,山林中传来一连串气劲爆裂的脆响。 唐郁屈指一弹,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一股细微而高度凝聚的劲力激射出去。 咚的一声,一棵合抱之木的树干被弹指神通的劲力径直洞穿,留下一个圆形的孔洞。 如此高度凝聚的劲道,堪比守城的硬弩强弓,若是唐郁内力再强一些,威力定会更甚。 除了碧海潮生曲需要玉箫配合,没有尝试之外,唐郁将黄药师的武学全都演练的一遍。 黄药师的武学变幻莫测,清奇诡谲,与他的学识一脉相承,密切相关。 例如奇门五转,若是不懂奇门遁甲,九宫八卦,根本没办法使出。 唐郁的评价是,很强。 但强的是黄药师这个人,而不是他的某一单项武功,所以并不适合唐郁。 唐郁现在走的路子,简单纯粹,追求以最小的消耗,谋求最大的胜果,与繁复多变的武学相性不合。 半小时时间一晃而过。 “叮,半小时体验结束,奖励体验人物的巅峰时期1%的内力。” 天地灵气犹如旋风般狂涌而至,冲刷唐郁的身体,而后化作一团精纯内力,融入丹田之中。 “随机领悟体验人物的一项武学技能。” 唐郁也好奇,黄药师武学太多,感觉就像在玩某种轮盘抽奖的游戏,不知最后能随机到什么。 “叮,宿主领悟碧海潮生曲。” 呼,唐郁轻舒一口气,果然是人品回升了,竟然抽中了唯一的一项音律绝学。 第108章 出关 炼铁谷最近多了一道风景。 每日清晨时分,瀑布方向就会传来一道悠扬动人的箫声,初觉犹如身临浩淼平静的碧海之上。 随着箫声韵律一变,远处的潮水缓缓推近,渐近渐快,而后波涛汹涌,白浪滔天,渐有铺天盖地,侵吞山河之意象。 箫声忽高忽低,恰如潮水中鱼跃鲸浮,海面上风啸鸥飞,再加上水妖海怪,群魔弄潮,忽而冰山飘至,忽而海如沸,极尽变幻之能事。 最后箫声转为低沉,宛如潮退后水平如镜,海底却又是暗流湍急,于无声处隐伏凶险。 炼锋堂的弟子虽然大多是不通音律的粗人,但也懂得分辨好坏。 这箫声直让人身临其境,绝对是一首世所罕见的曲谱。 循声而去,只见一道黑衣身影傲立在水潭边上,双手执玉箫,清风吹过,衣袂飘逸。 极尽潇洒,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四弟,你让我着人带这玉箫来,我还以为你在说笑,没想到你对音律也如此精通!” 丁锋大步走来,他刚刚从谷外办事回来,就听说了唐郁一曲碧海潮生,震动炼铁谷的事迹。 “二哥说笑了,我只会这一曲。” 唐郁将玉箫别在腰间,坦白地说道。 他领悟了碧海潮生曲后,脑海中自动学会了一首曲谱和一段相应的内力运功诀窍。 平日里可以单纯吹奏曲谱,定神养性,锤炼精神,对敌之时辅以内力运功配合,可以令人心烦意乱,牵动内息,伤人于无形。 唐郁每日除了练刀,锻体,还多了一个练曲的项目,是以吸引了一大波炼铁谷的观众。 平淡的日子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流过,唐郁在炼铁谷已经住了小半个月。 这半个月,除了带着阿月上云浮寺,唐郁就基本没怎么外出活动,安心在炼铁谷里修行,消化一身所学。 他的实力每提升一点,先前领悟的各个人物的武道经验便能多运用一分。 而且他集合了多人的绝学于一身,在运用和领悟方面也有许多可以融合与创新的地方。 武无止境。 系统领悟只是将他带到一个相对高的起点,想要踏上更高的山峰,则需要他自身的努力。 川北城里,周明山的在大肆搜捕,一无所获之后,好像是放弃了一般,没有什么新的动作。 没有了万马帮的阻碍,金刀盟开始慢慢整合旗下投靠的势力。 没有了随时爆发的帮派火并和械斗,城里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又是一日上午,唐郁在瀑布下锤炼肉身,龙象般若功自然运转,调动肌肉和筋骨震荡。 迸发出阵阵雷音,身似宇宙,密藏无穷。 一名炼锋堂的汉子从远处快步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四堂主,三堂主出关了!” 嗯?唐郁睁开眼睛。 眼中一道神光一闪而过,犹如刀锋。 起身,一个大跳,跃出瀑布。 落在地上,花费一秒时间将衣服穿上,唐郁丢下一句:“我直接去找他!” 砰的一声,好像炮弹发射一样,唐郁身形直接攀上云霄,向石屋方向而去。 几个呼吸之后。 唐郁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在薛义的石屋前面。 只见石门大开,里面黑洞洞。 唐郁径直迈步走进去,朗声道: “三哥,我来了!” 没有回应。 唐郁像一阵风一样,穿过一间间兵器藏室,直接来到锻造房。 只见一个身材健硕的大汉赤膊上身,正坐在一旁的桌子边,抓着一只烧鸡狼吞虎咽。 虽然依旧健硕魁梧,但唐郁明显看出,薛义整个瘦了一圈。 不再是那种夸张的线条,爆炸的肌肉,而是一种更为凝炼结实的身材。 犹如经过千百次锻造,终于洗尽铅华,回归纯粹的本真。 薛义嘴里塞满了肉说不出话,一只手拿着鸡腿挥了挥,招呼唐郁过来吃。 谷里的厨子早已备好了一桌子好菜。 有鸡有鸭,有鱼有笋,还有两壶好酒,是任百炼的珍藏。 丁锋和任百炼现下都不在谷里,只有薛义和唐郁大快朵颐。 修炼了一上午,唐郁也觉得肚子咕咕叫,掰下一个鸭腿,咬下一大块鸭肉。 嫩滑可口,有嚼劲儿,比在谷里食堂吃的好! “三哥,你突破了。”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事实。 唐郁看到系统提示,薛义已经突破一流水平,功至后天圆满境界。 薛义嘿嘿一笑:“眼力不错!” “之前去千金楼本就有所领悟,之后三个月的打铁锻刀,抓住了契机,一举突破成功。” “本来以为还要花更长一点时间。”薛义虽然感慨着,但是语气里的得意劲儿还是藏不住。 唐郁如他所愿,先拍个马屁: “三哥威武,先天之境也指日可待!” 薛义啐了一口: “你以为先天境界是厕所吗?想上就上?” “那得等有感觉!” 唐郁默默补了一句: “厕所也是有感觉才上啊,没事儿谁上厕所呀?” 薛义眼神一凝,语气震惊: “玛德,差点儿看走眼,你小子怎么回事儿,肉身凝炼已经快赶得上我了!” 无怪乎薛义震惊,他的传承来自锻造世家,专擅增长气力和锤炼肉身。 当初唐郁的身体状况,他是知道的,不是走外功横练的路子。 薛义一把抓住唐郁的手腕,赤炎内力呼啸而来,灼热的内力洪流倾泻而入。 霎时间沿着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游走一圈,薛义惊讶道:“你的毒也解了?” 唐郁也是嘿嘿一笑: “最近有些小际遇,不值一提。” “毒是药王谷解的,他们派人来川北了。” 薛义噢了一声,没有再纠结,转头继续对付一桌子饭菜,三个月来他都没有好好吃一顿。 唐郁给两人倒上酒,咕咚咕咚干了一碗,他吃的差不多了,旋即问道: “三哥,我的刀呢,炼得如何?” 薛义头也没抬,随手一指墙角:“在那,自己去看。 只见墙角立着一柄长刀。 黑色刀鞘,黑檀木为底,黑牛皮包裹。 黑色刀柄,外裹黑色缠布。 与之前一模一样。 铮的一声!唐郁拔刀出鞘。 第109章 这是修行的一部分 长刀出鞘! 一抹暗光一闪而过。 刀背略厚,刀身略有弯曲,呈通体玄黑。 上有密密麻麻的银色细纹,在阳光下,如同深潭上反射出粼粼波光。 又好像夜空里的漫天繁星,虽不明亮但却星光隐隐,不可忽视。 唐郁顺着刀身看下去。 刀刃开锋,亮银色,如同山阴残雪,寒气森森,散发着一股锋锐气息。 整把刀的重量略沉,有厚重质感,提刀随意一挥,残影划过。 沉重的破空声随之而来,犹如闷雷炸响。 简直就是,得心应手! 唐郁都舍不得放下了。 薛义将一桌子菜吃干抹净,拎着酒壶走了过来,一手拿牙签剔着牙: “原来那个废铁刀身被我用赤炎功重炼十几次,留下了精华,然后和百炼玄铁结合。 既不会失去你先前蕴养的刀意,又增强了刀身硬度、韧性和杀伤力。” 唐郁赞叹一声,竖起大拇指: “三哥牛啊,不愧是川北第一铁匠!” 唐郁解下腰间的横刀递到薛义的手上,又将黑刀归鞘,系在自己腰间。 横刀随他大杀四方,也陪伴了他不短的时间,如今则是物归原主。 “给你的刀取个名字。” “一柄刀,有了名字,才算有了灵魂。” “铁匠铸刀的使命也才算完成。” 唐郁略一沉思: “此刀深沉如夜,繁星隐约,就叫它长夜吧。” 薛义撇了撇嘴: “还凑合。” 然后鬼祟地凑上来,悄声说道: “今天我出关,你取刀。 大好日子,我们不如去乐呵乐呵?” 唐郁心中警惕: “你是说?” 薛义抛了个你懂的眼神: “当然是去千金楼。” “这么长时间没见,我都想芍药小娘子了,嘿嘿,她肯定也想我了。” 唐郁虚着眼,那可不一定吧,薛三哥竟如此自信? 千金楼。 凤栖馆花魁就在那里,虽然唐郁现在实力精进,自信就算打不过,也能逃得了。 而且,薛义也突破到后天圆满之境,若是打起来,自己这边两人反而更占优势。 但他还是不太愿意入城,对于杀人以外的事情,他都是奔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唐郁想了个理由: “我得罪了军队贵胄,任大哥让我这几日先不要进城,安心在谷里休养生息。” 任百炼的话还是很有份量。 薛义听罢,只是懊恼地挠了挠头,没有再反驳 只是他面带踟蹰之色,在唐郁面前走来走去。 “你可以自己去啊。” “最近凤栖馆花魁入驻川北,就住在千金楼,运气好还能碰到花魁献技。” 唐郁不理解薛义在犹豫什么。 薛义讪讪一笑: “我还没自己去逛过花楼,之前要么是你,要么是张诚带我去。” “张诚那小子被任百炼派出去办事了,你又不去,啧,我一个人嘛…没什么意思。” 唐郁目瞪口呆。 逛花楼还要人陪,不愧是万年老宅! 他双手搭在薛义的肩膀上,郑重其事地说: “三哥,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你知道的,人不能给自己设下限。” “一定要不断的突破自己的心理预期,这样你的修为才能更进一步!” “所以,就从这一次独自逛花楼开始吧。 把这当作是修行的人一部分,是修行必须跨过的门槛!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听着唐郁的谆谆教诲,薛义犹疑的神色一扫而空,眼神里透着满满的坚定不移: “四弟说的是!你真是我的知己!” “我这就收拾一番,今晚去会一会这个什么什么馆的花魁!” 唐郁笑眯眯地摆摆手: “祝你好运!” 之后,一连两日。 薛义都没有回来。 但是吩咐了铁匠铺的铁匠弟子,来炼铁谷给他取银子。 唐郁哑然,薛义这是陷进温柔乡里了! 千金楼这样的销金窟。 不会等任百炼和丁锋回来的时候,薛义已经把库内的存银都霍霍完了吧? 唐郁逮住给薛义送银子的兄弟,让他给薛义传一句话: “注意节制! 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末了,唐郁补充:“就说是我说的。” 铁匠铺的兄弟连连点头,匆匆离去,看来薛义催得很急啊。 唐郁没有再管薛义,他也要出门,今天该带着阿月上云浮寺了。 经过一个多月“治疗”,阿月的心魔已经祓除一半,她的精神也得到极大的锻炼。 净慧禅师又传了她一套强身健体的呼吸方法,真的是将她当做弟子在教导了。 唐郁骑马来到三禾村的时候,阿月已经俏生生站在村口等他,手上牵着家里的黑驴子。 只见其面色红润,神气完足,一头秀发乌黑亮丽,如瀑垂落,曾经的营养不良早已不见踪影。 阿月本来提出以后可以自己上云浮寺。 但唐郁觉得近来川北城不安宁,江湖中人往来众多,还是他来接送为好。 老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若是碰上歹人,他也可随手赚取因果点,根本不亏。 盛夏的清晨,有丝丝缕缕的凉风吹拂。 朝阳柔和的暖光,穿过薄薄的雾气,给湖面披上一层跃动的金鳞。 唐郁骑着白马,阿月坐着黑驴,一颠一颠的走在官道上。 阿月眼尖,一眼看到唐郁腰间的厚背黑刀: “郁哥,你换刀了?” 唐郁随口应声: “嗯,之前的刀是借的,我的刀送去修了,最近才修好。” “我能看看吗?”阿月好奇。 唐郁淡淡一笑,随手将黑刀长夜拔出,刀身与刀鞘擦过,响起一道质朴厚重的刀鸣声。 玄黑的刀身,在柔和的日光下反射着一道暗光,上面细密的银色波纹,犹如水波荡漾。 刀身散发着微微的暖意,刀刃却透着雪山一般的冰寒,矛盾对立而又和谐为一。 阿月眼神盯着刀身,有些失神,喃喃说道: “真好看,就像星空一样。” “不愧是郁哥,就该配这样的刀。” 阿月现在是他的小迷妹,在她心里,家人排第一,接下来就是唐郁。 净慧禅师和王放并列,法真则次之。 铿锵一声,唐郁把刀送回刀鞘,笑了笑说道: “跟着老王好好念书,以后当个儒门先生,别学我一样舞刀弄剑,很危险的。” 唐郁每次都会说类似的话语,就像考不上清北的哥哥,就寄希望于自己的妹妹一样。 阿月吐了吐舌头,在唐郁身后做了个鬼脸,笑着道:“知道啦,知道啦!”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登上了福源山,来到云浮寺门口,寺里依然是人来人往,香火鼎盛。 唐郁领着阿月轻车熟路地从侧门穿过前院,按照惯例,是要去到后院西南角的禅房。 然而,唐郁刚刚抬起一只脚迈入中院的门槛,却是久久悬空,没有落地。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110章 意外的遇见 素衣白裙,青锻外裳,青丝如瀑,木簪盘头,朴素清冷的装扮,却遮不住婀娜绝世的身段。 虽有白纱遮面,但任谁看一眼都能断定,这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 眉如远山,眼如月,眸子明亮,仿佛带着某种勾人的意味,让人看一眼都挪不动道。 阿月看着唐郁僵在原地,从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望去,瞬间惊讶地捂着自己的小嘴。 “好美!”难以形容。 那是一股圣洁空灵与妩媚妖娆纠缠不清,奇异而矛盾的美感。 唐郁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凤栖馆花魁! 远处。 一名身穿月白僧袍,长相俊美神秀的少年僧人站在菩提树下,神情含笑,与花魁遥遥相对。 唐郁轻舒一口气,不是冲着他来的。 反而像冲着法真。 两人相隔三丈远的距离,静静对视,一种玄之又玄的精神波动在两人之间展开。 这是一种无形的交锋。 寻常的百姓根本无从觉察,只是下意识地避开两人之间的那一片区域。 唐郁刀意有成,故而能一窥其中奥妙。 阿月也看到了法真,但是却没感受到他与花魁之间的奇妙的氛围。 连忙挥舞小手,脆生生地喊道: “法真师父!” 唐郁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叮,阿月的声音仿佛是一把剪刀,剪断了一根紧绷的琴弦。 法真和花魁之间刚刚几乎凝滞的空气,现在仿佛也开始恢复自如流动。 游客从两人之间穿梭而过,一切恢复如常。 法真转向唐郁和阿月,微微欠身行佛礼。 唐郁轻叹一声,彻底迈步走进中院,阿月紧随其后。 花魁缓缓转过自身,望向唐郁两人,柔媚的眼神透着圣洁的光亮。 她的神色平静,声音空灵而动人,仿佛天籁,缓缓说道:“是你。” 当日进城,唐郁引动她的神念,擅自闯入她构筑的精神空间,然后又以刀意破碎而去。 着实令她印象深刻。 唐郁装傻充愣:“你是?” 花魁莞尔一笑,她自诩只要见过她的人,绝无可能忘记。 唐郁却不知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忘了,无论是哪种情况,对她来说,都算是新鲜。 “奴家夕瑶,忝列凤栖馆花魁。”夕瑶微微躬身,自我介绍道。 唐郁’恍然’,连忙拱手道: “在下唐郁,你可以叫我阿郁。” 他撇了一眼在一旁含笑的法真,准备把话匣再丢出去: “我观你与法真大师有事相询,在下就不打扰了。” 夕瑶笑意盈盈。 像是在对着法真,又像是对着唐郁: “奴家听闻禅院法真大师在云浮寺挂单,近日要在城北的天宁寺开坛讲经说法。 奴家也是向佛之人,便想借着来云浮寺拜佛之际,见一见传说中的禅院活佛。” 活佛?这名头还真够大的。 唐郁微微颔首,准备迈步离开。 夕瑶微微一笑,摄人心魄:“相遇即是缘分,唐公子何必如此匆匆。” “岁月匆匆催人老,人生何处不相逢。” “光阴如金,我就不打扰二位。” 唐郁拉着阿月,头也不回地离去。 法真含笑,双手合十: “施主仙魔一体,一心两面,还望施主能一心向善,方能得享极乐。” 法真留下这句话,也缓步转离开。 只剩夕瑶在原地喃喃自语: “人生何处不相逢,真是一句好诗。” 一刻钟后,禅房里。 法真和净慧禅师端坐主位,唐郁、阿月盘腿坐在客席,四杯清茶袅袅飘香。 唐郁问道: “法真大师可知这花魁身份来历?” 法真微微摇头:“小僧初入江湖不足半年,阅历尚浅,不曾识得。” “不过,夕瑶施主有倾世之姿,登临先天亦是指日可待,想来日后也不会寂寂无名。” “若是打起来,你们谁胜谁负?”唐郁话语直截了当,如同他的刀法。 “小僧略胜一筹。”法真淡淡微笑。 唐郁嘿了一声:“你这和尚,也不谦虚。” “谦虚、自负都是妄念,出家人不打诳语。” 法真如是说道。 唐郁陷入沉默,忽然问: “那以你的实力,在九州天下排名几何?” “法真不敢妄言。” 唐郁奇怪地问: “你们没有那种高手榜单之类的吗?” “像什么天机阁,百晓生之类的?” 法真摇了摇头: “唐施主说笑了。” “九州天下广袤无垠,武道高手多如繁星,哪家组织敢言,为天下高手排个次序?” 净慧禅师慈眉善目,乐呵呵地说道: “唐施主的想法也不无道理,之前诸国乱战暂且不说,如今一统之后,听闻大晋朝廷就有心推出武榜,重定天下高手。” 唐郁心下了然: “确实,如果说有一家组织排定天下高手,还能够得到天下认可,那非朝廷莫属。” “而且,朝廷一旦推出武榜,江湖中人为了争夺名利,本身就会四分五裂,相互争杀,更有利于朝廷介入和控制江湖。 此外,推出武榜的正道高手,可震慑天下宵小,或是将邪魔歪道推至榜单,邀天下正道共诛之,总之有诸多好处。” 法真恍然大悟,微微皱眉: “如此江湖又将纷乱,受苦的还是百姓。” 唐郁抛开纷乱的念想,想那么多也没用: “船到桥头自然直。” 众人闲话聊罢,法真开始以神念引导阿月入识海,除心魔。 之后,净慧禅师又考较了一番她的功课,临近傍晚,唐郁才带着阿月下山。 云浮寺的香客也三三两两结伴下山,夕阳的余晖染遍满天紫霞,铺满众人回城的路。 唐郁将阿月送回三禾村。 然后直接回了炼铁谷。 听说谷里的兄弟说,薛义已经回来了,当时嘴里还念念叨叨: “薛义啊,薛义,你怎么如此没有自制力。 简直是,枉费四弟的一番教导。 戒色戒酒,就从明天开始! 要为冲击先天做准备!” 唐郁惊讶。 没想到他的忽悠这么管用。 既然如此,他就不去打扰薛义闭门修行,而是直接回到小院休息。 只是,薛义这话这么有种熟悉的感觉,唐郁琢磨着,想了两秒,径直沉入梦乡。 翌日,唐郁练完刀,正准备去找薛义吃饭,忽然,炼铁谷人声大作: “薛师把库房砸了!” “库银全被他拿走了,快去截住他!” 薛义抱着银子,身形一闪掠出山门,声音如雷,贯彻整个山谷: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明天开始,我一定回来好好修行!” 唐郁目瞪口呆,他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他娘的胡适之吗?!” 第111章 受伤 今日乌云盖顶,水汽凝结,颇有大雨倾盆之势。 唐郁站在瀑布下水潭边的草地上。 简简单单,一刀挥出。 他的动作虽然缓慢,却有一种浑厚凝重的意象,犹如携带万钧之力,无物不可摧折。 继而缓缓收刀归鞘。 唐郁轻轻吐息,气息绵长如一道细线,发出轻微的呼呼风声,良久方散。 这时,一只白鸽从乌云之下低飞而来,扑闪着翅膀在唐郁上方盘旋几圈。 然后呼啦啦地落在他的手臂上,唐郁取下白鸽腿上系着的字条,单手打开。 “幽狼昏迷,余者受创,入夜速归!” 什么?! 唐郁表情虽然未有变化,但瞳孔却猛地一收缩。 … 深夜宵禁,城门紧闭。 天上的月色被乌云遮盖地严严实实,城内城外,四方寰宇,皆是一片漆黑。 一道黑影从天际而来,飞鸿似箭,极速掠过高高的城墙,飞向城南方向。 一刻钟之后,唐郁从天而降,他单手扶着斗笠,强风猎猎,吹得他衣袂飘荡。 落地之后不作停留,身形几个纵跃,来到苏北厢房门前,用力一推。 吱呀一声,唐郁直接闪进屋子。 “哎呀!”一声娇呼。 安心盈坐在床边扭身望来,轻声抱怨:“郁哥,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唐郁没有接话,而是直接走了过来。 只见苏北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面色苍白,一直以来的黑袍,黑纱全都卸下。 唐郁第一次看到她的脸。 柔弱,这是唐郁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印象。 眉目清淡,如骤雨残荷。 柔柔弱弱,怯怯而无辜。 这样的长相,让人忍不住担心是否会被一阵风吹走,或者一碰就会破碎。 再加上受伤之后,愈发苍白的面容和唇色,更是令人心生一股怜惜。 难怪苏北要一直黑袍蒙面示人,这样的长相,着实没有什么威慑力。 “她怎么样了?”唐郁问。 安心盈坐在床头,伸手搭在苏北的脉上:“被一股锋锐的剑劲透体而过,周身经脉被重创。” “不过体内伤势已经稳定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只是…”安心盈顿了顿:“她的神魂受到某种极为凝聚的精神冲击,非常虚弱,暂时无法转醒。” “我和安叔都无能为力,若是有擅长精神一道的高人,或许能有办法。” 唐郁眼神一动,默然点头,又问道: “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呢?” “据说苏北姐摸上某家山寨打探消息,被其中的高手发现,所以才身受重伤。” “其他人在李大哥的房间,他们也受伤不轻,尤其是铁山大哥和李开大哥。” “他们的臂骨和肩胛骨被尽数击碎,身上也有好几处剑伤,我爹和穆良在照顾他们。” 呼的一声,唐郁骤然消失,但声音仍在房间回荡:“照顾好她,我去那边看看。” 李广兴的房间有很多人。 唐郁到的时候,正看到李广兴坐在桌边,上身赤膊,从肩膀到腰部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伤口在肩膀上,微微透红。 王放拄着拐杖立在床边,黑着一张脸,就和屋外面的乌云一样阴沉。 安风和穆良正一人端着一碗汤药,蹲在两张床板旁边,一张躺着周铁山,一张躺着李开。 他们的双臂和肩膀全都被木板绑得结实,动也动不了。 意识倒是都还清醒着,只是哎呀哎呀的喊个不停,应该疼痛难忍。 唐郁迈步走进屋子: “我去看过苏北了,你们的伤怎么样?” 李广兴抬眼瞄了一下,扯了扯嘴角: “我的还好。” “老周和老开的手臂和肩膀骨头碎了。”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与人动手。” 唐郁望向安风,安风也是轻叹一声: “看这剑劲和伤势,几乎达到剑气外放的程度,对方至少是一流以上的高手。” “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穆良一边捏着李开的嘴,往里面灌药,一边暗骂了一句:“这些杀千刀的狗东西!” 周铁山和李开精神尚好,只是被灌药灌得发出一阵呜呜声,苦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唐郁找了个椅子坐下。 李广兴喝了口水,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声音也变得低沉: “我们找到了屠杀河下村的那伙山贼。” 河下村就是唐郁所在的村子,也是他穿越而来的开始,他神色一动,不由得身子前倾。 两天前,城西的小老头传来消息,屠了河下村的山贼再次出现。 这伙儿山贼是半年前新冒出来的。 他们的行动很奇怪,每次出现必定会屠村,而且都是人数很少的村落。 他们的行动轨迹也无法推测,时而从西边冒出来,时而从东边冒出来,好像没有固定的山寨。 倒像是在川北四处游荡的流寇。 在屠了河下村之后,这伙儿山贼沉寂许久,终于再次冒头,就在川北城附近被发现了踪迹。 这伙儿山贼是衙门悬赏的红货,价钱很高,李广兴得到消息后,立刻准备出发去探一探。 他们非常机敏,若是去的晚了,又会像上次一样,没了踪迹。 李广兴带了苏北、周铁山和李开,当天晚上就出发了。 王放腿还拐着,不便行动。 穆良现在是个恋爱脑,带着去容易拖后腿。 唐郁身在炼铁谷,距离太远,时间来不及。 他们三个没有去。 而且李广兴本打算先追踪对方的行迹,至于动手,就飞鸽传书唐郁过来。 李广兴四人到了鹿山以南,苏北的追踪能力派上了用场,也确实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们沿着痕迹追踪,一直到一处山寨。 这处山寨却极为诡异,木制的寨门上,两个放哨喽啰的尸体还挂在上面。 寨门洞开,门口还有几具尸体。 李广兴推测,这根本不是他们的山寨,而是鸠占鹊巢。 事情有些不对劲儿,苏北便提出自己摸进去探查情况,若是真有高手,她自信能够跑的掉。 苏北的轻功,没有人会质疑。 即便是唐郁,在能够使用内力之前,在纯速度上也略有不及。 按照计划,苏北潜入山寨。 李广兴、周铁山和李开则在山脚接应。 唐郁忍不住地说道: “那伙儿山贼我交过手,都是些刚入门的把式,怎么会…” 李广兴叹息一声: “确实,大多数的喽啰都可以随手应付。” “但是苏北碰到的那个人,不一样。 对方的实力,至少是一流以上!” 第112章 绝境,求生 鹿山山脚。 苏北潜入山寨已经半个时辰。 李广兴、周铁山和李开隐在道边的灌木里,内心焦急,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上方向。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极远处。 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地飞掠而来,正是苏北! 李广兴功力更深,眼力更好,明显看出苏北有些不对劲。 她的身形在半空中有些摇晃,不复往日的飘逸。 李广兴微微一愣。 他看到苏北之后,还有一道人影,正疾速追赶而来。 那人的轻功很快,在树干和树枝不断借力,身形如离弦之箭,向着苏北一路狂飙。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李广兴低声喝道: “有尾巴跟着!” 周铁山和李开闻言,握紧手中的狼牙棒和开山斧,随时准备扑击而出。 苏北翻身纵落在山脚,急切地说道: “不是对手,快走!” 说罢,苏北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形更是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李广兴猛地从灌木丛扑出扶住苏北,立刻改变战术,大喝道:“上马,逃!” 一匹黑马从灌木林冲出来,李广兴架着苏北的胳膊飞身上马,猛夹马腹,用力一抖缰绳: “驾!” 黑马一声嘹亮的嘶鸣,四蹄奔腾而起,像一阵黑旋风冲了出去。 然而,身后追击的人影却更快,瞬息而至。 此人穿着灰色短衫,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模样,但是那一双眸子,异常冰冷。 冲天杀气,犹如实质。 霎时间,漫天剑影从李广兴身后席卷而来,冰冷的剑锋带起一片无形的剑芒,近在咫尺,让他寒毛竖立! 哗的一声。 一左一右,山道两旁的灌木! 周铁山和李开跃马而出! 一声断喝,声如奔雷。 狼牙棒和开山斧高举,裹挟千钧万力向着半空中的中年人砸下去。 围魏救赵! 中年人于空中无法变换身形,陷入被动之中。 但他表情依旧冰冷,没有一丝波动。 只见追击李广兴的漫天剑影一转,行云流水般分为两道,无声无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迎上狼牙棒和开山斧。 叮的一声脆响! 在周铁山和李开惊愕的目光中,狼牙棒和开山斧如同豆腐一般,寸寸碎裂。 中年人的剑锋毫不停歇! 各有一股冰冷的,凝聚力极强的剑劲,一瞬间穿透两人的手臂,蔓延至肩膀! 关注战局的李广兴大惊。 他让苏北驾马,他自己骤然从马上飞身后跃! 两柄熟铜锏从背后抽出,刹那间已经握在手上! 他身形飞旋,手臂肌肉隆起,双锏如泰山压顶,从正面猛地砸向中年人。 “快退!” 他若不出手,周铁山和李开很可能没命! 周铁山和李开弃掉被一击轰碎的兵器,强忍着周身疼痛,一夹马腹纵马而走。 此等高手!他们即使留下来,也只会是累赘! 李广兴内劲涛涛如大江汹涌,两柄熟铜锏发出一阵低沉破空的呼啸之声。 然而他却听到一声不屑的轻笑。 对方一剑幻化出无数道剑影,与李广兴双锏瞬间交击数十次,发出一阵密集的金铁碰撞之声。 双锏虽重逾千斤,对方剑锋却虚虚实实,从不正面硬撼李广兴的力道。 只是一接,一引。 李广兴就感觉自己双锏的力道扑了个空,更被一股冰冷的劲力牵扯,几乎脱手而出。 他急忙变招,双手持锏横扫。 然而对方的剑,太快了。 一眨眼就刺穿他的肩膀,冰冷的剑劲猛地涌来,就像一把尖锐的锥子,径直穿透。 留下一个深深的血洞。 中年人只出了两剑,李广兴就败下阵来! 砰的一声,李广兴被一剑轰得倒飞而出,失了守势,中年人如影随形。 只要再补一剑,李广兴就当场毙命!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斜将里冲了出来,两柄飞刺闪烁着墨色,一瞬间,成百上千的刺击。 中年人冷笑一声:“你还有点意思。” 三尺长剑一转,成百上千的剑影,几同时出现,每一道剑影都恰好对冲了苏北的刺击。 苏北嘴角缓缓渗出鲜血,眼神一狠,将自己的所有暗器一瞬间全都打出。 飞镖,龙须针,透骨钉,铁蒺藜,无数暗器犹如漫天飞花,将中年人瞬间笼罩。 中年人周身猛然爆发出冰冷浑厚的内劲,长剑快如闪电,舞起密不透风的剑网。 万千暗器纷纷坠落,水泼不进。 果然,这还不够。 苏北又掏出一只小竹筒,用力一吹,一道深红色烟雾瞬间弥漫而出。 红烟充斥整个山道,也阻隔了中年人的视野! 刺击,暗器,施毒。 几息之间,苏北已经手段尽出。 她扶起李广兴,两人运起轻功跃上马背。 她知道,即便是销骨腐心的剧毒,也不能阻挡多久! 他们必须赶快逃离! 黑马扬起四蹄,发力狂奔绝尘而去。 突然,一道冰冷的杀意瞬息在中年人身上爆发,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冰寒,激荡开来。 穿过弥漫山道的红烟,瞬间将苏北和李广兴笼罩,令人灵魂深处感到不寒而栗。 而后,满天的杀意犹如实质,好似化为一柄无形利剑,直刺苏北的眉心,根本无从躲闪。 苏北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径直昏倒在李广兴的背上。 “小北!” 李广兴焦急大喊,只能不断催促身下的黑马加速,逃离那个死神一般的中年人! 万幸,对方忌惮苏北的毒烟,没有选择强行破开后再度追击。 如此他们才能活着回来。 不然,他们四个全都要死在对方的剑下! 李广兴说罢,喝了一口桌上的热水。 屋子里则陷入了沉寂。 片刻之后,唐郁眉头紧促,缓缓问道: “鹿山以南?那伙人还在那里吗?” “不在了,只剩下一地山贼的尸体,都是山寨的原主人。”李广兴的声音低沉。 他随即补充:“是城西小老头随后传来的消息,他也死了两个探子。” 王放没有说话。 一直在低头沉思,此刻终于开口道: “这伙儿山贼有古怪,他们并非是为了打家劫舍,一定还藏着其他秘密。” “小北应当是打探到了什么,被他们察觉了,故而才被一路追杀,赶尽杀绝。” 他猜测:“或许那伙山贼的存在,正是为了掩饰这个隐藏的高手!” 李广兴叹息一声:“看来,一切还是要等小北醒来,再从长计议。” 唐郁忽然说道: “我认识个人,擅长精神一道,或许能帮苏北姐!” 唐郁说罢,没等其他人反应,自己再次出了屋子,身形一跃,向远方飞掠而去。 那方向,正是云浮寺! 第113章 佛心 一个时辰后,唐郁从云浮寺拉了法真回来。 月白僧袍,唇红齿白,神秀清然,法真含笑双手合十,向着屋子里的众人见礼。 “小僧法真,见过诸位施主。” 李广兴和王放几人一直都知道,禅院法真在云浮寺,并且还在给阿月治病。 但是遗憾,一直没能得见。 但安风和安心盈却不知道,此时更是一脸懵。 “法真?!” “佛心禅院的活佛?九州天下的天骄?” 安风大惊,下意识地问出了声。 法真,佛心禅院百年一遇的少年奇才。 传说他出生之时,并蒂莲开,金霞漫天,佛光普照,是活佛转世! 法真天生佛性,被二十年不收徒的佛心禅院主持方丈,破例收为真传弟子。 他三岁知佛理,五岁能阅经,九岁遍览藏经阁,能推陈出新,与禅院群僧辩佛,威德服众。 他十二岁由佛学跨入武道之门,五年时间,攀上后天圆满,距离先天之境仅仅隔一层窗户纸。 而芸芸众生,千万武者。 多少人艰难蹉跎一辈子,也只能在后天境界上打转,苦苦追求,却不得先天之门。 安风在药王谷的时候倒是有听说,活佛法真下山游历,没想到竟然在这偏远的川北城碰到。 法真浅浅一笑:“法真不是活佛,法真就是法真,来自佛心禅院。” 安心盈则是眼冒星星,法真和尚清秀俊逸,好似一块无瑕白玉,散发着温润的气息。 让人不由地心生好感,而且这可是传闻中的九州天骄,就像现代的明星一般。 她下意识道:“没想到你生的这般好看!” “肤浅!”身后飘来一幽幽的声音,充满怨念和一丝显而易见的嫉妒。 穆良站在安心盈身后,撇着嘴,斜着眼,低声表达不满。 安心盈冷哼一声,没搭理他。 法真迈步走到床榻边上。 只见苏北双目微阖,面容苍白,柔柔弱弱,依然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阿弥陀佛。” 法真一声佛号,没有再说其他,一道佛光从他眉心骤然亮起。 一缕无形的精神波动,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唐郁目光微微一凝,安风似有所觉。 其余人境界不到,则是只能感觉到屋子里某种气氛的变化。 法真的神念如水,一瞬间没入苏北的识海。 精神领域的较量,不论时间长短,在真实世界里,都只是过去一瞬。 只见他神色凛然,宝相庄严。 眉心的佛光陡然大盛,周身僧袍更是无风鼓动,猎猎作响。 没等唐郁等人反应过来。 法真的气息又慢慢平稳下去,缓缓睁开双眼,低声念了句佛号: “苏北施主被杀意伤及神魂,我刚刚以禅院心法,将她识海的杀意残留驱散。 如无意外的话,休养三到五日,就能自然转醒,诸位不必担心。” 李广兴、王放诚心诚意地躬身道谢。 再过三日法真就要在天宁寺论法,唐郁便找了间厢房给法真暂且住下。 一来不用再往复云浮寺奔波; 二来可以随时看顾苏北病情。 法真含笑道:“唐施主既然已给我安排妥当,那我就客随主便。” 临出房门,唐郁真诚地抱拳致意: “先前多有得罪,法真大师菩萨心肠,不计前嫌,在下感激不尽!” 法真平静回应: “佛说普渡众生,不外如是。” 唐郁默默点头。 忙碌了一夜。 众人也都身心疲倦,各自回房休息。 只留下安心盈和穆良,分别照顾三个伤重的病人。 之后的几日。 唐郁跟着穆良一起,给周铁山、李开定时煎煮草药,然后掰开他们的嘴灌下去。 熬煮白粥,拌上细细的肉沫。 既方便下咽,又能补充能量,唐郁同样是掰开两人的嘴,直接灌下去。 一点情面都不讲。 周铁山和李开一见到李广兴就大声哭诉: “老大救命啊!” “我们没让人打死,倒是快被这两人给灌死了!” 李广兴望着唐郁,抛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时,穆良走进屋子里,看都没看李广兴,掰开周铁山的嘴,一把将手上的汤药灌进去: “良药苦口,赶紧的,别废话!” 这边完事儿,穆良望向李开,李开面露苦涩,眼角含泪,乖乖地张开嘴巴。 唐郁对着李广兴摊了摊手。 李广兴扭头就走,没有一丝丝迟疑。 苏北的待遇就好很多了,安心盈拿着汤匙,一小口一小口喂她,非常有耐心。 … 最近,城里多了不少和尚,行脚僧。 都是川北城周边各地的佛门僧侣,他们皆是慕名而来。 佛心禅院的名头,活佛的事迹,在求佛者的心中,有足够大的吸引力。 甚至还有本就聚集于川北周边的众多江湖人,也入城来凑热闹。 一时间,川北城原先因为帮派争斗导致凋敝的各街各巷,倒变得有些欣欣向荣的意味。 明日就是法真登坛讲经的日子,他已经提前去了城北的天宁寺准备。 唐郁等人对佛学不感兴趣,又要照顾伤病,便没有人打算去凑这份热闹。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沉。 东城门外,走来三人。 一名身穿深红细纹锦袍老者,一名面容普通的中年人,一个身材魁梧,身披轻甲的壮汉。 红袍老者两手空空,慈眉善目。 中年人神情冷淡如冰霜,手里拿着一根布条,看形状,是一把长剑。 铁塔一般的汉子,则是背着两柄宣花斧,斧身黝黑而质朴,锋刃透着隐隐寒光。 守城官兵见状,立刻打起精神。 最近江湖人士众多,不少通缉在榜的恶人想要蒙混过关,他们得守好入城的关卡。 红袍老者笑眯眯地走上前,递上一个折子。 守城的官兵接过来瞧了瞧,嘶,文碟上带着城防军的官印,立刻放行。 红袍老者笑着道了声谢,带着身后的两人走进城门。 入城略做停留,红袍老者拉了个路人问明道路,便继续沿着城东大街往西。 三人步伐看似不快,但眨眼已经在数丈开外,而路上的行人恍然无觉。 在城东大街尽头向北,直接进入玄武街道,又走了数百步,三人停在一间气象恢宏的建筑前。 巨大的烫金匾额,上书: “周府”。 第114章 讲法,苏醒 城外云浮佛缘深,城内天宁菩萨灵。 天宁寺是川北城官办的寺庙,与云浮寺齐名,在川北城家喻户晓。 云浮寺出名,是因为净慧禅师,德高望重。 天宁寺出名,是由于占地广阔,规制恢宏。 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殿宇楼阁,供奉着佛教上百个佛陀菩萨,罗汉金刚。 又因为处于内城之中,每日往来香客,从早到晚,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不过,今日却是不同。 上千名城防军,将天宁寺里里外外围起来,他们是来维持秩序的。 指挥着远道而来的僧众,虔诚的礼佛者,看热闹的百姓依次有序进入,避免发生拥挤踩踏。 天宁寺的殿前广场上,人工搭起了一个圆形高台,上面摆放了一圈蒲团,坐着一众身穿黄袍外披袈裟的老僧。 一圈老僧中央,白衣胜雪,神秀俊然的法真和尚含笑跌坐,眼观鼻,鼻观心,静颂心经。 高台之下。 陆陆续续被入场听法之人填满。 从内到外,依次是: 天宁寺及城中大寺的僧侣; 城外寺庙远道而来的僧众; 游历世间,无所凭依的行脚僧; 城内的礼佛百姓。 最外围站着的是看热闹的人群,他们不念经不颂佛,甚至连禅院都没听过,单纯来看个乐子。 日头高升,阳光刺目。 金灿灿的光晕洒落,照在广场上数百颗明晃晃的光头上,好像瞬间点亮了无数灯泡。 把整个中央广场照的更加炫目。再加上人山人海燥热的氛围,以及本身炎热的气温。 炽热的光晕绚烂,空气仿佛都变得扭曲。 甚至有人热得目光涣散,隐隐看金色长虹,他拍着旁边的小伙伴,喃喃自语: “真是神了!” “我好像看到佛光了!” … 阳光正盛,论法开始。 法真抬眼,目视前方。 “阿弥陀佛…” 一道温润柔和的声音响起,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 法真的声音,如炽热盛夏里清凉的微风,徐徐吹拂而过,抚平广场中躁动的心。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只有法真柔和的声音,不疾不徐,讲诵着他对佛经的独到见解。 整场讲法分为三个部分。 首先是讲经环节,由法真分享他研读经典佛经的所思所感。 之后是辩经环节,由围坐周遭的老僧与法真探讨经义,直白一点就是,法真舌战群僧。 最后是问答环节,高台上的众位高僧,回答台下僧侣、修佛百姓的提问和疑虑。 要从早上一直进行到傍晚,才会结束。 若是有人顶不住热晕了过去,就会被城防军的人抬走。 这是一场马拉松式的讲法,也是一场肉体和心灵的考验。 佛心不坚定者,见不到真佛。 … 天气炎热。 唐郁和穆良蹲在厨房门口,人手一瓣青皮红瓤的大西瓜,哧溜哧溜,清甜爽口。 大夏天。 蹲在阴凉地儿吃西瓜,怎一个爽字了得。 厨房里,则发出一阵咕嘟咕嘟的冒泡声音,那是正在煎煮的药材,文火慢慢熬。 等药熬好,就是周铁山和李开的受难时候。 人间的悲喜,在这里着实泾渭分明。 两人这边刚刚啃完西瓜,一名青衣少女走来,两个麻花辫随着轻快的脚步,一晃一晃的。 穆良的心也跟着摇晃起来,嘿嘿一笑: “心盈,你来啦?” 安心盈瞧着穆良的憨憨样子,娇哼一声: “苏北姐姐的药煎好没有?” 穆良屁颠屁颠的跑进厨房,端了药锅和瓷碗走出来,憨笑道: “走走走!” “我帮你端过去。” 安心盈略一迟疑,欣然答应,甜甜一笑转身往回走,穆良赶紧跟在后面。 唐郁觉得,如果穆良有条尾巴,一定是在疯狂摆动! 啧,诡计多端的恋爱脑少年! 唐郁也进屋端了一锅汤药,两个瓷碗扣在药锅盖上,杀气腾腾地冲向周铁山和李开的房间。 喂完午饭和汤药,照顾病人的工作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唐郁一般会在院子里打坐或者练刀。 实在闲得无聊,他就抽出腰间的玉箫,演奏一曲碧海潮生。 众人也不奇怪,反正每次过一段时间,唐郁就会整出一些新的玩意儿。 最开始,众人还听着津津有味,尤其是安风和王放,两人附庸风雅地点评一番。 后来,他们发现唐郁翻来覆去就只吹这一首曲子,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们干脆连看都不看了,就把这乐声当做吃饭,练功,打瞌睡时候的背景音来听。 太阳西斜,日头渐渐落下。 忽然,苏北的房间传出一声响动。 几乎下一秒,唐郁身形一闪,就出现在苏北厢房门口,狂风吹得他衣襟飘荡。 “怎么回事儿?” 安心盈的声音从房间传出: “苏北姐醒了!” 这时,穆良架着王放,还有李广兴也从跨进了院门,四人紧绷的脸色俱是一松。 进入房间内,一股淡淡中药的苦涩弥漫。 安心盈俏生生站在苏北的床榻边上,给唐郁几人让出位置。 唐郁、李广兴和王放三个大汉挤在床边,齐齐看向苏北。 她的眼神仍然微微闭阖,但是呼吸却明显有了变化起伏,不再是昏迷的那种悠长而平稳。 果然是醒了,唐郁心中一喜,问道: “苏北姐,感觉怎么样?” 苏北嘴唇微张,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 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却一字一顿,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十分清晰。 唐郁几人互相望了一眼,难掩眼神里的惊骇之色,安心盈更是惊得捂住了嘴巴。 “敌人,有三…” “法真,有难…” 那伙山贼所谋的秘密, 就是佛心禅院的第一天骄,活佛法真! 唐郁看了看外面几乎落下的夕阳,当机立断: “我去天宁寺!” “老李你去炼铁谷,请薛义来天宁寺。” 唐郁补充道: “就说我有难!速来救场!” 李广兴也不犹豫,直接转身出门,往炼铁谷去。 “对方三人应该都是一流以上或是后天圆满。” “你们照顾好伤病,等我的消息!” 说罢,唐郁身形飞跃上屋檐,一纵而逝,去往城北方向。 第115章 魔门,绝境 天宁寺的讲法,落下帷幕。 高台之下,原本满座的人群变得有些稀疏松散,约有三分之一的人没能坚持到最后。 高台之上,围坐的老僧体力不支,在小沙弥的搀扶下,率先退场离开。 然后是围观的百姓、僧侣,行脚僧,在城防官兵的指挥下,从天宁寺的侧门缓缓散场。 法真仍是于高台端坐,面容含笑,神气完足,目送广场上的人流缓缓而去。 人来人往,云卷云舒,只有佛心不动。 人已散场。 空旷的广场上,却还有三道人影伫立。 广场四方的山门,被城防军严守把持,长枪交叠,不允许任何人再进出。 法真缓缓起身,双手合十望去。 一名红袍老者,须发灰白,慈眉善目,负手而立。 一名中年人,相貌普通,神色冰冷,手上拿着一个长布条,如今褪去长布,赫然是一柄连鞘长剑。 一名魁梧如山的壮汉,凶狠的面容上挂上一抹残忍的微笑。 铿锵一声! 壮汉双手从背上抽出两柄宣花斧,斧刃摩擦,闪出一连串火星。 法真轻念佛号: “各位施主,所为何来?” 红袍老者轻笑一声: “显而易见。” “法真师父,我们来送你一程。” 法真神色平静: “那,去到何方?” 壮汉神情跃跃欲试:“当然是西方极乐!” 他不远万里从漠北赶来,早就想试一试这禅院天骄,在世活佛的斤两。 不待法真回复,壮汉双腿一曲,猛地用力,地面瞬间龟裂,塌陷一个浅坑。 他的身形如重炮,直接跃至法真的上空,双手持斧挥下,纯粹的横练,凶猛霸道的力量。 空气沾染都变得焦灼,发出阵阵刺耳的音爆,双斧的威力,恐怖如斯! 铛! 一声巨响,仿佛是亘古传来的钟鸣,一道金色钟影一闪即逝。 整座高台在剧烈的冲撞下轰然垮塌,掀起无尽烟尘。 紧接着烟尘之中传来几声巨大碰撞声,然后一道砰的巨响。 一个魁梧身影倒飞出来,在空中翻了个跟斗,重重地落在地上。 壮汉胸口的轻甲留有一道掌印,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嘿然一笑。 手中双斧一划,震荡出破风声: “这才像话!” 法真的身影从烟尘之中缓步踏出,周身气流涌动,隐隐出现金钟的纹路。 月白僧袍上,仍是纤尘不染。 “我还不知各位来路,现在动手,是否过于心急了?”法真平静地说道。 红袍老者望着法真周身隐现的金色钟影,轻笑一声: “禅院心钟,祛邪辟易,果然名不虚传。” “你也不必拖延时间,今日这川北城里,没有能搭上手的。” 说罢,一股深红的气劲攀上老者的手掌,隐隐散发出一阵血腥的气息。 “魔门,炼血?” 法真终于认出来人的身份,看其威势雄浑,气劲凝而不散,竟也是后天圆满。 铮的一声!一直沉默无话的中年人,三尺青锋出鞘,寒光如雪。 一道冲天杀意猛然爆发。 “魔门,七杀。” 法真神色微微凝重,又是一个后天圆满。 他望向最后那个魁梧壮汉,缓缓说道: “那这一位,想必是烈山一脉的高手吧?” 壮汉猛地一磕双斧,粗声大笑: “没错,某家烈山,王猛!” 肉身横练,铜皮铁骨,虽是一流之境,却能硬撼一般的后天圆满高手。 法真的心中凛然。 魔门,亘古传承的宗门。 存在的时间比佛心禅院还要久远。 千年以来,魔门已成为魔道的同义词。 汇聚大大小小上百个魔道宗派,几百个魔道翘楚和邪道宗师。 魔门流派众多,分分合合,实属平常。 最近的一次,是在十七年前。 魔门宗主,魔尊沈天与七位正道魁首决战于易水之畔。 魔尊以一敌七,与正道诸雄大战三天三夜,之后便不知所踪。 那一战天地变色,江河改道,山崩地裂。世人皆传,魔尊自那一战破碎虚空而去。 魔尊失踪之后,魔门无人能够统御全宗。 渐渐四分五裂为炼血、烈山、七杀、夺魂四大脉以及其他小宗小派和魔道散人。 在正道诸派的打压下,近年来更是隐匿不出。 法真作为禅院翘楚,出山游历天下,自然是引起了魔门的关注。 炼血,七杀,烈山三脉纷纷派出高手擒杀法真,正道相消,魔道相长,自古便是如此。 法真环顾四周: “却是未见夺魂一脉的高手?” 王猛嘿了一声:“他还嫌来的不够齐!” 红袍老者哈哈一笑: “你难道认为我们三个拿不下你?” 法真含笑:“出家人不打妄语,能不能拿下,得打过才知道。” “说的没错!”壮汉王猛豪爽大喝:“我们手上见真章。” 铁塔一般的身形再次大步流星冲出,双斧挥动如两座小山丘,发出地震般的巨响。 “虽有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之嫌,但若非如此,恐怕还真有降不住你这当世天骄。” 红袍老者话音未落之际,已然化作一团血影,急冲向法真。 他周身血红气劲凝炼,一掌挥出,化作一团血色掌影,呼啸而至。 法真周身佛光大盛,气劲澎湃汹涌,璀璨如金,月白僧袍猎猎而动。 只见他身影骤然而动,瞬间幻化出一片佛光,双掌一动,化为千万道掌影。 同时迎上王猛的刚猛无俦的双斧,以及血袍老者血腥阴损的血色掌劲。 砰砰砰。 广场中顿时传来一连串的拳掌交击之声,金色气劲与血色气劲碰撞如雷。 更兼王猛双斧挥劈,引发的阵阵爆鸣,青石板和高台废墟在无匹的劲道摧折之下。 尽数化为齑粉。 随着狂风呼啸,席卷漫天烟尘。 烟尘之中若隐若现,法真以一敌二,竟然是不落下风! 然而,法真心中却时刻警惕着,因为对方还有一人迟迟未动。 中年人利剑斜指地面,面目低垂,浑身散发这一种阴寒冰冷的气息。 他虽然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但给予法真的压力,却比对战的二人更强! 铛的一声,钟鸣巨响再次传来。 王猛双斧,劈在法真后背,却被金色的钟影牢牢挡住。 红袍老者双掌齐出,血影呼啸,与法真的金色气劲轰然对撞! 场面一时陷入诡异的胶着平衡。 不好! 法真心中警铃大作! 一道冰冷的杀意瞬间将法真笼罩,杀意若实质,犹如利剑突刺。 令他的精神出现一瞬凝滞。 中年人身形如疾风骤雨,化为黑影一闪而来,无比锋锐的一剑,直刺要害! 凌厉的剑风,所过之处,在青尸广场上犁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一瞬间,法真即陷入无可挽回的死局! 第116章 那一刀的风情 绝境! 法真心神被杀意影响了一瞬,心钟亦刚刚恢复运转,已经来不及阻挡中年人的剑锋。 电光火石之间,法真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传来飓风呼啸。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雷鸣般的巨响,几乎同时传来,那是刀剑相交之声。 一柄黑刀。 稳稳地挡住了长剑的去路。 黑刀甚为奇异,刀身如星夜,刀锋如寒雪,不经意间会闪过一抹黑光。 “看来,我来的时间刚刚好。” 唐郁轻快的声音传入法真的耳中。 他单手横刀于前,牢牢将中年人势如破竹的一剑挡下。 刀剑相交,唐郁的手臂肌肉隆起,源源不断地力量传递在刀身之上,神色凝重。 后天圆满高手的全力一击。 并不轻松。 唐郁猛喝一声,手臂骤然发力,将中年人震飞出去。 中年人不由地喃喃道: “好快的一刀…” 法真同样周身佛光乍现,王猛和红袍老者被突然爆发的气劲震退数步,落在中年人身旁。 广场上,暂时恢复平静。 唐郁凝神望去。 好家伙,两个后天圆满,一个江湖一流! 只能说,法真不愧是禅院天骄,竟然动用如此规格的高手! “这三个什么来路?”唐郁低声问。 “魔门,炼血,烈山和七杀三脉。”法真语速极快地回应着,他补充道: “老者是炼血,内劲古怪,能吸人气血精神,壮汉是烈山,横练肉身,几近金刚不坏。” “中年人是七杀,杀意杀剑,诡谲无踪,是最难缠的。” 法真没有和唐郁再客套,而是迅速将有用的信息全都了说出来。 既然唐郁选择出手,那就表明已经是权衡之后的选择,并且愿意为这个选择负责到底。 红袍老者眉头皱起。 黑衣少年,刀客,实力不俗! 他问道: “你莫不是那号称川北杀人王的,恶狼?” 唐郁:“…” “我是恶狼。” “但我没有号称,川北杀人王,谢谢。” 红袍老笑着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 “你就是周明山的目标。” “也是他帮我们遮掩行踪,对付法真的条件。” 唐郁眉头微微一挑,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难怪三人能如此嚣张地在天宁寺围杀,城防军便是他们的内应,帮助他们制造最佳时机。 红袍老者淡淡一笑: “既然如此,那正好一起收拾了。” “省去我们再去寻你的功夫。” 唐郁冷冷一笑: “我也正好有一笔账要和你们算。” “尤其是这位。”黑刀一挥,直指中年人。 中年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挂起一抹阴沉的笑容,他竟破天荒开口。 那是一种极为沙哑且低沉的声音: “杀人王,在杀剑面前,不过是笑话。” 唐郁:“大话谁不会说?” “说”字刚刚吐出,唐郁身形骤然飞扑出去,犹如离弦之箭,直直冲向中年人。 他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黑刀长夜横于身前,极速挥动,刀光如暗夜沉沉,瞬间遮天蔽日,席卷中年人。 法真几乎同时而动,他横空飞掠出去,一指点向烈山王猛。 对方三人之中,王猛修为最弱,也最适合作为突破口! 王猛狞笑着舔了舔嘴唇: “被小看了。” 一步踏出,地面龟裂,双斧横扫,迎上法真的漫天金光。 轰隆一声! 就像两团陨石坠落,狠狠地撞击在地面,唐郁和法真两边几乎同时爆发出猛烈的炸响。 无数青石沦为齑粉,碎石被碰撞的余波震荡,如子弹一般激射而出,将院墙撞得残破不堪。 烟尘之中,密集而激烈的刀剑交击之声连绵不绝,如狂风暴雨敲打枝叶。 两股玄黑色的刀剑气劲四溢飞散。 唐郁和中年人周遭的地面和墙壁,随处可见深达数尺的刀剑痕迹。 红袍老者略一迟疑,旋即扑上,加入围攻法真的战团。 就这几个呼吸的功夫,王猛身上已经又挨了法真两掌重击。 他身上披着的轻甲,在法真透体的掌劲之下,已经沦为碎片,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 若非烈山传承的绝顶横练外功,王猛此刻早已经身受重伤,无法再战了! 红袍老者裹挟着血色气劲,犹如漫天红霞,连绵不断的汹涌掌风,将法真周身全部笼罩。 王猛得以稍稍喘息:“玛德,这和尚小小年纪,真他娘的够劲儿。” 说罢,复又手提双斧冲入战团,与老者配合,重新将优势夺了回来。 而唐郁这边。 他最明显的感觉就是,不同! 与他平时对阵山匪、散修的感觉,截然不同! 无论是从武学品级、对敌经验和战斗意识,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 中年人的剑法,极快。 是那种干脆利落的杀人剑法。 他的内劲,具有高度的凝聚力和穿透力。 唐郁的刀劲与之对撞,几乎顷刻就被穿透瓦解。 他的身法,与剑法是一个路数,同样是单纯的快,施展起来如同鬼影一般。 身法与剑法配合,剑起,便是连绵不绝的万道剑影,虚虚实实让人难以分辨。 而且对方的战斗经验和意识同样是一流水平,剑进几分,脚移几步,分毫不差。 几乎不会犯下低级错误。 唐郁凭借着龙象般若功的无匹力道与神乎其技的身法,方能暂时立于不败之地。 但也是守多,攻少。 唐郁心中仍然留意着,对方还有一手杀意凛然,化剑击人的精神攻击手段。 而法真那边以一敌二。 同样是拖的越久,越是不利。 思虑至此,唐郁果断心中默念: “系统,选择体验《天龙八部》:段誉。” 先前留存的体验机会,正是要在关键时候启用! 选择完毕,一名白衣飘飘,手摇折扇,面带和煦笑容的锦衣公子,出现在唐郁的灵魂深处。 体验开始,段誉的记忆、意识、功法化作一道精神烙印,融入唐郁的脑海。 半小时的时间。 自如使用北冥神功、六脉神剑和凌波微步。 唐郁深吸一口气,时间紧迫。 气海丹田中,突然传来一股吸力,他体内原本系统奖励的内力霎时间被尽数吸收,而后又如江河般倾倒而出。 他只感觉自己的内力瞬间变得浑厚幽然,得到某种质的提升。 这是北冥神功自发运转,将他自己的内力全部洗练转化成为了北冥真气。 唐郁一刀挥出,刀光迎向重重剑影。 刀劲之上,多了几分北海深渊般的凝炼与厚重之意。 与中年人的无数剑劲对撞,发出轰的一声爆鸣!竟是不落下风! 中年人猛地觉察到了不对劲: “小子,你做了什么?!” 第117章 血海波涛 觉察不对的中年人,没有一丝丝犹豫,第一时间亮出他的底牌! 滔天的杀意,猛然从他身上爆发,犹如一股无形的波涛,瞬间将唐郁淹没。 一种深入骨髓的刺骨冰寒,如同刀剑,直透灵魂,仿佛要将他的思维一起冻结! 然而,唐郁对此早有防备。 啪,锋锐无比的刀意骤然升起,犹如一把无形之刀在冥冥之中猛然出鞘! 甚至在唐郁的灵魂深处,都传来一声嘹亮的刀鸣。 彻骨的杀意犹如寒冰,被成千上万的刀锋砍得寸寸裂纹,轰然崩碎。 中年人在爆发杀意的同时,已然挥出绝杀一剑,刺向唐郁要害! 然而唐郁只被影响一瞬,眼神就恢复了清明,中年人心中一惊,不由惊声道: “刀意?!” “这怎么可能!” 相比杀意这种融合负面情绪,来引动的精神意志的影响和攻击。 剑意,刀意,拳意,掌意的领悟则更为艰难,这是纯粹的武道意志,不掺杂任何负面情绪。 往往只有踏入先天之境,借助内外贯通延展精神力之后,方才有机会领悟。 唐郁如此年轻,便能领悟一丝刀意! 这等天赋,恐怕堪比禅院的法真,道门和儒门的绝顶天骄。 中年人心一横,手中剑锋威势更甚! 正道青年才俊辈出,恐怕将来魔道凋零,此子断不可留! 面对中年人势如破竹的一剑。 唐郁神色冷静。 他左手一指点出,一股精纯的内力,化为一道无形剑气激射而出。 六脉神剑—少泽剑。 中年人再度失色惊呼: “剑气?!” 剑气,乃是先天之境内外贯通后,武者的内力转化为真气,真气外放凝实如剑的体现! 为何这小子不过区区后天境界,竟能凝聚剑气,还能外放御敌?! 中年人毋自惊骇。 无形剑气已然裹挟锋锐之意,与他的三尺利剑轰然对撞。 剑气凝实锋利,瞬间洞穿对方的剑劲,砰的一声,将他的剑刃炸开。 中门大开,破绽已现! 唐郁眼眸中散发出一道寒光,身形猛地扑出,身后带起一连串的虚影。 凤舞,踏雪无痕,凌波微步一瞬间爆发,他的速度已经超过中年人的反应。 凌厉的刀意乍现,伴随着一道耀眼的刀光。 黑刀长夜以划破黑暗之势,瞬间横斩而过。 中年人僵在原地,脖颈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喷涌而出,簌簌作响。 就像风声一样。 唐郁微微喘息着,平复剧烈的呼吸。 “叮,杀死后天圆满高手,奖励387因果点!” 六脉神剑不仅威力惊人,消耗也同样巨大。 光是少泽剑一发,就去了他三分之一的内力。 他完全是靠着刀意和六脉剑气的两张底牌,他才能在一瞬间反杀中年人。 只不过,这就是江湖争斗。 不看境界高低,只看输赢结果。 赢的,站着,输的,躺下,不外如是罢了。 … 法真这边的战团从一开始就处于胶着,中期仍然处于胶着状态。 只是,再这么胶着下去,法真的内力就快要耗尽了。 差半步先天,也不是先天。 若是法真能够登临先天之境,内外贯通,内力化作真气,生生不息。 那倒是还能再战三四个时辰,绝无问题。 可惜,他现在还没捅破那道窗户纸。 而且,若是在此被擒杀,他估计此生也再无机会登临先天。 人都没了,还想什么先天。 法真如是思索。 突然,唐郁那边猛然爆发出一声巨响。 中年人接连的惊呼,同样牵动了红袍老者和王猛的心神! 就是现在! 法真双手合十,长声念诵佛号: “阿弥陀佛!” 佛光陡然大盛,护体心钟猛地炸裂开来,化作一道澎湃无比气劲狂浪。 霸道无比的气劲力道,将红袍老者和王猛瞬间掀飞十余丈。 红袍老者惊惧: “没想到还有一招自爆心钟!” 法真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王猛身前,他一指点向自己眉心。 一道佛光伴随着奇异精神波动从眉心绽放,瞬间涌入王猛的脑海。 王猛的眼前,仿佛有一座千丈金佛突然拔地而起,口中念着醒世佛音,犹如黄钟大吕。 直接灌入王猛的耳朵,灌入他的灵魂,让他直接懵了,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的界限。 紧接着,一道数十丈长宽的金色佛掌,遮天蔽日,犹如天穹倾覆一般,直接向着王猛头顶压下。 现实中,法真同样一掌翻天,以无匹之势,印在王猛的额头! 即便肉身是钢筋铁骨,脑袋里面总不能还是钢铁一块! 王猛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犹如炮弹一般倒飞出去,直接撞入旁边的侧殿,不省人事。 “王猛!” 红袍老者愤然怒吼,身形已然蹿到法真身后,血影掌劲瞬间推出! 轰的一声爆鸣。 血影威力惊人,将法真勉强再次聚起的护身心钟击成粉碎。 老者的掌劲余势不消,对上法真仓促的回身一掌,强大的力道将他直接轰飞出去。 法真的身形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漫天血影再度席卷而至,红袍老者愤愤道: “我要抽干你的气血!” 伴随着老者的话语,一阵似有若无的魔音从他嘴里,腹腔飘荡而出。 与此同时,一缕精神波动以红袍老者为中心,犹如波浪席卷扩散,瞬间席卷淹没了法真,也覆盖了正准备支援的唐郁。 唐郁心中一凛! 这是神念攻击与音波功法的结合! 一瞬间,他只觉得天空变了。 变得一片血红,隐隐出现无数道鬼影。 广场上,所有人都消失不见。 下一秒,无边的血海从天空倒灌而下,腥臭,粘稠,波涛汹涌,血浪滔天。 这是幻境! 顷刻间,血海波涛已然将整个中央广场淹没。 唐郁猛地跃起,躲开血浪的袭击,手握着刀柄,却不知该挥刀向何处! 不同于杀意,红袍老者的幻境不仅作用于精神,还作用于五感。 红袍老者利用声音与神念的结合,构造出如此真实险恶的幻境,简直是神乎其技! 这就是宗门大派的传承底蕴!每一项武功绝学,都是前人无数次实践的结晶! 唐郁一筹莫展之际。 一缕佛光穿透血海,熟悉的精神波动再次传来,如同水波覆盖整个中央广场。 法真在施展大范围的神念反击! 两个呼吸之后,整座血海环境骤然虚化,然后猛然破碎,消失在虚空! “法真,你能破我的幻境,足以自傲!” “受死吧!” 红袍老者纵身一跃,已经飞临法真身前。 法真双目全是血丝,口吐鲜血。 精神与肉体双重受伤叠加,他整个人只能勉励抬掌抵挡,但是也只是徒劳罢了。 唐郁见状。 猛然抽刀! 以无情的暗器手法,奋力将黑刀甩出,强大的力道甚至产生一连串音爆。 第118章 血影,败逃 一刀当先飞出,唐郁紧随其后。 凌厉的刀锋,眨眼间横贯虚空,后发而先至。 老者望着斜飞而来的黑刀,劲风呼啸,威势无双,被迫侧身躲闪。 他的速度不得不停滞一瞬,也这才注意到数十丈外,倒在地上的中年人。 他神色惊疑不定: “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唐郁可不会给他时间惊讶,身形已经出现在法真身前,一掌推向眼前袭来的血色掌风。 五龙五象的巨力倾泻而出,面对粘稠血腥的血影,却好似泥牛入海一般。 红袍老者心中发狠,一手扣在唐郁的手腕,炼血魔功瞬间运转。 “那就先把你吸干!”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老者干瘦的手掌传来! 唐郁只感觉自己浑身的气血、精神不由自主地被抽离,极速流入老者体内。 唐郁嘿然一笑: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一手反扣住红袍老者,北冥神功全力运转!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产生。 唐郁的气海中,一团幽深的旋涡不断运转,犹如北海之底,幽冥深渊! 源源不断将老者的内力抽离,吞噬,转化为唐郁自身的北冥内力。 一刹那之间,形势逆转。 红袍老者顿时惊慌失措! 原本抽取的气血不仅全都还了回去,甚至他自己的内力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失。 “你,你这是什么邪功!” 唐郁哂笑: “我这可是玄门正宗!” 红袍老者忍不住破口大骂: “放他娘的狗屁!” 老者战斗经验丰富,立刻凝聚全身内力,猛地涌向两人接触的手掌。 就像狭窄的河道,容纳不了滔天洪水。 汹涌而来的血色气劲,瞬间将唐郁抽取老者内力构建的无形气脉冲垮,击散。 老者趁此机会,赶忙后撤远遁! 唐郁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内力,刚才与中年人相斗的消耗几乎已经恢复。 他颇为遗憾的收回右手,将插在地上黑刀长夜拔出,横刀于身前。 平静地审视着远处的红袍老者。 战局至此。 魔门一方,一死一伤。 唐郁虽有损耗,法真受伤不轻,但均可再战。 红袍老者脸上阴晴不定。 原本是十拿九稳的局面,却因为唐郁的出现,不仅没有擒住法真,还搭进去一个。 这小子身上的邪门武功,与炼血魔功相似,却更为霸道,内力精气一并吸取,着实麻烦。 红袍老者身形一闪,却没有攻来,而是冲向一侧的偏殿!王猛就倒在那里! 那是他要撤退逃走的方向! 唐郁身形猛地窜出,身后带起一连串的虚影,法真嘴角染血,紧随其后。 放虎归山,一切白干! 唐郁挥手,一连串石子,在空中划出截然不同的弧线轨迹,向着红袍老者飞旋而去。 无数血色漩涡出现在红袍老者周身,将飞旋的石子吞没,甚至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唐郁又一个纵跃,凌空一刀划出,玄黑色的刀光,被红袍老者以血色气劲纠缠卸力。 直接偏到另一侧的墙壁上,墙体断裂,发出轰然一声响动。 “炼血魔功变化莫测,我们得拉近距离!”法真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唐郁了然,一个提气发力,身形化为一团黑影,直接从侧殿的右侧破窗而入。 迎面而来的是漫天血光,红袍老者预判了唐郁的行动!这人比中年人更加难缠。 唰的一声! 唐郁一刀劈出,北冥内劲化为无坚不摧的刀芒,将漫天血色一分为二。 殿内佛光大盛,法真从正门包抄,一掌挥出,一道金灿的佛印拦住红袍老者的去路。 红袍老者脸色难堪,竟有一丝落入绝境的感觉,忽然他的耳朵微微一动。 一把抓起昏倒在佛像旁边的王猛,向着后墙用力甩出,王猛被当作攻城战锤。 王猛直接撞破后墙,余势不减飞了出去。 红袍老者紧接着猛地爆发血色内劲,化为一片涛涛血海。 他看似是进攻的手段,身形却是疾退,准备从砸出的墙洞逃离。 唐郁极速挥刀,一刀将血海分开,法真跨海而上,一掌凝聚金灿的佛光。 红袍老者避无可避! 忽然,冥冥的虚空之中,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如海浪般涌来,瞬间令唐郁一个失神。 砰,法真眉心佛光大盛,硬是顶着不知名的精神波动,一掌狠狠地印在红袍老者的背部。 唐郁回过神来,紧跟着一指点出,一道无形剑气凌厉飞出,刺入红袍老者的后背。 红袍老者口吐鲜血,却借着法真和唐郁攻击的力道飞出后墙,彻底遁出天宁寺侧殿。 唐郁紧追至殿外的街道! 小巷里已然空无一人,小巷外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唐郁运起追踪术探查,却已是丢了那红袍老者和王猛的踪迹。 “还有高手接应!”唐郁判断。 那一股精神波动,不比红袍老者的幻境和中年人的杀意弱。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此人刚才不出手。 而要等到现在。 唐郁带着疑惑回到天宁寺,向着法真摇了摇头,后天圆满的高手,没那么好杀。 法真叹息一声:“是我连累唐施主,恐怕你以后也要上魔门的围杀名单了。” 唐郁眨了眨眼,或许也不算坏事。 法真正欲再答话,突然面如金纸,不自觉又喷出一口鲜血。 他今日以一敌二,连战两名魔门高手。 又多次动用神念,破除对方的幻境和精神攻击,已经是油尽灯枯。 唐郁一掌印在他的后背,源源不断内力涌入,帮助他稳固内伤,防止伤势加重。 唐郁和法真坐在殿内疗伤,薛义令人熟悉的大嗓门在殿外响起。 “四弟!” 伴随着几名城防士兵倒飞而入的身影,薛义迈步进入侧殿,他眉头紧皱: “天宁寺都被拆了一大半,川北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高手?!” 唐郁让薛义帮忙,扶着法真离开了天宁寺,两人没在城里做停留。 直接纵马出城门,直奔福源山而去。 徒留下天宁寺的一地废墟。 无数倒地城防官兵的哀嚎声音在安静的夜里,久久回荡。 马上飞驰的唐郁忽然听到系统提示: “叮,模拟结束,奖励宿主随机领悟一项模拟人物的武学/技能。” “奖励模拟武侠人物巅峰时期1%的内力。” 唐郁疲惫困倦的精神,顿时有了兴致。 第119章 离别 法真回到了云浮寺。 唐郁请了穆良和安风给他疗伤,他虽然受伤不轻,但是未伤及根本。 法真甚至说,这一战让他的武学瓶颈有所松动,再闭关一段时间,或可一举突破先天。 唐郁听后表示无语。 这就是佛门天骄吗? 破境如喝水一样的简单。 若不是他有系统傍身,早已经被甩得连灰尘都看不到。 再说到系统奖励,唐郁随机领悟了北冥神功。 其实,除了凌波微步之外。 北冥神功和六脉神剑都是他想要的。 北冥神功不仅能够吸人内力化为北冥真气,而且阴阳相兼,阳刚煎熬如火,阴柔冷于寒冰。 兼容天下武功。 此外,习练北冥神功,毒之不侵,刚柔并济,随手攻击就有莫大威力。 修成的真气护体防御大增,受到攻击能够自主反震敌人。 总之好处多多。 他增加内力的途径除了自我修炼,系统奖励之外,又多了一条。 想到这里,唐郁甚至盘算起,该去哪里找倒霉蛋儿吸取内力,嘴角挂起一抹反派的微笑。 再说到川北城中。 周明山勾结魔门,滥用私权,被知州和主簿联名上书弹劾,革职,收监,查办。 周明山终于算是把自己作死了,周家本身也受到不小的牵连。 他们还调动捕快和城防军,将窝藏魔门高手,与周明山有染的山匪尽数绞杀。 算是帮唐郁报了屠村之仇。 法真闭关疗伤,唐郁便在云浮寺住下,替他护法,算是报答他搭救苏北的恩情。 入夜里。 法真的禅房外面。 唐郁和净慧禅师坐在石椅上乘凉,夏夜里的凉风吹拂,吹走白日里的燥热。 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壶茶,和一盘切好的西瓜。 茶是给老禅师喝的,西瓜是唐郁向知客僧求来的。 净慧喝茶,闲聊发问: “有没有想过去外面看看?” 唐郁端着西瓜,哧溜咬了一块吞下去: “去哪里?” “川北以外,九州天下。” 净慧端茶喝了一口。 唐郁嘿嘿一笑,将瓜皮扔在桌子上,又拿起一块:“您说呢?” 净慧微微一笑,望着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明月如一柄细细的弯刀,闪烁着微光。 “川北本就留不住你。” “魔门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 唐郁笑而不语,专注对付起手头的西瓜。 李广兴的宅院里,苏北已经醒了,除了神思虚弱之外,没有什么大碍。 唐郁将众人聚在议事厅。 大声宣布:“我要走了。” 众人沉默。 王放斜靠在门边,他的腿快要痊愈了,不需要拐杖,也能站立很久,他第一个开口: “去哪里?” “去哪儿还没想好,但是要走出川北。” 周铁山问:“那还回来吗?” 唐郁想了想:“会回来的!” 李开问:“去多久?” “不知道,或是三五年,或许更久。” 穆良忍不了,一群问不到重点的人,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要走?” 唐郁微微一笑,正经地解释: “我杀了魔门高手,魔门应该已经盯上我了。” “老周和老开已经不能再练武。” “我不想你们因为我而丢了性命。” 周铁山和李开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他们虽然已经可以下床,但是断臂仍然夹着木板,尚未复原。 伤筋动骨一百天。 安风说,即便他们的断骨愈合,也会留下暗疾,今后很难再与人动手了。 苏北则全程沉默,没有说话。 李广兴问:“什么时候出发?” 唐郁回道:“这两天吧。” “那明日便在家里做一顿家常菜吧。” “给你和穆良一起送行。” 穆良惊疑:“哎?我没说我要走啊!” 李广兴啐了一口: “拜入药王谷,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不会和我说不去吧?” “我还没想好。” 李广兴摆了摆手:“滚滚滚,难道你想和我们几个老家伙,在川北城养老?” 唐郁琢磨着,下意识道: “这里养老是不错,有山有水。” 众人无语。 第二日,唐郁准备和每个认识的人道别。 他去了炼铁谷,正好碰到任百炼、丁锋和薛义齐聚,于是一起吃了顿践行酒。 任百炼豪气干云,搂着唐郁说道: “我四弟乃人中龙凤,他日必定凤鸣九霄!” 丁锋则和他讲了许多江湖帮派,宗门家族之间的门门道道,让他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谨慎。 薛义则颇为遗憾的说: “可惜啊,以后不能一起逛花楼了,芍药说千金楼里不少小娘子还盼着你呢。” 唐郁拍了拍薛义的肩膀,无奈道: “三哥,好自为之,注意节制。” 洛姐和许贲就在炼铁谷,唐郁专程去和二人道别。 洛姐看着英武不凡的黑衣少年,就像看着自己的弟弟长大成人,准备出门闯荡一般。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语气却极为洒脱: “一路平平安安的,有机会就回来看看。” 许贲只是用力地抱了抱他,低声道了句保重。 唐郁从炼铁谷出来,又去了济春堂。 景游正在堂前给病人号脉,他已经学了穆良的医术,现在正式出师。 瞧病,开方,拿药,一条龙服务,行动十分利落。 唐郁走进药铺,问了句:“王叔在吗?” “昨儿回来送药,上午刚走。” 啧,可惜。 唐郁和景游说了他要出门远游。 景游高兴地恭喜他。 按照他的说法,唐郁这样的人,就该去九州天下发光发热。 解救更多他这样流离失所的苦命人。 唐郁带着景游的祝愿,登上了卧牛岗。 他手里拿着一壶清酒。 来到王春来的墓前,墓碑很干净,没有杂草,王光元每次回来都会打扫一番。 站在墓前,远眺川江,川北城郭在望。 唐郁拿起酒壶,倒一半,喝一半。 轻轻说道:“兄弟,我要走了,等回来的时候再来看你。” 他沿着卧牛岗下山,去了三禾村,同阿月和江生道别,阿月脆生生地说: “以后我要成为女先生,要出川北去寻你。” 唐郁笑着满口答应。 夕阳西下,唐郁踩着晚霞余晖回来城中。 草堂的先生学生,熟识的小贩邻居。 城西的小老头,威远镖局的赵胜威,乔家乔羽和方清冉,还有千金楼的张书。 所有熟识的人,唐郁全都招呼了一遍。 晚上,川北七狼再加上安风、安心盈齐聚一堂。 苏北和李广兴下厨,做了一桌地道的川蜀美味。 搭配张书送行的一沓美酒,众人饮酒放歌,邀月共饮,一醉方休。 第二日一早。 唐郁揉着昏沉的头自然转醒,如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练一阵子刀法,出门溜达吃早餐。 然后在街上买了好些干粮,面饼,肉干,店家还送了一个包裹来装。 唐郁拎着包裹,挎着黑刀。 来到城南的驿站,挑了一匹骏马,将包裹望马背上一系,翻身上马,轻轻摇动缰绳,马蹄悠悠迈步,向城外走去。 他不是没有想过留下一两门绝学,给川北七狼防身。 可惜系统奖励的武学只能他自己使用,禁止流入此方世界。 除非他日,唐郁能够把系统奖励武学融会贯通,在此方世界创造出自己的绝学。 唐郁心有怅然。 缓缓纵马穿过高大的城门。 刚走出城外,唐郁眼眉微微一挑。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路边… 第120章 某种流言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苏北一袭黑衣,带着竹篾斗笠,黑纱遮面,露出一双柔和的眼眸。 微风吹过,轻拂起额前的几缕青丝。 她牵着一匹棕色骏马,俏生生站在道旁,神色平静,好像只是一场平平常常的出行。 唐郁哑然: “苏北姐,你…” 苏北淡淡地说: “我和你去。” 唐郁强调: “我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 苏北:“无妨。” “那老李他们?” “打过招呼了。” 唐郁沉默,与苏北那双平静眼眸对视。 好似一汪平湖秋水,波澜不惊。 半晌,唐郁妥协。 两人两马,迎着朝阳,在官道上再度出发,在金灿的阳光下,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 唐郁没有明确的方向,苏北也没有。 于是便信马由缰,一路观赏风景,走到哪里,便在哪里露宿。 路过沿途的村镇,就进去找间客栈休息几日,尝一尝当地特色美食美酒。 路过劫道的山匪,就跟着他们上山寨观光小住,补充一下空虚的钱囊。 当然,依照唐郁的风格,每至一处,必定不会两手空空的离去。 比恶更恶,以杀止杀。 每每所到之地,恶霸凶人,山贼流寇,要么改邪归正,要么含笑九泉。 当地风气为之一清,百姓们更是夹道欢送,他的名声也因此渐渐传开。 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便可以看到唐郁从川北一路南下,在川蜀四处游荡。 唐郁和苏北一路走来,爬过雪山,走过草原,渡过江河,攀过峻岭。 饱览川蜀的各色美景。 苏北站在高崖之上,极目远眺。 群山万壑尽收眼底,川江长河在山间奔腾不息,更有皑皑雪山,千里冰封。 雪线之下,却是翠意盎然,形成一种波澜壮阔,鬼斧神工的对立之美。 山风猎猎,吹动三千青丝飞舞,苏北轻轻闭上眼睛,感受这沁人心脾的舒爽。 她从来都是从一个目的地,奔向另一个目的地,行色匆匆,却从未认真看过沿途的风景。 行路的乐趣,便是在乎山水之间。 唐郁从树上抛下几个红果给苏北,用清泉洗一洗,一口下去,脆爽酸甜。 他算了算日子。 从川北城出来游荡,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两人多在路上,不免多了些许风尘。 人生一世,走走停停。 走也走了,该停一停,找个地方,歇歇脚。 “我们去锦城吧。”唐郁提议。 “好。” 意料之中。 一路走来,苏北就没有发表过意见。 两人从山上下来。 辨了辨方向,便向锦城策马而去。 锦城。 川蜀的第一大城。 也是整个川蜀之地的核心枢纽。 极尽富丽繁华。 这一日。 锦城外的官道上,两匹快马奔腾而来。 唐郁遥遥一望,心中赞叹不已。 不愧是川蜀大城,只看城墙,便比之川北城还要高数丈有余。 城郭沿着东西绵延而去,像一条匍匐的巨龙,一眼望不到尽头。 城门同样的宽阔高耸,高有近十丈,宽可容八辆马车并行而入。 路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更有许多身穿儒服长褂,背着书箱的年轻书生。 他们三五成群,结伴而行,风华正茂,指点江山,洋溢着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少年志气! 唐郁坐在马上,不由发出一声感慨: “好多人呀!” 两人已经很久没看过川流不息的景象。 临近城门的时候,唐郁和苏北翻身跃马而下。 不是他们懂礼貌,而是城门外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骑着马根本步履为艰。 城外的官道两旁,茶肆酒馆连成一片,往来的驿站也是人满为患。 还有无数小贩在道旁摆开摊子,瓜子馒头清泉水,红薯糖饼油炸糕,一应俱全。 远道而来的路人,饥肠辘辘。 大多数会掏个十几文,买点儿,犒劳自己一路跋涉的艰辛。 唐郁买了两个滚烫的红薯。 一双横练的无情铁手,无视烫得像火烧的温度,三两下把皮剥掉,递给苏北。 唐郁自己也剥了一个,白色热气滚滚升腾,咬一口,又香又甜! 在深秋入冬之际,吃点儿热乎的,绝对算得上是一件美事。 唐郁望着眼前浩浩荡荡的人群,陆陆续续地排队进城,觉得有些奇怪。 即便是锦城。 每日会有这么多人进城?几乎是水泄不通。 走进一间茶肆,在最外围寻了个位子,听着说书人的高谈阔论,唐郁这才明白。 川阳书院的入学大考在今日召开。 难怪一路上有如此多的年轻书生。 唐郁叫了一壶茶,给苏北和自己倒上。 他寻思着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进不了城,所以听一听说书人在讲什么屁话。 说书人,是一门传承古老的行当。 将搜集或者听到的消息,经过自己的整理加工讲述出来,说白了就是信息掮客。 各家村口大爷大妈,酒楼茶馆的伙计和博士,官方邸报和小报,那都属于信息掮客范畴。 不过,来自现代世界的唐郁深刻知道,这消息在传递过程中,总会有失真的部分。 也不是说有人故意造谣,就是有些时候,一件事传着传着就不对味儿了。 比如川西有一个十恶不赦的强盗,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凡是他途径的村子,路过的人家,别说是人,一头猪,一条狗都不会活下来。 然而在说书人的嘴里,就变成了川西有个采花大盗,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凡是途径的村子,别说是女人还是男人,连一头猪,一条狗都不会放过! 周围的茶客听罢纷纷皱起了眉头,这采花大盗的口味也太特别了,跨越物种都不能阻挡他! 唐郁本来抿了一口茶,当场喷了出来,这也太离谱了! 为什么他会知道? 因为那名在川西作恶的强盗,就是他和苏北游历川西时,捉住击毙的。 而说书人,此刻说的正是嫉恶如仇的川北恶狼,游历川蜀,大杀四方的故事。 在说书人的嘴里,唐郁已经成为了身高九尺,身宽也九尺,肌肉强健的彪形圆球。 肩上扛着一把漆黑的鬼头大刀,素来喜欢赤膊着上身,身上密密麻麻都是刀痕。 这刀痕不是他被别人砍的,而是他每杀一人,就会在自己的身上刻上一刀,留个纪念! 这川北恶狼,如今已是万人屠的战绩! 一向是冷冰冰的苏北,瞧着连连撇嘴的唐郁,嘴角也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121章 他乡遇故知 “话说这川北恶狼,他本领着实不凡。” “便是碰上那魔门七杀的高手,这恶狼也是凛然不惧,只见他大喝一声!” “你猜怎么着?” 说书人端起茶水润了润嗓子,看了看四周全神贯注的茶客。 “快说,怎么着?”有人已经不耐烦地催促。 唐郁也竖起耳朵,毕竟是自己的故事,不管再怎么离谱,他也是比较关心。 说书人也没有吊胃口,顺接着继续往下说: “只见那恶狼瞬间身形变得三丈之高,尖嘴獠牙,两眼通红,然后更是仰天长啸…” “魔门七杀的高手哪里见过这等场景,顿时惊慌失措!殊不知这恶狼从小在狼群里长大,已经成为半人半狼…” 好吧,果然离谱到没边儿了。 “老板,茶钱给你放桌上了。” 唐郁瞧着大部分书生都已经入城,城门口的大道逐渐畅通。 便招呼苏北牵马上路。 不能再听下去了,他怕自己道心不稳! 两人牵着马来到城门口。 士兵例行检查一下,没有多加盘问就放行。 顺着人流,两人穿过厚厚的城门墙洞。 眼前豁然开朗。 极目望去。 蓝天,白云。 高大的红木牌楼之下,一条宽阔的大街。 中间通行车马,两旁供小贩摆摊和行人往来。 车水马龙,人潮涌动,搭配着吆喝声,叫卖声,定格为一幅人间市井的美景。 不同于川北建筑的清秀宜人,锦城的建筑风格更加恢宏气派,气象万千! 一眼望去,就给人一种震撼的美感。 唐郁和苏北一边看着随意浏览着街边小贩,一边顺着大街一路往前走。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仅到处可以见到儒袍文雅的书生青年,还有许多百姓在街上有游逛。 时不时有少男少女笑语嫣然,小孩子们追逐打闹,手上还拿着冰糖葫芦,棉花糖之类的。 唐郁含笑,步履轻快,苏北也嘴角带笑。 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近。 一辆马车在大街上飞驰而来。 速度虽然快,但是车夫的技术高超,再加上他不断大声提醒。 行人见状纷纷惊呼避让,总算是有惊无险。 然而,最难预测的往往是孩子的行为。 人群攒动之下。 一个小女孩手里的香囊被挤掉。 恰好落在大路中央。 她下意识俯身去捡。 此时,一匹高头大马四蹄飞扬,拉着一辆精致的马车直直撞来。 街边的群众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呼。 一道黑影从街边猛地冲了出来,一把将小姑娘揽在怀里,想要迅速闪到路边。 但是好像来不及。 唐郁眼尖。 他的身形如同游鱼,瞬间挤出人群。 跃众而出,一手抓住套马的绳索,双腿猛地蹬住地面,往后一拉。 一双马蹄距离护住小姑娘的男子后背,仅有几寸的距离。 马车飞驰带来的强大惯性冲击让唐郁双臂猛地青筋爆起。 然而他的双脚依然稳稳地蹬在地上,抓住缰绳的右手更是纹丝不动。 唐郁用力一扯。 这匹高头大马,直接被拽的失去了重心,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重重摔倒在地上。 与马匹连接的车子也是猛烈地倾斜一抖,车夫被直接摔进了人群。 好在唐郁及时一把抓住车辕,即将倾倒的马车又被拉了回来,在地上摇晃了两下才停稳。 一切尘埃落定,周围寂静一片。 护住小女孩的男子惊魂不定的转过身来。 只见其青衫束发,面容清瘦俊朗,眼中包含一种沧桑,他望向那个勒马佩刀的黑衣少年。 眼中骤然闪过一道神采: “恩公?!” 唐郁循声望去,微微眯起眼睛,继而恍然: “嘿,这不是陆云吗?” “快一年不见,过得怎么样?” 陆云正待回答。 “你们他娘怎么走路的?愣往我车上撞!” 那被摔出去的车夫,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小跑回来。 他赶忙掀开车帘。 里面躺着一个摔得七荤八素的锦衣公子,整个人头朝下,栽倒在马车里。 “公子!公子!” 车夫赶紧跳上马车,将锦衣公子扶出来。 那锦衣公子被摔得不轻,此刻一手扶着腰,一手揉着脖子,慢慢挪出来。 嘴里骂骂咧咧: “二狗,你是怎么驾车的?!” “你是不是想要小爷我的命,然后顶替我去书院考试?” 车夫二狗低眉顺眼,委屈道: “都是这个人突然冲出来!” “不然以我的车技,怎么可能翻车?” 锦衣公子呲牙咧嘴地瞧了一眼唐郁。 右黑刀,左玉箫,剑眉星目,英武不凡,一看就是争勇斗狠的江湖汉子。 原本气势汹汹走向唐郁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再看陆云,文质彬彬,气质沉郁,青衫长袍洗得发白,一个穷酸书生。 锦衣公子毫不犹豫地转了方向,凶神恶煞地向陆云走去,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喂,你害我摔得不轻,还耽误我参加川阳书院的考试,你怎么赔偿我!” 车夫二狗揪了揪锦衣公子的衣袖,纠正道: “不是这个,是那个,那个掀了咱的马!” 他着急地指了指唐郁。 生怕他们公子讹错了人。 锦衣公子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从二狗手里抽出衣袖,神色更加愤怒,冲着陆云: “这还用你说?!” “当然是双倍!我要双倍赔偿!” 唐郁哑然。 这人察言观色,欺软怕硬,有点儿蛮横,但没有坏到骨子里。 陆云神色平静,将小女孩护在身后。 “赔偿可以,只是在下亦有要事。” “赔偿之事,可否稍稍延后?” 锦衣公子略一踌躇,二狗凑近递话: “小心他们跑了不认账!” 公子恍然:“是啊,你跑了怎么办?” 陆云望了望日头,在盘算时间,他解下腰间的一块黑檀木牌,递给锦衣公子: “在下是川阳书院商先生门下弟子,陆云。” “晚些时候,你自可以去书院寻我。” 黑檀木牌质地精巧,正中间两个烫金小字,“川阳”,背面以黑笔勾勒,“陆云”。 锦衣公子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是真货! 他脸色骤然一变。 脸上换为一副和善的笑容。 腰不疼了,颈不酸了,将黑檀木牌双手恭敬地捧到陆云面前。 “师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小子胡家,胡禄。” “正要去参加川阳书院入学考试!” 胡禄笑得有些谄媚:“或许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弟,请师兄多多提携。” 第122章 川阳书院 陆云将黑檀木牌收回来:“你若是能通过入学考,拜入我老师门下,才能叫我师兄。” “尽早赶去书院准备吧,时间还很充裕。” 胡禄脸上挂着笑容,连连称是。 他偷瞄了一眼唐郁,却见唐郁笑眯眯地盯着他,眼神却犀利得像藏了一把刀子。 立刻拱手,讪笑着解释:“这位兄台,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唐郁出手控制了力道,虽然掀翻了马,但是没有伤及性命。 驾车的黑马如今已经翻身站起,抖着鬃毛。 胡禄暗戳戳捅了车夫二狗,让他不要再多话,赶紧滚回去驾车。 一跃上车,胡禄掀开车帘准备进去,身后传来一道年轻有力的声音: “以后上街,不要超速噢。” 唐郁虽然脸上笑眯眯,气势却如无形之刃。 好像拿了把刀架在胡禄的脖颈处,让他感觉凉飕飕,寒毛直立。 胡禄转身给了二狗一个暴栗: “以后开车不许那么快知道不,不要仗着自己车技好,在大街上为所欲为!” 二狗瞪大双眼,心里委屈,这不是你说着急去参加考试,让我一路狂飙的吗?! 他敢反驳吗? 当然不敢,除非他不想要这份旱涝保收的工作。他的工钱已经包含了替胡禄背锅的部分。 车夫驾马车重新上路。 这一次是四平八稳,驱车缓行。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看到事主都溜了,也都各自散去。 陆云转身望向唐郁和苏北。 他身后的小女孩探出身来。她好像知道自己刚才闯祸,神情一直蔫蔫的。 唐郁瞧了一眼,这个小女孩眼熟,是陆云的女儿,见过两面。 陆云给她取名思清,陆思清。 “恩公,在下目前在书院就读,今天去书院协助诸位老师监考初试。” 陆云简单讲了一下他的近况。 “你住在哪里,我晚点儿来找你一叙。” 唐郁他们刚刚入城,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他好奇地问:“你去监考带着女儿?” 陆云无奈一笑:“在下孑然一身,无人照拂女儿,院长便特准我带着小思出入书院。” 唐郁想了想,微笑说道: “那我们和你一起去书院瞧瞧。在川北的时候,川阳书院的名字就已经如雷贯耳。” 陆云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如此甚好,恩公这边请。” “叫我阿郁就好,恩公听着过于别扭了。” 陆云一手拉着小思,一边引着唐郁、苏北随着人流,往西边去了。 陆云与唐郁在清河镇分别之后,便跟随清河镇的过路商队和镖师,带着小思来带到锦城。 他拜在川阳书院的先生,商墨怀的门下,一边照顾小思,一边刻苦钻研读书。 若是有闲暇,就接一些代写书信和家书的活计,补贴家用,日子过得还算平稳。 他曾独自治学多年,如今得遇名师,学识造诣自然进境非常,广受赞誉。 本次川阳书院的入学考,他也被商先生指明协助各位老师监考,这是一种殊荣。 唐郁观其行动之间,步履稳健,气息平稳,刚才从人群里扑出同样是身手矫健。 系统提示虽然是入流的评价,但也明显踏入武道之门,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模样。 唐郁好奇:“你练武了?” 陆云点头:“老师传授浩然之气,让我读书之时顺心运转,有凝神静气,强健体魄的功效。” “不过,老师说我年纪大了,骨骼闭合。 未来成就只能止步于后天境界,除非有奇遇,否则难以跨入先天之门。” 唐郁心中一动,这位先生心气够高的,多少人一辈子都在后天境界打转。 怎么到他嘴里,好像先天之境亦是随手可得。 “你知道乔羽吗?川北城乔家子弟,亦是川阳书院学生,我记得他也修浩然之气。” 陆云微微颔首: “我知道。乔羽拜在周正先生门下,我二人均属于儒家一系,乔师兄无论学识,还是修为都是书院翘楚。” “浩然之气是儒家圣人传承下来的经典,是儒门亲传的必修课。 除了儒家之外,书院里也有兵家,墨家,法家等显学大宗的先生,他们各有学说和传承之道。” 现代穿越来的唐郁,很快就理解书院的组织构造,诸子百家就像现代大学各个院系。 各家之下,还会再分有不同先生的门庭,就像大学里的导师。 唐郁琢磨了一下: “你的老师是不是很出名?刚刚那胡禄一听商墨怀的名字,立刻恭敬不少呵。” 陆云微微一笑:“大晋朝廷以儒治国,以法匡之。 儒法两家皆为盛行,老师在川蜀儒家一系有些名气,又有官职在身。 想来那人是想通过我拉近与老师的关系,寻机会拜入老师门下吧。” 唐郁了然。 两人说着话,苏北和小思就在旁边静静地听,边聊边走,转入一条林荫大道。 这条街道十分开阔,两边整齐地栽种笔直的白杨,犹如一个个挺立的哨兵仪仗。 道路平整笔直,两旁红墙黄瓦。 没有各类小贩,摊铺。 只有匆匆而行的车马和行人。 陆云说这是蜀中大街。 朝廷的州府,衙门,监察,防务,镇抚司都在这条大街上。 当然,还包括川阳书院,地位尊崇! 大晋朝廷重视百家人才,九州天下共设书院二十七家,为朝廷源源不断培养和输送人才。 唐郁心中微微一动,但见蜀中街道上,成群结队的书生正在往西走去。 川阳书院就坐落在蜀中街的最西边,四人跟着人流,速度并不慢。 走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 唐郁远远瞧见一座高耸的大门敞开,飞檐翘角,气象恢宏,吸纳八方来客。 “书院可以自由进入?”唐郁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人直接穿过大门进入。 很多人只看服侍装扮和年龄,明显不是前来考学的读书人,更像是来送人的爹妈。 陆云笑着解释: “书院分前后两院。 前院是一个内景园林。 其中亭台楼宇画廊秀阁,绿植假山流水飞瀑应有尽有,设计精巧,美不胜收。 都是书院先生们集思广益的杰作。 前院白天对锦城的所有百姓开放。 后院则是学子读书学习的地方。 那里是书院的私域,只有学生才能进入。” 唐郁等人随着人流迈入书院大门。 去后院要往北,前院游览则向东。 陆云向两人挥手暂别: “你们可先在前院随意游览赏玩。 若是嫌人多吵闹,可以去最里面的湖心亭,那里安静,初试一结束,我就来找你们。” 唐郁微笑点头。 陆云拉上小思离去,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第123章 湖心亭 书院前院的风景很美。 漫步园林。 亭台轩榭随处可见,假山池沼相映成趣,更兼花草树木的映衬。 无论走到哪里,眼前总是一幅完美的图画。 虽然今天后院才是重头戏。 但是前院的人也不少。 有许多是随侍的仆从丫鬟,平时侍奉主子深入简出,不曾仔细看过沿途的风景。 此刻沉浸式赏玩,才觉察园林的设计之巧,景致之妙,不时传来连连赞叹声。 还有的则是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妇人,这些多是考生的爹娘、亲戚或长辈。 人虽然没有进考场,心却早跟着考生一起飘进去,焦急地来回踱步。 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佛祖保佑,道祖保佑,圣人保佑云云。 让唐郁回想起了前世高考的场景。 还有的父母自信满满,互相交流攀比孩子的努力学习的艰辛,唐郁随便一听: 什么你儿子鸡一叫就起床读书,我儿子每天叫鸡起床读书,我儿子不睡通宵和鸡读书… 听不懂,但是唐郁大受震撼。 人的心情不同,见到的景色自然不一样。 唐郁的心情就很不错。 他乡遇故知,实乃人生之一大喜事。 目之所及,皆是美景。 唐郁和苏北慢悠悠地在园林里闲逛。 用眼睛捕捉每一幕美景,用脚步丈量每一寸土地。 临近中午,初试接近尾声。 大多数人都回转门口去等待考生散场。 唐郁两人继续沿着通幽曲径,向深处探索。 穿过一片密密麻麻的幽深竹林。 豁然开朗。 一片小湖赫然映入眼帘。 假山怪石,松竹翠柏,点缀得恰到好处。 仿佛一座隐于城里的世外桃源。 探入湖底的青石阶,将亭子与湖岸连接起来。 远远望去,有一道身影端坐在湖心亭边。 手上拿着一根鱼竿,垂落在湖面,他的手很稳,纹丝不动。 整个人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亭中的石桌上,正煮着一壶茶。 小火慢煮,茶壶盖发出咕嘟咕嘟的冒泡声。 唐郁两人嗅觉不差。 还没走到亭子中就闻到四溢的茶香。 “好茶!” 唐郁赞叹。 踏着青石板,走过湖面。 唐郁看清了亭中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中年人,穿着深棕色长袍。 看起来是四十几岁的年纪。 身形颀长,相貌儒雅。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优雅而随和的气质,看样子像是一位书院里的教书先生。 “这位先生好雅兴,后院初试如火如荼,先生倒是在此安坐钓鱼台,岿然不动。” 中年先生哈哈大笑道: “在下不过偷闲半日,没想到却被小兄弟抓个正着。” “世人游园,大抵不会走到如此艰深通幽之处,多在竹林深处折返。 未曾想两位竟有雅兴,一探至此。” 唐郁笑道: “曲径通幽,柳暗花明,确实如世外桃源。若非友人指点,小子也断不能至。” 中年先生神色平静无波: “噢?想来你的朋友是书院子弟。 相逢即是有缘。 两位坐下喝一杯茶,歇歇脚吧。” 唐郁与苏北走得口渴,正想讨一杯茶喝,于是嘿嘿一笑:“却之不恭。” 两人坐到石椅上,取两只茶杯。唐郁拎起茶壶倒满,又将茶壶放回小火炉上。 茶水晶莹剔透,色如琥珀,一股浓香传来,沁人心脾。 唐郁浅尝一口,甘甜清爽,一股暖洋洋的感觉自胸腹升腾而起。 这股暖流充斥他的周身窍穴和毛孔,瞬间将千里风尘积累的疲惫一扫而空,甚为神奇! “先生这茶,真是不凡。” 中年先生微微一笑,依然是望着平滑如镜的湖面:“农家先生送的茶叶,可还顺口?” 唐郁心中一动,定睛望向那中年先生: 系统提示:“叮,人物评价 ???” “宿主修为相差过大,不可力敌,建议感化对方,或可留你一命。” 唐郁内心:“?!” 系统,我谢谢你。 建议得很好,下次不许建议了。 “顺口,非常顺口。” 唐郁又从心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从心。 “不知先生是哪一家的前辈高人?” 中年先生似觉察到唐郁一瞬间的审视目光,略微回过头来: “我先修儒,后学法。 墨家,兵家、名家和纵横之术,皆有涉猎。” 唐郁眼神一震,双手一拱: “敢问先生何许人也?” 中年先生语气淡淡的,自有一股傲然的气势: “鄙人,川阳书院院长,李谨言。” 唐郁大惊。 川阳书院院长? 他虽然没听过,但这头衔褐系统的人物评价就表明是一位大人物。 这就让他给碰上了? 甚至一直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苏北也难得露出讶异的神色。 唐郁起身正式向李谨言见礼问候: “小子唐郁,拜见李院长。” 苏北并未站起,不过也微微欠身,表示敬意。 中年先生嘴角勾起一抹的弧度,站起身坐到石椅上,倒茶呷了一口: “小兄弟你也不差,年纪轻轻,肉身强悍,兼具有不俗的内力,很有天赋。” 虽然有天份,但还不至于让他惊讶。 行走九州数十年,他见过太多耀世璀璨的天才,但他们都死了。 天骄,能一直活下来的,才算天骄。 中年先生笑眯眯地问:“学武几年了,传承何处,家里可有长辈?” 唐郁恭敬道: “小子父亲失踪,母亲亡于山匪之祸。 曾受一无名刀客领入武道之门。 自学自练,有一年多时间。” “噢,一年啊…” 李谨言端着茶杯,突然怔住: “一年?” “自学?” “你没开玩笑?!” 唐郁耸了耸肩: “虽然我平时挺喜欢开玩笑。” “但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一年多的时间,自学成为一流高手? 李谨言心中震撼,这真的可能吗? 强如活佛法真,儒法双杰,道子清风之流的各大宗派的耀世天骄。 接受宗门最好的教导、传承和资源,最快也要两年半才能成就一流。 有没有更加妖孽的人? 李谨言心中冒出两个。 当年的魔尊,如今的剑圣。 他们亦是横空出世,没有师门的。 尤其是剑圣,崛起于乱世毫末。 仅仅靠着一部捡来的三流剑法,转战天下九州,短时间内就连破数境,功至先天。 时隔数年过去,他的境界已然高深至无法揣度,隐隐有成为九州天下第一人的态势。 难道唐郁竟也是如此一般的妖孽级人物? 李谨言眼神微微一眯: “那让我试一试罢。” 只见他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在石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只一瞬间。 唐郁就感觉到周遭的空气骤然变得沉重,粘稠,重于千钧。 第124章 特批的身份 周身的空气仿佛化为无数座蔚然高耸的大山,向着唐郁倾压而来。 这一股无形的压力,好似有万斤之重,瞬间将他挤压得腰身低垂,呼吸困难。 甚至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然而苏北却恍然无觉,丝毫不受影响。 这便是内外贯通,控制入微的先天以上的境界?! 喝! 唐郁低喝一声,神色肃然。 瞬间调动周身气血,窍穴震荡,筋骨齐鸣,发出一阵闷雷般的震荡。 他的肉身力量骤然爆发,龙象般若功全力运转,对抗着无处不在的无形压力。 就好像刚刚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仍然试图冲破山岳的束缚和压制。 苏北这才发现了唐郁的不对劲。 没有丝毫犹豫! 搞鬼的必定是李谨言! 内劲运转之下,苏北双手如幻似影,无数暗器瞬间打出。 即便对方是深不可测的先天之上的大宗师! 她与李谨言相距不过两个身位的距离,只一瞬间,暗器如雨倾盆,又像漫天飞花。 轻飘飘却暗藏着致命杀机。 李谨言眉头微微一挑,微微低语: “原来如此。” 他不慌不忙地呷了一口茶,不见气息波动。 只听砰的一声爆鸣! 遮天蔽日的暗器在一瞬之间就全部化为了齑粉! 惊惶之色在苏北眼中一闪而过,旋即又化为冰冷! 双手出现一抹幽光,飞刺闪动。 突然,一只手拦在苏北身前,手上青筋暴起,依然在承受着不可名状的压力。 “不可对前辈无礼!” 唐郁心里明白。 若是李谨言出手,两人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李谨言眼中闪过一抹赞许。 光凭肉身便能抵抗千山万钧之力,这小子横练天赋之强,举世罕见! 唐郁眼神一凛,北冥真气随心运转。 伴随着一道铿锵的清脆刀鸣! 黑刀出鞘三寸,一缕刀意随之乍现。 空气之中,仿佛有隐约轰鸣声响起,刀意如电,劈山断岳! 唐郁周身压力瞬间为之一清! 李谨言身体微微挺直,神色出现一丝凝重,喃喃自语:“刀意有成,了不起。” 风清,云淡。 一切归于宁静。 唐郁确有不世之才,李谨言心中笃定。 但他的眉头却又皱起,若有所思地问道: “小兄弟说你父亲失踪,近来可有消息?” 唐郁摇了摇头:“不曾。” 李谨言又将眼神看向苏北,一双眼眸,幽深如深潭,仿佛能够洞彻人心。 苏北毫不避讳,平静相对。 半晌,李谨言微微一笑: “小兄弟天资斐然,未来成就不可限量,那可曾读过书吗?” 唐郁不好意思地说道: “只与私塾先生学过一阵子。” 李谨言了然: “闲暇时可来书院听听课。院里诸子百家,涉猎甚广,或许会有你感兴趣的。” 这边说着,李谨言探手成爪,一股庞大的吸力陡然生出,河岸边一块青石嗖的一声飞来。 继而悬空在李谨言手掌前方几寸位置。 一股无形的力量涌出,青石滴溜溜地在空中打转,不断有碎石块簌簌掉落。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刀锋正在不断打磨青石,这一幕简直匪夷所思。 唐郁和苏北直接看得呆立在原地。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块温润如玉的青石牌赫然呈现在虚空之中。 石牌的样式与陆云的黑檀木牌一模一样。 李谨言一手抓住精巧的青石牌,一手并指虚空而画。 唐郁隐约感觉到一股锋锐的意。 几息之后,一块青石牌扔了过来。 唐郁探手接住,定睛瞧去,正面刻着“川阳”,翻过来,背面刻有“唐郁”。 苍劲有力,龙蛇飞舞,是一等一的好字! 唐郁欣然收下,郑重地拱手: “多谢李院长,能入书院就读,是小子的荣幸。” 李谨言摆摆手: “不算传承,想学什么,全凭你自己。” 说罢,李谨言深深地看了苏北一眼。 隐隐约约,一道悠扬的钟鸣远远传来,李谨言面色一滞,挂上了些许愁容。 “初试结束了,我的休闲时间也结束咯。” “小兄弟,日后再会!” 李谨言说完起身,足尖轻点石台,身形翩然而起。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不着凡尘,眨眼消失在远处。 唐郁向着李谨言离去的方向,微微欠身,拱手致意。 李谨言离去不久,陆云就带着小思穿过竹林过来。 听陆云讲,学院初试没什么新奇的,儒法墨家无非是写写文章,作作诗。 兵家或许还会考较武艺,其他各家也略有不同,但都是入门级别。 若是到百家会武的时候,那还有点儿看头,各家会挑选翘楚天骄,同台争锋。 陆云望着湖心亭内温着的茶水,好奇地问道: “你们见到院长了?” “咦,你怎么知道?” 陆云笑了笑,一边收拾茶具,一边说: “各家先生在后院遍寻院长都没找到,老师就猜他肯定躲在这里偷懒。” 唐郁拿出青石牌晃了晃:“院长他老人家心地不错,特批我可以入院听讲。” 小思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 “李伯伯可好了,他也给了我一块青石牌。” 小思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石牌。 只是上面刻着“陆思清”的名字。 好家伙,唐郁还以为自己是个特殊对象,没想到李谨言这是在广撒网。 纯纯的属于是风险投资! 以后不论谁上市,都算是赚到了! 唐郁暗叹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 书院后门出去是一条热闹的街市。 陆云带着唐郁两人找了间特色铺子吃饭。 铺子是那种街边小店,保留着当地最古老和经典的美食传承,价钱上又不是很贵。 属于是陆云请得起的范畴。 四人一人一大碗面条,配上几个小菜,花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就吃了个精光。 陆云问及唐郁两人的打算,苏北不置可否,或者说她以唐郁的意见为准。 唐郁则想先在锦城待一段时间。 想在城里住,那就要有经济来源。 坐吃山空要不得。 这道理,唐郁还是知道的。 他从怀里取出来两样儿东西,一个是一块玉佩,上面雕着一只凤凰,栩栩如生。 一个是一块黑铁腰牌,上书“镇抚”二字,笔走龙蛇,锋芒毕露! 第125章 谋财之道 三个人看着桌子上的两样东西,面面相觑,等着唐郁给说道说道。 唐郁伸手抓起黑铁腰牌,正反展示了一遍:“这是川蜀镇抚司的信物。” “川北城城西茶摊的小老头给的。” 唐郁去道别之时,小老头正抽着旱烟。 一听说唐郁要走,便回到茶摊铺子里,从犄角旮旯翻出一块黑铁牌子丢给他。 “若是去到锦城讨生活,可以去镇抚司看看。”小老头,半眯着眼睛,眼前烟雾缭绕。 “镇抚司最近在大量招人,我看你这条件,还蛮适合的。” 唐郁一把接过黑铁牌,当时虚着眼道: “嘿,你老人家身份藏得够深。” 小老头吧唧着嘴,吐了一个烟圈,笑骂: “我就一个搞情报的,没什么武力,不藏得深点儿,那不是找死吗?“ “那你给我这个?”唐郁翻看着手上的黑铁牌,材质坚硬,上面有着细密的纹路。 “是要发展我?” 小老头斜着眼,一副算是便宜你的表情: “我老人家是看你小子心地善良,给你一个捧上官家饭碗的机会。” “至于能不能抓住,就要看你自己了!” 唐郁挑了挑眉头,他手上少说也有几百条亡魂,你管这叫心地善良。 扬了扬手上的黑铁牌,唐郁灿然一笑:“谢了,以后回来看你!” 小老头摆摆手: “以后回来记得给我上炷香就成。” 唐郁收回思绪,将黑铁牌放在桌子上。 小思天真烂漫,扭头朝着陆云说道: “爹爹,这块玉佩好好看!” 她正拿着那枚凤凰玉佩,阳光照射而下,清透明亮,好像有一股水在流动。 苏北瞥了一眼问:“玉佩哪里来的?” 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冰凉。 唐郁恍若无觉:“千金楼的张书。” “或者说是凤栖馆花魁托他给我的。” 唐郁在川北城的时候,不曾刻意隐藏身份。 夕瑶很快就意识到,她在川北城门口初见,云浮寺偶遇的唐郁。 就是那个在千金楼醉后题词,名动川蜀文坛的恶狼! 恶狼就是唐郁,既是杀人如麻的川北狂侠,又是出口成章的诗词天才。 如此有趣的人,夕瑶当然想再见一面。 可惜,唐郁后来再也没有去过千金楼。 当唐郁要离去之时。 终于来到千金楼找张书道别,但在他极力拒绝之下,夕瑶亦是未曾得见。 不过她还是托张书送了唐郁这块玉佩。 张书还一脸羡慕地说道: “唐公子之才,世所罕有。” “凤栖馆只是想结个善缘,若是以后公子旅居锦城,或许有用的到凤栖馆的地方。” 张书说的在理,唐郁当时便收下玉佩。 现在算一算日子,早已经过了三个月,夕瑶大概也已经回到锦城。 若是想在川北城搞钱,有因果点可赚,盘踞锦城日久的凤栖馆绝对帮得上忙。 陆云补充:“凤栖馆在川蜀很是有名,是达官显贵,风雅才子逛花楼的不二之选。 许多人甚至从外地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凤栖馆花魁的风采。 听说凤栖馆还养了一批客卿供奉,实力不俗。 是以锦城虽然帮派林立,江湖人士众多,但没有人敢在凤栖馆闹事的。” 他顿了顿问道:“恩公想去哪一个?” 唐郁笑眯眯地望着小思:“小思喜欢哪一个?” 小思举着玉佩:“玉佩好看,我选这个。” 唐郁爽朗一笑:“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要!” 小思一听,小嘴一撇。 苏北清冷的声音传来:“别欺负小孩子。” 吃过午饭,众人散去。 陆云要先回住处,下午还要去书院。 陆云和小思住在书院后街的鱼鼓巷。 租了间小屋,这还是他的老师帮忙找的地儿。 唐郁和苏北为了图方便,就在后街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客栈名字叫有朋客栈。 取“有朋自远方来”之意,距离书院很近,名字也带有书生气。却又很贴合。 有朋客栈风格素雅古朴。 因为这两日不少学子远道而来参加入学大考,所以住店的价格飙升。 只剩下天字房还有空余。 天字房,价钱也是天价。 唐郁之前劫富济贫的银两虽然还有不少,但也架不住客栈狠宰,必须要赶紧开拓财路。 天字房的房间很宽敞。 卧房,书房,会客区域,盥洗室,被几个精致的屏风隔开,一步一室,井井有条。 唐郁躺在木桶,泡着热水澡,热气腾腾,云雾缭绕,将连月来的风尘洗尽。 泡完澡,换上一身干净的黑色劲装,外面披一件青色锦缎长袍。 将已经长至肩膀的黑发简单束起,额前只留一些碎发,看着更加干净利落。 腰间系着玉箫,斜挎黑刀,好一个英武不凡的少年。 和苏北招呼了一声,唐郁就出门了。 半个时辰后。 唐郁出现在一间狭窄的暗室。 他坐在木桌后面,桌子上有泡好的清茶,热气腾腾,淡淡的茶香飘荡在四周。 对面坐着一个灰色短衫的年轻小伙,手边正摆放着那一枚小老头给的黑铁腰牌。 他面无表情,不断翻看着桌子上的几页纸,晾着唐郁也不搭话。 像极了前世机关大厅里办事的工作人员。 唐郁心中暗想,原来不管哪里的公务员,办事风格倒是一脉相承。 他从客栈出来,穿过一条小巷,到了蜀中大街,来的时候看到过镇抚司开阔的府邸。 他二话不说,直接去敲了镇抚司的大门,表明来意之后,唐郁被带到了这一处暗室。 半晌,面前的小伙抬起头来,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轻咳一声:“说说吧,简单介绍一下你自己。” 好家伙,这就开始面试了。 唐郁也不含糊,挺直腰板,平静地说道: “唐郁,来自川北城。 黑铁腰牌是川北城西茶摊的一个老人家给我的,熟悉但不知道姓名。” 唐郁想了想,还有哪些要补充的吗? “噢对了,我还有几个外号,恶狼,川北杀人王,黑刀人屠…” 啪嗒,年轻小伙一个没拿稳,茶水飞溅而出,他眼神惊恐,声音结结巴巴: “你,你稍等,我去通报!” 唐郁气定神闲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出来混江湖,名头还是很重要的。 第126章 镇抚司的面谈 为了搞钱和因果点。 镇抚司和凤栖馆,唐郁都要接触。 镇抚司自是不必说。 朝廷为了插手江湖之事,一方面正在不断招收人手,尤其是高手和有特殊技艺的人才,另一方面,就是会不断增强在江湖上的影响力。 唐郁直白的理解就是,镇抚司会逐渐在江湖上不断搞事情,狂刷存在感。 江湖人血气方刚,要刷存在感,那冲突就在所难免。 有冲突就有人可杀,就有因果点,唐郁的逻辑简单明了,如此而已。 至于凤栖馆,唐郁仍有防备之心。 以唐郁现在的实力,即使是碰上花魁夕瑶,亦有一战之力。 但是这个女人实在邪性,唐郁还记得第一次见面被引入她精神幻境的情景。 圣洁浩淼的仙宫玉宇和妖娆魅惑的红粉地狱,矛盾而对立,让人印象深刻。 而且魔门高手当日围杀法真,最后炼血老者被人救走,当时川北城里能有如此实力的。 就只剩下后天圆满的夕瑶。 唐郁猜测凤栖馆或者说是夕瑶会与魔门有牵连,所以还是要谨慎对待。 他准备先查一查凤栖馆的底细,然后再有的放矢地去搞事情。 毕竟魔门邪道这种行走的因果点,唐郁也不可能放弃。 他这边兀自想着事情。 通报的小伙快步跑了进来,略微气喘道: “恶,恶狼少侠,镇抚司使有请,请跟我来!” 唐郁嘴角挂起一抹微笑。 心里估计一顿晚饭是少不了了,不知道会不会请他去喝花酒,那要不要叫陆云? 不过即使叫了他,他估计也不会去。 来了锦城一年多,陆云一心扑在学术和照顾小思上面,凤栖馆都没去过,更不用说其他花楼。 唐郁一边琢磨镇抚司请客的话,会上什么菜色,一边跟着年轻小伙,一路在镇抚司里穿梭。 一刻钟后。 唐郁坐在了另一间暗室。 唐郁:“???” 他整个就是无语。 两个暗室虽不能说十分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室内布局,家具陈设如出一辙。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这间暗室要更宽一些,因为这次唐郁对面坐了两个人。 两名中年男子,三十几岁的年纪。 一个长相棱角分明,眉目刚毅凌厉,一个浓眉大眼,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模样。 他们均是身穿玄色劲装,上纹银丝云鹤,外披深紫色锦缎袍,配暗金色袖边。 整体看起来肃穆而华贵,应是镇抚司的官服或者制式装扮。 唐郁微微一挑眉,定睛望去。 左边那个气质凌厉的,后天圆满境界! 右边那个法度森严,一丝不苟的。 先天之境! 唐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不是宴请贵宾,而是去找能够镇场的高手。 两名中年男人依然是翻看了一阵纸质资料,唐郁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不由地打了个哈欠。 就那么两页纸,还能看出什么花儿来? 凌厉的男子抬头瞪了唐郁一眼。 另一个则相对礼貌一些,微微坐直了身子,看着唐郁的眼睛,开口道: “久等了。”是那种紧绷的,严肃的声音。 “我叫王守一,师承法家,忝列为川蜀镇抚司指挥使。” “他是陆离,师承兵家,是川蜀镇抚司的副指挥使。” 王守一的语气冰冷的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好似一个机器人,让唐郁感觉十分怪异。 但他对两人的官职却并不惊讶,后天圆满和先天之境的高手指挥川蜀一司的行动。 合情合理! “你虽然是被推荐而来,但也不能免去入司的测试和考验。 这一点你若是明白,那我们就继续,若是无法接受,那就请离开。” 风险提示,唐郁心里想着: “明白,请继续。” 王守一微微颔首道: “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问题,请据实回答,若涉及个人隐私秘密,也请说明,但不可说谎。” “是否明白。” 唐郁深吸一口气: “明白。” 王守一面无表情,开始发问: “姓名。” “唐郁。” “年龄?” “十八。” “婚否?” “你觉得呢?” 唐郁笑了。 旁边的陆离开口,语气干净利落: “请你正面回答问题。 禁止使用比喻,夸张,反问,内涵等容易造成误解的回答方式。” “未婚。”唐郁快速回答。 他感觉自己快摸清两人的路子了。 王守一继续。 一连串问题接连不断的抛出,唐郁均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从出生之地,流亡经历,父亲失踪,母亲被杀,再到遇见川北六狼,川北城的一切经历。 王守一的那张纸上竟然全都有记载,没有记载的他则是通过推理,向唐郁发问。 唐郁敢肯定,王守一纸上关于唐郁的一切情报,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小老头收集送来的。 唐郁的回答直截了当,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只不过他隐瞒了一小部分。 主要是关于他的武学来源。 唐郁描述了得到无名刀客的指点,山里吃下千年灵芝,悬崖水潭下发现神秘功法等等经历。 主要是打造一个天赋异禀,运气爆棚的气运之子人设。 王守一微微停顿: “关于传承功法,如果不愿意说实话,那可以说明保密,但不要说谎。” 唐郁尝试争取:“我说的是实话。” 陆离猛地一拍桌子,震耳欲聋的响声,一股兵戈杀伐之气一闪而过: “我们虽然话不多,但不是傻子!” 唐郁:“好吧,这个保密。” 王守一没有纠结,每个人都有秘密,尤其是关于传承和武道。 他们不要求人人坦诚,否则镇抚司恐怕一个人也别想招进来。 他们看重的是过往的经历反映出来的处事逻辑和人品,以及现场对谈时看出的心性和性格。 从唐郁的过往经历来看。 王守一和陆离判断他虽然心怀正义,嫉恶如仇,但性格应该是冷酷阴狠,甚至暴虐无情。 短短一年时间,手上亡魂过千,一般人还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然而从亲自的对谈来看。 王守一却又觉得唐郁心性平和,情绪调控得当,甚至还试图开玩笑,调节气氛。 即使面对他和陆离的刻意冷遇,唐郁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激动,暴躁等负面情绪。 唐郁的性格心性和行为逻辑并不一致。 第127章 切磋 暗室里,只剩下王守一和陆离。 唐郁则被请去另外一间庭院里休息喝茶。 镇抚司的面试还没结束,只是中场休息。 “性格和行为的矛盾。 本身就意味他藏着某种秘密。” 陆离看着王守一在纸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全都是在对谈之中,总结出来值得关注的。 王守一淡淡说道: “镇抚司不探究别人的秘密。” 陆离:“前提是,他的秘密不会危害到镇抚司。” 两人产生了分歧。 “从唐郁过往的经历来看,他天赋极高,不仅修为提升得快。 而且战力惊人,每每能够以弱胜强,即便是魔门七杀的后天圆满高手,也身死当场。 这样的妖孽,若是能加入镇抚司,必定能成为朝廷的一大助力。” 王守一转换了角度,试图说服陆离。 陆离却摇了摇头: “说书人惯爱夸大其词,魔门七杀的后天圆满,就算是我也不敢轻言能胜。 他如此年轻,怎能胜而杀之?况且当时还有禅院的法真,锻铁世家薛家的高手。 三人合力之下,斩杀一名魔门七杀高手,方显合情合理。” 王守一没有产生丝毫情绪波动,仍是面无表情:“这是你的推测。” “也是唯一合理的推测。”陆离淡淡说道,语气却异常笃定。 “我们还需测试他的战力,那不如就由你亲自出马,也可验证你的猜想。” 王守一提议道。 陆离冷哼一声:“求之不得。” 镇抚司的西南庭院。 唐郁在议事厅等待王守一和陆离商议的结果。 议事厅外有个侍奉的小厮恭敬地站着,主要是为唐郁端茶倒水,以及满足一些其他要求。 唐郁并不着急,心神沉入体内,调动北冥真气搬运周天。 北冥神功能吸人内功转化为北冥真气,也能自行运转增进修为。 这几个月来,唐郁和苏北在川蜀各处行侠仗义,唐郁也利用北冥神功吸收不少恶人的内力。 虽然经过洗练去除杂质,所剩的内力量会大大减少,但胜在精纯,依然比自行修炼要快的多。 唐郁另一个顾虑则是北冥神功的外在表现过于邪性,故而他尽量不在多人场合使用。 即便是面对苏北,唐郁也有意隐藏北冥神功可以吸人内力的特性。 这并非是不信任,而是一种善意的谎言。 约摸过了两刻钟的时间。 唐郁耳朵微微一动,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王守一和陆离迈步走进来。 王守一微微躬身,表情却僵地像块木头: “久等。” “接下来是第二项,主要是测试你的战力。测试内容是你和陆副指挥使相互切磋。” “我做裁判,会依据切磋过程和结果进行综合判断,最后综合两项测试决定你是否可用。” 唐郁微微点头,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仅仅是武力测试,需要出动副指挥使吗?还是说因为我在外盛传的名声? 唐郁虽然在思考之中,但步履不慢,径直走到庭院里开阔的广场上面。 陆离同样走到广场中央,双手背负,冷冷地说道:“你既擅长用刀,那便斗兵刃。” “我以这杆长枪迎敌!” 陆离单掌成爪,一股磅礴的内劲涌出,形成一股巨大的吸力。 庭院边角的兵器架上,无数刀剑斧钺震荡不已,忽然一柄亮银枪被劲力所引,骤然飞出。 一眨眼就稳稳地落在陆离的手中。 陆离长枪直指唐郁,红缨随风猎猎飘舞。 “出刀吧!” 唐郁犹豫了一下,右手搭上了漆黑的刀柄,平静地说道: “刀名长夜,请指教。” 陆离眼神平静无波,已经进入一种平和忘我的神思状态,他淡淡的说: “来吧。” 话音落罢。 陆离身上陡然爆发出一阵兵戈杀伐之气,那是在军队之中经历过无数战场而磨砺形成。 胆子小的,被陆离的气势一冲,就会吓得腿脚发软,胆子大的,也会不由的被震慑一瞬。 不过,唐郁有对阵精神和气场武功的经验,气势冲击对他算不得什么。 右手把握着黑色刀柄,略微出鞘三寸。 一声响亮的刀鸣! 霎时间,一缕刀意窜出,化作无形之刃,将陆离激荡的气势一分为二。 观战的王守一面色微微一变,飞快在手上的书册记录一笔。 然而,陆离的攻势才刚刚展开。 一点寒芒瞬间在唐郁眼前绽放,枪出如龙,犹如一道白虹,直刺胸口。 铿锵一声! 黑刀应声出鞘,刀光如夜,繁星如雨,如墨的刀光在唐郁身前绽放,阻挡银枪的刺击。 一声巨大的金铁交击的爆鸣声,强横的内劲撞击,卷起一股无形的气浪,滚滚扩散。 陆离感觉自己的长枪仿佛撞到一块铁板上面,丝毫不得寸进。 无往不利的锋锐枪劲,也好似泥牛入海,隐隐有被对方瓦解,消弭的感觉。 陆离皱起眉头,刚刚只是试探,看来还需再多拿出几分实力! 枪势一转,变刺为劈。 长枪如同划开天空的雷霆,携万钧之势,朝着唐郁当头劈下。 铛! 依然是一道如同洪钟的撞击声,长枪被横亘在唐郁身前的长刀所阻。 陆离猛地断喝一声,枪势再度变换,扎撩拨绞、挑压劈崩,基础的枪法十三式接连使出。 如狂风骤雨,连绵不绝,劲力更是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变化莫测。 让人拿不准格挡的力道。 但他的神色却更加严峻。 从枪杆的反馈来看,无论陆离的劲力如何变化,全都被唐郁一柄黑刀稳稳挡在三尺之外。 他的力道甚至不能令唐郁颤动一丝一毫。 呈现一种势均力敌的平衡。 但陆离知道,唐郁仍然有所保留,他不仅肉身力量强横,而且已经控制入微! 陆离双眼微微一凝。 原本以为是陪小辈对招,如今看来,不拿出全部实力,怕是要被小看了! 他的心中陡然升起莫名的战意。 陆离周身的气势先是一收缩,让唐郁顿觉原本凝滞的氛围都为之一清。 但他明显感觉到陆离犹如黑洞一般,正在不断积蓄某种力量,潜藏着一种极度危险。 冥冥之中的寂静,预示着接下来的暴雨雷霆! 第128章 破阵诀 骤然之间,一股非同凡响的绝强气势从陆离身上爆发,狂涌而至。 唐郁好似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奔腾呼啸! 接着,瞳孔猛烈收缩。 目之所及,耳之所闻。 仿佛有千军万马山呼海啸般冲杀而来,一往无前的战意与杀伐之气竟犹如实质! 陆离身形猛地扑出,仿佛率领百万铁骑的大将,长枪化为一道呼啸的飓风,横扫席卷! 王守一面色微微一怔: “破阵诀?” 破阵诀是传承千年的兵家绝学。 融合心法、身法、刀法、枪法为一体,尤其擅长战场攻伐。 这门绝学的传承如今正是在大晋朝廷的藏武阁,只有对朝廷绝对忠诚之人才能得授。 破阵诀是战场杀伐的绝学,重势重意,追求以绝杀无前之势,摧毁敌人心智和防御。 据说,扫灭诸国,威震九州的当朝大将军,神威侯谢淮阴,所使的正是破阵诀。 破阵一出,一人一戟,可抵千军万马! 而且,相传破阵诀有一招,十方绝杀,威力极强,一经施展,天地色变,万军辟易! “陆离出全力了,看来唐郁给他的压迫感,比之旁观所感的要更强。” 王守一又迅速在书册上提笔记录。 面对陆离千军万马,浩浩汤汤的无匹枪势,唐郁眼中闪过一抹兴奋。 好久没有全力出手了! 他浑身气血震荡,周身骨骼一节一节舒展,发出清脆的雷音脆响。 横刀于身前,双腿微微弯曲,蓄势! 砰的一声!唐郁整个人化作一团黑色闪电,径直撞入陆离的千军万马之中。 下一秒! 连绵不绝的黑色刀光骤然显现,犹如乌云聚散离合,伴随着点点银光犹如繁星闪动。 乒乒乓乓! 威势无匹的黑色刀光与无处不在的枪影轰然对撞,发出连绵不断的金铁爆鸣。 镇抚司的庭院内顿时狂风大作,犹如密集的惊雷在天空炸响。 两人犹如两股飓风,纠缠在一起,无边刀光与枪影出现在庭院各处,气劲激荡不休。 然而,陆离和唐郁对内劲的控制又极为精准,不让多余内劲溢散而出。 故而虽然两人引得狂风呼啸,气流汹涌,但是对庭院本身没有造成很大的破坏。 巨大的响动也引得镇抚司内无数人的好奇。 不断有人从各院涌来,聚集在庭院外,想要一探究竟。 但是王守一之前已经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擅自闯入,院门口亦有两个小厮负责把守。 有一些胆子大的,身形一纵趴到院墙上,探头望向庭院里查看情况。 刚刚看到场中飓风呼啸,隐约有两团身影你来我往,难解难分! 然后脑海之中骤然响起一声冷哼,这些人顿时如遭雷击,直接从院墙和房顶上摔了下来。 周围人将他们扶起来,焦急地问道: “里面什么情况?” “你怎么掉下来了?” 几人揉着脑袋,苦恼地说道: “指挥使大人在里面,被他发现了!” “我好像看到场中那个是副指挥使…” “还有一个黑衣少年…” “声势浩大,势均力敌,难解难分…” 几个人七嘴八舌,将自己看到的画面拼凑起来,围观的吃瓜群众得到一个惊人的事实。 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正在接受入司考核,而且与陆离的实力旗鼓相当! 立刻有人反驳道: “怎么可能!” “副指挥使的实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虽是后天圆满境界,但是传承自兵家,纵横沙场,战力之强,可战先天之境!” “一旦他使出十方绝杀,那人必然落败!”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不停。 庭院之中,陆离和唐郁交手两百余招,双方的气血和内劲运转均已经到达巅峰。 陆离感觉尤为明显,他不仅气血蒸腾,生发阵阵白雾,甚至内力在狂风暴雨的输出中,也几乎濒临枯竭。 唐郁虽然同样气血翻涌,但是他的体魄强横,龙象之力加持之下,挥刀间便有万钧力道,战至后程,更是震得陆离双手发麻。 陆离打出了血性,他仿佛回到了跟随神威侯谢淮阴横扫诸国的战场,咧嘴一笑。 漫天的枪势猛地一顿,陆离脚下一前一后呈现弓步,双手持枪横于身前,直指唐郁。 王守一大惊,不好! 这个起手式,是十方绝杀! 他立刻大喝阻止:“不可!” 可惜,陆离此刻沉于忘我心境,已经完全不受外界的干扰。 听到王守一的提醒,唐郁也瞬间警觉,料想陆离必然要出杀招! 眼见陆离摆出一个枪式,一股无形的暴风在他周身凝聚。 忽然,陆离身上爆发出一股凌厉的战意,猛然扑向唐郁。 这股战意与那持枪起式浑然一体,若是被锁定,随之而来的,必定是摧枯拉朽的绝杀。 唐郁凭借直觉,一定要躲! 他的身形一闪即逝,瞬间躲避战意的锁定,陆离身形猛地跟上,枪式随之而变。 两人身形在庭院之中接连闪动,陆离枪式接连变化,战意更是如影随形。 却被唐郁神鬼莫测,虚虚实实的身法尽数躲开。 一时间两人在庭院里凭空闪现,你追我赶,却是丝毫没有接触。 唐郁知道一旦自己迎刀而上,或是以刀意相击,意念牵引之下,也会被陆离的战意锁定。 敌人想做的,我们就要千方百计阻挠。 唐郁坚决贯彻这个原则。 王守一也哑然,呆立当场: “没想到竟然还可以这样?!” 凭借绝顶身法避开战意锁定,让十方绝杀无从而起! 不过王守一也清楚,这个方法也仅仅是此战可用,且不说唐郁的身法绝顶。 另一个原因是陆离还未突破先天,精神和意念调动,还需要以枪势辅助。 若是他达到先天之境,心念随时而起,在对战之中可以毫无间歇地发动十方绝杀。 那唐郁就真的避无可避! 只不过。 此刻场中确实呈现了某种诡异的僵局。 突然,唐郁飞速掠过地面,抬手之间,一连串飞石激射而出,伴随一连串刺耳破空声。 飞石相互撞击,进一步反弹出诡异的弧线,从上下四方向着陆离飞袭。 陆离轻叹一声,枪势一转,挥洒出漫天枪影,将无数飞石,或击碎,或拨开。 飞石上的力道巨大,气劲诡异,带有莫名的吸扯之力。 陆离凝神应对之间,凝聚的战意和气势不得不从唐郁身上转移。 十方绝杀还未起手,便被唐郁取巧破之! 忽然,唐郁年轻而富有活力的声音响起,遥遥传入陆离和王守一的耳中。 “如此打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不如我们就此罢手如何?” 陆离将银枪收起,微微喘息,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开口道:“依你所言!” 第129章 黄字密探 王守一、陆离和唐郁坐回到暗室里。 唐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调动内息运转,恢复刚刚一战损耗的内力。 陆离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任谁被一个后进小辈逼平,心里都不会好过。 王守一仍然在书册上走笔疾书。 半晌,王守一将书册递给陆离。 陆离拿起书册,翻看王守一密密麻麻的记录,全是针对刚才的战斗的记录和点评。 他翻得很快,书页哗啦啦作响,很快便到了最后一页,只见上面写着: 内功,一流以上,内力性质幽深似渊,阴阳互济,擅长久战。 外功:一流以上,肉身横练精深强悍,控制精微,力逾千钧。 刀法:未看出明显刀招,快到极致,任意挥洒,干净利落,更兼刀意有成。 身法:极为快速,踏雪无痕,变化莫测,有冯虚御风之潜质。 暗器:初露锋芒,判断为草木花石皆可为器,诡异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其他技艺:未知 综合评价,武道发展极为全面,无明显短板,评估可匹敌后天圆满之境。 陆离默默看着王守一记录的文字。 旁观者清,唐郁在对战之中,显露的每一项特质,都无不说明他是一个妖孽。 他的猜测是错误的,唐郁完全有可能以一己之力,诛杀魔门七杀的高手。 毋庸置疑。 他向着王守一点了点头,如此妖孽,镇抚司确实应当全力招揽! 两人达成一致,王守一转头望向唐郁: “综合两场的评估结果,你通过考核。” 王守一将毛笔放下,挺直身板,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现在由我来介绍一下川蜀镇抚司…” 唐郁心道终于到了反选环节。 王守一语速极快,言简意赅,唐郁耳朵灵,记性好,一下子就听得明白。 大晋朝廷统一只一年多,川蜀镇抚司成立不过半年多的时间,方兴未艾。 朝廷设立镇抚司的目的,便是建立一个与江湖接洽的官方机构,用于插手和干预江湖纷争,减少江湖人士对百姓的滋扰。 镇抚司下设两处,通明馆和崇武馆。 就川蜀而言,王守一主管通明馆,兼管崇武馆,陆离则主管崇武馆。 川蜀镇抚司最先组建的是通明馆。 负责搜集川蜀各地情报消息,招募的人选不在于武功,一看身世,二看忠诚,三要机敏。 通明馆的人遍布川蜀,或为贩夫走卒,或为驿馆小厮,或为走镖力士。 走在街上遇到的每个普通人,都有可能是通明馆的暗子或线人。 他们将大大小小的情报消息整理成线索,源源不断传递至镇抚司。 若是这些线索被发现有价值,或者得到解决,则提供线索的暗子或线人会得到不菲的奖励。 所以通明馆的暗子搜罗情报的积极性很高! 但若是发现传递虚假情报,或是无意义的小道消息,则会被惩戒或革职。 目前,通明馆已经基本组建完成,而镇抚司则通过招募的方式,着力搭建和增强崇武馆实力。 为什么要招募? 说白了,就是人手不够。 大晋朝廷一统九州,各国的旧人自然不愿再用,只能将朝廷中可用之人派至各地接管。 原本一国的强将良才分散九州,各州堪用之人就显得不够充足。 就拿川蜀镇抚司来说。 只有王守一和陆离是大晋朝廷委派至此,配以三百名训练有素的精兵辅佐。 通明馆和崇武馆则是二人到了川蜀一手组建起来的,其中呕心沥血的艰辛自是不必多说。 所以,大晋朝廷现在急缺人才。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朝廷一方面紧锣密布地在九州天下开设书院,筹备全国范围的科考。 另一方面,则是建立镇抚司,搜罗天下有志之士的加入,在现有江湖乱局之中插入官方势力。 按照王守一的介绍,崇武馆的根基是最开始带来的三百精兵。 从中挑选资质尚佳者,通过陆离的训练,成为了常备的玄衣卫。 玄衣卫各个有三流以上的实力,不少人更是达到了江湖二流的水准,是镇抚司的中坚力量。 然后便是像唐郁这类的江湖高手,或是有特殊技艺,或是武功修为需达到二流以上。 入驻镇抚司后,会成为崇武馆的密探,负责根据情报线索,具体带队或独自执行任务。 密探分为四等,天地玄黄,依照功勋划分。 目前崇武馆已经招收有十七位密探,地字一位,玄字七位,黄字九位。 唐郁则是第十八位密探,排黄字第十位。 介绍完毕之后,王守一给了一柱香时间,让唐郁自己考虑,是否选择加入川蜀镇抚司。 官家的饭碗,捧起来难。 想要放下,更难! 唐郁此刻在想的是,终于到了反选环节,那就要抓住机会,好好谈一谈待遇问题。 唐郁嘿嘿一笑:“指挥使大人,您好像还有一块内容没有介绍?” 王守一面露疑惑,望向唐郁。 “薪酬待遇!” 陆离愕然。 王守一也微微一愣,不过他立刻恢复僵硬的脸色,平静地说道: “朝廷正是用钱用人之际,国库开支略有紧张,黄字密探开始的月俸为五两。 随着功勋积累,晋升为高等密探,所获得的朝廷支持越多,后续月俸也会给相应提升。 除了月俸之外,若是密探顺利完成分配的任务,也会获得额外的奖励。” 唐郁喃喃自语: “五两啊,有点少。” 与他劫富济贫的收入相比,这些月俸却是相形见绌,只不过算是有了一个开源活水。 但这话听在陆离和王守一的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儿。 陆离冷哼一声表达不满: “年轻人休要贪得无厌,若是能建功立业,朝廷自然会给予丰厚奖励。” 王守一则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回应道: “若月俸数目是你唯一顾虑的点,那我这就去申请,给你月俸提高到十两。 诚然,正如陆离所言,执行任务才是镇抚司密探存在的意义,奖励自然也会远超月俸。 唐郁耸耸肩,他倒是没指望做公务员能挣到大钱,还是先混个温饱,再徐徐图之。 “没问题,我加入镇抚司!” “好!” 王守一提起毛笔,在书册奋笔疾书,写下总结的陈述: “建元二年秋,特批唐郁加入川蜀镇抚司,为崇武馆黄字密探,特此上报,王守一书。” 招募与否,王守一可以全权决策,但要将在册人员上报到京城,造册备案。 第130章 出了大事 敲定所有事情。 王守一遂离去办理后续的手续,陆离则负责带唐郁简单参观一下镇抚司。 镇抚司的面积不小,整体上沿着中轴主殿分割东西两边。 东边是崇武馆,西边是通明馆,后院主要是杂役和后勤。 陆离沉默寡言,带着一股凌厉果决的气势,一路上就在前面走,唐郁安安静静跟在后面。 每每走到一处庭院,陆离就说个庭院名字,隶属于哪个部门,负责什么事项。 然后任唐郁在庭院内四处走四处看,看完就再换另一处地方。 虽然镇抚司的上司,一个是冰山,一个是木头,但是其他人倒是颇为友善。 唐郁见到许多青衣小厮,儒服官员,玄衣甲士,他们在向陆离行礼致意后,都会微笑和唐郁打招呼。 不过唐郁也知道,其中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唐郁和陆离打成了平手。 不管在哪里,实力都是获得尊重的前提。 陆离和唐郁脚程极快,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将镇抚司参观完毕,他当天没有见到其他密探。 据说都在外出执行任务。 最后,陆离给了唐郁一块青铜腰牌,形制古朴,是密探专属。 一套镇抚司制式成衣,里面是劲装,外带长袍,劲装黑色为底,绣银丝云鹤。 长袍亦为黑色,若是晋升为天字密探,则能像王守一和陆离一样,穿紫袍。 做完一切事情,已经是傍晚时分。 陆离喃喃道:“嗯,该去吃饭了。” 他神色有些迟疑: “镇抚司有食堂,你要不要一起?” 看着陆离的神情,唐郁实在太熟悉了。 那是一种社恐人士渴望独处,但是出于礼貌又不得不发出邀请的神情。 陆离的内心恐怕在说,不要接受,不要接受,不要接受… 不过好在唐郁也不是社交型,他微笑道: “不用,我还有朋友在等我。” “多谢陆大人好意。” 陆离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快速回应道: “那我先走,你自便。” 唐郁背着包裹,满载而归。 回到客栈。 陆云和小思已经等候了一段时间。 唐郁向着三人简要介绍了一下镇抚司的情况。 并在客栈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 当作唐郁捧起官家饭碗的庆宴。 接下来的几日。 唐郁都是天还没亮就跑到镇抚司大门。 咚咚咚将看门的小厮敲醒,让人放他进去。 因为他现在住客栈,没有地方给他练刀。 唐郁进入镇抚司后会直奔演武场,练一个时辰的刀法,再吹两曲碧海潮生。 然后就赶往镇抚司的食堂。 食堂供应日常的餐食,早餐有油条豆浆,包子白粥,各类面食和茶点,选择范围很广。 但并不是免费的,要花五到五十文不等。 唐郁一连几天,每样早餐都尝了尝,觉着还是白粥包子和油条豆浆符合他的胃口。 吃过早饭,唐郁一般上午去通明馆,下午去崇武馆,接受镇抚司密探相关知识的学习。 通明馆教授的内容包括了刺探,跟踪,伪装,隐匿,暗号标识等等。 因为领悟了追命的追踪术,在刺探和跟踪的讲授中,唐郁当场反客为主。 给教授的老师和台下听讲的学生细致讲解了一番跟踪要领和注意事项。 王守一知道后嘴角微微一抽,让唐郁把追踪的知识整理成册,上交后可以给他记一笔功勋。 崇武馆则是讲解川蜀中值得注意的江湖势力,武道高手,并分析应敌策略。 这一部分唐郁知道的不多。 尤其是关于川蜀的宗门大派,各家帮派势力,邪魔外道的特征和高手。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以唐郁这一部分听得非常认真。 一连五天,唐郁都在进行上述岗前培训。 临近中午,唐郁从通明馆走出来,正寻思午饭去食堂吃什么好? 陆离从远处急匆匆向唐郁走来,虽然没有说话,但两眼直直盯着他,明显是冲他来的。 走到近处,陆离低声说道: “跟我来!” 唐郁神情一凛,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陆离带着唐郁穿过回廊,走到通明馆中后院的一座二层阁楼,这里通明馆的中枢。 名字就叫做中枢阁。 中枢阁汇聚川蜀各地传来的线索消息,然后交由通明馆的执事整理分析。 他们把多个零碎消息串联起来,拼凑成一个个任务简报,供崇武馆的密探或者玄衣卫接取。 中枢阁一层为一个个分割独立的小室,供人们交流分析任务情报。 通过楼梯上到二层,中央一个方形大厅。 厅中立着四块巨大的黑檀木板告示,上面张贴不少告示,那是整理好的任务简报。 每张任务简报旁边挂着接取任务所用的木牌,接任务的人拿了木牌去登记。 别人看到告示边没有木牌,就知道已经有人将此任务认领,直到完成或彻底地失败、放弃。 四块木板上同样标了天地玄黄四个大字,初步给任务难易程度做了划分。 天字板上空空如也。 地字板上挂了两三个,玄字和黄字板上最多,林林总总有十几个左右。 唐郁之前大致看过,镇抚司下发的任务类型多种多样。 例如调和帮派争端,缉拿川蜀大盗,追踪魔道邪修等。 二楼大厅中,有几个身披玄甲的汉子在浏览告示牌,估摸着要接个什么任务。 陆离将唐郁拉到角落: “最近镇抚司有不少人投诉你。” 唐郁啧啧称奇: “怎么可能?我才来几天?” 陆离:“所以才说你厉害!” “我了解了一下,你每天天不亮就来叫门,起的比鸡都早。” “早上还没到放饭的时辰,你就到食堂把师傅喊出来开灶。” “通明馆的课堂上无视先生,自顾自修炼内功,被点名上台后…” 陆离顿了顿: “…讲得比先生都好,让先生颜面大跌,吵嚷着要赔偿他精神损失。” “门房的小厮,食堂的师傅,通明堂的老师,这都是关系镇抚司安定的关键人物。” “所以…” 唐郁神色凝重: “组织上要怎么处理我?” 陆离淡淡说: “我和守一商量过了,跳过剩余的培训。 让你提前开始任务,你去挑一个吧。” 陆离抿了抿嘴,补充了一下: “挑个外出时间长的,最好去城外多待两天。” 唐郁直呼好家伙,我是多不受待见。 第131章 祈愿村 形势比人强,镇抚司是王守一和陆离的地盘。 唐郁怎么也得给两位领导面子。 他跟着陆离来到厅中央,正准备看看有没有合适自己的任务。 陆离已经一把扯下一块木牌,径直扔给他。 木牌上面写着“地字一号,祈愿村灭门案。” 唐郁眉头一挑。 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个任务。 “就这个吧,我和守一觉得就你最合适。” 陆离的语气笃定。 “怎么说?” “事情不明朗。” “估计需要你不少时间调查奔走。” “而且…”陆离看了一眼唐郁: “离锦城够远。” 唐郁无奈扶额。 他拿着木牌给到青衣执事,青衣执事查验和记录他的姓名和身份,然后登记在册。 如此就算领下了任务。 青衣执事将一份任务简报折叠一下,放到信封里,连同木牌递回给唐郁。 陆离点头,平淡的说道: “所有的情报都在任务简报上面,去了那边会有通明馆的暗子与你接洽。” 唐郁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 “陆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 陆离望向他。 “密探有多大的裁量权? 我是指,什么情况下,可杀?” 唐郁认真地问道,这很重要。 陆离不假思索地回答: “作恶多端,乱杀无辜,邪魔外道,皆可杀。” 唐郁咧嘴一笑,合他的口味。 将木牌放到信封里,然后收进怀中。 陆离:“准备一下,尽快出发。” 唐郁啧啧两声,说走就走,他朝着陆离挥了挥手,径直走向下楼的台阶。 陆离叮嘱:“路上小心。” 从他难得的关心,唐郁听出了如释重负。 回到客栈。 唐郁将信封打开,拿出简报再次看了起来。 苏北不在客栈,说是有事儿出门几天。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唐郁竟然提前结束了学习,直接开始接取任务。 唐郁让店小二拿了纸笔,给苏北留了一封信,然后收拾了一些路上吃的干粮。 当天下午,唐郁就骑着马从城东而出,向着东南方向去。 诚如陆离所说,任务地点确实很远,是在川蜀东南,一个名叫祈愿村的小村庄。 与锦城相隔七百余里。 一日之前,祈愿村被发现全村的人都被杀了,死状惨烈,无一活口。 根据路过船夫所述,屠村者疑似是一个灰衣大汉,青皮寸头,浑身是血,乘船沿潭江而下。 从伤口来看,此人应是一名武道高手,唐郁的任务就是抓捕或格杀屠村之人。 唐郁快马加鞭。 用了一天一夜时间赶到潭江边上。 祈愿村背靠祈愿山,毗邻潭江。 被千山万岭重重包围,道路崎岖险要,唯有乘船走水道,方能出入村子。 唐郁需要在渡口,由旱路转水路。 渡口有船夫停靠,等待生意。 船夫是个中年人,皮肤黝黑,在潭江划船渡人,已经十年之久。 听闻唐郁要去祈愿村,他神色微微一动: “潭江流千古。” 唐郁自然而然应道: “青山万万重。” 船夫是镇抚司的暗子。 祈愿村被屠村的消息,就是他的线人传递出来的。 唐郁踏上船头,船夫撑船上路。 两岸青山迅疾,一叶扁舟如画。 船夫的扁舟狭长,乘着风势,速度极快,一晃眼的功夫,两岸青山已被抛在身后。 船夫说再有半日的时间,就能到达祈愿村。 天空中白鸽飞舞,扑簌簌落在船上,那是线人传递来的最新消息。 屠村的人疑似出身金刚宗,法号圆宁,一个月之前打伤师父,叛出山门。 身形,样貌都极为相似。 死者的伤口,也与金刚宗的金刚掌,龙爪手造成的伤势对的上。 唐郁挑了挑眉。 一个佛门僧人,叛出宗门,破戒杀生,还将祈愿村全村的人杀得一个不剩。 这看起来极不符合常理。 消息经过一日的发酵,在江湖上不胫而走。 众人盛传圆宁坠入魔道,不少川蜀势力闻风而动,想要除魔卫道。 然而诡吊的是,金刚宗除了宣布与圆宁断绝一切关系之外,再无其他反应。 唐郁坐在船头,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江面,泛起粼粼金光。 手上拿着镇抚司传来的最新的字条。 镇抚司的任务要求,查清楚圆宁屠村的原因,追踪圆宁的行踪,将他带回来。 若真是坠入魔道,滥杀无辜,可杀。 … 前方江道变宽,两岸树木郁郁葱葱,悬崖峭壁如刀劈斧凿,鬼斧神工。 船夫指着前方弯折处一片葱郁的树林: “祈愿村的入口就在那里。” “刚刚收到的消息,圆宁在青枫渡漏了行踪,弃船入山了,还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裹。” “我们是进村,还是直接去追?” 唐郁沉吟片刻: “来都来了。” “先进村子看看吧。” 船夫疑惑道: “人都跑了,还能看出什么花儿来?” 唐郁笑了笑: “或许吧。” 船夫也不再坚持,虽然通明馆负责追踪,但张守一来信特意提过。 他只需要将情报摆在唐郁面前,具体凶手的追踪,缉拿让唐郁全权负责。 船夫一摆船桨,扁舟调转方向,急急地向悬崖峭壁冲去。 走到近处才发现,茂密的树叶掩映着一条狭窄的水道,这正是祈愿村的入口。 沿着七拐八折的水道穿行,最终船夫停靠在一处浅滩上,他指了指山坡上的隐约建筑。 “从那里上去,就是祈愿村。” “目前有邻县的衙门接手,我不便露面,你只要亮出镇抚司腰牌,便可以自由行事。” 唐郁点点头。 身形骤然冲天而起,如大鹏展翅掠向山坡,而被借力的船只没有产生丝毫晃动。 船夫暗呼厉害。 祈愿村不大,不超过百户人家,唐郁在空中一眼就能望到头。 村子的四面均为悬崖峭壁。 气流不通,阳光不入,阴气很重,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日久,身体易虚弱,性情暴躁易怒。 唐郁闻了闻,空气里还遗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村子中央有一个圆形广场。 说是广场,其实就是一个稍微平整的开阔地方,有一些捕快正在搬运尸体。 唐郁目光微微一动,身形凌空转折,向着村子里的俯冲而下。 哗的一声,一阵疾风从高空席卷,引得一众捕快惊呼。 唐郁一手抓着黑刀,一手扶着斗笠,衣摆猎猎,轻飘飘落在广场。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第132章 追踪 唐郁的出场方式太过惊艳。 众人一时都愣在原地。 没多久,一名络腮胡的中年捕快最先反应过来,他脱口而出道: “你也是来看尸体的?” “还有谁来过?” 络腮胡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年,面露警觉。 继而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面色难堪地说道:“在你之前,已经有三波人来过。” 唐郁瞧着络腮胡貌似吃了不小的亏,便掏出镇抚司腰牌,在他面前晃了晃。 “知道都是些谁吗?” 唐郁是自己人,络腮胡的脸色微微好转,缓缓说道: “最先来的是三个江湖散人,干的是捉刀人买卖。” “第二波是潭江城的黑龙帮,祈愿村算是他们势力范围。” “最后来的是两个点苍派弟子,说是要缉拿邪魔,替天行道。” 唐郁并不惊讶。 或者说有其他人盯上圆宁简直不要太正常。 捉刀人,捉凶徒领悬赏,与川北七狼类似,以圆宁的恶行,估计价钱不菲。 黑龙帮,势力范围内发生命案,他们必定要一个交代,不然威信受损,保护费都不好收。 点苍派,则是川蜀东南有名的宗门,距离案发地很近,除魔卫道自然少不了他们。 唐郁看向场中的一块块白布,下面盖着的都是被圆宁打杀的村民。 “都在这里了?” 络腮胡面色有点儿不自然: “人数都齐了,一共一百二十三个。” “不过还有七八个不太完整,兄弟们还在找。” “不太完整是指?” “有的头在,有的身子在,有的胳膊和腿在。” 嚯,这是有深仇大怨。 唐郁掀开白布,一具具尸体呈现在眼前: 有的被一拳砸碎胸口, 有的被一掌震碎脑壳, 有的被一爪掏进心脏, 还有的被一指击穿喉咙。 基本上都是一击毙命,当然也有像络腮胡大叔说的,尸体不完整的。 那是被蛮横的巨力硬生生地扯断成几块。 唐郁盖上白布,轻轻闭上眼睛。 领悟追踪术后他的细节观察和分析能力都得到质的提升。 一具具尸体上,各种细微的伤痕和痕迹在脑海中不断回闪。 身高,体重,腿长,拳头和脚步大小,一个大致的模糊形象已经在唐郁脑海中呈现出来。 唐郁睁开眼睛,问道: “还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络腮胡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 “还真有。” 唐郁跟着络腮胡来到一处宽阔的院落,这是祈愿村里最大的院子,算得上村里的豪宅。 这里应该是村长家,络腮胡带着唐郁来到后院。 后院里有一个大土坑。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挖了出来。 唐郁第一反应就是尸体。 但是很少有人会把尸体会埋在后院。 走进后院的柴房,堆放着不少柴火,另一边有一间土炕,铺着干草,还有几条生锈铁链。 唐郁觉着,不像是拴狗的。 这时,一个小捕快跑进来,气喘吁吁: “后山坟场,也有被挖开的。” 唐郁双目一凝,和络腮胡一起跟着小捕快去到后山。 果然又见到一个土坑,旁边还扔着一把铁锹。 唐郁摸了摸铁锹上的泥,不仅有这里的,还有村长家后院的。 难道,圆宁带走了两具尸体? 唐郁觉着有些荒唐。 络腮胡自己也是满头雾水,不知原因。 “还有其他线索吗?” 唐郁抬眼看了看日头,大约过去半个时辰。 “没有了,就这么多。” 回想着村子里的全部线索,一个想法在唐郁的心里渐渐成型。 但是想要验证,必须首先找到圆宁的下落。 “我去追凶手。” 唐郁留下一句孤零零的一句话。 身形一闪,出现在数丈外的半空。 接着身形再次闪动,直接消失远方。 只剩下络腮胡和小捕快在原地目瞪口呆。 … 河道处。 唐郁凌空而来,一个翻身轻轻落在扁舟之上,船夫惊讶: “这么快回来?” 唐郁笑了笑: “有一些收获,先追上人再说。” 船夫点点头,刚拿起船桨。 “我帮你加加速。” 唐郁的北冥真气凝聚于手掌。 而后一掌轰出,强大的劲力在河道炸响,产生了一股巨大的推力,将扁舟迅速推离。 突如其来的力量让船身晃动不已,如离弦之箭一下次窜出去。 船夫反应迅速,探出双桨,左右开弓,稳住了船身,借着反震的力量加速驶离。 两人架船出了祈愿村,而后一直向南。 唐郁就站在船头。 黑刀如夜,黑衣如墨,衣袂猎猎作响。 看似好像在观察山川水文的走势。 其实他微阖着两眼,正在利用闲散的时间,调动内力搬运周天。 行了一个多时辰。 有信鸽从远处而来,落在船篷上。 唐郁解下鸽子腿上的字条。 上面写着, “圆宁在峡口镇现身。 黑龙帮一十三人,被圆宁击溃。 两死,十一受伤。” 峡口镇,是潭江沿线的小镇,距离青枫渡数十余里。圆宁虽然弃船入山,但还在沿着潭江打转。 船夫语气有些兴奋: “若是他真的在沿着潭江南下,我们走水路,应该很快能赶上。” 又行了半日。 新的消息传来。 “圆宁被江湖散人围堵在武山口,爆发争斗,最后圆宁突围而去。 江湖散人死一人,伤七人。” 武山口,峡口镇以南,还是在潭江附近。 唐郁心里笃定,圆宁是有明确的目的地。 只不过他的行踪也越来越藏不住了。 船夫走船很快。 傍晚时候,已经到了武山口附近。 找了最近的渡口停泊,还没等船靠稳,唐郁已经轻轻一纵就上了岸。 他朝着船夫挥了挥手: “大叔,走了。” 唐郁瞅了瞅方向,迈步离去。 身形眨眼就消失在远处。 武山口距离渡口不远。 唐郁奔行了两刻钟就到了。 山地林野之间,残存着无数气劲破坏的痕迹,一些断掉崩碎的刀剑,以及深褐色的血迹。 踪迹很明显,唐郁几乎不费多大力气就确定了圆宁离开的方向。 唐郁抬眼望了望天空,太阳已经下山,一片黑暗笼罩着连绵不绝的山峦。 像一头择人而噬的远古巨兽。 唐郁没有犹豫,一头扎进树林之中,他直觉,他和圆宁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第133章 人还不少 清晨时候,露气湿重,唐郁从武山走出来,浑身一种湿答答的感觉。 他北冥真气一转,周身的水汽尽数蒸发,衣服又变得干爽,也驱散山林带出的阴寒。 眼前山岭绵延如龙,到了前方却戛然而止,好像一条巨龙回首,俯瞰茫茫平野。 这里唤作老龙岭,位于在武山南麓,处于武槐县和离人渡的交界岔口。 唐郁扶了扶头上的斗笠,跟随着杂乱的人迹,一直横穿了整个武山。 一路上都在赶路,没有停歇,感觉肚子饿了,就啃两个馒头,几块面饼。 但是他还没有看到人的踪迹。 极目望去,远处老龙岭的龙首下面隐隐约约酒旗招展,有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 咕咕,唐郁的肚子先不争气地叫唤起来,仿佛催促着赶紧找一些能填饱肚子的吃食。 毕竟,如果有的选,没人愿意只啃干粮。 唐郁紧赶两步路,眨眼间就来到客栈门口。 抬眼一看,不高的门头匾额上,写着平安客栈四个大字。 唐郁啧一声,平安客栈,今日恐怕要不太平了。 吱呀一声,径直推门而入。 哗! 客栈里十几双眼睛齐齐盯过来,寂静无声。 唐郁心理素质过硬,嘴角含笑,顶着满堂坐客的目光,缓缓扫视一圈。 嘿,大清早的,人还真不少。 孔武有力的汉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各个都是神情严肃,刀剑随身。 他们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酒,喝茶。 不过,正中间有一桌明显不一样。 一个灰袍大汉坐在那里,左手边的凳子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灰色布包裹。 他端着一碗阳春面,还加了个鸡蛋,正大口大口地吃着,客栈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哧溜声。 寂静的客栈里听着有些奇怪,但是他吃饭的声音确实让人食欲大增! 唐郁微微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发现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没有空位了。 一名穿着粗布短衫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张苦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客官,您看我们这儿,都满了。” “要不,您换别家?” 唐郁眼睛一亮,伸手一指: “那张桌子还有空位,我就坐那里吧。” 小二面色犹豫还未答话,眼前唐郁已经快步闪过,走到灰袍大汉身前: “这位大哥,出门在外行个方便!” “我和你拼一桌!” 客栈内所有人的眼神都跟随着唐郁,同时又死死盯着灰袍大汉。 每个人的身形都紧绷着,仿佛随时会抽刀暴起! 气氛凝重,犹如黎明前的沉夜。 唐郁恍然无觉,只笑着等待灰袍大汉的回话。 “我知道你也是为我而来,既然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就坐吧。” 灰袍大汉直截了当。 唐郁听罢,毫不犹豫坐下,举手高喊着: “小二,一壶酒,二两牛肉,一碟小菜。” 他看了看眼前的灰袍汉子。 青皮寸头,面容刚毅,眉间皱纹明显,嘴角下撇,苦大仇深的模样。 唐郁轻舒一口气,将腰间的黑刀解下放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追了一夜,我要先填饱肚子。” 客栈围坐的众人听罢,都是心照不宣,这里坐着的,没有一个不是为圆宁而来。 甚至他们彼此之间都有所防范,毕竟悬赏只有一份,不够这么多人分。 小二很快将一壶酒、二两牛肉和下酒小菜端上来,放到桌子上,逃也似的回到后厨。 然后又探出半个脑袋,偷瞄着剑拔弩张的一众食客。 他只求一会儿打起来之后,还能留下一两张完整的桌子。 唐郁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送进嘴里,然后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热气升腾从喉咙冒出。 唐郁不由地发出啧的一声。 舒坦! 灰袍大汉望着唐郁,疑惑地问: “这东西好喝吗?” 唐郁恍然,圆宁之前做和尚的,自然没喝过酒:“杀戒都破了,其他戒律也无所谓吧。” “尝一尝?” 唐郁二话不说,给他也倒上一杯。 圆宁端起酒杯,先是小酌一口,直感到火辣辣的烧灼,一股热气在胸腹和口鼻之间乱窜。 呼! 不怎么好喝,但是忍不住再尝一下,圆宁一仰头,将酒杯里剩下的都喝尽。 热气蒸腾,直冲脑海,仿佛这两日的郁结清扫一空,圆宁爽朗大笑: “原来喝酒是这个感觉。” 唐郁筷子不停,扫荡桌子上的小菜,随意地问了一句: “你破戒杀人的时候也是这么畅快吗?” 圆宁缓缓止住笑容,摇了摇头: “那不一样,我不得不杀。” “多谢,我要走了。”圆宁理了理自己带血的灰袍,掏出几分钱放到桌子上。 “如果你要动手,就趁现在吧,以后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圆宁对着唐郁说道。 唐郁微微一笑:“机会多的是,我现在只想先填饱肚子。” 圆宁不再多话,径直站起身来。 这一起身,仿佛打响了某种信号。 周遭的江湖散人,武林豪侠,捉刀好汉猛地起身,犹如惊雷炸响。 纷纷抽刀持剑,向着圆宁扑了上去! “圆宁,你背弃师门,残杀无辜!” “今日要你葬身于此!” “…” 人群从四面八方扑向圆宁所在的桌子,犹如恶狼猛虎一般,刀光剑影瞬息笼罩。 不仅冲着圆宁,而且也将唐郁包括在内。 “那个小子,你和圆宁一桌同饮,有说有笑,必定不是好人,一起受死吧!” “若是死了,只能怪你自己不长眼睛!” “…” 无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为了将自己的行为正义化。 恰好,唐郁也深谙此道。 他喃喃自语: “我这应该算是正当防卫吧…” 唐郁身形不动。 右手一把抽出桌上的黑刀,快如闪电。 只听铿锵一声脆响,黑亮的刀光向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然后唐郁反手又将黑刀精准地插回到鞘中。 只留下一声清脆的刀鸣。 黑色刀光如呼啸的飓风,瞬间将唐郁身后偷袭的众人震得倒飞出去。 伴随着血雨随风飞舞,唐郁手上又添了几条亡魂。 听着脑海中传来因果点到账的消息,唐郁咧嘴一笑:“这一趟没白来!” 第134章 佛门金刚 砰的一声巨响。 圆宁身上涌出金色内劲,将扑向他的众人全都震飞,那气息煌然威正,是正宗佛门心法。 “我们去外面打,不要毁了这家客栈。” 圆宁深深地看了一眼唐郁,小心的拎起灰色包裹,大步走出客栈大门。 小二扒在门框上,被圆宁的一句话感动得泪流满面,他好有礼貌! 前来阻击圆宁的一众江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还在埋头吃饭喝酒的唐郁。 全都拎起兵器,哗的一声,如同洪流一般涌向客栈外。 唐郁轻轻叹息一声,真是可惜了。 无怪乎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再敢向他出手,实在是他刚刚一刀收割四条性命太过惊骇。 他们没必要在捉拿圆宁的节骨眼上,再去招惹一名来历不明的高手。 不过,唐郁并不担心圆宁死在外面,反倒是替前来趟浑水的江湖散人担忧。 他利用系统探查过,圆宁是江湖一流,又身兼金刚宗绝学,不是这些二三流的散修和捉刀人可以对付的。 唐郁又倒了一杯酒。 客栈外忽然传来一阵连绵不断的轰鸣,伴随着一声声的暴喝,还有偶尔传来金铁交击之声。 小二趴在窗户边上,探出一个脑袋看着外面的刀光剑影,嘴里不时发出赞叹的声响。 嚯,哈! 这女的厉害! 那老头好猛! 一个江湖梦,从此在他心里萌芽。 当然,最勇猛的还是有礼貌的圆宁,浑身横练如铁,肌肉隆起,好似金刚下凡。 一拳一脚,不动用内劲,单凭力量就能带起一阵刺耳的爆鸣。 拳脚与刀剑对撞,发出阵阵金属轰鸣。 看得小二热血澎湃,恨不得赶紧趴在地上做两个俯卧撑。 他回头瞧了瞧悠哉悠哉喝酒的黑衣少年,桌子上的牛肉已经被一扫而光。 唐郁正一粒花生米,一口小酒地享受。 小二对唐郁刚才的惊艳一刀印象深刻,觉着成为一个潇洒的刀客也很酷! 正当小二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之时,客栈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吹进客栈。 打完了呵。 唐郁站起身来,拿起黑刀系在腰间,又摸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他瞧了瞧仍然趴在窗边的小二,笑着道: “小二哥,银子放桌上了,算是打坏桌椅的赔偿,还有那几块料的收尸费。” 后知后觉的小二骤然惊呼,呆呆地目送唐郁走出客栈。 朝阳升起,撒下一片温暖的光辉,照耀在客栈前,满地哀嚎的人群身上。 圆宁已经离开。 唐郁惊讶,伤而不杀,一个都没死。 唐郁穿过满地打滚的伤残人士,辨了辨方向,往南走去,那里是武槐县的方向。 唐郁沿着官道走,不紧不慢,因为他发现圆宁的速度也是不紧不慢。 甚至有一些踌躇,不像是受伤,而是心有郁结。 虽然是早晨,但是在官道上竟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唐郁走在路上,能看到不少推着货物的小贩,挑着担子的货郎,还有浩浩荡荡的镖师商队。 人迹多而散乱。 不过不要紧。 唐郁和圆宁就是前后脚的距离,而且圆宁身手好,身轻气盈,留下的行迹也与众不同。 唐郁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走了小半个时辰。 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 左边一条道,通往繁华的武槐县。 右边一条道,通往县城的后山。 大多数人都是去武槐县的,几乎没有人去后山。 因为后山是一片坟山。 埋葬着武槐县的祖祖辈辈。 只有清明的时候才热闹些,外地来的基本不会去打扰先民的英灵。 唐郁站在路口略做停留,眉头一挑,向着右边走去。 后山并不陡峭,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丘。 唐郁踏上一片山岗。 那个灰色人影赫然而立。 圆宁正站在两座坟前。 身上背着的灰色包裹摊开在地上。 里面各有一个小坛子,此刻被摆在墓碑前。 “我知道打断别人的悲伤是不礼貌的。” 唐郁微笑说道。 “不过,如果你的故事能打动我,或许可以免去一死。” 圆宁眼神中闪过一丝怒火。 “我承认你的刀很快。” “但是别来打搅我,不然,我会杀了你。” 唐郁反问道: “就像你杀掉那些想要碰那两坛骨灰的人一样吗?” 他伸手指了指着墓碑前的骨灰坛。 圆宁神色冰冷地说道: “别再挑战我的底线。” 唐郁笑了笑,没有再答话,而是大步迈上前去。 而且方向正是两块墓碑。 圆宁神色骤变,他的双手紧紧握着,骨节分明,刺入血肉,极力克制着愤怒的情绪。 然而在唐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下,圆宁彻底爆发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 圆宁猛地一踏地面,眼神通红,合身向唐郁扑了过来! 金色气劲汹涌澎湃,裹挟着圆宁刚猛霸道的力量,气劲之上更是染上了一丝丝黑气。 这一拳,凝聚了无匹力道和纯粹的杀意,一般人还没被击中就已经肝胆俱裂。 唐郁却兴奋大喊一声:“来的好!” 他单拳凝握,周身气血奔腾如震,龙象之力骤然而起,简简单单的一拳挥出! 荡起一连串的破空爆鸣! 山岗的面积并不宽敞。 轰隆一声! 眨眼之间,两人的拳头便对撞在一起。 先是一秒钟的寂静,然后便是雷鸣般的巨响炸裂,一股气浪荡开,吹得周围树木簌簌作响。 唐郁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圆宁却是被震得连退三步。 不可思议,圆宁不由道: “怎么可能!” “你的力量比我还强?!” 唐郁嘿然一笑: “别分心,再来!” 他身形再度向着圆宁冲过去。 圆宁眼中的战意瞬间被点燃! 充分调动周身气血,翻滚如岩浆,激发身体全部的力量,拼尽全力地出拳! 轰隆! 两人拳头再度对撞,就像天空的闷雷炸响。 唐郁和圆宁没有任何技巧。 就是一拳接着一拳对轰。 圆宁生平第一次体会心无旁骛的感觉。 没有杂念,没有仇恨,没有懊悔。 有的,只是专心搬运周身气血,搜刮身体里的每一分力量。 然后向着不可逾越的唐郁。 发起冲击! 第135章 绵延的恨 山岗之上接连不断传来隆隆的轰鸣,好像晴空里有惊雷在山顶炸响,连绵不绝。 金刚宗是九州有名的佛门大宗,修金刚伏魔的佛门心法,地位仅在佛心禅院之下。 圆宁作为金刚宗的弟子,身负金刚宗绝学,战力强悍,同境界堪称无敌。 可惜他遇到了唐郁。 砰的一声,山岗之上发出一声巨响,圆宁被唐郁刚猛无俦的拳风再度击退。 眼前的黑衣少年好像一座坚不可摧的高山。 无论多大的力道,多凶猛的攻击,全都会被唐郁更加强横地反击回来。 直到将他的力道,气劲被彻底击溃。 圆宁倒在地上,整个人摆出一个大字,不断喘着粗气,浑身仿佛散架一般。 但是他心情却并没有更糟,反而有一种酣畅淋漓的通透。 心中郁结之气,在一次次的拳头交锋中,全都被发泄干净。 心魔似乎也逐渐消散。 圆宁恍然,原来,唐郁是在帮他。 唐郁气定神闲走到墓碑前。 两块墓碑,两个名字。 “韩公度。” “周柔。” “这是,你的爹娘?”唐郁问道。 圆宁躺在地上,两眼出神地望着天空: “你猜到了。” 唐郁点头道:“我去过祈愿村。” 圆宁轻叹一声,喃喃道来: 二十多年前。 武槐县韩氏公度娶亲周家千金,夫妻恩爱和睦,在当地传为一段美谈。 韩公度好游山玩水,常携三五好友,沿潭江逆流而上,再顺流而回,饱览沿江美景。 周柔并非当地土著,故而娶亲之后,韩公度携娇妻乘船游将江,想带她一览潭江之美。 潭江沿途的村落、风土人情,韩公度均十分熟悉。 甚至封闭隐秘的祈愿村,韩公度都曾先后两次探访,与村长熟识。 然而当他这一次携周柔踏上祈愿村之时,却再也没能出来。 祈愿村人心贪婪,偏执扭曲,早就对韩公度心生嫉妒。 如今见了貌美如花的周柔,全村人顿时心里生出歹念。 当晚村长以宴请之名,将韩公度和周柔灌醉。 韩公度在酒醉中被杀,周柔则被囚禁于村长家中,遭受凌辱。 若不是周柔肚子里已经怀了圆宁,她早就咬舌自尽,陪着韩公度而去了。 八个月后,圆宁降世。 村长不确定他是谁的种,就养在自己家里,并且不允许他与周柔见面。 时间一晃,十年过去,圆宁一直生活在祈愿村里。 村里的人对他极为冷漠,村长对他非打即骂,小孩子们更是骂他没爹没娘的野种。 他一直不认为村长是自己的爹,而是认为自己爹娘死了,被村长捡回来的。 直到有一天,圆宁在柴房发现了精神恍惚,状若乞丐的周柔。 当天晚上,村长狠狠打了他一顿,严禁他再出入柴房。 然而,孩子的叛逆好奇,让他忍不住继续偷偷去看周柔,给她带好吃的饭食。 直到某一日,周柔精神猛然波动,痴痴呆呆的眼神瞬间恢复神采,大哭出声道: “孩子,我是你娘啊!你还记得我不?!” 圆宁这才猛然惊觉。 原来他的母亲竟然一直在他身边,而且像奴隶一样被囚禁在柴房。 而他的亲生父亲,更是被祈愿村一众人恩将仇报,坑杀在后院。 圆宁年少无畏,当即便要带着周柔逃出祈愿村,他们趁着浓重如墨的夜色出逃。 但祈愿村只有唯一的河道出入,圆宁拉着周柔刚刚跑到河道口,就被管船的二狗子发现。 一阵呼喊叫喝之后,村里人拿着火把赶到河道口,将圆宁和周柔团团围住。 村长更是恶狠狠的说道: “早跟你说不要接近这个女人,你为何不听劝呢?这下好了,我只能把你们都杀了!” 圆宁拼命保护着周柔,但是只不过是蚍蜉撼树,被人几棍子敲断了腿,然后一脚踹到河里。 生死不知。 周柔被村长扯着头发带了后院,现在还不是她死的时候。 祈愿村众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只有周柔的凄厉哀嚎,听起来分外的瘆人和悲凉。 唐郁沉默半晌,缓缓问道: “你活下来了,而且拜入了金刚宗?” 圆宁回忆道: “准确的说是师父救了我性命,他在潭江下游的浅滩上发现了我,将我带回了金刚宗。” 圆宁心怀大恨,尘缘未了,本不该遁入佛门,但金刚宗是有名的武道大宗。 他只有拜入金刚宗,才有机会复仇,接回生母,让他的生父的英灵回到故土。 圆宁在金刚宗门外一跪就是五天,不知不喝。 直到第六天的时候,身体终于挨不住了,倒在金刚宗山门外。 隐隐约约,他只听到一声怅然的叹息。 后来,他还是拜入了金刚宗。 救他回来的老和尚收了他为徒弟,为他取了一个宁字作为法号。 是希望他通过修行,能够获得内心的安宁。 然而,这谈何容易。 为了让圆宁心中存一丝希望。 老和尚说圆宁若是达到江湖一流,并且通过罗汉堂的考验,便可以下山。 圆宁的资质不错,但并非绝顶,全靠着胸中的一团怒火和日积月累的恨意支撑,疯狂练武。 佛经高深奥妙,却难渡他这个仇怨缠身之人。 几日前,圆宁终于踏入一流之境。 他拼上性命,通过了罗汉堂考验。 终于能够下山复仇。 圆宁自觉心魔渐起,仇恨难消,破戒在所难免,更非一个合格的佛门中人。 便和老和尚说,若是他下山,便让金刚宗昭告天下说他叛出师门,与他断绝一切关系。 老和尚低声念着佛号,望着圆宁坚定的眼神,无奈应允。 他终究还是未能以佛法化解圆宁的心中杀孽,便去向主持请罪,面壁十年。 圆宁还是下山了。 直奔潭江,祈愿村。 他的恨意不断积蓄,在入村的一刹那瞬间爆发,杀他个尸横遍野,鲜血横流。 他的母亲早已经被折磨致死,尸骨更是随意埋在了山上。 圆宁完成了复仇,又将双亲的尸骨挖出,焚烧成灰。 他要将双亲的骨灰带回武槐县,带回那个,他素未蒙面的家乡。 第136章 剑光 唐郁唏嘘不已。 圆宁的故事,与他猜测的相差无几。 为复仇而杀人,或许在佛门来说是不可饶恕,但在道门,儒家或是其他宗门来说。 说不得还得赞他一句念头通达! 若是放在川北的时候,按照唐郁的行事,他只恨不是自己把祈愿村屠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唐郁是在镇抚司挂职的人,正儿八经有了官身,王守一要他将人抓回去。 那无论如何,即便是有天大的冤情,他都要先将人带回去再说。 所谓干一行,爱一行,就是如此。 唐郁问道:“以后什么打算?” 圆宁仍然躺在地上,他的前半生拼上性命,绝不让自己有丝毫松懈。 如今大仇得报,圆宁一下子失去目标,突然变得迷茫了。 他望着天空的流云,悠悠变换着形态,不自觉地把手伸向天空,虚握了一下: “不知道呢。” “天下之大,又有哪里是我的安身之所?” 唐郁低声嘿嘿一笑: “既然没地方去,那就和我回镇抚司。” “我也好向领导交差。” 圆宁惊讶地说道: “你这样的人,竟然会加入镇抚司?” 在圆宁心中,唐郁天赋卓绝,杀伐果断,这样的少年天才,绝对有着极高的傲气。 而镇抚司,一个朝廷成立不过一年,妄图涉足江湖的官僚机构。 虽然背后有朝廷撑腰,但在很多江湖人的眼中,在镇抚司当差,那就是做朝廷的走狗。 除了本身就与朝廷纠葛不清的书院百家。 但凡自诩有点名气的江湖中人或者宗门大派的弟子,都不屑于加入镇抚司,因为怕丢面子。 唐郁微笑着反问: “我为什么不可能加入镇抚司?” 捧上官家饭碗的好处,不是区区几分面子可以相抵的。 圆宁沉默。 确实如此,若只是关乎于面子这种江湖虚名,真正念头通达之人又何须在意。 圆宁自顾自地思索着,忽然说道: “我忽然发现,我本来就打不过你,好像除了被你押去镇抚司,并没有什么其他选择。” “我还在烦恼什么个劲儿?” 唐郁理所当然地说道: “本来就是啊。” “人的烦恼就源于选择太多。” “你只有跟我走这一条路,所以不必烦恼。” 圆宁默默咀嚼着唐郁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与佛法有缘?” 唐郁想了想: “可能有一个和尚曾经也说过。” 圆宁好奇地坐起身子: “你还认识别的和尚?” “你现在已经不算和尚,除了你,我还认识两个?一个老和尚,一个小和尚。” 圆宁笑了:“我就说,你与佛有缘。” “你都破戒还俗了,怎么还想着给佛家搜罗信徒,缺一补一吗?”唐郁嫌弃地说道。 圆宁听罢,开怀大笑。 他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没心没肺地笑了。 站起身来,圆宁拍了拍身上的浮土。 他抱起两个骨灰坛走到墓碑后面,分别挖了个浅坑,将骨灰坛埋进去。 一会儿功夫,两块墓碑后就堆起两个小土堆。 唐郁也不着急。 他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圆宁不停忙碌。 临近中午,圆宁把两座坟茔修缮整齐,这才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唐郁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 “我们走吧。” 就在唐郁说话的空档,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极不寻常的氛围,充满锋锐凌厉之意。 几乎就在一刹。 那两道凌厉的剑光从旁边的丛林蹿出来,划出两道笔直的白线,一前一后直刺圆宁。 唐郁微微皱眉。 两名江湖一流,剑法出众,变化多端,一看便是师出同门。 若是圆宁独自遇伏,那恐怕还真不是这两个青年的对手。 圆宁目眦欲裂,他刚刚被唐郁一顿爆锤,本就肌肉酸痛,内力消耗巨大,还没有完全恢复。 面对身前身后的瞬息而至的剑光,圆宁只能勉强爆发出残存的气劲,期望能够挡下。 与此同时,一阵飓风席卷而来,唐郁后发先至,速度极快地插入圆宁与剑光之间。 唐郁并未拔刀。 而是伸出手指,极快地向剑光探去。 砰!啪! 两声脆响! 圆宁的拳风被剑劲震开,一剑刺入他的肩胛骨,但被圆宁调动肌肉骨骼卡住剑锋,不得寸进。 圆宁神色狰狞,望向来袭之人。 持剑的是一个白面青年,一袭白衣如雪,剑眉星目,面似冠玉,神情冷峻带着一缕不屑。 另一边,唐郁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一柄长剑,剑身寒光闪闪,锋锐异常。 但此刻长剑却被唐郁手指控制,纹丝不动。 一名白衣女子手持利剑,明艳貌美,但是脸上出现一丝焦虑。 而唐郁所使的,正是灵犀一指! 这是当初他和苏北周游川蜀之时,利用行侠仗义所积攒的因果点抽取人物体验机会后领悟的。 唐郁在半年的游历之中又积攒了两千因果点,不过他的人品却不怎么好。 两次抽取之中,比较有名的只有陆小凤,剩下的几个人物唐郁不太熟悉,大多是小说里的配角。 唐郁现在的实力,除非抽中的武侠人物有厉害的绝学。大多时候,他已经不必保留人物体验机会了。 反而是直接选择体验,在结束后领悟武学和获得内力奖励的收益更高。 唐郁毫不犹豫地选择使用了两次体验的机会,陆小凤当然是必选人物之一,另一个则是选了玄苦大师,在天龙八部里则是乔峰的师父。 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凤舞九天都是与他相性极为契合的武学。 玄苦大师精通少林武学,内力不俗,也是一个相对较好的体验人选。 人物体验结束后,唐郁随机抽取领悟的武学,恰好抽到陆小凤的绝技“灵犀一指”。 体验玄苦大师则抽到一门武侠世界里的基础拳法,“罗汉拳”。 灵犀一指,可以随心所欲地夹住敌人向他攻击的任何兵器,包括刀剑、暗器等。 罗汉拳虽然招式简单,但是用来为拳法一道打基础却是最好不过。 这两样武功算是对唐郁的拳脚武学做了一个大大的补足。 此刻,唐郁两指夹住白衣女子的长剑,皱着眉头问道: “看你们的穿着,应该不是捉刀人吧?” 白衣女子怒声焦喝: “捉刀人算什么东西,你竟敢将之与我们做对比,赶快放开我的宝剑!” 唐郁两指劲力一吐,手中长剑猛地脱手飞回,与白衣少女的周身气劲轰然对撞。 气劲产生的霸道力量,将白衣女子直接震退数步。 “师妹!”白衣男子极速而动,眨眼来到白衣女子身边,关心地问道: "师妹,可有受伤?” 白衣女子默默摇了摇头。 两人挺直身子,望向黑衣黑刀的唐郁,以及灰袍粘血的圆宁,脸上挂上了一抹愤怒。 唐郁直截了当: “既然不为钱财,若我所料不差,你们是宗门的弟子,特来除魔卫道?” 第137章 点苍双剑 白衣男子眼神中闪烁一抹冰冷的寒意,他语气森然而凌厉,犹如先前不可一世的剑光: “我们是点苍派真传,你是何人?” “为何要袒护金刚宗的叛逆?” 男子心中愠怒,刚才唐郁竟敢让他心爱的师妹受委屈,已是有了取死之道。 唐郁微笑回应:“我是川蜀镇抚司的黄字密探,圆宁已经被镇抚司缉拿。” 他伸手一引,微微俯身,显得极为有礼貌: “两位请回吧。” 白衣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冷哼一声: “原来是朝廷走狗。” “在我们面前竟敢如此嚣张?” 唐郁瞥了一眼自说自话的白衣男子,摇了摇头,也不再理会。 而是回头往圆宁方向走去,问道: “伤势要紧吗?” 圆宁捂着肩膀,龇牙咧嘴道: “血已经止了,还能走。” 白衣男子见唐郁根本无视他的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点苍派作为川蜀东南有名的宗门,势力庞大,下辖更是有无数帮派产业。 两人此次下山,所到之处,必定是前呼后拥,礼遇有加,不敢有人稍稍忤逆。 可如今眼前这个镇抚司的小卒,不仅对他们随意发号施令,而且还无视他的存在! 白衣男子怒不可遏,手中三尺利剑一横,拦在两人下山的必经之路。 他的眼神犹如刀子一般,恶狠狠地说道: “留下圆宁,此人在潭江作恶,合该由我点苍派负责!然后向我师妹赔礼道歉!” “否则…” “否则如何?”唐郁平静地问。 白衣男子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否则,就送你们一起上路!” 唐郁眉头一挑,沉默片刻。 低声自语道: “有病。” 白衣男子闻言,怒火噌的一下蹿了上来: “你!” 白衣女子走到白衣男子旁边:“师兄,这人和圆宁有说有笑,必定也是邪魔歪道!” 即便真的是所谓镇抚司,那又如何。 两人目光短浅,根本看不到朝廷的决心,只将镇抚司密探当作是寻常的衙门捕快一般。 若是不顺我心,那便出手打杀! 圆宁脸色凝重,他看出了唐郁并没有将他交出去的打算。 但是,眼前这两人也并不是好相与的,刚才白衣男子一剑刺伤他的肩膀。 若不是他躲的快,更兼横练肉身,皮糙肉厚,那一剑就会贯穿他的喉咙。 这白衣男子的实力,虽然亦是江湖一流。 但比起圆宁状态完好的时候还要强! 圆宁心中忧虑,他自己已经受伤,唐郁虽然实力强横,但不知能否敌得过那白衣男子。 再加上对方是宗门真传,底蕴深厚,说不得还藏着什么底牌。 难道自己刚刚破除心魔,想要认真地走接下来的下半生,然后就要交代在这里? 他望了望唐郁。 却见对方一脸笑呵呵地站在原地,看似和蔼可亲,但却挑着眉头,嘴角微微下撇。 略微有些嘲弄意味,让人看了非常火大。 那表情仿佛在说, 我看看你还有什么屁话要讲。 圆宁心中震惊,他仔细回想唐郁的所有行为举止。 仿佛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挑拨两人的神经。 他在激发对方的怒气,诱导他们出手! 这… 看不懂。 圆宁放弃揣摩唐郁的心思。 而面对白衣女子的揣测,唐郁并没有反驳,反而一把揽住圆宁的脖子,亲切道: “兄弟,我们走吧!” 属于是继续无视。圆宁撇了撇嘴角,你可别在他们的神经上反复横跳了。 “呵呵…”白衣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的语气竟然变得出奇地平静,气息变得幽深飘渺,却又极度危险! “既然如此,那我二人今日就要除魔卫道!” 一道凌厉的剑光骤然而起,白衣男子一出手就是点苍剑法里的夺命杀招。 “一点苍山秀,仙人一剑来!” 仙人指路! 青色剑光骤起,带着一抹飘渺的仙气,犹如仙人一指,向着唐郁直刺! 圆宁瞪大双眼,锐利剑芒带起的劲风,让他呼吸困难,他直觉告诉他。 完全避不开! 剑劲带起的飓风,吹得唐郁衣袖猎猎。 只一眨眼,白衣男子的剑锋距离唐郁的眉心,只差三寸距离! 然而咫尺,有时候也是天涯。 白衣男子极速的剑光猛然一滞。 强烈的前冲惯性与猛然停摆的动作对冲,让他五脏六腑都泛起一股恶心。 他的三尺利剑被一对手指夹住。 虽然只是两根手指,却好像两座大山合拢一般,死死钳制住剑身,不得寸进。 而且他剑身上的剑劲,被两根手指一夹,瞬间轰然溃散,不见锋芒。 唐郁含笑看着近在眼前的剑尖,不言不语,但那神情仿佛在说: 就这? 白衣男子气急败坏! 然而无论他如何使劲,手上的长剑均是纹丝不动被唐郁夹在手中。 先前白衣女子被唐郁一指夹住剑身,男子还以为是师妹实力不济。 如此看来,真正古怪的,是唐郁。 忽然,一道剑光从旁边斜刺而来,无声无息,倏尔化为数道剑影。 一剑快过一剑,刺向唐郁的右臂,想要来一个围魏救赵。 是白衣女子持剑支援。 唐郁好似遗憾一般,轻叹一声。 两指松开,身形飘然后退。 只见他或仰头或俯身,身形好似闲庭信步,躲过女子的连环快攻。 “他没办法同时应对两个人!”白衣女子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急切大喊。 “一起上!” 白衣男子挣脱唐郁的钳制,身如游龙,三尺利刃挥洒,连绵剑光如雨坠落。 白衣女子紧随其后,相比他师兄的剑法,她的剑更加轻灵,变化更加繁复。 绚烂如花,却又充满致命的威胁。 两人的剑法相辅相成,虚实相生,剑光满天以至于遮天蔽日,直指唐郁的要害! 剑影密密麻麻,竟无一丝破绽。 逼得唐郁没有丝毫躲闪的余地,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后退。 只要被剑锋所伤,必定会陷入无可挽回的颓势,注定身死道消。 圆宁心神高度紧绷,他试图寻找一个机会从旁插入,助唐郁一臂之力。 然而,点苍双剑,合璧如一。 不仅进攻时威力倍增,挥洒的剑劲在地上留出道道沟壑。 两人防守亦是滴水不漏,剑光互补连绵不断,时刻笼罩周身,不给人可趁之机。 这便是他们二人下山最大的倚仗,依靠双剑合璧,即便是后天圆满的高手。 他们也有一战之力,甚至克敌制胜。 唐郁眨眼间被迫至山林边缘,他喃喃自语: “我现在反击,应该也可以算作正当防卫了吧。” 第138章 管杀又管埋 唐郁身形疾退,单手缓缓握上刀柄。 一缕似有若无的刀意在凝聚。 后退的身形瞬间停住,双腿微曲。 然后猛的一蹬地面,整个人犹如炮弹一般,轰的一声撞入遮天蔽日的剑雨。 白衣男子冷笑一声:“找死!” 唐郁竟然想要硬杠他们二人的双剑合璧,他难不成以为自己是后天圆满的高手? 锵! 一声刀鸣自冥冥之中响起。 唐郁猛地挥刀而出。 一道黑亮的刀光从刀鞘之间骤然迸发,仿佛一道璀璨星河,在夜空隐现。 刀光一瞬间跨越虚空,斜斜一刀,狠狠斩在重重叠叠的剑影之上。 刀意迸发,无物不斩! 哗的一声。 一刀既出,山林归于寂静。 唐郁将黑刀归入鞘中。 数不清断剑碎片飘散而来,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晶莹剔透,好像满天飞雪。 圆宁呆立在当场。 白衣男子和女子的双剑被唐郁这惊世一刀摧毁为万千碎片。 两人的脖子上都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伤口不深,但足以致命。 白衣男子目光愕然,再也说不出话,他至死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 咚,两具尸体倒在地上,迅速变得冰冷。 “你杀了点苍派真传。” 圆宁目光有些凝滞。 他与唐郁交手,确实觉察到他犹有余力,只是没想到他隐藏了这么多。 “如你所见。” 唐郁蹲下身子,开始摸索两人身上有什么好东西,钱囊,贴身玉佩和门派信物。 唐郁只将银子全都取出来。 钱囊,贴身玉佩和门派信物这种证据般的存在,自然不能带走。 搜刮完两具尸体,唐郁拖起白衣男子的尸体,眼神示意了一下圆宁。 “来帮忙,拖上那个女的。” “你准备做什么?” 圆宁还在为唐郁熟练的,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摸尸行为而震惊。 “找个地方埋了呗。”唐郁脸上笑眯眯。 圆宁低声念了一句很久没念的阿弥陀佛,拎起女子的尸体,跟上唐郁走进山林。 他越发看不懂唐郁,天资妖孽。 却是镇抚司的密探。 当你以为他是唯命是从,八面玲珑的鹰犬。 他却行事无拘,轻而易举将点苍派真传斩杀,而且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一个时辰后。 唐郁踩了踩平整的土地,确保不会被人看出来,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走吧,饿了,该吃午饭了。” 唐郁没心没肺,圆宁忧心忡忡,两人慢悠悠地下了山岗。 他将随身斗笠让圆宁带上,到了武槐县又找了一间客栈,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吃过午饭,唐郁直接带着圆宁出城,避开官道走山间小路。 准备绕一大圈回锦城。 这样可以避开捉刀人和其他江湖势力对圆宁的搜索,也能省去一些麻烦。 毕竟这些人都师出有名,圆宁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屠村之人,唐郁不好直接出手斩杀。 败而不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唐郁一直都是尽量避免的。 若非点苍双剑选择在僻静无人的山岗出手,且无视镇抚司已将圆宁擒拿的事实,唐郁也不能真的把他们怎么样。 师出有名,有时候很重要。 … 距离唐郁离开镇抚司已经小半个月。 看门的小厮,炒菜的师傅,通明馆的先生觉得这一段日子无比舒心。 在唐郁没来之前,也没觉得睡一个好觉,顺利的讲完一堂课是如此的让人心情愉悦。 人都是没有对比,便没有幸福的源泉。 这一日上午,王守一和陆离正在议事厅,查看川蜀各地汇聚而来的消息。 祈愿村被屠,江湖散人,帮派人士,宗门弟子全都汇聚潭江,四处搜寻金刚宗圆宁的下落。 但是圆宁除了最后一次在老龙岭漏了踪迹之外,再也没有出现过。 或者说,圆宁彻底失踪了。 但王守一和陆离却心里知道,根据通明馆的密报,唐郁正在带着圆宁往锦城赶来。 另一则诡吊的消息,则是点苍派两位真传弟子在追踪圆宁的时候失踪了。 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只知道他们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离人渡上岸,与老龙岭相隔不远。 世人推测两人或许是不敌圆宁而被杀害,但是点苍派的长老和掌门知道二人的实力,均是一流高手。 他们的双剑合璧可匹敌后天圆满之境,区区金刚宗圆宁,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将两人杀害。 一定是另有其人。 王守一和陆离看到这则消息。 相互对视一眼,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那个川北走出的天生杀胚! 镇抚司的大门口。 看门的小厮打着哈欠将沉重的司门打开。 两人两马出现在他的眼前。 当前一人黑衣劲装,腰佩黑刀,相貌英俊明朗,脸上好像永远挂着一抹微笑。 小厮揉了揉眼睛,大早上怎么看到恐怖的事情,或许是出现幻觉了。 小厮定睛瞧去,唐郁已经走到他近前: “小李子发什么愣呢,太阳都晒屁股了,怎么还在打瞌睡。” “没有我督促你们,你们竟变得如此惫懒,真是令人心痛。” 真他娘的是唐郁,这小子回来了! 小厮哀嚎一声,一溜烟跑进镇抚司报信去了,圆宁一脸狐疑地问: “你不是说你在镇抚司人缘不错的吗?” 唐郁淡定地说: “你懂什么,这叫喜极而泣。” 唐郁带着圆宁走进镇抚司。 他刚准备去食堂慰问一下炒菜师傅,一名青衣执事匆匆而来,说王守一和陆离在等他。 让唐郁赶紧过去,并且叮嘱一定要带上前来拜访的客人。 一刻钟后。 一件宽敞的暗室里。 圆宁一脸懵逼地被唐郁按在椅子上。 对面坐着的正是王守一和陆离。 这是讯问标准配置。 唐郁正准备迈步离开,王守一开口道: “唐郁,这是你捉回来的犯人,你要在场,可以坐我们旁边或是后面的阴影里。” 唐郁耸耸肩,从善如流。 哪里修炼不是修炼呢? 唐郁搬了凳子,坐到角落的阴影,若不是仔细看,发现不了那里还有个人。 王守一和陆离手拿纸笔,开始讯问: “姓名。” “…” 讯问持续了一个时辰。 圆宁将他与祈愿村的恩怨,老老实实,一字不落地全都交代了个清楚。 最终,王守一和陆离商定了结果。 祈愿村作恶在前,圆宁报仇在后,这是江湖仇杀,而非侵扰平民,镇抚司有绝对的裁量权利。 川蜀镇抚司可替圆宁出面澄清,但圆宁要在镇抚司禁闭一年以示惩戒。 第139章 未央湖 禁闭一年,也只是镇抚司对江湖上的说法。 实际上,陆离希望圆宁能成为镇抚司密探。 为安定江湖,扶助百姓出一份力。 在如此有吸引力的感召下,原本失去人生目标的圆宁,仿佛找寻到了新的人生意义。 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陆离的招揽。 而陆离得到一名身怀金刚宗绝学的一流高手。 这一波,是双赢。 因为圆宁名义上仍要在镇抚司禁闭,故而王守一让人给他收拾出一间屋子居住。 这让唐郁着实羡慕,他甚至直接问道: “啥时候镇抚司也分我一套房子,我也不用每天一大早就往镇抚司跑!” 陆离哼了一声:“想的美!” 王守一则认真回答: “镇抚司的厢房有限,优先提供给必要人员居住,你不在必要人员清单中。” 唐郁好奇:“怎么才算必要人员?” “无房无地,身无分文。” 王守一掏出一张字条递给唐郁:“而你已经有住的地方了。” 唐郁接过字条,看字迹,是苏北留下的。 她在书院后街的黛子巷租了一间小院暂住,若是唐郁回来,可按地址来寻。 唐郁讶然。 向圆宁等人道别。 然后按照字条上的地址,来到黛子巷口。 小巷不宽不窄,可容两人并行,巷子边上还有小贩摆摊,卖些瓜果蔬菜。 唐郁边走边瞧,嘴里念叨着: “院门有一棵绿柳…” 忽然前方一棵柳树出现,种植的年份不长,几缕细枝宛如美人青丝,随风飞舞。 咚咚咚。 唐郁叩了叩门。 很快,吱呀一声,木门打开。 一道倩影站在门前,一袭红衣,风姿卓绝,面容却是极为柔弱的清丽,让人心生怜惜。 正是苏北,她已换回了女装打扮。 唐郁亦是微微一愣,自从川北伤愈之后,他也没有再见过苏北的容貌。 更不用说她穿女装的样子了。 苏北平静地望着他,眼神幽深,看不出潜藏着什么情绪,半晌淡淡说道: “你回来了。” 唐郁心里有点儿发毛,虽说是公务在身,但当时毕竟是不辞而别。 他讪笑几声: “吆,苏北姐你办完事儿回来了。” “当初司里催得太急,你又有事外出,我就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苏北盯着唐郁看了一阵,才缓缓道: “进来吧。” 苏北将唐郁让进院子。 这间院子并不大。 两间厢房,一间厨房,已经足够两人居住。 院子里还有一棵参天的银杏树,树下有石桌石椅,可用来吃饭喝茶。 此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物件了。 苏北将唐郁的厢房收拾妥当,床榻细软,油灯蜡烛全都备齐。 唐郁回来的时候,就可以拎包入住。 “多谢苏北姐。”唐郁真心感谢。 不过,苏北没有搭理他,而是转身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一阵炒菜的声音响起,很快她就端了三道菜放到树下的石桌上。 “来吃。”苏北的声音平淡却有力量。 唐郁闻着院子中传来阵阵香气的可口饭菜,顿时口舌生津,身形一闪就落在石桌边上。 他也不在客气,一屁股坐在石椅上,端起饭碗就开始狼吞虎咽。 苏北则吃相优雅,一边吃饭,一边淡淡说道: “这间院子虽小,但距离书院和镇抚司很近,位置方便,租金也可以接受。 比起一直住客栈要划算不少,而且陆云父女就住在相邻的庆生巷,往来走动十分方便。” 唐郁一边夹着菜,一边连连点头。 有苏北在,唐郁好像多了个贴身管家,一切都安排妥帖,基本不用他操心。 唐郁这次完成了地字级任务,镇抚司奖励了一笔银子,更是给他记了一大笔功勋。 然而功勋再多,王守一还是严禁他以后天还没亮就来敲镇抚司大门。 唐郁所住的院子有太小,不适合晨起练刀,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 陆云给他出了个主意。 书院学子读书,早起晚归甚是常见,所以书院后门鸡鸣之时便会打开,晚上子夜时分才会关闭。 唐郁早上可以从书院后门进去,穿到前院园林,然后向里走,一直穿过竹林,就可以看到未央湖。 那正是唐郁见到院长李谨言的地方。 唐郁可以在未央湖边上练刀,那里幽深寂静,很少有人前往,也不会被打扰。 唐郁一拍手,恍然大明白。 他前一阵子一直在镇抚司学习,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出任务。 于是就将院长特批他可以入书院学习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经过陆云的提醒,唐郁这才想起来手中还有一块李谨言给的青石牌。 不仅可以自由进出书院,而且也能自由进入百家课堂,旁听学习。 第二日,唐郁就起了个大早,与一众学生从后门进入书院。 绝大多数都是准备科考的儒家或是法家的学子,他们去后院晨读或者温习功课。 只有唐郁一个人穿行到前院。 走过漫长曲折的园林里的山水连廊。 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 未央湖赫然出现在眼前。 清晨的湖水有一层白蒙蒙的雾气,犹如飘渺无痕的仙宫仙境。 唐郁深吸一口气。 温润的气流蹿入鼻腔,在肺部荡涤一圈,然后又沿着气管,原路反回。 舒坦!是个练刀的好地方! 唐郁锵的一声抽出黑刀,刀身如幽深的夜色,上面繁星点点隐约可见。 曲指一弹,一道厚重的刀鸣,缓缓传荡。 他开始练刀。 无物不斩的刀意在刀锋之间流动,就连空气的破风声,仿佛都被刀意划开。 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寂静而美。 唐郁近期感觉自己在破境的边缘,无论是肉身横练,还是内功修为都在稳步推进。 就连那一缕刀意也锻炼的越发纯粹。 与刀锋、内劲相结合,能够迸发出超乎想象的威力。 唐郁在武槐县后山,能够一刀斩杀两名点苍派高手,离不开刀意的强大加持。 练过一套刀法,他又打了一套罗汉拳。 唐郁又拿出玉箫,一曲碧海潮生乍起,与的未央湖的碧波清潭相得益彰。 一个多时辰,唐郁结束晨练。 又快速赶往了镇抚司。 因为书院没有早饭,唐郁还是要去镇抚司,解决肚子饿了的问题。 第140章 摧枯拉朽 这个时辰,镇抚司已经开门,唐郁来到食堂,和好久不见的厨房师傅“叙了叙旧。” 又吃了两个包子和一碗白粥,吃完觉得不够饱,又多加了一碗面条。 早餐结束后,唐郁在镇抚司溜达了几圈。 因为他已经结束岗前培训,就不用再去通明馆的学堂。 只需要每天去中枢阁看一看,有哪些新的江湖消息和任务简报。 按照镇抚司的要求,崇武馆的密探最少一个月要完成一次任务。 唐郁本月的工作最低要求已经达成,再往上就是月度的浮动奖励。 他不是摆烂式打工人,但也没有到马不停蹄连轴转的地步。 几次看下来,唐郁喜欢的任务都是和人命直接挂钩的。 比如协助城防军剿匪杀贼,追踪作乱的邪修凶徒等等。 对于那种只和金钱挂钩,不确定有没有人可杀的,则没有什么兴趣。 比如参与调解帮派纷争,参加某地召开的武林大会,给某个重要官员做保镖。 除了出城做任务,唐郁一下空出来很多时间,他便以学生的身份,进入书院听课。 唐郁换一袭青衫儒服,黑刀用布条包裹起来,揣在怀里,混在一众学子中间也不违和。 陆云给唐郁介绍了书院各家分布的情况,儒家、法家、墨家占地最广,兵家次之。 其他诸如农家、阴阳家、医家、名家等,则零星分布在后院之中,各有一两个先生教学。 大多数学子都是在课堂一起听讲,若是表现良好,有武道资质,就可以拜某位先生为师。 只有拜入先生门下,才会传授武道心法,算得上踏入各家武道传承之门。 只不过先生们收徒,自然是百里挑一。 未被选中的人走的就是文途,他们通过学习,或是参加科考,入仕为官,或是成为先生,桃李天下。 川北城的乔羽拜入了儒家先生周正的门下,但他妻子方清冉则未被选中,走的就是文途。 故而乔羽文武兼修,方清冉则只通文墨,原因就在于此。 百家学子各有传承和著作,除了儒家、法家之外,很少有兼修多家学说的。 一是精力不足。 二是多家学术理论,可能有矛盾冲突之处。 若非真正如李谨言这样博学精深之人,基本难以解释自洽,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混乱之中。 但是唐郁就不一样,他在这个世界的受教育程度等同于一张白纸,也没有既定的学术目标。 所以他读书听讲但凭兴趣,今日去这家课堂,明日去那家。 若是遇到义理相悖之处,唐郁也不纠结。 乐而学,不求甚解,自得其乐罢了。 读书期间,唐郁见到了陆云的老师,商墨怀,是个沉稳俊逸的中年人。 也见到了乔羽的老师,周正,是个头发花白的上了年纪的老先生。 他偶尔会在书院碰到一些熟人,乔羽和方清冉,甚至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川北城官员贵胄的子辈,李易泽、赵焕明和卢羡鱼。 只不过除了卢羡鱼,另外两人都没有认出唐郁。 卢羡鱼倒是颇为热情,说是他乡遇故知,有空要在凤栖馆宴请,邀请唐郁出席。 唐郁不置可否,盲猜又是卢羡鱼的客套话。 生活一旦有了规律,时间就像轻烟一样,不知不觉地溜走。 自从唐郁带回圆宁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最近,他在通明馆的中枢阁接了另一个任务,协助城防军前往川西剿匪。 这是一次大规模行动。 带队的是梁州参将郝文通,兵家出身,江湖一流的实力,擅长排兵布阵,行军打仗。 此次率领八千精兵,从锦城出发,一路向西,扫荡沿途各山各寨的山贼流寇。 因为军中缺乏高手坐镇,故而申请向镇抚司借调一两名高手。 郝文通和陆离关系不错,本来希望陆离能随军一起出发。 只不过镇抚司新设,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陆离实在抽不开身,便将任务放到中枢阁。 唐郁在扫榜的时候,一眼便看中这个任务,他仿佛看到无数因果点在向他招手。 当然是毫不犹豫就接下。 除了唐郁之外,圆宁也被陆离派来协助。 他虽然不便在江湖走动,但是跟随军队入山剿匪,这没有任何问题。 出发当日,唐郁和圆宁穿上镇抚司制式裳服,玄色长袍加身,上绣云鹤飞舞,英气勃发。 唐郁用黑金色发带将长发束起,活脱脱一个英武不凡的少年英雄。 圆宁则是身材魁梧,粗犷勇毅的模样,跟在唐郁身边,像极了世家公子身边的保镖。 唐郁对这次剿匪之行,期待满满。 若是论及实力,土匪山寨的山贼流寇如何能与装备精良的铁骑抗衡。 贼寇不过是倚仗着山势险峻,林木幽深,便于隐匿行踪,所以此前才会猖獗不息。 不过这一次,朝廷是下了大决心。 为了加速一统之后的民生和商贸恢复,肃清九州各地的山贼匪寇势在必行。 这也是为什么川蜀镇抚司要先搭建通明馆,收集江湖上各方信息、情报。 主要目的之一,就是摸清楚各地山贼隐匿藏身的地点。 待朝廷大军开拔进驻之时,能够精准指引他们入山剿匪,不至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事实也确实如此。 郝文通率领军队所过之处,堪称是摧枯拉朽。 唐郁更是身先士卒的典范。 从一开始跟随大军冲阵,一马当先; 到后来跟随斥候,先一步探查行踪; 最后演变成唐郁走在斥候之前,凭借着高绝的轻功,先行追踪山寨藏匿地点。 郝文通起初还觉得唐郁年纪小,嘴上无毛,害怕他办事不牢。 现在每天都是春风得意,心里乐开了花,一见到唐郁就称兄道弟,称他一人可抵千骑。 随军的将士和士兵亦是对唐郁钦佩不已。 无他,只因唐郁一人斩杀的敌寇,是他们的数十倍。 只有圆宁望着唐郁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他发现唐郁杀人越多,整个人就越亢奋。 唐郁一马当先,刺探敌情,并不是出于报效国家的军人荣耀。 只是担心山寨贼寇溜走,或者是走在大军之后,导致剩不了多少人给他屠戮。 圆宁内心惊骇不已,这是纯纯的杀人魔王! 第141章 绝壁云梯 圆宁发现唐郁嗜杀的问题之后,他隐隐觉得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命运之手在操控一切。 或者说他和唐郁的相遇就是佛祖安排的机缘。 一个是破戒杀人的和尚,一个是屠戮万千的恶魔,唐郁将他从心魔里解救。 如今,他也要将唐郁从嗜杀中剥离! 想这里,圆宁的眼神愈发坚定,一种重大使命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然后,唐郁就觉得圆宁看他眼神突然变了。 每次他要冲阵之时,圆宁都紧紧跟着他,焦急地对他说着什么“杀戮是罪…”,“放下屠刀…” 听久了,唐郁这才恍然。 圆宁是想渡化他。 得,又一个觉得他有病的! 唐郁虱子多了不怕痒,竟然一些习以为常。 他笑着向圆宁介绍说: “之前有个叫法真的,也想渡我。” “后来被我劈了一刀,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唐郁还记得,他和法真第一次在云浮寺相遇,法真试图以神念向唐郁传递佛门真义。 只是后来,他的神念波动被唐郁一抹刀意搅得粉碎,这应该也算照着法真劈了一刀。 圆宁喃喃道:“法真?” 突然,他愕然道:“你说的难道是禅院活佛,九州佛门第一天骄?!” 唐郁嘴角含笑,确认道:“那还有假?” 圆宁陷入了沉默,唯有马蹄声阵阵,传荡到很远的地方。 半晌之后,圆宁严肃而认真开口道: “我和法真不一样。” “我不仅是渡人,也是渡己。” “刻苦修行,助人脱离苦海,是我后半生的意义和使命!” 唐郁笑了笑,轻轻勒马,放缓了速度,与圆宁齐头并行。 他拍了拍圆宁的肩膀: “不要把你的人生意义放在我这里。” “你的意义不应该在任何其他地方,而是在于你自己。” 圆宁听罢,陷入了沉思。 唐郁轻舒一口气,希望能忽悠住圆宁,让他以后别再来烦自己了。 日升月落,星图变换。 八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走在官道上,走在平野里,绵延数里,蔚为壮观。 前方是一片巍峨连绵的高山,林木茂密,军队化整为零,三五成群向山中进发。 随着朝廷军队一路向西扫荡,所过之处,寰宇澄清。 只是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让不少山寨都提前做出了反应。 于是,西进路上剩余的山寨,为了避开军队的锋芒,或是选择往深山老林窜,或是选择离开据点,逃到南边或北边。 但是这些都逃不过镇抚司通明馆的眼睛。 郝文通收到消息,有一伙儿为祸一方的流寇恶贼就在眼前的深山高崖之上。 领路的是一名砍柴的樵夫,也是通明馆的暗子。 他家世代在这片大山里谋生。 山贼反倒是后来者。 他们占山为王,滋扰周边的平民百姓,劫掠,杀人,无恶不作。 人们不堪其扰,无不除之而后快。 如今朝廷大军携雷霆之势而来,自然是被夹道欢迎,争做那引路之人。 这一伙儿山贼有三四百人之多,听闻朝廷精兵为剿匪而来,已经事先收拾细软,跑路进了深山。 跟随着樵夫,八千名军士穿过茂密的丛林,跨过山间涓涓细流,走出崎岖的山路。 一片高耸的,几乎垂直的悬崖峭壁出现在眼前,犹如刀劈斧凿一般,连树木都无法扎根。 樵夫指了指两侧峭壁汇聚之间,一条狭窄的垂直的山道,一直通往崖顶。 “山贼就在上面,只有那一条路通往崖顶。” 众人望去,樵夫所指的山道几乎不能称之为道,倒像是狭窄的天梯。 几乎垂直的悬崖上,硬生生被人凿出一个个台阶,两边有铁链从崖上垂下来。 仿佛直入云霄。 唐郁一眼望去,就想到了前世华山的开凿于绝壁上的云梯,险峻异常。 若是拾级攀登而上,须得双手双脚并用攀爬,稍有不慎,就由粉身碎骨之风险。 郝文通脸色难堪,这种地势,纵是有千万大军,也只能望而兴叹。 更糟糕的是,山崖之上人影攒动,山贼已经发现朝廷大军的踪迹。 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忽然,山崖之上有人声远远传荡而来: “我山寨倚此天堑,万敌不侵,诸位将军莫要再徒劳,只能是无功而返矣!” 这声音浑厚高远,是一名内功卓绝的高手。 “送客!” 声音接续传来。 半空之中忽然响起一阵破风呼啸之声,只见密密麻麻的箭矢从高崖之上激射而出。 无数利箭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箭雨,劲风呼啸,将八千人的队伍所笼罩。 郝文通脸色一变,大手一挥。 众甲士迅速变换阵型,数百人高举盾牌,相互连接,形成一面铜墙铁壁。 将接连不断的漫天箭矢阻隔在盾牌之外。 即便反应迅速,还是有不少士兵被飞矢射中,鲜血淋漓。 人影都没见到,大军已经造成了伤亡。 “退!” 面对如此不利的情形,郝文通只得让大家先撤退再做考虑。 众人于五里外,一片相对平坦开阔的草甸驻扎,郝文通让大军休整并安排救治伤员。 然后就将唐郁、圆宁请到中军大帐,一起商讨应对之策。 唐郁二人迈步进入帐中,人已经不少。 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两名校尉以及引路的樵夫,也就是通明馆的暗子。 郝文通示意唐郁、圆宁落座,他挺了挺腰背,本就魁梧的身材显得更高大: “目前的情况大家都也看到了。” “说说吧,都有什么破敌之策?” 领导讲话的调子,就是先抛出问题。 一名校尉问道: “可还有其他方法能绕过绝壁,探上高崖?” 樵夫轻叹一声: “应该是有的,但我没有走过那么远。” “恐怕要从另一座山头绕过去,如果要找出这样一条路,至少要十天或者半个月的时间。” “我们的粮草支撑不了那么久。”另一名校尉补充,他是负责后勤补给的。 郝文通默默点头,他也早料到了这个情况,遇事不决,他缓缓望向唐郁。 这个勇冠三军,屡屡创造奇迹的少年。 最后破局的手段,恐怕还是要靠他。 至于圆宁,郝文通撇了撇嘴,除了追着唐郁念诵佛经,目前还没看出来有什么用处。 第142章 碧海潮生 入夜,黑云遮月。 凉风习习。 一道黑影在山林之间一闪而过,飘然掠过高崖绝壁下空旷的平地。 悬崖边放哨的山贼揉了揉眼睛,嘀咕了一句:“什么鬼东西,我眼花了吗?” “啊?”另一个山贼皱着眉头:“嘟囔什么呢?”他骂骂咧咧地往山崖下看去,瞬间惊呼: “玛德,什么鬼东西!” 只见一团黑影贴着绝壁云梯垂直向上飞来,犹如离弦的利箭,却又无声无息。 黑影在云梯上轻轻一点,借力,速度再次提升,眨眼间从崖间直接蹿到半空中。 那是一个黑衣少年! 两个山贼大为震惊,这特么还是人?两人慌忙张弓搭箭,然而耳边却传来细微的风声。 两枚石子疾飞而来,瞬间洞穿他们的咽喉。 唐郁轻飘飘落在地上,没有激起半点尘埃。 他没有去看两具尸体,而是走到云梯之边,一手拉起用钢钉固定在悬崖上的铁链。 龙象之力骤然爆发,百米长的铁链,瞬间被抖起一个波浪,传导到山崖之下。 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崖下,郝文通一挥手,两侧数道黑影跃出,拉着铁链,踩着绝壁云梯就往悬崖上攀爬。 “快!” “赶对方巡岗换班之前,上去越多越好!” 圆宁正要冲将上去,郝文通一把拉住圆宁说道:“你就别去了,留下来以防对方偷袭!” 圆宁:“…” 这正是郝文通等人围绕唐郁制定的计划,利用唐郁的轻功突上高崖。 接应一波军中好手上去,组成一个突袭小队,给这帮山寨的山贼来一个措手不及。 郝文通挑选的都是三流以上的好手,他们扯着铁链向上攀爬,速度很快。 唐郁守在铁链边上,忽然感觉身后丛林影影绰绰,貌似是有人觉察到了不对,赶来查看情况。 这时,有一只手已经扒在崖壁边上。 唐郁一把抓住手腕,像是提着一个小鸡仔儿似的,轻松将一个军士提了上来。 “你看好铁链,我去引开他们,然后潜入山寨探探情况。” 唐郁叮嘱两句,对方还在发懵的时候,已经身形一动,扑进了身后的丛林。 明月藏在乌云之后,幽深的树林里只剩下一团团黑影。 唐郁大踏步的走在树丛里。 他用力踩在落叶残枝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黑漆漆的夜里清晰可闻。 “哎?什么动物?” 啪的一声轻微的脆响: “动物你个头,明显是有人!” “过去看看!” “有人就有人,你打我头干嘛?” “啐,我干!” “我怎么和你这个傻缺分到一组的?” 两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沉重的脚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极其嚣张,完全没有一点警惕。 唐郁斜靠在一棵树干上,啧啧两声,这两人是半斤八两呀。 他一拳摆出,咚的一声重响。 扑通一声,山贼好像自行撞上唐郁的拳头一样,直接昏死过去。 “哎?你怎么自己撞树上了?” 另一名山贼蹲在地上,摇晃着昏过去的同伴,他根本没留意到唐郁。 身后,一团阴影逐渐笼罩他。 山贼这才发现不对,刚要回头,只觉得脖子一疼,人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唐郁撇了撇嘴,这一届山贼素质堪忧,身形一闪,钻进旁边的山林。 他如法炮制,将山林里放哨的山贼全都吸引出来,一一清理干净。 最后抓了一个抗揍的,将对方揍了个鼻青脸肿,终于问清楚了山寨的方向。 唐郁感觉大概过了不到一刻钟。 他要抓紧时间,不然郝文通他们就都上来了。 这边心里想着,脚下不停歇。 唐郁身形一纵,踏上了参天大树,于树梢借力转折,然后向东南方向极速飞掠而去。 因为要躲避军队的围剿,这伙儿山贼放弃了原来的山寨。 集众人之力,重新在这天堑之上搭了一座简易的新寨子。 山寨的屋子都是用木头和茅草搭建的,勉强能睡人,当家的屋子要更宽敞一些。 大门则是用木头扎起来的围栏,若是要进出,就需要手动将围栏拉开。 两个放哨的人就蹲坐在三层木制高台上,目光炯炯地前后左右四处张望。 若是平日里,他们或许还能偷个小懒,但现在朝廷的军队就在山崖下面。 连带他们这些放哨的也不敢放松警惕。 一个眼力不错的山贼看到远处天空之上,一道黑影正在极速飞掠而来。 对方的速度很快。 眨眼之间就飘然而至。 这回他看的清楚,是一个黑衣少年! “敌袭!” 山贼惊呼。 他身后的同伴震惊,刚刚转头看是什么情况,一个飞踢已经踹到眼前。 砰砰两声! 瞭望台上的山贼被唐郁全都踹了下去。 山贼之前的一嗓子,唤醒了沉睡的山寨,像是唤醒了一头猛兽。 无数山贼匆匆忙忙从小木屋跑出来。 汇聚成一道道黑色人流,向唐郁的方向涌来,好像赶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在那里!就他一个人!” “快把他射下来!” “…” 瞭望塔下人影攒动,不少山贼张弓搭箭,准备给唐郁来个万箭穿身。 忽然,一阵幽然的乐声响起,伴随着唐郁幽深浑厚的北冥真气,犹如波浪般扩散到极远处。 唐郁一袭黑袍,上绣云纹白鹤,手持玉箫,正是要演奏一曲碧海潮生! 箫声幽咽低沉,随着北冥真气生发,仿佛一瞬间将众人带至烟波浩渺,万里无波的蔚蓝大海。 瞭望台下的听众顿觉心旌摇动,仿佛沉浸在大海无边的浩瀚之中。 箫声承势而起,平静的大海泛起波涛,潮水随着曲调越来越来近,越来越急。 令人心神摇曳,内息翻涌,他们手上的弓箭、兵器全都拿捏不住,更有人直接跪倒在地上。 而后箫声演化洪涛汹涌,白浪滔天,鱼群浮动,飞鸟哀鸣,极尽变幻之能事。 让人根本无法预测箫声之走向。 台下听众的内劲气血全被箫声所牵动,四处逆行乱撞,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更有甚者,神志陷入迷乱,当场口吐鲜血,不治而亡。 唐郁长袍翩然,身姿挺拔,持箫吹奏,尽显优雅。然而台下却是,上百人哀嚎遍野。 构成一副矛盾而诡异的画面。 第143章 重新定义潜入 音律混合内劲,犹如一波又一波的海潮,不断冲击着山贼的精神和气血。 眨眼之间,山贼已经有半数人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伏在地上,生死不明。 “竖子!尔敢!” 一道暴喝远远传荡而来,蕴含着滚滚内劲,将唐郁碧海潮生的乐声稍稍压下去。 “是大当家!” “大当家,救命!” 周围响起痛苦的哀嚎,将希望全都寄托在来人的身上。 伴随着众人的呼喊,一道身影从远处大踏步地飞驰而来,他手上提着一柄九环刀,九个铜环叮铃铃作响。 此人是个虬髯大汉,他神情愤怒,眉目紧紧皱起,显然也受到碧海潮生曲的影响。 但他身为二流高手,内力有成,勉强将音律的影响压制到最小。 他知道必须尽快打倒正在制造噪音的唐郁,不然,他们山寨今日就要被一手曲子团灭了。 大汉虽然只一人,却是气势如虹,猛地向高台上的唐郁扑来。 九环刀携带无匹飓风,一刀横扫,九环急响,像是催命的音符。 唐郁不慌不忙,持箫的双手不变,身形微微一矮,失之毫厘避过势大力沉的横扫。 继而,唐郁箫声的曲调陡然一变,一股内劲幽深如北冥,沿着玉箫猛然爆发。 犹如幽深的大海中,突然天火横流,寒流与火焰,冰冷与炽热纠缠不休。 众人体内气劲和气血受到源源不断的音律影响下,在阴冷与灼热之间不断撕扯。 虬髯大汉离得最近。 他只感觉一股猛烈的气劲扑面而来,内力一瞬间脱离他的掌控,仿佛化作一团火焰炸开。 身形更是直接被震得倒飞出高台,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猛地一口鲜血喷出。 “大哥!” 两道身影飞身跃出扑到大汉身前,查看伤势。 两人是山寨的二当家和三当家,他们本是计划由大汉正面主攻,他们二人伺机偷袭。 如此一来,定能将唐郁一击毙命。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总是比想象中还要大。 两人还没来得及飞身合围,就看到他们大哥只来得及出一刀。 然后唐郁周身气劲如山洪般爆发,大当家直接被轰了下来。 然而,碧海潮生的曲调影响仍在继续,在场的山贼死的死,昏的昏。 除了他们两个,竟然已经没有人还站着,这就是碧海潮生,一曲镇压全场山贼! 二当家和三当家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想法。 两人当即抛下虬髯大汉,走为上计! 唐郁怎会任由他们就此逃离。 碧海潮生曲已经演奏至尾声,风平浪息的大海深处,暗流涌动,潜藏着意想不到的凶险。 箫声变得呜呜然,幽咽难明。 好似某种低频的声波,悄悄然传荡进入人的耳朵,潜意识影响对方的精神。 唐郁的箫声曲调骤然拔高,恰如潜藏在海底的危机猛然间爆发。 远处,已经跑不了不短距离的二当家和三当家不约而同地传来一声惨叫。 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箫声渐息渐止,玉箫在唐郁手上转了两圈,然后再次被别到腰上。 唐郁望着四周围倒下的数百身影,不由赞叹一声,碧海潮生曲,堪称是清图利器。 不过,碧海潮生曲这次能发挥这么大的功效,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山贼之中最高不过二流高手。 而且他们这样的二流,没有好的内功,没有经历过战斗的磨砺,含金量着实有些低。 若是碰上王放和李广兴,这山寨当家的三人,估计都撑不了二十个回合。 内力修为、人物评价都只是片面的评价维度,并不代表真实的战力。 除非内功修为和武道境界有天壤之别,其实很多时候,孰强孰弱,都是要打过才知道。 这些山贼平日里欺凌百姓,养尊处优,实际战力着实低下,战斗意识约等于零。 若非是靠着天堑绝壁的天然优势,这群乌合之众在朝廷的铁骑面前,犹如尘埃被荡涤。 绝壁高崖处。 已经有三十五名好手爬上了悬崖,他们神情警惕守在崖边铁链处。 绝壁之上,郝文通肌肉虬结,拉着铁链,踩着绝壁云梯迅速向上攀登。 铁链被扯得叮当作响。 他虽然不擅长轻功,但到底是一流高手,身手十分敏捷,速度很快。 郝文通伸手一把攀上崖顶,用力一撑,整个人翻身而上。 郝文通看了看时辰,唐郁已经潜入山寨有将近两刻钟的时间,他们必须赶快去接应。 虽然现在只有三十六人,但是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只要趁着夜色突袭。 还是有机会能一举拿下山寨的! “出发!” 郝文通大手一挥,众人虽然不发一言,但是齐齐行动,向着树林探去。 刚刚进了树林,就由士兵发现了不对劲,地上有躺了许多人,或死或昏迷。 “应该是唐大人的手笔!”他们一起经历数十场战斗,对唐郁的行动风格也颇为了解。 郝文通微微点头,继续前进! 在林中边走边探,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郝文通带着三十五名精锐走出密林。 眼前是一个小山坳,隐隐约约,有一阵悠扬的乐声从极远处传来。 凝神听去,竟然有一丝气血翻涌之感,有士兵忽然高呼:“是唐大人的箫声。” “之前驻军休息的时候,我听他演奏过,就是这个声音!” 郝文通皱眉,他不理解。 唐郁为什么会明目张胆的奏乐,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 又或者他遭遇突发变故,以箫声指引,让我们赶紧跟随箫声前去汇合! 有这个可能!郝文通立刻吩咐: “全军,向着箫声方向急行!” “喏!” 众人齐声而动,向着远处山寨飞驰。 三十六道黑影,行动迅速,整齐划一,犹如一阵疾风掠过,只能听到树叶上传来轻微的沙沙声。 不一会儿,郝文通和三十五名精锐来到山寨大门口。 箫声在他们行至半途的时候就消失了。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怎样一副场景。 数百名山贼全都倒在地上,有的双目禁闭,生死不知,有的口吐鲜血,气息停止。 而瞭望的高台上,唐郁正盘坐着,貌似正在修炼内功。 郝文通揪了一名士兵过来: “你不是说他是潜入吗?” “你看看……”郝文通指着一片尸横遍野的山寨:“你管这个叫做潜入?” 第144章 丰收的喜悦 一个多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按照镇抚司通明馆的消息情报,郝文通率领军队一路向西,又从西转到川蜀以南。 所行一路清剿沿途山匪,基本将以往挟持官道的山贼匪徒犁了个干净。 唐郁亦是红光满面,一路杀过来,他凑齐了不少因果点,又进行了两次体验。 分别是《倚天屠龙记》俞莲舟,《陆小凤传奇》司空摘星。 俞莲舟是倚天屠龙记之中着墨不多的角色,但他的武功其实很强。 尤其后期得到了张三丰的太极拳真传,可以说除了张三丰和张无忌之外,碰上谁都不虚。 俞莲舟的武学传承也很多。 武当派的太极拳,梯云纵,虎爪绝户手,以及武当剑法和心法等。 可惜,唐郁运气不佳,只抽到了武当心法,在他已经领悟北冥神功的前提下,着实有些鸡肋。 司空摘星,则是《陆小凤传奇》里的除了陆小凤外,另一个极具特色的人物,擅长盗术,易容术,轻功,号称是偷王之王。 他的偷盗手法,登峰造极,只要出手从未落空; 他的易容之术,出神入化,连陆小凤都看不穿; 他的轻功身法,神乎其神,与陆小凤不相伯仲。 盗术和易容术都是唐郁所感兴趣的,轻功则是锦上添花。 最后体验结束时,唐郁抽取领悟了易容术。 通过精气神的变换调整,配合气血筋骨控制身形,可以做到从内到外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千变万化,只在一念之间。 唐郁十分满意。 这一趟剿匪之旅,没有白来。 不过他自己也清楚。 随着朝廷加大力度整治匪患,这样的刷因果点的好机会,以后恐怕不多了。 毕竟唯有战争,才是造成杀孽,收割因果最多的地方。 民生安定的太平盛世,如果要是大开杀戒,那是会被朝廷和正道大宗盯上的! 唐郁呼出系统,查看起自身的属性状态: 【宿主】:唐郁 【武学】:刀法:拔刀术 心法:北冥神功,武当心法 身法:凤舞,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六层) 拳脚:灵犀一指,罗汉拳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绝学: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后天圆满 【因果点】:628 变化很大,领悟的武学多了几门。 龙象般若功精进至第六层。 最关键的是随着系统奖励的内力逐渐累积,以及间或以北冥神功吸取山匪的内力。 他的内力修为已经基本达到九州宗门天骄的水平,人物评价达到了后天圆满。 但是距离法真这种天纵之姿,从小练武入道的一代天骄,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他已经隐隐感受到后天圆满与先天之境的差距。 单纯从内力积累来看,跨入先天所需要的内力几乎比从不入流跨入一流境界的内力还要多。 不过如前所说,内力修为和人物评价不等于真实战力。 先天之上不敢说,但先天之境以下,唐郁已经很难再有敌手。 即便是法真,也要打过才知道。 唐郁的心情很好,或者说,自从出城剿匪以来,他的心情就没有坏过。 圆宁看着唐郁越是杀人,就越红光满面,精气神也越发高涨,修为更是节节攀升。 他的内心越发认为唐郁入魔已深,而且是万中无一的魔中之魔。 越是杀戮,就越是强大。 他不断念诵着阿弥陀佛,小声念叨: “佛祖原谅,我真的承担不了这个使命。” “唐郁施主,就交给别人去渡化吧!” 属于是彻底放弃了。 这一日,郝文通率领着数千大军凯旋。 刚刚接近锦城近郊,就有不少百姓围站在道路两侧,夹道欢迎。 更有鲜花如雨撒落。 他们外出剿匪的事迹早已经传遍了锦城和川蜀的大街小巷,被百姓们争相称颂。 如今荡涤贼寇,大胜而归,正是春风得意,扬眉吐气之时。 唐郁身形挺拔,坐在一匹黑色骏马之上,玄色长袍尽显丰神俊朗,腰间一柄黑刀。 整个都散发着一种凌厉的英气! “快看,快看!” “那个人是不是邸报里的‘‘黑刀’,竟然如此年轻英俊!” 一个娇俏的声音小声嘀咕。 “我看不太像,听说那‘黑刀‘嗜杀成性,斩杀近千山贼,一定是个凶神恶煞的糙汉。” “这位小哥儿这么英俊,怎么可能是那个杀人狂魔!”另一个悦耳的声音回应。 “可是他身上挂着黑刀哎!” 那声音又反驳道:“挂着黑刀就是‘黑刀’? 难道老婆饼里真的有老婆?” 这个声音停顿了片刻,又响起来: “你看后面那个,五大三粗,面露凶光,一看就不是好人,没准他才是屠杀千人的‘黑刀’。” “是啊是啊。”旁边立刻有人附和:“他长的好凶。” 或许是怕被听到,几个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变成了小声嘀咕。 圆宁一脸懵逼地从一众女子面前驾马走过,只得到她们奇怪的眼神,以及一顿指指点点。 郝文通带着大军绕着锦城游行一圈,接受满城百姓的赞美与祝贺。 一直到傍晚时候,才率军回到城郊军营。 唐郁和圆宁则半途开溜,先行回到镇抚司向王守一和陆离汇报。 唐郁和圆宁刚刚踏入镇抚司的议事厅,王守一和陆离就不约而同互相望了一眼。 圆宁倒是没什么变化,还在思考自己人生的意义。 反倒是唐郁这小子,气势雄浑如山河倒卷,分明是修为更进一步的表现。 陆离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道: “真他娘的是个妖孽!” 王守一严肃地补充: “还是个杀胚。” 陆离皱了皱眉头: “你确认他的心性没问题?” 王守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李院长已经见过他,对他赞赏不已,甚至想要收他入门。” 陆离轻咦一声:“李院长竟然都开金口了,难道这小子已经是他徒弟了?” 王守一摇头:“还不是。”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因为唐郁和圆宁已经走到近前。 两人恭敬地行礼,唐郁更是微微一笑: “杀贼剿匪,功勋几何?” “银两又几何?” 陆离抬手虚打,啐了一口: “看你小子那得意的样子。” “你在外面杀的昏天黑地,镇抚司都被百姓认为是官方屠杀机构了!” “赏钱和功勋减半发放!” 唐郁愕然: “哎?” “还能这样算?” 第145章 蹭饭与高手 唐郁回到黛子巷。 苏北一袭红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桌子上铺着宣纸,她正在练书法。 桌子边还有一个娇小的身影,穿着鹅黄衣裳,配翠蓝色马面裙,正捧着一卷书。 唐郁仔细瞧了瞧,是陆思清,陆云的女儿。 啧啧。 不愧是书香门第,陆思清才七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捧着书卷埋头苦读了。 “我回来了。”唐郁喊道。 苏北头也没抬,仍是专注在纸笔之上。 只是以她的感知力,早在唐郁到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回来了。 陆思清转过头来,甜甜一笑: “唐郁哥哥。” 唐郁含笑挥了挥手: “小思怎么过来了?” “阿爹送我来的。” 陆思清想了想又补充道: “他算着日子说今天你该回来了。” “他就先把我送过来,说一会儿下课就过来,大伙儿一起聚一聚。” 唐郁了然,看着时辰已经快到傍晚。 他先回到自己的厢房里将镇抚司的玄衣褪下,换了一身青衫常袍。 然后一溜烟跑出院子,留下一句:“我出去买菜,晚上家里做饭吃。” 苏北淡淡抬头看了唐郁远去的背影,若有似无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冷哼。 陆思清:“苏北姐,你叫我?” “没有,认真读书。” “别分心。” “噢。”陆思清垮着一张小脸,强迫自己进入书籍的海洋继续遨游。 黛子巷口就有卖菜的小贩,唐郁买了些家常菜,又割了两斤猪肉,买了条鱼。 当他回到小院,前后用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他望了望干坐着练字的苏北,啧了一声,自己两手拎着菜和肉,走进了厨房。 随后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 唐郁将青菜摘好洗净,猪肉切成细块,青鱼刮掉鱼鳞,然后用盘子分类备好。 准备自己大显身手! 厨房外面,苏北缓缓放下笔,站起身来。 红裙随风飘荡。 她将两只衣袖长摆缠绕束起,变成一身利落的上身劲装,然后径直走向厨房。 陆思清恍然大悟,高高的举起手来: “我也要去帮忙做饭!” 苏北冷冷说道: “不可以。” “你认真读书。” “噢。” 陆思清像霜打的茄子,无奈地又竖起了书本。 夕阳西下。 小院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陆思清欢呼一声跑去开门。 陆云来了。 “嘿,你可真会挑时候。” 唐郁端着两盘热腾腾的炒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放到石桌上。 陆云“大惊失色”:“这一顿本应该我请。” “怎么敢劳烦苏姑娘和恩公亲自下厨!” 唐郁放下菜,直接向厨房走去,丢下一句: “害,别演了。” “蹭吃蹭喝,不丢人!” 陆云愕然: “这么明显吗?” 陆思清诚实地点点头:“阿爹你每次来都用这一招,我都看出来了。” 陆云讪讪一笑,半蹲下来,与陆思清平视: “那你喜不喜欢吃苏姐姐做的菜?” 陆思清疯狂点头,不自觉地咽了声口水。 陆云小声说道: “那以后就靠你来化缘了。” 陆思清好像接下了某种庄严而神圣的使命,攥了攥拳头,保证完成任务。 菜上齐了,有鱼有肉,有菜有汤。 只是没有酒。 算一算,自从川北城出来,唐郁好像再也没有喝过酒。 今夜有月,那就以茶代酒。 “祝贺阿郁凯旋!” 陆云高举一杯清茶,然后四个茶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 翌日,天刚蒙蒙亮。 唐郁换上一袭青衫,将黑刀用布条包裹好,然后捧着黑刀,悄无声息地出门。 书院后门已经打开一条狭窄的过道。 看门的老大爷坐在过道一侧,一个个查验入院学子的学生牌。 就像前世大学门口查验学生卡一样。 “呦,有一阵子没来了吧。”老大爷看着唐郁,看了看递过来的青石牌,院长特批的。 这样特别的人,他通常会特别留意。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样可不行。” 老大爷在书院呆久了,倏地开口就是有文化的说教,唐郁笑着连连称是。 接过青石牌,唐郁向着前院走去。 学如逆水行舟,武道亦是如此,唐郁心里感慨着,径直穿过园林里的那片竹林。 忽然,他神情微微一怔。 现在是卯时。 一般这个时候,未央湖不该有别的人。 然而,唐郁却偏偏看到了其他人的身影。 而且不只一人,而是两人。 只见湖心亭边上,正站着一个锦袍青衣的中年男子。 剑眉星目,面如刀削,棱角分明,眉间有淡淡地细纹。 让他的果决冷峻的气质之中,多了一丝淡淡的愁绪。 中年男子身后站着一名青年,他的长相普通,声音普通,个子普通。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可以让人记住的亮点。 属于那种丢到人群中,就会消失的一类,而且他的气息平淡而悠长。 若非仔细聆听,一般人只会当他不存在于这个环境之中。 唐郁微微眯起眼睛。 莫非是书院的先生和弟子,正在私下授课? 那我该退走吗? 他心中一番思忖,同时尝试用系统探查而去: “叮,人物评价???” 系统传来友好提示:“宿主最好和对方是朋友,不然准备凉凉。” 唐郁心中震惊! 除了李谨言,又出现一个无法探查的人物。 王守一是先天之境,能够被系统所感知,如此推断,李谨言和此人的修为只会比先天之境更高。 唐郁下意识地向另一个青年看去。 “叮,后天圆满。“ 同样是高手,但至少是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唐郁下意识就想后退,悄无声息,在不打扰对方的情况下,缓缓退走。 他刚刚向后迈了一步。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湖心亭传荡而来:“既然来了,何不到亭之一叙?” 这声音听起来威严而略带和蔼,但是隐隐潜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唐郁微微皱眉,那是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令必行,禁必止。 如若违反,则会遭到雷霆般的惩戒! 唐郁后撤的身形微微一顿,他心中思虑片刻,欣然答道:“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 对方既然能在书院自由走动,必定是经过李谨言的同意,大概率是可以沟通交流之人。 既然如此,唐郁便可以看一看,这中年人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第146章 第一次对谈 未央湖,湖心亭。 石桌上煮着一壶清茶,唐郁一耸鼻子,这茶香和李谨言当时请唐郁的,一模一样。 “晚辈唐郁,见过前辈。” 他向着中年男子略一躬身,又向着他身旁存在感极低的青年拱拱手。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中年男子缓缓转身,目光如幽深的大海,包罗万象,犹如实质。 缓缓上下打量唐郁,极具压迫感。 “你可以叫我仁先生。” 中年男子缓缓走到书桌前,坐下,全身没有半点气息涌动,却始终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 “坐。” 唐郁依言而坐。 旁边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石桌前,端起茶水给仁先生和唐郁各倒一杯。 他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如果不是有心注意,唐郁很快就会忽视他的存在。 “那这位兄台?” 唐郁好奇地看向那名青年,这个人实在太普通了。 能够普通到没有任何存在感,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普通的事情。 仁先生端起茶水浅尝,沉稳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可以叫他阿火。” 唐郁微微点头,也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茶香四溢,周身气血鼓动,荡涤身心。 这茶是农家先生种植,书院农家只有一位先生,传授御田耕作,草药种植之术。 唐郁之前到各家蹭课听讲的时候,就蹭过他的课,他的学生不多。 个个都是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汉子,上课带着锄头,镰刀。 随时都能挽起袖子,下地干活。 他在书院后院开辟了一块药田,既用于授课实践,他本身也在那里种植一些草药。 这茶叶就是从那药田来的,味道香醇,药力不弱,非常适合练武之人。 仁先生目光平视,眼神看向唐郁,又好像没有在看他,而是陷入某种沉思,或是回忆。 阿火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不言不语, 湖心亭虽然有三个人坐着,但却只能听到清晨的微风拂过湖面的细微声响。 唐郁想开口打破宁静,但觉着有一股无形的气氛凝结,堵的他说不出话来。 既然不让说,那唐郁干脆就杵着,也不说话,一口接着一口喝茶。 茶水刚刚喝完,阿火就拎起茶壶给他倒满,然后又退至一边。 好家伙,差点又忘了他的存在。 唐郁正在揣测两人的身份。 仁先生缓缓开口: “小友修为不俗,小小年纪,先天可期。” “不知师承何处?” 唐郁心中一凛。 他发现一直以来,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而这却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师承系统,却不能说。 “无门无派,自学自练。” “嗯?” 仁先生语调抬升,眼皮微微一挑,虽是轻轻一声,却无比清晰地传入唐郁的耳朵。 就好像是抄了一晚上作业,隔天被老师询问是不是你做的? 唐郁感到自己有一种心虚和绷紧的感觉。 这仁先生,太厉害了! 仅仅凭借一个语调,就能拿捏自己的情绪。 他刚才一瞬间爆发的气场。 让唐郁感觉若是他愿意,这未央湖能够直接湖水倒卷,天倾地覆! “如此看来,你倒是与那剑圣一般,是个绝世妖孽呵。”仁先生继续道。 唐郁隐隐感觉那平静而沉稳的声音中,隐含一丝笑意,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仁先生说的剑圣,他倒是听说过。 剑圣,林庄,据说只凭江湖上捡来的半部剑谱,自学自悟,辗转八方,高歌猛进。 他的修为境界犹如没有瓶颈一般,一年入一流,三年入先天。 而后又用了十年时间,彻底跨过先天境界,踏入玄之又玄的天人之境。 可以说,林庄是真正的绝世妖孽。 九华山掌门闻玄奇曾煮酒论天下群雄,谈及剑圣林庄,曾作出评语: “皓月当空,群星黯然。” 群星则是指九州前后各一代英雄豪杰。 即便天资傲人如禅院百年一遇的天骄,活佛法真,也只能屈于皓月的光辉下。 仁先生拿唐郁和林庄相提并论,不过是故意揶揄的话语罢了。 唐郁微微一笑:“先生说笑了,在下鲁钝之资,怎可与剑圣相较。” 仁先生顿了片刻,蹦出两个字:“父母?” “母新亡,父失踪,独余我一人。” 唐郁心里嘀咕。 这些大佬的问题怎么都一个样。 李谨言当初第一次见唐郁也是“修为,传承、父母”三连发问,顺序都没有变化。 被连续发问,唐郁觉得有些被动,抓住时机主动开口: “此处僻静幽深,时辰又尚早。” “前辈又为何出现在这里,您是书院哪一家的先生,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仁先生平静地回答: “我不是书院先生,我从蜀中来。” 他想了想:“我来此是,寻访故人。” 唐郁皱了皱眉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瞅了瞅四周,这未央湖可就他一个外人。 唐郁脱口而出: “你要寻的人是我?” 湖心亭归于寂静。 半晌,仁先生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嘴角挂起一抹明显的笑意,正要开口回答。 忽然,一道清朗而懒散的声音传来,声音如柔和的清风,吹过湖面,清晰而温润。 “嘿,你这家伙,怎么大清早就来书院?” “不让我睡个好觉。” 李谨言的身影出现在竹林边,他一步迈出,人影仿佛微微一晃动,就跨越十数丈的距离。 他没有绕路,而是凌空涉水。 一步踏在湖面之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托举,让他如履平地。 又一步,李谨言的身形犹如电磁信号不稳,产生片刻扭曲,唰的一下已经出现湖心亭。 一阵清风随之而来,吹得众人须发飞扬。 唐郁骇然。 这等神乎其技的身法,仿佛穿越了空间,已经超越一般意义上的轻功概念。 他站起身来,将座位让给李谨言。 阿火像个没有感情的倒水机器,已经取了一只茶杯,给李谨言倒满,轻轻推至他身前。 “这次叫你什么?” 李谨言笑眯眯地望着对面的中年男子。 “仁先生。” 李谨言瞥了一眼又被唐郁忽略的阿火,笑着道:“门里的俊杰,带到我面前来显摆?” 仁先生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唐郁: “恰好有事,就一起跟来了。” 李谨言侧头说道: “阿郁,我和仁先生单独聊一会儿,占用一下湖心亭,你要不先选个别处去练功?” 唐郁心中一舒,原来是找李院长的,他点点头,直接拎着长布条离开。 “阿火,你也去办自己的事情吧,我这几天都会在书院,不用管我。” 那个名为阿火的青年,一声不吭,同样跟着唐郁的步伐,离开未央湖。 第147章 烟雨楼 唐郁穿过竹林,那股压抑凝重的气势终于为之消散。 心有余悸。 唐郁其实能感受到,仁先生并未刻意想要以气势来压制他。 但这反倒是极为恐怖的。 仅仅是溢散的余威就有这样的威力,仿佛已经形成了某种场域。 李谨言则不一样。 他作为书院学长,每日在书院内走动,已经习惯刻意收敛自己的气场。 若是他自然释放威压,所造成的压迫感恐怕不会在仁先生之下。 唐郁正在沉思,旁边一个身影缓缓走过去,那是阿火。 他再次没有觉察到。 他就像一阵风,一阵雨。 像一团寂静燃烧的死火。 令人没觉察他到来,也不知道他离去。 阿火没有和唐郁打招呼。 唐郁也没有。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院大门。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 朝阳初升。 大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唐郁直接去了镇抚司,久违地敲开镇抚司仍然紧闭的大门。 然后在看门小厮的骂骂咧咧声中,直接闪身冲进去,直奔通明馆。 唐郁将近期川蜀各地汇总来的消息和情报全都翻了出来,一条一条看过去。 半个时辰下来,唐郁将最近一个月的消息和情报都看了一遍,但并没有看到与仁先生和阿火任何相关的线索。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他们此前未在江湖上露过脸,要么就是精于隐匿和反追踪。 唐郁想到阿火那诡异的存在感,恐怕他就是从通明馆暗子身边走过,也不会被多加注意。 搜寻无果。 唐郁又跑去问王守一和陆离,两人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想来会有点头绪。 然唐郁所提供的线索太少,而九州天下高手又多如过江之鲫。 王守一和陆离虽有所猜测,却难以锁定,而且他们不确定的猜测又不好去误导唐郁。 故而也只能是摇摇头。 唐郁双手一摊。 选择放弃! “只不过…”唐郁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可能又要叨扰镇抚司的各位小伙伴了。” 王守一眉头一皱。 陆离直接神色大变,他正要出声阻止,唐郁身形一闪,已经离开。 君子从心所欲,不以物累形。 人该怂的时候就要怂,不然会让自己的身心疲惫。 唐郁之后每天一大早就跑来镇抚司,一呆一整天,一连好几日。 看门的青衣小厮是轮班制的,所以每个小厮都被唐郁的强力叫早吵醒过。 现在路上的青衣小厮看见他,眼神中都冒着怒火,两个拳头都攥的紧紧的。 若不是因为唐郁“黑刀”,“人屠”,“杀人王”的名声在外。 青衣小厮准会挑个时间,一麻袋将唐郁套了,一起好好出一出气。 这一天。 唐郁正在演武场举铁。 二十个俯卧撑,二十个深蹲,二十个仰卧起坐,一共五组,算下来每个项目各一百个。 然后绕着演武场,再来十公里的长跑。 唐郁给自己加了加难度。 俯卧撑,背上放着两个五百斤石墩; 深蹲,双手各拎一个石墩平举,下蹲; 仰卧起坐,则是双手举着石墩起卧; 最后的十公里,唐郁更是双手各托一个石墩,撒丫子在演武场狂奔。 这么一套下来,即便是身负龙象之力的唐郁,多少也得出一点汗。 这时,一个青衣执事走来,和唐郁说王守一和陆离找他有任务。 唐郁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道了一声谢谢。 然后拎起黑刀往议事厅去了。 青衣执事看了看地上两大块沉重的石锁,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个怪物。” 议事厅里。 王守一身形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他手上拿着两页纸,正在仔细翻看。 陆离则是眉头微皱。 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缓缓踱步。 唐郁带着一阵风迈步进来,开口问道: “出什么事儿了?” 陆离抬眼望了唐郁一眼,语气凝重: “锦城衙门的总捕头,郑业成。” “死了。” 唐郁随口一问:“怎么死的?” 反正肯定不是正常的死法,不然不会递到镇抚司这边,应当由衙门捕快来办理。 王守一将手里的两页纸递过来,唐郁一把接过坐在椅子上翻看。 陆离则趁着唐郁看资料之际,补充道: “郑业成被发现死在书房,身前有反抗争斗的痕迹,但是不多,像是被几招制敌。” “关键是郑业成作为锦城总捕,武功其实不俗,是江湖一流的水平。” “所以刺杀的人至少是一流以上的高手!” 唐郁看到一个细节: “银针?” 纸上写着郑业成被银针穿透喉咙,而且周身也有数枚银针的细小伤口。 “有毒吗?” 陆离摇了摇头:“仵作没查出毒性。” 王守一接替说道:“目前推测是烟雨楼所为,十三大刺客之一,细雨。” “此人惯常活跃在梁州地域,以前也曾在川蜀留下踪迹。” 烟雨楼,唐郁陷入回忆。 他想起来在通明馆学习九州天下和川蜀比较出名的势力之时,其中就有讲到烟雨楼。 烟雨楼,是九州新兴的刺客组织,其势力规模扩张极快。 有十三大刺客坐镇,号称只要出的起价钱,先天高手也杀给你看! 烟雨楼的楼主很神秘,楼内的十三大刺客也同样神秘,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容。 江湖上流传的,都是关于他们接受委托后,刺杀目标之际暴露出来的信息。 而细雨则是十三大刺客之一,擅使银针作为武器,又活跃在川蜀地界。 自然成为了最大的嫌疑人。 陆离沉声道:“即便是烟雨楼接受了委托,但他们实质上也是杀了朝廷命官。” 唐郁一瞬间就明白其中关窍,烟雨楼有蔑视朝廷威严之嫌。 必须尽快将细雨拿下,挽回朝廷的颜面损失。 根据过往的表现来看,细雨的刺杀目标最高是后天圆满的高手。 目前镇抚司里武功最高的,就是王守一、陆离和唐郁。 对上细雨有机会将其留下的,也只有他们三人。 然而,这事情其实很难。 刺客讲究一击得手,即刻远遁。 现在人都死了,细雨可能早就逃之夭夭。 对于是否能讲细雨缉拿,唐郁表示严重怀疑。 但是该响应号召,还是要积极响应,毕竟现在是体制内的人了。 第148章 第一个死人 “我去看看,别抱太大希望。” 唐郁留下一句话就出发。 他要去案发现场看一下,是否还有什么没挖出来的线索。 总捕郑业成的府邸在城东以北。 占地面积广阔,大大小小的庭院,一个衔接着一个,其间以水榭廊桥,阁楼亭台所点缀。 还有一个小型后花园,假山、树木、水潭布置精巧,一步一景,十分宜人。 总的来说就是,瑰丽奢侈! 尽显主人家的尊贵与格调。 唐郁跟随着一名捕快穿梭在府邸别院,穿过一个又一个走廊,到了一处幽静的院落。 院落里有一间二层阁楼,从二层楼向外望去,正好将后花园景色收入眼底。 这里就是书阁,也是郑业成被杀的地方。 整个院子已经被主办的捕快封了起来,前前后后都有捕快把守。 防止府邸的下人走动破坏现场。 唐郁从一进入院子,就放慢了脚步,开始沿着庭院四方,一寸一寸仔细观察。 目之所及,一切景色和痕迹都像是被拍照定格,涌入唐郁的脑海。 然后在脑海中被拆分成视觉、嗅觉、触觉、听觉等简单信息要素,进行重组分析。 他重点看过院里的树木、假山,花丛,围墙,这些天然适合藏匿的环境。 对方是顶尖刺客,留下的痕迹很少。 唐郁在院子里转了不到一刻钟,然后就踏入了正中间的阁楼。 阁楼一层是一个会客厅,唐郁快速扫过一遍,没有什么特别的。 然后就上了二层楼。 二层是书房。 只见一排排书架靠着墙壁整齐排列,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有条不紊,没有任何散乱之处。 唐郁看向书桌,桌上书籍散乱,椅子被推开,向着窗户方向。 窗户的半边已经破破烂烂,旁边的墙上还有两处深深的刀痕。 唐郁将小院里与二层书房发现的信息在脑海中整合在一起。 还原出了细雨的行踪轨迹。 细雨隐匿在假山之中,等府邸下人们全都避退,只剩郑业成之时,他就从窗户潜入。 郑业成发现细雨,遂提刀反击,然而无奈实力悬殊,他仅仅挥出两刀然后就被击毙。 唐郁观看了现场,除了凌乱的书桌,其他的地方其实都完好无损。 说明细雨杀了人之后没有再四处走动,或是翻找书架。 不过书桌上的一个物件引起了唐郁的注意。 那是一枚印章,青铜为制,造型古朴,上面刻着相间的兽纹和云纹。 书桌上摆着印章,其实并不稀奇。 看质地和工艺,这枚印章的材料很实,不是粗制滥造,纹路雕刻平稳,栩栩如生。 看起来颇有价值,与整座奢华豪气的大宅相称。 但是唐郁注意到一个细节。 除了青铜印章。 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书籍茶具等,全都因郑业成反击的气劲余波,被震得歪七扭八。 只有青铜印章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右上角,就像是被人刻意调整过。 唐郁问了跟随而来的捕快,是不是所有东西都在这里,有没有人碰过任何桌子上的物品。 捕快老实地摇了摇头: “除了尸体,其他物件一分未动。” 唐郁眼眸微微一眯。 排除了所有可能,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这枚青铜印章是细雨留下的线索! 唐郁将印章拿起来察看,只见章面刻了一个古篆。 他看不懂,但不像是人名。 掏出一块丝巾将青铜印章包起来,放入怀里,唐郁让捕快领着他去看尸体。 郑业成的尸体已经被运回衙门,交给仵作尸检查验,唐郁被带来到了停尸房。 入口有仵作将他接进去,并递给他一块白纱部遮面,作为简易的口罩。 只是在上一世带过N95的唐郁,严重怀疑这块破布能不能起到防具作用。 揭开盖着尸体的黑布,郑业成完全呈现在唐郁面前,他已经闻到细微的腐败的味道。 四五十岁的年纪,面容圆胖,下巴短须,略有奸滑之相,只不过现在人已经死了。 面目发青,眉心和喉咙各有一个细小血洞,旁边仵作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数枚银针: “大人,这是致命的伤口,一针眉心,一针脖颈,不偏不倚,当场身死。” 唐郁盯着眉心和脖子的伤口仔细观察,然后用双指按压一下,眉头微微皱起: “还有其他伤口?” “两条手臂和两条腿,各有两针封穴,让他的胳膊和腿完全无法动弹。” 唐郁又查看了一下郑业成的手臂和腿,遂放下,一共十枚银针,没有一针多余。 先废了郑业成的行动能力,然后两针夺其性命,稳健而果决。 关于细雨的形象,唐郁在脑海中又清晰了一分。 对方应该是个男子,从他藏匿的假山洞口大小,看出他的身高至少在一米七五以上。 轻功和身法很好,能够一个纵跃,飞上二层阁楼,并且可以轻松躲开一流高手的斩击。 是个暗器,或者说是使飞针的高手,他的眼力一定很惊人。 最重要的一点,使用飞针这种细腻的武器,对方的手也一定非常柔软细腻。 这样他才能感受到飞针上传来的任何细微的气劲波动,从而精准的控制。 唐郁走出衙门的停尸房,看了看时辰。 一个身材修长,双手细腻好看的男子。 虽然有了一些形象侧写,但是茫茫人海,完全无法凭借这些简单的特征进行抓捕。 唐郁准备回去问问王守一和陆离,知不知道青铜印章上的古篆是什么字。 居然有如此明显的线索,那就表明这件事就还没有结束。 青铜印章应该还隐藏着关键信息。 唐郁刚刚从衙门的侧门走出去,准备先回镇抚司一趟。 忽然,一个急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唐大人留步!” “请留步!” 唐郁回过头来,正是刚刚领着他东奔西走的小捕快,唐郁微笑着道: “我先回趟镇抚司找找线索。” 小捕快有些气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又,又有人,死了…” “是,是通亨钱庄的掌柜,刘金财!” 唐郁心里一突,这么快就再次动手了? 细雨对官府的办案效率也太高估了! 第149章 第二个死人 唐郁没有回镇抚司,而是直接随着小捕快去了城西的通亨钱庄。 通亨钱庄是锦城最大的钱庄,也是锦城的货币银钱集散的中枢。 在城内各区,乃至川蜀各地都设有分支。 掌柜的刘金财,可以说是个传奇人物。 五年前,刘金财携带惊人财富,孤身一人来到锦城,凭借一己之力做起钱庄生意。 他手段狠辣,尤重信誉,在他的运作之下,钱庄的名声从无到有一点一点积累起来。 逐渐成为锦城的一霸。 如今,刘金财已经家财万贯。 越有钱的人,越惜命。 他不仅圈养了大批家臣护院,而且聘请了两个一流高手作为贴身护卫,形影不离。 今天。 本是刘金财到通亨钱庄巡视的日子。 两个一流的护卫更是紧紧跟随,贴身保护,片刻也没有放松警惕。 刘金财在钱庄内有自己独立的休息室。 每次巡视,他都是让下人将最近一个月的账目通通给他搬到休息室。 花一整个上午或者下午的时间,将近期的流水细细地查一遍。 在这过程中,两名护卫就站在门口把守,直到刘金财查完账目,喊他们进去。 只是,今天刘金财查账的时间格外漫长,比往常多了半个时辰,还不见有任何动静。 护卫心中惊惶,连忙敲门呼喊,半晌,仍是无人应声。 他们顿时觉察不妙,赶忙破门而入,才发现刘金财已经死在座椅上。 护卫高手赶紧将整个钱庄全都封锁,不准任何人进出。同时派人去衙门报官。 郑业成和刘金财的死,间隔不过一天时间。 锦城知府觉着两个案子太过蹊跷。于是便让小捕快去请镇抚司的人共同前往查看。 唐郁跟着四五个褚衣捕快,骑马在中央大街上飞驰。 不一会儿,几人就到了城西通亨钱庄。 刚刚走到门口,他们就听到一阵吵嚷声音。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你们开钱庄的,难道要改行做劫匪?” 一位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大娘,穿着粉红色绣花长裙,正双手掐着腰部。 “义正言辞”地正在和门口的护院争吵,旁边的人听了亦是齐声附和。 “我还要去书院接女儿!” “我还要回家给老婆孩子做饭呢!” “你们通亨钱庄是不想干了吗?” “…” 一众人七嘴八舌,吵得所有的护院头皮发麻,护院们却是一句都不好反驳。 唐郁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他迈开步子走上前,朗声道: “锦城官府办案,请各位积极配合一下,很快就能让你们离开。” 唐郁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混合着内力,清晰地传入在场众人的耳中,有一种振聋发聩的意味。 唐郁身后跟着几个褚衣捕快,全都是以唐郁为马首是瞻,气场十足。 一下令吵嚷的场面变得安静下来。 然而安静了没几秒钟,那名粉红大娘再次叫嚣: “捕快了不起吗?” “捕快是用来缉拿恶徒的!” “不是用来欺压我们老百姓的!” “大伙说,是不是?” 粉红大娘再次煽动百姓躁动的情绪。 唐郁轻叹一声。 为了抓紧时间,他周身的气势瞬息间发生了改变。 由先前的儒雅随和变成冰冷似渊,寒风凛凛。 刹那之间,气势如海潮般涌现,将钱庄内的众人笼罩覆盖。 站在最前面的粉红大娘感觉尤为深重,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刃架在她的脖子上。 让她咿咿呀呀发不出声。 钱庄内的众人也都被唐郁锋锐的气势所威慑,一动也不敢动。 唐郁面色平静,迈步向钱庄后堂走去,人群自动散开分流,寂静之中,目送唐郁离开。 通亨钱庄的前后厅以一个长长的回廊分割开来,刘金财的休息室在后厅最靠东的位置。 唐郁一边走一边扫视周围的环境。 通亨钱庄整体是一个封闭的室内空间,能够让人藏匿和躲避的空间更少。 除非那人会易容之术,否则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来,其实很难。 走进休息室,两名护卫高手正站在一旁。 唐郁一眼就看到有个人影坐在书桌前的梨花木椅上,脑袋微微后仰。 这就是刘金财,肚子圆润,身形富态,好像整个人都嵌在椅子里。 他的脖子有上一道清晰的血线,双眼泛起一种蒙蒙白雾,已经是死去多时。 唐郁微微皱起眉头,伤势完全与郑业成的不同,难不成是两个人所为? “可否讲一下案发时候的情景?” 唐郁转向两名护卫。 看到问话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两人眼中泛起一抹狐疑之色。 这么年轻能靠谱吗? 旁边的小捕快察言观色,一瞬间看懂护卫的意思,跟上一步补充: “两位放心,这位是川蜀镇抚司的唐大人,虽然年少,但是功勋卓著,定能够缉拿凶手。” 镇抚司? 一名护卫认真打量了唐郁一番,忽然看到他腰间系着的长刀,黑柄黑鞘,极具辨识度。 他骤然大惊:“难道你就是那前阵子“剿匪灭寨”的“黑刀”?” 唐郁:“大概你说的这个人,就是我。” 名声是一把双刃剑,比如此时,两名护卫被唐郁的名声所折服,态度瞬间一恭。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将上午跟随刘金财到达通亨钱庄之后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地向唐郁讲述一遍。 唐郁一听也只觉得头皮发麻。 休息室没有任何窗户,只有大门一个出入口,两名护卫又从始至终不曾离开。 刘金财离奇身死,这是妥妥的密室杀人! 唐郁此刻无比希望能用系统,随机一个柯南或者包拯上身,毕竟术业有专攻. 而他自己,从前都是只考虑怎么杀人,还没研究过怎么破案。 唐郁揉着太阳穴,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转身对捕快说:“请仵作来验尸,其余人看一看房间和门外厅中,有没有什么线索?” 众人领命而去。 唐郁却转身向门外走去. 凶手很可能是易容混入钱庄。 护卫在发现刘金财身死后,第一时间封锁了钱庄出入。 或许运气好的话,凶手还在钱庄之内。 而唐郁要做的,就是看一看在场的众人有没有是易容而来的。 第150章 搬山九义 找出易容的高手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难。 但对于领悟了司空摘星易容术的唐郁来说,依然是有迹可循。 就像是要在一群狼中,找到一只哈士奇。 即便再怎么相像,尾巴和神态这些下意识的表征,也会暴露出二哈真正的属性。 唐郁重点关注了钱庄的下人,小厮,丫鬟和管家。 这些人能够自由出入内厅,甚至进入休息室打扫,是最适合的易容人选。 可惜,唐郁来来回回查看了两遍,却没有发现有异常之人。 他又转到前厅,将被困在钱庄的百姓一一看过,同样是没有觉察到有异常的人选。 “难道是已经离开?” 唐郁喃喃自语,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一样,但那一丝契机又抓不到。 算了,想不到就暂时先不想,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这时候,小捕快跑来前厅,低声道: “有发现。” 唐郁赶紧跟着小捕快往休息室赶去。 “仵作初步看过了,刘金财被一种极细的丝线割破喉管而死,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其他外伤。” “室内也没有任何对抗和打斗的痕迹,说明刘金财完全没有觉察到凶手的出现。” “甚至没有挣扎,就被他一击毙命。” “至于刘金财事先有没有中毒,还得将尸体搬回停尸房,慢慢查验。” “此外,我们在刘金财的身上还发现了一个东西。” 小捕快引着唐郁踏入休息室,仵作将一块包裹着东西的白色丝帕递给唐郁。 打开丝帕,一枚青铜印章赫然出现在眼前。 唐郁眼中一抹亮光闪过。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青铜印章都和郑业成书桌上发现的那枚极为相似。 他将印章拿起来,章面同样刻着一个古篆字,但是与郑业成那枚的刻字不同。 唐郁虽然不认得。 但至少,青铜印章将两个案子串联起来了。 当务之急是搞明白青铜印章的含义,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之后还有人会死! 一个时辰后。 唐郁、王守一和陆离相聚在通明馆中枢阁的一间静室里。 王守一拿着两枚青铜印章仔细端详,末了判断道:“这是过去西蜀国的古篆。” “郑业成这一个写的是’三’。” “刘金财这一个写的是’五’。” “这两枚印章形制古朴,倒是让我想起多年前的一则旧闻。” “你们稍等。” 王守一走出静室,大概一刻钟后,捧着一卷书走了进来: “这是我让通明馆整理的,川蜀有名的各大势力和值得注意的要点。” 他将书卷翻开摊在桌子上,然后指了指其中的某一段:“你们看这里。” 唐郁和陆离身子前倾,看到书上写了: 搬山九义,川蜀一带的最出名的盗墓团伙,共有九人,为结义兄弟,以青铜印章为信。 九人曾合伙盗取川南古国的数个大墓,掘出无数古董玉器,名噪一时。 但奇怪的是,搬山九义于五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从那以后绝迹江湖,没有任何消息。 有人说是九人被古墓阴魂索命,全都暴毙,有的说被强人觊觎,陷害坑杀,还有的说是内部分赃不均,导致九人分崩离析。 唐郁恍然: “郑业成和刘金财都是搬山九义!” “他们隐姓埋名成为了锦城的总捕和通亨钱庄的掌柜,没想到又被人找出来杀掉。” 唐郁暗暗咋舌,真可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唐郁发现王守一一向僵硬的脸上,竟难得有些振奋,这个神情唐郁有些熟悉。 以前看柯南的时候,他代入柯南揭开一个又一个谜团的时候,他也是这种表情。 “对方有意留下线索,明显是给我们提示,搬山九义就是他们的杀人逻辑。” 陆离皱着眉头:“烟雨楼竟然如此嚣张,这是在向我们镇抚司挑衅。” 唐郁举手道:“这两人应该是被不同的人杀死的,烟雨楼会同时派两名杀手吗?” 王守一看了唐郁一眼,眼中有光,好像在称赞唐郁发现了问题所在。 “没错,按照烟雨楼以往的行动习惯。” “是不会派两个人执行同一系列任务。”王守一负责镇抚司的情报工作,对江湖消息信手拈来。 “根据通明馆整理的,近年来各江湖势力的表现来看。” “刘金财的死亡手法,看起来更像是…”王守一望了望陆离,又看了看唐郁:“唐门。” 唐郁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 陆离则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震惊道:“所以说…” “烟雨楼和唐门都在针对搬山九义?或者说,是接到了同一个委托?” 难怪陆离如此惊讶。 唐门是九州传承已久的刺客世家。 虽然十几年前因为围剿魔门损失惨重,故而封山隐退,休养生息,但是底蕴犹在。 烟雨楼则是近年新晋的刺客组织。 正是趁着唐门隐退之际,在九州迅速崛起,吞没了唐门过去的大半生意。 最近,唐门开始重新在江湖活跃。 他们这才发现,传统的刺客生意竟然被烟雨楼夺去了大半。 对方甚至隐隐有向川蜀发展的趋势,而唐门又是川蜀的地头蛇。 两家刺客组织自然是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 而如今,烟雨楼和唐门竟然做起了同一单生意!着实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唐郁摩挲着下巴,下意识问:“感觉这两个势力都不是好惹的,咱们还要抓吗?” 王守一将手上的卷宗理了理:“抓肯定要抓,这是镇抚司竖立威信的好机会。” 不过,此刻我们手头的情报太少了,过于被动。” “我先让人顺着搬山九义这条线继续去查,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同时我也会让他们时刻关注锦城的动向,若是发现可疑之人,第一时间汇报。 王守一说罢,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匆匆离开,去吩咐通明馆的青衣执事赶紧行动。 陆离则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也是后脚跟着前脚离开静室。 静室里只剩下唐郁,他暂时性没什么事。 便拎起王守一带来的那本《江湖各大势力注解》,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书卷翻开的部分,恰好是唐门… 第151章 来自川北的信 天色近晚,唐郁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整本注解他都看完了,意犹未尽。 唐郁将书册还给中枢阁的执事。 而通明馆汇总和整理搬山九义的线索还需要一些时间。 唐郁直接原地下班,回家吃饭。 回到小院里,苏北已经备好几碟小菜,只要下锅一炒就能上桌。 金灿灿的余晖,将院子里的银杏树披上一层金纱。 夕阳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在地上形成连片斑驳的光影。 两荤一素,两碗米饭。 苏北拂了拂鬓边的青丝,怯怯柔柔的面庞,让人几乎忘了她曾经亦是纵横川北的幽狼。 风卷残云般将饭菜扫荡完毕,唐郁将碗筷收拾、洗涮,放回到橱柜。 然后又烫了一壶茶,搬到石桌上,坐在椅子上等苏北。 没一会儿,苏北从房间里,拿出一封信。 “今天刚到。” 他们在锦城安定下来之后,就给川北寄了一封信,如今等一个月,总算是收到了回信。 唐郁倒上两杯热茶。 苏北将信封打开,密密麻麻的,有两页多。 她端起茶润了润嗓子,朱唇轻启,伴随清冷悦耳的声音,将信纸上的内容缓缓念来: “阿郁,小北…” 信是李广兴写的,主要介绍了众人近况。 根据李广兴所写,穆良已经跟着安风、安心盈启程离开了川蜀,去了药王谷。 王放的腿伤也痊愈,又可以去草堂教书。 朝廷现在重视人才,鼓励教育,草堂的规模也扩大不少,又聘了两个先生。 现在已经有四间学堂,能够教授更多的平民家的孩子。 周铁山和李开的手臂和肩膀的骨骼基本愈合,只是经脉受损,可能以后不便与人动手。 两人干脆到镇远镖局开的武馆里,做起了武夫教头,教人锻炼体魄,不再去打生打死。 花魁离开后,川北盘踞的江湖人也大多离去,川北城渐渐恢复往日的安宁。 金刀盟目前统御全城的地下势力,将城南的风气也同时整顿一番。 川北城也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 炼锋堂和金刀盟的生意做得红火,势力规模也扩大了不少。 任百炼和丁锋每天都是乐呵呵的。 许贲经营了一家炼锋铁匠铺,就开在长春街,洛姐包子铺的斜对角,生意不错。 除了薛义天天泡在千金楼里,大家都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 至于李广兴,还是老样子,每天游走在酒楼、茶摊,收集川北城周遭的消息。 时常出城缉拿悬赏之人,不过如今只有王放同他一起行动。 而且朝廷派驻川北的将领已经到达。 结合镇抚司提供的消息,其人率领城防军接连一个月在川北周边肃清山匪。 目前周遭官道上已经不再是一年前匪患横行的模样,是以李广兴也清闲了不少。 李广兴也提到了,唐郁在川蜀大杀四方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川北。 他最后叮嘱两人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凡事要三思,量力而行。 书信的结尾处,突然有一段笔走龙蛇的草书,字迹飞舞,看起来写得很快很着急。 唐郁一眼就看出了是王放的笔迹: “老李头最近勾搭上了南城西街的王寡妇,三天两头往那跑。 他不好意思说,我估摸着好事将尽!我写给你们,也让你们乐呵乐呵!” “…” 这一定是王放假借帮忙投递信件之名,趁机在最后加了这么一段,曝光李广兴的好事儿。 唐郁暗暗咋舌,不禁感慨: “没看出来,李大哥品味…还挺独特。” 苏北俏脸一红,瞪了唐郁一眼,将信封收了起来。 … 第二天一早,唐郁刚刚走到镇抚司大门口,还没敲门,大门竟然自行打开。 一名青衣小厮一脸残念地探出身子: “指挥使在中枢阁等你,说有要事,让你一早来了就赶过去。” 唐郁嘿嘿一笑,拍了拍小厮的肩膀: “早睡早起,对身体好!” 唐郁风驰电掣地来到中枢阁,一名青衣执事已经在门口候着。 他看到唐郁连忙躬身一迎,将他带到最里面的一间静室。 推门走进去,王守一已经等在里面,陆离倒是没有在。 “有两个消息。” 王守一开门见山,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一”: “通明馆查阅最近接收的川蜀各地江湖仇杀的信息,配合调阅各地衙门收敛的尸体和物品。” “以青铜印章为线索,又发现了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死于银针,一具死于刀丝。” “这两人并不在锦城,而是于乡野里隐姓埋名,过着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 但是都被烟雨楼和唐门找出来杀了。” “看死亡顺序,我隐隐感觉烟雨楼和唐门在进行某种竞争。 烟雨楼先杀一个,唐门就紧跟着杀一个,每次间隔不过一天时间。” 唐郁微微皱起眉头,搬山九义,已经死了四个,还剩五个人不知躲在哪里。 王守一又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一个“二”: “郑业成和刘金财都是锦城的重要人物,通明馆也有注意搜集两人的行踪。 昨夜我让人连夜查阅的郑业成和刘金财近半年来的行踪轨迹,发现了两个可疑的人。” 唐郁俯身倾耳。 “一个是丰泰典当的杨德胜,一个是供销集贸的王大发,他们和郑业成、刘金财经常集会。” “以前以为是单纯的商人打点官家的行为,现在看来,更多的还是有搬山九义的关系。” “而且昨日,在郑业成和刘金财的死讯传出之后,杨德胜和王大发又见了一面。” 唐郁一拍手:“他们定是搬山九义无疑,此刻两人恐怕正惶惶不知所以。” 王守一点点头:“所以我已经让陆离派驻人手到两人府邸附近蹲守。” “但是烟雨楼和唐门刺杀手段非常,想要能够抓到刺客,必须亲自和这两人接触。” “陆离刚刚已经出发去见王大发,你就去联络杨德胜吧,尽量让他配合我们。” 王守一顿了顿:“这样才能保住性命。” 唐郁无奈应了下来,他走出镇抚司,向着杨德胜的宅邸赶去。 他心里仍在盘算。 唐门和我的关系不清不楚,暂且不能杀。 只是不知道,烟雨楼的能不能杀。 第152章 闯 丰泰典当是锦城有名的典当行。 以锦城为中心,在周边县城开设很多分店,各类货物都收,最擅长做古董玉器。 杨德胜也是倚仗盗墓积攒的财富和经验,摇身一变,成为了丰泰典当的大掌柜。 杨德胜住在城北观前大街,自己修有一间大宅子,宅院宽阔面积甚广。 和郑业成的宅院各有千秋,唐郁甚至怀疑这两人就是较着劲儿在炫富。 只是唐郁眼前的府邸大门紧闭着,宅院内静悄悄,有一种沉寂的肃穆。 唐郁走上阶前,拎起门上的黄铜环,哐哐哐叩响大门。 等了一会儿。 高大的黑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隙。 一个褐衣小厮,探出脑袋,这人两眼微眯,眉目狭长,一双招风耳很显眼。 看到是一个黑衣少年,他满脸不耐烦地说道:“我们老爷这两日有事不见客,快走快走!” 唐郁掏出镇抚司密探的腰牌,给褐衣小厮看了看:“我是镇抚司的,找你老爷有要事。” “快去通…” 砰的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响将唐郁后半句话硬生生地打断。 “…报…” 唐郁本能地觉着不对劲儿,他已经亮明镇抚司的身份,对方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他再次拎起黄铜环,用力叩在门上。 这次,唐郁微微加了力气,甚至运转一丝内力,只听咚的一声巨响。 一道黄铜大吕的巨响瞬间以大门为中心滚滚传荡开来。 巨大的声波音浪仿佛天空一道惊雷炸响,几乎令方圆五里的人都能听到。 大门吱呀一声,再度打开,还是那个褐衣小厮,他捂着耳朵,怒气冲冲地大喊: “你是不是有病!我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唐郁冷冷地盯着小厮: “若不放我进去,我不保证你家老爷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褐衣小厮丝毫没有被吓住,反而态度愈发恶劣,直接开口骂道: “艹,你还敢威胁我。” “老子跟你说了,我家老爷不见任何人,尤其是朝廷的人!” “赶紧滚!赶紧滚!” 褐衣小厮矮身一退,就要将大门再合上。 可是他忽然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用力,大门就是纹丝不动,根本合不起来。 小厮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大手按在门板上。 那是唐郁的手。 只见他左手微微一用力,小厮只觉得一股磅礴如山般的力量从门上涌来。 根本按不住! 咣当一声,黑木门被唐郁一把推开,就像推开一块积木一样。 不费吹灰之力。 褐衣小厮大惊,被这股巨大的力道推得踉踉跄跄,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唐郁已经闪身走进来。 褐衣小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大声呐喊道: “有人擅闯!” “有人擅闯!” 伴随着小厮的呐喊,只一瞬间,偌大的庭院广场四周涌入无数人群。 宛若数道汹涌的人海洪流,将唐郁团团围住,清一色是宅院护卫,手持铁棍钢刀。 粗略看去,有将近百余人,其中甚至有不少二流高手,更有一名一流高手领衔。 唐郁心中一动,看来这杨德胜为了防备刺客,大量招兵买马,做足了准备! 褐衣小厮趴在地上连连后退,惊慌失措指着唐郁大喊:“就是这个人!” “他说让我们老爷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唐郁瞳孔微微一缩。 他是说过类似的话,却让这小厮转述的直接串了味儿。 “什么?!” 周围人群有人大喊:“这人定是刺客无疑!” “抓住他!” “一起上!” 周围的人群山呼海啸般冲将上来,唐郁正要出声分辩,却越想越不对。 那名褐衣小厮从一开始就在千方百计地阻止唐郁进入宅邸。 并且有意无意间在制造冲突和矛盾! 这人, 有问题! 唐郁正要上前拿住小厮,却见他惊惶的神情突然朝着唐郁露出一抹莫测的微笑。 随后转身没入汹涌的人潮之中。 唐郁神色一变。 杨德胜,有危险了! 唐郁自身的形势也不容乐观。 无数护院呼喊着,高举铁棍和钢刀,将唐郁周身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寒光闪闪的利刃和玄黑如墨的镔铁棍,如瓢泼大雨朝着他当头砸下。 人潮下一秒就要将他吞没! 唐郁冷哼一声。 腰间的玉箫瞬间出现在手中。 一声箫音乍起! 浩淼烟波的大海深处,地火瞬间爆发,如同一道闷雷从深渊传来。 唐郁跳过碧海潮生曲的前奏,直接将最惊涛骇浪的章节化为一道音符奏出。 一道肉眼可见的内劲混合着音波,以唐郁为中心瞬间震荡开来。 狂暴的内劲掀起一股飓风,向着周遭奔涌而至的人群席卷扩散。 轰隆隆! 唐郁周遭的人群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一道震天撼地的巨响在他们耳中炸裂。 仿佛瞬间将他们沉入万丈深渊之中。 一个个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继而无边气浪奔涌而来,将众人直接掀飞,咚的一声,重重地落于数丈开外。 唐郁将玉箫插回腰间。 一击过后。 整个庭院广场化为一片寂静。 一百余人,只剩下十余个还站着。 要么是站的足够远,要么是功力足够深。 领衔的一流高手和八名二流高手目瞪口呆,他们站在人群最后方。 本以为对方区区一个少年。 一对一百,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 怎可知那少年的一道箫声,直接清场! 那如深渊怒吼般的声音,仍在几人的耳边回荡,令人神志眩晕。 几人刚刚拔出长刀利剑。 却见那名黑衣少年已然身形化作一道长虹,向着他们狂飙而来! 魔神般的唐郁,瞬息已经窜到几人身前。 一阵呼啸破空再度骤起。 众人心中哀嚎,这人又做什么?! 只见数枚石子从唐郁衣袖间飙出,犹如漫天飞花散落。 猝不及防之下,数名二流高手纷纷被石子击中,附带的气劲猛然扩散。 登时让他们昏迷过去。 瞬息之间,只剩一个一流高手还在苦苦支撑。 那名一流高手目眦欲裂。 一剑直刺而出。 快至无影。 只是,唐郁更快。 他微微一侧身,避开剑锋。 一下子向一流高手滑了过去。 手肘轻抬,磅礴的力道磕在对方的手腕。 让他手掌不由自主地一松,长剑掉落。 最后探手,一把掐住那名一流高手的喉咙。 唐郁冷冷地说道:“带我去找杨德胜,他有危险!” 第153章 与细雨的交锋 一流高手望着唐郁身后满场倒地的人群。 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惊骇。 从爆发冲突到结束战斗,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几息时间。 唐郁竟然将全场众人全都撂倒在地。 这等修为和实力,杨德胜真是想不死都难! 他神情绝望地说道: “杨德胜在后院西南侧厢房,我拦不住你,你去杀他吧…” “…” 唐郁无奈回道: “我是镇抚司密探,是来保护他的,不过刚才给我开门的小厮倒有可能是真正的刺客。” “呃…” 一流高手道:“你为何不早说?” “打倒你们更快一些。” 唐郁一把抓起一流高手纵身跃上屋顶,直接在半空中向着后院西南侧飞掠而去。 “你来指路!” 一流高手瞬间调整好姿势,极其配合,指向远处的一处院子: “那边。” 一流高手,名叫孙煜。 是丰泰典当的客卿,平日负责料理典当铺里找茬的恶客。 如今杨德胜面临刺杀危机,才将他特地调至府邸做了护卫的统领。 唐郁带着孙煜飞掠过不同的庭院,引得下方一众护院纷纷惊呼。 他们是被召集到前庭广场支援,没想到对方直接从他们头顶飞过。 遂赶忙调转方向,朝后院追去。 飓风呼啸。 转瞬之间,唐郁带着孙煜直接落在所指的庭院。 “哪里?” 孙煜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指,左侧一处不起眼的小房子。 “那里!” 寻常人很难想到,杨德胜竟然会住在这等仆从的房间,只有府内仆从和客卿才知晓。 与此同时。 那间小房子里突然传出一阵隐秘而细微的气劲波动。 唐郁心中暗道不好! 他猛地一踏地面,一圈烟尘瞬间被震荡而起,身形犹如飓风,嗖的一声窜向厢房。 轰隆一声! 唐郁整个人直接破墙而入。 烟尘和碎石飞溅。 他眼眸一凝。 但见房间里。 一个身形干瘦的中年人,惊惶失措。 身边一把金银相间的算盘掉在地上。 他身前两点银光闪烁。 那是两枚银针,一针眉心,一针脖颈。 电光火石之间。 唐郁曲指一弹,撞破墙壁飞溅起的碎石瞬间嗖嗖劲射而出,后发而先至。 精准无比,飞石将两枚银针撞开! 唐郁身形一闪,挡在中年男人身前。 轰隆一声,烟尘和碎石这才坠落在地上。 房间内再次归于寂静。 杨德胜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刚刚几乎觉得自己就要死掉。 没想到,一声巨响过后。 自己左侧的墙壁突然破了一个大洞,一道黑影一闪而出,不仅将银针尽数击落。 而且像一座山岳般,挡在自己身前。 实在是令人安心! 唐郁没空儿管杨德胜的胡思乱想。 他正凝神望着对面。 因为有一股气机已经牢牢将他锁定。 只见一道身形颀长的青年男子立在对面的墙边。 他长了一张瓜子脸,眉目清秀,眼若桃花,竟敢是个男生女相! 凸现一股阴柔的气质! 令人不禁赞叹,这样一张脸,却长在一个男子的身上,实在是可惜! 男子的一双手,指节修长,洁白而细腻,捏着两枚银针,银光如星闪烁。 “细雨?” 阴柔男子面露惊疑之色。 “是你?” “怎么可能?!” 唐郁粲然一笑: “门口的小厮,果然是你!” 杨德胜两手两脚被细雨的银针封了穴道,动弹不得,回过神来后急忙道: “多谢英雄出手相助!” “英雄若能保下我性命,在下必定重金以报!” 唐郁没有回话,他的心神化为一股锋锐的气机,同样锁定了细雨。 孙煜这时才从唐郁撞开的墙洞扑进来,他看到眼前场景,瞬间了然。 果真有刺客潜入! “掌柜的,这位少侠是镇抚司密探,特来擒拿刺客!”孙煜赶紧补充道。 杨德胜闻言,看向唐郁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希冀。 唐郁淡淡的说,对着细雨: “有我在,你杀不了杨德胜。” 细雨神色玩味,跃跃欲试道: “噢?这么自信?” “那就…”细雨两眼微微一眯,隐秘的气机随之而动:“来挡试试!” 细雨拂袖。 十几枚银针,同时劲射而出,不仅向着杨德胜,而且也向着孙煜。 唯独没有针对唐郁。 这是要他应接不暇,自乱阵脚。 每一枚银针上都附着细微而隐秘的气劲,配合银针的特殊形状,具有无与伦比的穿透力。 锻体横练,护体外罡,在细雨的银针面前,犹如一张牛皮一般,即便韧性再强。 面对银针的极致穿透,也会轻易被洞穿。 甚至,一般的刀剑兵器,在细雨银针连绵不断的穿透冲击下,最终也会崩碎。 只不过,黑刀显然不在此列。 百炼玄铁锻造的黑刀长夜,在唐郁的手中,不惧怕任何兵器和气劲的碰撞。 黑色刀光如疾风席卷,唐郁身随刀走,空气中不断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玄黑色的刀幕,将细雨的银针尽数击落。 唐郁刀锋一甩,侧身对着孙煜说道:“带着杨德胜先走!” 孙煜的长剑刚刚出鞘,飞针就已经被唐郁解决,他微微一愣神,赶忙道:“明白!” 他一手持剑,一手将手脚被封的杨德胜搀起来,从唐郁身后的墙洞离开。 唐郁堵在墙洞,黑刀刀锋横在门前,将所有出口都拦住。 如果细雨想要追上杨德胜,就必须突破唐郁的封锁。 “来闯试试?”唐郁淡淡地说道。 类似的话,送给细雨。 细雨嘿然一声,双手连连挥动,数不清的银针霎时间铺天盖地,犹如漫天落雨。 让人避无可避! 这也是他名为细雨的由来。 唐郁脚下一震,无数碎石跃至空中,他探手一揽,以千手飞花的手法甩出。 他一瞬间好像生出千百只手,无数细碎的石子划过一道道弧线,如同漫天飞花! 飞花与细雨于空中碰撞,凝聚的北冥气劲与穿透的锋锐气劲对冲。 引发一连串细微的爆破声,在空中密密麻麻地炸响。 于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动之中。 一声璀璨的刀鸣,一道尖锐的爆破,同时爆发而起! 唐郁黑刀横斩,如长夜漫空; 细雨两指持针,似精光刺目! 轰隆一声巨响! 两人强大的气劲狠狠地对撞在一起,将周遭的砖墙木瓦通通摧折。 房屋的支撑结构被摧毁,轰隆隆地坍塌下来,瓦砾和砖石倾覆而下。 将唐郁和细雨全都掩埋。 第154章 第三个死人 坍塌的房屋只沉寂了片刻。 哗的一声! 两道身影从废墟中骤然飞出,于半空中纠缠不休,伴随着乒乒乓乓的金铁交击之声。 细雨身形迅捷犹如鬼魅,他时而双手持针对敌,时而将银针飞射而出。 变化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但细雨对于唐郁的感受,就仿佛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论轻功,唐郁轻功身法的速度和变化隐隐犹在他之上; 论暗器,唐郁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若是谈出其不意,与他的银针不相伯仲; 论兵器,他的银针虽占尽形制优势,穿透力极强,但是对方的黑刀同样是利器神兵。 而且唐郁的一手刀法干净利落,意蕴深长。 他目前是还未看透自己飞针的变化,为防万一,以拖延和防守就多。 若是他看透自己的路数,一朝爆发,不知自己能不能抵挡得住。 细雨打的非常难受,内心也逐渐焦急。 他是一个刺客,本就应该以偷袭、刺杀为主,而不该纠缠于正面拼斗。 而且还是这种明显越打,输面越大的情况,更应该赶紧抽身脱离。 而且,从一潜进杨府,细雨就有一种直觉,那是一种刺客独有的…嗅觉。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 唐门那个可恶的家伙,也来这里了。 唐郁与细雨的气机纠缠在一起,瞬间便感受到细雨焦躁的情绪。 这正是他等待的出手时机! 唐郁凝神,刀意骤起。 瞧准细雨闪避的破绽,一刀横斩而去。 细雨仓促之下,全力运转内力,手中的银针接续劲射,黑色刀芒轰然对撞。 噗的一声,鲜血飞溅。 细雨的胳膊被斩出一道血淋淋的刀痕。 虽然终究将唐郁无坚不摧的刀芒挡下,但他的左胳膊已经短时间抬不起来。 细雨面色难堪。 更是充满焦急地望着杨德胜离开的方向。 唐郁道:“今天你是走不掉了。” 细雨皱着眉头,捂着受伤的肩膀。 在内力运转之下,伤口已经止血。 只是刀痕处隐隐有一股锋锐之意残留,让细雨心惊胆颤。 传说先天之上的高手能够将武道意志加诸于刀锋剑刃之上,是谓刀意和剑意。 刀意、剑意,能够明显提升招式和气劲的杀伤力,但这只是武道意志的初步运用。 传说刀意剑意练至高深处,则能够以意志直接影响现实,甚至勾连天地元气,引动自然异象。 相传八年前,转战八方的剑圣林庄与魔门炼血宗师血妖在豫州相遇。 当时林庄内功修为虽然不及血妖,但他已经蕴养出唯我无敌的绝世剑意。 两人交战百余招,血妖被林庄一剑刺伤,剑意残留之下,导致血妖自此隐匿,八年来再也没有在江湖露面。 而细雨此刻正是从刀痕之中,感受到了唐郁微弱的刀意残留,是以内心惊骇不已。 唐郁尚未登临先天,竟然已经蕴养出刀意,这简直闻所未闻。 他已经自诩是天纵之才,除了寥寥几个绝世妖孽,自信不输给任何的宗门天骄。 烟雨楼更是放心地将这次与唐门的刺杀赌斗交托给他。 事实上,细雨的表现也并未令人失望,在对搬山九义的刺杀中,他始终领先一步。 唐门的代表只能在他之后追赶,然而没想到刺杀杨德胜却碰上了唐郁这个劲敌。 “你究竟是什么人?”细雨问道,川蜀镇抚司唯有王守一和陆离有这样的实力。 但是年龄又对不上。 唐郁微微一笑: “镇抚司,玄字密探。” 玄字?就有这等实力? 细雨已经震惊到已经麻木。 唐郁正准备再度出手。 细雨却突然一笑,笑得唐郁心里一突: “你应该是来保护杨德胜的吧?” 唐郁瞳孔微微一凝。 “其实你没必要在这里跟我过不去。” “我已经刺杀失败。” “但不代表杨德胜已经安全。” 细雨细长的眼眉弯起,像一双弯弯的月牙,他的语气意有所指: “镇抚司应该已经查到,不只是烟雨楼在对搬山九义下手。”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唐郁晃了晃: “除了我们,还有一家。” 细雨揶揄道:“我被你堵在这里,你猜唐门的那家伙会在哪里?” 唐郁心中一凛。 他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他下意识地认为细雨挑了杨德胜作为刺杀对象。 那唐门就会挑供销集贸的王大发。 但如果唐门想要胜过烟雨楼的话,将细雨挑选的对象截胡,也是另一种赢的方式。 “你在诈我?”唐郁语气平淡,但是心神却不由自主分神。 “但你还是相信了。” 细雨轻笑一声,趁着唐郁的松懈,内劲全力爆发,连绵不绝的银针化为一道银龙。 向着唐郁呼啸而来。 … 另一边。 孙煜扶着杨德胜,迅速逃离细雨和唐郁所在的院落。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厢房,孙煜要先将杨德胜手脚穴道上的银针以内力逼出来。 随着银针掉落在地上,杨德胜的内力终于能够运转至四肢百骸。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终于感觉多了几分自保的能力,其实,他本身实力并不弱,也是一流高手。 虽然金盆洗手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与人动手,也疏于修炼,但一流高手的底蕴犹在。 可惜,在细雨这等绝顶刺客面前,杨德胜和两三岁的孩童,差别并不是很大。 他立刻意识到故步自封只会害了自己,想要保住性命,必须不计代价寻求帮助。 即便有可能让自己身败名裂,但是终归,性命才是一切的根本。 杨德胜当机立断,对着孙煜说道:“召集所有护院,再准备一辆马车,我现在要去镇抚司!” 孙煜领命而去。 没一会儿,除了被唐郁打倒的护院仆从,剩下的护院全都被召集在前院广场。 杨德胜在孙煜的陪同下,匆匆来到前院,简单说了两句。 让所有的护院护送他去镇抚司。 杨德胜轻舒一口气。 细雨仍被唐郁堵在院落里。 他只要到达了镇抚司,他的这条性命应该就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了。 杨德胜嘴角挂起一抹微笑。 昂扬地迈步走出大门。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好像琴弦弹动的细微破风之声。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杨德胜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脑袋,已经滚落! 骨碌碌,掉到了门外的阶梯下。 第155章 搬山往事 杨德胜的脑袋凭空掉了! 这场景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以至于杨府门口的众人全都愣在当场。 没有凶手,也没有凶器。 他们只看到杨德胜一马当先,笑着走出大门,然后脑袋就突得掉落。 这诡异场景,没有人敢上前查探,更有不少护院吓得当场逃开。 孙煜忽然惊醒,大喝道: “所有人!” “都不准离开!” 他意识到杨德胜遭遇刺杀,刺客很可能不止一个。 而且自己召集的护院多达几十号人,其中还有不少没见过的生面孔。 割掉杨德胜头颅的刺客,也许就藏在众多护院之中。 哗的一声。 忽然有一道黑影由远及近,眨眼间就落在门口,唐郁姗姗来迟! 他一眼看到杨德胜滚落的脑袋。 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叹息一声。 果然还是来迟了。 他对孙煜说道: “让在场的人先互相核验一下身份,确认是否都是府上请的护院,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虽然唐郁不抱希望,但该做的工作还是不能落下。 他自己则走到杨德胜的尸首前面,查看伤口和其他细节。 只见杨德胜的脖颈处切口平整,好似有一把锋利的刀,一刀将头剁了下来。 但是伤口入肉处极其细微,除非是薄如蝉翼的刀身,否则没办法造成这样的狭窄切口。 唯有极其锋利,如刀般锋利的刀丝,方能造成这样的效果。 杨德胜和刘金财都是死于同一种武器! 唐门刀丝,杀人无形。 果真如细雨所说,唐门的家伙同样选择了杨德胜。 那他们现在的线索,只剩下了一个。 供销集贸的王大发。 这时候孙煜朝着唐郁走了过来,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原本集结有四十七人,现在只剩下四十六个,少了一个。” “有没有人看到少的那个相貌,或者是何时离开的?” 孙煜摇了摇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无奈。 “没有。”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没有印象有人离开。” 唐郁了然,比起烟雨楼的细雨,唐门的家伙好像更加如同鬼魅。 杀完人,连行踪都没有显露,就已经离开。 而细雨,刚刚趁着唐郁心神松懈,也全力爆发挣脱一线生机,远遁逃离。 本次行动,除了伤了细雨的一条手臂,可以说是前功尽弃。 唐郁收拾了一下心情。 他知道面对真正的高手,不会是像山贼土匪一样,砍瓜切菜般简单。 但好在事情还没有结束,还有机会。 杨府外有镇抚司的暗子,唐郁让其将这里的情况传讯给王守一,他则直接去找陆离。 至于杨德胜的尸首,就交给衙门捕快来跟进处理。 … 黑云重重叠叠,将天空遮掩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月光和星光透出来。 镇抚司外松内紧,守卫和巡逻,都增加了一倍之多。 此刻,议事厅里坐着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 这人正是供销集贸的王大发。 他与杨德胜一样,不约而同地选择接受了镇抚司的庇佑。 只不过杨德胜没那么好运,没能够躲过烟雨楼和唐门的两重刺杀。 王守一、陆离和唐郁同样在议事厅中。 为了避免细雨和唐门的家伙混入,王守一下了命令,若非他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院落。 王守一面无表情,语气却有一种不容置疑地坚定和断然: “把你们搬山九义的事情,详细说来。” 王大发肥胖的脸上,出现一丝怅然。 他明白,坦白所有事情,这是得到镇抚司庇护的条件。 他摩挲着手里的青铜印章,轻叹一声: “搬山九义,如今就剩下我一个了。” 唐郁心中疑惑,烟雨楼和唐门目前一共杀了五人,除了王大发,应该还有三个。 “另外三个呢?” 王大发的眼神带有一丝追忆,仿佛在努力回忆曾经那段跌宕起伏的岁月。 “另外三个,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 搬山九义,是川蜀地区九个志同道合的盗墓贼结义而成的团伙。 风水、下墓,机关,医药,鉴宝,销货,他们九人各有所长。 搬山九义曾合伙在川蜀探出数个古代蜀地王爵大墓,掘出许多价值连城的古董玉器。 在川蜀一时间声名鹊起。 人有了名声,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 当时西蜀与东晋的战事吃紧,西蜀国的军务司找到了搬山九义的老大,赵陆鸣。 想要让他们去探一处地方。 那地方并不是王公贵胄的陵墓,但是却比陵墓更加凶险。 他们要去寻找的,是百年前川蜀古国埋藏的宝藏,西蜀要凭之招兵买马,与东晋对抗。 当时,搬山九义内部对于是否接取这单生意就已经产生了分歧。 赵陆鸣认为他们居于川蜀,自当为西蜀国的延绵,略进微薄之力。 但其余几人却有不同的看法,诸国乱战,世道凋零,百姓流离失所,他们不愿意卷入国战之中。 而且东晋兵强马壮,来势汹汹,战无不胜的神威大将军,谢淮阴更是亲自挂帅。 西蜀国不过是螳臂当车,他们不愿做徒劳无益的事情。 赵陆鸣当场便补充:“军务司说若是找到宝藏,可分一成给我们。” 一国之宝藏,即便只有一成,那也是一笔花不完的财富。 其余人相互瞅了瞅,不约而同地向金钱屈服,毫不犹豫地举双手同意。 军务司给了搬山九义一份马皮做的地图,上面以粗犷的黑线条标识山川河流。 又在靠近西边的点了一块黑色圆圈,这便是地图上标注的宝藏位置。 但这份地图绘制得太过于简陋,时间又相隔甚久,字迹笔画已然不甚清晰。 对于一般人来说,有地图和没有地图的差别并不大,都不知道藏在哪里。 不过这还难不倒搬山九义。 九义之中的老二张定舆,是一个风水师。 精通天文地理,风水堪舆之术,寻龙点穴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他将地图拿到手,结合风水术数和当时古国的风土习俗进行推测,很快就锁定了宝藏位置。 那是在川西的莽莽群山之中! 赵陆鸣招呼其余几人收拾好装备,牵了几匹快马,即刻便出发川西。 毕竟,时间可不等人。 第156章 往事随风 唐郁好奇问道:“后来你们找到宝藏了?” 王大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们找到了宝藏,但是却没能把它带出来,或者说只带出来一小部分。” 根据王大发所说,搬山九义一行人在张定舆的指引下,于川西群山万壑之中寻寻觅觅。 花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终于确定了宝藏所在的位置。 接下来,搬山九义更是各显神通。 机关暗器,毒烟迷雾,迷阵杀阵。 这些机关陷阱通通难不倒经验丰富的九人,他们一路过关斩将,有惊无险。 终于在山腹之中找到了埋藏的秘宝。 王大发苦笑一声: “我们看到了一座璀璨的金山。” “就横亘堆放在山腹高台之上。” “高台下面是安静的地火岩浆,好像一只沉睡的猛兽,在等待闯入者将其唤醒。” 贪婪和欲望,是人类的催化剂。 搬山九义之中不乏贪婪之辈,或者说每个人都是贪婪的化身,不然也不会干倒斗买卖。 其中几人无视了赵陆鸣和张定舆的警告,径直扑向了高台上的金山。 其中,就有王大发。 殊不知,王大发几人刚一踏上高台,就触发了最终的机关陷阱。 山腹之内顿时传来一连串的轰响。 高台与山腹连接的石梁竟然出现一道道裂痕,而后轰然破碎,坠入地底的岩浆。 留在原地未动的四人赶忙前去接应,王大发几人只来得及每人捧一兜金银。 然后赶紧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整个山腹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地动山摇,底地沉寂的地火岩浆也开始活跃起来。 整座山脉仿佛下一刻就要沦陷垮塌,将众人永远与宝藏埋藏在地底。 “你们有人折在里面?”陆离问道,这也是唐郁和王守一想知道的。 王大发依然是摇头。 “虽然山腹内地动山摇,但人为的机关始终无法左右自然的山川。” “山脉无恙,只是地宫塌陷了。 我们则沿着来时的路,在塌陷的地宫里另开了一条地洞,从地底爬了出来。” “那为何会有三人死了呢? 死的又是哪三个?” 王大发叹息一声,仿佛讲到了最不愿回忆的部分,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搬山九义从地宫里逃出来,论道将要何去何从,九人又产生了分歧。 郑业成想拿着从地宫里带出的金银财宝,从此隐姓埋名,享受人间富贵。 赵陆鸣则想给西蜀国的军务司说明情况,并将带出的金银献给军务司,以赈军需。 两人意见相左,更是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郑业成骂赵陆鸣迂腐; 赵陆鸣骂郑业成不忠。 刘金财、杨德胜和王大发以及另外两个人,支持郑业成的想法。 张定舆和老九,则历来向着赵陆鸣。 九人将金银财宝就地一分,便分道扬镳。 阳关道,独木桥。 王大发没想到。 这一别,他们就从此天人永隔。 赵陆鸣被西蜀国军务司定罪,认定为私吞朝廷金银,出动上万大军,将其擒拿。 连带跟随他的两人,三人被军务司折磨了三天三夜,最终死在天牢。 或许直到那一刻,赵陆鸣才明白,其实无论他们是否成功将宝藏取出。 西蜀朝廷本就没打算让他们继续活下去。 赵陆鸣死后,西蜀国支撑了不到一年时间,王都的大门终究是被谢淮阴的铁骑踏碎。 西蜀国,亡了。 在那之后,王大发等人或是隐居,或是改头换面回到锦城,开始了新的生活。 直到烟雨楼和唐门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宁静生活。 王守一问道:“你可知道是谁要杀你?” “不是烟雨楼和唐门吗?”王大发小心翼翼,他对面无表情的王守一仍是有些惧怕。 “烟雨楼和唐门只是刺客组织。” “真正想要你们性命的,是两家刺客组织身后的委托人。” “只不过烟雨楼和唐门在这桩生意上又添加了另外的筹码。” 想必是王守一又搜集到了新的情报,唐郁和陆离赶紧洗耳恭听,王大发也凑了过来。 王守一瞥了一眼满脸好奇的三人,继续缓缓道来: “我这边打听到,委托人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将刺杀搬山九义的任务……” “…同时委托给了如日中天的烟雨楼,以及最近重新活跃起来的唐门。” “烟雨楼一直想入主川蜀,但唐门作为川蜀世代传承的刺客世家,是他们扩张的最大障碍。” 因此烟雨楼便提出,两边各派一人,以搬山九义的生意为筹,进行一场刺杀赌斗。 “六名刺杀目标,谁刺杀的速度快,谁的刺杀人数更多,谁就是赢得赌局的一方。 这不只是对两边派出的刺客水平的考验,也是对两家情报能力,应变能力的比拼。” 王守一顿了顿: “甚至将镇抚司引入局中,也是为了增加变数,给这场赌斗增加难度。” 唐郁喃喃自语: “烟雨楼和唐门玩的这么花?” “竟然拿刺杀开盘做赌。” 陆离冷笑几声: “刺杀本就是他们最拿手的筹码,只不过他们机关算尽,却没算到你这个妖孽。” 唐郁不置可否,即便没有算到他,杨德胜还是死了。 说白了,他也是两家此刻组织用来增加赌斗竞争性的棋子罢了。 王大发挠了挠头,垂头丧气: “其实想杀我们的人,不少。” “西蜀旧人,倒斗同行,江湖仇家,甚至赵大哥他们的后人。” 西蜀旧人,知道他们私吞古国地宫的宝藏,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倒斗同行和江湖仇家,觊觎他们累积的财富,很乐意落井下石; 赵陆鸣等人的后人,知道王大发他们私吞宝藏,并且从此隐匿江湖。 赵陆鸣等人深陷囹圄之时,更是见死不救,很可能将三人的死归咎到剩余的六人身上。 王大发没办法确定,究竟是谁想杀他们。 唐郁安慰道: “没关系了,现在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阶段,烟雨楼和唐门都在盯着你。” “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帮你活下来,将烟雨楼和唐门的刺客逮捕归案。” 第157章 一个多月 得到镇抚司的承诺,王大发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果能活,谁又愿意死。 陆离却犯了难,理论上来说,通明馆负责情报收集,崇武馆负责任务执行。 保护王大发的事情应当落在陆离的肩膀上。 但烟雨楼和唐门规格太高,细雨和唐门派出的刺客,又都是后天圆满境界的高手。 崇武馆里,只有陆离和唐郁能够得上过招的资格,了不起最多再请王守一出手。 两名后天圆满境界的刺客虎视眈眈,任何一点疏忽,都有可能导致王大发丧命。 但是王守一和陆离还有大把的事情需要处理,不能时时刻刻盯着王大发。 所以让王大发留在镇抚司内是最好的选择,另外让唐郁作为王大发的贴身护卫。 寸步不离地保护。 王守一让人给王大发在镇抚司内收拾了一间独立院子,每天有专人负责送餐食。 其余时间,则严禁司内的其余人靠近院落,唐郁被安排住在王大发的隔壁。 同样是独栋院落,两人的院子之间还开了一扇小门,方便直接往来。 唐郁无奈叹息:“这是要打上持久战了。” 他和苏北打了一声招呼,收拾了一些细软,住进了镇抚司中。 王大发也让家里的仆从采买了各式各样的日常吃穿用度的物资。 然后用了三辆豪华马车,直接送到镇抚司的大门口,引得周围百姓纷纷侧目。 当晚,陆离气得指着王大发,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么大张旗鼓?是生怕烟雨楼和唐门不知道你在镇抚司?” 王大发唯唯诺诺不敢还嘴,但用的,吃的,穿的,锦衣玉食,一样没少。 最开始的几天,王大发非常紧张。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开门取一下放好的餐食,绝不踏出小院半步。 但好在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不知是不是碍于镇抚司的插手,烟雨楼和唐门没有半点动作。 唐郁则老老实实扮演一个贴身护卫的角色,除了每日早上练气练刀,锻体修身。 剩下的时间都和王大发待在一起,或者就坐在王大发的小院里。 唐郁每日规律生活,心态平静无波。 但王大发却越来越焦躁。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监牢里的犯人,被关在镇抚司的院子,一日三餐送到门口。 虽然没有人禁止他出行。 但他觉得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一出门就感觉脖子凉飕飕。 如此又过了九日,无事发生。 他们甚至不知道烟雨楼和唐门是否还在暗中窥视,或者早已经离开锦城。 这是薛定谔的猫。 只有当刺客出现的一刹那,存在与不存在的两种可能,才塌缩为一种。 唐郁依然兢兢业业,跟在王大发身边。 王大发则逐渐放松了心态,时不时地走出小院逛一逛。 王守一和陆离看着半个多月无事发生,也逐渐放开对王大发的管控措施。 允许他在镇抚司内自由活动,除了机密要地,其他的地方都可以任意出入。 毕竟,长时间的禁闭,是会让人发疯的。 在这一点上,王大发和圆宁倒是有很多共同语言,圆宁也是名义上在镇抚司服刑的状态。 不过他倒是可以借着一些隐秘的任务外出,前提是不要暴露行踪。 因为唐郁的缘故,圆宁闲来无事倒是经常来两人的小院里串门。 圆宁曾经是和尚,现在也坚持修炼金刚宗的禅定功夫,心态比起唐郁有过之而无不及。 算来算去,三个人只有王大发的心态越来越爆炸。 他时常怀念着自己的深宅大院,古董玉器,山珍海味,以及十三房小妾。 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家里的仆人有没有照顾好她们。 在镇抚司待的太久,他偶尔会产生一种幻觉,自己先前锦衣玉食的生活是不是一场梦。 如此疯癫边缘的日子又过了半个月。 烟雨楼和唐门的刺杀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事实上,也确实过了很久。 某一天,王大发忽然说要回自己宅院,如此囚犯一样的生活,他还不如去死。 王守一和陆离拦都拦不住,只能无奈地任由他离开,只是仍然叮嘱唐郁去送他。 王大发倒是没有太过嚣张地大张旗鼓,只是趁着夜色坐上了一顶管家安排的豪华轿子。 当天夜里,顺顺利利地回到他自己的奢华的高门大宅。 走下轿子,王大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连空气都如此甘甜。 那是自由的味道。 他笑着对轿子旁边的唐郁说道: “唐大人,一个多月来劳您费心了。 这几日就宿在我这里吧,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唐郁嘿然一笑:“你放心,我的任务还是看顾你的周全,自然不会走。” 王大发给唐郁安排了一间独立大院,配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服侍。 这是王大发花了重金从千金楼赎来的娘子,服侍人的功夫那可是一绝。 好男怕缠女。 唐郁被两个水蛇一般的小娘子贴在身上,顿时无法抽身出来。 王大发乐呵呵地叮嘱道: “唐大人,好好享受,这可是当年千金楼的双壁,多少文人墨客只求一亲芳泽。” 从唐郁的院子出来,王大发去了自己的藏宝的密室,这是他多年来积攒的古董玉器。 当年他在搬山九义之中,就是负责最后的销货环节,对于各类古董玉器有独特的偏爱。 在没发生这档子事儿的时候。 他每每做生意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到自己收藏宝物的密室里,好好过一过眼瘾和手瘾。 然后才是吃一顿山珍海味和好好慰问一下自己的十三房小妾。 密室就在他的卧房床榻之后,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第七房小妾,翠儿知道。 翠儿是王大发最疼爱的小妾。 他自知盗墓倒斗有损阴德,所以没有求娶正室,也没有留下子女,专注于享乐人间。 故而翠儿在王家家宅里的地位,就如同主家夫人一般。 王大发脚步匆匆,难掩兴奋激动的心情,不一会儿就走到宅院正中央的厢房。 一把将门推开。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王大发的眼前。 翠绿的秀禾长裙,一袭青丝如流云垂落,俏丽的面容亦嗔亦娇,一声甜甜的呼喊: “老爷这么久没回来,翠儿可想死你了。” 第158章 意不意外 王大发倒是不意外,翠儿深知他的喜好,经常陪他出入密室。 如今来卧房候着他,明显是料到他一回来肯定先到密室里看他的那些宝贝。 翠儿身姿摇曳,翩然上前,挎上王大发的臂弯,佯装生气道: “老爷还是一回来就看那些死气沉沉的老物,可见一点都不想我。” 王大发乐呵呵地笑了笑:“怎么会,除了想我的宝贝,就是想你了。” 翠儿撒娇式地轻轻敲打王大发的胸膛,倒是没有再不依不饶。 这就是王大发喜欢翠儿的原因。 喜欢撒娇,挠得你心痒痒,但又极有分寸,能够把握住那个最合适的度。 他携着翠儿来到床边,在床尾的夹角处找到一个隐蔽的木横条。 掰住木条,用力向上一提。 轰隆隆一声响动。 床榻一边的一堵墙缓缓移动翻转,开启一个黝黑的通道,这便是他收藏珍宝的密室。 王大发咧着嘴角和翠儿走进通道,那堵墙立刻隆隆作响转回原位,从外面丝毫看不出异样。 密室的通道并不狭窄,反而很是宽阔,呈现一个“回”字向下延伸。 墙壁两侧,每隔着五米就嵌着一对夜明珠,幽幽光晕照亮漆黑的通道。 通道尽头则是一片小型空地。 空地四周,各有一道雕刻精细的木门。 正北侧是存放珍宝的仓库,西侧为厢房,东侧为厨房,南侧是杂物房。 王大发径直朝着存放珍宝的仓库走去,却发现自己臂弯处的一对柔荑突然不见了。 翠儿正俏生生地站在原地,眉目微微低垂,在夜明珠的幽光里,看不清面目。 “翠儿,你杵在那里做什么?” 王大发忽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起来,密室安静得有些吓人,翠儿也变得有些陌生。 “这一个月来。” “你真是让我等得好苦呀。” 声音,不对! 虽然声线柔和,但这绝不是翠儿的声音,而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声。 王大发瞬间感到头皮发麻。 定睛望去,夜明珠的幽光里,哪里还有什么俏丽的翠衣娘子。 空地上站着的,分明是一个身着青衣短衫,容貌俊美,妖里妖气的男人。 一抹银光在对方的指尖闪烁,那是一枚银针。 王大发感觉喉咙发紧,声音都变得嘶哑。 “你是,烟雨楼的,细雨。” 细雨轻笑一声。 他的声音再度变成翠儿的娇媚甜腻: “总算还是记得奴家。” 原本悦耳动听的声音,此刻在王大发听来却感到异常刺耳,充满某种恶趣味。 王大发只感觉到一阵冰寒,他身形一下子颓然,颤颤巍巍地问: “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 “我身后仓库里的珍宝,任你随意挑选!” 细雨笑语盈盈。 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他的心情自然不错。 所以也愿意多说两句。 毕竟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王大发已经是待宰的羔羊。 他语气揶揄。 “虽然条件很诱人,但是刺客的信誉,那可是比黄金更加珍贵的东西。” 细雨微微抬起那双洁白而细腻的手: “说了这么多,也该上路了。” “恕我不能让你再看一眼你的宝贝。” 王大发的心头一紧。 只见细雨素手一挥,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破空声。 八枚银针瞬间瞄向王大发的手脚要穴。 王大发想要躲闪,但是他太疏于练功,身体仿佛都僵硬了,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闪烁的银芒,似乎是避无可避。 突然。 叮的一声。 虚空之中隐隐传来一声细微的脆响。 王大发毫发无伤。 八枚银针却掉落在地上。 变化太过突然,王大发一时间有些懵。 细雨却仿佛不惊讶。 “我就知道,你一定在。” 柔和的声音回荡在密室之中。 但,这话不是说给王大发。 而是一个一直存在于密室之中的第三人。 夜明珠的幽光下。 一根微不可察地隐线缓缓飘落,而后又迅速飞回西南一角的黑暗阴影里。 就是这根细线,将细雨的银针挡下。 一道人影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王大发瞳孔巨震,感到后脊发凉。 密室里一直有人!而他竟然丝毫未觉。 那是一名灰衣青年,穿着寻常的粗布麻衣,但是相貌却是平平无奇。 属于那种一丢进人群里,王大发都要找半天的类型。 这青年的存在感是在太弱了,尤其在这昏暗无光的密室里,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细雨神色一正。 这就是一直以来与他相较的对手。 “久违了,唐门…” “唐无火。”那名青年淡淡地说道。 细雨本就知道最后的刺杀绝不轻松。 一个多月的等待。 对于一个专业刺客来说,不算什么,他甚至有过潜伏半年,乃至一年以上的时间。 只为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相信唐门的刺客也是同样在暗中耐心等待着。 毕竟只要杀掉王大发,唐门就能赢得这场赌局,他们绝不会半途而废。 没想到的是,一直到了最后关头,在细雨对王大发出手的时候,唐无火才终于现身。 呵,真是阴险的家伙。 王大发心如死灰,靠着仓库的大门缓缓跌坐在地上。 烟雨楼、唐门都到齐了。 他现在已经是瓮中捉鳖的那只老鳖,只不过最后不知道由谁来捉。 细雨没有再看王大发,而是凝神望向唐无火,因为他发现只要稍微一走神。 唐无火的存在感就羸如微火,随时都会消失,这让他心头警觉大盛。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功法,简直就是为刺客量身打造的。 唐无火也是凭此功法秘技,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前几次的刺杀。 细雨知道,想要杀掉王大发,唐无火是一个绕不开的坎。 “看来我们两个要先做过一场。” “否则谁也没办法安心杀人。” 唐无火静立在原地,没有言语。 但他的手上已经悄然出现一缕刀丝隐线。 密室安静如一汪死水。 没有半点波澜。 骤然,空气中传来一道轻微的细响。 细雨和唐无火两道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 昏暗密室里,刹那之间响起连绵不绝的轻微、幽咽的爆破低鸣。 夜明珠的幽光里,看不到任何身影攒动。 但是密集的气劲交击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传来。 细雨和唐无火的身法如鬼魅,仿佛跨入另一个黑暗的次元,无声无息,无处不在。 只剩王大发靠坐在朱漆大门上,目光怔怔,默然无声。 第159章 惊不惊喜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一百年。 黑暗的密室里,觉察不到时间的流逝。 哗的一声。 细雨和唐无火的身影再度出现。 细雨站在空地中央,唐无火半边身子照在阴影里,两人站立的位置没有丝毫改变。 王大发眨了眨眼睛,他甚至不确定,刚才两人是否真的有移动过。 又或者只是他在昏暗环境里产生的一种幻觉。 细雨的左脸颊上,有一道非常细的血线,缓缓渗出鲜血,那是刀丝隐线划出的伤口。 唐无火的左臂,有鲜血顺着手掌滴落,那是银针刺出的伤痕。 刚刚谁也没占到便宜。 王大发揉了揉眼睛,黑暗里太过凝神,让他的眼睛变得有些干涩。 他在心里暗自比较起两名刺客。 唐无火是传统意义上的刺客,沉默寡言,存在感薄弱,讲究隐匿和一击必杀。 而细雨则是新派代表,性子更开朗一些,追求杀人的结果,而不是太过注重过程。 细雨咧着嘴角,眼中闪烁着兴奋:“不愧是唐门,简直就是为了刺杀而生!” 唐无火依然没有表情。 但不代表他没有动作。 王大发就感觉到他的存在感,更加的稀薄,下意识就要将其忽略。 细雨也逐渐皱起了眉头,他的气机锁定,几乎就要捕捉不到唐无火的气息。 唐无火忽然后撤一步。 细雨脸色微变,猛地急扑而来,银针如雨,向着对方退去的方向劲射而去。 然而却未能阻止唐无火迈入身后阴影,然后彻底消失在感知之外。 不仅是王大发,就连细雨也完全觉察不到唐无火的踪迹。 当一个刺客进入了无法察觉的黑暗之中,那他的威胁绝对会成倍增长。 细雨微微眯起眼睛,他心思急转。 身形方一落地。 继而踏地急转,向着王大发扑过来。 细雨的两指间银光闪烁,好像东方的启明星,美丽却跳动着危险的气息。 既然摸不到踪迹,那我就逼你出来! 唐无火不可能任由他将王大发杀掉! 只用了一瞬,细雨已经闪到王大发的眼前,一枚银针距离他的喉咙堪堪三寸。 电光火石之间,身穿灰衣的唐无火骤然出现在细雨身后,手上一柄短剑直刺后颈。 刺尖上跃动着危险黑芒,锐不可挡。 细雨嘴角挂起一抹微笑。 早就在等着着他这一击,细雨浑身凭空一旋,面向唐无火,气劲一凝一放。 无数枚银针飞射而出,如同漫天落雨,遮天蔽日将唐无火全身都笼罩。 面对漫天的银针如雨,唐无火不闪不避。 只听到嘭的一声,一阵短促的炸响。 唐无火周身气劲震荡,仿佛涌现出地狱里的黑色火焰,在他周遭翻滚跃动。 黑炎一接触银针便如同附骨之疽,将银针上的气劲烧灼殆尽。 唐无火周遭的无数银针,倒是被他的黑色火焰一般的气劲烧去了大半威力。 银针没了气劲的加持,只在他的周身留下深浅不一的伤口。 与此同时,唐无火快至无影的短剑,也已经距离细雨的胸口不到三寸的距离。 他拼着受伤,也要兵行险招拿下细雨! 细雨心中震惊。 他竟是未想到唐无火还藏有暗招,内劲爆发竟然有如此强悍的护体之效。 这便是百年宗门的传承底蕴吗? 短剑已经距离太近,细雨只来得及运起身法,勉励避开要害。 然而,他忽然觉察到一件更加令人惊悚的事情。 细雨的身后猛然爆发出一阵如渊似海的气势,这种感觉,是后天圆满! 只见“王大发”嘴角挂着一抹微笑,单拳凝握,拳锋上陡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 犹如自北海的万丈深渊,有吞噬一切,万物归墟的之态势。 前后夹击! 细雨瞬间陷入史无前例的危局。 噗! 唐无火的短剑刺入细雨的胸膛。 因为异变陡生,他下意识地收了几分力道。 细雨尚未来得及反应。 他的身子又不由自主,被“王大发”拳风上的绝强吸力拉扯回去。 细雨神色惊恐,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内力也不受控制地向着深渊流淌。 “王大发”单拳蓄力,手臂肌肉如丘陵般隆起,向着细雨一拳轰出。 无与伦比的拳劲如江河倒灌,细雨根本来不及闪避。 伴随着轰隆一声惊天巨响,他整个人结结实实被一拳轰飞出去。 哗的一声。 细雨狠狠地撞在一侧的墙壁,砸出道道裂纹。生死不知。 密室归于宁静。 “王大发”一张胖脸展颜微笑。 “惊喜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唐无火,竟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不是王大发!” 他和细雨鹬蚌相争,竟让这个冒牌的“王大发”渔翁得利。 他先前隐藏在密室之中,原本就感受到王大发有一丝丝不对劲,只是并不确定。 后来,细雨以王大发性命要挟,唐无火也只能现身出手,他不敢赌。 毕竟,如果是真的王大发,那么唐门在刺杀赌局中的优势又会被追回来。 可惜,他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王大发”一手摸向耳朵后面,然后用力一撕,一张人皮面具飘然而落。 而后,他的身体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身形竟凭空长高一节。 一个清朗俊秀的少年出现在眼前,他随手将披在外面的长袍丢到地上,露出一身黑色劲装。 少年的腰间,斜挎着一把黑色刀柄、黑色刀鞘的连鞘厚背长刀。 唐无火眼神微微一凝,缩骨功。 黑衣少年微微一顿,冲着唐无火咧嘴一笑: “果然是你。” “我该叫你唐无火,还是阿火?” 唐无火经历过短暂的惊讶,又迅速恢复了冷静的表情:“随你。” 他虽不再言语,心里却思维急转。 这便是镇抚司的计策。 李代桃僵,让唐郁易容成王大发的样子,安安稳稳地守株待兔。 而真正的王大发,恐怕仍然在王守一身边。 令人意外的是,没想到唐郁的易容之术如此高妙,不仅是容貌相差无几。 更关键的是他的行为举止、性格和情态的转变,与王大发基本如出一辙。 他和细雨都多次潜入过镇抚司,搜寻并观察过王大发的踪迹。 却从未觉察到有任何不妥。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唐郁和王大发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调换身份: “没想到,你还精通易容呵。” 唐无火回想了一遍来龙去脉,不由地说了一句,他的语气虽然平静。 但是唐郁却隐隐听出一股不甘和可惜。 第160章 追与逃 司空摘星的易容术独步天下,这是一种从心灵到外在的彻底转变。 唐郁最开始跟在王大发身边,仔仔细细观察了三天,将他的行为习惯全都铭记于心。 然后便是整理心灵,彻底易容成王大发的模样。 他本以为烟雨楼和唐门会潜入镇抚司伺机动手,可是这两家伙实在太过谨慎。 他就一直等啊等。 后来甚至在镇抚司内到处乱跑,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都没有等到两人出手刺杀。 唐郁和王守一、陆离一合计,猜测细雨和唐无火必定还在暗中观察。 便耐下性子等了一个多月。 然后按照王大发的性子,在等待的过程中逐渐表现出焦躁,松懈,渴望自由的种种情绪。 一切都极为自然,顺理成章。 最终造就今天的刺杀机会,一个镇抚司刻意营造的机会。 唐郁有足够的耐心,多次濒临险境而忍住不动。 他就是赌定烟雨楼和唐门的人会在最后关头大打出手。 毕竟王大发就一人,不能分给两人同杀。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如今,细雨身中唐无火一剑,又被唐郁一拳打中,彻底失去再战之力。 唐无火经过与细雨的缠斗,内力消耗不小。 刚刚为了拿下细雨,又拼着硬杠漫天银针,如今浑身上下已经是血迹斑斑。 他状态并不太好。 相反。 唐郁坐山观虎斗。 神气完足。 更是将两人的武学特性,绝招秘技看了个大概,知己知彼,胜券在握。 “要不要束手就擒?” “我在司内天牢给你寻个好位子。” 唐郁含笑。 唐无火没有回答。 他的话本就不多。 只是手上的短剑剑身,悄然攀上了一层黑色火焰,他已经用行动表明态度。 唐无火身形一动,悄然后退,犹如一团黑色火焰,向着密室出口飘然而去。 刺杀不成,即刻远遁! 这是刺客的必备守则。 唐郁眼中掠过一丝兴奋,唐无火作为大派宗门的天骄,底蕴比细雨更强。 他身形凌空一闪,向着唐无火追去。 咦? 唐郁脸色微微一凝。 铮的一声!刀鸣极速响起。 黑色刀光乍现! 劈向空无一物的虚空。 继而,无数刀光在唐郁周身绽放。 嘭嘭嘭。 一阵密集的脆响。 仔细看去,无数刀丝隐线被唐郁斩成两截,飘落在地上。 唐无火竟无声无息布下无数刀丝隐线。 若非唐郁眼力惊人,提前觉察。 如果就这样贸然撞上去,即便肉体横练不至身死,也会被切割出无数血痕,身受重伤。 唐郁撇了撇嘴。 呵,真是狡猾的家伙。 被这么一耽搁,唐无火已经快摸到密室门口。 唐郁用力一踏地面,身形犹如炮弹瞬间蹿上石阶,横刀一斩,刀光化为一道细线。 铛! 短剑与黑刀相交,发出一声脆响。 黑色火焰倏尔大作。 从短剑扑向黑刀。 然而却又被北冥真气深渊般的吞噬力,丝丝缕缕吸扯,不仅没有将唐郁的气劲烧灼。 反而让他的刀芒变得更盛! 咦? 唐无火面露惊疑,好邪门的内劲! 他放弃内劲相抗,短剑一拨一引,黑炎瞬间爆发,将唐郁的黑刀震开。 强烈的气劲碰撞,顿时将密室暗门炸开了个口子,唐无火身形一闪,从开口处窜出去。 唐郁紧追而上,忽然身形一顿。 唰唰几道刀光。 墙壁开口处的几道隐线再度被斩断。 唐无火在窜出去的一瞬间,就将隐线布置好,阻拦唐郁的步伐。 唐郁眼眸中亮光大盛,面对如此高手,要是一不小心,随时有可能翻车。 他身形消失,再度追了上去。 … 唐郁刚一踏出密室,便感受到一阵狂风暴雨气劲波动。 庭院之中。 “唐郁”手持一杆银枪,携千军万马之势,化出连绵不绝的枪影,将唐无火笼罩在内。 这人正是易容成唐郁的陆离。 他等到唐郁去了密室,便推开两个纠缠他的小娘子,揣了长枪到厢房外。 择机而动。 后来碰到从密室里窜出来的唐无火,一看便是刺客模样。 陆离那是二话不说,挺枪便上。 破阵枪势如虹。 以绝强战意与兵戈杀伐之气摧毁对方心智。 正面对扛刺客有天然的优势。 再加上唐无火消耗不小,一时间竟然被压制无还手之力。 眼看唐郁出来。 唐无火手上短剑一撩,将陆离的银枪拨开,趁着空挡,无数暗器挥手袭来。 铁蒺藜,龙须针,飞镖,飞刀接连不断,形成一道暗器长虹,笼罩了陆离和唐郁。 这情形分外眼熟。 但暗器的速度和威力都更胜不止一筹。 陆离撤枪回守,重重枪影化为一道天幕,将袭来的暗器全都挡下。 唐郁身形凌空拔高,毫厘之差躲过飞袭: “细雨在密室里,我去追!” 足尖轻点一枚空中的飞镖,唐郁旋身猛地飞出,化为一道飓风,向着远遁的唐无火追去。 … 折腾了一夜,此时刚刚黎明破晓。 大街上空无一人。 唐郁的气机如刀,堪堪捕捉到唐无火似有若无的存在。 若是游人如织的白天街道,恐怕真的就要让唐无火游鱼归海了。 夜风凛凛。 熹光如微。 唐郁翩然凌空,犹如御风而行。 唐无火的轻功同样不俗,速度其快,更兼具轻身和隐匿的特性,无声无息。 每每在房梁一踏,瞬间飘出十丈开外。 配合刀丝隐线和暗器,一时间将唐郁拖在十丈开外,但是却完全甩不掉。 唐无火感受着快速消耗的内力,身形一顿一转,向着蜀中大街窜去。 唐郁眼神微微一缩,紧随其后。 … 川阳书院。 未央湖,湖心亭。 两道身影对坐。 石桌上摆着一个棋盘,上面黑白子分庭而立,正厮杀的不可开交。 李谨言一袭青衫,执白子。 仁先生黑袍锦衣,执黑子。 棋盘旁边,一壶清茶,热气腾腾。 李谨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凝神,微微一笑。 捉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面。 “你输了。” 仁先生沉默。 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否认。 就在两人对话落罢之际,一道身影从竹林闪出来,出现在未央湖边上。 相貌普通,神色平静,正是唐无火。 他身上的灰色短衫有星星点点的褐色痕迹,那是被细雨的银针透体造成的伤势。 银针已经被他用内力逼出,只是身上的衣服却根本没有时间换掉。 第161章 第二次对谈 呼呼一阵劲风吹落。 未央湖面上荡起一圈又圈的涟漪。 唐郁乘风而来,翩然从天际飞临。 而后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湖边。 抬眼望去。 李谨言和仁先生于亭中品茶对饮。 唐无火静静地站在仁先生身后,面无表情,因为追逃而紊乱的气息,也逐渐平稳。 唐郁轻叹一声。 早在唐无火转向往蜀中大街流窜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第一次见到唐无火,就是在川阳书院的未央湖心亭。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除了他,还有一位深不可测的仁先生。 只是没想到一个多月过去,那位仁先生竟然还没走。 唐无火是唐门的天骄,仁先生自然也是唐门的长辈,有他庇佑。 唐郁再想要缉拿唐无火,怕是很难。 唐郁有些意兴阑珊,捉不到唐无火,他又拿不准仁先生的目的。 正犹豫要不要转身离开。 “阿郁。” “既然来了,便到凉亭一叙吧。”李谨言的声音遥遥传入唐郁的耳朵。 无奈。 书院院长亲自邀请,这面子,不去也不行! 唐郁拢拢衣袖,将身上的灰尘拍打干净,施施然走进凉亭。 向着李谨言和仁先生恭敬见礼: “两位前辈有礼,小子正在缉拿刺客。” “没想到碰到两位前辈清晨对弈。” “真是好兴致!” 李谨言哈哈一笑; “我们两个老人家,睡觉少,起的早,很正常的嘛。” 说罢,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唐郁虚着眼瞥了一下李谨言。 属于是睁眼说瞎话。 “缉拿刺客?”仁先生挑起了话头,威严的面相上,挂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位。” 唐郁伸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唐无火。 唐无火没什么反应。 “有什么证据?” 仁先生挑了挑眉头。 唐郁,呃,你看不到他满身血迹? 但他只敢在心里这么吐槽。 “阿火兄弟出现在王大发的密室,意欲行刺,被我镇抚司撞破,证据确凿。” 唐郁一本正经地打着官腔。 仁先生微微一笑:“天下奇人异事众多,或许是有人假扮也不无可能?” “我一路追踪而来的。”唐郁心态平静。 “天黑路滑,容易打眼。” “他手上的刀丝隐线,与刘金财、杨德胜被杀的伤口吻合。” “天下不仅隐线能造成切割伤口,而且也不是只有阿火会使刀丝隐线。” “他满身血迹,就是打斗时留下的。” 仁先生点点头,转身向唐无火叮嘱: “一会儿去换一件衣裳,把身上的烧了,别留下痕迹。” 唐无火点点头。 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仁先生的反应。 唐郁:“…” 一连串快问快答,强词夺理。 唐郁内心从大为震撼到毫无波澜,只想单走一个六字。 李谨言笑着抿了一口茶: “别欺负小辈了。” 李谨言微微侧向唐郁: “唐门之中,他最护短。” “你既没有当场拿下阿火,那今天你恐怕是带不走他。” 唐郁向着仁先生拱了拱手: “不知仁先生尊姓大名,是唐门哪位前辈?” 仁先生端起茶杯,饮尽。 阿火立刻上前给他和李谨言续上。 “唐青仁,唐门门主。” 仁先生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不知是不是唐郁的错觉,他竟然觉得唐青仁的冷若冰山里,隐藏了一丝慈祥。 “既如此,那在下就回去复命了。” 唐郁不愿留在这里被唐青仁埋汰,转身欲走。 “听说你手里有一柄飞刀。” 唐青仁的声音原本浑厚而威严,此刻听来却有一种如鲠在喉,仿佛很是纠结。 终于说到正事了。 一柄银色飞刀出现在唐郁手中。 “这个?” 唐青仁情绪一瞬间泛起波澜,竟然足足有两息才平复。 这对于他这个级别的高手来说,太过匪夷所思。 除非是遇到了足以令他激动的事情。 “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唐郁沉默,却依言上前几步,双手将飞刀递到唐青仁的面前。 唐青仁将飞刀拿起。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是取一件绝世珍宝。 唐郁想到自己拿着飞刀剔骨削肉、割草劈柴,心中有产生了一丝丝危机。 嗯,绝不能告诉唐青仁。 唐郁这边思绪漫无边际。 唐青仁摩挲着刀柄处的唐字,眼神微微放空,也陷入了追忆。 唐无火一动不动。 像个一块没有感情的木头。 李谨言起身悄然离开,反正该来的人已经来了,他这个工具人也可以悄然退场。 不知过了多久。 唐青仁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从亘古传来的悠扬回响: “你的父亲,叫唐青羽。” “是唐门人。” “猜到了。”唐郁飞快地回道。 “我们这一脉有兄弟两人,妹妹一人。” “我比青羽早出生一刻,所以我为兄,他是弟,小妹则比我们小十二岁。” “你应该叫我,大伯。” “我虽自负,但你爹的资质却比我更强,他是那一代的唐门天骄。” “只是后来…”唐青仁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措辞,但最终只蹦出三个字。 “他死了。” 唐郁愕然,死了? 在遇到苏北之前,他曾经以为他的便宜老爹被流寇山匪所杀了。 之后他以为对方只是回到了唐门,想起了他流落在外的老婆儿子,故而派人来寻。 没想到他今日听到的消息,却是说他的便宜老爹早就不在人世了。 呼。 “那真的太可惜了,我并没有太多关于他的记忆。” 唐郁说的是事实,他接受的原身记忆里。 只有一两个闪回的片段。 让他隐隐有一个模糊青年人影,但是更多的印象则是完全没有了。 唐青仁叹息一声:“若不是他死的早,又怎会任由你们母子流落在外。” 唐郁感到奇怪。 “他为什么不带我们回唐门?” “难道他的死,和唐门有关?” 唐青仁眼神望向唐郁,闪过一抹赞许。 “你很聪明。” “但个中缘由,我尚不能和你明说。” “除非…你是唐门弟子。” 唐郁眉头微微一皱,看来他老爹的死,还藏着其他隐情。 唐青仁突然望向唐郁,神色严肃: “所以我现在要正式问你。” “你愿意回归唐门吗?” 唐郁眼睛微微眯起,这个问题… 就连唐无火也竖起了耳朵。 第162章 回不回 “回归又如何,不回归又当如何?” 唐青仁深深地看了唐郁一眼,让他有一瞬间觉得天地翻覆,山海俱倾。 “你的根在唐门,自当认祖归宗。” 唐郁皱了皱鼻子,不置可否。 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青年,他对血脉和归根文化看的比较淡。 就算是原身站在这里,没见过两眼亲爹,恐怕对于唐门也没有什么归属感。 唐青仁望着唐郁沉默不语,便知道这个理由没什么说服力。 “宗门家族的传承、修炼资源都是江湖散人无法比拟的,多少人渴望加入宗门…” “怎么到你这里, 就像唾手可得的物件,还要挑挑拣拣?”唐青仁挑眉。 唐郁嘿嘿一笑,伸手指了指唐无火:“唐门的天骄,不也要靠着大伯您才能躲过缉拿吗?” 这一声大伯,叫得唐青仁心情舒畅。 只是唐无火脑袋上缓缓冒出几个问号,你不想回宗,夹枪带棒提我干嘛? 唐青仁朗声大笑:“你小子嘴够损,真有点儿你爹当年的样子。” “也罢,你不愿就不愿,李谨言在这里,我也不能绑你回去…” 唐郁插话道: “呃,我也没说不愿…” 嗯?你小子耍我呢? 唐青仁眼睛眯成一条缝,闪过一道危险的亮光:“你最好把话一次性说完。” 唐郁赶紧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哪天真想回去,那我自己会回去。” “毕竟这次也算确定了,我这身体里,留的是唐门的血。” 唐青仁冷哼一声: “你小子说得轻巧,像是去游山玩水一样,我可和你交个地儿,唐门可不是易与之地。” “除却我们这一支,还有十几支家族亲戚。” “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你回去。” 唐青仁语气更加严肃: “我虽为唐门门主,但是还有许多家族长老,他们在门里的影响力颇大。” “在我之上,更还有老太太主持大局。” “你若是想回去,最好做足心理准备。” 唐郁此刻脑海上也不禁冒出几个问号。 本以为是痛哭流涕的认亲局,没想到演变成了勾心斗角的宫斗局。 “啊这…”,唐郁沉吟片刻:“那我是该要好好考虑一下。” 唐青仁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你爹的坟还立在后山荒地,往后能不能迁入祖内的坟茔,还要落在你身上。” 唐郁眼中泛起疑惑,简直越说越玄乎。 “这个原因也是我回唐门的时候,才能细说?” “没错。” 唐郁皱了皱眉头,不得不承认,唐青仁的话成功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湖心亭中又恢复了宁静。 唐郁心中却不平静。 唐门,可回可不回,唐郁原本没有执念。 但是从唐青仁的话里,唐郁有了一个模糊的大概猜测。 他的老爹,唐青羽貌似过去犯了大错。 不仅连累自身横死,而且死后不能埋入祖坟,名字不入祠堂。 在唐郁看来,这件事还是有必要搞搞清楚。 至于原因: 第一就是,在这个父债子偿的古武世界,唐郁可不想无缘无故被人盯上。 所以,他要知道便宜老爹犯过什么事儿,他好有个心理准备。 第二就是,虽然唐郁有系统傍身,但是随着高武世界的面纱逐渐被唐郁揭开。 各家传承底蕴也逐渐浮出水面,唐郁也想见识见识唐门的传承。 毕竟从唐无火身上,他已经略微窥见唐门秘技的玄妙。 第三就是,他虽是穿越而来,但毕竟是借尸还魂,身上留着唐青羽的血。 如果力所能及的话,他也想去祭拜他的坟茔,帮他认祖归宗,这应该是每个古人的心结。 唐郁缓缓道: “如果我想好了,我会回去的。” 唐青仁抬眼望了望时辰: “好,届时就找苏北带你回来。” 唐郁微微一愣,旋即点点头。 苏北是唐门弟子,其实早就有端倪。 话也说的七七八八,唐青仁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仿佛山岳一般,将晨光遮掩。 “出来太久了,今天我要启程回去。” “阿火最后的刺杀失败了,他也会跟我回唐门,委托金我们会退给雇主。” “王大发这件事就此了了罢。” 唐郁点头,也没有其他说法。 毕竟唐青仁在此,就算王守一来了,估计也留不下唐无火。 这便是江湖,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唐青仁双手背负,洒然迈步而去,唐无火今跟在身后。 忽然,走出凉亭的唐青仁转身对着唐郁道: “小心魔门的人,他们应该已经盯上你了。” “不过,你小子本事不弱,又有李谨言坐镇锦城,小心谨慎一些,不会有大事。” 唐郁点头,挥挥手:“大伯走好!” 送走了这尊大神。 唐郁赶回镇抚司。 王守一和陆离听罢唐郁的讲述,没有丝毫惊讶。 唐郁狐疑地问:“你们早就知道?” 王守一点了点头。 当日,唐郁向王守一和陆离询问仁先生和阿火,王守一心中就有了猜测。 毕竟川蜀之中,能和李谨言搭上话,还能平起平坐的,找不出几个了。 联想到唐郁的姓氏,他便没有对唐郁直说,而是去拜访李谨言了解情况。 李谨言只是神秘兮兮地对王守一说了四个字:“唐门家事。” 王守一便心中了然。 回到镇抚司便向陆离说明了情况。 既然是家事,两人就没有多嘴向唐郁再提及,反正此次唐青仁来锦城,本就是为了他。 只是在处理搬山九义的事情上,王守一和陆离犯了难。 唐门不仅来了门主。 还来了一个有刺杀任务的刺客。 难办! 若是抓了小的,老的来闹,难以收场。 若是放任不管,朝廷威严有损。 后来还是李谨言传信,让王守一和陆离秉公办理,他来看住唐青仁。 只不过,如果没有当场抓住唐无火,那他也就没辙了。 毕竟唐青仁护短,是出了名的。 唐郁郁闷,没想到只有他被蒙在鼓里,最后才知道真相。 搬山九义的案子告一段落。 细雨被缉拿归案。 因为属于是江湖仇杀。 细雨被暂且打入川蜀镇抚司的天牢,待三司会审之后再做定夺。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仅仅几日的功夫,就传遍了九州天下。 烟雨楼和唐门都在川蜀镇抚司身上吃瘪,不仅没有完成委托,而且烟雨楼还搭进去一个。 川蜀镇抚司的名头一下子响彻了整个江湖。 皇帝听闻此消息更是龙颜大悦,对川蜀镇抚司大加封赏。 王守一和陆离均是加官晋爵,赏赐不菲。 唐郁破案擒贼有功,更是特批晋为地字密探! 第163章 因果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因果业障,脱身犹难。 人之所言、所行产生的因果,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溅起阵阵涟漪。 涟漪与涟漪之间的碰撞就产生了因果纠葛。 江湖之中,数不清的人就像不同的石子,震荡起不同大小的涟漪。 密密麻麻的涟漪构成一张因果循环的大网,让人抽身不得。 搬山九义隐退江湖多年,仍是被仇家找上门,除了王大发侥幸存活,其余人都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局。 这就是因果循环,圆宁如是说。 他和唐郁站在官道上,望着远处浩浩荡荡远去的车队,绵延数里。 车队载着王大发一家子和全部家当,他们准备离开锦城,另觅安宁之所。 他们两人与王大发在镇抚司相处不短时间,多少有一些熟人之情,便来官道上送一送他。 唐郁曾去镇抚司的天牢探望细雨,替王大发打问究竟是谁想要杀他们。 细雨虽然是被唐郁抓进天牢,但心态还不错,既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冷眼相待。 而是如同老友叙旧一样,毕竟做刺客这一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你的雇主。 但关于搬山九义,细雨所知道的和镇抚司打听到的差不多,雇主的消息就更是寥寥。 毕竟烟雨楼是刺客组织,给钱就杀人,没有义务去深究雇主杀人的原因。 不过他也给王大发吃了一颗定心丸,烟雨楼和唐门关于刺杀委托只会接取一次。 若是刺杀失败,则不会再对同一个人出手。 王大发从烟雨楼和唐门两家之下逃得生机,以后即可免于两家的刺杀。 但会不会再有其他刺客或者杀手前来,那就不得而知了。 之后没过了几天,王大发就和唐郁等人说要举家迁离锦城。 望着消失在远方的车队,王大发最后能不能避过追杀,安享余生。 唐郁和圆宁都不得而知。 搬山九义的案子一结,唐郁又从镇抚司搬回了黛子巷的小院。 小院没什么变化,没有了李广兴组织,苏北现在很少外出,每日都赋闲在家里。 她的修为突破至一流境界,如果不和唐郁这个妖孽相比,单论武学进境,同样可称天才。 毕竟她年纪和唐郁差不多,还很年轻。 回来的第二天。 吃过午饭,唐郁拿了两个茶杯,又沏了一壶清茶,端端正正地坐到石桌前。 准备和苏北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我大伯和唐无火已经回去了。” 苏北一袭红裙,安静地坐在他对面: “我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第一次看到你的飞刀…” 那柄飞刀是唐青羽留给唐郁的,刀柄处刻有唐字,代表着唐门亲传的信物。 信物的样式各异,但无一例外都会有唐字标识,比如唐青仁的就是一枚飞镖。 据苏北所说,银色飞刀制式的信物,这些年来只有唐青羽。 唐青仁已经不允许门内亲传再制作同样式的信物。 所以看到他的飞刀的时候,苏北立刻就认出来,他是唐青羽流落在外的血脉。 因为银色飞刀是唐门弟子信物,但唐郁仍不是唐门弟子,所以飞刀被唐青仁收回了。 他说如果唐郁决定回归宗门,并且被接受的话,那柄飞刀就继续给他来继承。 唐郁倒是没什么意见,飞刀在他手里已经沦为处理食材的工具,大于宗门的象征意义。 这其实算是对宗门威严的一种亵渎,收回便收回吧,唐青仁比他更加宝贝那柄飞刀。 唐郁好奇地问道: “那你呢?” “你是亲传弟子?” 苏北摇了摇头:“我只是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唯有天资出众以及有重大立功,方才能被收入内门,外姓弟子也会被冠以唐姓。 之后内门弟子要被门主或各位长老收作弟子,方才称之为亲传。 亲传弟子,是一家宗门之传承根本,也是重点关注和培养的对象。” 唐郁微笑着问道: “那将我带回宗门,算是重大立功吗?” 苏北定定地看着唐郁,半晌吐出一个字: “算。” “所以你离开川北,随我游历至此,也是任务所致。” 苏北眼睛仿佛氤氲着一层雾气,又过了半晌,缓缓答道: “是。” 唐郁轻吐一口浊气,算是搞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明白了。” 唐郁忽然展颜一笑,安慰道: “唐门,我会回去的。” 苏北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秀口轻启: “不急,我等你。” … 时间一晃而过,季节更替,年节将至。 呼啸的北风好像野兽在凄厉吼叫。 唐郁身上穿着黑色劲装,外面披了一件镇抚司玄色锦袍,驾马奔腾在一条乡间小道上。 透过稀疏而暗淡的枝叶,一座小镇赫然出现在眼前。 沥水镇。 在锦城以西。 川江支流沥水,从小镇边上蜿蜒而过。 像一条银色玉带,将小镇环抱起来。 唐郁在镇口下马,牵马继续往镇子里走去。 镇子上来来往往人流如织。 人很多。 道路两旁的摊子和小贩则更加热闹。 买卖的大多是各种年货,屠苏酒,爆竹,春帖,桃符以及各种瓜果。 人群三三两两聚在摊子上挑挑拣拣,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红红火火,一片喜庆祥和。 唐郁也被喜气洋洋的气氛所感染,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微笑。 走到街角的一处茶铺。 里面更加热闹。 茶博士坐在火炉旁边,一手端着一壶茶,一手摇着折扇,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众多茶客围在他旁边,一边喝茶,一边烤火,一边听个响儿。 茶博士讲的是,这九州江湖上的新鲜事儿,其中尤以川蜀为重。 唐郁将马匹系在后面的马槽,然后在最外面挑了个空桌子坐下来。 凭借他的耳力,即使坐在最外面,也能将里面的声音听得清楚。 而且外面茶桌对着街道,视野和风景更好,除了寒风呼啸之外,没什么缺点。 整个茶铺上,只有唐郁坐在外面,因为气温是在有点儿冷。 茶摊伙计穿着棉袄,两只手拢在袖子里面,一路小跑出来,一张嘴,一股白色呵气冒出。 “客官,您这身板,真是硬朗?” “这风吹着,一点哆嗦都不打。” 唐郁微微一笑,将腰间的黑刀解下,放在茶桌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只要勤于锻炼,你也可以。” “一壶热茶,两碟小菜,再给我的马儿加点儿草料。” 伙计瞥了一眼黑柄黑鞘的厚背刀,脸上的笑容顿时咧到了牙根: “好嘞,您稍等!” 第164章 渔翁 伙计动作很快。 半炷香不到,一壶热气腾腾的清茶连带一个小火炉放在茶桌上,还有两碟小菜。 小二接着又端上一盘瓜子花生,苹果梨子: “临近年关,掌柜送的,冲冲喜气。” “客官慢用,有事招呼!” 唐郁含笑拱拱手: “替我谢谢掌柜。” 伙计呵着气,搓着手,跑回茶铺里。 唐郁老神在在,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一边听书,一边看风景。 山水是景,人亦是景。 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高声吆喝的小贩,唐郁看得同样津津有味。 茶铺里,茶博士抑扬顿挫声音传来,时不时还听到吸溜一声,那是在对着茶壶嘴灌水。 这茶博士也是有两把刷子。 高到皇廷深宫的闺房趣事,远到东海之滨的海盗帮匪,全都能侃; 从纯阳道子下山,儒门双杰约战,再到活佛踏入先天,各个能聊。 咕咚一声。 茶博士又咽了一口茶水,稍作歇息之后,折扇哗的甩出一声脆响。 开口继续,这会儿说到了川蜀镇抚司,还有唐郁。 “要说江湖上最大的变化,那还是朝廷建立了镇抚司,而这天下镇抚司中…” “…川蜀镇抚司的风头最盛,而那黑刀又是川蜀镇抚司的风云人物…” 沥水镇距离锦城本就不远。 镇抚司又想要在江湖增加声望,是以周围茶客或多或少都听过黑刀之名。 唐郁一边喝茶,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故事,确实是种新奇体验。 最关键的是,还没有被人口口相传,从而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 这时,打南边出现一个中年渔翁。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 一手拎着长长的鱼竿。 肩膀上挑着长长的扁担。 扁担两头,各系着两个大木桶,不时能看到水花从桶里飞溅出来。 渔翁在街对面停下。 一溜小贩之间恰好给他留了一个空档。 “老赵,来了?” “今天早上收获怎么样?” 旁边的小贩似是与渔翁熟识,笑着开口问。 渔翁将扁担放下,和手里的鱼竿一起靠在墙根,头上的斗笠也摘了下来。 露出一张古铜色的脸,憨厚,饱经风霜。 “还不错,有一些好货。” 老赵一边笑着回应,一边将两个大木桶摆在前面,一眼看去满是鱼影,游曳窜动。 一天的买卖开始。 老赵刚刚坐下,就有人围拢上来。 “老赵,给我挑一尾。”一个妇人挎着菜篮子,菜篮里红红绿绿,就差一位主菜。 老者乐呵一应。 探手,一把将一条肥鱼从桶子里捞出来。 抓起一旁的鱼钩在鱼嘴上穿个窟窿,将一根草绳一穿而过,然后飞快打了个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仅仅花了一息时间。 “给。” 妇人拎起肥鱼,递过一碟铜板,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人挤开到一边。 “该我了,该我了……” 人群在鱼摊前面攒动,老赵的生意很不错,而且来的都是镇子上的熟客。 挑鱼,交钱,有条不紊。 不需要多余的话。 这样很好。 老赵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钓鱼的人,是能够沉下心来独处的。 能够静心地感受自然,感受周遭环境的。 忙碌地招呼了一波客人之后,老赵暂且迎来一个歇息的空档。 他靠坐在墙根,忽然感觉今天有一些不同。 是什么呢? 老赵挠了挠头,东张西望。 不经意间,他望向街对面,神情一怔。 继而嘴上咧出爽朗的笑容,露出八颗牙齿。 原来是多了一道目光,穿过不息的人流。 街对面的茶铺里,一名黑衣少年正一边喝茶,一边笑眼盈盈地望着他。 那不是随意的一瞥。 而是一种审视。 对方的目光,有种锋利的力量。 正午的日头有点盛。 老赵微微阖眼睛,心里泛起了嘀咕。 茶铺里的人来来往往,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茶博士也已经歇息。 现在铺子里的都是凑合一口午饭的路人,唐郁叫来伙计,吩咐道: “小二,给我加一碗牛肉面。” “多肉,多汤。” “好嘞。” 伙计啧了啧嘴。 坐在天寒地冻的铺子外面,一壶茶喝一上午,真是奇怪。 不过很快,伙计也就释然了。 唐郁用了几息时间将一大碗牛肉面嗦完,然后又喝了三大口高汤。 再点上一壶热茶。 看样子是下午也准备在这里继续坐着。 当你专注一件事情的时候。 时间就会很快流逝。 街边的小贩就是如此感觉,他们只是不停地在招呼客人,收钱,给客人装货。 如此重复循环,不知不觉已经夕阳西下。 路旁的小贩已经少了许多。 老赵也将鱼都卖完了,只留了一条。 准备回去犒劳自己,钓鱼人,就爱喝上一口新鲜的鱼汤。 拎起鱼竿,挂上木桶,挑起扁担。 “走了。” “噢,明天还来吗,我帮你占位子?” 老赵沉默了一会儿: “不用留,明天歇了。” 老赵挑起扁担,慢悠悠地往南走去。 踩着夕阳撒下的余晖光影,斗笠上泛起粼粼金芒,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水桶在扁担上一晃一摇,有节奏的应和。 老赵住在沥水边上,小镇最南端,走回去要半个多时辰。 他从夕阳西下,走到月上柳梢。 从人群熙攘,走到空无一人。 哒哒哒。 老赵的脚步走在青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我还是很难想象… 这么一个憨厚老实,热情友好的大叔… 竟然是两年间,在川江上残杀上百人的凶徒…” “恶钓,赵渔。” 一道年轻的声音突兀地从老赵身后响起。 没有传来任何脚步,也没有任何光影流动,就是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 犹如鬼魅一般。 老赵的身子猛地僵在原地。 片刻之后,缓缓转过身来。 一名黑衣少年出现在他的身后,玄色锦袍,腰配一把黑柄黑鞘的厚背刀。 老赵瞳孔微微一缩。 果然是他。 是那个坐在街对面茶铺摊外,静静地盯了他一整天的黑衣少年。 再搭配上腰间的黑刀,银丝云鹤的玄色锦袍,这人就是名动川蜀的,镇抚司黑刀! “你是在叫我?” 赵渔朝着唐郁问道,他的语气憨直,好像真的是因为疑惑而发问。 但他整个脸藏在夜的阴影里,却是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第165章 喂鱼 “这里还有别人吗?” 唐郁一副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的表情。 赵渔没有再搭话。 忽然,他手上钓竿微微一抖,鱼钩带着鱼线划过一个诡异的弧线,旋飞出去! 从唐郁的视野盲区绕后而来,瞬间钩向他的脖颈。 这一招回旋钩,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又兼具夜色的掩护,绝对让人防不胜防。 此刻,唐郁就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仍然在等着赵渔的回话。 电光火石之间,鱼钩已经疾飞而至,距离唐郁脖子也只有几寸的距离。 一抹笑意攀上了赵渔憨厚的老脸。 忽然,只见唐郁两指看似随意地向后一探。 指随意动。 啪的一声。 一个银色鱼钩被牢牢地夹在两指之间。 嗯? 赵渔瞳孔圆睁。 他无往而不利的鱼钩竟然被对方如此两指就轻易夹住? 他那即将绽放的笑脸,顿时僵在那里,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半哭不笑的模样,简直比哭还难看。 唐郁轻笑一声,缓缓说道: “出手这么果断!” “看来我是没抓错人了。” 赵渔没有听到唐郁在说什么。 因为他费尽心思,运转气力,想要将自己的钓鱼竿抽离回来。 他内劲不断涌动,化作一团团力道加持在自己的双手上。 然而却是纹丝不动。 对方的两根手指好像夹住了那一片空间,让他的钓竿进退不得。 不仅如此,赵渔感觉到,对方两指之上,好似有深渊在不断涌动。 不断吸扯自己的气劲,向着鱼钩方向流动,他从未见过如此功法! 赵渔大惊失色,这功法太邪门。 只听过魔门炼血能吸人气血,没听说还能吸取内力的:“你这是什么邪功?” 唐郁淡淡一笑: “我这可是正宗道家心法。” 唐郁双指用力一扯,强横的力道沿着鱼线传导而来,让全力施为的赵渔猛地一个趔趄。 这又是何等力道?! 他赶忙全力爆发内劲,腰马合一,双脚猛蹬地面,青石板上都被挫出两道白痕。 赵渔涨红了脸,整个人将鱼竿举起,身体向后倾倒,几乎平行地面,好像在钓一条大鱼。 他急赤白脸地对唐郁狂吼: “你杀了成千上万人,竟然反倒以杀人名义来抓我,你他娘的在搞笑?” 唐郁嗤笑一声: “你杀人为享乐,我杀人为救人。” “怎可同日而语?” 唐郁两指力道如山似岳,赵渔犹如蚍蜉撼树一般,根本不能牵动他一丝一毫。 既然如此,赵渔下了狠心,反手猛地将鱼竿甩向唐郁。 气劲助推之下,鱼竿像一杆铁鞭,甩出一道残影,向着唐郁当头袭来。 他脚下步伐不停,更是劲力如风,将脚边的木桶、扁担一股脑全都踢向唐郁。 不管能不能阻挡片刻,赵渔也都不去看结果,而是转身便跑。 魔道散修,保全自己是第一要义。 他身形呼啸而出,劲风从两旁刮过,一瞬间就将唐郁甩开老远。 他轻舒一口气,同时内心极其郁闷。 作为一个纵横川蜀各大江流,小有名气的魔道散人,他还从未受过如此委屈。 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毛头小子追得,连吃饭的家伙也不得不放弃。 事实上,他修为不差,也算是江湖一流的水准,放在偏远小城,那是独霸一方的存在。 虽然江湖上还有大把的人能治得了他。 但因为前些年天下战乱。 赵渔又是以船为生,行踪不定。 有心之士尚且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和时间追踪他的踪迹。 这也给了他一种错觉,如此逍遥闲适的日子会一直永远持续下去。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 镇抚司新成立,早早就已经盯上了譬如鬼哭道人和恶钓这样的魔道散修。 这些人多是孤家寡人,独行作恶,只要掌握其行踪,再搭配得当的人选,便能手到擒来。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在通明馆和崇武馆的全力配合下,镇抚司开始清缴在各地流窜的邪魔外道。 这一类任务受到崇武馆密探的疯抢,唐郁也是好不容易才从中枢阁枪到这一块任务简报。 毕竟自从大规模清缴山匪之后,能够动手杀人的机会就不多了,他自然要格外珍惜! 银白的月光之下。 赵渔仓皇逃窜,他的身形如游鱼,气劲如海浪,拨开空气,一窜就出现在十丈开外。 丝滑无比! 这也是他赖以纵横江河的绝技。 可惜,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赵渔跑了两息。 第三息的时候,他刚刚迈出一步。 一声清脆的刀鸣突然从身后响起。 赵渔的余光里,好像看到夜空骤然明亮了一瞬间,那是黑亮的刀光,长夜闪耀。 刹那之间,赵渔仿佛看到深邃的黑夜里,繁星点点从天空坠落。 那景象实在太美,让人天旋地转。 扑通一声。 他整个人身子软扑倒在地上。 脑袋骨碌碌滚到了远处。 “叮,奖励287因果点。” 唐郁的身影缓缓从他身后走来,一抹笑意收都收不住,不愧是作恶多端的邪修。 因果奖励已经远超击杀一般的一流高手了。 此处已经距离沥水不远,隐约可以听到江河拍岸的涛涛浪潮之声。 唐郁黑刀归鞘。 一只手捡起滚落的头颅,从赵渔身上撕下一块布将其裹好,这是完成任务的证据。 虽然野蛮了一些。 然后唐郁一把将赵渔尸体拎起来,北冥神功运转,将尚未溢散的内力吸干抹净。 然后将无头的尸体一路拖拽着走到江边,用力一甩。 尸体被唐郁抛出一道高高的弧线,直接扑通一声落入沥水的江心。 赵渔过往喜欢扮作船夫,诓骗船客搭乘他的扁舟,等到划船到江心位置,就船客驱赶跳船。 他享受看着人们在水中胡乱扑腾,挣扎求存,然后慢慢溺亡的表情。 如今,让他尸体回归江河,算是唐郁最后一点的慈悲。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唐郁望着远处逐渐沉底的赵渔,心中冒出这样的佛家箴言。 和圆宁待久了,杀人之后都会想一想佛家禅语,真是近墨者黑,唐郁摇了摇头。 事情办完。 天色已经完全黯淡。 唐郁却不打算在沥水镇留宿。 他来的时候已经算好。 花一天时间解决赵渔,再从沥水镇骑马赶回锦城,正好就是大年三十。 第166章 回家 蓝天白云,北风呼啸。 哒哒哒。 一匹黑色骏马漫步在官道上。 唐郁微阖着双目。 气血如汞,在周身滚动。 筋骨震荡,迸发出雷鸣般的低吟。 全身真气收束,凝聚在气海雪山,宛如一枚黑洞旋涡。 空空荡荡身体彻底交给奔腾汹涌的气血,恣意放肆,横冲直撞,一遍遍锤炼肉身。 随着气血蒸腾如地火滚动,唐郁的呼吸变得愈发悠长,筋脉骨骼变得愈发坚韧。 他的肉身根基,从生命层次的源头,开始缓慢攀升。 忽然之间。 唐郁好像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这声音不是来自于天空,也不是来自于大地,而是来自于他的身体之内。 那是周身窍穴共鸣,同步震荡,所发出的一声爆鸣! 咔嚓。 他只觉得体内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桎梏被解开,无穷的力量瞬间从四肢百骸涌现。 唐郁缓缓睁开双眼。 龙象般若功,突破至第七层了! 要说磨时间的功法,龙象般若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他虽然有金轮法王的精神烙印。 但是肉身根基却得一步一步打好基础。 按照原本的进度,龙象功想要突破到第七层,至少也要花一年的时间。 不过唐郁发现北冥神功与龙象般若功在修炼过程中,恰好是相得益彰。 北冥神功吸取质量和性质不一的内力,需要统一提纯洗练转化为北冥真气。 提纯之时,大量溢散的“废弃”内息会被打散融入四肢百骸,用作滋养肉身。 正因如此,他的肉身根基提升速度比想象中更快,仅用半年时间,龙象功就突破至第七层。 七龙七象之力! 唐郁随意挥拳,拳风炸响,犹如朔风呼啸,甚至惊得胯下马儿一个大跳,跃出数丈之远。 唐郁见状也是哑然一笑。 他抬眼望了望太阳,已经过了午时。 从沥水镇出来的时候,他原本应该快马加鞭赶回去。 不料走到半路,唐郁突然来了感觉,索性直接在马背上突破起来。 此刻算了算时辰,必须要抓紧了。 不然可赶不上年夜饭了。 唐郁摸了摸马儿的鬃毛,猛地一抖缰绳。 马蹄飞扬,向着锦城方向绝尘而去。 回到锦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将近落山。 唐郁赶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纵马入城。 只见街道两旁,到处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高大的门牌楼上,赫然贴了一块崭新的横联,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万象更新”。 门牌楼的两边更是挂了两串大红灯笼,散发着暖色的红光,充满了年节的氛围。 唐郁将马匹放到驿站,然后动身向着蜀中大街赶去。 街道上人流不多,大多都是像唐郁这般,行色匆匆,赶着回家里吃饭的。 往日里走街串巷的小贩全都不见了踪迹。 街道两旁的商铺茶馆也大都春帖换新,红灯笼挂起,然后闭门歇业。 朝廷各个机关机构,除了维持基本治安的城防军和巡逻的捕快,大多也歇息了。 川阳书院给学生们都放了假,家在外地的学生,提前十天半个月已经离开锦城。 例如乔羽、卢羡鱼等人都回去了川北,陆云则带着陆思清也回了清河镇。 往日里络绎不绝,热闹喧腾的锦城,仿佛一下子宁静下来,展现出另一种风貌。 唐郁先是一路飙回了镇抚司,他腰间的布兜里,还有一颗赵渔的脑袋要交差。 镇抚司门口亦是有所装饰,然后大门紧闭。 除了少部分轮班值守,大部分执事和密探都早已各回各家了。 唐郁为了省事儿,提身一纵,身如飞鸿,直接从蜀中大街飞掠进镇抚司的高墙。 还没落地。 唐郁就感到一股绝强的气势从远处庭院席卷而来,而且速度极快。 只听冥冥之中传来一声:“禁!” 紧接着,唐郁周遭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凝滞,四面八方传来无穷的重压让他动弹不得。 唐郁神色一凛! 龙象之力骤然爆发! 他周身紧跟着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雷鸣,筋骨亦是同时一震,引发层层共鸣。 咔嚓咔嚓! 凝固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多了数道裂纹。 继而发出砰的一声脆响,空气禁锢被唐郁强横的力道挣脱。 唐郁定睛一看。 一道身影从远处迈步而来。 看似随意的一步,下一秒就直接出现在唐郁身前。 来人正是镇抚司指挥使,王守一。 “怎么不从正门走?” “我还以为是敌袭。” 这是唐郁第一次见到王守一出手,只开口一喝,竟然引动周遭空气随之而变。 与对战陆离的感觉非常不同。 他心中暗道,这就是法家传承吗? 言出,法随? 执天地之法? “我赶时间交差,赵渔的脑袋。” 唐郁拍了拍腰间的布兜。 “用得着这么紧张兮兮的?” 唐郁能感觉到,王守一时时刻刻在以气机和神念覆盖整个镇抚司。 王守一罕见地露出无奈的表情: “很多都轮班歇息了,除了看守天牢的,巡守的,剩下的都要我和老陆亲力亲为,自然要谨慎一些。” “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厨子已经做好了,留守的大家都一起。” 唐郁摆了摆手: “家里做好了在等我。” 身形一闪已经向中枢阁掠去。 镇抚司也不是回收邪修的头颅,只是作为一个交差的凭证。 值守的青衣执事打开唐郁扔过来的布兜,血肉模糊,头发一绺一绺,沾粘的满脸都是。 “噫…”青衣执事满脸嫌弃,将赵渔的头颅拿出来,拨开杂乱的头发和画像核对辨认。 “没问题。” “大过年的摸死人头,真是晦气。” 青衣执事幽怨地看了一眼唐郁,将赵渔的头颅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唐郁没理会青衣执事的抱怨,直接从窗户飙了出去,两脚一点窗棂。 瞬间化为一道黑影,融入夜色之中。 按理来说,锦城是不允许高飞高走,尤其是年节来临,城防军查处得更加严密。 但练武修道,不就是为了打破常规? 唐郁身形一闪,在夜色之中横空掠过。 他的速度极快,即便城防军看到,也只会觉得自己眼花。 呼呼,一阵疾风吹至黛子巷。 吹得门口垂柳枝叶飘飞,唐郁身影缓缓落在小院门前。 唐郁心中暗想:“应该赶上了吧。” 第167章 年夜饭 苏北和唐郁的小院。 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院门两边贴了苏北新写的春联: “风雪辞旧岁” “寒梅迎春来” 横批则是: “平安喜乐” 唐郁站在门外,灵敏的鼻子已经闻到饭菜的香味。 回来的时间刚刚好,他赶忙推门进去。 只见苏北正端着两个菜往她的房间去。 清冷的声音飘进唐郁的耳朵: “洗手来吃饭。” 入冬之后,苏北和唐郁吃饭的地方就移到了主屋,不是他们怕冷。 而是饭菜怕冷,北风一吹。 刚刚夹起来的肉片就凉成一块冰疙瘩。 没有温度的热菜,就像是失去了灵魂。 唐郁洗了手,走进主屋里。 桌子上摆了三菜一汤,两碗米饭。 都是家常菜,简单却温馨。 唐郁立即开动,一边快速扒饭一边问:“苏北姐,我以为你会回唐门过年。” 苏北淡淡瞥了他一眼,夹菜。 一口菜,一口饭,细嚼慢咽地吞下。 就是没回答。 唐郁瞄了对面一眼,这里就俩人,不应该没听到呀? 他正要开口重新发问。 “食不言!” 一句话如呼啸的北风扑面而来,将唐郁噎得说不出下半句话。 唐郁讪讪一笑,埋头狂吃起来。 横扫餐桌,做回自己! 一柱香后,唐郁挺了挺腰板,灌了一大口茶水,发出一声吃饱后无意义的长吁。 苏北也取出一块手帕,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淡淡说道: “我是孤儿,没见过父母。 唐门的外门弟子里,其中有大半都是孤儿,这样的身世干净,做刺客也无牵挂。” 唐郁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在门里有没有熟悉的朋友或者师兄弟?” 苏北:“没有。” “做刺客要绝情绝性,减少感情的牵绊。 这是门内长老所授。” 唐郁微微眯起眼睛。 “外门弟子的生活被安排的很满,一直在练功和学习各种刺客的技艺,私下很少交集。” 这样的生活,听起来很窒息。 “我们换个话题!”唐郁及时转移,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黑檀木盒。 “新年礼物!”木盒被推到苏北的面前。 苏北眼神微微闪动,缓缓打开。 一只黑檀木簪赫然呈现。 样式虽然简单,却非常精致,簪身被打磨得非常光亮,没有一丝瑕疵。 弯曲的弧度恰到好处,簪尾处是翡翠镶嵌的梅花,为整个簪子点缀上一缕高贵与优雅。 “试试?” 苏北依言将木簪插在头上。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蓝色长裙,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配上黑檀木簪。 画龙点睛! 就仿佛是千山暮雪,绝世而独立的姑射仙子,误入凡间。 “美!” 唐郁朝着苏北竖起一个大拇指。 苏北微微抿了抿嘴,起身走回卧房,稍后又抱着一个包裹走出来。 “闲来无事,做了一套新衣,你试试。” 我也有? 唐郁笑着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整套衣裳。 包括一身黑色短衫劲装,和一件黑色长袍,用的都是上好的蜀锦,苏北一针一线缝的。 唐郁穿上,大小正合身。 “谢苏北姐!” 一顿年夜饭,其乐融融,这时街道上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燃放爆竹,驱赶年兽。 这一年也就结束了。 唐郁轻轻吟道: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苏北不懂诗,但她听着唐郁的吟唱,听着门外此起彼伏的爆竹声。 空中偶尔还会升腾起耀眼的烟花,璀璨夺目,她好像是第一次认认真真过年。 过年的感觉,貌似也挺好。 … 一年在爆竹烟花声里结束。 一觉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年。 整个锦城带着对明年的美好期盼,在深邃的星空下,沉沉地睡去。 隆冬的半夜,寂静无声。 忽然天空传来一道炸响。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远远传荡开来。 唐郁躺在床上,猛地睁开眼睛,他刚刚进入了美梦就被吵醒,愤懑充斥: “谁这么不文明,半夜放烟花!” 一道赤红亮光透过薄薄的纱窗映照进来,嗯?唐郁猛地推开床边的窗户,赤红色的烟花信号在夜空里格外明亮。 “靠!” “是镇抚司!” 唐郁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床。 花了一秒的时间,将挂在架子上的镇抚司常服套在身上,拎起墙边的黑刀。 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门,走出去。 “出事了?” 苏北清冷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她也被吵醒了。 唐郁见此,无奈点头: “是司里的紧急召集信号。” “年节人手紧张,没想到还真出事了!” 唐郁刚要施展轻功赶过去。 吱呀一声。 主屋的房门应声而开,苏北换了一袭黑色劲装,扎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 “我和你去!” 唐郁也不推辞,这种关键时候,多一名高手就是多一份战力。 两人身形一纵,瞬间跃上屋顶,继而向镇抚司方向飞掠而去,眨眼融入茫茫夜色之中。 两人均身怀高绝轻功,纵身横掠虚空,几息时间,就跨过两个大街。 为了节省时间,唐郁带着苏北又选择直接翻身跃入镇抚司的高墙。 一瞬间,无数长戈刺向,半空中的两人! 释放召集令的镇抚司,此刻已经全面调动驻守的兵卒。 在镇抚司各处布防警戒,面对妄图闯入的人更是一律格杀。 唐郁于半空中,单掌成爪,北冥真气瞬间在掌心凝聚,形成一个幽深气旋。 紧接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吸扯之力从唐郁手掌涌出。 巡防兵卒惊呼一声,只觉得凭空出现一股强大的吸力,手上的兵器全都不由自主脱手而飞。 唐郁随手一甩,数十柄长戈被内劲牵引,全都甩到一旁: “是我!” “指挥使大人在哪里!” 唐郁直接问道。 兵卒一眼认出唐郁,急忙回应道: “在天牢!” 唐郁没有细问。 而是直接带着苏北立刻向天牢方向纵去。 天牢在镇抚司后院。 由一百玄衣卫把守,全都是江湖三流以上的水平,陆离还传授他们一种军阵合击之法。 合力能抗衡三到四名一流高手,足够支撑王守一和陆离支援。 按理来说,有王守一和陆离坐镇,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唐郁心中担忧。 除非。 来者的实力已经远远超乎想象。 第168章 先天对先天 “天牢被破,细雨逃走,圆宁被劫。” 唐郁和苏北赶到天牢的时候,王守一面沉如水,声音像是忘记抹机油的发条,异常沙哑。 “是谁?” 王守一深深地看了唐郁一眼: “点苍派。” 唐郁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祸根,好像是他埋下的。 … 大约在两刻钟之前。 万籁俱寂,月明星稀。 虽然今晚是大年夜。 但镇抚司依然保留着必要的巡守人员,王守一也坐镇在中枢阁,没有丝毫松懈。 凌晨时分。 人最容易神思困倦。 巡守的士兵也难免目光迟缓,头昏眼花。 中枢阁。 王守一心神如一汪平湖,平湖如明镜,倒映着镇抚司的一切。 忽然,平湖之中荡起一抹涟漪。 “有人闯入!” 王守一立刻睁开双眼,身形微微一动,已经闪出了中枢阁。 他双手环抱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没有任何修饰,缩地成寸。 看似步履不快,却是一步一院。 眨眼之间,王守一就已经来到镇抚司西南角的院子里。 唰唰,几道黑影从房梁上一闪而过。 正是闯入者。 王守一眉头微微一皱,身上猛然间升腾起一股浩瀚威严的意念,瞬间将闯入者笼罩。 “落!” 无形的重力凭空出现在飞掠而过的黑影上空,好似突然有一座高山从天上压下来。 他们高纵的身形好似断线的风筝,直接从半空掉落下来。 王守一一步走到庭院之中: “各位不请自来,是否太不懂礼数!” 闯入的一共五人,均是黑衣蒙面。 对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强横内劲波动,让王守一也不得不神色凝重,认真对待。 来人没有回答王守一,而是相互观望,好似在交谈,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那是用内力收束声音的技巧,传音入密,只让特定的人听到自己的话语。 很快,五人仿佛商定一般。 其中一名黑衣人开口解释:“我们无意与贵司冲突,来此只为一个人。” 他的声音明显用内力改变,是一种浑厚失真的音调。 不等王守一的反应,他身后四名黑衣人再度瞬间跃起,向镇抚司后院而去。 后院,就是天牢。 天牢之中关押的,都是近一年来镇抚司缉拿的邪修罪犯。 其中实力最高的,就是烟雨楼的细雨。 难道对方是烟雨楼的人? 王守一不及细想,想要再度以神念贯通天地,阻止黑衣人的离开。 留下断后的黑衣人发出一声冷哼,一股惊人的气势骤然爆发。 周遭天地元气一瞬间被影响,变得沸腾不安。 仿佛有一柄无形之剑横亘在眼前,将王守一的试图扩散的神念阻断。 王守一古板的表情,变得愈发严肃。 这是,内外贯通! 眼前的黑衣人是先天高手! 黑衣人紧接着一指点出,冥冥之中仿佛有剑从虚空飞来,无数道凌厉剑气凭空出现。 仙气飘渺,锋利而凛然。 连绵不绝的剑气犹如涛涛江水,划分两道,将王守一周身笼罩,让他无暇东顾。 仙人指路! 王守一江湖经验丰富,又常年居于川蜀,一眼便认出,这是点苍派的剑法。 不是烟雨楼! 他瞬间想到之前唐郁抓捕圆宁之时的一桩异闻,点苍派的两名真传弟子失踪。 至今还是下落不明。 关键这两人的身份不一般,一个是门内长老的亲身女儿,另一个是一峰亲传弟子。 双双失踪已经几个月的时间,江湖流传两人早已身死。 点苍派上下自然大为震动,在接连数月搜寻无果的情况下,他们盯上了镇抚司。 当初,点苍双剑是在追捕圆宁时候失踪。 他们最后的失踪地点,和圆宁最后现身的地点,距离非常相近。 后来据传圆宁被镇抚司追捕,关入天牢,便没有其他另外的消息了。 镇抚司是朝廷设立的官方机构,若非必要,没有人愿意轻易去碰这个霉头。 但是点苍派的长老死了女儿和弟子,若是实在没有消息,他们该闯,还是要闯! 王守一只用了一瞬间就理清了前因后果,他和陆离曾经问过是不是唐郁杀了点苍双剑。 唐郁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但是从唐郁的笑意,王守一和陆离就已经笃定,这事是他做的。 江湖恩怨,打打杀杀,不外如是。 思量之间。 两道剑气洪流瞬息而至。 一股强横的神念以王守一为中心骤然震荡扩散,覆盖周身一丈的距离。 噗的一声! 剑气洪流飞至王守一身前一丈,一瞬间仿佛撞入一汪泥泞的沼泽。 发出一声闷响,疾飞的剑气立刻变得到蜗牛一样慢,好似受到四面八方无形的压力。 下一刻,飘渺而凌厉的剑气突然莫名崩碎瓦解,消弭成天地元气。 这不是硬碰硬的真气对抗。 而是对剑气的解构,将连绵不绝的剑气瓦解还原为天地元气。 这便是法家,执天地之法。 在周身划立一片场域,以己心代天心。 王守一的周身一丈,他就是天意! 黑衣蒙面的点苍长老,眼眸微微跳动,显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铮! 王守一拔剑出鞘,他的动作并不是很快,但却极为优雅,抬剑指向对面的黑衣人。 一股青色漩涡在剑尖处凝聚,不时响起咔嚓咔嚓的空气爆鸣。 “剑。” 王守一轻声念到。 青色漩涡逐渐化为一道剑气,速度并不快。 但剑气成型的刹那,凌厉的气势直冲九霄。 点苍长老大惊。 这无与伦比的气势,是纯纯的绝杀之剑! 他也不再托大,双手均并指为剑,于虚空中接连划动,先后形成七道翠绿剑气。 翠峰七叠! 点苍剑法的成名招式,从点苍七峰演化而来。 可一剑化七,又可合并七剑为一,变化多端,让人难以抵挡。 点苍长老挥手一引。 七道翠绿剑气先后衔接,化为一道翠绿细线,向着王守一直刺。 “去。” 王守一同样剑锋一转,凝聚的青色剑气骤然飙出,于虚空中一闪而逝。 再次显现,青色与翠绿,两道剑气轰然对撞,劲风瞬间呼啸,夜空响起刺耳的惊鸣。 磅礴的剑劲溢散,卷起无数烟尘,小院里的石桌石椅,树木花草,瞬间被切割粉碎。 第169章 天牢 另一边。 四名点苍派高手向镇抚司后院疾奔。 其实除了镇抚司的通明馆,各家宗门都另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他们就是通过点苍派在锦城的线人获取到镇抚司的信息,虽然不甚具体。 但是通明馆、崇武馆和天牢的大致分布还是知道的。 天牢,就在镇抚司后院。 圆宁被镇抚司宣布监禁,那必然是关在天牢之中,这个推测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 天牢有一百玄衣卫镇守。 结阵可当三名江湖一流。 接到王守一的示警,一百名玄衣卫立刻集结在天牢外的广场,披坚执锐,严阵以待。 可惜。 来的是四个高手。 两个后天圆满,两个江湖一流。 伴随着四道疾风骤雨般的身影,青翠的剑光遮天蔽日,迎向玄衣卫射出的漫天箭雨。 第一个照面。 点苍高手的无边剑光,将空中连绵不断的箭矢搅成粉碎。 第二个照面。 四道身影直接撞入玄衣卫的阵中,将密不透风的玄甲防御冲击得七零八落。 几个呼吸之后。 所有玄衣卫都倒在地上。 若不是顾及镇抚司的深厚背景,玄衣卫恐怕没有一个能活。 骤然,一道银枪破空而来。 伴随着一股的兵戈呼啸,万军辟易的强大气势,陆离带着崇武馆留守的密探驰援天牢。 只是望着满院倒地的玄衣卫,陆离皱起了眉头,还是慢了一步,形势有些不利了。 点苍派四人渊渟岳峙,心中却暗自惊讶,没没想到镇抚司的的反应如此之快。 而镇抚司这边。 陆离一人一枪,后天圆满,另外还有包括圆宁在内的两名一流高手和一名二流高手。 圆宁神情凝重地审视着四个黑衣人,他和陆离都还没意识到对面的,是为他而来。 点苍派高手意识到时间拖的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 而且都到这个地步了。 他们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一名点苍高手和其余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直接闪身进入天牢。 剩下两名后天圆满和一名江湖一流据守天牢大门,为他找到天牢内的圆宁争取时间。 此人刚刚踏入天牢,便听到外面猛然间爆发出一阵轰轰烈烈的巨震。 仿佛新年的爆竹还在延续,于深夜里噼里啪啦地炸开。 探索天牢的高手心中顿时一紧,愈发加快了行动。 镇抚司的天牢分为三层。 从上到下,重要程度依次上升。 镇守天牢的玄衣卫已经在外面全都被撂倒,里面反倒是空空荡荡。 只剩下牢房里的犯人。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牢房里,一个个的全都趴在监牢门边,伸着双手抓向疾速掠过黑衣人。 毕竟,天牢外的响声好似地动山摇,再加上一个黑衣蒙面人骤然闯入。 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是有人闯镇抚司。 一层都是一流以下,圆宁不会在这里,黑衣人没有理会两旁的叫嚷声,身形如一阵风掠过。 直接冲向地下二层。 这一层的犯人更少,许多牢房都是空的,看到黑衣人闯入,犯人们也更加镇定。 黑衣人左顾右盼。 瘦小的,年老的,凶狠的,阴郁的,这一层有很多人,但是都不是圆宁。 难道还在更下一层? 不待牢房内的众犯人反应,黑衣人再度从楼梯一跃而下,到了第三层。 这也是镇抚司天牢的最底层。 这里光线更加暗淡,只有墙上油灯跳动着微弱的火苗,提供着隐约的光亮。 目之所及,一间间牢房基本都是空的,还没有迎来他们的客人。 更远处,则是一片漆黑。 仿佛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将最后一点微薄的亮光也吞噬殆尽。 黑衣人踌躇,他进来已经不短时间。 圆宁真的在这里吗? 据他们得到的情报,能够被关在镇抚司最底层的,应该是那个人。 烟雨楼的,细雨。 “你在找人?” 一道声音从远处的黑暗里悠悠飘来,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 黑衣人焦躁的心竟也稍稍安定。 他迈步走向声音的源头,看到一个斜躺在牢房里的青年男子,神情悠闲自得。 关键是他生得异常好看,鹅蛋脸,柔和的弯眉,一双丹凤眼,弯弯像月牙。 男生女相,正是细雨。 “我在找圆宁,金刚宗的破戒僧!” 细雨沉默片刻。 缓缓站起身来无奈摊手: “据我所知,这一层只有我,没有其他人。” 黑衣人喃喃自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若是他们费尽心思闯过重重阻碍,却在天牢里扑了个空。 然后这消息再流传至江湖之上。 那点苍派将彻底沦为他人之笑柄了! 黑衣人倒吸一口凉气,必须赶紧找到圆宁! 忽然那温润的声音再度响起: “如果你想找到圆宁。” “我可以帮你。”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黑衣人的耳边炸响。 “果真?” 细雨站在牢门前,与黑衣人平视。 “当然。” “有什么条件?” 细雨轻笑一声。 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粗大的铁木牢门: “有什么能比重获自由更加珍贵。” 黑衣人沉默片刻,点点头。 毕竟时间可不等人。 清脆的剑鸣骤起,一道翠色剑芒一闪而过,将精铁制成的门锁斩成两截。 细雨展颜微笑。 一张脸竟有倾国倾城之绝美。 他一把将牢门推开,施施然走出去: “还要劳烦你一下。” “我的周身有十二枚银针,封住身上各处大穴,不能动用内力。” 细雨含笑望着黑衣人: “请帮我以内力将封穴的银针逼出,不然我也没办法帮你找到圆宁。” 黑衣人皱了皱眉头。 在这十万火急之时,细雨将他的心态拿捏得死死的。 他将两手放在细雨背后。 内力运转,玄门正宗的内力直接流淌进入细雨的经脉,霎时间就找到封闭的穴道。 加大力度! 咻咻两声。 两枚细长的银针,快若闪电,一下子没入墙壁。 细雨凝神感受,胸口和丹田的封印已经解除。 只一刹那间,汹涌的内力如江河般流通四肢百骸。 继而,细雨的内力与黑衣人的混合一处,向着剩余穴道涌去。 细微的破风声音接连不断响起。 在细雨和黑衣人双重内力的催动下,一连串银针被细雨尽数逼出体外。 细雨舒展了一下身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失而复得的畅快,他洒然一笑: “走吧,时间不等人啊,朋友。” 第170章 乱作一锅粥 “圆宁在哪?” 黑衣人急促地追问。 “不在天牢之中,而在天牢之外。” 细雨径直向上层走去。 “我曾见过一个身材高大,青皮短发的镇抚司密探,他倒是经常念叨佛号…” 细雨停顿,转头: “我猜那人应当就是从金刚宗叛出的圆宁。” “镇抚司竟然将他招为密探?” 唰! 黑衣人身形一下子窜上楼梯,跑到细雨的前面。 “那赶快!”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细雨身形随之微微一动,整人跃上二层: “所以,我们要争取更多的时间。” 极目望去,通道两旁,牢房里的犯人全都站了起来,目瞪口呆。 细雨就这么放出来了?! 黑衣人是烟雨楼的人? 黑衣人沿着细雨的目光,看向整座二层监牢,所有的犯人都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 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渴望。 “你不会是要…” 细雨周身猛然涌起一股强大的气势,一掌挥出,一股气劲如涟漪般震荡开来。 空气中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犹如地火滚动,所有牢房的门锁砰的一声猛地炸开。 所有的犯人,全部被释放! 黑衣人心脏猛地一突,他发现在事情正在逐渐不受控制,他本来只是想找到圆宁。 结果现在演变为解放天牢,这种相当于在按着镇抚司来打它脸的行为… 真的…没问题吗? 黑衣人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继续莽! 不知不觉中,细雨拿到两人之间的主导权,成为了发号施令的决策者。 细雨将困住犯人的精钢锁链,闭穴银针一一打开,大手一挥: “走,我们去救更多的人。 一起去大闹一场吧!” “好!”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回应。 黑衣人已经麻木。 一众人浩浩荡荡上到了一层,原本叫嚷着让黑衣人将他们放出去的罪犯瞬间噤声。 这是…什么情况… 全员恶人? 细雨轻咳一声,身后的一众恶人猛地扑出,空气中传来不绝的气劲震荡。 一层的牢房全都被蛮横地破坏,牢房里的烦犯人们甚至都还没缓过神来。 “这就…自由了?” … 天牢外的广场之上。 气劲对撞的轰鸣如雷,震耳欲聋。 剑光枪影如雨,漫天挥洒; 拳风掌劲如龙,肆虐咆哮。 七人混战,一时间你来我往,难解难分。 陆离全力施为,一人一枪将对面的一名后天圆满和一名江湖一流圈在枪势之中。 圆宁和另外两个密探,则是合力抵挡剩余的一名后天圆满。 点苍派这一边虽然暂时无虞,甚至可以说是略占优势。 但他们毕竟算是深入敌营,拖延不起。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出来?” 点苍派高手内心焦急,时间多一分,就会多一分变数。 忽然! 天牢之中涌出一大波人。 为首的。 正是细雨和深入天牢的点苍派高手。 剩下的。 全都是近一年天牢关押的各路罪犯。 “自由了!” 众囚犯兴高采烈地狂呼! 陆离感觉到心脏猛地一个收缩,这群狗东西果然不安好心! 天牢所有囚犯竟然全都被释放了! 他们镇抚司在场的只有五人。 而从天牢里涌出来的犯人已多达几十人。 即便是一流高手,都有五六个。 镇抚司这边已经完全陷入劣势。 面对眼前的糟糕局面,陆离仍在快速思考应对之策。 情况发生太过突然,镇抚司其他院落的支援已经在路上,只是他们必须要拖到支援到来… 他的面色如冰山一般,寒气森然。 长枪猛地一横扫,无匹枪势瞬间爆发,将纠缠的点苍派高手全都震退开来。 他暗中示意圆宁等人缓缓退后,语气凝重: “尔等蓄意攻破天牢,莫非真的将朝廷不放在眼里,不怕朝廷追究?” 点苍派众高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均是一脸懵。 他们只是想劫走圆宁,讯问杀害点苍双剑的凶手线索,何曾想过要将天牢一锅端掉。 他们齐齐看向那名进入天牢的点苍高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看来,貌似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 “圆宁不在天牢!” “细雨承诺帮我们找到圆宁!” 这一次,他们交谈并未使用传音入密,所以陆离等人也听得清楚。 他们要找圆宁? 陆离心中一突。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圆宁:“?” 找我做什么?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道闪电! 他想起来了! 莫不是,点苍派!?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细雨一手搭在眉上作眺望状,一手指着镇抚司一众人。 “喏,那个不就是圆宁吗?” 轻描淡写,却如平湖里一道惊雷炸响。 点苍派:“!!!” 陆离:“!?!” 圆宁:“???” “跑!”陆离猛地一声大喝,橫枪立马,拦在圆宁身前。 圆宁没有废话,转身撒丫子就往外窜。 点苍派的高手回过神来,齐齐向着圆宁扑去,却被猛然爆发的陆离阻挡。 以一敌四! 威猛不凡! 其余逃出天牢的囚犯没有再度镇抚司出手,而是作鸟兽状,一哄而散。 剩余镇抚司的一名一流和一名二流犹豫片刻,暂时没去馆囚犯。 而是随着陆离扑向黑衣人众。 陆离虽然勇猛,战意无双,但是力扛两名后天圆满和江湖一流高手还是有些吃力。 如果再不支援的话,血都要呕出三两升了。 整个天牢广场乱作一锅粥。 细雨抬眼望了望久违的明天和星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自由的喜悦。 若不是碰上点苍派,他也要准备想办法越狱了,依照他刺杀锦城总捕的罪名。 若是等到三司会审之后,那掉脑袋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正准备开溜,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细雨,我放你出来,你帮我擒住圆宁!” “这是你承诺的!” 一名黑衣人被镇抚司高手纠缠,眼看到手的圆宁就要溜走,急迫地大声呼喊。 细雨微微皱眉。 我应该只是说帮你找到吧? 算了。 做刺客生意的,讲究的就是一个信用。 “好。” 细雨含笑轻描淡写地回应。 身形舒展,而后嗖的一声,化为一道黑影,向着圆宁离开的方向追去。 陆离目眦欲裂,手中展开的重重枪势勉强将两名后天圆满圈住,根本无力顾及细雨。 第171章 被擒 镇抚司内。 各院驻守的玄衣卫,崇武密探,青衣执事,常规巡守全都往天牢方向赶。 有的更是在途中就遭遇了出逃的囚犯,双方直接爆发冲突。 乱糟糟的,到处都打成一片。 圆宁在各个院落不停穿梭,心里想着干脆混入巡守兵的队伍,不仅能收拢天牢罪犯。 而且也让人意想不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想到这里,圆宁立刻调转方向,准备与巡守汇合一处。 忽然,圆宁若有所感,猛地回头。 一名面容妖冶,眉目如勾的绝美男子翩然出现,就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 “我该叫你圆宁和尚,还是圆宁大人?” 细雨眼中闪烁着好奇,脚步却没有停下,不紧不慢地走向圆宁。 圆宁则是神情凝重,对方是烟雨楼的顶尖刺客,他绝不是对手。 “烟雨楼为何会和点苍派搅在一起?” 圆宁先用言语拖延一下。 “点苍派?” 细雨常年在川蜀一带活动,自然听过点苍派的名头,点苍七峰,七位先天高手坐镇。 在川蜀。 除了青城、峨眉、唐门这些传承百余年的宗门家族,接下来也就是点苍了。 不过他倒是与点苍派从未有过交集。 既没有接过他们的刺杀委托,也没有被委托去刺杀点苍派高手。 细雨立刻联想到之前有关圆宁和点苍双剑的传闻,心中已然了解到为何要擒下圆宁了。 “适逢其会,适逢其会。” “他们救我出天牢,我帮他们擒下你。” “这很公平。” 细雨笑眯眯地说道,眼睛弯成一抹月牙,竟然异常好看。 “既然如此…” 圆宁缓缓摆开一个拳架,周身骨节舒展,气血奔腾如江河滚滚。 看样子,是要真刀真枪地与细雨干上一场。 细雨见状微微一笑: “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金刚宗的绝学。” 他负手而立,静待圆宁的出手。 话音落罢。 砰砰的两声巨响! 圆宁猛地闪身,出脚,将院子里的两个石墩踹向细雨,携千钧之势,破风而来。 “大力金刚腿?” 石墩原本重量就不轻,此刻被圆宁一脚赋予千斤力道,像两枚炮弹,一左一右轰向细雨。 即便细雨是后天圆满,仓促之下,也难以硬接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但他根本没想和圆宁角力,身形微微左右一晃,以最小的身体移动规避飞袭的石墩。 轰隆隆的巨响,被躲过的两个石墩直接砸在身后的院墙,令其轰然倒塌。 圆宁早在两脚将石墩踹向细雨之时,猛地一蹬地面,身形向旁边的别院遁去。 明知打不过还傻乎乎地往上冲,那是莽夫行为。 现在这种情况,他当然是想尽办法开溜!这是他与唐郁多次交流总结出来的。 圆宁窜过一个个庭院,心中焦急万分。 眼下的镇抚司内,能挡住细雨的,除了陆离,就只剩王守一了。 陆离被困在后院天牢,王守一却是不知在何处。 此时,远处高空忽然有一道烟花炸响,红色亮光令整个锦城都清晰可见。 召集令已经发出! 呼,希望司外的唐郁看到召集令,能够尽快赶过来! 圆宁的心神不待放松,再次突然紧绷起来,细雨如影随形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圆宁大人看着忠勇憨直,没想到实际却是奸滑得紧呵。” 伴随着声音出现,细雨身形一闪,已经犹如鬼魅一般飘至圆宁身后。 一指点出,疾风收束于指尖,仿佛化为一抹无形的银针,锋锐无比地直刺而来。 圆宁来不及回身,只能全力调动气血,推动气劲于后背凝聚,周身横练,坚硬如铁。 金刚宗,走的是硬桥硬马,金刚伏魔的路子。 传说金刚宗秘法修至圆满,更可以达到金刚不坏,无物不伤的境界。 但那对于圆宁来说,太过遥远。 而现在,细雨高度凝聚的内力,正是擅长以点破面,对上内外横练的功法有奇效。 噗! 一声清脆如裂帛的声音响起,细雨的气劲扎在圆宁厚背,顿时令他重重摔在地上。 横练被一击刺破。 圆宁不顾背后的疼痛,翻身一掌印出,内劲汹涌,刚猛无俦,金刚掌! “好,这才像点样子!” 细雨同样一掌拍出。 掌风轰然相对,犹如风箱大作,强烈的劲风以两人为中心狂飙呼啸。 庭院内的木门,窗棂被汹涌的劲风冲击,全都一片粉碎。 风定,尘散。 圆宁身形僵硬,呆立在原地。 已经是被细雨封了穴道。 “耗费了不少时间。” 细雨喃喃自语,一把将圆宁拎起来,向着天牢方向纵身而去。 后来,细雨与点苍派高手汇合一处,趁着镇抚司大乱人手不足,突围离开。 镇抚司还要收拢出逃的囚犯,对方高手众多,没有其他人力阻止。 … 王守一: “对方应该是点苍派回雁峰的高手。” “先前失踪的点苍双剑,一个是回雁峰主的女儿,一个是峰主真传弟子。” “如果我所料不差,刚才与我纠缠的先天高手,就是回雁峰峰主,叶玄。” 嘶… 好家伙。 一峰的高手全都来了。 唐郁心中暗道。 还真是杀了两个了不得的家伙。 “没想到点苍派还真敢对镇抚司动手。” 王守一轻叹一声: “镇抚司毕竟成立尚短,江湖各派摸不准朝廷的态度,真要逼急了,也有人敢铤而走险。” “况且,这不一定是点苍派的态度,点苍七峰,有可能只是叶玄一峰的个人行为。” “毕竟若是点苍派倾巢而出,区区川蜀镇抚司,顷刻间就会被夷为平地。” 唐郁骇然,这便是宗门的底蕴。 那若是更强一筹的青城,峨眉,甚至是唐门,又会是怎样的风采? “李院长刚刚来过,他去帮忙收拢窜逃的囚犯,但点苍派的事情他不好插手。” “这件事需要镇抚司自己解决,眼下城门未开,对方还在城内。” “陆离已经率领玄衣卫,调动城防军沿着他们逃离的方向搜寻踪迹。” “你去支援他。” “我们的目的是将圆宁救回来。” 王守一叮嘱: “我先去处理天牢出逃的囚犯,对方有先天高手,若是你们遭遇,不可力敌,拖到我过来!” 这个自是不用唐郁强调。 事不宜迟。 唐郁和苏北两人纵上屋顶,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第172章 金刀盟 大年夜里,月明星稀。 有人酣睡,有人奔波。 唐郁和苏北一路飞驰,找到陆离的时候,他正皱着眉头站在西河边上。 唐郁还没问,但已经大致猜到原因。 从镇抚司出来,唐郁和苏北沿着点苍派高手出逃的踪迹,一路追到这里就断了。 “对方应该是有人接应,走水路。” 陆离微微点头:“我已经着人沿河上下游追踪,目前没什么消息。” 唐郁往远方看去,西河曲折蜿蜒,穿过锦城西边,从城西南流出,汇入大江大河。 “锦城西南…” 陆离轻叹一声: “那里人员混杂,帮派林立,流民众多,是出了名的,无法无天的地方。” 唐郁默然,有白就有黑,不管多繁华的城市,都有这样的地方。 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年节期间,锦城来来往往人流众多。 城门一旦打开,对方很可能浑水摸鱼,就此出城而去。 陆离说道:“我去请城防军协助守住出入城的要道,然后警戒全城和搜寻西南城域。” “你去金刀盟。” 唐郁挑了挑眉。 “全城的帮派势力,金刀盟说一无二,若是有人暗中接应点苍派,可以请他们帮忙查一查线索。” 陆离解释道。 “但必须赶在明日开城门之前。” 唐郁了然,分头行动。 金刀盟,横跨两朝的川蜀第一大帮,在锦城更是绝对意义上的地头蛇。 酒楼,客栈,驿站,商贸任何一个行当里,都有金刀盟的影子。 要说在锦城,还有哪一家能比镇抚司的消息更加灵通,那必然是金刀盟无疑。 金刀盟总舵在城北,一座气派恢宏的府邸,巍峨的大门前,一串串红灯笼装饰掩映。 肃穆而喜庆。 这时候刚刚过了子时,也就是凌晨一点出头,唐郁和苏北正站在金刀盟的门前。 饶是他积累了丰富的叫早经验,也觉得这个点有些太早了。 唐郁满含歉意,拎起门上的铜环叩响大门。 哐哐哐!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 哐哐哐! 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 “来了来了!” “大半夜的!谁敲门!” 轰隆隆,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门童小厮。 而是两队身穿黑色劲装,腰佩长刀的刀客,他们神情戒备,身体绷紧。 一共二十人,呈现半弧状。 将唐郁和苏北的去路拦下。 此外,还有一个为首的身穿淡金色长袍,内衬白色劲装的持刀青年。 “来者何人?” 这青年浓眉大眼,轮廓明显,冷酷而倨傲。 金刀盟有金刀盟的规矩。 对于唐郁这种不请自来之人,若是一言不合,便是要当场打杀的。 唐郁定睛一瞧,江湖一流。 实力不错。 “我是镇抚司的地字密探。” “今有歹人夜闯镇抚司天牢,劫走重要囚犯,逃遁无踪,我们推测对方藏身于西南城区。” “特来此,请金刀盟出手相助。” 唐郁顿了顿: “事成之后,镇抚司必有重谢。” 或许大概会有,反正先许诺,老王来兑现。 嗖的一声。 一道黑影被唐郁随手掷出。 然后啪的一下,持刀青年稳稳将其抓住。 这是一块青铜腰牌。 前有“镇抚”,后写“地字”和“唐郁”。 形制都对的上,不似作假。 持刀青年眼神一震,冰冷的语气变为不可思议,甚至有一点兴奋: “你是唐郁?” “川北走出的恶狼?” “屠匪千万的镇抚司黑刀?” 唐郁顿感不妙。 持刀青年眼神逐渐放出亮光: “我很早就听说过你。川蜀新晋的天才刀客,一人一刀甚至破坏了烟雨楼和唐门的刺杀。” 他一把将腰间的长刀抽出,发出铮然一声脆响。 “我王观苦练刀法十几年,自觉略有所成。 我一直想与天下高手一较长短。” 唐郁皱了皱眉头,脑海中瞬间浮现关于金刀盟的信息。 王观,金刀盟之主王岳之子,自幼习刀,天赋甚高,是一个武痴。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你不会是要…” 王观毫不犹豫地回道:“没错,我要和你比一比,究竟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刀快!” 唐郁抬手制止: “我有要事在身!” 王观眼中冒着狂热的火焰,那是一种执着的痴念,为了武道而不顾一切。 “那先打过再说!” 他行动如迅猛的疾风,越走越快,朝着唐郁大步流星的走来。 “停!” 眼看对方在钻牛角,唐郁心念一动,大喝一声:“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王观闻言停下,侧着头望向唐郁。 长刀斜指地面,仿佛随时都会启动前冲的态势。 “你先派人帮我查线索!” “我再和你切磋。” “如此两不耽搁。” 唐郁快速说出他的方法。 王观静静一想。 说的有点道理。 唐郁毕竟是镇抚司的人。 镇抚司天牢被劫,应该算是不小的事情。 而他老爹又一直注重与朝廷的关系,面对这种雪中送炭的机会,肯定是要大力把握。 若是让自己给耽误事儿,日后少不了一顿胖揍。 而且他和唐郁一会儿的比试必定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没有三百回合下不来。 说不准真的会耽误镇抚司追踪在逃的凶犯,想到这里,王观附耳到旁边的一名青年。 小声叮嘱了几句。 让他尽快安排人手,查一下这两日在西南城区出现的可疑踪迹。 重点看一下是哪一股势力在接应他们。 青年望了望一袭黑衣的唐郁和苏北,又望了望战意满满的王观,遂赶忙告退离开。 王观大手一挥:“你的事儿,我已经吩咐下去了,现在可以和我打了吧?” “放心,我会抓紧时间,尽量在我的人回报线索之前解决战斗。” 唐郁望着离去的青年,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笑眯眯地望向王观: “没问题,我奉陪到底。” 此时,旁边另一个青年在王观耳边小声嘀咕一通,王观遂即收刀归鞘。 “门口不适合动武,我们去演武场。” 大门后闪出一名青衣小厮,低头哈腰,伸手指引唐郁和苏北: “两位大人,演武场往这边走,请跟我来。” 听声音,这就是抱怨唐郁叫门的那人。 唐郁和苏北跟着小厮先行离开。 王观将戒备的众刀客遣散,各自回巡守岗位,然后紧跟几步也向着演武场方向而去。 第173章 刀客的对决 锦城不乏有钱人! 在办理搬山九义的案子时候,唐郁就见识到了郑业成,杨德胜和王大发的奢华府邸。 但和一帮之驻地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金刀盟总舵,占地有方圆五里,亭台楼阁,水榭长廊一应俱全,庭院更是一个接着一个。 这规制和布局,即便是和镇抚司和川阳书院相比,也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然而镇抚司和书院,那是官家属地,修建金钱和物资都是朝廷拨款。 金刀盟全靠自给自足,可见其豪气。 唐郁和苏北在青衣小厮带领下,足足走了一刻钟的时间。 路过四五个庭院,穿过三四里的回廊,终于来到一处宽阔的演武场。 但是据青衣小厮说,他们所走过的地方,也还不到整处府邸的三分之一。 唐郁一路更是四处张望,口中啧啧称奇,让带路的小厮听得喜笑颜开,与有荣焉。 放眼望去,演武场开阔无比,全部用青石板铺就,石锁石墩整齐地堆放在角落。 场边还有两排兵器长架,架子上,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 唐郁和苏北没有等多久,王观已经兴冲冲地一路小跑而来,他早就有些迫不及待。 “我们开始吧!” 唐郁摊了摊手,表示客随主便。 整个演武场上,除了唐郁和王观两位,只有苏北、青衣小厮和一个跟着王观而来的刀客。 废话不多说。 唐郁和王观缓缓走至演武场的中央,两人走的都很慢。 一步向前迈出,一步再慢慢跟上。 他们的眼睛,都没有看脚下。 而是紧紧地盯着对方。 有一股玄之又玄的氛围,在两人之间生成酝酿,那是两人纯粹的气机碰撞。 就在这全神贯注、寂静无声的状态里,王观感到自己心中的杂念,已经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他甚至感觉对刀的领悟,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步,他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这都是有赖于唐郁作为对手的气机激发,两人的精气神共同达到了巅峰! 这必定是一场旷世之战,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一战,更是一场刀客之间的绝响。 铮然一声! 王观长刀出鞘。 刀身明晃晃,反射着亮光,闪烁着淡淡金色,这是金刀称号的由来。 王观神情冷漠,严肃道:“刀名金鳞,刀长四尺一寸,赤日金铁所铸。” 唐郁将黑刀连鞘举起。 眼神微微眯起,声音好似从极远处飘来,声音虽小,但仍被王观清晰听到: “刀名长夜,刀长三尺七寸,百炼玄铁所铸。” 王观微微皱起眉头:“你不拔刀?” 唐郁微微一笑: “我习惯打起来再拔刀。” 王观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明显认为唐郁在瞧不起他,冷哼一声: “你在轻视我!” 唐郁含笑否认: “我从不轻视任何对手。” 王观语气变得冷淡,神情也归于平静,心神重新投注在刀锋之上: “你的轻视,会付出代价。” 王观横刀于身前。 屈指一弹,一声清脆的刀鸣响起。 悠悠回荡。 刀鸣犹在,刀光乍起。 王观合身向唐郁扑上,长刀疾速挥动,刺破长风呼啸,撒出一片淡淡金芒。 金色刀芒,散发着无匹锋锐的气势,一招既出,后面有千万招变化在等待着。 王观这一刀已经运刀成势,只待唐郁陷入其中,将会被他连绵不绝的刀光拖至力竭。 演武场外围,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呐喊:“少爷!老爷发话,不可造次!” 之前去传话报信的青年刀客匆匆赶来,远远地就看到王观凌空一刀,劈向唐郁。 他想到老爷的叮嘱,便急不可待的惊呼提醒,然而,已经晚了。 王观心无旁骛,心神凝如一线,一线系于刀锋,长刀既出,便无收回的可能。 令王观惊骇的是,唐郁仍是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更是没有半点拔刀的意思。 难道是徒有虚名?王观不及细想。 刀锋锐利,金芒闪耀。 眨眼间已经劈至唐郁胸口。 叮! 骤然,一声脆响。 王观的长刀稳稳地停留在唐郁面前,刀尖距离他的脑门,也仅仅只有三寸的距离。 怎么回事? 苏北眼神一凝,金刀盟的小厮和两名青年刀客更是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 只见唐郁两指探出,将王观的刀锋牢牢夹住!让对方再也无法寸进! 王观作为当事人,感受最深刻。 唐郁的出手速度已经几乎超出他能看清的极限,王观只看到他瞬间探手。 带出一片模糊的残影。 而后便以两指,将势如破竹的长刀牢牢夹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刀身之上,千钧之力犹如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王观大为震惊! 不止是惊讶于唐郁两指夹刀,令他动弹不得,而是惊讶他的出手速度! 身为一个刀客的敏感性,那种出手速度,若是拔刀的话,王观没有任何机会! 王观这才意识到,原来骄傲自大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竟然还曾妄想与唐郁大战几百回合,现实之中,自己恐怕都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 旋即,王观心中又生出不忿。 作为一个刀客,唐郁没有用刀打败他,反而是用其他武功,这是对王观的侮辱。 也是对这场刀客之间对决的侮辱! 唐郁和王观气机交感。 瞬息间洞彻王观的心里变化! 他喃喃自语: “原来是这样…” “我也骄傲自大了…” 既然如此。 那这个以刀开始的对决,就让我以刀来结束罢。 唐郁两指间,北冥真气凝聚如漩涡,猛地将王观的长刀震开,令其连退十几步。 唐郁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右手搭上漆黑的刀柄,一股强大的意念从黑刀处升腾。 无物不斩! 刀意! 王观被唐郁内力震退,凌空一翻卸力,恰好看到唐郁竟然于长刀处凝聚刀意。 “真是妖孽!” 但他的情绪反而更加振奋! 即便如此,又有何惧。 既已拔刀,从来都只有一往无前! 王观长刀一横,与唐郁眼神瞬间交叠。 两声刀鸣骤然响起,仿佛孤鹰玄鸟相较啼鸣,直冲云上,响彻云霄。 下一秒。 两道身影如闪电一般消失在原地,向着对方势如破竹地疾速冲去! 第174章 金刀之主 预料之中的金铁交击,刀锋碰撞并没有发生,也没有任何气劲对撞的轰鸣。 王观一刀横劈向唐郁。 但是唐郁的速度更快。 黑刀长夜,化为一抹夜色,席卷漫天繁星,在王观的眼眸中汹涌而来。 他的精神之中,仿佛也瞬间被一股夜色遮天蔽日,失去唐郁的踪迹,只剩璀璨繁星。 恍惚一瞬。 唐郁的黑刀已经架在王观的脖子上,这一刀,精气神凝聚为一。 既斩向现实,也斩向精神。 “这就是我的刀。” 唐郁淡淡说道。 “你输了。” 王观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眼神陷入了一片恍惚。 竟然是临阵有所感悟! 唐郁啧啧两声。 虽然有些钻牛角尖,但悟性还真是不错,他没有再理王观,直接收刀归鞘, 看到唐郁的惊艳一刀。 围观的群众同样呆愣在当场。 反应了好一会儿,青衣小厮和两名青年刀客才一拥而上,查看起王观的状态。 随行青年伸出一只手,在王观眼前晃了晃,王观则眼神呆滞,恍然无觉。 青衣小厮正想着用手摇一摇王观,却猛地感到有人一拍自己的肩膀。 “我劝你们不要打扰他,若是影响他顿悟,到时候他可能会气得砍了你们。” 唐郁发出忠告。 青衣小厮讪讪一笑,赶忙收回手来。 那最后赶来的青年闻言,向着唐郁抱拳行礼:“多谢唐大人手下留情。” “盟主听闻镇抚司来人,已经起身更衣在议事厅等候,请唐大人跟我来。” 唐郁和苏北对望一眼,总算来了个靠谱的: “如此,费心了。” “请带路。” 唐郁和苏北被人引着离开演武场,留下另外两人看顾陷入顿悟的王观。 青年刀客带着唐郁两人向北面行去,穿过连廊水榭,又转而向东。 来到整座府邸的中轴线上,一座形象宏伟的大厅矗立在两人面前。 门头匾额上书四个大字: “忠义千秋。” 月色下,整座大厅灯火通明,像一只缓缓苏醒的巨兽,着实威风气派。 唐郁和苏北迈步走进厅中。 只见一名淡金色锦袍的中年人负手而立,威严的国字脸上,挂着亲和的微笑。 唐郁心中一动,这便是金刀盟之主王岳,气质内敛,却又一股不怒自威的意蕴。 给他的感觉与王守一类似,系统提示的人物评价,亦是先天之境。 “小子镇抚司密探唐郁,拜见王前辈,深夜不请自来,实在叨扰,请前辈勿怪。” 王岳爽朗大笑几声: “有朋友来访,不论任何时间,金刀盟和王某都欢迎之至!” 明明是标志性的客套语录,却让唐郁和苏北感到如沐春风。 不得不说,有点东西! “贵司的事情我已经听说,既然有金刀盟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定会全力相助。” “两位在此稍作歇息,想必再有一会儿便会有消息传来。” 王岳的话周到全面,又简洁有力。 唐郁拱手: “多谢王前辈义举,镇抚司感激不尽,若是擒贼有成,镇抚司必有重谢!” 唐郁又开出了空头支票。 王岳貌似是看出唐郁是顺嘴一说,即便有重谢,那也是陆离和王守一才能决定的。 他乐呵呵一笑,没有在上个话题上继续停留,而是顺势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听闻唐大人进门与犬子起了冲突?犬子练武成痴,但于人情礼数方面,难免缺乏周到。 幸好我知道的及时,赶紧派人前去制止,请唐大人勿怪。” 唐郁微笑: “王前辈客气,您是前辈,叫我阿郁就成。” “王公子天资聪颖,性情勇毅,是天生的刀客,王前辈有一个好的继承人。” 王岳洒然一笑,语气之中透着对王观的满意,王观的天资比他更高,尤其是在刀道一途。 他的武学进境亦是极为迅猛,如今刚刚十七岁,已经是江湖一流。 未来踏入先天之境,亦是指日可待。 王岳继而叹息一声: “不过这孩子也太不懂礼数,贵客登门竟然不来见礼。” 嗯? 唐郁听着不对味儿。 ‘’想必是因为我阻止他找你比试,或许是在生我的气,事后我定会好生教育他。” 王岳的语气充满歉意。 唐郁恍然,误会了! “王前辈不必怪罪公子,他刚刚与我比试有所顿悟,此刻估摸还在演武场领悟精进。” “?” 王观输了? 王岳神情一凛。 我的人竟然去晚了。 难道说… 他是知道唐郁流露在外的出名事迹。 包括在川北与法真、薛义联手阻击魔门; 随郝文通出军剿匪,杀贼千万; 最近的,更有阻止烟雨楼和唐门刺杀,生擒了烟雨楼的细雨。 但是这些事件中,都有名气更盛之人的存在,例如法真、郝文通、陆离。 会让人下意识觉得唐郁在其中虽有出力,但是不至于是事件的主导角色。 王岳此时却想到一种可能,如果唐郁真的在这些事件中起了决定性作用呢? 那他的实力恐怕比江湖所传更加恐怖。 “敢问,阿郁兄弟与犬子过了几招?” 王岳想再次确认一番。 唐郁闻言犯了难,这要怎么开口,一边的苏北倒是看出他的为难。 悦耳如银铃般的声音率先响起: “一招。” 王岳望了望苏北,身轻气盈,亦是不凡,心中暗忖,镇抚司果真是藏龙卧虎。 一招,王岳心中略有震撼,这绝不仅是一流这么简单。 后天圆满? 看他的样子,比起王观也大不了多少。 王岳顿生好奇,骨子里武者的热血也有些蠢蠢欲动。 毕竟王观武痴的这个样子,王岳作为老子,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多年经营帮派铸就的冷静沉着的心境,将他痴迷武道的那股热血压在心底。 他的语气有一些兴奋: “看来阿郁兄弟已然在一流之上,不知可否与我试上一试?” 唐郁眉头一挑,这对父子还真是… “如何试法?” 王岳一听没有拒绝,心中大喜: “我有个不失礼数的法子。” 王岳说罢,一股绝强的刀意瞬间而起,速度如此迅速,几乎没有任何专注凝炼的前摇。 刀意瞬息间铺天盖地,冥冥之中,唐郁好像看到一柄高约数十丈的金色刀影显现虚空。 以无与伦比的倾天覆地之势,向着唐郁当头劈下,强烈的劲风吹得他须发飞扬。 霸道绝伦,威压四海! 第175章 引路人 唐郁猛然抬头,气机牵引之下,锋锐的刀意瞬间自心头而起。 不同于王岳刀意之中蕴藏霸道,威压四海。 唐郁的刀意,极为纯粹。 追求刀法本身的无匹锋锐和极致速度。 两股刀意于冥冥之中轰然碰撞。 一股浩瀚的精神波动以两人为中心,轰然一声,如浪潮般向着四周震荡开来。 王岳毕竟是先天之境,于刀道沉浸多年,金刀刀意更是千变万化,演化霸道之威能。 时而浩瀚如无穷寰宇,时而巍峨如煌煌高山,时而幽深如万顷江海。 然而唐郁的修为虽然并未踏入先天,但刀意蕴养却已经是有不短的时间。 若是天倾,那我就破天,若是地覆,那我就斩地,若是江海潮涌,那我就断海分江! 一刀既起,无物不斩! 两人通过气机交感,在玄之又玄的精神层面,以刀意瞬间交手千百次。 王岳先天之境,内外贯通,精神充沛,刀意攻势更是连绵不断,一波接着一波。 但是论及精神持久,唐郁则明显不及,交手时间一长,难免棋差一招,容易被趁虚而入。 议事厅内。 苏北和青年刀客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岳与唐郁,精神交锋虽久,现实之中仅仅过了一瞬。 只见唐郁闷哼一声,脸色微微一白。 王岳的声音同时响起,充满歉意: “阿郁兄弟,王某难得碰到如此对手,一时间见猎心喜,没有收住势头,实在抱歉!” 唐郁深吸几口气。 气血震荡之下,脸上重新出现血色,只是精神消耗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王前辈实在客气,承蒙不吝赐教,晚辈也受益良多!”唐郁说的半是客套,半是实话。 王岳的霸道刀意,变化多端,为他展示了更多刀意的运用,让他大开眼界。 见唐郁无事,王岳由衷赞叹: “本以为犬子天赋不差,没想到与你相比,简直是有云泥之别。” “尚未踏入先天,就已经刀意有成,实在世所罕见,或许只有传说中的剑圣、魔尊有可能。” “前辈的刀意恢宏,霸道绝伦,晚辈同样钦佩不已,难怪金刀盟屹立川蜀十数年而不倒。” 王岳哈哈大笑,心情舒畅。 唐郁如此天纵之才,王岳想要拉拢。而金刀盟这棵锦城的参天大树,唐郁也不想放过。 两人心思各异,但却不约而同地想拉近彼此的关系,故而卯足了力气攀谈寒暄。 如此一通吹捧客套下来,王岳已经称唐郁为贤侄,唐郁则叫王岳为伯父。 王岳与唐郁坐于厅中畅谈,苏北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沉默以待。 在唐门经受的训练,并没有教授过她面对这种场合如何应对,于是干脆闭口不言。 时间在愉快的攀谈和等待中飞快流逝。 等待追踪点苍派高手的消息,才是唐郁两人来金刀盟的根本目的。 子时已过,到了凌晨一点钟多。 门外匆匆跑进来一名佩刀青年,他神色匆匆手上抓着一张字条,望向王岳。 “都不是外人,直接说!” 王岳发话。 那名青年缓了缓急促的呼吸: “有消息了。” 有兄弟来报,前日望水小栈的掌柜接待了一伙儿人,据说是来锦城过年的远亲。” “一行五人,虽然乔装打扮过,但是非常粗糙,从他们的行止,可以看出武道修为不弱。” “他们住进小栈之后,吃喝拉撒均在里面解决,连续两天没有走出小栈的门。” “综合上述多重因素,我们推测应该是…这两位大人找的人。” 佩刀青年微微向着唐郁和苏北一躬身。 王岳再次确认道: “可还有其他的怀疑对象?” 佩刀青年微微摇了摇头: “从人数、时间、特征和行动轨迹,只有这一群人吻合。” 唐郁立即起身: “请伯父给我地址,我要尽快确认闯入者踪迹,明日开城之前是镇抚司的底线!” 王岳同样神色凝重: “西南城域里市坊相连,街道纷乱,更是三教九流混杂之所,没有熟悉的人,很容易走弯路。” 他大手一挥,果断决定: “我派一个弟兄和你一起去!” 王岳正在考虑选谁去,门外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进来: “不用劳烦其他弟兄,我去!” 一个身穿淡金色锦袍的英武青年洒然迈步而来,径直迈入议事厅。 正是王观! 他从顿悟中醒过来就匆匆赶到议事厅,正好听到王岳要挑人陪同唐郁前往锦城西南。 “观儿?”王岳眼神微微一眯,一下子看出王观的变化。 王观汽运内敛,双目有神,周身气血洗练凝聚如一,藏锋而不露。 如果说,之前的王观是一柄锋利的钢刀,那么,现在的王观则是一柄千锤百炼,归于刀鞘的利刃,只待利刃出鞘的瞬间,方才迸发出无与伦比的锋芒。 “观儿,你又精进了。” 王岳微微颔首,心中对这个儿子可以说是非常满意。 王观郑重其事地向唐郁躬身见礼: “若非唐大人切磋指教,我也无法这么快领悟藏锋之意,如此大恩,在下当执师礼,定要涌泉相报。” “我曾负责过一段时间城西南域的事务,对那里还算熟悉,若是不嫌,我愿为两位大人作那开路先锋!” 王岳不动声色。 心中却没想到王观对唐郁竟然如此敬重,不由地对唐郁的观感又提升了几分。 唐郁也被王观的耿直吓了一跳。 他心中细细一想,这王观心思单纯,实力不俗,若是引为助力,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观兄弟太过见外,我与伯父一见如故,你我可以兄弟相称。” “有你相助,我们定会马到功成!” 唐郁语气慷慨而富有煽动性,让王观不由地想要随他干一番大事。 王岳拍板: “既然如此,观儿你就陪阿郁走一遭,若是能协助阿郁缉拿贼人,也算是你大功一件。” “是!” 王观双手抱拳,领命! 王岳和唐郁相视一笑,一大一小两只狐狸都觉得自己赚到了。 王岳自觉与镇抚司关系更进一步,甚至结识了唐郁这个妖孽天才。 唐郁则是拉了一个不错的助力,面对点苍派高手也有更多可能的选择。 丑时,凌晨两点钟。 王观、唐郁和苏北三人从城北出发,王西南方向而去。 第176章 城西南 夜空无云,漫天繁星闪烁,犹如黑刀长夜上的点点银光。 三道身影在屋顶飞驰,疾风呼啸,两旁的树影更是飞速后退。 入夜之后,街道上不许纵马夜奔,唐郁、苏北和王观只能运起轻功赶路。 王观作为引路人,一马当先奔走在最前方,苏北和唐郁则在后面紧紧跟随。 时间紧急,王观全力运转内力。 他的身体轻盈,踩在屋顶瓦砾上也只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速度极快地在屋顶之间飞跃。 王观心中得意。 轻功身法也是他专注修炼的一项,一个刀客最重要的就是身法要快。 然而当他侧身望去,只见苏北身影如幻。 起落之间轻盈迅疾,悄无声息,犹如鬼魅一般,着实令人惊讶。 而唐郁则显得更加离谱,整个人轻身如无物,好似一枚飞鸿落羽,没有任何重量。 看似随意的足尖一点,身形旋身飘出,翩跹而优雅,横跨数十丈而不落。 这场景差点令王观惊掉下巴,这样的轻身功法,好似御风而行,恍如谪仙下凡。 唐郁是真的没有短板吗? 王观沮丧的发现,原来他才是三人里轻功最差的一个! 尽管三人速度不慢,但是锦城实在不小。 三人开足马力,疾奔了两刻钟多,终于停在一座巨大的牌楼之前。 “安业坊。” 唐郁看着脏兮兮的牌楼上,有些掉漆的三个大字,应当是时间很久都没人维护。 王观觉着自己的腿有些发酸,为了最快时间赶过来,他都把自己的腿抡得冒烟了。 但看着苏北倒是没什么反应,唐郁就更是气定神闲,仿佛刚刚只是在散步而已。 “西南城域不仅仅是指锦城的方位,也是指一片特定的区域。”王观指了指楼牌。 “”从安业坊进去就是西南城域的地界,这里最初是商贾和外来人聚集歇脚的地方。 后来战乱之中,锦城为了方便管理,将接引的大部分流民都集中安置在这里。” 王观半是感慨,半是无奈: “这里人员流动复杂密集,许多江湖中人也喜欢往这里扎堆。 一街一坊的团伙或帮派势力更是多如牛毛,且多与衙门捕快的打成一片。 在这里,打打杀杀是很常见的,死人也不足为奇。 只要别闹出太大动静,衙门就默许不干预太多西南城域内部的事务。” 唐郁微微点头,轻声说道:“黑与白,从来都不是那么分明。” “安业坊各家势力的探子很多,苏姑娘还好,我们两的衣服太过惹眼,先随我去换一套。” 王观领着唐郁两人来到安业坊对面的一间小巷子里,里面零零星星有几户人家。 王观走到巷子最深处。 推开一家院门,朝着身后二人低声说道: “这间是金刀盟的据点之一,存放一些常备的物资,这样的地方,安业坊里还有一些。” “屋主明面上都是锦城里的平常人,但暗地里都身兼金刀盟的情报探子的身份。” 唐郁感慨,人都说武道一途艰难,实际上建立一家庞大的组织又岂是容易之事。 武力、产业、资金、情报、人员各个方面都是不可或缺,共同组成一台精密的机器。 若是哪一部分受损,即便短时间仍能运转,但长久之下,这台精密机器必会轰然溃散。 一刻钟后,三人再度来到安业坊之前,苏北还是一身黑衣,宛如夜行幽灵。 唐郁和王观则换了一身粗布麻衣,外面裹着厚厚的破布棉絮,一副风尘潦倒的江湖人形象。 然后,两人在王观的带领下,正式踏入家业坊的牌楼。 明月如钩,银色的月光洒落在青石板上,照亮道路两旁一个个影影绰绰的黑影。 唐郁明显感觉到了这里和蜀中大街或者书院后街的不同。 “那些是没有住处的流民…” 王观以内力传音入密。 “在这里讨一份营生很难吗?” 唐郁疑惑。 “全凭个人,有的人真的是时运不济,没有体力,又没有一技之长,无以为生。 有的人则单纯是不愿吃苦,甘愿在街边乞食,这样倒是也能填饱肚子。” 除了流民乞丐不少,街道上偶尔会走过几道身影,大家各自行色匆匆。 身影和面庞都藏在夜色里,倒也不显得夜行的唐郁三人很奇怪。 但唐郁还是明显能感受到一路走来,有不少目光落在三人身上,而后又缓缓移开。 如果说夜里的整个锦城是一只沉睡的雄狮,那单看城西南这一片区域就是一只狸猫。 它虽然一动不动,但是依然双瞳有神,在黑夜的角落里静静地注视着你。 家业坊内街道并不宽敞,大多也仅仅能容两架马车并行,还有很多仅可独行的小巷。 西河在西南城域里蜿蜒曲折,穿过一座座石桥,河岸两边,随处可见扁舟停靠。 偶尔还有灯火微亮,那是有人深夜未眠。 唐郁随着王观穿过眼花缭乱的街巷,左拐右拐,时而进入门廊,时而穿过厅堂。 饶是他记性不差,也差点儿忘了来时的路线,王观从一个黑黢黢的巷子推开一间窄门。 三人鱼贯而入。 这是一间二层小楼,里面已经有一个老叟在等候,他手指比划几下,嗓子发出一阵咿呀。 唐郁看出来,对方是个哑巴。 王观微不可察地点头,让老叟带着众人上了二层的房间。 房间的窗户被开了一个小洞,从这个角度看出去,能看到对面几间平房和矮楼。 靠北的平房前面,一根木杆上挂着的迎风飘飞的酒旗,上面写着望心小栈。 对面,便是此行的目的地,疑似点苍派高手藏身的地方。 哑叟在一旁一通比划,唐郁和苏北看不懂,王观则是翻译: “平房后面有一间独立小院。 那是小栈掌柜的住所,目前还不知咱们要找的人是躲在小栈的哪一间房子里。” 唐郁闻言走到窗边,透过二层楼的窗户,望向漆黑而安静的小栈。 “我还需要知道小栈的客房,厨房,杂役房的分布,另外请王兄弟帮忙通知镇抚司。” “让王守一和陆离指挥使前来接应!” 王观飞快应下,忽然意识到什么? “让一个先天高手和后天圆满高手来接应?” “郁哥你这么厉害…还需要接应?” 唐郁一拍额头: “哎呀,忘记告诉你,对方一个先天高手,两个后天圆满高手,两个江湖一流。 最后可能会再加个烟雨楼的细雨,这种阵容,不找人接应的话,会出事的!” 王观愕然。 他好像确实忽略了一个事实,竟然敢硬闯镇抚司劫牢救人。 这伙儿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第177章 真正的潜入 不理王观的震撼。 唐郁准备摸进对面的小栈,先确认一下人是不是还在,别最后扑了个空。 苏北扯了扯唐郁的袖子: “我跟你去。” “不行。” 这次唐郁果断摇头拒绝,非常坚定。 这次境况不同,对面高手众多,若是被发觉。他独自一人,倒还有把握脱身。 若是再加上一个苏北,反倒机会渺茫了。 苏北望着唐郁的双眸,感受到一种不可转圜的果决,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王观正待发话,唐郁扫了一眼,淡淡说道: “你也留在这里!” 王观毫不犹豫道: “好嘞!” … 现在是丑时将过,凌晨两点多。 也是人陷入深度睡眠,睡的最熟的时候。 月光之下,一道黑影嗖的一下,从街对面闪过,掠至望心小栈的墙根处。 然后只见黑影猛地一蹿,整个人贴着墙根垂直飞起,又悄然无声的落在小栈的院子里。 唐郁整个人猫在墙角,一动不动,神情严肃地观察着小栈内环境。 他调动气血,放缓呼吸。 每次呼气,均是缓缓吐出,吸气的时候,再缓缓吸入,空气被他收束为一条白线。 不产生一丝声音。 然后他运起北冥神功收敛内力和气息,整个人仿佛是一个黑洞,从这块空间里消失。 几乎没有了丝毫存在感,从效果上来说,与唐无火的气息隐匿非常相似。 这也是他最近开发出的北冥真气运用的技巧,这还是第一次在实践中运用。 做好了一切准备,唐郁像一只狸猫,身形轻盈地窜出去,蹑手蹑脚贴近漆黑的平房。 他不敢以气机或者精神大规模去感知,因为对方有先天高手,必然触及精神一道的修炼。 这样的高手,对于气机感应和神念波动是非常敏锐的,很容易打草惊蛇。 唐郁只能靠着最原始的五感,靠着眼耳口鼻去感知,确定房间里是否有人。 当然,他也不必真的一个一个进入房间。 点苍派高手夜袭归来,定不会倒头去呼呼大睡,若是房间内只有熟睡的鼾声。 那基本就可以排除。 唐郁沿着院墙,从外到内,一间平房一间平房地查看。 虽然谨小慎微,但他的行动并不慢,一会儿功夫,就将一半的房间看过一遍。 只是没有觉察到异样。 唐郁耐着性子,矮身走向下一个平房。 刚刚转过一个拐角,唐郁正猫在这边听房间里的动静,对面一个房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 唐郁:“!” 他只来得及转身。 四目相对… “…” 对方眼神中,疑惑、惊讶、惊恐,张嘴一气呵成,下一秒就大喝出声。 嗖的一下! 一枚石子从唐郁的指间飞出,精准地打在对方的穴道上,最后定格在张嘴的瞬间。 唐郁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刚才一直控制的心律都不由地狂跳几分。 开门的这人青衣短衫,看样子是小栈的小二,唐郁猜他是出来如厕的。 他们这些下人都是几人一间,唐郁已经听到房间里的嘟囔声。 貌似在抱怨,怎么不关门? 唐郁心跳又提起来几分,一个闪身将小二轻轻抬出屋子,然后将屋门缓缓合上。 小二眼神持续惊恐,只能一动不动任由唐郁将他挪动。 好在没出岔子。 他心中一动,既然碰上个小二,倒是可以省去不少时间。 他拎着小二一个纵跃,化身为两团黑影,瞬间扑进了柴房旁边的灌木。 一股臭味突然从旁边传来。 唐郁愕然,好像这里是茅厕的后面。 时间不等人。 他一指解开小二的穴道。 “你…” 唐郁一把捂住小二的嘴巴,凶狠地警告道: “不想死,就听话!” “听懂点头。” 小二忙不迭地点头。 唐郁松开手; “两日前,掌柜来的远方亲戚住在哪儿?” 小二面色一变,掌柜叮嘱过,若是谁透露他亲戚的行踪,就打断他的腿! 可若是不说,眼前的人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一条腿,一条命,哪个重要。 不言而喻。 小二毫不犹豫地说道:“在最靠南的独栋小楼,掌柜独立小院的对面!” 唐郁狐疑地说道:“你确定?” 小二最受不得别人质疑: “我天天给他们送饭,我不知道?!” “噢?我不信。” 小二这暴脾气。 他撸了撸袖子,将自己每天从早到晚的送饭工作如数家珍,事无巨细地讲给唐郁。 唐郁默默点头,听罢后点了个赞。 “好,我信你。” 小二这才满意一笑。 咚的一声,唐郁一掌刀砸在他的脖颈处。 将他磕晕过去,嘴角还挂着一抹得意。 唐郁拍了拍手,将小二在灌木丛里藏好,然后捏着鼻子离开茅厕后院。 最靠南的独栋小楼。 唐郁望了望远处藏在阴影里的二层小楼。 他全力收敛内息,精神高度集中,整个人的存在感降到极低,向小楼缓缓接近。 忽然,唐郁在空无一物的空地上停下脚步,他用刀的直觉,提醒前方有一丝不寻常。 唐郁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探索。 依靠着直觉感应,唐郁绕着二层小楼缓缓绕了一刻钟的时间,又回到了原点。 若是从空中看唐郁的行动轨迹,他绕着二层楼整好走了一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圆。 他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他相信只要自己以神念或者是刀意前探一寸,必然会碰到一个精神屏障。 这一道屏障将二层小楼全都包裹覆盖,屏障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释放神念之人。 如此远距离的神念应用,只有先天之境的高手才可以做到。 虽然不如王守一坐镇中枢阁,神念遍游镇抚司那么夸张,但这也是实打实的先天了。 唐郁停在原地。 他现在已经可以完完全全地确定,点苍派的高手们就在二层小楼之中。 圆宁被擒,应该也在里面。 只是二层小楼如同蒙着一抹面纱,灰蒙蒙的,被对方的精神念包裹着。 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迹象。 当然,唐郁没有再作死地往前一步,他虽自信能从先天手中逃脱。但对方高手太多。 还是等待支援,更加稳妥。 他只要确保不要丢失了点苍派高手的踪迹。 其他的,就安心等待王守一和陆离的到来。 第178章 反击 寅时,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多。 周围静悄悄的,唐郁躲在墙根的一棵树后面,静静观察着毫无动静地二层小楼。 距离城门开启还有半个多时辰。 刚刚唐郁已经回去和苏北、王观说明点苍派高手的具体位置,让他们去接应镇抚司的人。 然后他悄无声息地返回小栈之中,做好自己的盯梢工作。 在黑暗寂静里,时间会被拉的很长。 看着夜空的流云在明月周围缓缓流动,繁星闪烁,像是计时的沙漏,在标注时间。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 突然,唐郁感觉天亮了。 这并非旭日东升的亮光。 而是一道凝聚的青光,从仿佛从极远的天空亮起,眨眼间划破虚空而来。 唐郁目光一凛。 那青光不是别的,而是一道青色剑气,中正平和,法度森严,散发着煌煌威势。 王守一,出手了! 哼! 二层小楼里突然传出一声怒哼,继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 “王守一,你竟逼迫至此!” 二层小楼周遭的精神屏障猛地收束。 旋即化为七道翠色剑气,疾风呼啸着,迎向虚空中的青色剑气。 轰隆隆! 接连不断的翠色剑气,前赴后继冲向青色剑气,每一次对撞都迸发出一声巨响。 一连密集的七声巨响过后,王守一凝聚的青色剑气也终于被消弭殆尽。 两相剑气对冲引爆的空气,化为一股气劲余波,滚滚震荡。 与此同时,二层楼的门窗和墙壁轰然碎裂,一道身影冲天而起。 他的身形凌空折转,向着青色剑气飞来的方向疾速而去。 下一刻,远方的天空再次传来轰然的连续爆鸣,点苍叶玄,和王守一再度交手。 唐郁心中暗道。 终于开始了! 第二场! 镇抚司与点苍派的较量。 也是朝廷与江湖的交锋! 只听得望心小栈的外围,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传来,那是训练有素的玄衣卫。 砰砰! 重重两个闷响。 望心小栈的前后门均被大力踹开,一众身披黑衣轻甲的甲士迅速进入。 一前一后如同两道黑色洪流涌入望心小栈,将整个二层小楼都团团围住。 “镇抚司缉拿要犯!” “闲人避退!” 陆离那蕴含内力的声音,洪亮如惊雷,瞬间将睡眼惺忪的小栈内的其他人惊醒。 无数人打开窗户正想破口大骂。 然后就看到了密密麻麻、严阵以待的黑衣甲士,又惺惺地闭上窗户。 小栈的住客,甚至是仆役小厮。 全都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套上衣裳,甚至来不及带包裹,赶紧逃离是非之地。 另一边。 玄衣卫刚刚于二层小楼四周形成合围之势,点苍派高手就已经按捺不住。 轰! 二层小楼再次被破开两个大洞,两名后天圆满高手的身影冲将而出。 长剑凛然,闪耀着寒光,挥洒出漫天剑影,骤然冲入玄衣卫的人群之中。 他们清楚,若是让这些黑衣甲士架弩搭箭,阵型完备之时,他们会更不好受。 然而,这一次镇抚司是有备而来。 陆离一袭黑衣紫袍,跃马银枪。 一枪带出千军万马般的无匹枪势,将一名后天圆满高手接引过去,纳入他的重重枪影。 另一边,有三道身影扑向另一名后天圆满高手,三名一流高手,也是镇抚司的中坚! 剩余的玄衣卫将硬弓强弩联排架设在地上,旁边配以箭队和近身护卫。 一半的箭锋直指两名激战的点苍后天圆满高手,另一半对准千疮百孔的二层小楼。 形势已然明朗。 这一次整装待发的镇抚司,终于向江湖展露了他的獠牙。 王观远远站在金刀盟的哨站上,望着对面小栈里黑压压的人群,心中赞叹: “不愧是镇抚司。” 在被突袭之后,只用了短短一个多时辰,不仅将失控的天牢收拾妥当。 而且还能调动足够多的高手和玄甲精锐,针对擅闯的贼人开展反制举措。 用高手牵制高手,用军阵配合制胜。 这样的调度力和行动力,武道高手与军队精锐的配置组合,也只有镇抚司才能达成。 毕竟,即便是先天高手。 精气神耗尽之时,也会被箭锋穿胸而死。 三百人拿不下你。 朝廷还有三千人, 三万人, 三十万, 只要朝廷有决心,江湖上的一门一派决计挡不住千军万马奔腾的铁蹄。 … 二层楼中。 剩余的两个一流高手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惊悸,那是一种事态超出掌控的慌乱。 望着楼下黑压压的箭队和闪耀着乌光的巨形箭弩,他们的面色愈发苍白。 本来以为只是简单闯入衙门带一个人出来,这在过去的乱世,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没想到这个新设的镇抚司,不仅高手众多,而且这么快就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 而且现在赵玄与王守一捉对,两名后天圆满也被牵制。 单单剩下他们两人,要对抗楼下黑压压的劲弩利箭和玄甲护卫。 若是偷袭倒还有机会,如今却是被人列阵以待,兵锋直指,简直就是难于登天。 “人质…我们还有人质!”其中一人喃喃说道,回身望向角落,那里有一个人影蜷缩着。 圆宁面色苍白,周身虽然没有什么伤口,但精神却异常萎靡,彻底昏迷过去。 他被点苍派众人带回小栈之后,叶玄不给他任何缓冲时间,直接开始讯问。 点苍双剑的下落。 圆宁比谁都清楚。 但是他不能说,说了自己只会死的更快。 所以无论叶玄如何讯问,圆宁都是一口咬定没见过,不知道。 耗了半个时辰,没有任何进展。 叶玄怒不可遏,直接以剑意演化千万道念剑,贯穿圆宁识海,刺击他的神魂。 饶是圆宁身负金刚宗秘法,精神领域的修炼远远领先于一般的一流武者。 但叶玄毕竟是点苍派的回雁峰之主,先天境界的强者。 圆宁精神修炼上构筑的防御,在赵玄的摧枯拉朽的剑意面前,就如同一层薄纱。 轻而易举地被突破,点苍剑意化为无穷量的细小入微的剑气。 直接对圆宁的神魂进行千刀万剐。 精神上的痛苦,比肉体上的痛苦,更甚千百倍。 只一瞬间,圆宁眼眶通红,眼中骤然变得通红,布满血丝。 一声都来不及喊,直接昏迷过去。 第179章 神思飘摇 若不是为了从圆宁的嘴里,得到他女儿和徒弟的下落。 叶玄的剑意顷刻间就能将圆宁的神魂搅得粉碎,令他变成一个痴傻的植物人。 圆宁最终还是没有说,或许是意志坚定如铁。 又或许是叶玄含恨出手,令他已经连张嘴都变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叶玄却也没有要杀他。 他认为还没有到无计可施的地步。 圆宁骨头硬,那就刮他的骨,意志坚,那就搜他的魂。 即便点苍派没有同类的功法,魔门邪道里折磨人的邪功也数不胜数。 总有一门能撬开他的嘴。 圆宁虽然没有死,却比死去更加痛苦。 他的意识好像轻飘飘地浮在半空。 每时每刻,似乎都有一千根针在搅动他的灵魂。 他痛到麻木,又从麻木之中被更深彻的疼痛击碎防线。 如此反复, 折磨。 痛不欲生。 他整个人的意识仿佛已经抽离了现实,困在一个封闭的空间。 那是他潜意识打造的一个精神茧房。 只为能稍稍缓解痛苦。 圆宁甚至感觉他精神飘飘然,已经快要飘荡到无穷高的天边。 在天边,隐隐有两道亲切的身影。 那是他的母亲和父亲。 两人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圆宁能感受到,他们在遥遥向他招手。 … 现实中,两名一流高手意识到如此僵持局面,只会让情况变得越来越糟。 一个后天圆满高手被陆离打得节节败退,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另一个虽然对战三名一流武者稍稍占据了上风。 但是面对虎视眈眈的攻城弩箭,他也必须分神以待,没办法速战速决。 现在他们唯一的机会就在圆宁,若是能以圆宁为人质,逼迫镇抚司退避。 那他们就还有逃出锦城的机会。 想到这里,两名一流高手当机立断,大步走向角落里一动不动的身影。 忽然,他们感觉到地上的影子有些奇怪。 忽长忽短,变换不定,顿时警觉大喝: “小心!” 几乎与声音同步而起,一道黑影嗖的从屋子里一侧的阴影飞扑出。 两点发亮的黑芒,闪烁在飞刺的尖端,向着两人的穴道精准刺去。 苏北虽然实力不弱,行踪隐匿,但她毕竟刚刚晋升为一流。 而且对面的也并非是江湖散人。 而是拥有丰富底蕴的门派传承。 面对苏北的突然袭击,点苍派的两人虽然内心惊惧,但还是能有一些时间来应对。 长剑猛然出鞘,两道翠色剑光应声而起,不约而同刺向苏北。 剑光青翠如流,后发而先至。 扫向苏北的颈部和手臂。 两名一流高手更是心中一喜。 他们以二对一,优势在我! 苏北不过是送上门来的又一名人质! 然而, 两人的愉悦只维持了刹那,下一刻就被一股凌厉汹涌的气势吞没。 锋锐的刀意如同无形之刃,快如闪电,瞬间横扫而过。 两人只感觉神思之中,两手,两脚,脖颈,全都被一把无物不斩的利刃斩断。 甚至是,他们的思维仿佛也被一并斩断一般,挥剑的双手戛然而止。 青翠的剑光轰然溃散。 苏北仿佛毫不意外,双刺递入两人的穴道,内劲涌入,瞬间封闭对方的周身大穴。 两人,拿下! 唐郁从苏北的身后走出,没有理会倒地的两个点苍高手。 直接走向角落里的圆宁。 他的状况实在不是很好。 精神微弱如萤火。 仿佛只要轻轻吹一口气就能灭掉。 人死,如灯灭。 唐郁眼眸幽深如海,波澜不惊之下,仿佛流动着灼热的地火。 一股精纯的北冥真气渡入圆宁体内,壮大他的元气,希望能反补他的精神。 “你还真是够倒霉的…” “从小爹娘就被贼人害死…” 唐郁缓缓向着圆宁输送真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圆宁闲话。 “当了十来年和尚,却心怀大恨…” “静不下心念经,诚不了意礼佛…” 唐郁像是在感慨,他的声音低沉,却温和,让人想继续听下去。 “历经艰难求得一身武艺…” “却落得一个叛师叛门…” “好不容易报了仇,还要被人悬赏缉拿…” 苏北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眉头紧皱的短发大汉身上,眼部的线条也不免柔和。 “即便有镇抚司帮你澄清,为了堵住江湖和天下之口,你也不得自由…” 唐郁无奈地笑了笑,笑这命运弄人。 “我记得你和我说,你终于在完成报仇之后,找到了人生新的意义…” “那样很好,人总要有点希望才能活…” 唐郁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重: “只是没想到,累得你还要遭这一劫…” “这事,怪我…” “或许,这就是你常说的因果吧…” “我应该在那日的时候,就把因果揽下来的…” 唐郁喃喃自语地念叨着。 … 圆宁觉得自己轻飘飘,正逐渐向天上的爹娘靠近,他高兴得张开怀抱。 骤然间,一股庞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 他的身形不可抑制地开始停止飘飞,反而开始缓缓下落…… 他的爹娘也正逐渐远离他。 圆宁神色惊恐,他拼命地挥舞着手,探向天际,嘴里更是无意识地大喊: “不要!” 然而这一股吸力却无视他的抗拒,变得越来越强,他下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只能听到呼呼的飓风从身边掠过,强烈的失重感让圆宁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呼! 圆宁猛地睁开眼,口中传来急促的呼吸。 唐郁双目一凝,脱口而出: “醒了?!” 圆宁缓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慢慢平复下来,他的声音沙哑,虚弱,但语气却很振奋: “郁施主!我看到我爹娘了!” 唐郁微微一愣,继而轻笑道:“你确实本来是要去见你爹娘的。” 他拍了拍圆宁的肩膀: “先休息。” 然后对苏北叮嘱: “帮我看顾一下他,别让他再死了。” 苏北微微点头。 唐郁站起身子,拎起两个昏迷倒地的点苍派高手,从二层楼破碎的墙洞一跃而下。 这两个人被唐郁随手一扔,扑通一声摔在空地上,他的语气如万年不化雪山冰川: “放弃吧,别再无谓的挣扎。” 第180章 入魔 唐郁的声音冰冷如刀,在夜空里清晰回荡。 不仅是小栈里的客人清晰听到,甚至远在两条街外的人都隐约可闻。 唐郁骤然从二层楼跃下的身影,和摔在地上的两个生死不知的点苍派高手。 令还在场中苦苦挣扎的两个后天圆满心神巨震。 陆离经验老道,一瞬间抓住破绽。 只见他手中银枪化作一条游龙,迅疾如风,干净利落地一刺,一挑。 点苍高手来不及反应,长剑被瞬间挑飞。 枪尖横亘在脖颈处。 另一个后天圆满开始慌不择路,一剑荡开围攻的三名镇抚司密探,身形向着后方突围。 他已经不管其他同门的死活,想要强行跑路。 咻咻! 没有丝毫犹豫,四周严阵以待的硬弩强弓机括运转,齐齐劲射而出。 弓弦释放的一刹那,几架硬弩几乎同时发出一道清脆的爆鸣。 继而破空呼啸,声音刺耳。 几十道凌厉的箭矢快如闪电,一瞬间已经笼罩点苍高手的全身要害。 玄衣卫的硬弩和箭矢是朝廷请专门的工匠打造的,发射速度快,穿透威力强。 专门用来对付江湖上的武道高手。 唐郁直观感受,镇抚司的硬弩比炼锋堂的,在速度和威力上还要更胜一筹。 然而点苍派高手毕竟是后天圆满,只见其内劲狂涌,骤然掀起一道飓风。 青翠剑光化为重重剑影,一瞬间将十几道势大力沉的箭镞全都斩于身前。 然而硬弩本就只是拖延作用,三名一流高手抓住时机再度扑上。 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让点苍派高手疲于应对,战意早就被消磨的七七八八。 心神摇摇欲坠, 甚至开始思考是否真的要束手就擒。 破绽,已现! 一道黑影神不知鬼不觉,骤然出现在他的身侧,北冥深渊的浩荡气息荡漾开来。 唐郁单拳凝握,龙象之力凝聚于上,拳风上好似凝聚着幽深的漩涡。 一拳轰出! 点苍派高手只来得及提剑抵挡,但是仓促运起的气劲,又怎敌得过唐郁蓄势待发的一拳。 轰的一声巨响。 长剑铿锵一声,断裂成碎片。 对方整个人被一拳砸的倒飞出去,犹如炮弹一般,重重地撞进二层小楼。 尘埃落定。 周遭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唐郁,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 … 事情还没有结束,对方最难缠的人犹在。 唐郁抬眼望向远处。 两股强大的气息正在疾速靠近。 叶玄和王守一的剑气于空中数度纠缠。 而后伴随一声巨响,倏然分开。 两人身形也缓缓落在小栈之中。 王守一依然是像木头一样面无表情,手持一柄古朴长剑,斜指点面。 周身凝聚着威不可言的意蕴。 叶玄则是脸色不太好,鬓发有些散乱,甚至嘴角都挂着一丝鲜血。 对比王守一他本就略逊一筹。 再加上小栈的局势立转,他分神之下,被王守一趁虚而入,中了一剑。 “叶玄,你强闯镇抚司,释放天牢重犯,罪不可赦,还不束手就擒!” 王守一的话语清晰可闻,犹如天道箴言。 化为一道道无处不在的千斤重压,作用在叶玄周身,让他不得不运起真气相抗。 叶玄苍然的声音响起,压抑着满腔怒火: “我无意与镇抚司为敌,只要圆宁一人!” 陆离沉声说道: “圆宁已是镇抚司密探,绝无可能交给你。” 叶玄望着周遭黑压压的玄衣卫,他带来的点苍派弟子或是昏迷,或是被擒。 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大势已去的绝望。 然而即便他将圆宁折磨的半死不活,依然是没有套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忽然,一道身形从人群之后走出来,走到空地中央,面对面站在叶玄面前。 “你不是要找点苍双剑的下落吗?” 唐郁语气平静。 “你知道?!” 叶玄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王守一和陆离眼皮一跳,心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说…… “点苍双剑妨碍镇抚司办案, 意欲袭杀朝廷命官,已经被我…” 唐郁眼眸犹如北海幽冥,隐隐有暴风在涌动: “…当场格杀。” 唐郁的声音以内力收束,只有叶玄、陆离,王守一能够听到。 王守一和陆离大惊,这是能说的吗?! 叶玄更是瞳孔骤然收缩。 “你,说,什么?!” 叶玄身上的气势瞬间爆发,攀升,仿佛一座青苍的高峰矗立在他身后。 巍峨的高峰倏尔变得扭曲,化作张牙舞爪的妖魔,愤怒咆哮,显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我说。” “他们,该死。” 唐郁微微仰着头,看着身材高大的叶玄,又或是看向他身后逼人的怪物。 “你!” 叶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他的精神激荡,本就在临界边缘徘徊。 “才该死啊!” 轰! 心境崩塌,由道入魔! 叶玄浑身青翠如新的真气外罡,瞬间染上一抹黑红,诡异地跳动。 继而伴随着他的怒吼,浑身真气一瞬间都转化为邪异的黑红色。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出。 入魔,让他的精气神瞬间逆转,气血逆冲,反而使其造成内伤。 叶玄眼眸中黑气弥漫。 一股暴虐的剑意瞬间冲天而起。 犹如黑暗血光的浪潮,刹那将唐郁笼罩。 更有无数道闪烁着黑红色亮芒的无形剑气在周遭凝现。 黑红色剑气化为无边落雨,倾盆而下,从四面八方向着唐郁劲射而来。 唐郁,站得离叶玄太近了。 近到王守一根本来不及反应,唐郁就被一片黑红的剑意所吞噬。 周遭的众人更是爆发出一阵惊呼! 他们只见到唐郁不知道对叶玄说了什么,叶玄表情一阵变化扭曲。 然后周身逐渐被一团黑红的气劲所包裹。 下一刻,黑红气劲更是犹如海浪一般汹涌而起,近在咫尺的唐郁也被吞了进去。 王守一挥手祭出一道青色剑气,陆离则合身扑上,银枪抖出层出不穷的枪影。 二者急急攻向叶玄,想要阻止对方,但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已经来不及了。 骤然,一声清脆的刀鸣,从汹涌的黑红气劲浪潮中传出。 刀鸣之声嘹亮,直入九霄。 第181章 魔焰滔天 咔嚓! 包裹着唐郁的黑红气劲骤然产生一条裂纹,一缕凌厉的刀意冲破层层气劲的束缚。 继而,只见整团黑红色气劲中,隐隐闪动着莫名的黑色光亮。 那是黑刀长夜的刀光。 两息之后,黑红的气劲被砍得七零八落,轰然破碎。 其中的景象也相应现出。 “你,意欲袭杀朝廷命官…” “我有权将你,当场格杀!” 唐郁冰冷的声音传出。 只见其周身覆盖一层幽深如渊的内劲,仿佛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漩涡。 将叶玄黑红色的魔气阻隔在外,甚至还在丝丝缕缕将魔气吸取吞噬。 唐郁手持黑刀长夜,一刀劈在了叶玄由无数层层叠叠剑气组成的黑红气剑之上。 龙象之力凝聚,裹挟万钧之势,北冥真气如漩涡,于刀锋之处跃动。 两人看似静止不动,但是真气、气血和精神意念均凝聚于剑气刀锋的对拼中。 龙象与北冥的全力运转,竟让唐郁与一名先天高手陷入不可思议的僵持。 叶玄虽然入魔,但是神志依然清醒,他清晰地感受着黑刀上源源不断的劲力: “后天之境,怎么可能与先天匹敌?!” 周遭的玄衣卫和密探,全都被唐郁和叶玄强大的的气劲掀退数尺,此刻更是瞳孔巨震。 眼前一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王观远远看到,心惊胆寒: “原来金刀盟总舵的时候,他竟还未拿出真正实力,这究竟是什么妖孽!” 更远处。 一间阁楼的屋顶上。 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绰然而立。 鹅蛋脸,眉眼如画。 他的目光穿过一条条街道和无数平房,一直延伸望向小栈方向。 听着轰隆的巨响,看那气劲对撞的余波。 下意识喃喃自语: “他的实力已经恐怖到这种地步了吗?” 然后又略带侥幸: “还好我明智,及时抽离出来。 不然恐怕又要凶多吉少。” … 叶玄与唐郁相持不下。 王守一中正平和的青色剑气和陆离战意无双的重重枪影,已是眨眼而至。 汇合唐郁的无匹刀劲。 三股强大的劲力汇合一处,重重轰击在黑红魔气组成的剑气外罡之上。 即便叶玄完好无损,也决计挡不住三人合击,更不用说他先是受王守一的一剑。 又因为精神激荡坠入魔道,导致气血逆冲,受了内伤。 面对三人联手的绝强力道,叶玄自然是一击即溃。 身形被轰得倒飞而去,撞穿无数墙壁。 叶玄口中更是一口黑血喷出。 他的内伤,更加严重了。 今日事已不可为。 他知道。 但,既然已经知道仇人是谁,那么就好办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他一个坠入魔道、百无禁忌的邪魔。 他会在暗中死死盯住,只要他足够有耐心,一定有机会,一定有机会能抓住唐郁的破绽。 能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思虑至此,叶玄强行扭转尚未落地的身形,借着反震之力纵身飞逃。 “今日之仇,他日必雪!” 叶玄的声音遥遥传来,转眼,他的身影已经远去无踪。 “我去追!” “老王去看顾圆宁, 他的精神被摧残,神魂需要温养!” 唐郁清脆的声音留在小栈回响。 整个人已经屈身,好似一枚拉满弓弦的硬弩箭矢,尽力一跃。 黑影一闪,嗖的一声直冲云霄。 “我也去!” 陆离同样抛下一句话,提枪朝着叶玄和唐郁相继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脚下疾动,瞬间窜出数丈。 脚步踏在地上,发出一阵咚咚的踏地声,好似一匹纵横沙场的烈马。 然而陆离虽然不慢,唐郁却更快。 他眼睁睁看着唐郁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竟化成远方的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玛德,什么怪物?” … 受到入魔的影响。 叶玄一身的玄门真气转化为魔气,色泽黑红,如黑暗地狱缓缓流淌的暗火。 黑红魔气。 比起原先的玄门真气,更具爆发力和破坏力,但同样的,也更容易造成反噬。 叶玄心念一起,黑红魔气于身前凝聚。 多年来蕴养的点苍剑意被肆意滋长的魔意逐渐吞噬,或者说,是融合为一体。 周身魔气化为一道道黑红剑气。 随着叶玄意之所至,无数剑气化为一道黑红色剑影洪流,载着叶玄向着城门方向飞掠。 … 街道上,空无一人。 只有北风的呼啸声,在街道上回荡。 城门巡夜的士兵正百无聊赖打着哈欠,忽然愣在原地,他揉了揉眼睛,望向远方。 赶紧拍了拍身旁的同伴: “快看看,我是不是眼花了?” 旁边的士兵朝着所指的方向随意瞥了一眼: “卧槽?” 只见远方半空中,隐隐有一道黑红色的洪流,跨过长街,铺天盖地涌来。 黑红洪流之上,一名邪异的中年人,浑身冒着黑红色火焰,明灭不定。 “是人是鬼?”士兵声音打颤。 黑红色的洪流,眨眼间就涌至近前,一道道细密的剑气,好似长河上的浪花。 叶玄衣袖猎猎,身形丝毫不停顿,剑气洪流径直向着城门冲击而去。 “是人啊!” 另一名士兵惊声怪叫。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两名士兵只感到一阵地动山摇,身形不由自主地跌倒。 三十六丈的巨大城门。 被黑红色的剑气洪流瞬间碎成齑粉。 剑气如海浪一般涌起。 城门之上的城墙也被剑气强横的余威波及,整个城墙的中段瞬间垮塌。 一剑碎城墙! 叶玄身形瞬间遁出城门,神情淡漠中隐隐带着一种疯狂。 那是一种突破禁忌的疯狂。 身后的城墙之上,两名士兵更是被无数碎石掩埋。 叶玄冲出锦城。 好似冲出樊笼一般,没有王守一的阻拦。 他自是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忽然,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音从身后的天空响起:“叶峰主,何必急着走呢?” 这声音,叶玄永远也不会忘记! 只见一名黑衣少年从天际飞掠而来。 “我向来是…” “今日的仇,今日就要报!” 话音落下,一道熟悉的刀鸣响起,黑刀长夜于夜空铮然出鞘。 半空之中,一道黑亮的刀气乍现,瞬息破空而来,向着疾速奔流的剑气洪流横贯而下。 第182章 刀气纵横 自望心小栈出来。 唐郁沿着叶玄遁走的踪迹,一路追踪。 或者说。 叶玄根本没有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其周身凝聚的黑红色剑气洪流,破坏力惊人。 虽然并非有意。 但仅仅是溢散的剑气余波,就足以在街道上,在屋顶留下道道明显的剑痕。 道旁的树木若是有擦碰到,更是被直接斩断,没有任何阻碍。 唐郁只需要沿着叶玄肆虐而过的痕迹,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他。 然而对方毕竟是先天高手,以剑气凌空御风,已经能够长时间不坠地面。 速度亦是极为迅速。 唐郁虽然轻功绝顶,但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直到临近城门之时。 他终于看到叶玄那扎眼的洪流般的剑气,一剑将城门轰碎,城墙崩塌。 唐郁拨开碎石,两具巡守士兵被砸的胸骨变形,已经失去了呼吸。 叶玄已经突破某种界限。 他现在,百无禁忌! 唐郁整个人的气息逐渐变得幽深,不可捉摸,犹如北冥深渊一般。 隐隐又有一股锋芒显现。 他在调动自己的精气神,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一息之后,唐郁再次纵身飞起。 … 追出锦城之后。 叶玄心神松懈,速度也逐渐放缓。 而唐郁速度却再度提升。 他的身形似飞鸟翱翔天际,没一会儿就看到叶玄的身影。 他刀意有成,北冥真气凝聚如一,刀气早已经可以做到随心而发。 唐郁人尚在半空,刀意已然横贯而去。 黑刀出鞘,刀光如墨,北冥真气瞬间化为一道黑亮的刀气,气势磅礴。 自天际凌空劈下。 叶玄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怒火中烧,噌的一下直接涌上脑袋。 “你还敢来?” 横亘在周身的剑气洪流骤然呼啸迎上。 刀气剑流速度均是快如闪电,虚空之中一闪而过,下一秒就轰然对撞在一起。 一声巨大的金铁交击的轰鸣响。 无数黑红色剑气好似真的利剑一般,崩断飞折,四散成碎片。 黑亮的刀气也被连绵不绝的剑气洪流冲刷,同样变得有些黯淡,逐渐消弭。 唐郁神情平静地说道: “我是来,送你去死!” 只见其身形犹如炮弹,从天空加速俯冲而下,犹如飓风呼啸,席卷而来。 没有王守一,没有陆离。 只有唐郁。 叶玄有何所惧! 黑红魔气滔天,无数剑气顺意而成,补充被刀气消耗断折的部分。 “要死的是你!” 随着叶玄的一声怒喝。 周身浮沉的剑气洪流汹涌而去,化为一道黑红色的浪潮席卷。 又好像一只遮天蔽日的妖魔,张开血盆大口。 对比之下,唐郁的身形显得极其渺小,而且他俯冲的身影正是要被一口吞没。 唐郁凝神,横刀。 刀意弥漫。 凌厉的刀气再度横斩而出,轰然一声将剑气巨浪斩出一个豁大的缺口。 然而,那缺口又被无数剑气补充填满,唐郁身形瞬间被黑红色浪潮吞没。 骤然! 他的周身瞬间爆散出连绵不绝刀影,黑刀挥洒,刀光如夜隐含着繁星。 与周遭无处不在的黑红剑气轰然对撞。 唐郁身形极快。 无物不斩的刀意引动,黑亮刀气纵横,配合北冥真气极强的吸扯力和凝聚力。 周遭的剑气或被拉扯偏移,或被刀光搅得粉碎,犹如被巨力拨动的浪潮。 忽高忽低,忽聚忽散。 唐郁以一种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的态势,向着叶玄疾速靠近。 唐郁虽然在力量和伤害方面能和先天高手并驾齐驱,但是在续战方面,则明显不如。 先天高手内外贯通,能够源源不断地吸收天地元气反补自身。 虽然可能战斗中的消耗会大于补充,但总归能够支撑时间更长的战斗。 但唐郁的战力再怎么逆天,仍然是后天圆满,只能靠自己内力支撑。 而且唐郁观察叶玄与王守一的两次交手,多是以变化繁复的剑气相交,而非近身相搏。 但近身一直是唐郁的强项,所以他想要第一时间靠近叶玄,争取能够速战速决。 叶玄仿佛也猜到了唐郁打的什么算盘。 势必不能让唐郁靠近。 剑指一挥,更多黑红色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一层又一层,将唐郁重重包围。 接连不断的黑红剑光,一波接着一波。 前一波被被唐郁一刀斩碎。 后一波紧随而上。 即便唐郁的刀法如疾风骤雨,挥舞如天幕,能防下大部分,但难免有小部分余劲渗入。 黑红剑气锋锐无比,不一会儿,唐郁的身上就被剑气余波割得伤痕累累。 尽管都不伤及要害,但如此持续下去的话,败北是必然的结局。 叶玄周身魔气耀目,眉目狷狂: “狂妄的小子,今天我就要你陪葬!” 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黑红剑气汇聚成一道宽阔的剑流,横亘两人之间。 好似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但, 天堑,并非不可逾越。 叶玄志得意满,胜券在握之时,正是唐郁开展反击的机会。 唐郁眼神中闪过一抹幽光。 浑身骨节发出一阵细微脆响,身形速度陡然提升一截。 只见他的身形如水波般微微震荡,瞬间一化为四,这便是白凤的成名绝技,凤舞六幻。 只不过现阶段里,唐郁凭借高速移动的残影,只能幻化出四道分身。 叶玄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四个唐郁! 时间可不等叶玄回过神来。 四道身形或飞掠,或疾奔,身形飘忽,不可捉摸,骤然向着叶玄的方向飞身纵去。 因为拿不准孰真孰假,海浪般的黑红剑气同样不得不一分为四,分而散之。 磅礴的剑气被四道身影引得分散追击,那在叶玄与唐郁之间的阻碍就变得薄弱了。 唐郁所化的四道模糊残影,带着追击的剑气兜了一个大圈。 然后突然转向,齐齐向着叶玄疾冲而来,黑红剑气只能在身后追击。 四道身影,抽刀横斩! 四道黑亮的刀气骤然而起,刀意凌厉,势不可挡地向着前方剑气屏障轰然斩落。 轰! 剑流天堑瞬间被斩成数段。 轰然破碎。 四道身影化为一个。 在叶玄惊骇的目光中,唐郁从满天碎裂的黑红背景里跃出。 黑刀横立身前,凌厉的刀意犹如实质,唐郁威风凛凛,好似天神下凡! 龙象之力并起。 北冥真气在刀锋上跃动,散发着不可言说的幽深气息。 黑亮的刀光如夜色蔓延,朝着叶玄猛地挥出! 第183章 北冥 面对唐郁近在咫尺的惊世一刀。 叶玄竟然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而且是从一个后天境的武者身上。 他不敢置信。 然而冰冷的刀锋已经贯穿他的胸膛。 疼痛,让叶玄认清现实。 也让他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先天之境的高手,生命力顽强到了非人的地步,即便被一刀贯穿,仍有余力反击! 叶玄单手紧紧扣住唐郁握刀的右手,黑红的魔气化为无数入微的剑气。 斩断北冥真气输入黑刀的气脉通路。 若是任由唐郁的刀劲在体内破坏,会对他的体内造成不可逆转的内伤。 叶玄另一只手,一指点向唐郁的胸膛。 指尖上魔气涌动,剑气纵横。 一式“仙人指路”此刻用出来,竟是魔气森森,有侵吞万物之势。 叶玄神情癫狂,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只不过论起拼命,唐郁自然也不是善茬。 他左拳凝握,龙象之力贯通全身,手臂如花岗岩般隆起,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丝毫不管叶玄的剑指,唐郁一拳头砸向叶玄的胸口,拳劲与气血带起强烈劲风。 就和你比谁更能抗! 噗的一声。 叶玄一指刺入唐郁的左胸。 鲜血横流。 轰的一下。 唐郁一拳捶在叶玄的胸口。 胸骨凹陷。 两股气劲在一指一拳上轰然爆发开,瞬间半边身子被重创。 两人不约而同,喷出一口鲜血。 伴随着气劲爆发,一股难以匹敌的反震之力瞬息传来。 两人的身形被震得后仰倒飞,但唐郁却一把反扣住叶玄的手腕。 两人右手互相攥着手腕,生怕对方逃掉! 唐郁和叶玄互相钳制,而先前追击的黑红剑气已经飞临唐郁身后。 叶玄咧嘴一笑,鲜血满嘴都是,眼睛已经是血红一片,满是疯狂。 “我承认,你给了我很多的惊喜。” “但是,现在你该死了!” 黑红剑气呼啸着从身后刺向唐郁的后颈,下一刻就能将唐郁的脖子刺个对穿。 唐郁嘴角挂起一抹弧度,语气也极度兴奋起来:“谁死,还不一定呢!” 他无所顾忌地全力运转北冥神功,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唐郁的右手传来。 叶玄狞笑的表情骤然冻结凝固。 他只觉得体内的黑红魔气竟然不受控制地被吸扯,沿着手臂经脉下涌。 这吸力,仿佛来自深渊无底的黑洞。 无论叶玄如何挣扎,周身内力都不可避免地顺着手腕的穴道涌出。 继而又源源不断地进入唐郁的体内。 甚至这吸力,不仅在吸取吞噬内力,而且在丝丝缕缕抽取精神! 虚空之中,无数黑红剑气受到失控的内劲影响,在临近唐郁三寸距离轰然溃散。 叶玄心神巨震,目眦欲裂: “你这是什么邪功!” “你是魔门的人?” 吸取精气神的邪门功法非常稀少。 他曾听说魔门炼血有一门魔功,能够吞噬人的气血精神,但并不能吸取内力。 唐郁这门功法特性,强取豪夺,简直比他入魔之后还要邪上三分。 只可能是魔门绝学! 唐郁嗤笑一声: “魔道本就一念之间,你竟不懂?” 叶玄心头大怒,唐郁嘲讽他由道入魔,却仍然稀里糊涂。 他怒喝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我倒要看看你能吸多少!” 话音落罢,调动全身魔气,以剑意为引,一股脑全都向着右手腕涌去。 黑红色内力仿佛化为锋锐的剑气,随着北冥神功吸收而来,刮得唐郁经脉生疼。 原本,叶玄的魔气唯有经过洗练,转化方能化为纯净的北冥真气。 然而他一下子给的太多了,唐郁的北冥神功一时间转化不过来。 再加上剑意加持,叶玄的内劲竟犹如的细微的剑气在唐郁的经脉内左突右冲。 唐郁闷哼一声,一口鲜血涌出。 已然是受了内伤。 他之前从未想过像叶玄这般运用刀意。 但在这拼命的关键时刻,说什么也要试一试! 随着唐郁心念一动,吸收领悟的傅红雪刀法精神烙印之中瞬时传来一道乍现的灵光。 唐郁愕然。 继而语气中带着笑意: “入微。” “我也会。” 刀意瞬间自心湖而起,随着意念沉入自身的经脉之中。 一瞬间,他仿佛能感受到每一缕北冥真气的流淌变化,并且为每一缕真气赋上锋锐之意。 北冥真气朝着黑红魔气逆流而上。 凝实而锋锐的北冥之力,将黑红魔气杀得节节败退,只能任由唐郁吸收转化。 叶玄怒目圆睁,几经崩溃: “这怎么可能?!” 隐隐之中,他看到了自己的死局! …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很久,或许只是一瞬。 叶玄已经不知道时间的概念,甚至连现实环境他都感受得不太真切。 他倒在地上。 气海雪山空空荡荡,精神萎靡,竟然是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内息。 废了吗? 他内心的一股疯狂彻底崩溃。 只剩下一抹悲凉。 隐隐约约,他瞥见一道人影挣扎着匐到他的面前,一只手缓缓攀上自己脖子。 一道虚弱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响起: “报仇…不隔夜…” “叶峰主…该上路了…” 叶玄双目缓缓闭阖,咔嚓一声,脖子被唐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断。 “叮,奖励1204因果点。” … 陆离赶到的时候, 一名青衫儒生正站在唐郁身边。 正是李谨言。 “李院长。” 陆离拱手行礼,态度异常恭敬。 李谨言虽然不在镇抚司当职。 但却是先天以上的高手,是闻名江湖的百家宗师,更是锦城的顶梁柱,自然当得起。 地上。 一名形容枯槁的中年人横尸当场,胸骨凹陷,一柄黑刀插在他的胸口,脖子被扭断。 唐郁趴在中年人的旁边,一只手还搭在对方的脖子上,左胸被穿一个血洞。 半边身子鲜血淋漓,仿佛是被强横的剑气结结实实地轰在身上。 若不是唐郁肉身根基强横,恐怕早就胳膊、腿四处乱飞了。 那个中年人,明显就是点苍派回雁峰峰主,叶玄,但是前后形象变化太大。 以至于陆离根本不敢相认。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唐郁身上隐隐涌动着汹涌澎湃的内力,在他体内四处乱窜。 那种性质,暴虐阴狠,与叶玄入魔后的内力极为相似。 他一时有些拿不准。 “李院长,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84章 尘埃落定 李谨言摇了摇头。 “我也是感知到锦城涌动的魔念,一路追踪至此,刚刚到这里。” 陆离了然,他向李谨言解释: “我们在望心小栈找到藏匿的点苍派众人,救下了被劫走的密探。” “除了叶玄,其余人都已经被缉拿,叶玄则情绪激烈,当场入魔遁走。” “唐郁追踪叶玄而去…” 陆离顿了顿: “…眼下这情景,想必是唐郁追踪至此,与叶玄爆发冲突,最终叶玄伏诛…” 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是陆离还是难以相信,唐郁真的杀了一名先天武者。 只是眼下有一件事情,两人默契,都没有开口。 以他们的眼力,一下子就看出唐郁以某种诡异的功法,将叶玄的浑身魔气纳到自己体内。 叶玄的尸体上有着明显被内力和精神抽离的痕迹,几乎变成了一个普通中年人。 抛开事实不谈。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这功法能够将别人辛苦修炼的内力及精神吸收吞噬化为己用。 绝对算的上邪性,可以归为魔功的范畴,甚至比起魔门的几种绝学来说,也不遑多让。 陆离心有踌躇。 唐郁虽然是镇抚司密探,也是为了追捕叶玄才造成眼前的局面。 但是他身负性质诡异的邪功,镇抚司的立场暂且不说,他眼下担心李谨言的态度。 若是李谨言严守除魔卫道的原则,遇上唐郁这种身负魔功的杀胚。 不知会不会当场打杀。 李谨言似是看出了陆离的担忧,从沉思中脱离出来,他微微一笑: “这是你们镇抚司的事情。” “我不会插手。” 他挥了挥衣袖。 一股浑厚的真气隔空涌入唐郁体内,帮助收束他经脉中肆虐暴走的魔气。 黑红魔气遇到李谨言的平和浑厚的真气,就像是老鼠遇见猫,全都被赶到气海雪山。 李谨言留了一股真气滋养唐郁破损的身体,也是防止在唐郁昏迷期间,魔气再度暴动。 说来话长,但对于李谨言来说,这也不过是一个呼吸的事情: “他性命无虞,但是身体受损不轻,需要好生静养。” 李谨言收回双手负在身后,又望向叶玄的尸体,沉吟片刻: “叶玄的尸体透露了太多信息,不如便由我来处理吧…” 陆离怔了一下,他听出来这不是讯问,而是一种通知,他已经作出了决定。 只见李谨言身形虽然一动也未动,凭空却吹起一阵剧烈的罡风。 陆离只感觉周遭像是被一股无穷高渺的意念所笼罩,仿佛是上天投注而来的目光。 所注视的地方,一切皆归其掌控。 一股极度的危险的直觉降临,让陆离瞬间寒毛乍起。 但是这股危险不是针对他来,而是冲着叶玄的尸体。 陆离只感知到一股天地元气涌入叶玄身体,轰然一声,残尸瞬间化为齑粉。 就此消散在空气之中,好似从来没有叶玄这个人出现过。 陆离瞳孔骤然收缩。 李谨言不见丝毫动作,就能让叶玄的尸体化为齑粉飘散天地。 这已经脱离他所能理解的武道范畴。 而且,李谨言虽然嘴上说着不关他的事,但明显是在偏袒唐郁。 毁尸灭迹都帮他做的如此彻底。 陆离如此倒也放心下来,不用害怕李谨言一言不合要将唐郁当作邪魔除掉。 “我先走一步。” “你也尽快带他去养伤吧。” 李谨言话音留下,迈步离开,只是一步,他整个人已经消失,落在数十丈外。 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陆离眨了眨发酸的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可恶,受到的震撼太多, 感觉脑子处理不过来了。 陆离将一把将唐郁背起,提上地上的黑刀,向着锦城走去。 … 江湖震动。 点苍派雁回峰之主,叶玄率领雁回峰下弟子,在大年夜奇袭川蜀镇抚司。 镇抚司天牢被破,所有囚犯皆被释放,虽然镇抚司控制及时,但仍有部分囚犯彻底逃遁。 其中就包括烟雨楼的细雨。 最后在镇抚司的追捕之下,叶玄由道入魔,不知所踪,点苍派余者皆被缉拿。 这消息太过震撼。 瞬间在江湖上掀起滔天巨浪。 隔了不过半日。 点苍派宣布此次行为皆由叶玄个人私利而起,并非点苍派授意。 并且点名了叶玄坠入魔道,已经被逐出点苍派,并邀九州天下除魔卫道。 跟随叶玄强闯镇抚司的其余点苍派高手,同样被点苍派逐出山门,任由镇抚司依律惩罚。 点苍派还会赔上白银千两,由点苍掌门率长老亲自护送到锦城镇抚司赔罪,以弥补川蜀镇抚司的损失。 点苍派的一系列操作,堪称是壮士断腕的典范,第一时间将事态影响尽可能降低。 否则朝廷的铁骑恐怕会踏破点苍七峰了。 这便是此事的最终定论。 镇抚司为了避免麻烦,则隐去唐郁和圆宁在事件中的影子。 … 镇抚司。 一间独立小院。 唐郁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还没有转醒。 苏北守在旁边看顾。 王守一和陆离每隔一阵子,就会让前来瞧一瞧唐郁的状况如何。 陆离也将当日所见,和李谨言的所言所行给王守一全都交代清楚。 王守一沉默片刻: “功法是正是邪,全赖个人。” “至少,阿郁目前没有表现出沉入魔道的迹象,不过,我们也要密切关注。” “有时间多让他去书院听听先生们的教诲,重点学习一下夫子的仁义之理。” 陆离哑然,你这不还是担心吗? 王守一好似看出陆离心中的吐槽,面无表情地补充:“这是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除了唐郁。 圆宁也昏迷不醒。 他的神魂被叶玄折磨得够呛,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没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对难兄难弟。 一个肉体伤重,一个神魂受损。 王守一干脆将他们两名伤员安排到一间院子,除了苏北自愿来照顾。 又配了两名小厮,负责他们的饮食起居。 两日过后,到了大年初三。 一大清早。 街道上,巷子里就传来一阵鞭炮声音。 而且往往是,有一处鞭炮声响起, 其他地方就像比赛似的,你追我赶,到处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动。 甚至镇抚司内没有当值的执事,护卫也不例外,王守一特允他们掺和热闹。 唐郁本来意识昏昏沉沉,忽然听到院子外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响动。 他的双眼猛地张开,瞳孔圆睁,一脸懵。 苏北静静地坐在床边。 突然看到唐郁睁开眼,心中一紧,下意识身子前倾,一双眸子盯着他。 怎料唐郁看都没看到,哗的一下弹回床上,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美梦做到一半, 被忽然吵醒了…” 第185章 盘点 唐郁醒了。 顶着苏北埋怨的眼神, 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很糟糕。 确切的说,就像是车祸现场。 半边身子被叶玄气劲轰得几乎瘫痪。 左胸上的血洞虽然被缠了一层又一层纱布,但是稍微动一下,就会传来彻骨的疼痛。 心神沉入体内。 只见周身的经脉好像被犁过千万遍,伤痕累累,几乎在破碎的边缘。 气海雪山之中,除了北冥真气形成的幽深如渊的真气漩涡。 还有一团色泽黑红的魔气,极为精纯。 唐郁的意识稍稍接触,一股暴虐,阴冷,嗜杀的意念便冲入脑海。 然后又被一股平和厚重的意念压下,那是源于魔气之外包裹的一层青色真气。 时时刻刻抑制着魔气暴走,防止唐郁的伤势变得更重。 唐郁心中震撼。 这是一种令武道意志融于真气流转之中,并且能够生生不息存于他体内的手段。 神乎其神! 谁做的?王守一? 唐郁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太像,王守一虽然是先天之境。 且实力比叶玄更强,但是手段应该还没到这种不可理解的地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川阳书院的李院长,李谨言。 毕竟就他目前所知,在锦城的,只有他的人物评价显示还是一堆问号。 唐郁记得他和叶玄当时拼到最后都陷入了疯狂,叶玄一股脑将内力全都送入他体内。 唐郁则疯狂运转北冥神功吸收转化,直到达某个临界值后,两人都被一股巨力震开。 叶玄功力尽丧,唐郁却吸得丹田都要炸开,但他至少比叶玄还存有一丝意识。 强忍着周身的剧痛,他硬是撑着拧断了叶玄的脖子,才昏迷过去。 拼命的代价虽然巨大,但是收获却也颇丰。 唐郁感觉到北冥真气的总量获得极大提升,扩大了近一倍,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泊。 原本突破先天之境需要积蓄海量的内力,如此一来,时间几乎一下子就缩短了一半。 而且唐郁的气海雪山之中,还有一团叶玄残留的魔气未吸收。 等到他伤势恢复之后,自是可以运转北冥神功自行洗练转化。 即便是转化过程会剔除大半相性不合的内息杂质,但这毕竟是先天高手的毕生内力。 唐郁估摸,将叶玄残留的魔气完全吸收之后,基本能够弥补他由于练武时间太晚,内力修炼积蓄不足的缺陷。 除了根基和实力上的提升,就是因果点的收获,唐郁呼出系统: 【宿主】:唐郁 【武学】: 刀法:拔刀术 心法:北冥神功,武当心法 身法:凤舞,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七层) 拳脚:灵犀一指,罗汉拳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绝学: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后天圆满 【因果点】:1832 因果点凑够了1000点的大关,唐郁想着左右身子不能动弹,那就干脆来拼一拼人品。 “系统,抽取体验武侠人物。” 系统提示应声响起:“消耗1000因果点,开始为宿主随机抽取武侠人物体验机会。” 霎时间,一个个武侠人物在他脑海中闪过,或熟悉或陌生,速度愈发变快: “叮,已经为宿主随机抽取三位武侠人物模拟机会: 《圆月弯刀》:丁鹏; 《天下第一》:成是非; 《笑傲江湖》:任我行。 请宿主选择体验机会(可保存留待后续使用),或者消耗500因果点,重置武侠人物。” 唐郁眼前一亮。 丁鹏,执掌魔刀“小楼一夜听春雨”,魔性凛然,形如弯月,又叫圆月弯刀。 他虽修习魔刀,最后却能脱离魔性,达到由“魔”入“神”的境界,终成一代刀神。 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也是武侠人物中有名的刀法大家。 虽然魔刀刀法和刀意恐怕与傅红雪的天差地别,但总归是有借鉴的意义。 成是非则是唐郁熟悉的一个人物,出自《天下第一》,他本是一个街头的小混混。 后因缘际会成为“不败顽童”古三通的传人,被古三通传授八大派绝技和金刚不坏神功。 其中,金刚不坏神功可以说是《天下第一》里面第一横练功法。 一旦运功而起,浑身变成金色,不但力大无穷,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水火不惧。 而且运起神功,本身的功力也会相应增强,成是非练功没多久,就能与铁胆神侯僵持。 一个是刚刚被传功练武的混子,一个是吸尽三百江湖高手内力的身经百战的神侯。 成是非能与神侯打的有来有回,本身就说明了金刚不坏神功的威力巨大。 唐郁寻思,若是遇到高手或者被围攻之时,金刚不坏神功确实是一个奇招。 最后的一个人物是任我行,唐郁立刻挂上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 虽然任我行实力不弱,但也称不上最强。 任我行最为出名的是吸星大法,但吸星大法是从北冥神功演变而出的弱化版本。 只能吸收内力却没办法洗练转化,只能任由异种真气留存体内,或者散入四肢百骸。 而拥有北冥神功的唐郁,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就不用再去体验了。 丁鹏和成是非,魔刀与金刚不坏神功。 令唐郁很难抉择。 他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保留这次体验机会,留待以后对战强敌之时使用。 毕竟,丁鹏和成是非所学的武功不在少数。 若是白白浪费此次体验机会,又没有在结束时抽取到心仪武功… 那唐郁恐怕会哭死,得不偿失。 整理完收获,他悄咪睁开眼睛,却发现苏北正端着一碗粥水,平静地看着他。 她的一双眸子,宁静如春水,偶尔起波澜,仿佛在审视唐郁,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哟,这不是苏北姐嘛? 该吃饭了?” 唐郁讪讪一笑,干巴巴客套了一句。 苏北没有理会唐郁,好像当他是一个哑巴。 径直走到床边,手法熟练地将唐郁动弹不得的身子扶起来,靠在墙上。 然后从桌子上端起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水,一勺子下去,不多不少正好一口的量。 苏北将勺子稳稳地递到唐郁面前: “吃。” 第186章 元宵节 经过几天的休养,唐郁终于可以下床活动了,但他半边身子都缠着厚厚的白纱。 他左边胳膊被架起来,纱布绕过肩膀和手臂缠绕在一起,最后在左手腕固定,打了个死结。 如此一来,唐郁整个左边胳膊和手臂就彻底没办法动弹了。 看病治伤的大夫,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伯。 大家都叫他陈伯。 一直负责镇抚司的伤病诊治,尤其是和崇武馆的武人非常熟悉。 唐郁郁闷地问:“什么时候可以拆线?” 陈伯声音舒缓,他对这些为百姓出生入死的密探一直都很有耐心: “你的伤势很严重,半边身子的皮肉筋骨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你必须好生静养,配合我的药方,按照我的经验,一般情况下一个月可以拆线,半年之后应该能恢复如初。” “这么久?” “有没有特殊情况?”唐郁追问。 陈伯语重心长地告诫: “年轻人,不要急功近利,身体上的伤势不照料好,如果留下隐疾,麻烦的还是你自己!” 唐郁嘿嘿一笑,连连称是。 他回到小院里。 圆宁这两天也醒了,只不过仍是神思虚弱,也需要大半年修养。 圆宁靠躺在床上,面色仍是苍白,他现在浑身无力,还需要侍从照顾起居: “没想到又被唐施主救了一次。“ ”而且也是从点苍派手中。” 唐郁扒拉着一碗白粥,旁边还有一碟油条,但他只能用右手,感觉不是很习惯。 “你和点苍派八字不合。” “以后出门要避着点儿走。” 唐郁一边扒拉着饭,一边随口说道。 “不过他们以后应该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应该会来直接找我。”唐郁咧嘴一笑。 “咳咳…” 圆宁咳嗽了几声,皱起了眉头。 “点苍派死了一个峰主,虽然明面与叶玄断的一干二净,但难免会心中记恨。” “点苍派一事因我而起,如今却要唐施主承担这一段因果,我…实在是惭愧。” 若不是他向祈愿村复仇,点苍双剑也不会跑来杀他,就不会被唐郁所杀。 唐郁哧溜一声,终于将白粥喝完: “你不必自责,人是我杀的,这因果本就该我来接,而且…” “我巴不得他们继续来找我,嘿…” 说到后面,唐郁忍不住轻笑一声,让圆宁都感到心头一寒。 唐郁平日里儒雅随和的模样,常常会让别人忘记,他是一个屠戮万千的杀人魔王。 他是以杀戮为乐。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圆宁赶紧念诵佛号。 … 吃过早饭,唐郁到院子里练功。 他左边身子不能动弹,不方便练刀,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修炼龙象般若功。 气血在周身滚动,伴随筋骨雷鸣,不断打磨肉身,提升身体的根基与力量。 龙象功提升到第七层后,饶是他具有金轮法王的修行感悟。 但也明显感受到修炼速度下降的明显,不愧是最有名的熬时间的功夫。 不过,唐郁也不心急,龙象功的修炼,一方面是按部就班地提升根基。 另一方面则是能够促进他的血肉再生筋骨修复,这比单纯靠身体机能恢复要快很多。 十天之后。 唐郁来到大夫的医馆。 “陈伯,你帮我看看,我感觉最近左边身子都酥酥麻麻的,也多少能够使上力了。” 陈伯低头一瞥,眼熟。 这是半边身子血肉模糊那个。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心急。” 陈伯倒也没有拒绝,正月里,伤员和病人不多,他倒是有不少空闲时间。 他也就随便嘀咕了两句,让唐郁坐在椅子,将纱布一圈一圈拆下来。 陈伯定睛瞧去。 原本以左胸血洞为中心,扩散伤口,如今已经全都长出了新肉。 左胸的贯穿伤也已经结痂,感觉过不了几日,也能够复原。 陈伯赶忙伸出双手,在唐郁的胸口手臂,一阵按压:“这里疼吗?” “这里…” “这里呢?” “…” 除了小部分地方有些许按压疼痛,大部分地方都没有什么反应。 陈伯目露惊骇之色: “这…这,受损的筋骨竟然大部分都已经复原了,你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曾经给陆离处理过伤口,即便是陆离也没有如此恐怖的恢复速度。 唐郁嘿嘿一笑:“我就是特殊情况。” 陈伯还在上下打量唐郁,嘴里喃喃着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唐郁举起纱布晃了晃: “这个我应该不需要再缠了吧?” 从医馆走出来,唐郁活动了一下左臂,感到一种久违的舒畅。 虽然他体内经脉残破还没有修复,但凭借唐郁现在的身体机能,也耗不了多少时间。 身体恢复自如之后,唐郁想找李谨言当面道谢,但这位李院长神龙见首不见尾。 王守一和陆离也多是去书院拜访,现下书院放假了,李谨言更是没了踪迹。 唐郁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只得先暂时搁置这个想法,以后有机会碰到再说。 唐郁和苏北搬出了镇抚司,回到了黛子巷的小院,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 正月十五,元宵节。 大清早。 镇抚司收到一封特殊的请柬。 这是来自锦城第一花楼,凤栖馆的请柬。 开门的青衣小厮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家青楼妓馆往衙门机构送请柬。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这种事是能摆到明面上的吗? 是他们这些看门的能知道的吗? 一看请柬上的名字。 唐郁。 那个杀胚! 明白了! 青衣小厮笑眯眯地接下请柬,反手交给了陆离。 陆离一看,转身就去找王守一。 “凤栖馆花魁,请唐郁今晚去凤栖馆做客,吟诗作对,观灯赏月?” 王守一疑惑地问道: “你确定没搞错?” 陆离摩挲着下巴:“这份请柬原封不动在这儿,还能是我做假?” “真是奇了怪了,像这种元宵佳节,凤栖馆请的向来是出了名的文人雅士,贵胄官员。 就连你我都从未接受过邀请,唐郁这小子不是还在书院读初级吗? 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他被邀请呀?” 诧异的语气里还有一丝愤愤不平。 王守一摩挲着下巴: “我记得他在川北的时候,曾被千金楼奉为上宾,千金楼和凤栖馆之间同业交流,关系匪浅。” “或许是因为这层关系?” 只是川北千金楼的上宾,还能影响到锦城? 第187章 夕瑶的邀请 半个时辰后。 唐郁坐在镇抚司的议事厅,皱着眉头翻看凤栖馆的请柬,落款是明晃晃的两个字: “夕瑶。” 这女人… 挑的还真不是时候。 他现在身上有伤,不便与人动手。 不过转念一想,即使夕瑶是魔门的人,恐怕也不敢在锦城随意显露行迹。 毕竟李谨言可不是吃素的。 既然这样。 凤栖馆,貌似也可以去一趟。 看看这花魁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唐郁在这边坐着沉思。 身前两道阴影逐渐将他遮盖。 王守一和陆离杵在他面前。 陆离眼中闪烁着熊熊烈火: “说,你和凤栖馆花魁是什么关系?!” 王守一虽然沉默不语,耳朵也早已经竖起来了,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唐郁无奈地耸耸肩: “还能是什么关系,花魁与客人的关系咯…” 王守一沉默片刻,蹦出两个字: “详述。” 陆离重重点头。 唐郁:“…” 没想到老王平时看着挺正经的,一唠这事儿就来劲儿了? 详述就详述。 唐郁便将初遇花魁误入对方精神空间,法真对花魁的评价,以及最后在天宁寺的变故。 一一说来。 总结起来就是,锦城花魁不仅是个武道高手,而且擅长精神类领域的秘法。 甚至有可能与魔门有牵扯关联。 王守一补充道: “构筑精神空间,这涉及到非常精妙的秘法,与拳脚刀剑修炼形成武道意志大不相同。 据我所知佛心禅院和正一门倒是有相关秘法,魔门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夺魂一脉。” 陆离皱着眉头: “当日魔门炼血、七杀、烈山三人围杀法真,独独不见夺魂出手。 这锦城花魁倒真有可能是夺魂一脉。” 不过他们没有证据。 王守一印象中,通明馆的过往消息,凤栖馆没有什么太值得注意的情报。 无非就是今天这个公子又宿在了凤栖馆,明天那个贵族为了花魁一掷千金云云。 都是风花雪月的事情,真要收集这种,关于凤栖馆的倒是能写一大摞。 只不过,这不是通明馆关注的重点罢了。 除非是某个值得注意的江湖人物出现在凤栖馆,这倒是会记上一笔。 但这种时候,凤栖馆不过是个地点,把它换成怡春院,飘香阁一样适用。 总而言之,凤栖馆除了在风月之间盛名独享,其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王守一顿了顿:“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对方真是魔门夺魂的话,那必然就是冲着你来的。” 唐郁笑了笑:“所以,这宴我要赴。” “不然,哪里来的机会让她露出马脚。” 陆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所以你们两个有没有去过凤栖馆?” 唐郁笑着问。 陆离快递扫了一眼两人,连连挥手: “没有的事儿,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王守一简单直接:“没有。” “那要不一起去见识见识?” 唐郁挥了挥手上的请柬。 呃… “这不太好吧?”陆离支支吾吾。 “可以。” 哎? 陆离惊讶地看着王守一:“老王,你…” “除魔卫道,义不容辞。” 陆离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说的对,我是除魔卫道!” “那就没什么问题!”陆离立刻正气凛然。 两人的一通自我攻略把唐郁看的一愣一愣的,索性最后唐郁又给找了个理由。 “我现在不能动武,你们两和我一起去,更保险一点。” “当仁不让!” “责无旁贷!” … 华灯初上,今夜是元宵节。 唐郁一行四人。 唐郁一马当先,潇洒俊逸,腰间别着玉箫,宛如英武的世家公子。 左手边一位锦袍中年人,相貌虽然普通,气度却不同凡响,正是王守一易容所化。 右手边一位白面书生,容貌俊俏,折扇轻摇,但是面如寒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正是苏北。 唐郁寻思,元宵夜抛下她一人也不合适,唐郁便邀请她一起去,逛花楼。 他能感受到右边时不时有一阵寒冰一样的目光扫过,那是苏北有若实质的杀气。 三人身后,则是一个孔武有力黑色劲装的大汉,龙骧虎步,走出一个虎虎生风。 这人是陆离,易容成了三人的护卫。 员外,公子,书生与随行侍卫。 花楼里最多的几类人,齐活儿了。 夕阳西下,明月东升。 四人沿着蜀中大街走到与玄武街的岔口,拐入玄武街,再沿着玄武街走了一刻钟。 一条华灯璀璨的长街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便是锦城夜市里最繁华的地方,长乐街。 元宵夜。 长乐街两旁皆是悬灯结彩,火树银花,鱼龙灯舞,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热闹的商贩吆喝声,儿童嬉笑声,游人谈笑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锦城大多数的风月场所都汇聚在这条街道上,每个隔两三步就有一家花楼。 楼下的小厮拼命吆喝,楼上的姑娘身姿曼妙,蒲扇轻拂,挥臂招摇。 娇声曼语,让人听了不由心神一荡,脚下不自觉就想往楼里拐去。 唐郁看着街道上几个被婆娘揪着耳朵的男子:“再往楼上瞧,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信不信?” 耳边听到那几个男人的连连告饶: “老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看了!” “…” 唐郁心里一颤,感受着旁边苏北杀人的目光,嘴里嘀咕:“貌似不娶亲也挺好的。” 四人走在路上,倒是不急,一边游街,一边看灯,偶尔还到路边猜一猜灯谜。 他们是来过节的,不是来办案的,自然不用着急,有充足的享受悠闲时光。 游至长乐街中段。 一阵耀眼的光辉流入眼底,让人下意识探寻光的来源。 四人不约而同向着光的来处望去,一座珠光宝气的五层阁楼赫然而立。 周边的任何建筑,在这座奢华的高阁面前,无不黯然失色,让人下意识就会忽略。 这,就是凤栖馆。 门庭若市。 车马,轿辇几乎将门口堵的水泄不通,往来入内的都是锦衣华服的公子老爷们。 很少有人是走着来的,或者说走在路上的行人,在凤栖馆面前都会不自觉地驻足或是绕路。 所以,当唐郁四人大大咧咧,腿着走向凤栖馆的时候,瞬间引起了一众人的关注。 第188章 经典桥段 街道上仿佛一瞬间安静了。 周遭的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齐扫向了靠近凤栖馆的唐郁等人。 四人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自然不放在心上,施施然穿过人流,穿过车马轿辇。 站在凤栖馆的门口。 门口迎宾的小厮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四人还真是要进凤栖馆。 这时候旁斜里突然传来一句冷嘲热讽: “哪来的土鳖,还想进凤栖馆?” 唐郁颇为意外转身望去。 太久没来花楼这种地方,都快忘了这里最容易触发的,就是装逼打脸的剧情。 “您哪位?” 唐郁好奇地问,出声的是一个锦缎长袍,丰神俊朗的公子,只不过眉目间透着一股戾气。 睥睨的眼神扫过唐郁四人,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 “这位你都不认识?” 旁边的狗腿叉着腰站出来,趾高气昂地说道:“这位可是卢家…” “嘿,郁哥!”一声兴高采烈的大喝,打断了狗腿的嚣张的发言。 一个身材略微圆润的,眯眯眼的青年从一辆马车上探出头来。 唐郁一瞧,巧了,熟人! 来人正是胡禄,唐郁第一天来到锦城遇见的,在街道上横冲直撞,赶着参加考试的那个贵公子。 后来胡禄也确实凭借“实力”考入川阳书院。 只是他家长辈虽然和书院有些关系,但还没能影响到书院先生的地步。 所以他还没能拜入任何一位先生门下。 最近胡禄经常跟在陆云左右,希望有机会能拜入商墨怀的门下。 陆云评价他,虽然世故圆滑,但本性不坏,若是能沉下心来,倒是能读出一番道理。 是以陆云便任由胡禄跟着,一是考察他的天赋,二是考察他的心性。 唐郁偶尔会在书院里听课,也时常和陆云见面,一来二去就和胡禄眼熟。 胡禄一下子从车上跳下来,三两步走近,好奇道:“郁哥,你怎么来了?” “我之前几次邀你,你都避之不及,我还以为你不是咱们这种享乐之人。” 胡禄说完嘿嘿一笑: “你是不是听说元宵夜里花魁会登台献舞,还会邀请一人吟诗赏月,这才忍不住前来?” “不愧是郁哥,志向高远!” 胡禄竖起了大拇指,递了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儿。 唐郁轻咳一声,最怕这种不懂装懂的,没看到旁边的书生已经气得小脸煞白了吗? “别乱说,是有人请我来。” 胡禄正要搭话。 那位原先嘲讽唐郁四人,现下被忽视得一干二净的的公子忽然插嘴,语气仍是不屑: “呵,原来是胡家的关系,不过也就是胡家,才会结交连马车都坐不起的乡巴佬。” 胡禄听着有人在大放厥词,顿时想要破口大骂,他怒目望向声音的方向,骤然呆愣。 “卢,卢少爷…” 唐郁心中一动,此人来头不小。 姓卢的公子轻轻瞥了一眼胡禄,淡淡地说道:“带着你的朋友,滚开。” “你们挡了我的道儿。” 胡禄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怒,又被他巧妙的隐藏起来。 八面玲珑的他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一如当初知道陆云是书院商墨怀弟子后,他立刻选择赔礼道歉。 卢家也不是胡家可以相比的,他更没有理由因为一点面子问题去得罪卢家。 面子,不值钱! 胡禄立刻挂上热情的笑容,侧身站到一旁: “我没注意到卢少爷您在这儿,冲撞了您实在抱歉,今日能见到您,实在是我的福气。 今晚有卢少爷出马,这花魁上宾的人选自然是十拿九稳,小子预祝卢少爷旗开得胜!” 胡禄一通场面话,极尽吹捧奉承之能,根本不待打磕绊的。 将卢姓公子准备的后续嘲讽的话术硬生生噎了回去,这走向和他想的不一样! 唐郁微微一耸肩,踏左一步,让开了身位,王守一、陆离和苏北一直在旁观。 此刻只是有样学样,按照唐郁的样子让开了堵着的位子。 他们之前从未碰到过类似的情况,所以对事情走向抱有期待,无论什么走向。 卢姓公子脸色有点阴沉,虽然面前的几人非常听话的让开了位子。 但他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没有了他之前仗势欺人那种爽快感。 仔细想来,是唐郁几人脸上的表情。 他们的表情在太平静了。 甚至还带着一点好奇,独独没有被欺凌的那种委屈,不甘,绝望和无能为力。 他甚至感受到了某种来自上位者的审视。 这种感觉,他只在族中长辈身上感受过,他不知道这目光来自于谁,但令他非常不舒服。 无论如何,卢姓公子没有了找茬的理由,只能重重地冷哼一声。 一拂衣袖,大步迈进凤栖馆。 待人远去。 胡禄凑近唐郁,压低了声音: “郁哥,你怎么惹上了卢家?” 唐郁无奈:“我可没惹他,我们刚到门口,是他上杆子找上门来的。” “这卢家?” “我倒是认识书院的一人,唤作卢羡鱼。” 胡禄眼神中流露出某种羡慕: “卢家势力庞大,在整个川蜀都数一数二,做官的,经商的,从军的,教书的,无不涉及。” “而且他们家族支系众多,锦城是本家,川蜀各地都有支系。 您说的卢羡鱼,应该就是卢家在川北经营扎根的支系子弟。” 唐郁恍然。 胡禄继续说道: “卢家不比我家这种商贾之流。 他们家里有长辈有不少出自儒家法家,那是真正得了修炼传承的。 书院有一位儒家先生就出自卢家,叫做卢林,卢家子弟入学院,大多都在卢林门下学习。 当然,如果族内子弟想要拜入其他先生门下,自是无不可。 就像卢羡鱼,他拜入一位法家先生门下,并没有跟随卢林学习。” “那这位是?” 唐郁用眼神瞥了瞥走进去的嚣张身影。 “卢星天,卢家嫡系。” “将来最有可能继承卢家的继承人。” 唐郁啧啧两声,名门世家里门门道道也不少,这时一名小厮迎了上来。 “几位客人,如要入馆,还请尽快。” 唐郁几人在门口待了太久,已经影响客人正常出入了。 “今夜元宵佳节,花魁登台献舞,入馆要百两纹银。” 唐郁微微一怔:“好家伙。” 王守一:“?” 陆离:“!” 第189章 月中舞 唐郁那边还在为天价的入场费用震惊,胡禄这边已经让侍从乖乖递上钱囊。 陆离悄悄走到唐郁旁边: “我们被邀请来,应该不会收这入场费吧?” 唐郁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张请柬递给小厮。 小厮打开一看,失声惊呼: “夕,夕瑶花魁?” 他看唐郁几人的眼神瞬间一变,下一秒露出殷勤的微笑: “几位是花魁娘子的贵宾,自然不需要缴纳入场费用,请跟我来。” 在胡禄的目瞪口呆中,唐郁摆了摆手: “我们馆内见。” 小厮带着唐郁几人进入凤栖馆。 一眼看过去,唐郁便感觉凤栖馆的格局,与千金楼极为相似。 场中央,是一座宽敞而精致的圆形舞台。 舞台架设在一湖池水之上,八面各有一座飞拱相连,上有轻纱遮掩拂动。 四周散落着宾客席位,呈圆形排布,不过这里坐着是一般入场的客人,像胡禄这样的。 其间有身姿曼妙的娘子,她们身形轻快灵动地游走在宾客之间,侍奉宴席。 周围还有数间隐室,有管乐娘子坐于其中,丝竹管乐之声从隐室徐徐传出,回荡。 整个大厅里并不吵闹,透着一股文人雅士的清雅和风流之意蕴。 唐郁他们的位子则在二层楼,每一位被邀请的贵宾,都有一个独立的雅室。 雅室围拢中央舞台而建,房间外建有小露台这,俯瞰下午,舞台上的情景尽收眼底。 唐郁等人被小厮引上二楼,进入雅室。 室内宽敞明亮,中央是用餐的红木圆桌,窗边露台上是饮茶观舞的座椅方桌。 小厮笑着道: “凤栖馆已经为邀请的贵宾准备餐食,随后便到,用餐之后花魁才会登台献舞。” 小厮交代一番便关门出去,随着木门闭合。 整个房间变得清静。 “感觉如何?” 王守一走到窗边,望着楼下。 舞台如一轮明月,众多客席如拱月的繁星一般,从二楼看下去,别是一番风景。 “布局精巧,清幽雅致,与想象中不同。” 陆离一边参观房间,一边称赞: “俺也一样。” 苏北则压根没搭理唐郁,直接坐下喝茶。 唐郁他们算是来的较晚。 没一会儿就有人敲门,接着一连串精美菜肴被一个个身着轻纱的娘子端进来。 娘子各个神情含羞,一双眼眸如水,轻纱拂动间,不经意露出白皙的肌肤,令人心恍惚。 菜上齐。 四名娘子更是微微欠身,腰肢摇曳着上前,就要牵着唐郁几人落座。 王守一不动声色,陆离眼神微眯,两人都是见过场面的,被小娘子一牵就顺势坐下。 唐郁大惊失色,连忙摆手: “我和这位公子,不用不用。”他比划了一下自己和苏北扮演的书生。 随侍的娘子感到奇怪,难道这两人真的是单纯来吃饭的? 她们又瞧了瞧唐郁和苏北,一个是英武不凡,一个是俊俏白面,一个阳刚,一个阴柔。 她们恍然! 剩下的两名娘子,望着唐郁和苏北的眼神里包含着理解与鼓励,微微欠身告退。 只是从她们忍着憋笑的表情来看,唐郁明显感觉到,他们是误会了什么! “来坐,别客气。” 陆离伸手招呼着唐郁和苏北,旁边还有随侍娘子微微按摩肩膀,好似这里是他家一样。 唐郁腹诽,你倒是不客气。 唐郁和苏北依言落座。 一桌子好菜。 许多是唐郁在川北千金楼都没见过的。 一壶青瓷玉瓶,散发着浓浓的酒香。 这酒唤作碧落引,色如天青。 四人小酌一杯,顿觉绵密醇厚,气涌上头,仿佛有一团云雾,载着众人直上九霄。 好在除了陆离,在座的都不是贪杯之人,均是浅尝辄止,见好就收。 陆离则是满眼放光,一脸宝贝的样子,一手把着酒壶,一手攥着酒盅。 自饮自斟,连随侍的娘子都不用劳烦。 … 月上中梢。 唐郁他们已经吃饱喝足。 凤栖馆将餐桌上的残羹撤下,换上饭后的茶点,给每人煮上一壶清茶。 随侍娘子引着众人移步到雅室外的露台。 这里是凤栖馆贵宾的专属座位,环顾二层,也只有寥寥十几席。 王守一望着其他露台上的人影,大多都眼熟,有官府,军方,书院,商贾的各界名流。 这些人在通明馆都留有画像,均是站在锦城权力巅峰的人物。 当然也有的人带着面具,让人看不到脸,正如王守一和陆离易容而来。 这些人都顾及一个名声和脸面,故而不以真面目示人,用唐郁的话来讲,就是不爽利。 唐郁向前望去。 真是巧了。 对面的雅室露台上,坐着一个丰神俊朗、恣意睥睨的桀骜公子。 正是刚刚认识的熟人,卢星天。 恰好,卢星天也向唐郁这边望过来,他微微一愣,然后瞳孔瞬间放大,两眼瞪得滚圆。 显然是认出了对面露台上的唐郁一行人,正是门口偶遇的乡巴佬。 这怎么可能?! 对面的唐郁还笑嘻嘻,向他挥了挥手。 卢星天的额上青筋隐隐跳动,他感觉唐郁的笑容隐含着似有若无的嘲弄。 一股无名火骤然在心底燃起。 忽然,凤栖馆厅内的烛火灯光一下子黯淡,只剩下中央舞台上四周的光华。 一道月白色身影,绝世风姿。 宛若月中嫦娥,飘飘乎,从天而降。 脚踏着漫天飘飞的月白色飘带。 于中央舞台的上空,翩然旋转,缓缓飘落。 花魁夕瑶,登台献舞! 唐郁凝神望去,只见夕瑶面带轻纱,一双秋水般的眼眸,仿佛映照明月的光亮。 飞掠过唐郁身边,一双明眸投来,轻纱微微扬起,露出嘴角的一抹笑意。 唐郁面色平静。 夕瑶倒是也并未做停留,她赤着双足,白皙的脚腕上系着两串银铃。 一双洁白柔软的玉足轻轻落在舞台之上,发出好听的叮铃铃声音。 霎时间,周遭丝竹管乐骤然变得轻快,夕瑶衣袂飘飞,随着乐声,开始翩然舞动。 凤栖馆全场的宾客,全都被夕瑶这月神临凡的出场方式所震撼。 一时间全都屏气凝神,跟随夕瑶的律动,享受这一趟月中仙境之旅。 第190章 诱人的许诺 传说上古时期,乐舞是天地神灵降下的智慧,以舞祭祀,可沟通天地神灵。 唐郁不知乐舞是否真的可通神,但夕瑶之舞蹈,灵动而飘渺,宛如月中仙子,绰然凌尘。 随着夕瑶身姿飞旋,动人心魄的乐舞,令众人仿佛一并踏入月宫仙境。 但见琼楼玉宇,吴刚砍桂,玉兔捣药,终是随着一声仙子叹息,众人再度回到凡尘。 灯光渐落,只余夕瑶孑然,仿佛充满着无限孤寂,令人不免扼腕叹息。 满场寂静。 过了良久,渐渐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众人仿佛才慢慢回过神来。 继而掌声雷动,满场欢呼! “怎么样?” 唐郁问道。 陆离不由地赞叹: “不愧是花魁,一舞通神!” 唐郁:“?” 我请你来是看舞蹈的吗? 苏北双眼有些失神,声音略有放空: “很美。” 得,又一个看舞蹈的。 王守一境界最高,神思如水,夕瑶那仿若仙境的乐舞,他是感受最为真切的。 他沉默片刻,好像仍在琢磨:“花魁虽然是有修为在身,但看不出魔门功法的痕迹… 以舞通神,给我的感觉更像是…” “凌烟坊。” 唐郁微微一愣: “凌烟坊?” 王守一点点头: “凌烟坊是上京最大的歌舞坊,由一名以乐舞入道的大家,上官仙所设立。 凌烟坊一心精研乐舞,更是承担宫廷乐舞教习之责,是天下舞者的圣地。 凌烟一舞动四方,水云仙乐演宫商, 莲步笙歌相知起,一船星月坐听香。” “说的便是凌烟坊。” 陆离问道: “我们是不是搞错了。 夕瑶花魁其实与魔门无关?” 唐郁眉头紧蹙。 算一算时间,他和夕瑶自川北的两面之缘后,确实已经有将近一年未见。 今日所见的夕瑶,给他的感觉与当初在川北截然不同。 若说当年的夕瑶是仙魔一体。 圣洁与魅惑并存。 今日所见的夕瑶则是仙气飘渺,圣洁高雅,让人生不起半点亵渎之念。 唐郁思虑片刻后摇了摇头: “或许夕瑶真的是凌烟坊的传人,但在我这里,她还是摆脱不了与魔门牵扯的嫌疑。” 只是,现在连王守一都看不出端倪。 那事情就难办了。 此时,一阵悦耳动听的琴声传递而来,唐郁一甘人等循声望去。 只见夕瑶端坐于舞台中央,双手抚琴,顾盼生姿,引得周遭顾客一阵目眩神怡。 她的身边不知何时出现八名舞姬,伴随着高山流水般的琴声,正翩跹而舞。 陆离和王守一半是审视,半是欣赏,津津有味地望楼下的舞台。 在空灵悦耳的琴声之中,唐郁却陷入了一种较为封闭的沉思。 他渐渐地感到一种约束,这种感觉是镇抚司带来的,也是朝廷和社会自发秩序之使然。 面对作恶之人,他不再能毫无顾忌的挥刀,而是要讲证据充分,讲程序正当。 有一套整体的道德准则规范世人行事,或者是作为镇抚司的行为标准。 这样很好,而且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但具体到个人,具体到唐郁,他却渐渐感受到了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侠以武犯禁。 人一旦掌握了力量,就想突破规则。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正道宗门,还是魔道邪宗,亦或是烟雨楼的杀手。 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忽然,他感到袖口被扯动,苏北摇了摇他的衣袖,递了一个关心的眼神。 唐郁微微一笑。 定神望向中央舞台。 此刻夕瑶双手落在琴弦上,一曲收官。 引得周遭众人不住喝彩。 一舞,一曲,足以传世动人。 抛开身份不谈,唐郁也不得不像陆离一样,真心实意地赞叹一声: “不愧有第一花魁之美称,名不虚传。” 这时,夕瑶那空灵澄澈的声音在台下响起: “元夕之夜,合该观灯赏月,吟诗作对。 夕瑶作一舞一曲,抛砖引玉。 接下来请诸位公子,一舒胸臆,各尽其才。” 夕瑶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羞赧之意,语气含情: “若是哪家公子有名篇传世,夕瑶愿为之秉烛,彻夜畅谈。” 全场众人一片哗然。 夕瑶的话已经很直白,谁能做出好诗,谁便能与她一夜风流。 而这在之前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夕瑶在两年间,一跃成为锦城第一花魁,一向自持是卖艺不卖身。 没想到今日,她竟是亲口表明要打破这惯例,挑选第一位恩客! 在场众多贵胄公子无不心情澎湃,他们对夕瑶的迷恋,完全不亚于后世追星的粉丝。 几近疯狂之能。 若是能将那台下的月中仙子拥入怀中,恐怕他们会觉得这辈子也值了! 卢星天更是深吸一口气,他对夕瑶的追求不是一天两天,也曾私下想为夕瑶赎身。 却都被婉言拒绝。 只是没想到,今日夕瑶竟然当众宣布,要许一人一夜风流。 这仿佛是要将他珍视的珍宝,拿出来给众人分享。 虽然他知道夕瑶并不属于他,但是那一种偏执的占有欲,却让他感到一种无名的愤怒。 这股怒火,熊熊燃烧。 啪! 卢星天手中的胡挑木扶手,瞬间崩碎成无数细小碎块。 而他坐下的椅子却毫发无损,显示出一种克制的愤怒。 然而,事已至此。 他必须一举赢得此次诗会,将夕瑶赢过来! 台下已经有急不可待的人登台献诗。 好在卢星天也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很早就打听到元宵夜里,花魁要以诗会为彩。 便吩咐了仆从买了十几篇未发表的新鲜出炉的佳作,以备不时之需。 而今得知,夕瑶要以自己为彩头,卢星天更是庆幸自己做足了功课。 唐郁看着楼下的一名名书生公子跃跃欲试,一个接着一个上台吟诵诗篇。 偶尔也有二层露台的大人物吩咐侍从到舞台上献诗,毕竟夕瑶作为锦城第一花魁,绝对有足够的吸引力。 只不过,一连十几人上去,夕瑶只是含笑鼓掌欣赏,或是点评一两句。 就连卢星天信心满满地走上前,将准备好的诗词吟诵而出,夕瑶也只是微微一笑。 却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上台的诗作全都不是她心中的名篇。 王守一不为所动,陆离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楼下一个个轮流上台的公子。 要不是他不通文墨,高低也要上去整两句! 第191章 人心 “老王,你…” 陆离忍不住问道。 “别动歪心思,我不会帮你作诗的。” 王守一淡淡说道。 陆离满眼失望,满心希冀地望向唐郁。 他知道唐郁在川北千金楼曾有一首佳作传世,只不过他对夕瑶不感冒而已。 不知道会不会帮自己写上一两句? “想都别想。” 唐郁冲着陆离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拒绝。 陆离长叹一声,感觉与珍宝即将失之交臂。 唐郁不明白夕瑶在搞什么名堂,但这样的环节,他觉得有些无聊。 便准备先行离开,出去和苏北逛逛灯市。 忽然,夕瑶那空灵的声音再度徐徐传来: “各位公子诗才横溢,令夕瑶钦佩。 只不过川蜀此前有一首词作流传出世,可以说,写尽了元夕之夜的美与情…” 夕瑶说罢便清声念唱出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嗯? 唐郁神情微微一愣。 空灵的声音,将众人瞬间带入词中的意境。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夕瑶的声音极为动听,在凤栖馆中回荡,绕梁不歇。 有人快速抢答: “是《青玉案•元夕》!” “我听说过那首词, 堪称是千古绝唱,写的实在太好了!” “是啊,再配合夕瑶姑娘的念唱,实在令人拍案叫绝,美到无法形容!” 众人纷纷赞叹。 “难道花魁娘子认为,这样的佳作才称得上你心目中的名篇?” 有人疑惑问道。 夕瑶轻笑一声: “如此绝美的词作,自然是我心中的名篇。” 台下人:“听说这首词是一位名叫恶狼之人于川北的千金楼所写。 在那之后,这恶狼倒是再未有新作问世,更不知道其人在何处?” 卢星天的声音传来,隐隐含着不甘: “《青玉案•元夕》这样的词作,百年难遇,况且其作者亦不知在何处。” “夕瑶姑娘难道是想以这首词标准,来考较我们在场之人?” “那这样的要求,未免有些太高了吧?” 卢星天有些急了,他是整个二层露台最为活跃的,也丝毫未遮掩行迹。 原本他对夕瑶是势在必得,他准备的词作亦是能够碾压已出场的所有人。 本已经准备抱得美人归,没想到夕瑶却来了这么一出。 夕瑶微微仰头,含笑望向卢星天,白皙的天鹅颈让他都暗自失神: “卢公子稍安勿躁,那名恶狼少侠,就在此间凤栖馆中。” 全场瞬间哗然。 王守一和陆离不约而同,齐齐望向唐郁。 一词作,天下知。 夕瑶的声音陡然升高,传遍整个凤栖馆:“那位恶狼少侠,就是天字房的贵宾。” 全场宾客的目光,齐齐投向唐郁几人所在的露台,正好看到唐郁起身准备离开。 卢星天更是瞳孔一震: “是他?” 夕瑶微笑问道: “唐公子,何故急着离开?” 她面色微微羞红: 是不愿与夕瑶秉烛夜谈,春风一度吗?” 如此诱人的话语,却从一个纯洁无暇的仙女口中说出。 这反差感令众人感觉仿佛有一股烈火,从下到上,熊熊燃烧起来。 其中卢星天最甚。 他不仅有欲火,更有妒火,只恨为何夕瑶不是对他展露如此动人的一面。 陆离低呼: “这女人不愧是花楼里的头牌,挑拨男人的情绪简直是手到擒来。” 王守一再度说道: “我现在愈发确认她与凌烟坊有关,那位上官大家,最擅长玩弄人心,尤其是,男人心。” 唐郁不置可否。 他望着夕瑶巧笑嫣然的绝美面容,看了看台下眼里泛着绿光的众多宾客,余光瞥到卢星天愤怒到扭曲的神情,瞬间了然: “姑娘美意,在下恐难承受。” “这样的机会,还是送给在场的诸公子吧。” 唐郁回身走向楼梯方向,他已经明白夕瑶的打算,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凤栖馆。 夕瑶没有得到回应,也不懊恼。 转身向着在座的宾客微微欠身,空灵悦耳的声音传来,却如同刺,扎进每个人的心。 “唐公子的《青玉案•元夕》是当之无愧的传世名篇,夕瑶便将此身相许,在凤栖馆恭候。” “即便唐公子嫌弃夕瑶是蒲柳之身,夕瑶也绝无怨言。”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凄婉戚戚。 令闻者伤心。 更多的,是嫉妒。 在场这么多人想得到夕瑶的青睐。 而你却弃之如敝。 唐郁和苏北刚刚走下楼梯,正好对上众多宾客的怒目圆瞪,如果目光能杀人。 那唐郁恐怕在这一秒已经被千刀万剐。 面对夕瑶的绿茶言论。 唐郁嗤笑一声,转身向着馆外离去。 没有对她比一个中指,已经是唐郁最后的礼貌了。 “等一等!” 一声大喝传来,卢星天站在二楼露台,眼神凛然,盯着楼下的唐郁。 “如何证明他就是恶狼!” “夕瑶姑娘,你可不要被奸人蒙蔽了!” 唐郁斜着眼睛望了一眼从露台上快要探出身子的卢星天,不由地说了一句: “二逼…” 然而,二逼不止卢星天一个。 尤其是在漂亮女人面前,这种东西是会迅速传染的。 瞬间有许多人影站出来,自发挡在唐郁的面前,他们纷纷应和: “卢公子说得对,如何证明他是恶狼。” “万一他是骗子呢?” “他一定是心虚了才想离开,不能放他走!” “…” 周围一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将出门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一定要唐郁给个说法。 无数嘈杂的声音在唐郁的耳边回荡,好像一只只烦人的苍蝇,在耳边不断盘旋。 让人心烦意乱,就连一向沉静的苏北都感觉自己的火气噌噌上涨。 唐郁面容含笑,置若罔闻。 眼神却异常平静,望向阻拦道路的人群。 “让开。” 骤然,好似有一阵寒风吹拂而过,呼啸着,吹入在场所有人的骨髓和灵魂。 无形的意念化作锋锐的刀锋,犹如实质,瞬间笼罩整个凤栖馆。 原本热烈的氛围骤然降至冰点,吵闹的人群一下变得安静。 挡在唐郁身前的宾客只觉得自己的双脚双手仿佛被无形的刀锋斩断。 控制不住,纷纷跌倒在地上。 他们面带惊恐地望着一身黑衣的少年,想要呼喊,却感觉喉咙仿佛也被割断。 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究竟惹了怎样的一尊杀神! 第192章 心意的交锋 一瞬间,周遭传来四道呼啸的疾风,四道身影出现在唐郁的四周。 唐郁曾查阅镇抚司的典籍。 凤栖馆豢养了许多实力高强的客卿,就是为了防止江湖人闹事。 如今站在唐郁身边的四人,都是凤栖馆的客卿,系统评价均是江湖一流。 一人持棍,两人持剑,一人赤手空拳。 将唐郁和苏北的进退之路全都堵死。 陆离瞧见形势不对,正要从露台跳下去帮忙,却被王守一一把拉住: “不要慌,他应付得过来,我们的身份曝光反反而对他不利。” 唐郁扫视一圈,眉头挑了挑: “想走都这么难?” 赤手空拳的大汉嗡声应道:“阁下想走可以,但是伤及凤栖馆的贵宾,必须要给个交代。” 唐郁沉默一瞬: “你们想要什么交代?” 四人对视一眼,正要开口。 唐郁却是咧嘴一笑: “我的交代就是…” “要么我走出去,要么我打出去…” “你们选。” 四人神情瞬间一变,语气变得生冷: “既然如此,那便莫怪我们无礼。” 为首的大汉长臂一挥,蒲扇一般的巨掌,速度极快,抓向唐郁的头颅。 两边的双剑,一左一右,剑影横扫,剑劲含而不发,更添几分剑刃的锋锐。 身后持棍的青年,棍影划过一个巨大的圆弧,从上而下,当头力劈,劲风呼啸。 四人的配合非常默契,一瞬间将唐郁和苏北的闪避的空间尽数封锁。 只不过,唐郁和苏北同样默契。 无法躲避,那就硬接! 苏北探手,唐郁一把抓住。 而后用力一甩,苏北整个人像是一支利箭,被疾速甩向正面的大汉。 黝黑的飞刺从折扇之中探出,幽芒跃动,刺向对方的手掌。 唐郁踏前一步,两手快如闪电般,伸出手指,将两旁斜刺而来的双剑牢牢夹住。 灵犀一指!而且是双手同使。 唐郁内力暂时不便动用,但是龙象之力猛地运转,气血调动迸发出绝强的力量。 两指夹着两柄长剑,瞬间扯到身前。 后方袭来的棍影,狠狠砸在两柄剑身上,砸出重重的弯折。 持棍青年一愣神,还能这样挡? 趁着愣神功夫,唐郁瞬间欺身,跃进长棍的控制范围,飞起一脚,将青年结结实实踹飞。 而他的手指始终牢牢夹着双剑,两个持剑的,更被唐郁的力量带得身形左支右拙。 唐郁的灵犀一指猛地发力,双剑的剑身发出一声哀鸣,应声碎裂成渣。 而苏北那一边,飞刺一击就刺破对方手掌,旋身飞起一个横扫,将大汉踹得连连后退。 只一瞬间的交手,四名客卿被击退两人,两人的武器被毁。 为首的大汉脸色铁青,他的手掌已经被刺破,正在淌着鲜血。 他心中暗道,这两人是什么怪物,明明看着很年轻,实力却深不可测。 只是他现在拿不定主意,是否还要继续冲上去。 他们虽然还留有底牌。 但唐郁两人更显游刃有余。 若他们真是要放开手脚,气劲碰撞爆炸之下,很可能整座凤栖馆都会毁掉。 四名客卿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仍在警戒唐郁两人,但谁也不敢再冒头。 这时,夕瑶的声音响起: “四位长老,手下留情。” “唐公子是我的属意之宾,不是蓄意滋事之人。” 话音一落。 四人同时面面相觑。 我们手下留情? 我们有这个资格吗? 而且,早干嘛去了? 现在才说! 四人内心一阵骂娘,但却不能讲出来。 他们向唐郁和苏北微微拱手致歉,便借口处理伤势,匆匆离开。 是非之地,不能多待。 … 唐郁回望,夕瑶仍然含笑站在舞台上,轻柔的声音循循而来: “唐公子,若心意回转,夕瑶仍在凤栖馆等你,扫榻相迎,恭候大驾。” 唐郁:“…” 茶味十足。 从曝光他是恶狼身份之后,他就被夕瑶牵着鼻子走,着实有些憋屈。 虽然对方的身份还未明确,但是面对夕瑶暗戳戳的挑衅。 唐郁觉得他至少要反击一下,否则念头不通达。 而且也可看看夕瑶仓促之间,是否会露了魔门的底细。 一念既起,唐郁冷淡的眼神凝望而去。 一股无形的刀意瞬间勃发,于玄之又玄的精神空间,向着夕瑶一刀斩去。 夕瑶微微一愣,对方竟然无视凤栖馆内的近百号宾客,对她酣然出手! 真是个疯子! 夕瑶嘴角的笑意更浓。 一阵如水的精神波纹犹如实质,从夕瑶眉心荡漾开来。 唐郁的意念倏一接触,顿觉陷入茫茫无穷尽的浩淼云天,远处一轮明月当空。 精纯的刀意毫不犹豫向明月斩去,随着刀意的飞临,那轮明月越来越近。 遮天蔽日,覆盖唐郁的整个视线,他的意念好似登月的飞船一般,落于明月之上。 一座座琼楼玉宇骤然于凭空出现,令人心神松懈,想要一探仙宫奥妙。 这是夕瑶以精神构筑的重重幻境,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意志溃散,心神迷失。 唐郁冷哼一声,刀意纵横,瞬息而至。 精神空间之中,仿佛有数道如夜色般的刀光闪过,刀光凝聚如一道道黑线掠过。 哗。 犹如白玉翡翠般的阁楼玉宇,瞬间被整齐地切割成无数的碎块,切口平滑。 然而,远方却有更多的亭台楼阁,月桂琼树拔地而起,阻挡唐郁的刀意。 精神幻境随着夕瑶的精神意念不断延伸,仿佛无穷无尽,令人沉浸在飘渺的仙宫美景。 唐郁眉头微微皱起。 他之前都是硬碰硬的较量,从未对决如此神乎其神的精神秘法。 然而意念层面的对决,本质是精神力和意志的对拼,无论多繁复莫测的幻境。 目的都是消磨精神,瓦解意志。 既然如此,那便让我看看,你这精神幻境究竟能延伸到多远。 唐郁的心意融于刀意之上,刀意化为黑刀长夜的模样,骤然向着远处仙宫玉宇冲将而去。 轰隆隆! 黑刀挥洒出漫天刀光,所过之处,幻境里形成的建筑瞬间被切割瓦解。 幻境则是继续不断延伸,重重叠叠的宫殿楼阁,一层又一层地向唐郁挤压过来。 刀意毫不停歇,如影随形地迎难而上,刀光如线,任意挥洒。 周遭的殿宇刚刚生成,涌上,复被劈成万千碎块,消失于无形。 如此循环,仿佛要延伸到无穷尽的永恒。 第193章 疑云 陆离目瞪口呆,感受到唐郁的刀意弥漫,化为一道黑色刀光,向着夕瑶袭杀而去。 “这小子,对花魁出手了!” “何至于此?” 王守一却不奇怪,他开口解释道: “花魁三番五次的暧昧语言,令周围人对阿郁都产生了敌视,以至于爆发冲突。 阿郁又对花魁的身份有所怀疑,自然会觉得对方是有意为之。 按照他的性子,不打回来才叫不正常。” 陆离心中担心: “不会出事吧?” 毕竟唐郁的名声在外,那可是杀性滔天。 王守一盯着夕瑶,只见其瞬间散发出一阵强烈的精神波动,令人心惊胆寒。 这感觉,距离踏入先天,也只是一线之隔! “不会,这花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修为更胜一筹,已经快要踏入先天。” 陆离大惊,望着夕瑶那婀娜多姿的身影: “怎么可能?” “锦城何时又多了这样一个妖孽。” “她真的没有魔门痕迹?” 王守一摇了摇头:“目前为止还没有,而且她所表现出来的武学根基,都与凌烟坊极为契合。” 他想了想: “不过这花魁行为古怪,对阿郁极为上心,不论是否有其他目的,我们都要重点关注。” 两人说话之间,楼下传来一阵惊呼。 只见夕瑶身形微微一晃,脸色苍白,嘴角流出一抹鲜血。 配上绝世的容颜,实在令人万分心疼。 唐郁则眼神一愣,滞在原地。 “夕瑶姑娘!” 卢星天从二层露台翻身一跃而下,踏步上前伸出双手就要扶住夕瑶。 却被夕瑶抬手制止: “我没事,卢公子无需挂怀。” “只是我不知如何惹怒了唐公子,这才…” 她的语气凄然而委屈。 卢星天收回悬在半空的双手,转头怒视着唐郁,他修为不差,刚才看的真切。 清晰感受到了唐郁身上,有某种气机一闪而过,然后夕瑶便受伤了。 无名的怒火燃起,卢星天怒斥道: “无礼在先,而今又蓄意伤人,你真的视在场众人如无物?” 周遭的宾客看到夕瑶受伤,同样纷纷怒斥唐郁,嘴上放着狠话,身体却很诚实。 踌躇不敢上前。 先前那冰冷如刀的感觉,还是令他们心有余悸,谁都不想去触唐郁的霉头。 唐郁眼神一凝,咧嘴一笑。 刚刚他以刀意与夕瑶在精神幻境交手,虽然以无物不斩的意志,破除千万重幻境。 但他明显感觉到夕瑶仍然留有余力,只是对方在角力的紧要关头,骤然撤去防守。 任由唐郁的刀意势如破竹,一刀伤及她的精神。 唐郁瞬间明白,这仍然是夕瑶的伎俩,驱狼吞虎,给唐郁拉足了仇恨。 只不过迫于唐郁的威势,没人敢上前。 唐郁虽然一刀伤了夕瑶,却又感觉像是被摆了一道,这种感觉令唐郁不爽。 但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记恨我? 这目的也未免太过简单,伎俩也太过拙劣。 总不能真的为了和我春风一度吧? 唐郁摇了摇头,抛开杂念。 无论夕瑶打什么算盘,唯有足够强的实力,才能破除一切阻碍。 他没有理会卢星天的喝问,平静地望向夕瑶,一点客套都不讲,只是吐出四个字: “别来惹我。” 嗖的一声,一个黑影瞬间划过,深深地嵌在舞台旁边的立柱上。 那是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凤凰,是夕瑶托千金楼张书留给他的。 如今,唐郁还给夕瑶。 然后转身向着馆外走去。 苏北跟在他身后。 凤栖馆,他以后绝不会再来。 凤栖馆内静悄悄,众人目送唐郁两人出去,一场元夕夜宴,就这样戏剧化地收场。 卢星天静静地呆立在原地,强烈的怒火涌上他的脑海,反复炙烤他脆弱的自尊心。 空灵悦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卢公子…” “卢公子…” “若非夕瑶一诺已许…” “否则定当委身以报…” 这声音飘忽不定,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明明非常微小,却是异常的清晰。 仿佛要一字一字的刻在卢星天的脑海,一抹殷红悄然爬上了他的眼眸,又逐渐隐去。 只剩下喃喃低语: “杀…杀…” “只要杀了他…” “夕瑶的承诺便无效…” “她就属于,我…” 卢星天猛然回神,所有纷乱念头瞬间收束,偌大的舞台上只剩他一人。 夕瑶早已芳踪渺渺。 台下只剩稀稀落落的宾客,家里的侍从和管家战战兢兢站在台下等候。 他们谁都不敢上前打扰卢星天的沉思。 毕竟惹恼他的下人们,不只是挨一顿皮肉之苦这么简单。 那是有可能连性命都要丢掉的。 卢星天微微晃了晃脑袋,感觉一阵神思疲倦,走下台来,淡淡地说了一句: “回去。” … 唐郁和苏北出了凤栖馆。 长乐街上人影渐奚渐落,但是花灯与明月依旧,将整条街映照地如同白昼一般。 他们没有管王守一和陆离的去留,他们两个老江湖,能顾好自己。 两人则是自顾自游起灯市。 没有了凤栖馆的喧闹和嘈杂,唐郁和苏北都感到一阵轻松。 苏北更是卸下易容,换回自己本身的样貌。 唐郁还买了两个面具。 一个是白狐,一个是灰狼。 唐郁将白狐给苏北带上,只露出下半边脸,灵动而柔媚,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他自己带上灰狼,狰狞而凶厉,看起来倒是气势非凡,能吓哭小朋友的那种。 唐郁又在路边买了两串糖葫芦,红彤彤,糖衣包裹,晶莹剔透,让人不自觉吞口水。 两人一人拿着一串,边走边吃。 路过的小朋友摇晃着身边大人的袖子: “爹爹爹爹,我也要吃糖葫芦。” 中年男子笑着道:“那你去问问,哥哥姐姐的糖葫芦哪里买的呀?” 小朋友一脸兴奋地撒丫子跑向唐郁两人:“哥哥姐姐,你们的糖葫芦哪里买的?” 唐郁猛地回头,灰狼面具狰狞凶煞,吓得小孩儿一下子摔了个屁墩。 唐郁哈哈大笑,将面具抬到头上,露出满含笑意的面庞。 一把将地上的小朋友拉起来。 小朋友愣了愣神。 哇,哥哥好帅呀。 他拍了拍屁股,转向苏北,嗲声嗲气问道: “白狐姐姐,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苏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她蹲下身子,保持与小朋友齐高。 然后将白狐面具轻轻抬上额头。 一阵微风袭来,青丝拂动。 唐郁和小朋友都呆滞在原地。 那一刻,除了月色。 两人眼中尽是绝色。 第194章 春闱 凤栖馆的事情先暂时告一段落,唐郁和王守一后来也请李谨言探过夕瑶的底。 确认夕瑶是凌烟坊的传承无疑,有上官仙的面子在,李谨言也无法随意对凌烟坊传人出手。 但,知人知面难知心,又怎能仅凭师门传承,来确认人心之良善呢? … 元宵节一过,书院就要开学。 外地的学子近日里也纷纷回到锦城,准备迎接新的学期。 陆云和小思前两天也回来,一同前来的,还有陆云的父母。 唐郁曾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如今在锦城相逢,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 他们在唐郁和苏北的小院一起吃了一顿,共同许愿新年新气象。 春闱在即,是在上京举行。 陆云也要参加。 上京距离锦城,相隔万里。 他不便带着小思远行。 故而他将父母接到锦城,方便照顾小思。 小思早早就跟着陆云读书,平日里除了定时去私塾上课,课余还会在书院旁听。 妥妥地往女先生方向培养。 陆云把小思的衣食住行托付给父母,把她的读书识字托付给了苏北和唐郁。 主要是托付给了苏北,唐郁一年里在书院的日子还没有小思多,实在不放心。 二月初,草长莺飞。 春日的阳光和煦,万物生发萌芽,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锦城东门的官道上。 陆云和其他参加春闱的学生聚在一起,共有二十余人,熙熙攘攘。 他们今日便要出发上京,如今正在和送行的家人作最后的道别。 陆云的父母拉着小思,正在和陆云絮话,苏北静静地站在一边。 陆云蹲下身子,摸了摸小思的头,叮嘱道: “我离开后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好好吃饭,不准挑食… 要认真读书,多像苏北姐姐学习,不要学唐郁哥哥,明白了吗?” 陆思清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眼眶却是不自觉的红了。 “老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陆云想了想,微微一笑: “夏天。” “夏天到了,我就回来了。” 远处有人在招呼: “陆云,该出发了!” 陆云高声应了一句,站起身来。 又揉了揉小思的头。 他四处张望了一番,又朝着苏北笑了笑,正要开口,让她帮忙传个话。 这时,一道朝气蓬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唐郁不知何时突然出现。 “呼,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 他手上拎着一壶从茶摊上顺来的凉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缓解口渴。 唐郁体内外的伤势好了之后,又被开始安排执行公务。 前一阵就被派去追捕一名作恶的凶徒,今日才带着凶徒的脑袋回到锦城。 他知道陆云今日出发,所以赶紧到镇抚司交差之后,就来锦城东门送行。 索性是赶上了。 不过两人也没有许多话要说。 唐郁只是拍了拍陆云: “一路保重,考个状元回来。” 陆云则郑重其事地说道: “小思就拜托你多多照拂。” “放心吧。” 唐郁摆了摆手,督促陆云赶紧上路。 陆云最后紧紧抱了一下爹娘和女儿,然后便转身离去,汇入了启程的人群。 伴随着朝阳完全升上半空。 一行人浩浩荡荡,马蹄轻扬,沿着官道向东而行。 望着一众人消失在远方的背影。 小思的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流了下来。 唐郁笑了笑,蹲在小思身边: “别伤心。” “离别,就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聚。” “不过,若是老陆走了, 你是不是,就不用没日没夜的读书认字了?” 唐郁摊了摊手: “这难道不是梦想中的生活?” 小思抽了抽鼻子,眼睛眨巴了几下,眼泪瞬间就止住了。 如果这么想的话,老爹离开也不是不能接受,好像也还不错。 … 第二天清晨。 当苏北敲响陆家柴门的时候。 陆思清那天真的想法就被击得粉碎。 走了陆云,现在换了苏北亲自监督。 她比陆云更加严格。 不许偷懒,不许耍滑,不许撒娇。 苏北严格执行陆云留下的学习计划,一项一项对照着,务必要执行到位。 小思没几天就叫苦连天,变得更加想念她爹了。 不过令她欣慰的是,有了爷爷奶奶的投喂,和苏北的帮衬,她的伙食倒是改善了很多。 不用再鼓足勇气,去尝试陆云自行研发的新菜式。 那种一口吃下去,充满不确定性的感觉,至今都让小思心有余悸。 每逢唐郁休沐之时,他都会带着陆思清去书院听讲,这也是陆云一贯的做法。 而且也不仅限于儒家。 法家,墨家,兵家,农家,名家,阴阳家等百家学说,只要小思感兴趣,都可以了解。 这一点倒是和唐郁很像,想听什么就听,想学什么都行,没有既定的目标。 但是两人的目的又不一样。 小思是因为还处于开阔眼界的状态,博览百家学说有助于选定自己主修的道路。 唐郁则纯粹是喜欢知识穿过脑海,然后什么都剩不下的感觉。 小思虽然年纪小,但她在书院混的时间比唐郁还久了不少。 书院里诸子百家的门门道道,不同先生的课程设置和教学特点,她都门儿清。 大多数时候都是小思给唐郁推荐,哪家的先生的课程有趣,然后领着唐郁去旁听。 各家先生、学子也都眼熟这个小姑娘,对于她来听讲,那是欢迎之至。 生活一切如常进行。 练刀,缉拿,杀贼,学习,有条不紊。 如果说要有什么不同。 那可能就是夕瑶对唐郁的倾心一诺,不知不觉已经传遍了锦城。 尤其是在爱好附庸风雅,勾栏听曲的文人雅士聚集的书院里,流传甚广。 以至于路过的学子看向他的眼神,那是又妒又疑,甚至小声讨论,充满八卦的气氛。 他们嫉妒的是,唐郁一首词就俘获了第一花魁的芳心,这种好事怎么没落到他们头上。 但他们也疑惑,唐郁面对倾城倾国的夕瑶,为何又当场闹翻,划清界限。 这其中又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胡禄作为事件的亲历者,也不止一次问过唐郁这个问题。 唐郁笑了笑说道: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我知道她在说谎。” 胡禄挠了挠头,说谎又怎样,这种事情,当然是先享受了再说。 唐郁哑然失笑。 他也曾在书院里遇到过卢星天,他周围前呼后拥,犹如蝗虫过境。 他们这种世家子弟与平民学子是有天然区隔的,即便在同一家书院学习,但课余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无他,所处的圈子不一样罢了。 第195章 不期而遇 与卢星天相遇的时候。 唐郁正拉着小思,准备回家。 卢星天面色阴沉地盯着唐郁,一言不发,倒是没有主动挑衅。 不过,他身边的狗腿就没有什么眼力见儿。 他们可是知道卢星天一直爱慕和追求夕瑶。 珠宝玉器,字画古玩,名篇佳作,凡是夕瑶表露过一丝兴趣的。 卢星天绝对二话不说,第二天就送到凤栖馆。 也是由于卢星天的原因,夕瑶能够在凤栖馆这样的地方洁身自好,坚持卖艺不卖身。 那是往来宾客给卢家面子。 卢星天如此痴情,又是卢家嫡子,权势庞大,按理来说,获得夕瑶倾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却没想到被横空出世的唐郁截胡,是可忍,孰不可忍。 卢星天能忍,他的狗腿为表忠心,那也是绝对不能忍。 于是,几个挂着嚣张嘴脸的锦衣公子,横行霸道,甩着膀子向唐郁和小思围拢过来。 “就你叫唐郁呀?” 唐郁虚着眼睛瞥了瞥来人。 “知不知道你惹了谁?” 唐郁眨了眨眼睛。 “我身后的,那可是锦城第一公子!那凤栖馆花魁,是我们卢公子心上人!” “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我们卢公子女人的主意?” 嚣张青年的表情过于嚣张,极尽夸张之能,以至于扭曲到嘴歪眼斜。 噗嗤,小思捂着嘴笑出了声。 唐郁轻轻弹了一下小思的脑壳:“怎么能打断别人说话呢,太没礼貌了!” 唐郁转向嚣张青年,微笑着道: “你继续说。” 嚣张青年突然被打断,一时间磕磕巴巴地连接不上,旁边的帮衬青年连忙补充: “你小子,以后离花魁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唐郁嘿然: “几位兄弟有所不知,我当时就和那夕瑶花魁划清界限,绝对无心染指卢公子心上人。” 他一指卢星天。 “这一点,卢公子也可以作证。” 呃… 几个嚣张青年面面相觑,感觉剧情发展不太对,这唐郁把该做的都做了。 “那…” 那我们接下来说什么词儿? 正当气氛陷入一种迷之尴尬的时候,一道沙哑而压抑的声音传来: “滚回来。” “别在那儿丢人现眼。” 卢星天面色阴沉地仿佛要滴出水来,几乎是朝着几个围着唐郁的青年低吼。 随着夕瑶许诺唐郁的消息不断传播。 他作为人尽皆知的夕瑶第一追求者,几乎也是日日被拉出来鞭尸。 锦城之中更是谣言四起,诸如: 悲情!卢大少苦求两年,竟被恶狼截胡… 秘闻!夕瑶慧眼识珠,竟是卢星天不能… 震惊!卢大少怒气冲霄,竟开始喜好男同… 凡是能认识他的人,看向他的眼神里,都带着三分同情,三分好奇,剩下的几分,都是看戏时候的幸灾乐祸。 若不是他这些年,在家族里和书院的学习中,锻炼出了强大心性,他恐怕会被疯传的流言,众人的眼神逼疯。 那几名嚣张青年灰溜溜地回到卢星天身后,他们互相望了望,眼神黯然。 这下拍马屁,算是拍到马腿身上了。 卢星天遥遥望着唐郁,面色阴晴不定,如天上明灭变换的阴云。 唐郁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上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恨意和冲天杀气。 然后这股冰冷的杀气仿佛又被卢星天用意志力强行收束,压制回到体内。 唐郁的神色渐渐凝重。 单手将小思护在身后。 他想杀我? 其实想一想,卢星天也确实挺惨的。 自己是锦城里权势威重的贵族,苦苦追寻两年的佳人,竟是要另投他人怀抱。 外界还流传各种虚假的,侮辱性的谣言,让人听了简直七窍生烟。 如此悲情凄惨的富二代,除了在小说里见过,唐郁还真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 只不过,若是卢星天真的恨意滔天,想要拿唐郁开刀的话,唐郁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相反,他倒是非常乐意奉陪。 卢星天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闪动的红芒渐渐隐去,他虽然愤怒,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只是,看到唐郁的一刹那。 怒火从心底生发。 来的尤为旺盛。 他甚至生出想要将唐郁千刀万剐的冲动。 杀意,浓重。 但他,本不至于此。 卢星天微微喘着气,与唐郁错肩而过: “以后不要让我见到你。” “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生硬而冰冷的话语在唐郁的耳边回荡,这是一句杀意凛然的警告,但又充满克制。 唐郁挑了挑眉,这小子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小思躲在唐郁的身后,揪着他的衣袖,目送卢星天一众人离开。 “哇,他们好凶!” 唐郁揉了揉小思的头,笑眯眯安慰: “别怕,我凶起来更可怕。” “唔,爹爹给我讲过的,杀人不眨眼!” 嘿,陆云倒是什么都往外说。 看了看时辰,该吃饭了。 他拉起小思往家里方向走,最近小思都是中午去黛子巷吃,晚上再回爷爷奶奶那里。 走了两步路,又碰到一个熟人。 卢羡鱼。 一袭白衣,英俊潇洒。 只不过神情有些焦急,他上下打量了唐郁一番,情绪倒是缓和下来: “唐公子,刚才可见到我那堂兄了?” 说的是卢星天。 唐郁微微点点头:“擦身而过。” “你们没发生什么冲突吧?” “现在外界疯传你们俩为了夕瑶,闹得天崩地裂,我还真怕你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唐郁满头黑线,已经传的这么离谱了吗? “虽然看起来很愤怒, 倒是还保持着基本的克制。” 唐郁如是说。 “噢…明白…”卢羡鱼眸子里闪过一道光亮:“没有起冲突就好,我这就去劝一劝他。” “谣言这种东西,你不去理会,没多久就会散的。” 唐郁耸耸肩,不然还能怎样? 将茶馆的说书人全都砍了?简直是费时费力,异想天开。 “那我先去找我堂兄。”卢羡鱼告辞向着卢星天的方向快步离去。 唐郁摩挲着下巴,这卢羡鱼也怪怪的。 耽误了两趟功夫,小思已经饿得嗷嗷直叫。 “带你感受一下风驰电掣的感觉。” 唐郁拉着小思的手,一股内力输入她体内,冰冰凉,脚下运起身法。 嗖的一下,两人直接窜了出去。 “嗷嗷!” “哇啊啊啊!” 两人身影一闪而过,街道上只留下一连串小思兴奋的惊呼! 第196章 在心中沉沦 卢星天感觉自己很不对劲。 他的脑海中总是想到一个人,唐郁。 一想到唐郁,他心中的杀意总会不由自主冒出来,丝丝缕缕,就像倾倒的墨汁。 纯粹而浓重。 这股杀意好像从他潜意识生发,不断滋长壮大,已经快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这不对劲。 脱离自己掌控的杀意,就是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说起来,好像自从元宵夜过后,他的这种情况就已经慢慢出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还有变得更加严重的趋势。 他为了摆脱外界疯传的谣言,也为了摆脱对夕瑶的迷恋,已经很久没有去凤栖馆。 只是,为了搞清楚自己的状况,他感觉需要再去见夕瑶一面。 这种想法一旦在心中生出,顿时让他有些疯狂和扭曲的情绪有了宣泄口。 一想到夕瑶那空灵澄澈的嗓音,婀娜的身姿,还有那绝世无双的容颜。 卢星天就又陷入了奇怪的痴迷,他甚至感觉近来积攒的压抑情绪都得到一些缓解。 凤栖馆之行,迫在眉睫。 是日晚上,华灯初上。 卢星天坐着马车向凤栖馆行去。 为了避风声。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进入凤栖馆,然后被小厮引到一间三楼静室。 凤栖馆的隔音很好。 楼下两层正歌舞升平,第三层的房门关上,几乎是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杂音。 卢星天走进房间,很是宽敞,窗户正对着长乐街道,采光很好,夜里灯火通明。 他坐在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压抑着自己内心的迫切。 一杯,接着一杯。 卢星天双目怔怔,盯着窗户外隐隐的灯光。 时间就在一杯杯茶水之间流逝。 等待,总是令人不耐。 尤其是对一个性子愈发焦躁的人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但是卢星天不愿在凤栖馆里大吼大叫。 这里是需要保持风度的地方, 而不是动手的地方。 吱呀一声,静室的木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绰约婀娜的身影款款走进房间,夕瑶身披一件素色长裙,不施粉黛。 却涌动这一种清幽的香气。 三千青丝自然垂落,犹如一朵清水芙蓉,清丽婉约,楚楚动人。 朱唇轻启,清脆而空灵的声音传来: “卢公子,夕瑶这厢有礼了。” 夕瑶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微微欠身。 卢星天眼中瞬间透出一股激动和迷恋,他噌的一下子站起来,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扶。 但却被夕瑶巧妙的躲开。 她的身形像一只蝴蝶,翩然移步至桌子一侧,施施然坐下。 卢星天再度收回空悬的双手,神情黯然地坐回到座位。 夕瑶提起茶壶,给两人满上一杯茶。 一切动作都极为优雅,缓缓开口道: “不知卢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夕瑶的声音如此悦耳,如一阵轻柔的风吹进卢星天的心里。 他突然觉得脑袋一阵刺痛。 我为什么来这里? 好像自从踏入凤栖馆后,他的满脑子就只剩下夕瑶。 热切的思念,迫切的渴求,深藏的欲望,在他的心里翻滚,掩盖了其他一切情绪。 他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了夕瑶。 为了她,卢星天甘愿赴汤蹈火。 如果谁要夺走她! 那就只有一个结局。 死! 他的精神, 仿佛被层层叠叠的情绪所包裹, 几乎让他窒息。 所有的念头都指向一个结果,杀! 杀了, 唐郁! 卢星天的眼眸中再次泛起丝丝缕缕的红芒,这次久久未消散。 忽然,卢星天的内心深处发出一声莫名的狂吼,这不是我! 快点醒来! 卢星天空洞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汹涌的情绪被他蛮横的意志压倒。 他目光如刀似剑,一声断喝: “你!对我做了什么!” 夕瑶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惊讶,不自觉轻咦一声,柔声称赞道: “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意志,倒是可以赞一句,不愧是卢家的子弟。” 卢星天猛然大惊,这语气… “你究竟是谁!?” 他果断出手。 内力疯狂运转,一掌挥出,形成一片恢宏的掌势将夕瑶笼罩。 卢星天,师承法家,功至一流。 如今他一掌成势,能令人陷入避无可避的境地,乖乖束手就擒。 无论夕瑶是什么人,先拿下她先准没错! 然而卢星天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夕瑶。 只见他记忆里不会武功夕瑶,此刻眉心骤然产生一股奇异的波动。 霎时间卢星天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整个人的精神仿佛瞬间被拖入一股漩涡,继而突然置身于一座浩淼的仙宫之中。 这里是夕瑶构筑的精神空间。 卢星天意识在仙宫停留不过一秒。 立刻感到一种强烈的失重感,嗖的一声,从云上仙宫开始疾速坠落。 他不断下坠,耳旁仿佛传来飓风呼啸,速度越来越快,更不知终点为何。 仿佛要一直坠入无间地狱。 精神空间里,时间的感知变得模糊。 卢星天不知坠落多久。 只觉得过了千万年。 不知不觉间,他坠落的周遭,已然是一片漆黑,他的身形也缓缓停下。 环顾四周,散发着幽幽的黑光,影影绰绰却看不清任何事物。 渐渐的,卢星天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那是一声声娇喘和女人的呢喃。 伴随着暧昧的声音,一道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出现在四周,那是一个个容貌绝美的女子。 或是一片赤身,或是仅着片缕,身姿傲然,姿态妖娆,一摇一摆地向着卢星天款款走来。 她们的神情或是含羞,或是迷醉,或是痴迷,或是狂热,或是充满诱惑的挑逗。 伴随着阵阵情欲的气息,将卢星天淹没。 卢星天目瞪口呆。 依靠强大的意志,艰难抵抗。 一波又一波的欲望从身体各处反馈而来,无不想冲垮他最后的精神防线。 一双双冰凉的小手探上身体,白皙光滑的柔荑,轻轻摩挲他的胸口,而后一路向下。 朱唇轻启,声声轻笑。 灵巧香舌,传来一阵酥麻的电流。 轰的一声。 卢星天的意志好像城墙垮塌一般,轰然溃散,彻底沉入欲望的洪流。 夕瑶望着双目无神,呆立在原地的卢星天,他的一掌距离夕瑶也仅仅有几寸的距离。 一刹那之间。 卢星天的眼眸彻底红芒所占据,眼神从迷茫,变为痴迷,又变为愤恨。 他的意识之中,与他缠绵悱恻的万千红粉少女,全都被唐郁从他身边夺走。 然后残忍虐杀。 卢星天周身骤然爆发出一阵冲天杀气! “唐郁,我要杀了你!” 第197章 意料之外 清晨的未央湖上,飘着一层薄薄的白雾。 唐郁盘坐在湖心亭中,散发着一股玄奥气息,他的周身隐隐涌动着幽深如渊的气劲。 体内,气海雪山。 北冥神功运转形成的黑洞将最后一缕吸收而来的黑红魔气吞噬,转化为北冥真气。 至此,唐郁耗时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将吸取而来的叶玄的魔气,全都化为己用。 唐郁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虽然叶玄的魔气与北冥真气差异巨大,在洗炼转化的过程中,去芜存菁,十不存一。 但毕竟是先天高手的内力真气,充分吸收之后,效果仍然极为可观。 他的真气储量几乎增长了一半。 浩然如渊的真气充斥四肢百骸,犹如长江大河在经脉内奔腾不息。 随着唐郁心念一动,北冥真气瞬间涌现,于周身形成一道真气显化的外罡。 呈现一种幽深的,犹如北冥深海般的底色,蓝黑而略带一种幽幽的光泽。 仔细看去,真气外罡由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气旋组成,犹如深海漩涡,于周身涌动。 唐郁沉下心神感受一番。 与上次对战叶玄相比,由于真气储量骤然增加,真气外罡的防御力也变得更强了。 而且周身的北冥气旋,能够吸收空气中溢散游离的真气,大大增强了他续战能力。 唐郁此刻体内真气犹如浩瀚北冥,已经隐隐触碰到了后天圆满的上限。 接下来,唐郁就是要继续打熬根基,将精气神凝炼为一体。 他现在的修为虽然仍是后天圆满,但距离先天之境也只差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与当初的法真,现在的夕瑶相当。 只不过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不仅需要绝高的天赋和悟性,还需要等待一个契机。 一个内外交感,贯通周天的契机。 若是能够抓住,唐郁便可以一举踏入先天之境。 突破的机会,说难也难。 说简单也简单。 法真天宁寺一役之后,靠着绝境对敌的感悟,一举踏入先天。 而陆离在后天圆满蹉跎数年,却怎么也跨不出最后的临门一脚。 唐郁心中感慨。 若不是北冥神功吸收的叶玄魔气,靠自己修炼,恐怕还要花费不短的时间。 日头已经挑高,阳光直射下来,薄雾散尽,未央湖上一片波光粼粼。 今天修炼的时间比往常要久。 时辰已经不早。 唐郁疾风一般赶到镇抚司,吃过早饭,开始一天的日常。 自从大规模肃清山匪之后,川蜀着实平静不少,只有小规模流窜在深山老林之中。 这种小型流寇,其实很难追踪到藏匿的行踪,他们人数不多,机动性很强。 只要往大山里一钻,群山连绵,可能又从另一边的山头钻出来。 是以这类的案件,即便是通明馆有查到流寇的踪迹,崇武馆的密探往往也不愿接取。 因为很可能费力不讨好,白跑一趟。 不过唐郁是个例外。 凡是涉及到流寇山贼的。 无论多么偏僻和艰深的不毛之地,他都是欣然前往。 因果点还是其次,主要为了伸张正义! 但总的来说。 他收割因果点的速度还是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自从杀了叶玄之后,两个月时间,才堪堪突破八百。 唐郁在中枢阁上浏览着告示木栏。 “西南城区的青帮与黑龙堂闹事火并,影响百姓生计…” “城北有盗贼出没,轻功不俗,猜测为“梁上燕”,赵青…” “城南有乞丐汇聚结伙,疑似有结义成帮的趋势…” “…” 唐郁看了半天,没有适合的。 他伸了个懒腰,今天又是没有任务的一天。 唐郁在镇抚司吃过午饭。 下午准备去书院溜达溜达,看看自己在农家菜园里种的菜怎么样。 唐郁刚刚走进书院。 一个圆润的身影从远处跑过来。 胡禄满头大汗,一脸焦急的神色,人还没到近前,就已经大声喊起来: “郁哥,郁哥,出事儿了!” “什么事儿?” 胡禄直接递来一张字条。 “你看!” “卢星天的仆从让我交给你。” 唐郁定睛看去,脸上随和的表情瞬间收敛,只见纸条上写着: “城西南,翠竹巷37号。 一个人来,若是通知镇抚司, 陆云女儿,死!” 卢星天? 唐郁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小思今天本应该去上私塾的,故而是爷爷奶奶早上送去,没有唐郁和苏北在身边。 也正因如此,卢星天才有了可趁之机。 胡禄焦急地说道:“郁哥,卢星天明显因为花魁之事记恨你,是冲着你来的。” “现在怎么办?” “我先去城西南,你去稳住陆云的爹娘。” 唐郁想了想:“如果和我一起的那位姑娘问起,就让她来城西南接应我。” 胡禄点点头。 两人分头行动。 唐郁身形化为一道黑影,纵身离开。 胡禄只听得哗的一声,眨了一下眼睛,唐郁身影已经飙到书院门口了。 卧槽,牛逼… 他心里惊呼一下,倒也没耽搁时间,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去。 陆云的家,他知道在哪儿。 先前跟陆云学习时候,经常去送菜送饭的。 … 现在是白天,唐郁不能在高空飞掠,不然会被捕快和镇抚司当做飞贼逮捕。 而且万一真的要动手杀人,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是以他从街道上疾驰。 唐郁一手扶着腰间的黑刀,身形微微前倾,脚下步履生风。 足下轻轻一点,身形瞬间跨出数丈之外,眨眼越过无数人流。 路过的人最多只觉得一道黑影晃过,想要认真察看的时候,唐郁早已跑到视野之外。 只是,唐郁心中仍然疑惑。 他和卢星天一共有两面之缘,虽然两次见面的经历都不太友好。 但他能感觉出,卢星天虽然嚣张跋扈,不能说是善良,但到底还是一个理智的人。 因为理智,所以他一直没有对唐郁出手,一来他知道唐郁的身份。 镇抚司的密探,书院的弟子。 任何一个身份,都有一定的份量。 即便他是卢家的嫡子,公然对唐郁出手,所引发的连锁反应也不是他能够预测的。 二来,他们之间的矛盾,仅仅在于一个女人,一个青楼里的女人。 卢星天,一个被寄予厚望的贵族公子,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去杀一个镇抚司要员。 卢家,虽然权势很大,但是还没有到在锦城能够只手遮天的地步。 第198章 赴约 所以,卢星天这一波操作,实属是意料之外。 唐郁倒是想起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卢星天的表现略微有一些反常。 他好像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杀意。 当时外界谣言四起,唐郁只道他是因为夕瑶的行为和外界流言,导致怒火攻心。 现在看来,事情貌似没有那么简单。 唐郁一边思索着,身形也没有停歇。 像一阵清风,速度极快地掠过街头巷尾,路人只觉得一阵狂风过境,连人影都看不清。 眨眼之间,唐郁已经穿越数个街道,来到西南城域的地界。 安业坊那破旧的牌楼,遥遥可见。 安业坊是西南城区的入口和分界,里面坊市相连,道路纷乱嘈杂,汇聚三教九流之徒。 是著名的管辖真空地带。 当初点苍派众人劫了圆宁之后,就是在接头人的指引下藏在其中。 若非金刀盟这个地头蛇的帮助,唐郁和镇抚司恐怕就要与点苍派失之交臂了。 家业坊。 唐郁当时是晚上来的。 夜晚街道上,除了乞丐和该溜子,基本没什么人。 青天白日里的安业坊。 却是有着不同于夜晚的喧闹繁华,与破落陈旧的门牌楼也显得格格不入。 坊间的道路,都是青石板铺就,并不宽敞,仅仅容四人通行。 更有大大小小商贩挤占在两边,喧哗和嘈杂的声音大多是来自小贩的吆喝。 路中央的行人同样不少,摩肩接踵,人来人往,在两边的摊位上走走停停。 这里聚集的,大都是平民流民,花钱尤为慎重,喜欢逛而不买。 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在摊子上耗很长时间,最后谈不拢价格,一拍两散。 目之所及,人头攒动,连路在哪都辨不清。 但是唐郁现在有急事在身,如此多的人流实在影响他的行进速度。 而且他并不知道翠竹巷在哪里,还得找个本地人来问一问。 唐郁在人群里,睁大了眼睛左顾右盼,一个劲儿地往看热闹的人群里钻。 一看就是第一次进入安业坊的“初哥”。 这一类人,最容易成为地痞流氓,小偷扒手的关注对象。 在拥挤的人群里。 一只干瘦的黑手,悄悄摸向唐郁挂在腰间的玉箫,神不知鬼不觉。 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吹着口哨,若无其事地看着另一个方向。 他的手已经搭在玉箫的上面。 接下来,只要顺着对方走动的惯性,将玉箫一下子抽出来。 然后混入人群,就大功告成。 小个子轻轻转身,猛地一抽。 啪! 干瘦的黑手刚刚把玉箫提了一寸,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 他的手腕被紧紧地箍住了。 那股力道极强。 硬是压着他的手将玉箫又送回原处。 糟!被发现了。 小个子心中慌张,现在只想趁着人群遮掩,赶快开溜。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将手腕从对方的禁锢里抽出,然而却是纹丝不动。 艹 什么鬼? 小个子心里猛地暗骂一句,突然感觉到手腕处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 这力量,根本不容他拒绝。 身子已经不由地向手腕处前倾,他赶忙跟上脚步,踉踉跄跄地被拽着往人群外面走。 碰上硬茬了! 小个子被拽出人群。 看清了箍着他手腕的,是一个黑衣少年,他头也不回往旁边的一个小巷走去。 连带拽着他身形蹒跚,三步一刹车地往小巷走去,那种极力抗拒却无可奈何的样子。 让周围人不由地纷纷侧目。 前面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清朗而温润: “我家小弟脑子不好使,我娘让我带他回家吃饭,各位乡亲让一让咯。” 玛德。 张口就来。 你他娘的才脑子不好使。 小个子神情焦急,不知道唐郁要拉着他去哪儿,眼看就要被拖入黑漆漆的巷子。 他赶忙一吹口哨。 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周围正在作案的小伙伴纷纷关注到了这一边的情况。 瞬间,四五个小青年不约而同动身,往唐郁闪进去的小巷子走去。 刚刚走进巷子口。 他们就看到一名黑衣少年,将麻杆一样的小个子按在墙上。 一只手捂在他的嘴上,正欲行那“不轨”之事。 情势危急! “放开那个少年!”几名小伙伴高声怒斥。 他们虽然是窃贼,但是面对如此变态的行径,胸中也涌起一腔正义。 唐郁望向巷子口,咧嘴一笑。 笑意森然。 几秒钟后,几个小青年全都倒在地上,捂着胳膊,抱着大腿。 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唐郁眼神微微一凝,望向小个子。 他已经面如死灰。 这下,谁也救不了自己了。 “带我去,翠竹巷37号。” 小个子骤然一愣,他说什么? “翠竹巷37号。” “你认识吗?” 唐郁看着小个子呆愣愣的样子,好像不太灵光,便再次重复说道。 小个子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问道: “就这?” 唐郁点头: “很急。” 逃过一劫的小个子心里石头刚刚落下,又被唐郁一把拎住脖子,推到巷子口。 “前面带路,不然也叫你尝尝皮肉之苦。” “噢噢…” “好的,好的。”小个子回过神来,赶忙走在前面带路。 他可不想像他的小伙伴一样,被锤的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小个子是个惯犯。 在家业坊偷盗,已经有两年半的时间,西南城域里的每条街道,每个巷子,全都如数家珍。 他领着唐郁穿过拥挤的人流,绕过数个门洞窄巷,又向南走了大概一刻钟。 来到一处极为偏僻的街道,街道变得有些宽阔,两边都是矮小的平房土楼。 这一片大多数聚集的是乞丐流民,白天都出去讨食谋生,所以人流很少。 小个子指着一片矮房中间的一条小巷,解释说道:“那里,那里就是翠竹巷。” “37号院子,就在巷子的尽头。” 唐郁望着昏暗的巷口,淡淡地说: “带我进去。” 小个子双手举过头顶,面带哭腔: “这位大人,我只能带你到门口,想要破门入院抢劫的话,我真的陪不了。” 唐郁拍了拍小个子的肩膀:“不会,你只需带我到门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第199章 无用的陷阱 翠竹巷尽头,一间狭窄的木门。 几簇竹子稀稀落落。 周边的环境异常安静,但在唐郁的感知里,木门之中的院子里,倒是气血涌动。 不少家伙,心绪不宁。 吱呀一声,唐郁推开木门,迈步走进去。 一座小院,三间平房。 两侧有门廊,通入下一间院子。 主屋和侧房都门窗紧闭。 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的踪迹。 “不用遮遮掩掩,直接一点吧。” “需要我走前几步,站到什么位置,方便你们形成合围。” 唐郁朗声说道,温润有力的声音在内力的传加持下,传遍整个院子。 半晌。 左侧偏房里传出一个低沉沙哑声音。 “主屋,进七步。” 唐郁听罢。 毫不犹豫迈步推门,走进主屋大厅。 走前七步。 哗啦一声,唐郁抬眼望去。 漆黑的房梁上面,突然落下一个巨大的铁笼,正好将唐郁所笼罩。 他没有动弹,只听得轰隆隆的巨响。 铁笼结结实实地扎入石板地面,荡起无数烟尘。 烟尘散尽,唐郁已经被关在铁笼之中。 唐郁微微一笑: “我已经来了,放了小思,我陪你们玩。” 哐当一声,主屋的大门被重重关上,门厅里的光线瞬间变得昏暗。 咔嚓咔嚓,机括运转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而来,一捧绿色烟雾从四维的孔洞飘散而来。 毒烟? 与此同时,一阵嘭嘭的弓弦震响的声音被唐郁收入耳中。 霎时间,无数利箭从黑洞洞的房梁上面散射而出,全都对着囚笼里的唐郁。 尖锐的破空声,咻咻声接连不断,不仅仅是一轮齐射,而是数轮连发。 密密麻麻的箭镞从绿色烟雾中劲射而出,几乎将整个囚笼铺天盖地的遮盖。 没有留下一点空隙。 按照这情势,唐郁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只刺猬,而且不会有一处空余完好的部位。 一道饱含杀意的声音穿透门窗: “你死,她活!” 终于现身了吗? 卢星天。 主屋之中,突然传来一股剧烈的真气波动,仿佛是一枚炸弹被瞬间引爆。 巨大的能量,似乎让时间都有了一刹那的停顿,然后才是传来一声轰然的爆鸣。 一股强烈的气劲余波以主屋为中心,轰然扩散,犹如一道飓风席卷周遭的一切。 唐郁周身的所有箭矢,连带绿色的毒烟,全都被猛烈爆发的北冥真气冲击溃散。 连带主屋前后的木门,四周的窗户,屋顶的瓦砾,全都一并爆散飞出。 在外面埋伏的众人全都被震撼当场。 这威力… 是后天境界? 这特么绝对是最要命的谣言! 整个主屋,残破不堪。 唐郁能从屋子里,直接看到第二处院落。 他看到了卢星天。 一袭深红色劲装,很少见的颜色。 原本神俊的面容,现下里呈现一种狰狞和扭曲的状态,充满乖张和戾气。 即便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唐郁能够感受到那纠缠不休,直冲云霄的滔天恨意与杀意。 让唐郁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曾经无意之中,杀了他的某位挚爱亲朋? 而不仅仅是被一个女人所拒绝。 主屋前后。 各自涌出一波劲装黑衣男子,前排持刀,后排弓弩,警戒地望着囚笼里的那个男人。 唐郁隔着囚笼一一看去,五名江湖一流。 算上卢星天自己,则是六个。 其余的还有十名江湖二流,剩下的都是三流和入流的精干好手,共五十余人。 这也是卢星天能够调动的人力极限了。 唐郁轻轻敲了敲囚笼的铁杆: “这笼子,挺结实。” 面对他全力的真气爆发,竟然没有被冲垮。 屋外的一个中年男子粗声道: “这是用黑金铁打造的牢笼,专门为对付武道高手准备的,若非神兵利器,绝不可能破开。” 唐郁铮然一声,黑刀长夜出鞘。 刀身繁星点点,锋刃流动着一抹寒光。 “那我这百炼玄铁铸造的黑刀…” 唐郁笑眯眯地问道: “算不算得上你说的神兵利器?” 靠! “放箭!” 那名中年男子高声大喝。 前后大门处。 严阵以待的众人早已经张弓搭箭,如今听到命令,一阵弓弦爆破声再度响起。 咻咻,前后各有无数箭矢如雨袭来,他们要趁着唐郁还被困在囚笼,将他一举拿下。 唐郁手握黑刀,刀锋一横。 明明已经长刀出鞘,但是众人仍听到好似虚空中有一声刀鸣传来。 只见唐郁长刀疾速挥出,刀光绕身,划过一道圆弧。 一股黑亮的刀气呈现圆弧状,瞬间向外扩散。 无物不斩的刀意,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黑金铁笼直接一分为二。 黑亮刀气余威不减,将前后飞袭而来的箭雨一瞬间全都冲散。 更是犹如海浪余波,席卷向前后的人群。 轰隆隆,五名一流高手齐齐出手,磅礴气劲对冲而来,堪堪挡下唐郁的刀气。 “给我杀!” 卢星天眼眸血红,好似饥不可耐的饿鬼,挥剑带头向着唐郁冲上去。 周遭的护卫,听到主子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随同卢星天一起冲将上去。 … 唐郁眼神微微眯起。 只见卢星天的长剑直指唐郁,虽然不入先天,未得剑意。 却有一种无形的剑势向他弥漫而来。 剑势之中,威压重重。 这是法家传承。 一旦陷入剑势之中,就好似被拖入泥沼,行动和内劲运转都会受到不小的障碍。 若是到了王守一这种先天境界。 法家传承与武道意志结合,那是能形成类似言出法随的领域效果的。 但是尚在一流境界的卢星天,剑势虽然凌厉,却并非是无解。 唐郁瞧着前后都是乌压压一片人,身形化为一道黑影,猛地向后面撞去。 柿子先挑软的捏! 他身形如闪电一般,一下子逃出卢星天的剑势笼罩,犹如一只下山猛虎,扑入前院的人群。 黑刀横斩,带出一道夜空星河。 只不过这璀璨星河中,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中年男子与另外两名江湖一流,内劲涌动,迎向黑亮的刀光。 他们身后,则是十几名入流到二流不等的好手,举着手中的兵器向唐郁袭来。 以多打少。 当然是要一拥而上。 唐郁嘿然一笑。 砰! 黑色刀芒与三名一流高手的兵器轰然对撞。 四人内劲对冲,好似打翻一瓶墨汁一般,黑亮的刀劲竟然如漫天繁星四散飞射。 散射的刀芒飞向四周涌上来的护卫。 中年男子经验老道,大喊一声: “防!” 第200章 游击战 尽管中年男子提醒及时,但是四散飞射的黑亮刀芒速度却更快。 砰砰几声,刀芒猛烈炸开。 几个修为不济的护卫顿时被巨大的能量冲击倒飞出去,或撞在墙上,或是摔在地面。 伤痕累累,鲜血飘零,已经没有了气息。 “奖励14因果点…” “奖励12因果点…” “奖励…” 杀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唐郁瞥到身后的卢星天带着一众杀气腾腾的好手赶到,手上立时涌现出龙象之力。 三名一流高手顿觉一股大力传来,瞬间被震退,唐郁足下轻点,身形骤然腾空。 直入云霄! 恰到好处地躲过卢星天的剑势横扫! 唐郁整个人凌空一翻,在空中兜了一个大弧形,竟然从前院直接翻入中院。 属于是直接包抄了大后方。 中年男子目瞪口呆: “玛德,这他娘的什么玩意儿?” 唐郁身形不停歇,犹如人形炮弹,直接撞入留守在后方的箭队。 弓箭手多是入流到三流之间。 平常就是以弓弩远远瞄人开射,何曾想过要和唐郁这等野兽一般的凶人近身相搏。 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唐郁一拳,一脚轰出,就伴随着数道身影倒飞出去,要么胸骨碎裂,要么要害受创。 走的干净利落,没有痛苦。 呼啦啦。 前院的一群人,再次向着中院冲来,为首的卢星天更是面目狰狞。 他恨不得长剑凭空多出几尺,一剑将这四处乱窜的唐郁通个对穿。 或者多长两条腿,跑的更快一些,也不至于被唐郁像猴子一样溜着玩儿。 搞人心态,唐郁可是拿手的! 眨眼功夫,中院的弓箭手全被他撂倒,而后随手一刀挥出。 黑亮刀芒混合的气劲,阻挡卢星天等人的追击,身形再度向着一侧飙去。 “玛德,你有本事你别跑!” 轰隆一声,唐郁身形飞掠,一拳将侧门廊轰得粉碎,再次冲入前院之中。 “你们以多打一,还不让我跑?” 唐郁身形化为一道黑影,飓风一般从侧面向冲向前院后方的箭队。 中年男子本来准备到中院支援,结果一看唐郁直接撞开墙壁冲向箭队,气急败坏地大喊: “玛德,这狗崽子又来了!” “分散!防守!” 提醒的很到位,可惜没有用,唐郁像是一道黑色旋风。 朴实无华的罗汉拳,带出重重拳影。 拳拳到肉,伴随着阵阵哀嚎和轰鸣声,一众不入流和三流的好手全都人仰马翻。 数道强横的气劲,凌空扑来,正中间的是持刀的中年男子。 唐郁身形一晃,避开其凌厉的刀锋。 而后北冥真气运转,一刀挥出。 刀意入微,黑亮刀光在刀意的引领下,散出无数如繁星的刀气。 以幽深凝实的内劲为基,刀气一瞬间散射如星芒,袭向围拢而来的人群。 这是他在叶玄对战中领悟刀意入微之后,对于刀气的全新运用。 一刀挥出可化为无数星芒刀气。 虽然覆盖面积变小,但却具有更高的内劲凝聚力和穿透力,在对战中有更多的变化。 … 噗噗,星芒刀气袭来的速度太快。 有的人来不及躲避,或是防御,就被星芒刀气击中手脚、胸腹,鲜血飙出。 或是当场毙命,或者失去再战之力。 唐郁再度身形急闪,脱离一流高手的合围,扑向更加弱势的三流和二流的人群。 黑亮的刀光连连闪动,屡屡有数枚星芒刀气飞出,带出数捧鲜血。 唐郁却是看都不看结果,裹挟着无处不在黑亮刀光,继续冲向下一处地方。 以高绝的轻功身法游走,避实击虚,避强击弱,这是唐郁一贯以来的战法。 卢星天的脸色更黑了。 只见唐郁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场中各处任意闪现,黑色的星芒刀气,杀伤力惊人。 三流高手根本不是一合之敌,即便是二流高手几个回合下来也是伤痕累累。 关键是,唐郁根本不和一流高手硬碰硬,从来都是一沾即走。 他们六个一流高手就像是狗一样,被溜得团团转,而自己这边的人,却越来越少。 怒火越来越盛,杀意越来越浓。 如果说之前,卢星天是因为夕瑶的精神控制而对唐郁产生杀意。 那么现在,卢星天本身对于唐郁杀意也逐渐增长,到了他真的会出手刀了唐郁的地步。 甚至他身后的五名一流高手,此刻也被戏耍得怒火中烧。 恨不得每个人都给唐郁来上两刀,以他们的泄心头之恨。 然而,想法和现实总是有一定的差距。 比如现在。 他们依然追在唐郁的屁股后面吃灰,根本碰不到他一丝一毫。 就这么追追赶赶,过了大概一刻钟。 唐郁停下来了。 不是他们将唐郁包围或者是逼停。 而是除了唐郁和他们六名一流高手,整个院子里,已经没有还站着的人了。 唐郁黑刀一挥,眼神如刀,扫过对面的六个一流高手,淡淡说道: “你们还认为能杀得了我?” 除了卢星天,其余五人的神情在不断追逐的过程中,从愤怒到惊异,如今已经是恐惧。 见识了唐郁那神乎其技的身法、无坚不摧的黑刀,无处不在的刀气星芒。 他们与之对抗的意志,早在不知不觉被消磨殆尽。 唐郁明显还没出全力,即便是联手对敌,也看不到任何一丝胜算。 中年男子面露难色,低声问道: “少爷,我们…” 卢星天的语气,沉如寒冰,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红芒,即便是唐郁都瞧得分明。 他身上猛然爆发出一阵杀气,有若实质,竟犹如数九寒天的朔风,呼啸而来。 几乎要冻结众人的灵魂! 唐郁眼神微微正色,这感觉,竟然好似当初魔门七杀的杀意爆发一般。 已经能够冲击和影响到精神层面。 只是卢星天的状态明显不对劲,他的精神似乎快要被杀意影响和操控了。 中年男子和其余四名一流高手同时骇然: “少爷,你…你这是怎么了?!” 他们显然也发现卢星天的异常,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你们怕死,就给我滚!” “今日我和唐郁,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卢星天杀意凛然的话语,犹如横扫落叶的秋风,将最后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横扫殆尽。 唐郁挑了挑眉,长夜的锋刃上,闪过一缕寒光,语气平静地说道: “奉陪到底。” 第201章 识海猩红 卢星天一剑直刺,剑势再起。 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向着唐郁笼罩而来,而这一次唐郁不闪不避。 唐郁先是感觉整个人好似都陷入一种无形的沼泽,身形的移动将变得无比缓慢。 紧接着卢星天的剑光已经眨眼即至,比拔剑出鞘的速度更快一倍! 原来如此,唐郁一瞬间就了然。 在法家剑势的笼罩下,敌人被削弱,自身被增强,此消彼长,便是胜券在握。 当然,这样的前提,是建立在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才能够成立。 而唐郁,不在此列! 只听得一阵犹如雷音的低鸣,沿着唐郁的周身筋骨回响。 气血震荡涌现龙象之力,唐郁轻而易举地挣脱剑势的束缚。 无物不斩的刀意随心而起。 唐郁的身形猛地向卢星天扑出,黑刀横斩,一道黑亮刀气于刀锋浮现。 刀光如同一抹夜色浮于虚空,势如破竹,斩开重重剑势,与卢星天的长剑猛地碰撞。 铛的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 犹如山岳倾覆般的巨力,瞬间将卢星天掀飞出去,甚至没有丝毫僵持和停顿。 卢星天怒目圆睁。 这便是,镇抚司黑刀的真正实力吗?! 原来,我才是井底之蛙。 半空中黑影一闪,唐郁已经来到身前。 眼神平静无波,黑亮的刀身流动着璀璨星光,锋刃亮如万古不化的冰雪。 只需轻轻一送。 刀锋便能割断他的喉咙。 “少爷!” “我们来助你!” 电光火石之间,中年男人和另一名一流高手从卢星天身侧闪出,迎向空中的唐郁。 另外三名一流高手,则从唐郁身后飞扑而至,手中兵器挥出磅礴的气劲,全面封堵唐郁闪避的空间。 他们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出手。 在他们听命于卢星天前来围杀唐郁之时,或者说在他们成为卢家幕僚之时, 他们的命就和卢家紧紧绑定在一起,如果唐郁不死,死的就是他们。 唐郁咧嘴笑道: “如此才对,犹犹豫豫,如何念头通达。” 面对五人的围袭,唐郁北冥真气骤然爆发,犹如北冥深海掀起滔天巨浪。 黑刀一转,旋身划出一道圆弧。 刀意一闪而现,黑亮刀气伴随刀光的轨迹,向着四面八方冲击开来。 轰隆隆的巨响。 半空中传来一阵金铁碎裂之声。 刀光横扫之下,几人的兵器瞬间被无物不斩的黑刀斩成碎块,碎裂飘散。 五人更是被强劲的内劲余波,冲击的头昏脑胀,感知错乱。 一刀之威,恐怖如斯! 他们五名一流高手竟不是一合之敌! 中年男子最先恢复过来。 但眼中惊惧之意更甚。 他看到,唐郁的身影犹如鬼神一般,如影随形,眨眼出现在五人的身侧。 刀光乍现,一刀快如闪电,如夜色在众人身边绽放。 一阵剧痛已经从胸口传来,浓郁的血腥气钻入鼻子。 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好似寒风里枯草,随时都会凋零。 中年男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 “少爷,快逃!” … 唐郁缓缓转头望向远处的卢星天,他方才被唐郁一刀震退,刚刚稳住身形。 五名一流高手就已经伏尸当场。 “小思,在哪?” 唐郁淡淡地问。 卢星天此刻的神思已经完全被杀意吞没,眼睛猩红如兽。 他重重地呼吸,口中发出无意识的低吼,低沉而沙哑,好似荒野里的困兽。 唐郁眉头轻皱: “已经无法交流了吗?” 吼! 卢星天杀意如虹,周身弥漫的猩红的气劲,张牙舞爪地向唐郁扑来。 但,已经全然没有了章法,只是一只神志丧失的野兽罢了。 唐郁身形微微一侧,单手探出,北冥真气瞬间破开他的猩红气劲的防护。 快如闪电,一把擒住卢星天的喉咙。 将其身形举起。 北冥真气如潮水般涌入卢星天的体内,将他周身大穴全都封闭,内息没办法自如运转。 卢星天口中怪吼不断,不断挣扎。 但是没了内力支撑,在唐郁手中只是像个小鸡崽一样。 唐郁皱着眉头,望着卢星天猩红的双眸,刀意瞬间祭起,探向卢星天的眉心。 他不像法真和净慧禅师,没有专修精神的秘法,只能通过凝炼刀意,感知识海。 在领悟刀意入微之后,他才第一次以刀意破开识海,以精神遨游其间。 他再次看到自己的识海奇景,就像当初净慧禅师引领他遨游之时一般: 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与辽阔无边的蔚蓝大海在极远处交汇。 天为海,海为天,纯净无瑕,一片透明的蔚蓝,唐郁就站在透明无波天海之间。 那种感觉, 天下地下,唯我独尊! 这里的我不是妄自尊大的傲慢。 而是明心见性,彻底自在的“真我”。 … 如今,唐郁以入微刀意在冥冥之中,瞬间破入卢星天的识海。 见到的却是另一副景象。 猩红杀意充斥包裹,浸染了卢星天的每一寸识海。 除此之外,其中更是夹杂了粉红色情欲之念和橙黄色的嫉妒之情。 成分复杂。 唐郁的精神方一探入识海,三种颜色的负面情绪就像发现了小猫咪的大灰狼。 立刻张牙舞爪地向他扑了过来。 只可惜,唐郁看着像小猫咪,实际上却是下山的猛虎。 刀意乍现,在识海显化为一柄凌厉的黑刀。 一刀既出,黑色刀芒以开山断海之势呼啸而去,将三色情绪斩为齑粉。 唐郁眼神一亮。 他发现卢星天眼眸里的猩红黯淡了一些。 有了方向,那便好办。 识海之中,黑刀瞬间幻化出重重刀影,向着周遭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挥洒而去。 黑亮的刀光如冲刷天幕的狂风骤雨,所过之处,一切腌臜污秽全都被荡涤一清。 卢星天的识海,正逐渐显化出本来面目。 “唐…唐郁…” 卢星天眼中红芒消散大半,艰难开口。 唐郁微微松了一些力气: “小思,在哪?” 卢星天语气断断续续,他的意志在艰难抵抗负面情绪的侵蚀。 “在旁边松木巷,最后一间,院子。” “我没有,害她…” 卢星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恳求: “我求你一件事。” 唐郁手上微微松手,他的识海状况明显是被人动了手脚。 “说。” 卢星天眼中猛然闪过一丝亮光: “我求你,杀了我!” 第202章 为你解脱 唐郁默然。 卢星天神情扭曲,他的精神仿佛在经历着某种剧烈抗争: “你能还我片刻清明,我很感谢。” “但已经,为时已晚了。” “夕瑶在我脑海里种下了魔念,根深蒂固,我已经完全被她掌控。 即便你这次不杀我,她必然会控制我,做出更残忍的事情。 对陆思清,对陆云,对所有你身边亲近的人。 直到彻底激怒你,让你不得不杀了我!” 唐郁心中了然,甚至没有感到一丝惊讶。 他一直都知道,夕瑶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不知道以何种形式到来。 直到现在,他彻底明白了对方真正的目的。 … 让唐郁杀了卢星天。 卢家必不会善罢甘休。 朝廷衙门将会挂出悬赏大肆搜捕,川阳书院也没办法为他出头。 甚至镇抚司很可能也会反过来缉拿唐郁。 镇抚司的黑刀,一夜之间就会变成江湖之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 众叛亲离,举世共伐之时,唐郁孤身一人,如何能抵挡魔门的反扑。 如果能救下卢星天,一切自可以迎刃而解。 然而夕瑶又怎会留下破绽。 正如卢星天所言,他的神魂被魔念深种,若是强行以刀意祓除,那其实与杀了他并无分别。 若是唐郁不杀。 夕瑶自可以控制卢星天,反过来诬陷唐郁与魔门勾结,残杀卢家护卫与客卿。 夕瑶能在李谨言的眼皮底下蛰伏数年未被发觉,并且敢控制卢星天心智,那就说明她有充分的把握。 能够让包括李谨言在内的所有人探查不到卢星天的异常,除非如此刻一般,主动在唐郁面前展露。 此等神异手段,她绝不是一般的魔门高手。 这是阳谋。 如果想要确保今后陆思清的安全无虞,唐郁没有别的选择。 毕竟他可是答应了陆云,要好好照顾他女儿。 “夕瑶,是魔门的人。” 唐郁笃定地说道,既是对卢星天,也是对自己。 卢星天瞳孔猛烈收缩,一切都得到了解释,到头来,他只是魔门的一枚棋子。 “你是否知道她还和谁有来往?” 唐郁问道,即便是坠入无间地狱,他也要将拖他入地狱之人,一个个找出来。 杀之! 卢星天只觉得脑海之中仿佛有一种撕裂的痛处,那是唐郁的刀意在与魔念纠缠。 汹涌的杀意,再度从心湖之底涌上来,几乎要吞噬卢星天。 然而,在如此痛苦崩溃临界边缘,卢星天的思维也被骤然提速。 他犹如在翻一本厚厚的相册,从浩如烟海的记忆里翻找蛛丝马迹。 从最后一次见到夕瑶开始回溯,一次次殷勤,一次次痴心,一次次被拒绝… 哗的一声… 好像一本相册翻到了终点,一个人的身影跃然而出: “堂兄,听闻凤栖馆有花魁,倾国倾城,我恰好与花魁熟识,不若带你去见识一番?” 这是一切的开始。 卢星天拼尽最后一缕残存的意识,大声喊道: “卢羡鱼!” 猩红的杀意轰然而起,将他的意识吞没。 唐郁刀意凌空一斩。 破开卢星天的识海,精神意念瞬间遁出。 “卢羡鱼…” 唐郁喃喃说道。 “放心吧。” “夕瑶,卢羡鱼…” “我会一个个找他们算账。” 卢星天的神情彻底陷入癫狂,拼命嘶吼。 黑亮色的刀光一闪而过,又铮然回鞘。 “…也算是帮你报仇。” 卢星天终于安静了,他的脖颈处只余一抹血痕,眼神渐渐黯淡,头颅低垂。 只是极细微的,他的嘴角好像挂起一抹微笑。 唐郁隐隐约约听到虚空中飘来一声微弱的: “谢谢。” 唐郁轻叹一声,快步走出小院。 按照卢星天所说的,向着旁边的松木巷走去。 松木巷里,最后一间院子。 唐郁单掌覆在门上,内劲一吐,门后的木条应声而断。 吱呀一声,唐郁推门而入。 他耳朵微微一动,寂静的环境里,左侧厢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唐郁的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砰的一声! 直接撞进左侧厢房之中,木门上面出现一个人形的黑洞,木屑飞溅,烟尘四起。 唐郁定睛望去。 只见到陆思清被绑在一条椅子上。 其中,她的双手被牢牢与椅背捆在一起,双脚则和椅子腿绑得合二为一。 这条椅子本应该是端端正正的摆在厅中,陆思清正襟危坐地被绑着,等待唐郁解救。 只不过陆思清从小就被陆云教育,靠人不如靠自己,办法总比困难多。 所以她在尝试自己脱困,折腾了半晌。 唯一的成果就是,她把椅子弄翻了,而且是正面朝下。 陆思清一脑袋磕在地上,疼得她想哇哇大叫,可惜她的嘴被塞得严严实实,叫不出来。 只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调动各种肌肉,终于让整个椅子偏倒成一侧。 她从以头抢地,变成了半边身子着地。 这样最起码好活动一些。 唐郁进门的时候,陆思清被捆在椅子上,正在地上蛄蛹。 她想通过绳子和地面的不断摩擦,来摩断绳子,解放自己的双手。 只不过绳子太粗了,陆思清除了搞得自己灰头土脸,暂时还没有什么成效。 唐郁和陆思清的眼神一瞬间就碰上了。 有一种无言的沉默弥漫,其中有些许尴尬的意味。 唐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小思啊,要我帮忙吗?” 小思一对杏目圆睁,嘴里塞着白布,焦急地发出一阵呜呜声。 唐郁恍然,身形一闪,来到小思的面前,蹲下,将她嘴里的白布取下。 小思委屈巴巴,满脑袋问号: “郁哥你别看我笑话了,赶紧给我松绑!” 唐郁微微一笑,将小思从椅子上放了下来。 小思揉了揉微微发红的鼓包额头,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担忧地问道: “郁哥,抓我的是卢家公子!” “我之前和爹爹在书院见过。” “他们人呢?” 唐郁揉了揉小思的头,淡淡说道: “我活着,他们自然是死了。” 平淡的一句话,却让陆思清寒毛倒立,她知道这并不是说笑的。 唐郁是个不折不扣的杀胚,这是陆云很早就和她说过的。 只不过从听说到变成现实,这其中的真实感,还是令小思感到一阵心惊胆寒。 唐郁带着小思出了小院。 抬头看了看时辰。 “走吧,送你回去。”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明月东升,银色的月光如水,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银色涟漪,洒落在渐渐安静的锦城。 就连灯火通明的凤栖馆,在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之后,也渐渐熄灭亮光 银色的月华,同样洒落在凤栖馆,给原本珠光宝气的五层阁楼,披上一层银纱。 如天宫之中的玉宇琼楼。 凤栖馆最顶层的阁楼,一袭白衣的绰约身影站在露台之上,宛如月中仙子。 远眺着天上的明月。 夕瑶的身后还站着一道身影,一袭锦衣儒服,恭敬地低耸着头颅。 “大人,线人来报。” “卢星天一众共五十余人,全都死了。” 夕瑶展颜一笑,由衷地开心: “这本来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第203章 招揽 “回去吧,蛰伏十日。” “等卢星天的死被彻底承认,你就可以顺利继承卢家的一切。” 儒服青年恭敬地向着夕瑶行礼: “多谢大人神机妙算,为我除去劲敌。” 他微微抬起头。 露出一张阴郁的脸庞,正是卢羡鱼,他的嘴角有一抹淡淡的微笑,志得意满。 夕瑶回身望向卢羡鱼,嘴角微笑渐渐收敛,语气也变得有些清冷,隐隐有一丝嘲弄。 “不要忘乎所以…” “卢星天,你,乃至卢家,都不过一枚棋子。 留下你,也只是因为你更听话而已。” 夕瑶望向远方: “我们的目的,从来都是…” “唐郁啊。” 她那清脆空灵的嗓音,此刻在卢羡鱼耳中听来却是充满威严。 “他应该快要来了。” “你若不想死的话,就赶快滚吧。” 卢羡鱼浑身一颤,赶忙收起洋洋得意的神色,躬身作揖,快步离开。 也就是卢羡鱼刚刚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深邃的夜空下,极目的远方,隐约出现一个黑影,好似夜里掠过天际的飞鸟。 只一个眨眼的间隙,那道黑影已然凌空飞近十几丈的距离。 风驰电掣,飓风呼啸。 定睛望去,那分明是一个黑衣少年! 夕瑶就站在露台之上,风姿绝世,倾国倾城,神念于虚无之中延伸。 瞬间洞悉。 一抹笑容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 铮然一声。 一缕刀鸣于夜空中响起,同样响于冥冥之中的精神空间。 人未至,刀意已至。 一道黑亮的刀气,如遥远宇宙里的暗星,眨眼间划破虚空,横跨数十丈。 骤然现于夕瑶身前。 刀气凌厉的内劲,席卷无边飓风,将她的衣裙吹得猎猎而舞。 夕瑶玉臂轻抬,单手一指,一道玄之又玄的白光瞬间于指尖绽放。 电光火石之间,白光与横贯虚空而来的刀气轰然对撞,犹如两个黑洞相互吞没。 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刀未见成效,唐郁微微皱眉,这花魁夕瑶的手段,好生诡异。 他身形不停,于半空中接连闪现,瞬间闯入夕瑶弥漫四周的精神空间。 刀意再起。 却忽然感到对方的精神力忽然如潮水般退去,一道意念于精神虚空传递而来。 好似一道空灵澄澈的声音,在唐郁的耳边响起: “唐公子,莫急动手。” 黑影一闪而过,唐郁轻飘飘落在凤栖馆的阁楼露台,与夕瑶相对而视。 “说。” 唐郁黑刀回鞘,平静地望着对面倾国倾城的佳人,对方明显带着其他的目的。 夕瑶微笑着说道:“想必你现在心中有很多困惑,而且也猜到了夕瑶的身份。” “魔门…”唐郁淡淡地回答。 “魔门夺魂一脉,精通精神领域的秘法。” 夕瑶的坦白,让唐郁微微一怔。 “但你却隐藏的很好,就连王守一和李院长都认为你只是凌烟坊的弟子。” 夕瑶神色一愣,旋即轻笑: “没想到你竟然还请了这两位调查我,他们说的也不算错,我确实从小在凌烟坊长大。” “我的身份是机密,当初在川北,本以为其余三人拿下法真十拿九稳,我便没有现身。” “没想到最后因为突然出现的你而功亏一篑,还被你反杀掉七杀的一名堂主。”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一战,竟然让我们发现了你…” 唐郁挑了挑眉头。 “所以你在卧虎藏龙的锦城蛰伏这么多年,就为了我,而自曝身份?” 夕瑶深深地望了唐郁一眼: “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价值所在,或者说除了魔门,朝廷镇抚司、川阳书院,乃至唐门…” 夕瑶微微一顿: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你的重要性。” 嗯? “所以我特来此邀请你,加入魔门。” 这反转,属实有点令唐郁意外。 “所以你设计让我杀了卢星天,将我推入众叛亲离之境,竟是为了让我,投靠魔门?” 夕瑶浑不在意唐郁话语里的嘲讽:“唯有如此,才能让你明白,入魔道才是你唯一的选择。” “照你所说,我的价值何在?” 夕瑶的话云里雾里,让他不由地摩挲着刀柄,寻思找准出手的机会。 夕瑶轻笑一声:“因为你是唐门之后。” 唐郁歪了歪头,颇有些意外。 “我的身世,魔门怎会知道?” 夕瑶轻咦一声: “看来你虽然知道你的的血脉来自于唐门,但是知道的并不多。” 唐郁沉默以待。 “你的父亲,唤作唐青羽,唐门一代天骄…” 这一点,唐郁也知道。 “…也是上一任魔门宗主,魔尊沈天的结义兄弟。” 唐郁瞳孔微微一缩。 这一点,他却是没有想到。 原来,这便是唐青仁未对他透露的秘密。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去唐门,竟然在魔门妖女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貌。 “唐青羽与魔尊结交,后被正道诸派所发现,他们将唐青羽擒下,逼迫魔尊就范。” “而后正道诸雄于易水之畔围剿魔尊,魔道与正道也是在那一次爆发了最大的争斗。” “易水一役之后,魔尊失踪,魔门四分五裂,正道诸派也损失惨重,休养生息。” “而你,作为唐青羽之子,一个离经叛道,与魔门勾结之人的后代,又袭杀川蜀望族。 你除了加入魔门,难道还指望正道诸派,能够心无芥蒂地接纳你?” “他们可是亲手将你的父亲逼上绝路的呵…” 夕瑶的话语犹如域外天魔的蛊惑之音,一句接着一句进入唐郁的脑海里,转个不停。 ”…你也莫期望唐门作为你的靠山,若非唐门以家族血脉和宗门规矩相逼,唐青羽又怎会轻易地束手就擒呢?” 极具信息量的话语不断冲击着唐郁的心神,他恍然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身处九州江湖的暴风眼之中。 这便宜老爹,这么大一个因果,就这么甩给自己来背,还真是让他措不及防。 难怪他不带唐郁母子回唐门,恐怕是他知道自己将一去不返,不想让他们一并卷入江湖争斗的漩涡。 可惜,若是唐郁母子能归隐田园,安稳一世,不曾踏入江湖的话。 也许不会被魔门,甚至是唐门之人发觉。 但种种巧合之下,唐郁不仅身体里换了灵魂,更是在系统的敦促下,主动踏入江湖。 纯纯属于是物是人非。 第204章 但是,我拒绝 但夕瑶这女人太古怪,她所说的一切,唐郁还是保持着百分百的怀疑: “你们是如何发现我的身份?” “仅凭我的姓氏?” 夕瑶微微一笑: “唐公子可知,人一旦踏入江湖,他的任何行动都将震荡起层层涟漪,为人所感知。 唐青羽有后这件事情,并非只有唐门知晓,当年亲历的老人或多或少都有耳闻。” “一个唐姓的少年,于川北崛起。 身怀数门秘技,在锦城与唐门纠葛不清,最重要的是,还掌握了魔门功法。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唐青羽的后人。” “魔门功法?!” 唐郁满脑袋问号。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唐郁遍历自己与魔门对战时施展的所有功法,忽然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 他所领悟的武学中,确实有一门功法外在表现邪性异常,就是北冥神功。 天宁寺的时候,他曾以北冥神功与魔门炼血的高手对决,当时就惹来对方的惊异。 难道魔门误以为北冥神功与炼血魔功类似,亦是魔门功法? 夕瑶只当唐郁还在装傻充愣,不禁失笑道: “世人皆传,魔尊之所以成为魔尊,是因为他得到了一部天书。 “相传那是一本自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圣典,是一切魔门传承的源头。” “魔尊当时之所以能够短短数年,如彗星般崛起,跨入天人境界。 而后以武力镇压无数魔道老妖,一统魔门百余宗门,依靠的正是这一部魔道天书。” “然而,易水一役之后,魔尊消失无踪,伴随他消失的还有那一部天书。 无论是魔门内部,还是正道诸雄,都是遍寻天书而不可得。 正道诸派和魔宗元老曾怀疑过,当初魔尊是否有将天书授予唐青羽。” 唐郁越听越觉得离奇,而且有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夕瑶却依然声音如乐,娓娓道来: “可惜,无论正道诸派的如何逼迫唐青羽,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他从未得授天书。” “而魔门之内,除了天魔,魔尊从未与任何人有过私交,更毋论传下天书秘技。” “故而,无论正道还是魔道,全都对这本造就一代魔尊的奇书虎视眈眈!” 唐郁觉得他不得不开口: “等等!” “你们不会推测,我手里有你所说的,魔道天书吧?” 夕瑶微微一笑: “难道不是吗?” “!” 唐郁心中已无力吐槽。 “我们调查过你。” “你于川北名声初显之时,到如今,成为可力敌后天圆满的高手,还不到两年时间。” “这种速度,纵观前后百余年间,也只有剑圣、魔尊能够达到。 而且你活跃于川蜀期间,已经展露过包括刀法、身法,暗器,心法,外功等多门绝学。 “若是你手中没有魔尊留给唐青羽的天书,难道你是凭空领悟这许多门绝学?” “尤其是你那一门能够吸取他人内功的心法绝学,明显与炼血魔功出于同源。” “如此种种证据,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你身怀魔道天书吗?” 夕瑶的问话如银铃般悦耳,但在唐郁听来,犹如宿命的判决,连接着重重枷锁。 唐郁此刻不禁想要给夕瑶鼓掌。 若非他自己身怀系统,关于自己的一身武学来历都门儿清。 否则他也会相信夕瑶的这个推测。 因为这是唯一合理的推测。 可惜。 真相,有的时候,往往比揣测的,要更加离奇,更加难以置信。 “精彩的推理。” 唐郁由衷地赞叹。 “可惜,我身上并没有什么魔道天书。” 夕瑶哑然失笑: “那你这一身武学?” 唐郁含笑说道: “便是如那剑圣一般,自无名高手引我入门,而后自学自悟,功至如今之境。” 夕瑶目光灼灼地望着唐郁: “即便你所言非虚,你说世人会相信吗?” “真相其实不重要,令人信服,才是最重要的,而他们只会相信自己认为对的。” “至少你身怀魔道天书,这一推测更加令人信服,那么即便不是真,也会变成真。” 经历过现代新闻和信息洗礼的唐郁,不得不承认,夕瑶说的是对的。 唐郁微微一笑,岔开话题: “即便我身怀天书。” “我入了魔门,就不会被魔道宿老所觊觎?” “如你所说,天书所载的… 可是踏上天人,一统魔门的钥匙。 这种诱惑,谁能抵挡?” 夕瑶微微摇头: “你太小看魔尊的影响力和威慑力了。 你入了魔门,那就是既定的魔尊传人。 以你的成长速度,踏入天人之境,一统魔门亦是指日可待。 况且,魔尊只是失踪,而不是死了。 他的余威犹在,魔门虽然分裂,为应对正道的倾轧,还不至于互相残杀。” 唐郁了然。 “若是我不呢?” 夕瑶歪了歪头:“你没理由拒绝,我们为了揽你入门,并没有将你的消息公之于众。 若是此消息被公布九州天下,你应该能想象到,你会面临什么… 所有的魔道巨擘,邪道高手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向你出手。 正道诸派之中,亦不乏有心怀叵测之辈,觊觎魔道天书,想要浑水摸鱼。 即便李谨言和唐青仁选择出手护你,难道他们能够对抗整个利欲熏心的江湖?” 夕瑶胸有成竹地说道: “加入我们吧,加入魔门是你最佳的,也是你唯一的道路。” 凤栖馆陷入了沉默。 唐郁没有答话。 夕瑶静静地等待着唐郁思考,这确实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她有足够的信心。 夕瑶算尽了一切。 但却忽略了两件事。 第一,唐郁的灵魂早已经被替换。 唐青羽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有着血缘关系,有一些印象的陌生人罢了。 他的死,究竟谁是谁非,孰对孰错,唐郁并不会附加太多的个人情感去判断。 第二,唐郁身怀系统,而且是一个攫取因果,杀戮随身的系统。 背负唐青羽巨大的因果,对于唐郁来说,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好事。 夕瑶的笑容犹如天边的明月,如此明亮动人,空灵清脆的嗓音如天边仙乐: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唐郁微微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抹精芒: “你的提议很好, 但是, 我拒绝!” 夕瑶面露惊愕。 “我平生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向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说,不。” 随着唐郁话音落下,一声近在咫尺的刀鸣骤然响起,响彻夜空! 第205章 雪白幻境 黑色的刀光一闪而过! 在动念之先。 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沉寂。 夕瑶错愕的眼神定格。 鲜血飘散,如漫天的玫瑰。 夕瑶的头颅一歪,骨碌一下,掉在地上。 … 夕瑶,死了。 但唐郁却没有半分欣喜。 即便是唐郁出其不意,夕瑶也绝不会如此简单,就被他一刀两断。 忽然,周遭的一切都在消散。 先是夕瑶身首异处的尸体,逐渐化作无数细小的白色光粒,逐步飘散在空气中。 然后是周边的露台,围栏,房间,乃至整座凤栖馆的阁楼。 全都化作细微的光粒消失,只剩下一片虚无的雪白,没有一丝杂色。 这一片雪白无声地向外蔓延,沿着锦城的四面八方的街道,沿着上下四维的寰宇。 犹如一阵气浪般,轰然扩散! 唐郁目之所及。 全都变成了一片白色。 这里是夕瑶构造的精神幻境。 唐郁竟在不知不觉间再度中招,或许是在刚刚夕瑶给予他的信息冲击太过庞大。 导致他的心神出现了片刻松懈,所以才导致唐郁没有注意到夕瑶的小动作。 唐郁心意如刀,精神伴随着凌厉的刀意,蔓延向无穷的远方。 试图以精神探知此地的边界,冲破这一方精神幻境。 然而,同上次与夕瑶的交锋不同。 这无穷无尽的白色荒漠。 好似没有尽头一般,无论唐郁的精神延伸到多远,刀意有多么锋利。 总有更远的地方在等待,仿佛永远都触碰不到边界。 触不到边界,无论多么锋利的刀意,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唐郁心中惊疑。 难道夕瑶,要将自己困死在精神幻境? … 寰宇四周,皆是一片纯洁无瑕的白色。 在这一片纯白色的环境。 移动的概念已经失去,因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模一样的,一尘不染的洁白。 时间的概念也已经模糊,在纯白的空间里,没有日月轮转,时间流逝很快会被忽略。 但是唐郁的精神却不敢放松,因为不知道夕瑶会从何时何处冒出,给予他致命一击。 最令人恐惧的不是强大的敌人。 而是不确定的未知。 唐郁的精神就如同一壶加热至烧开的清茶,从平静无波到逐渐开始冒泡、沸腾。 “我呆在这里多久了?” 他不止一次问自己,从体感上来说,至少已经有七八天的样子。 然而周围纯白色的一切,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仿佛可以一直蔓延到时间的尽头。 精神空间内,即使度过千万年时间,外界也只有一瞬。 这便是夕瑶的目的,既然在与唐郁的精神正面交锋之中占不到便宜。 那就纯粹比拼定力。 十天,半个月,一年,十年,就这样对峙下去,一定会有人先露出破绽。 夕瑶虽然与唐郁感知到的时间流逝是一样的,但她不必面对一望无际的单调纯白。 也不用时刻警惕,提防来自她的偷袭,从精神压力层面来说,她比唐郁要更加轻松。 优势在我! 夕瑶如是想着。 面对无穷无尽的白色,唐郁的精神如煎锅上的蚂蚁,焦急的情绪反反复复出现。 各种念头,在寂静无人的空间里止不住地纷至沓来,并且被无限放大。 唐郁心中微微一沉,夕瑶明显要和他耗,他必须调整心态,不然他一定会最先崩溃。 唐郁坐在蔓延无际的纯白色地面,收束精神力控制在周身三尺的距离。 开始凝炼自己的意志,打磨自身的刀意。 越是困顿艰难的时候,正是修行之时。 他领悟承继了诸多武侠人物的武学,与武学领悟相关的精神烙印,全都融入他的心湖。 坚毅,敏锐,恒心,笃定。 这些人物在武道一途的意志与意念,也在潜移默化地成为唐郁的本能。 让他不仅拥有强者的技,而且要铸就一颗,强者的心。 强者,恒强。 不是因为他的武功有多高, 而是因为他的心灵足够的强大。 强到能够经受一切颠簸困顿,依然百折不挠,虽死而无悔。 唐郁的精神逐渐平静,化为一汪浩瀚无波的静湖,然而他的意念正在逐渐凝炼。 以心为石,以意为刀。 他的刀意打磨,正在变得更加纯粹。 如此恍惚之间,时间就像奔腾的江河流向不知名的远处。 “为什么?” “已经一年的时间了。” “为什么他能如此安之若素…” 夕瑶喃喃自语。 她于玄之又玄的精神高处,俯瞰被困在白色空间的唐郁。 对方不急不躁,安安静静地盘坐在地上,一年的时间,一动不动。 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但夕瑶知道,这绝不会。 精神的强弱变化能够直接在精神空间所展现,她发现唐郁不仅没有萎靡,枯萎。 反而愈发生机勃勃! 但是夕瑶却几近崩溃和放弃的边缘,她期待看着唐郁逐渐崩溃,放弃抵抗。 每一天都从期待到失望,如此循环往复,她已经变得麻木。 她甚至隐隐觉得,她现在已经不是在期待唐郁放弃,而是在期待自己撑不住的那一刻。 自己放弃! 因为放弃,也是一种解脱。 她不是没有想过以精神偷袭,再度展开直面的对决。 但是唐郁的感知始终控制在周身三尺,不增不减,说明他的注意力从未有过完全的松懈。 夕瑶想要等待更好的时机。 然而那个时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照此情形,那个时机,仿佛在未来也一直不会出现。 时间不会管任何人的情绪。 只会一直奔流不回。 不知过了多久,计算时间已经没有意义。 咔嚓。 唐郁缓缓睁开眼睛。 纯白色的空间,第一次出现了变化,仿佛在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一道漆黑的裂纹。 咔嚓咔嚓。 裂纹继而逐渐蔓延,变成蛛网形状,而后轰然破碎。 五年时间,夕瑶撑不下去了。 循着夕瑶飞速褪散的精神轨迹,唐郁刀意骤然而起,瞬息而至。 现实之中,同样有一道铮然脆响。 刀出鞘。 刀光挥洒而出,劈向数十丈外的虚空。 噗的一声,有鲜血如花般飘落。 夕瑶略带嗔怒的声音遥遥传来,传入唐郁的耳朵,印入他的精神: “唐郁,你会死的。” “但,别死太快。” … 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从唐郁身上散发,在凤栖馆顶层升起,隐隐与天地产生呼应。 唐郁缓缓睁开眼睛,刀意入潮水般收束回自己的心湖。 黑刀回鞘。 唐郁深吸一口气,对天地的感觉,从未如此真切。 这便是先天之境吗? 第206章 系统的变化 唐郁轻舒一口气。 其实早在吸收完叶玄的内力之后,他的内力储备已经足以冲破天地玄关。 如今借助夕瑶构造的精神幻境凝炼刀意,终于抓住破境的契机,一举踏入先天之境。 后天先天,看似一线之隔,但在有的人眼中,却像天堑深渊一般,遥不可及。 想要突破先天,一切都依赖于积累、悟性、天赋和意志,以及那玄之又玄的机缘契机。 绝不是仅仅靠着几门神功秘籍,就能随随便便踏入先天之境。 武功绝学,只能将你带到一个相对高的起点,而不能带你进入绝对高的终点。 若是没有与之匹配的意志、恒心和心境,终究只会沦为碌碌无为的平常人。 忽然,唐郁脑海中响起系统提示的声音: “叮,宿主实力突破至先天之境,系统自动升级,新增三项系统功能: 第一,系统将进一步优化可抽取的体验人物范围,自动剔除后天境界武者(身怀特殊技艺的除外),具体以实际随机结果为准; 第二,新增系统功能,每消耗1000因果点选定体验人物之后,可追加4000因果点主动指定人物武学领悟,或奖励武侠人物10%巅峰时期内功修为; 第三,宿主武道方向初定,可尝试将自身所学融会贯通,若能创造新的武学,系统将发放因果点奖励,具体奖励以系统评定结果为准; 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迈入天人境界。” 唐郁心中一动,看向系统面板: 【宿主】:唐郁 【武学】: 刀法:拔刀术 心法:北冥神功,武当心法 身法:凤舞,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七层) 拳脚:灵犀一指,罗汉拳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绝学: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先天之境 【因果点】:3502 因果点足足涨到三千点有余。 这并不令人惊讶,六名一流高手,十名二流高手,还有入流到三流好手不等。 全部都亡于唐郁刀下。 因果点奖励自然丰厚。 令他意外的是,踏入先天之境,系统竟然也跟随进行了一波升级。 首选是随机抽取的人物实力下限拔高,不再有包不同,岳老三这种在后天境界的人物。 如此一来,至少不会随机抽取到远不如唐郁的后天人物,从而浪费因果点。 其次是在选定体验的人物之后,可以另行通过消耗额外的因果点指定武学领悟。 虽然价格有些离谱。 抽取人物体验1000因果点,加上指定人物4000因果点,一共就是要消耗5000因果点。 但是效果也是明显不同的,比如抽取到张无忌这种身怀多门绝学的人物。 他就可以从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太极拳剑等绝学之中,挑选与自己相性符合的领悟。 而不必担心随机领悟到武当的入门心法或者基础拳脚这种鸡肋武学。 即使随机的人物之中,没有他心仪的武学,也可以选择兑换人物巅峰10%的内力修为。 比起单次兑换仅奖励1%的内力来说,要划算许多。 最后一个变化,则是系统开始引导宿主加强对系统领悟武学的体悟,将其推演至超越原作武侠人物的水平。 甚至要推陈出新,创造新的武学,新的武学才算是诞生于此世界的武学,才能进行传承。 从这一点来看,系统确实是在一步一步引导唐郁向着武道至圣的道路前行。 唐郁猜测,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够踏入天人境界,系统应该还会有新的变化。 夜风微凉,轻轻吹拂。 唐郁站在高阁之上,极目远望。 衣衫猎猎,发丝飘荡。 寂静的夜色下,宽阔的街道,密布的市坊,整齐的屋舍,尽收眼底。 只是往日里,熟悉的一切。 今夜过后,一切都将天翻地覆。 … 翌日,天刚蒙蒙亮。 砰的一声巨响。 黛子巷,苏北小院的木门被一脚踹开! 一群披坚执锐的黑甲军卒瞬间一哄而入,如黑色的浪潮,顷刻间淹没小小的院落。 他们冲向院子里的房屋,蛮横地直接将屋子门撞开,闯进去翻找。 几个呼吸之后,所有军卒都回到院子: “没发现任何人踪迹。” “除了寻常的被褥,什么都没留下!” 人去楼空。 黑甲军卒一挥手,所有人都行动迅速地离开小院,来到大街上翻身上马,疾驰离去。 唐郁和苏北消失了。 锦城却引发了一场空前震动。 卢家继承人,卢星天,连同五十名卢家客卿与护卫,被镇抚司黑刀,唐郁尽数残杀。 凤栖馆花魁与唐郁双双失踪! 凤栖馆顶层还留有刀劈的痕迹。 江湖传言。 唐郁与卢星天因花魁夕瑶起争执,唐郁杀性大发,将卢星天与一众护卫残忍杀害。 而后怕事情败露,唐郁连夜到凤栖馆,掳走花魁夕瑶。 卢家震怒。 当即要求朝廷缉拿唐郁。 更是动用卢家在官场的势力,第一时间调拨了大量军队,对镇抚司、川阳书院,黛子巷等唐郁活动的地方,展开了地毯式搜寻,严查出入锦城的人员往来。 卢家更是派出家族里所有的客卿、家臣、护卫,在全城范围进行重点搜捕。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 曾经勇冠三军的镇抚司黑刀,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地级密探。 竟然转而开始屠戮平民百姓。 然而有不少人也说,唐郁早在剿匪之时,就有嗜杀的迹象。 他所过之处,尸山血海,不留任何活口。 现在只不过彻底放弃压抑他的杀戮天性,所以冲着与他矛盾最深的卢星天动手。 这消息流传甚广,影响深远。 在卢家的运作下,仅仅几天功夫就传到了上京,而后上京传讯而来。 “革除唐郁的地级密探之职。 严令镇抚司尽快将唐郁缉拿归案,审明原由后,依律定罪处罚。” 王守一和陆离此刻同样也是满心的疑惑,自从卢星天死了之后,唐郁也直接消失了。 并未再回来过镇抚司。 他们甚至都没来及细问唐郁杀人的原由,只能大致推理,与夕瑶,甚至与魔门有关。 圆宁知道这个消息,不禁双手合十,满心悲痛地念经忏悔: “阿弥陀佛,唐施主终究还是被嗜杀的魔障所吞噬,小僧无能,未能将唐施主渡化。” “阿弥陀佛…” 第207章 消失 唐郁消失了。 连带着苏北一起。 锦城的黑甲城防军和衙门各路捕快,在锦城里大肆搜捕了五天五夜。 一无所获。 看守城门的军卒更是严加搜查,来来往往游人车辆全都反复查看。 但也并未发现有形迹可疑之人出城。 王守一和陆离知道,唐郁并非真的消失。 他那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 即便是此刻站在他们二人面前,恐怕也很难辨认出来。 但他们不确定唐郁是否还在锦城,又或是已经就此离去,天高远飞。 只是朝廷已经下发九州天下的通缉令,唐郁已经登上了九州所有镇抚司的通缉名单。 卢家近日更是放出狠话。 以黄金千两为花红,面向烟雨楼、唐门在内的大大小小的杀手组织。 谁能杀了唐郁,谁就能取得千两黄金。 若是活捉,赏金翻倍! 以点苍派为首的部分正道宗门也放出话来,唐郁这等残杀百姓的邪魔,人人得而诛之。 若是唐郁敢于现身,点苍派必定身先士卒,斩邪除恶,给予其雷霆打击。 这还只是明面上要围捕唐郁的势力。 更毋论魔门还在暗处虎视眈眈,不知在何时何处会再度发难。 唐郁此刻的处境可以说是四面楚歌。 只要一露面,必定有无数江湖势力、散人散修趋之若鹜。 这就是江湖,世间最大的名利场。 … 卢家大宅。 一座安静的小院之中。 卢羡鱼正在焦虑地在院子里踱步。 他已经十日没有出院门。 而且预计也不知道何时才敢出门。 卢星天虽然已经死了,但后续的发展却与夕瑶所说的不同。 唐郁没有加入魔门。 他收到的命令,从蛰伏十日。 变成了伺机而动。 所谓伺机而动,那就是视情况而采取行动,而他能否安然无忧,就全赖唐郁的动向。 这样的境况, 让他一下失去了主动权。 他从来习惯的,都是躲在暗处,谋划一切。 从在川北注意到唐郁,到暗地里撺掇周博远与唐郁放对,再到锦城算计卢星天。 一直都是他算计别人。 只是如今,形势立转。 唐郁却变成了一个暗里的幽灵。 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在何时何地出现。 又或者永远不会出现。 卢羡鱼甚至都不确定,唐郁是否知晓卢星天死亡的背后,还有他的一份功劳。 未知,才是世间最大的恐怖。 咚咚。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少爷,吃饭了。” 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拎着一个硕大的食盒走进院子。 这是卢羡鱼的书童。 来到屋子里,书童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菜式一一端出来放到桌子上。 这都是厨房刚刚新鲜出锅的菜式,书童第一时间装了一份给卢羡鱼送来。 “老爷问你的病情有没有好转,书院的先生也派人来问,何时能回书院复学?” 书童老实地转述。 卢羡鱼闭门不出,需要一个借口。 他如今对外的借口,是卢星天骤然离世,他过度悲伤,引发忧思之症。 但是明显,这个借口也撑不了太久。 卢羡鱼坐在饭桌前。 一桌子七八个精致味美,香喷喷的菜肴。 他却提不起一点胃口。 “看来少爷果真是忧思难解呵…” 书童站在他的身后,突然出声打趣。 卢羡鱼不耐烦道: “去去去!” “站在这里只给我添堵。” 停顿了片刻,卢羡鱼蓦然惊起。 “可是圣女有什么新的指示?” 这名书童,是卢羡鱼从小就陪在身边的伴读书童,知根知底,身世清白。 只是某一天,他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魔门中人,也是引卢羡鱼入魔门的引路人。 如今卢羡鱼自困于家中,书童就成了他与魔门联络的通道。 书童嘴角微微上扬,取出一个字条,递给卢羡鱼:“少爷莫急,门里自有安排。” … 翌日,卢羡鱼恢复了正常生活作息。 他先是向卢家太爷请安。 痛陈了唐郁之残暴不仁,致使卢家损失了一名优秀的继承人。 而后又讲述了他连日来因为堂兄离世,忧思郁结,寝食不安的境况。 换来了老太爷一阵关于兄弟情深,泉下有知,节哀顺变云云的宽慰。 算是狠狠地赚了一波印象分,而后卢羡鱼便回到书院开始正常的读书学习。 期间,李易泽和赵焕明也有来关心安慰他,卢羡鱼自是装作心情悲痛,一阵寒暄。 如此又过了十余日。 锦城里,衙门,城防军,镇抚司对于唐郁的搜捕依然是一无所获。 所有人都猜测,唐郁早已离开了锦城,远遁江湖之中。 卢羡鱼的生活,又回到了熟悉的轨迹。 除了唐郁的事情像一根刺扎在心中,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转眼又一个多月过去。 清明时节。 祭祖踏青。 卢羡鱼同卢家全族一起,上山扫墓祭祖。 卢家的祖陵在清微山,距离锦城二十多里。 卢家一众人从早晨出发。 一行数百人,绵延不绝的车马,轿辇浩浩荡荡,向着清微山而去。 卢星天新丧,也被迁入祖陵。 是以今年祭祖,卢家众人分外悲恸。 日光移转,车声隆隆。 大约正午时候,卢家一行人踏入清微山,又在山里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平整开阔的山坳。 这里修有一处优美的园陵,安葬在这里的,都是卢家一脉的先辈子弟。 祭祖的流程,卢羡鱼已经很熟练。 上香、祝文、迎神,奉茶、献帛、献酒、辞神叩拜等等,有一套完整而繁琐的规制礼节。 足足三个时辰,整个祭祖之礼才算结束。 夕阳散落,余晖泛金。 卢家人前前后后各自下山而去。 为了表现周到,卢羡鱼恭敬将所有长辈送上马车,目送驶离,然后自己最后收尾才走。 卢羡鱼坐在马车上,身形由于崎岖的山路摇摇晃晃,一整天给他累的够呛。 书童坐在另一侧,他一天里也是忙前忙后,已经累得眼皮打架,睁不开就干脆闭上。 他的脑袋更是低垂着,随着马车颠簸一起一伏,好像一个捣药的药锄。 突然,隆隆的车马声戛然而止,车夫的声音传进车内: “公子,到了。” 卢羡鱼心中泛起疑惑: “来的时候,可没这么快。” 他伸出手,撩起窗边的围帘子,车窗外林荫茂密,阳光渐疏,明显还在山中。 卢羡鱼心中一跳,沉声问道: “明明还在清微山!” “你这车夫怎敢诓骗于我!” 车夫的声音,平静而悠远: “公子,向阎王报道,哪里都可以的。” 第208章 别急 卢羡鱼心中一震,毫不犹豫地一掌挥出,磅礴的掌劲,瞬间冲破马车的帷帘。 劲风吹得帘幕荡起,却是空无一人,只听得一声凄厉的马匹嘶鸣声。 拉车的马,被卢羡鱼一掌轰得血肉模糊,气绝倒地而亡。 巨大的惯性连带马车都发出咣当一声巨震,卢羡鱼趁此机会从马车里扑出去。 车内空间狭小,视野全无,实在太过危险,他站在林间的空地上。 环顾四周,不仅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踪影。 就连车夫也不知所踪。 只剩周遭茂密的树林,在风中发出寂寥的哗哗声。 夕阳余晖悄然在林间缓慢移动,給密密麻麻的树叶镀上一层金辉。 但是当夕阳落下之后,彻底的黑暗就会不知不觉悄然降临。 卢羡鱼的神色,倒是出奇的镇定,他抿了抿嘴,朗声说道: “唐兄,既然引我来此,何不现身一见?” 远处。 驾车的车夫从一棵树后闪出身子,然后缓缓向着卢羡鱼靠近。 “果然是他。” 卢羡鱼心中想着,也只有车夫才能不知不觉将马车驾离既定的山路,深入山野。 卢羡鱼冷笑一声: “唐兄苦心孤诣,蛰伏月余之久,只为取在下性命,在下佩服。” “可惜,你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性格也是你的弱点所在,早已被圣女所料。” 卢羡鱼的话音落下。 十数道黑影从林中疾飞而来,眨眼间落在林间空地上,将“车夫”团团围住。 七名七杀,皆身着黑衣劲装,手执长剑,剑光凌厉,脸上更是没有任何表情,冷得像一块石头。 唯一生动的,是他们的眼神,涌动着一股杀意,仿佛随时会喷涌而出。 五名炼血,均身着血色长袍,神情桀骜,一双手背负身后,周身隐隐有血气滚动。 隐约之间,可以看到那背负的双手好似透着紫红色的血光,分外诡异。 最后三人,则是略有不同。 他们穿着各异,均是魔门散人,或者手持折扇,或背负长剑,或双手抱臂,气势不凡。 一共一十五人,皆是高手! 卢羡鱼神情得意,甚至趋于张狂: “唐兄,束手就擒吧。” “圣女有令,要将你活捉带回去。” “圣门高手尽出,你没有机会的!” 林木萧萧,落叶缤纷。 一十五名魔门高手,散发出无形的威压,整个林地之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一般。 “魔就是魔,非称自己为圣。” “这一点上,夕瑶可比你坦率多了。” 一道年轻的声音从那辆残破的马车里传出,与此同时,一股锋锐的意随之迸发。 犹如一柄锋利无比的无形之刃,将在场魔门高手的恐怖威压,尽数斩碎。 空气,又再度流动起来。 卢羡鱼目瞪口呆! 那辆马车里的,本应该是他的书童才是。 然而那声音,却绝不是书童。 而是,唐郁! 一名黑衣少年,掀开马车的帘子,轻巧从车辕上跃下来。 瞬间,在场的众多魔门高手的目光和气机全都集中在唐郁的身上。 唐郁单手呈现虚握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手掌产生,犹如深海漩涡,不可阻挡。 砰的一声脆响。 只见一柄黑刀,瞬间冲开马车的隔板,犹如一道黑色闪电,落入唐郁的手中。 唐郁?! 卢羡鱼内心震颤。 “那他是谁?” 卢羡鱼抬手指向场中的“车夫”,他的手指甚至微微颤抖。 “车夫”伸手在自己脸上一抓,将一张人皮面具扯了下来。 露出一张柔柔弱弱,清丽无双的面容,不是苏北又是谁呢。 卢羡鱼猛地转向唐郁: “你,你一直伪装作我的书童?!” “这不可能!” “那你一直都知道,我在联络圣门埋伏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踏入陷阱?” 卢羡鱼的一连串发问,好似连珠炮弹。 他的一连串的问题,也是在不断催眠自己,他口里喃喃道: “没错的。” “你是在虚张声势… 你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望着状若疯狂的卢羡鱼,唐郁哂笑: “我为什么敢来?” “自然是因为,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了。” 随着唐郁的话音落下。 两名身穿银丝云鹤玄色内衬,外披一件紫色长袍的中年人结伴从林间走来。 一个面相儒雅,表情僵硬似木头,双手抱着一柄连鞘长剑,是王守一。 另一个刚毅果决,剑眉入鬓,手持一杆亮银长枪,好似一名威武不凡的将军。 虽只有一人,却气势如虹,似有千军万马,正是陆离。 陆离望着场中一十五名魔门高手,眉头皱起:“还真让这小子猜准了!不好办呐…” 镇抚司除了他们两人,还有十几名二流到一流不等的高手缓缓从他们身后走出。 卢羡鱼眼神圆睁,惊惧无言。 魔门这边,一名身披血色长袍,神情阴郁的中年男子冷笑一声,语气不屑道: “王守一和陆离,就凭你们镇抚司这些土鸡瓦狗,也想埋伏我们?” “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远方山林响起: “那再加上我们呢?” 这声音犹如闷雷滚滚,清晰地在众人耳边炸响。 卢羡鱼和魔门高手心下一凛。 来人好深厚的内力。 伴随着声音回荡不休,渐渐落下,数道身影从树林阴影处走到明处。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人,一张威严的国字脸,尽显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腰间一柄珠光宝气的华丽宝刀,隐隐透着一股霸道无双的锋芒。 中年男子身后是一名青年,淡金色披袍,腰佩长刀,神情兴奋中带着一丝紧张。 其身后还有六名男子分列两旁,皆是身披淡金色长袍,与青年一般,各自手持一柄长刀。 这一身打扮,卢羡鱼很熟悉,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几个字: “金刀盟,金刀王岳、王观父子!” “你们怎么会来趟这样的浑水?” 王岳豪迈一笑: “除魔卫道,我辈本就义不容辞。” “更何况,有唐郁小兄弟相邀,王某自然前来凑一凑热闹。” 卢羡鱼恨恨地瞪了一眼唐郁,没想到他将计就计,竟然能叫来如此多的帮手。 魔门阵营之中。 一名身穿黑衣劲装的男子,神情淡漠疏离,语气淡然地说道: “无妨,可杀。”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涌出,笼罩全场。 杀气犹如实质,好似刺骨的寒风,霎时间吹入众人骨髓,吹入灵魂深处! 瞬间将林间的气氛降至冰点。 唐郁恍然无觉,淡淡一笑: “着什么急,人还没来齐呢?” 第209章 围 唐郁此言一出,饶是先前开口表露不屑的七杀和炼血高手也不由地心头一跳。 手执折扇的魔门散修更是嘟囔道: “还有?” “这唐郁怎么会认识这么多高手?” 便在此时,一名儒服先生,手持一柄古朴长剑,缓缓从山林另一边走来。 他身后的跟着一个老农模样的老汉,还有一个神情温和,衣着质朴的中年男子。 他们身后还跟着十几人,或穿儒服,或披兵甲,手持各异的兵器,分散着呈现包围状,向林间众人围拢。 即便卢羡鱼已经麻木。 见到来人,他心中还是不由地一颤: “商先生?!” 陆云的老师,商墨怀。 川阳书院的先天高手。 而商墨怀身后,卢羡鱼眼熟,一个是农家的先生,另一个则是墨家的先生。 另外的那十几名高手,则全都是书院的弟子! “这,怎么可能?!” 卢羡鱼的思维已经完全混乱。 甚至感到恐惧。 即使穷尽他的想象力,也不知道为何到最后,会形成眼前的局面。 恐惧,来源于未知。 但是在唐郁的角度,一切却是水到渠成。 … 那一夜。 唐郁离开凤栖馆后,直奔黛子巷。 连夜收拾行李,换个地方藏匿起来。 以他的易容术。 想要在茫茫锦城中,躲过军卒的搜捕。 就像把两粒沙子扔到沙漠里。 轻而易举。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没有躲在城西南的安业坊。 而是依靠易容混进了卢家,成为了仆从,车夫等不起眼的角色。 衙门和城防军将锦城翻了个底朝天,却唯独忽视了卢家。 谁又能想到,杀了卢家嫡子的凶徒,竟敢脸不红,心不跳地潜入卢家混吃混住呢? 另一个方面,唐郁还要找卢羡鱼和夕瑶的麻烦,潜入卢家的话,也方便他行事。 他在卢家大宅兜兜转转几日,终于旁敲侧击打听到了卢羡鱼的所在。 机缘巧合之下,他偷听到卢羡鱼与书童之间的对话,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就顺理成章。 唐郁先是一连几日,认真观察了一番卢羡鱼的书童,然后来了个李代桃僵,自己上场。 既然知道魔门要埋伏自己。 唐郁就准备将计就计,搞一波大事。 他暗地里又联系上王守一和陆离,将夕瑶、卢星天和卢羡鱼三人之间的事情和盘托出。 然后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 王守一和陆离自然相信唐郁,之前苦于夕瑶未露出马脚,此次唐郁若能引蛇出洞。 他们自然想给予魔门重创。 照葫芦画瓢,唐郁又在川阳书院的湖心亭,蹲到了前来钓鱼的李谨言。 听罢唐郁的控诉,李谨言只是笑着回道: “放手去做,我去找帮手。” 然后的事情,唐郁便没有再管,而是本本分分扮演好一个书童的角色。 陆离又找到了金刀盟,邀请王岳出手。 李谨言则召集几个书院先生,秘密挑选信任的弟子,组建针对魔门的围剿。 清明当天,卢家祭祖一行数百人的队伍。 王守一、陆离等人就乔装打扮,远远吊在后面。 祭祖之后。 苏北驾着马车行在最后,悠哉悠哉地向着另一边山道驶去,来到这一处宽阔的林地。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既是卢羡鱼的计划,也是唐郁的计划。 只不过可惜的是,唐郁等来了一十五名魔门高手,其中却没有夕瑶。 从卢羡鱼的只言片语中,唐郁略微了解到,夕瑶的身份,是魔门的圣女。 地位很高。 向来是运筹帷幄,身居幕后,却很少身先士卒,在川北天宁寺是如此。 这次也是一样。 唐郁知道,夕瑶一定在暗中某处,观察着这处战场,只不过这种情形。 唐郁猜测,她估计是不会现身。 … 月明星稀。 今晚月色很好。 树林间,透明如水的银色光辉照耀。 与林地中那一片肃杀寂静, 形成鲜明对照。 唐郁平静地扫视场中的魔门高手。 七名七杀。 两个是先天高手,其中之一正是先前出言挑衅之人。 剩余五人,两个是后天圆满,三个是江湖一流。 五名炼血。 一个是先天高手,两个是后天圆满,三个是江湖一流。 三名魔门散修。 执扇的,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是修为最高,是先天高手,剩余两个是后天圆满。 饶是唐郁呼朋唤友,准备充裕,此刻也不由地暗自咂舌。 魔门为了擒拿他,竟然出动了四名先天高手,六名后天圆满高手,六名一流高手。 这等配置,已经足够覆灭小型宗门或者是偏远地域的小城了。 究竟是他身上的魔道天书太过于吸引人,还是说夕瑶早就考虑了最坏的情况。 所以尽可能多的调派人手,即使他们魔门行动的踪迹被发觉,也能确保万无一失? 唐郁不得而知。 他们这一边,王守一、王岳、商墨怀再加上他自己是先天高手。 后天圆满高手一共六人,除了陆离,还有墨家和农家的两位先生,金刀盟的两名刀客,书院的一名弟子。 一流高手则是包括苏北、王观和书院弟子在内,林林总总,一共有七人。 剩下均是二流高手,主要是镇抚司和书院的其他弟子。 唐郁心中感慨,魔门,曾经以一己之力对抗九州天下正道诸派,果然名不虚传。 他们已经集结了锦城大部分的好手,现下从明面上看来,人数上虽然占优。 但是从高手层面,却没有呈现碾压之势。 “人倒是不少,但是能不能留下我们,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 炼血一脉的先天高手如是说。 唐郁当然知道,若是亮一亮修为境界就能分出胜负,那就别练什么武了。 不如去官场混。 他咧了咧嘴,右手缓缓搭上漆黑的刀柄,锋锐的刀意像一缕青烟,逐渐弥漫。 场中。 无形的威压从诸位高手的身上,源源不断的散发而出。 尤其是几位先天高手。 七杀领头的先天高手,杀意若实质,与唐郁的刀意分庭抗衡。 另一名七杀先天则与王守一气机相接,冲天杀意与严正巍峨的神念纠缠不休。 炼血的高手周身仿佛有血河环绕流淌,一身血腥衰败之意,令周遭的草木迅速枯萎。 血腥之意迅速弥漫,而后被儒家先生商墨怀的浩然正气所阻挡。 执扇的先天高手则是与金刀王岳针锋相对。 第210章 大乱斗 卢羡鱼此刻瑟瑟发抖。 他虽然也有江湖二流的实力。 但在一众先天高手的威压下,就像是怒海波涛之中的一叶木舟。 随时都会灰飞烟灭。 命悬如微火,半点不由人。 … 不知是谁第一个先动,又或者是众多高手气机感应之下,一瞬间同时出手。 刀鸣,剑吟! 刹那响彻云霄。 刀意剑意冲天而起,武道意志形成的意念,于冥冥之中轰然对撞! 瞬间将天空的阴云都搅碎。 紧随而来的,是遮天蔽日的刀光、剑影,伴随着重重叠叠的气劲,在林地之间轰然对撞。 卢羡鱼只觉得周围的环境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仿佛林间的空气被一下子抽干。 只剩下一种难言的窒息感觉和坐上高速电梯直冲云霄般的耳鸣。 这种寂静和难受没有维持多久。 下一秒,天地变色。 一连串惊天巨响猛然爆炸开来,好似雷公要硬生生将这一方天空凿开一般。 紧接着,一股强横的气浪以林场为中心,瞬间向外围席卷扩散。 伴随着一阵山呼海啸的轰鸣。 一瞬之间。 方圆十里所有的林木,全都被拦腰斩断,继而又被强横的气劲冲击。 哗的一声化为齑粉! 原本葱郁茂密的林场,一下子被犁了一片空地出来,只剩下一地的残枝败叶。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唐郁衣衫猎猎,横刀挡在苏北身前,黑刀如夜,架住一柄快至无影的窄剑。 苏北同样靠着唐郁的后背。 一柄飞刺,跃动着高度凝聚的气劲,挡住一柄身前袭来的剑锋。 其余各处,正道一方与魔门高手同样也是短兵相接。 或是联手御敌,或是各自交战。 一时间,被磅礴气劲摧毁夷平的空旷场地上,所有人都纠缠混战作一团。 唐郁交手的,是一名七杀的先天高手。 对方原本打算靠着爆发杀意冲击神志的技巧,出其不意地将苏北先行拿下。 只是没想到,他的杀念气机刚锁定苏北,手中长剑递向她的喉咙之时。 一股凌厉刀意从旁边弥漫而来,一瞬之间,就将他的杀意影响彻底斩断。 紧接着。 唐郁的身形仿佛横跨虚空而来,眨眼间出现在苏北身前,黑刀骤然出鞘。 黑亮刀光与漫天剑影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金铁交击之声。 周身涌动着北海深渊般的漩涡外罡,与七杀高手的杀意澎湃的剑影碰撞。 发出一阵惊雷般的轰鸣,与其他先天高手交手碰撞的气劲混合一处,掀起滔天气浪。 强烈的劲风更是吹着两人须发飞扬。 唐郁的手臂微微隆起,龙象巨力猛然迸发。 一刀挥出! 黑亮刀气一闪而逝。 将重重叠叠的剑气剑影劈得粉碎! 那万钧难挡的力道,硬生生迫得七杀高手连绵不绝的攻势,不得不中断: “堂堂先天高手。 “竟然偷袭一个女子,羞也不羞?” 唐郁嗤笑讽刺。 七杀的先天高手却没心思管他说什么,或者说他心中已然被唐郁所震惊。 唐郁太快了! 不仅身法速度快,出手速度更快! 他刚刚原本想要先声夺人拿下苏北,没成想,唐郁竟然一眨眼蹿到他的前面。 而且唐郁明明是后手拔刀,却先一步横刀将他的剑锋挡下。 或许在其他人来看,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魔门七杀的功法,本就是追求绝对而极致的速度。 无论是身法还是剑法,全都是追求直接明了的速度,配合凛然的杀意冲击。 往往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身首异处! 可是如今,他却在七杀最引以为傲的速度上,被唐郁全面的碾压。 七杀高手心中已然惊掀起惊涛骇浪。 而且他的感知敏锐,瞬间察觉唐郁的气息已经呈现内外贯通,生生不息之象! 这表现,并非是情报里的后天圆满… 而是货真价实的先天之境! 七杀高手心中再次震惊。 难道是情报有误? 亦或是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唐郁已经突破至先天境界! 这…破境速度。 甚至超过了圣女夕瑶! 难道,这便是拥有魔道天书的妖孽吗? 七杀高手虽然内心震撼,但未表露出丝毫,而是面色反而变得愈发平静。 他开始将唐郁视作同一层次的对手,甚至是,比他更高! 他记得来时夕瑶的叮嘱: “永远别小瞧唐郁。” 那双美眸里,透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所有小瞧他的人,都死了。” 七杀高手细长的窄剑缓缓抬起,直指唐郁,漫天的杀意收敛,凝聚于剑锋之上。 仿佛一团暗红色的火焰,杀意与剑意的混合,令长剑的杀伤力成倍提升。 “来吧。” “这一次,我会杀你!” … 唐郁扫过周遭混乱的战场。 只见镇抚司、金刀盟、卢家、书院的高手和魔门高手与魔门高手捉对厮杀。 后天高手气劲碰撞,如海底暗流汹涌,先天以上的刀气剑气纵横四溢。 稍一不留神,就被穿个血窟窿。 魔门众人虽然人数劣势,但威势更重。 七杀高手身如鬼魅,杀意弥漫,如无形寒芒,寒风刺骨,令人神志凝结,行动迟缓。 炼血高手血腥如瀑,幻音缭绕。 时常可见血海从天倒灌而下,地狱恶鬼冲出血海,猛扑而来,骇得人胆战心惊。 正道众人毕竟还是散修和书院弟子居多,实战经验并不丰富。 即便是修为境界相当,但是实际战力上还是比不过有传承底蕴的魔门高手。 在短暂的兵锋交接之后,即便正道众人是魔门高手的一倍之多。 但还是被对方拖入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尤其是一流和二流水平的交锋,与先天、后天圆满高手混战一团。 时间拖的久了,难免会造成伤亡。 唐郁眉头轻轻皱起,他迎上面前的七杀高手的隐含杀意的眼神。 “抱歉,我赶时间,要先杀你了。” 内心默念: “系统,选择体验《天下第一》:成是非。” 选择完毕,一名相貌俊俏,却略带痞相的青年,出现在唐郁的灵魂深处。 他举止间虽略显轻佻。 但眼神清明中透着一股子机敏,正是身怀八大派绝技,和金刚不坏神功的成是非。 体验开始,成是非的记忆、意识、功法瞬间化作一道精神烙印,融入唐郁的脑海。 成是非所有的绝学,一瞬间被唐郁所领悟。 第211章 金刚不坏 成是非所会的武学中,虽然武林八大派的绝技各有所长。 但是其中最厉害的,还是被喻为《天下第一》中的天下第一奇功,金刚不坏神功。 金刚不坏神功练成之后,非但能将练功者的所有武学发挥得淋漓尽致,收放自如。 而且能将精气神凝为一体,形成无坚不摧、万毒不侵、至刚无敌的金刚不坏之身。 天下间除了远远超过自身功力的高手,仅凭其带来的恐怖力量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唐郁心念既起,金刚不坏神功随心运转,内劲如江河奔腾,流转全身,一身精气神更是凝聚如一。 他的体表瞬间泛起一层璀璨金芒,身体内涌现出一股霸道无比的力量。 唐郁缓缓握拳感受,他本身修炼龙象般若功,肉身力量已经非寻常武者可比拟。 而在金刚不坏神功的加持下,他感觉自身的力量达到了一种极其恐怖的层次。 在唐郁对面的七杀高手感觉最为明显,他只觉得唐郁的气息骤然一变。 如果说原先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北海深渊,那现在就是一座巍峨雄浑的高山矗起。 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而且他身上突然涌现一层金芒,璀璨耀目,着实令人心惊! 先下手为强! 七杀高手身形骤然暴起。 于空中,一闪而至。 手中的利剑跃动着寒光,一道杀意凝聚的剑气,于剑锋之上含而不发,直刺唐郁。 与叶玄的点苍剑法,凝聚大规模剑气,追求连绵不绝的范围杀伤不同。 七杀一脉的剑法,则是追求内劲的凝聚力,以及单体剑气的穿透和杀伤力。 一剑既出,不可摧折,可抵得过千万剑。 而且混合着杀意的剑气,能在气劲交击的瞬间,杀意冲击精神,影响身形行动。 每一剑。 都是既挥向现实,同样斩向精神。 若非将武道意志与肉身修炼浑圆如一,否则在七杀连绵不绝的快剑袭杀之下。 一定会露出破绽! 七杀高手极为自信,唐郁是初入先天,武道意志初生,必定还未达到浑圆如一。 即便是面对唐郁霸道绝伦的黑亮刀光,他也认为只要时间一长。 他就能凭借杀意侵入,逼他露出破绽。 他的想法周到,甚至想好了后续如何进一步扩大优势,一举将唐郁拿下。 电光火石之间,唐郁的一刀已经迎了上来。 凝聚着剑气杀意的长剑, 漆黑如夜的黑刀, 于虚空之处,骤然相击! 轰隆! 只一瞬间,七杀高手瞬间脸色大变。 他只觉得对方功体浑圆,杀意入侵好似撞到金刚铁板之上,不得而入。 与此同时,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道瞬间从剑身传来,与刚才交手的力道,不可同日而语! 他在诈我! 七杀高手刚刚生起这个念头,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被强横的力道瞬间轰飞。 令周遭人群全都惊骇不已,他们的对手全都势均力敌,虽然同样气劲磅礴,摧折万物。 但却还未出现如此夸张,而且具有冲击力的场面 一名魔门的七杀高手,竟然被唐郁一刀,轰飞数十丈的距离! 这怎么可能?! 唐郁可无暇顾及其他人的想法。 他心神全都凝聚在对手之上。 更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他原地发力,身形瞬间一跃而出,强横的力道将地面震出道道龟裂。 黑刀横斩。 斩出数道星芒刀气,直追七杀先天。 他的身形犹如飓风,紧随其后。 七杀高手强忍着气血翻腾,于半空强行化解庞大的力道,长剑带出连绵不绝的剑气。 铛铛铛! 杀意凝聚剑气与星芒刀气轰然碰撞,凭空发出一系列金铁交击脆响。 七杀高手出手如电,虽然身居不利之势,但依然迅速将瞬息而来的刀气一一化解。 然而,唐郁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时间,整个人已然跃至七杀高手身前。 如夜般黑亮的刀光,漫出一道璀璨星河,席卷而来,仿佛要将他吞噬。 七杀高手恍惚之间,感受到一种生死危机。 这是他自五年前踏入先天之后, 再也没有过的体验! 他的杀意如渊,化作数之不尽的无形利剑冲击唐郁的精神。 与此同时,长剑急挥,幻出千万道剑影,涌向犹如星河一般的漫天刀光。 在金刚不坏,浑圆如一的功体面前,任何意念冲击都无法对唐郁造成任何波澜。 绝强的力道!如渊的内劲! 卷起漫天刀光! 瞬间将七杀的重重剑影,连带杀意凝聚的剑气,全部都搅得粉碎。 哗! 唐郁轰然强行破开对方的连绵剑势,欺身到三尺之内,黑刀亮起刀芒横斩而出。 目标,正是他的头颅! 七杀高手已然来不及反应。 死亡,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怒喝从夜空滚滚而来: “贼子,尔敢!?” 这声音低沉而阴森。 仿佛来自无穷高的天际,又好像远在百里开外,悠长亘古却充满压迫。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无形精神威压,瞬间将唐郁笼罩。 唐郁本能地感受到这股精神念力散发着森然阴气,仿佛来自地狱九幽。 即便他有金刚不坏护体,竟然也令他仿佛感受到一股三途河上的阴风,吹进神魂。 他的身形不由得一滞,让七杀高手以毫厘之差逃得性命。 趴在破烂马车旁边装死的卢羡鱼,听到声音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心中狂喜。 这是,鬼王!顾如厉。 魔门之中不仅有四大支脉和无数小宗门,更有数不清魔道宿老。 鬼王顾如厉,正是魔门里的宗师级人物!没想到夕瑶竟然连他都请动了。 只是卢羡鱼没高兴多久。 另有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徐徐传来:“没想到竟是顾兄光临锦城,李某恭候多时了。” 这声音犹如一阵柔和的清风。 瞬间驱散顾如厉那阴森恐怖的精神威压。 川阳书院院长,李谨言! 卢羡鱼已经瞧见唐郁势不可挡的威势,若是鬼王被李谨言所牵制。 那将没有人能阻挡唐郁! 唐郁望着侥幸躲过致命一刀的七杀高手,嘿然一笑,周身金芒璀璨。 他的体验时间只有半小时。 “时间不等人呐。” 只见其黑刀长夜一横,竟是再度向着七杀高手扑上。 第212章 乱杀 “快来助我!” 七杀高手刚刚差点死于唐郁的刀下,此刻已经丧失了冷静,高声吼道。 他的身形疾速后退,密密麻麻的杀意剑气,挥洒而出,密集如墙,阻挡唐郁的来势。 然而却是无济于事。 只见唐郁像一个人形凶兽。 黑刀横身,刀光势如破竹,速度丝毫没有减缓地撞碎一层又一层剑气城墙。 面对四散的剑气余波,唐郁更是不闪不避,直接莽过去。 锋锐如剑的气劲撞在他的金身之上。 发出层层叠叠的震荡之声,好似撞击在坚硬无比的精铁,留不下半点痕迹。 唐郁以摧枯拉朽之势,一连斩破十七道杀意剑气,再度迫近七杀高手身前一尺。 他的身后有两名魔门高手响应求援,从两侧袭来,试图围魏救赵。 一个杀意凝聚,剑锋凌厉,一个血腥弥漫,血色漩涡蔓延。 然而唐郁眼中只是愈加兴奋! 不管两侧魔门高手的袭杀,也不管对面七杀高手同归于尽的直刺。 只是以极快速度挥刀斩出。 这一刀,没有繁复的刀招变化。 也没有刀气璀璨夺目。 只是纯粹的快,快到超越对方的反应速度。 刀意、刀气、刀锋在这一刻归于为一。 化为一道黑亮的直线。 噗的一声! 一颗头颅飞起,鲜血如热泉喷涌。 洒满天际! 铛!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三股强大的气劲重重地撞在唐郁的身上,发出一声犹如钟鸣的巨大声响。 唐郁整个人被轰得倒飞出去,犹如陨石坠落,轰然撞入地面,砸出一个巨大深坑。 死了吗? 众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望向烟尘四起的大坑,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先是唐郁砍下了一名先天高手的脑袋。 紧接着他又被临死反扑的气劲,和前来支援两名后天圆满一击轰入地下。 周遭的人虽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脑海中却还没来得及处理这过载的信息量。 “咳咳…” 深坑里传开一阵咳嗽声。 没死! 紧接着轰隆一声,一道黑影瞬间从烟尘之中一跃而起,径直蹿上数十丈的高空。 金刚不坏! 刚刚的攻击,让唐郁感到一阵疼痛,但是却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刚刚…是你们偷袭我?” 唐郁凌空,眼神如电,周身金芒璀璨。 瞬间锁定下方目瞪口呆地杵在无头尸体旁的一名黑衣和一名红袍。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越他们的认知! 然而唐郁却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体验时间一闪即逝,要抓紧每分每秒! 只见他的身形微微一晃,骤然在空中一幻为六,凤舞六幻! 自他突破先天之后,凤舞轻功更胜一筹,已经能够使出真正的凤舞六幻。 刹那之间,六道幻影从半空之中,接连不断冲向地上的两人。 刀光乍现,血雨腥风! … “那究竟是什么武功!?” 这是在场所有高手心中的惊异。 他们只见到唐郁浑身闪动着粲然金芒,力道好似无穷无尽。 任何攻击都像是不起作用,好似打在一块千锤百炼,不可摧折的精铁之上。 即便是金刚宗的金刚伏魔秘法,练至宗师境界,恐怕也就是如此效果了。 场中其他的魔门高手更是心中惊骇! 这,这明显与情报不符啊! 情报虽说唐郁横练极强,力道无匹,却没有说他可以金刚不坏啊! 甚至那三个魔门散修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他们本就是夕瑶邀请来助拳的。 作为散修,而且走的是魔道。 保全自己是本性,自私自利是作风,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些都不稀奇。 只不过三个魔道散修被相应的正道高手纠缠,一时间竟脱不开身。 其中,执折扇的先天高手,虽然身形飘逸,完美地躲避王岳无处不在的金色刀影。 却是无心组织攻势反击,只想着找准机会远遁离去。 另外两名后天圆满的魔门散修,正在被陆离一人一枪牵制。 只是陆离看到唐郁剽悍凶猛,宛若人屠的表现,也不由地微微愣神。 差点儿被一剑刺到了屁股。 “玛德!” “这小子离了镇抚司, 怎么和解封了一样…” 陆离看到唐郁刚刚仅仅数刀,又将两名七杀和炼血高手枭首。 然后又硬抗着数道一流高手的凶猛掌劲,一刀将一名后天圆满高手的喉咙割断。 “…而且他的杀性好像更强了…” 陆离心中胆寒,他发现唐郁越是杀戮,情绪就越是高涨。 倚仗着金刚不坏神功,唐郁已经完全放弃了防御,毫无保留的投入到杀人之中。 眨眼间,唐郁插入他人的战局,又斩杀两名一流高手。 陆离发现唐郁嘴角挂着淡淡地微笑,那是一种真挚而开怀的笑容。 在镇抚司之中,唐郁就从未露出过如此真挚的微笑。 陆离甚至开始怀疑,难道唐郁在镇抚司,并不是真正的快乐?! 规矩和侠义,只是他嗜杀的保护色? 陆离强行驱散了脑海中纷乱的念头,重新投入与魔门高手的战斗中。 林间乱战的局势,由于唐郁的摧枯拉朽,而变得逐渐明朗起来。 魔门高手死伤过半,一流高手被尽数灭杀,其中一多半都亡于唐郁之手。 正道这一边,同样有一些伤亡,尤其是修为参差不齐的书院弟子和镇抚司的密探。 他们大多时候都是第一次对上魔门,更是被七杀和炼血的诡异功法所克制。 此时林间的战斗已经呈现白热化。 王守一正和七杀高手势均力敌,他周身弥漫一种森严法度之意。 挥剑自有一股儒雅的威严,剑影凝聚于周身不散,渊渟岳峙,不动如山。 七杀高手手持一柄萦绕杀意的利剑,身形围绕着王守一连续变换方位,从不同角度袭杀。 然而无论是杀意的侵蚀,还是高度凝聚的剑气,全都在王守一周身一丈距离被瓦解消弭。 陆离、王观和苏北,则正在围着两名魔道散修穷追猛打。 王岳一手金刀纵横,霸道绝伦,稳稳压制执扇的先天高手。 农家先生挥舞一柄锄头,墨家先生则手持墨剑,带着三名书院弟子,同七杀和炼血的后天圆满战作一团。 两位先生平日里教书育人,不常搏杀,书院弟子亦是如此,未曾与魔门对垒过。 是以虽然以五对二,但是却被七杀和炼血的后天圆满迫成一个针锋相对的局面。 第213章 宗师境 最后的。 则是商墨怀与一名炼血先天对垒纠缠。 炼血先天高手的功力深厚,周身若隐若现仿佛有一道血河环绕。 血色气劲有吞噬气血,消弭真气的功效,故而商墨怀谨慎不敢与之接触。 只能以浩然之气紧守周身,以中正平和的浩然剑势,将对方拖入绵延不绝的持久战。 炼血先天高手的斗战经验丰富,自然瞬间洞悉商墨怀的打算。 儒家心法绵绵若存,用之不竭,最擅长消耗,但他可没时间一点一点磨下去。 周身血腥之意骤然爆发,血色气劲瞬间化作为一片血海将商墨怀完全笼罩。 商墨怀陷入劣势。 唐郁刚解决完一人,目光炯炯的扫向商墨怀的对手。 金刚不坏神功对魔门有着天然的克制。 体验时间将近,唐郁要抓紧时间收割一波! … 唐郁那一双饿狼一般的眸子投过来。 炼血先天高手顿时气机有感。 他心念一动,几乎是毫不犹豫,基于本能一般,身形骤然暴退。 快得甚至出现一道残影。 他刚才可是亲眼目睹七杀高手如何惨死的。 而且唐郁此刻金刚不坏,浑圆如一。 周身跃动的内劲,犹如深渊黑洞,若是真的硬碰硬,指不定是谁吸谁呢? 可以说,没有任何胜算。 炼血高手化为一道血影逃遁,速度极快,然而令他惊惧的是,唐郁比他更快! 唐郁的周身好似有一缕水波荡漾,瞬间出现六道残影,从四面八方俯冲而来。 让人眼花缭乱。 星芒刀气豁然而起,像是九天星河倒卷,涌向那一道飞快流淌的血河。 炼血高手心思通透。 他明白,唐郁此刻的战力无双,横扫先天,主要是得益于那强横的金身防御。 唐郁一直在以同归于尽的打法拼命,他有金身护体,别人可没有。 他挨上一拳一脚,一剑一刀,了不起是感觉疼痛,最多再吐点血。 但是对方若是挨上他一刀,那是妥妥的会死! 但这世界上没有绝对无敌的功法,如此强悍的护体真罡,必定消耗巨大。 事实上,炼血高手猜的也没错,金刚不坏神功虽然强悍,但是内力消耗极为恐怖。 唐郁以如今踏入先天的内力,全力运转之下也就能支撑一刻钟的时间。 不过好在场中敌人不少,他每杀一人就以北冥神功吸取对方内力以作补充。 虽然可能吸收补充还是赶不上他的内力消耗,但是也足以大大延长他的续战能力。 是以唐郁才能追着炼血高手穷追猛砍,丝毫看不出内力不济的样子。 事已至此,魔门败局已定。 炼血先天高手也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他现在想的是,如何逃出唐郁的围堵。 甚至是彻底逃离这一处战场。 然而, 唐郁的速度太快了。 几个呼吸已经追至他的身后。 一刀挥来,夜色蔓延,倒卷而起的漫天星河,闪烁着危险的气息。 他已然避无可避。 炼血高手怒喝一声,周身血河环绕,好似滔天洪水乍起,与灿若星辰的刀气轰然对撞。 血意与刀意,血色气劲与黑色刀芒。 两人好似化为一红一黑两股飓风,在林间狂飙,他们的周遭十丈更是成一股真空乱流。 所过之处,林木摧折。 令人无法靠近。 然而,强弱之分。 在交手数十招之后,逐渐显现。 唐郁凭借金身不坏,若非要害部分,就任由血色气劲轰在身上。 噬人气血,侵人神魂的魔功碰上唐郁,一下子失去作用。 而对方反而要闪避无处不在的刀气,此消彼长之下,身上逐渐多了密密麻麻的刀伤。 虽然不致命,但看着异常凄惨。 更令人惊悚的是,唐郁的出手速度越来越快,神情也愈发不耐。 好像是急赶着送他上路后,然后赶赴下一场屠杀。 如此下去,他会鲜血流干而死。 而且商墨怀此刻也施施然,迈步而来。 儒家浩然剑气,如流云飘散,形成某种中正平和的剑势,与唐郁前后夹击。 炼血高手顿时左支右绌。 砰的一声,唐郁刀意凝聚为一,与商墨怀配合,追身一刀斩下。 黑亮的刀光瞬间将汹涌的血河一分为二,出现一片真空,炼血高手怒目圆睁! 只能看到唐郁飞扑上来,漆黑的刀身,银亮的刀锋,直取他的头颅。 危机时刻,一声冷哼从天际传来! 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 先天之下的武者,瞬间觉得天地一暗,气血逆冲,全而后齐齐闷哼一声,受了内伤。 即便是先天之上的武者,在这一声冷哼之下,也不由得身形一滞。 鬼王,顾如厉! 再度出手! 所有人正道高手全都紧手心神,凝神戒备。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唐郁。 他依然一往无前,一心一意,要将眼前的炼血高手斩于刀下。 “找死!” 顾如厉的声音再度传来,仿佛在极远处,又好像近在咫尺。 刹那之间,一股雄浑真气横贯虚空。 人未至,强横的真气已然凭空出现在唐郁身前,瞬间化作一只凝结的巨掌。 向他探掌抓来。 那真气巨掌,漆黑而幽暗,散发着阴冷的九幽玄冥之气,带着一股霸道无比的压迫感。 唐郁抬眼而望。 只觉得整个天空好似被漆黑幽暗的巨掌覆盖,耳边则是传来阵阵恶鬼咆哮。 即便金刚不坏在身,但是那股雄浑的重压,已经压迫得他全身骨骼嘎吱作响。 这就是宗师境! 是系统未升级之前,都无法探查的境界,能够借助天地元气,千里遥击,移山倒海! 唐郁直觉,挡不住! 无论使出任何手段。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浮云。 但是,坐以待毙向来不是唐郁的风格,哪怕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我也要以我的刀,斩出一条生路! 唐郁眼眸如星,向着遮天蔽日的漆黑巨掌。 悍然挥刀! 这一刀,蓄势已久。 本为斩下炼血高手的头颅。 现在,要为他自己斩出一线生机。 黑亮的刀光乍起。 仿佛漫天星河,全部归于一刀之中。 极致的刀意凝于刀锋。 以一往无前的决心,无物不破的信念。 一刀斩去! 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唐郁耳边: “去吧,我助你一臂之力。” 唐郁眼中亮起一抹光。 第214章 鬼王 一抹白光在漆黑幽暗的巨掌之中绽放。 这白光映照在唐郁的眼中,并不刺目,反而像是黎明的晨曦,温和而充满希望。 九幽玄冥之气与晨曦之光倏一触碰,好似冰雪遇到炽热的阳光一般,竟有消融瓦解的趋势。 唐郁黑亮而凌厉的刀光紧随其后。 哗的一下! 被白光削弱的漆黑巨掌中间,直接被唐郁一刀劈出一片真空。 唐郁身形一闪,从巨掌之间飞掠而过。 炼血高手的眼神瞬间惊愕,他万万没想到唐郁竟能突破宗师的真气封锁! 仓促之下,又怎来得及反应。 他只看到一捧刀光如夜色蔓延,在瞳孔之中不断放大,骤然占据他的全部视野。 继而便是视野一阵天旋地转。 彻底陷入了黑暗。 咚,一颗脑袋掉在地上,滚到一边。 “快退。” 唐郁耳边忽然传来李谨言的提醒。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无形真气已经聚拢将他的身形瞬间拉了回来。 也就在唐郁退开的刹那。 一道直径数丈的幽暗真气能量,从唐郁刚刚站立的地点,凭空冲天而起、 像是从九幽地狱里升腾而出的火焰,上接九霄,流动着危险的暗光。 轰隆隆,疾风呼啸,摧枯拉朽! 唐郁刚刚站立那片空地,瞬间被黑色真气洞穿侵蚀十几丈之深。 而那刚刚被唐郁杀死的炼血高手,他的尸体也被强横的真气光柱化为齑粉! 唐郁神情恍惚。 如此恐怖,灭绝万物的一击。 真的还是人类的范畴? 即便凭借他金刚不坏的肉身,恐怕也扛不住如此磅礴而持久的能量。 唐郁被拉了回来,轻飘飘地落在一道青衫身影的旁边,正是李谨言。 而那幽暗的黑色真气能量在持续了将近一分钟之久,才缓缓消散。 露出一个身穿暗色与深红交织的锦袍,面容苍白而阴郁的中年男子。 他面上无须,面庞窄细,并不方正,但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极强的威严。 鬼王,顾如厉。 终于出现了! … 所有剩下的魔门高手,全都退至了顾如厉的身后,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儿伤。 李谨言与其分庭而立,身后站着唐郁、王守一、陆离、商墨怀等一众锦城的高手。 一颗脑袋滚落在顾如厉和李谨言的中间。 是那名被唐郁一刀斩首,身体又被顾如厉真气催发成为灰烬的炼血高手。 他的头颅此刻落在两方中间。 透着些许讽刺。 顾如厉想要救人,最后反倒自己亲手让他落得个尸骨无存。 两方的气氛凝重,犹如暴雨欲来,以顾如厉和李谨言为首,两股神念于无形中交锋。 势均力敌,相持不下! 顾如厉语气淡漠,却透着一丝讥讽: “李谨言,你修为没有落下,心思倒是越发深沉,不仅提前在清微山下拦住我。 而且凭借山上的这些土鸡瓦狗,竟然将我门人谋划至此。” 被称作“土鸡瓦狗”的唐郁,挑了挑眉毛,这顾如厉还真是嘴硬。 李谨言微微一笑:“顾兄率众光临锦城,我怎能不盛情款待呢?” 顾如厉平淡地说道: “这一次,我认栽…” “但你若想留下我们,也要付出代价。” 魔门虽然身处劣势,但若是拼命,锦城一方也必定会死伤惨重。 这也是顾如厉的底气,他赌李谨言不会要强行将魔门所有人留下。 事实上,李谨言也确实如此。 锦城高手为各方势力汇聚,心思不一。 若是势强,自然能合力御敌,若是要拼命,那他们反而要掂量掂量。 “这是自然,顾兄留下的礼物,已经足够丰厚,请自便。” 顾如厉冷哼一声,算是和李谨言达成了一致。 忽然,唐郁感到一股寒芒紧紧盯着自己。 顾如厉的目光有若实质,有一种九幽黄泉的凄冷,让人灵魂几欲冻结。 不过应对精神威压,唐郁已经轻车熟路,一声刀鸣于精神之间响起。 刀意显现。 将顾如厉的神念威压隔绝。 顾如厉缓缓说道: “是个大才。” “可惜不能为我魔门所用。” 唐郁无所谓地笑了笑,没有应答。 顾如厉本就没指望唐郁回应,继续自顾自地陈述: “圣女所言,若是此次没办法擒下你,就将你的出身和传承在此公布,天下人共逐之。” “当然,不管其他江湖人怎么想, 魔门还是不会放弃你。 毕竟你所有的,原本就是属于魔门的东西。” 顾如厉对着唐郁一通没头没尾的话语,说的在场的锦城高手全都微微一愣,不明就里。 唐郁心中却微微一沉。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顾如厉接下来的话,让在场的除李谨言、王守一几人以外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唐郁,本是唐门唐青羽之子。当年唐青羽与魔尊沈天私交,被唐门惩戒,自戮而亡,以致使其流落川蜀,至今未回归唐门。 唐郁于川北声名显露,以川北七狼之名,剿匪灭贼,行侠义之举,甚至与禅院法真联手,令我门人一死两伤。 最令人惊骇的是,唐郁如此年轻,已然是后天圆满…” 顾如厉微微一顿: “不,已然是先天高手。一年多的时间,从江湖一流至先天,如此速度和天赋,即便是各宗门的天骄,也是远远不及。 “各位可知道原因?” 锦城的所来的高手,虽然没有回应顾如厉,但是对于唐郁这位如流星般崛起的妖孽。 亦是充满了好奇,此刻全都竖起了耳朵。 “因为,他身怀我魔门至宝,也是魔尊沈天的传承,魔道天书!” 众人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魔尊已经失踪二十年。” 有人不由地惊呼。 即便是王守一、陆离也是侧目骇然。 他们一直以为唐郁的传承,得自唐青羽留下的唐门秘典,却没想到竟是魔尊沈天的天书。 顾如厉淡淡地解释道: “魔尊与唐青羽私交甚好,魔尊失踪后,他传承的魔道天书也不知所踪。 极有可能是交于唐青羽保管,只是唐青羽当年回唐门受过,又不想将天书交出,害怕辜负魔尊所托,便将其留给妻儿。 唐郁也正是依靠魔道天书中的数门功法,境界突飞猛进,今日诸位所见的绝顶护体绝学。恐怕又是从魔道天书中领悟的绝学。” 第215章 举世皆敌 顾如厉望了望锦城一方,众人面面相觑,但是眼眸中赫然已出现了一丝不明的意味。 一道道目光落在唐郁的身上,眼神里隐藏着某种热切的渴望。 那可是魔尊的天书! 据传魔尊就是因为天书才能横压当世,当年若不是正道以唐青羽为要挟,魔尊又怎会乖乖就范,落入易水之围的陷阱里。 即使这样,魔尊仍然能以一敌七,力杠当世七名正道魁首,最后虽然其人失踪不见。 但是正道诸位魁首对于那一战是三缄其口,却从未表示过魔尊是死亡或是逃离。 是以才有江湖人谣传,魔尊当时在易水之畔并未落败,而是当场破碎虚空而去。 破碎虚空,那可是所有武者的终极追求,谁能不心动? 气氛有些微妙,镇抚司的密探,卢家的客卿与护卫,锦城的众位高手面面相觑。 都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来,有的人甚至开始交头接耳,小声低语。 王观不动声色地凑近到王岳身边,低声问道:“爹,现在这情况…” “心神莫乱,听从李院长安排。”王岳身居要位,一眼就看出其中门门道道。 即便想要谋夺天书,那也是在却敌之后,若是魔门当前,锦城自己内部开始内斗。 那要退走的可就不一定是魔门了。 这时,李谨言温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既是一种劝导,也是一种警示。 “天书也不过是世间诸多绝学的一种,魔尊强横无敌,是因为他是魔尊,而不是因为他掌握天书。 武功绝学只能将人带到相对高的起点,而不是把人带入绝对高度的终点。诸位莫要被其蛊惑。” 顾如厉闻言,苍白而阴郁的脸上不由地露出一抹轻笑: “我只是在陈述一种事实,若这也叫蛊惑,那只不过人心贪婪的真实反映罢了。” 唐郁耸了耸肩,面容含笑: “事实就是,我从未有过什么魔道天书,魔门诸位若是来找我麻烦…” 唐郁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我自当奉陪到底。” 王守一、陆离和苏北与唐郁相处时间最近,他们明显觉察到唐郁语气中的一抹兴奋。 顾如厉摆了摆手: “那是以后的事了,你毕竟是唐青羽之后,又身怀魔道天书,与魔门的关系不是无法缓和。 若是哪一天正道不容你,看在魔尊的面子上,魔门或许还会为你敞开大门。” 顾如厉嗪着一抹阴恻恻的笑容,给唐郁下套,将他与魔门又牵扯在一起。 在场的锦城高手众多,其中一半以上都不与唐郁相识,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若是唐郁与魔门有染,他们自可以打着除魔卫道的大旗,堂而皇之的对唐郁出手。 而且唐郁自出道以来,杀戮随身,刀下亡魂,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了。 若不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如此嗜杀成性之人,早就被正道人士盯上了。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唐郁不仅是唐青羽之后,又身怀魔道天书,更毋论还涉嫌杀害卢家嫡子及数十名护卫。 若不是王守一和陆离作保,镇抚司其他密探也不可能参与围剿此次行动。 只是唐郁身怀魔道天书之事宣扬出去,朝廷也势必不会放过追缉唐郁。 届时江湖,朝廷蜂拥而至,李谨言就算有心,恐怕也难保唐郁周全。 唐郁含笑望着惊疑不定的众人,无奈… 他的刀上可是沾满了魔门高手的鲜血,他不信对方还可以心无芥蒂的接纳自己。 顾如厉只不过是在用话语恶心他罢了,顺便给锦城众人提供一些散播谣言的素材。 “嘿,鬼王信口胡言…” “刚刚这里有一半的魔门高手,可都是亡于我的刀下,若这都能让我归入魔门。 这难道就是放下屠刀,回头是岸?若真是这样我看魔门不如归入佛门好了。 正好我与禅院法真相识,可以帮你在禅院留一间位子不错的禅房。” 顾如厉微微冷笑一声: “牙尖嘴利,今日便到这里吧。” “我们日后还会再见的。” 顾如厉转身离去,带着一众负伤的魔门残兵。 唐郁硬生生将顾如厉噎得拂袖而去,心情顿时舒畅不少。 不过他心中也知道,在场的诸位恐怕早已经将顾如厉的话听进心里了。 人就是这样,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从今往后,无论是朝廷还是书院,都不在是他的靠山,只能靠自己。 全江湖的人恐怕都会对他充满了兴趣,或者说是对那所谓的魔道天书充满兴趣。 唐郁今后,举世皆敌! … 遥远的清微山脚。 一袭金色长裙的夕瑶坐在一条清溪边,一双白皙的赤足,轻轻拍打着水花。 搅碎了溪水中的漫天星河。 夕瑶绝美诱惑的面庞含笑,望着已经归复平静的清微山,喃喃自语: “唐郁,我们还会再见的…” … 李谨言目送顾如厉等人离开,轻轻叹息一声,今日本算是大获全胜。 却没想到对方临走之际,来了一个釜底抽薪。 王守一站出来向在场众人拱手:“今日有劳大伙儿相助除魔。” “镇抚司之后会向朝廷申请嘉奖,必不会忘记诸位今日的仗举。” 明面上感谢,实际上却是下了逐客令。 陆离吩咐镇抚司密探,会同书院各位先生弟子先一步回转锦城。 王岳带着王观走到唐郁身边,他的声音浑厚,却带有一种亲和力: “唐郁贤侄,以后的路不好走了呀。” 唐郁微微一笑,看着眼前国字脸的中年大叔,两人至此也不过是第二面。 第一次,唐郁是镇抚司的密探,川阳书院门生,是朝廷和正道的天之骄子。 第二次,唐郁成了残杀百姓的要犯,甚至还怀有魔门至宝。 “世伯对所谓的魔道天书,不感兴趣?” “就不怕我将来入魔,投入魔门麾下?” 王岳爽朗大笑,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小短胡子:“说不敢兴趣,那是假的。” “不过李院长所言极是,武道在人,不在书,我可没妄想一部天书就能让人登临天人。” “我反而更看好你,你的天资妖孽,如此年纪已经踏入先天,未来踏足天人,亦是指日可待。” 王岳说完瞧了瞧周围四散众人,凑近了唐郁,压低声音,悄咪咪问道: “跟世伯我透个底儿,天书真没在你身上?” 第216章 绝顶 唐郁闻言会心一笑两手一摊,耸耸肩: “真没。” “若是我以后真拿到了魔道天书, 必定拿来给世伯一观。” 王岳哈哈大笑,拍了拍唐郁的肩膀: “有心了。” “以后没了镇抚司这棵大树,行事更要谨慎一些,与人结交也要多留意。” 王岳就像一个长辈,叮嘱了许多,唐郁只是含笑连连点头。 “观儿,我们也走吧。” 王岳说罢,就招呼王观离开。 王守一、陆离和李谨言都还在旁边等着。 该说的,都说了。 该走的,也就别赖着不走。 王观朝着唐郁挥了挥手,朗声喊道: “郁哥,山水有相逢,以后我们江湖再见!” 唐郁笑着向王观和王岳父子挥手道别: “再见。” … 送走了王岳和王观。 陆离忍不住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朝廷对唐郁的缉拿还没有撤掉,再加上他的身世和身怀魔道天书的消息。 陆离自问如果不是和你唐郁熟识,高低也要先把人抓回来审问几遍。 因此不难想象,一旦唐郁出了川蜀,必定会遭到其他各州各地的镇抚司的通缉。 此外,相信要不了多久,今日顾如厉透出的消息,必将传遍大江南北,九州天下。 失去了朝廷庇护,唐郁的处境将愈发艰难。 唐郁嘿然一笑: “老陆啊,我们现在可是立场对立,我要是告诉你我打算去哪儿… 你转头带人去抄我老家怎么办?” 陆离瞪大双眼,怒斥道: “我是那样的人?” 唐郁嘿嘿笑着,不说话。 只有陆离在生闷气。 王守一瞥了一眼怒气上头的陆离,淡淡说道:“阿郁在逗你呢…” 他转向唐郁,语气依然是像是木头一样: “警惕性不错,以后在外不要漏了自己的行踪,即使是对亲近的人也一样。” 王守一将一个鼓鼓囊囊的丝囊抛了过来,唐郁伸手一把抓住,掂量了一下: “银子?” “你犯事之后,我第一时间将你的功勋全都兑成了银子… “…你出门在外,以后用银子的地方不少,又没了固定的收入来源,省着点儿花。” 唐郁眼睛一亮: “还是老王你想的周全!” 王守一将一封信从怀中拿了出来,递给唐郁:“这是圆宁写给你的。 他伤势还未好,这次没办法前来。 但他料想你应该不会回镇抚司了,就让我把这份信留给你,算是道别。” 唐郁微微一愣,继而笑道:“让他好好养伤,我有时间会回来看你们的。” 他拍了拍陆离的肩膀,终于将他的气拍顺了,糙汉子说不出什么肉麻的话。 只是狠狠抱了一下唐郁,然后锤了两下他的胸口。 言至于此,该道别的也道别了。 李谨言走上前来,乐呵呵地说道: “看来你们在镇抚司相处的不错。” 唐郁微微颔首,躬身行礼。 “多谢李院长仗义出手,不然鬼王顾如厉一来,还真没人能抗下来。” 李谨言摆了摆手: “不必见外,我们都是老对手了,毕竟你身怀魔道天书,他们出动宗师境的高手也不足为奇。” 唐郁无奈道: “这个我真没有。” 李谨言嘴角含笑:“你有没有不重要,现在江湖上的人,他们都认为你有。 所以你要打起精神,魔道天书的诱惑力,可能比你想象中还要大。 尤其是那些在先天,宗师之境积年累月不得突破的老家伙们,一定会对魔道天书感兴趣。” 唐郁好奇地问道: “敢问先生,小子如今踏入先天,那这先天之上,又有哪些境界?” 像您和鬼王这样的宗师境,还有比宗师境更高的武者,九州天下之中还有多少?” 李谨言负手而立,侃侃而谈: “同后天一样,先天修成至圆满,即为先天圆满,突破先天,即可称之为宗师。 宗师境修至进无可进之时,即为踏入天人做最后的准备,这一步就难倒九成九的天骄奇才。 宗师之上,是谓天人合一,亦称作天人之境,正道大宗的诸位掌门,魁首多在此列。 据传魔尊所达到的境界更高,但是其过于玄妙,除了魔尊之外,恐怕无人能够描述。 至于传说中的破碎虚空,古往今来数千年,相传破碎虚空也不过寥寥数人。 儒家圣人,佛道之祖,魔道之尊等等,无不是开创道统,开宗立派的经天纬地之才。 近两百年之间,更是未曾听说有破碎虚空之人,魔尊的失踪,我料想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李谨言顿了顿,沉吟片刻,像是在估量如何回答下一个问题: “九州天下之大,宗门林立,先天境界之上的高手数量几何,我自是不敢妄言。” “但是若说魔门之中,如鬼王这等绝顶高手,距离天人之境其实已经很接近。 若是顾如厉当时真要同我以命相博,我的输面,会更大一些…” 李谨言坦言,其实也是在给唐郁打预防针,让他估量未来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对手。 “魔门之中的绝顶高手,大致可以总结为一尊一后,四魔,四妖,七邪。 一尊一后,就是魔尊,阴后,他们二人并非夫妻,却是魔门共同的掌权人。 魔尊失踪后,阴后则退居幕后,任由魔门四分五裂,行踪不详。 四魔,天魔,业魔、魅魔和死魔。 自从魔尊失踪后,这四人也很少露面。 最近一次是在十年前,天魔在南海之滨显露过踪迹,说是在寻找魔尊的下落。 四妖,血妖、杀妖、魂妖和战妖,他们现在是魔门主要活跃的对象。 分别统领魔门分裂后的四大支脉,炼血、七杀、夺魂、烈山。 四大支是相互独立的宗门,但在重要事情上,总能看到一起活动的身影。 比如在川北针对法真的行动,又或者是这次针对你的围杀。 魔门的四大支脉也是正道大宗重点关注和铲除的对象。其中的血妖,曾在数年前屠戮村庄之时,被剑圣林庄撞破。 两人交手之后,血妖不敌负伤离去,但是剑圣的剑气残留,令他倍受折磨,也已经很久没有现身过了。” 第217章 别时易,再聚难 “最后的则是七邪,七邪是魔道众邪修推举出的七名修为精深,特立独行的魔道散修。 鬼王正是属于七邪之列,虽然七邪的人选经常变换,但是有几个要特别注意。 鬼王、幻神、妖道、花贼,这四人被推为七邪之列,近二十年未曾变动。 他们实力强横,与四妖一样,全是在宗师之境盘桓多年,未来可能破入天人的强者。 一般的宗师境,对于他们来说,亦是弹指可灭。” 李谨言看到唐郁目光怔怔,呆立在原地,只当他是心中担忧,便继续补充道: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阴后和四魔虽然是踏入天人境界,但是早已失踪,久未露面。 你最有可能遇到的,其实就是四妖及其支脉宗门的魔修,或者是七邪里的一些人。 所以遇上的话,不要犹豫,直接跑。” 说到最后一句。 李谨言的态度变得郑重其事,语气都不由地严肃了几分。 唐郁望向李谨言,眼中闪过一丝豪光,语气隐隐带着兴奋之意: “那正道大宗呢?还有当今与魔尊齐名的剑圣,又是何等境界?” 李谨言听着唐郁那兴奋的语气,才发现自己对于他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多虑了。 “正道宗门繁多,我便只说一说当年与魔尊抗衡的七位天人大宗师吧。 上京有两位,一儒一法,法家苏荀,儒家徐子穆,都是当世大家。 道家有两位,纯阳宫的梅正一,龙虎山的张宁安。 佛家有两位,佛心禅院的觉明禅师,灵隐寺的道隐和尚。 还有一位则是出自剑宗,江湖称作剑皇,李景心。 除此之外,应当还有一些隐世不出的天人高手当时并未参与围剿魔尊。 据我所知,唐门有一位老太太主持大局,近三十年未出手,很可能就是天人之境。” 唐郁眉头一挑,这些人他都曾在镇抚司的卷宗上翻到过,都是正道大宗的掌门或是魁首。 如今听李谨言徐徐道来,更有一种真切的实感,忽然他又听李谨言补充道。 “剑圣,不在上述之列,事实上他是在魔尊消失数年之后,才陡然崛起的天才。 他的师承不详,据说只是偶然得到一部剑宗的入门剑谱,靠着自学自悟,短短十年间如彗星般崛起。 辗转九州天下,荡涤群魔,无一败绩,即便当时如日中天的血妖都被剑圣重创。 为求剑道之极致,剑圣曾前往剑宗,向剑皇李景心问剑,当时问剑结果不甚了解。 只是自那之后,剑皇宣布闭关不出,参悟剑道,世人自然觉得剑圣已然后来居上,更胜一筹。 他的境界,必然是已经踏入天人之境,但有没有达到魔尊当年的境界,则是不得而知。” 唐郁心头一突,不由暗呼:“好家伙。” 剑圣的经历,妥妥的是位面之子。 李谨言淡然一笑: “确实惊人,在剑圣林庄面前,天下谁又敢称自己是天才,九华山剑评林庄乃是,皓月当空,群星黯淡。 抛开魔尊失踪不谈,近百年来,确实无人能及得上他的风采。 魔尊是战力强悍,剑圣则是天资卓绝,是以世人皆称魔尊、剑圣并列当世绝顶。” 唐郁轻呼一声,九州天下的精彩,更在他的想象之上。 他恭敬向李谨言行礼致谢: “多谢李院长指点,近一年来承蒙您的照拂,我在书院之中学到了许多。” 一股无形的真气将唐郁托起,李谨言的声音温和而带着惋惜: “不必客气,若非你血脉在唐门,身上已有传承,我是真的想收你为弟子。” “未来天大地大,自是任你遨游,但我最后还有一句话…” 李谨言拍了拍唐郁的肩膀: “四十年来,多少天骄如流星般崛起,又匆匆陨落,记住,只有活下来的,才叫做天骄。” 唐郁微笑颔首。 李谨言摆摆手道别,一步踏出,人已经消失远去,神仙手段,不可揣度。 李谨言走后,王守一和陆离向唐郁、苏北道了一声珍重也走了。 唐郁打开圆宁留给他的信笺: "唐郁施主,见字如晤……” 唐郁一字一句读着,圆将他们从第一次见面,一直写到了点苍派劫狱。 更将追捕归案,随军剿匪,还有镇抚司日常都事无巨细的写下来。 很多生活的细节,连唐郁都忘了,但是圆宁都记得,他不光记得,而且还写日记。 是个情绪敏锐,多愁善感的人。 若非这样,也不能为了报仇,在金刚宗坚持苦修那么多年。 信的最后,圆宁叮嘱: “…杀戮是罪,因果缠身,望唐施主勿忘本心,回头是岸,早日脱离苦海。 后附在下抄录的心经一篇,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多多诵读,有助于消弭杀念。” 信封里确实还有一叠纸,唐郁打开一看,密密麻麻,一笔一划,均是齐整的小楷。 唐郁试着念了一下:“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般若波罗蜜,多时…” 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关键是圆宁这家伙抄录的时候,又不加标点符号,故而唐郁念得磕磕巴巴。 念了两三行,唐郁当即选择放弃。 将信和心经叠放好,收回信封里,然后放在衣襟之内,当做纪念品好了。 皓月当空。 明亮的月光映衬得漫天星辉都显得黯淡。 唐郁从破旧的马车旁拎出来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正是卢羡鱼,他差点忘了这个罪魁祸首。 魔门走时,没有搭理他, 镇抚司走时,也将他忽视。 卢羡鱼,已经成为一个弃子,他的春秋大梦,也在此时轰然破碎。 唐郁一股真气输入其体内。 卢羡鱼受到内力刺激,幽幽转醒,寂静的环境里,只有唐郁笑眯眯地看着他。 卢羡鱼大惊失色:“唐…” 噗! 一抹刀光划过,鲜血如飞雪飘零。 “我要上路了,你也上路吧… 别让卢星天久等了。” 山林之间,一阵马蹄渐渐远去,只剩下一地血腥残尸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卢羡鱼眼睛圆睁,望着远方消失的两个身影,终是难以瞑目。 … “苏北姐,我们去哪儿?” 唐郁心情舒畅,笑眯眯。 “你说。” 唐郁抬眼望着星空,伸了个懒腰。 “去唐门!” 苏北眼眸微微一颤,不再多说,一骑当先,在前方带路。 星辉照耀的平野下,两人两马绝尘而去。 只留下隐隐传来的歌声: 少年游,少年游, 纵马平野阔,锋刃映江流。 一舒平生志,豪情冲玉楼。 血海不足惧,仗剑扫清秋。 千里唯一诺,侠义心中留。 也曾多情买醉入青楼, 也曾鱼龙歌舞夜不休。 也曾簪花画眉佳人首, 也曾望月一叹异乡愁。 别时只道寻常事,天涯望尽人难回。 曾经沧海转桑田,千山暮雪无觅处。 折不完,灞桥长亭三春柳, 道不尽,西出阳关故人一杯酒。 红颜易逝花渐落,时人已是青丝变白首。 罢!罢!罢! 江湖风云几时休,槛外长江空自流。 谈不完江湖事,道不完仁者愁。 纵使重来簪花画眉头,却也不是, 少年游。 (此歌并非原创,参考化用远古时期的一本小说《网游之名动江湖》) 第218章 领悟 大战之后,自当歌舞升平也。 唐郁心情很好。 苏北不明所以。 好像唐郁每次大开杀戒之后,心情都会很好,双目呆滞地看着前方傻乐。 苏北不知道的是,唐郁眼前的系统面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宿主】:唐郁 【武学】: 刀法:拔刀术 心法:北冥神功,武当心法 身法:凤舞,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七层) 拳脚:灵犀一指,罗汉拳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绝学: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先天之境 【因果点】:8702 大丰收! 两个先天武者,四个江湖一流到后天圆满,唐郁只管手起刀落,因果点自会到来。 8000多因果点,足够他系统抽取八次武侠人物的体验机会。 亦或者,可以运用踏入先天之境后,系统升级的新功能。 即,附加花费4000因果点,定向选择领悟体验人物的武学。 唐郁在刚刚的大战之中已经使用了体验机会,选择体验《天下第一》里的成是非。 体验结束后,系统奖励了他1%的内功修为,并且随机到一门昆仑烈火掌的绝学。 现在他则可以选择追加4000因果点,重新定向选择想要领悟的绝学,或者选择奖励10%的内功修为。 昆仑烈火掌,虽然还不错。 但唐郁现在已失去了镇抚司和川阳书院作为靠山,按照李谨言所说。 魔道天书在自己身上的消息一旦流传江湖,不知道有多少魔道的老妖怪会蠢蠢欲动。 而且正道之中,也不见得都是像李谨言这种光明正大,仁心仁义的武林前辈。 恐怕也会有不少人会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帜,实质上想要打魔道天书的主意。 更不用说,魔门的妖后,四魔,四妖,七邪异,这些绝顶高手如一片阴云一般。 笼罩在唐郁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所以他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每一个因果点数,他都不能浪费,所以他毫不犹豫选择再花费4000因果点。 而金刚不坏神功的威力,有目共睹,每一个死在唐郁刀下的魔门高手,都不会说不好。 “系统,我选择附加4000因果点,定向选择领悟成是非的金刚不坏神功。” 系统反应很快: “叮,消耗4000因果点,已经为宿主重新定向领悟,金刚不坏神功。” 关于金刚不坏神功的心法口诀,运转法门,以及成是非关于武学的记忆和经验,全都化为一道精神烙印,融入唐郁的脑海。 唐郁轻舒一口气,金刚不坏神功,掌握! 这一门奇功,听起来像是外功,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内功绝学。 以意念调动全身的真气,运转周身气血配合,按照独特运功路线。 将精气神凝为一体,在体表构筑一层灿金色的护体真罡,无坚不摧、万毒不侵、至刚不坏。 天下间除了远远超过自身功力的高手,凭借增幅力量和金刚不坏的特性,唐郁基本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世间护体功法千万,虽然都是同源真气,但是在真气和气血运用技巧不同,构筑出外罡结构不同,所呈现的效果就会不一样。 好比是金刚石和石墨的本质都是碳元素,两者的物理结构不同,就会导致一个坚硬无比,一个一掰就折。 金刚不坏神功的唯一缺点,就是内力消耗太过庞大,毕竟要维持金刚不坏之身,就必须源源不断地输出真气供给。 这还是在踏入先天之境,内外贯通,唐郁能够源源不断从天地汲取元气的前提下。 若是在后天境界领悟这门功法,唐郁很可能都没办法完整的运用出来。 当然,这个缺点也不算是缺点,随着对于先天境界的领悟加深,武者与自然关系更加融合。 对于天地元气的吸收和调用将越来越如臂指使,真气补充将会逐渐赶上消耗。 鬼王顾如厉能够远隔着十余里,调动天地元气遥击唐郁,就是这个道理。 相传真正踏入天人合一之境后,内外周天彻底融为一体,整个天地就是武者的气海雪山。 天地元气随心而动,不再有内外之分别,那种境界,御空而行,移山倒海都不再是虚妄。 而且唐郁还有一个想法。 他的周身散发着灿金色光芒,澎湃的力量将空气震荡出阵阵低鸣。 苏北已经见怪不怪: “新领悟的?” 唐郁微微一愣: “对。” 苏北心中都已经认定他身怀魔道天书了,不然这一门又一门,层出不穷的绝学。 真的很难解释。 唐郁心意缓缓调动周身的护体金光,让其集中在手臂,只留下手臂被金芒包裹。 果然不出唐郁所料,金刚不坏神功,并非只能运用于全身,亦能够运用于局部。 这样能够大大降低真气消耗,极大增强续航续战能力。 心满意足。 周身磅礴的气劲瞬间归于体内,不见丝毫痕迹,唐郁又成了一个驾马行游的少年郎。 远方地平线出现一抹鱼肚白。 天光微亮。 一夜过去。 这一夜好像很久,又好像很快。 一夜之后,江湖震荡! … 唐郁是唐青羽之后… 唐青羽与魔尊私交结拜… 魔尊将天书托付给唐青羽,而天书如今在唐郁的手上… 一切关于唐郁的消息… 不管是真的,假的,全都流到江湖之中。 一传十,十传百,过不了多久,天下皆知。 风云变幻,暗流涌动, 九州之中,不知道多少人涌向了川蜀; 川蜀之中,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涌向了锦城。 所有人的目光都将投向唐郁。 审视的,怀疑的,贪婪的,仇恨的… 唐郁明白。 他早在凤栖馆与夕瑶对谈之时,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 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做出选择。 因为他早已在这半年内,多次感受到镇抚司和正道身份给他带来的某种束缚。 让他行事有了顾忌,念头不通达,亦无法贯彻自己的心中所想。 唐郁明白,你得到一些东西,总会相应地失去一些东西。 他得到了朝廷的庇护,也相应的失去了顺意而为的自由。 如今,他领悟了易容术,又踏入了先天之境,保命的手段已经充裕。 正好借此机会,彻底斩断拘束。 从此天地高远,任尔东西。 朝廷的约束,唐了结了。 唐郁望着前方策马的俊秀身影。 接下来,就是原身血脉上的因果。 第219章 无间林,忘情海 不管外界风云变幻,唐郁跟着苏北一头扎进了深山,彻底消失在江湖视野之外。 去唐门。 一是为了搞清楚,他那便宜老爹当初究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二是为了送苏北回家,这也是他当初对唐青仁的许诺。 毕竟现在天下目光汇聚在他身上,苏北再跟着他实在太危险。 而且她随时可能成为被用来威胁唐郁就范的破绽。 所以,至少回归唐门之中,可以保证苏北的安全。 … 群山苍莽雄浑,如蜿蜒盘旋的虬龙,匍匐大地,绵延万里。 唐郁和苏北就走在这样一片深山老林之中。 唐郁望着周遭昏暗的环境,高大的树木繁盛茂密,遮蔽日月。 因为常年缺乏阳光照射,整个山林间异常的阴冷潮湿,更时不时有瘴气弥漫。 这种地方。 野兽橫行,人迹渺渺,可以说是与世隔绝。 “唐门怎么会选在这里开宗立派?” 唐郁疑惑。 在唐郁的印象里。 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宗门大派之所在,自当恢宏大气,气象万千。 而非深藏在这毒瘴弥漫的群山万壑。 苏北解释道: “唐门是做刺客生意的。 既不属于正道,也不算魔道,只是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刺客组织。 理论上只要付得起委托,无论正道还是邪道,朝廷还是江湖。 任何生意,唐门都是来者不拒。 这也导致了唐门的仇家遍布正邪两道,所以才要选择隐秘的地方,深藏根基。 烟雨楼同样也是如此,烟雨楼除了遍布九州的一十三座分支阁楼外。 真正的总舵,也是不为人知,甚至烟雨楼真正的创始人,他的身份都是个谜团。” 唐郁恍然。 他被唐青羽的事情绕进去了,差点儿忘了唐门做的事情也是不干不净的。 “既然如此,我那个便宜老爹和魔尊结交,又怎么会被冠以大逆不道之名? 唐门,听起来本就是黑白通吃的呵。” 苏北叹息一声: “那时候天下大乱,魔门正值春秋鼎盛,魔尊更是独霸天下,无人可制衡。 正道各家名门大宗,联合九州天下所有可联络的势力,方才堪堪与魔门僵持不下。 那个时候,不管你做的什么生意,拜的哪一路神,走的是哪一条道, 都必须要在魔门和正道里选边站,隔岸观火的中立势力往往都是先死的那个。 只是老太爷和老太太,选择了站在正道一方,所以你的父亲必然会被严惩。” 唐郁点点头: “我明白,就是投名状罢了。” 苏北轻叹一声: “正道与魔门的对峙绵延数十年,其间,你死我活,尸横遍野。 正道各宗全都打得人丁凋敝,青黄不接,整整一代人,几乎都葬送在了那个时代。” 唐郁微微一愣,那时候的正魔之争,好像比他想象中更加惨烈。 … 在层林密布的山中,唐郁两人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 走在前方的苏北突然一顿,语气认真道:“我们要进入宗门地界了,跟紧我。” “外围有护山阵法,暗含奇门遁甲之变化,若是无人引路,是没办法穿过无间林的。” 唐郁闻言望向前方。 仔细看去,前方的一片密林虽然同样的高大参天,枝叶茂密。 但是给人的感觉却略微不同。与他们所处的这一边,有一种隐约分明的界限。 一块石碑矗立,上面刀劈斧凿三个大字。 无间林? 坠入无间者,苦无间,身无间,形无间,时无间,生生世世,万劫不复… 苏北一马当先走在前,唐郁从善如流,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进入无间林。 唐郁瞬间感觉到些许不同。 无间林之中的林木种类、生长形态和间距,明显有人为干预的痕迹。 目之所及的任何一个方向,所看到的林木分布的画面,几乎相差无几。 再加上茂密的树叶遮蔽阳光,使得整个林间昏暗阴冷,很难通过太阳辨别方向。 林间还氤氲着一股淡淡的白色雾气。 苏北说这种雾气是林木自生,除了遮蔽视线,还有轻微的致幻效果。 如此多重因素叠加。 若是寻常人或后天武者闯入无间林,只能是一直困在无间林里打转,再难脱离。 唐郁心中暗呼厉害,紧紧跟着苏北,时而往前,时而向左,时而往右,时而甚至向后。 甚至有时候就像在原地踱步。 无间林只有一条生路,只有每一步都踏在生门之上,才能走出这一片无穷无尽的密林。 从踏入无间林的那一刻,唐郁就开始在心中暗自记忆。 苏北的步幅和频率,每次行进几步,什么时候转弯,转弯的方向和角度。 力求将所有的细节都记在脑海,他习惯给自己留个后路。 永远不要把身家性命寄托在对别人的期望上,这是唐郁的行为准则。 行走在昏暗无光的密林,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唐郁踏出无间林的一刹那。 一条璀璨星河横亘在夜空,明月掩映在一朵乌云之后,散发着幽幽的银辉。 一股猛烈的山风迎面吹来,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吹得人神清气爽,也吹走在无间林内,瑀瑀而行的恍惚和单调。 无间林的尽头,是一片万丈高崖。 唐郁两人就站在山崖边。 眼前。 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云海。 山崖旁边同样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 “忘情海。” 流云若海,过海忘情。 “看起来好像没有路了。” 唐郁将手掌放在额头作瞭望状,前方云海翻腾,再加上夜色漆黑。 仿佛是延伸向无尽的宇宙苍穹,看不到尽头。 “我们要去那边。” 苏北一指山崖对面,无尽的云海深处。 “怎么过去?” 苏北指了指斜前方,一道由巨大铁链构成的铁索桥,若隐若现隐藏在云海之间。 山风呼啸,铁索摇摇晃晃,很难令人相信,这是一座桥。 唐郁眼神微微一眯:“你老实和我说,这山崖下面,是不是已经堆满了唐门弟子的尸骨?” 苏北莞尔:“唐门弟子,若是轻功修炼不到家,是不允许独自穿过忘情海的。” “不过此处是天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崖下面倒是有一些意图闯山之人的尸骨。” “走吧。” 苏北轻轻一跃,稳稳站在铁索之上,不疾不徐,闲庭信步一般,消失在云海之中。 唐郁也不耽搁时间,足尖轻点,整个人瞬间滑出山崖,没入云海。 唐郁轻飘飘地飞掠出十几丈的距离,然后才缓缓落在铁索上。 一步一步。 两人走在流云飘渺之间,宛若月中仙人。 定格为一副绝美画卷。 第220章 入门 过海登云,若仙人也。 苏北领着唐郁走在万丈高空的铁索上。 四平八稳,走了大概一刻钟。 遥望去。 对面的山崖,已然显露其形。 还未登上实地。 两道意念气机已经从对面山崖扫了过来,唐郁定睛瞧去,是两个黑色劲装的青年。 他们一动不动,像是两块木头一样,一左一右站在铁索桥的尽头,完美地融入夜色。 苏北低声对着唐郁解释,是守山弟子。 “来者何人?” 这是一个干哑的声音。 “外门弟子苏北,奉掌门之命,带唐青羽之子,唐郁…” “归山。” 苏北的嗓音清脆悦耳,与干哑的破锣嗓对比明显,以内力送到山崖对面,无比清晰。 半晌。 “过。” 没有刁难,例行公事罢了。 踏上山崖。 唐郁左右瞧了瞧两名状若石雕的青年,都是江湖二流水平。 他们仿佛没有看到唐郁一般。 一动不动地,继续望着云海翻腾的远方。 唐郁心中暗忖,这就是唐门的风格? 从苏北到唐无火,再到唐青仁。 一个个,不是木头就是冰块,这两个守山弟子亦是神情冰冷,仿佛对唐郁没有半点兴趣。 现在看来,他们性格或许并非天生如此,而是环境塑造之所以然。 过了忘情海。 一片丛林出现在两人面前。 与无间林灰蒙蒙的一片,充满死寂,衰败之意不同。 眼前的丛林,青翠欲滴。 树叶都是那种明媚而生机勃勃的绿色。 中间一条青石板铺成的林荫道。 林荫道的尽头,是一条蜿蜒向上,蔓上山峰的石径,沿着陡峭的山麓,没入云端。 一块石碑立在山脚下。 “上天梯。” 唐郁心中啧啧两声。 穿林过海,如今又要上天。 唐门还真是藏的够深。 苏北走的不快也不慢,给唐郁留足了时间东顾西盼。 她在唐郁的身边,从来不急。 一直都是耐心等待。 况且,他们如今都回到了唐门,又有什么可急的。 上天梯。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台阶多。 共有四千九百九十九个石阶。 石阶两旁,栽种不知名的白花,散发着幽幽的异香,有些许致幻的作用。 但在功力深厚之人的面前,则是纯粹的一种清爽好闻的花香罢了。 苏北带着唐郁,踏上天梯。 走了一阵子,周边已然云雾缭绕,在一片漆黑夜色里,只闻到越来越浓郁的花香。 这香气吸的多了,就会感觉眼前一片迷蒙,神气飘飘,好似要飞上天去。 除了前方苏北不疾不徐的身影。其他的事物都变得模糊。 这感觉,就像是喝酒上头。 唐郁心中暗道厉害。 一路走来。 周遭一切环境,都是经过精心的设计和安排,突显一个隐匿奇绝。 通过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刺激人的五感,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中招。 唐郁内息一转,将体内的花香药力排出体外,神志顿时再度清醒。 他忽然觉得刚刚醉醺醺的感觉,貌似也不错,干脆又猛得嗅了几口。 唐郁眼神朦胧,嘴角咧开。 乐呵呵地拾阶而上。 四千九百九十九个石阶。 走了一个多时辰。 当苏北和唐郁走完最后一阶的时候,一个宽阔的广场赫然映入眼帘。 广场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青铜巨鼎,左右两边是两列石幢,延伸向远处。 东方朝阳缓缓从云海升起,第一缕晨曦,穿过浩淼的云海,沿着广场将整个山坪点亮。 唐郁抬眼望去。 竟是见到一座披着金辉的钢铁巨城,矗立在广场的尽头。 虽然还在远处。 但他已然感受那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唐郁哑然,貌似与他想象中的出尘高渺的隐世宗门形象完全不同。 而是戒备森严、机关密布的钢铁堡垒。 苏北指了指十几丈高的门楼匾额上,唐郁清晰看到上面的两个大字,唐门。 “我们到了,这里才是唐家的大门。” 广场上空旷无人,只有偶尔有飞鸟掠过,发出振翅的轻响和清脆的啼鸣。 唐郁跟着苏北走到门楼前,还未上前敲门,只听得轰隆隆一声。 钢铁铸就的大门缓缓开启了一道小缝,宽度仅容一人通过。 苏北走在前面,唐郁跟在后面。 两人迈步走进去。 唐郁更是心中怀揣着好奇。 他作为唐青羽之子归宗。 不知唐门将会以何种态度来对待他。 … 唐门深处,一座幽静的别院。 一名老妪端坐在大厅。 她身形有些佝偻,鹤发鸡皮,面色红润。 手持一杆黑檀木杖,眼眸黝黑而明亮。 身上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威严和压迫力。 厅中还有六人,五男一女。 皆是恭敬颔首而立,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正是唐青仁。 “老太太,唐郁已经到山门口了。” 唐青仁低垂着头,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唐青仁旁边,一个年纪较大的,两鬓有些斑白的老者,语气生冷地说道: “刚收到传讯,唐郁是唐青羽之子的消息已经在江湖盛传,而且传说他身怀魔道天书。” 老者顿了顿: “当初,青羽可是发誓,魔尊从未传授他天书的一招半式,如今看来,其所言有虚…” 站在唐青仁身后的一名美艳妇人,杏眼圆瞪,弯弯的眉轻轻皱起: “四叔,二哥当年为保宗门安危,甘愿自戮,以证清白,如今你要凭白污蔑他的为人。” “我第一个不答应!” 被唤作“四叔”的老者哂笑一声,没有搭话,倒是他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出来打圆场: “青容,四哥也只是根据江湖上流传的信息进行推测,再说,若非是拥有魔道天书…” “唐郁如何能年纪轻轻的就踏入先天之境…” 唐青容冷眼一瞥,冷哼道:“七叔,你和四叔也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心思不妨直说。” “七叔”直言不讳: “唐郁归宗后,需将天书献出。” 末了他又补充: “我也是为了唐门好…” 唐青仁头颅低垂,眼眸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语气淡淡地说道: “若是他交不出呢?” “四叔”迅速回应: “那归宗之事,便暂且搁置。” 唐青仁微微抬起眼眸,望向“四叔”,语气微微略带嘲弄: “四叔,我竟不知道, 唐家现在倒是由你主事?” 第221章 见面 “四叔”闻言微微向着厅中的老妪颔首低头: “一切自然由老太太定夺。” 厅中,没有人再搭话。 六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唐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表情平淡,刚才的争执她都听得清晰,却看不出有任何情绪的显漏。 见众人停歇。 她这才发话,嗓音有些略微沙哑: “人还没有见过。” “青羽的孩子,先领来见一下吧。” 唐青仁微微颔首:“是。” … 苏北和唐郁跨入山门,好似进入一座山城。 高大的亭台楼阁,影影绰绰,连绵成片, 唐郁见到不远处有两道身影。 一个很熟悉。 身穿褚衣,面容冷淡,普普通通的样子,随意一站仿佛就会被忽视的,唐无火。 另一个是一名少女,长相灵动活泼,穿着一件青绿色短衫。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对唐郁的好奇。 这是唐郁第一次见到唐门中人,还有如此鲜活生动的表情。 苏北向着唐无火和那名少女拱手致礼,态度异常恭敬。 “进入门内,便由内门师兄师姐带你出入。” 苏北对着唐郁说解释。 唐郁望着唐无火笑眯眯说道: “阿火兄弟,好久不见。” “这位是?”他指了指旁边的青衣少女。 “我叫唐无梦,我娘是唐青容。” “你是我的堂哥!” 青衣少女俏生生回应。 唐郁心中一动,他倒是记得唐青仁提过,他们一门兄妹三人。 除了唐青仁这个大伯,他还有一个小姑,想来便是唐青容。 “我带你去见唐老太太和各家长老。” 唐无火简单明了的直奔主题,一句寒暄都没有。 唐郁眉头一挑。 连口水都还没喝,就直接开门见山? 他旋即耸了耸肩,客随主便。 见唐郁无异议,唐无火、唐无梦走在前面,唐郁和苏北跟在后面。 踏着青石板路,走向幽深的山城之中。 在来时的路上,苏北给唐郁大致介绍了一番唐门内部的详情。 唐门有六房,分别是: 攻玉房,掌管所有外姓弟子及武学传承; 家业房,掌唐门产业和钱财收支,由门主直接负责,身边会有账房协助; 天一房,研究各种毒药解药之术; 神机房,研究各种机关暗器; 金铃房,负责搜集九州天下情报。 暗青房,其中全是唐家子弟,是精英中的精英,负责刺杀生意的执行。 江湖上关于唐门刺客的传闻,基本上都是由暗青房闯下的。 根据苏北的介绍,她自己隶属于攻玉房的弟子,唐无火则是暗青房的弟子。 唐青仁作为门主,在统管各房事务的基础上,重点负责的是暗青房和家业房。 一手管钱,一手管人。 其他各房的房主也都是由唐家长老来负责,从辈分上论,要么是唐郁的叔叔伯伯,要么就是他的老叔辈。 而根据唐青仁之前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的这些长辈们,很可能并不是一条心。 除此之外。 就是唐家幕后的真正话事人,唐家老太太,曾经,唐家是老太太和老太爷共同执掌。 不过据苏北所说,七年前,唐老太爷深受体内隐疾困扰,再加上年老体衰,终是撒手人寰。 如今独余唐老太太一人。 老太爷去世后,老太太也逐渐神隐不出。 门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基本已经放手给门主和各位长老负责操持。 苏北就是只闻其名,却从来没见过其人。 只有真正涉及族亲以及生死攸关的大事。 才会请动老太太。 比如唐郁归宗。 唐郁一边在脑海中飞快过了一遍自己知道的关于唐门的所有信息。 一边跟着无火无梦两人,在错综复杂的山城街道上疾驰。 唐门的轻功身法本就是一绝,唐郁就更不必说,四人好似幽灵一般,不发出一点声响。 从街道上飘然而过。 这个时辰,街道上空荡荡没有人影,但唐郁在路途之中却感受了数道意念的探查。 许是觉察到唐无火和唐无梦引路在前,几道意念均是一扫而过,没有过多停留。 一路走来。 唐郁感觉已经到了唐家山城的西南边,建筑逐渐稀少,反而种植了许多花木。 透过几簇翠竹,几棵松柏的掩映,一处偏僻而幽静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唐无火和唐无梦走到院子门口站定。 一左一右,像是两个门卫。 唐无梦还笑嘻嘻,对着唐郁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唐郁望了望苏北。 对方一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前面不管是龙潭虎穴,还是十八层地狱,她都没办法陪他进去了。 唐郁嘴角含笑,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吱呀一声,推开院子的木门。 施施然,迈步走了进去。 砰的一声。 木门被唐无火和唐无梦动作迅速地关上,好像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 庭院里没有人。 正中央的大厅,屋门紧闭。 初晨的阳光并不猛烈。 被院子周遭的树荫遮蔽,只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院子中央的大厅,被笼在一片迷蒙的光影里,让人瞧不真切。 唐郁走到大厅处,清了清嗓子。 “后辈唐郁,请见。” “进。” 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听着像是唐青仁。 推门而入。 昏暗的厅堂里。 眼前的景象,令唐郁微微一愣。 一名身形佝偻的银发老妪,坐在中间的主位,她膝上横着一柄黑檀木杖。 她的表情被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但浑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威势。 某一刹那。 唐郁好像看到尸山血海,修罗地狱的景象在其身上一闪而过。 虽然只是一瞬,那扑面而来的煞气已经让唐郁震撼不已。 这就是唐家的话事人,唐老太太。 “叮,人物评价???,宿主自求多福。” 系统的提示恰如其分的传达了老太太的恐怖,正如李谨言所说,她的境界更在宗师之上。 系统无法探查,必然已迈入天人合一。 老妪左右两边,各自立着三道身影。 左边三个相对年轻。 站在左侧首位的,是老熟人。 唐郁的大伯,唐青仁,浑身散发着冷漠气息,人物评价,武道宗师。 他侧后方则是一位明艳貌美的妇人,一身暗红色短衫,青丝有一根簪子扎起。 看起来干净利落,又带有一丝女子的娇俏。 想来正是唐郁的姑姑,唐青容。 人物评价,武道宗师。 第222章 往事 左侧最后则是一个相貌普通,身形相对较矮的男子,他一双手拢在身前。 唐郁瞧得真切。 那一双手,指节修长,晶莹剔透,如白玉般无瑕,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人物评价,先天圆满。 老妪的右边。 是三位相对更加年长的老者,唐郁粗略扫过去,都是两鬓斑白。 右边为首的一位,样貌清癯,身姿挺拔,一双目光颇为阴冷,像是毒蛇一般盯着唐郁。 人物评价,武道宗师。 剩下的两位。 一个身材矮胖,一个身材高大,身材矮胖的是先天圆满,身材高大的,是武道宗师。 七人成众。 虽是无意,但自有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汹涌而来,压得唐郁喘不过气。 昏暗的光线,压抑的氛围。 简直像是闯进黑道的堂口。 全员恶人! 一名天人,四名宗师,两名先天圆满。 这就是名门大宗的底蕴。 唐郁收拢心神,龙象之力沿着四肢百骸流淌,周身骨节一寸一寸伸展,抗衡重压。 在波涛汹涌的强者气息中,岿然不动。 他一身北冥真气同样瞬心运转,内外勾连,借助天地元气,摆脱压抑的桎梏。 “先天境…” 不是疑问,而是那种终于确认的陈述。 甚至带着某种冰冷。 声音,来自那名清癯老者。 唐郁不去理会。 不卑不亢地向上座的老太太恭敬行礼。 “小子唐郁,拜见唐老太太。” 见此情景,唐青仁瞳孔微微一缩。 唐青容脸上隐隐的笑意也瞬间消失,微不可察地瞥向中间的老妪。 老太太眼睛一直微眯,徐徐打量着英武不凡的黑衣少年。 褶皱的脸上却是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甚至像是睡着了。 清癯老者抓住机会发难,声如洪雷,在唐郁耳边轰然炸响: “无礼小辈!” “见到祖奶奶,竟然不磕头行礼?” 唐郁微微一愣神。 忘了这一茬! 他自现代穿越而来的,又自小随母亲流亡,可没时间养成这些封建社会的繁文缛节。 唐郁心中一动,赶紧躬身,双手抬平至头顶,为自己找补说道: “小子尚未认祖归宗,不敢冒认!” 老太太一动不动,依旧没有表示,唐郁也依旧躬着身子行礼。 清癯老者斜瞄了一眼,继续加大力度: “分明就是目无尊卑!” 唐郁言辞诚恳,声音带着一种懊悔: “小子自幼被父亲所弃,又随母亲流亡数年。 每日食不果腹,忙碌奔波, 不曾认真学过家教礼数, 望老太太和各位长辈…” “…谅解。”唐郁顿了顿才吐出最后的两个字,语气好似哽咽一般。 唐郁同时在心里嘀咕,这一套说辞下来,不信他们还能继续找茬。 事实上也确实起了效果,唐郁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 唐门自古以来便是以血脉维系,打断骨头连着筋,哪个又真正是无情绝情之人? 尤其是唐青容,她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心中泛起无限怜惜。 唐青仁抿了抿嘴,心中已然决定,若是“四叔”仍然找唐郁的麻烦,他便要开口帮腔。 然而清癯老者却没有再开口,他甚至隐隐有些后悔,想收回刚刚的那句话。 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这时,唐老太太终于动了。 只见她微微挺了挺身子,那厅堂里弥漫的淡淡威势,逐渐收回体内。 此刻看上去,就像一个寻常人家的老太太。 一道沙哑的嗓音同时响起: “小唐郁啊,你很不错。” 唐郁这才起身,恭敬地站立。 老太太端起木杖,呼的一声指向唐青仁。 “这边三个,是你的叔字辈。 青仁,青容,青卓…” 哗的一声,木杖甩到另一边,指向清癯老者及身后的两人。 “这边三个,是你的老叔辈。 太明,太余,太岳…” 唐郁瞬间明了,苏北曾给他讲过,唐门六房主要由门主和各位长老一起负责。 唐青仁自是不必多说,主要负责家业房和暗青房。 正如唐郁所猜测,美艳妇人是唐青容,他的小姑,负责协助唐青仁管理家业房事务。 唐青卓,是那名指节修长,手如白玉的中年男子,擅机关暗器,负责神机房事务。 唐太明是清癯老者,算是唐郁的四老叔,负责攻玉房的大小事务。 矮胖老者是唐太余,唐郁的七老叔,精通用毒和制药,负责掌管天一房事务。 最后身材高大的老者,就是唐太岳,负责金铃房。 介绍完门内长老,老太太眼神微微飘忽,像是陷入了某种追思。 而曾经那一段惨烈的记忆,随着老太太沙哑而柔和的嗓音,娓娓道来。 “你爹啊…” 唐青羽是当时唐门的一代天骄,十七岁就打遍唐门青年一代无任何对手。 二十岁时,唐青羽踏入先天之境,并觉得做杀手太过无聊,要下山去闯荡江湖。 也就是下山之后,唐青羽结识了魔尊沈天,两人一见如故,结为异姓兄弟。 两人在九州结伴游历数年,仗剑行侠,锄强扶弱,唐青羽自认为遇到知己。 正是在游历之时,唐青羽结识了唐郁的母亲,一个山村里的普通女子。 唐青羽自那时候,开始向往平凡人的生活,并且正式向其提亲。 那一年,唐青羽二十七岁,踏入了宗师境。 那一年,唐青羽留在山村成亲,与沈天分道扬镳。 直到分别,沈天才告知唐青羽他的身份,他是魔门中人,并且是魔道至尊… 三年之后。 唐青羽和魔尊私交结拜之事,突然开始在江湖上流传,而且越传越盛。 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所有三教九流的大小门派,包括唐门自身都得到了这个消息。 唐门连发一十三道飞鸽传书。 召集唐青羽归宗。 与此同时,正道诸派联合,准备一同上唐门,要唐门给一个说法。 为了宗门安危,唐青羽含泪告别妻子和刚刚三岁大的孩子。 独自归宗。 这一去,唐青羽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时正魔对峙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九州天下已经是非黑即白。 唐青羽对与魔尊私交的事情,供认不讳,却是立誓而言,称魔尊从未将天书托付。 然而,正道诸派却不这么认为,或者说包括唐门内的很多人,也有不相信唐青羽的。 唐门为保全自身,同意了正道诸派的建议,加入到与魔门的对抗之中。 只要唐青羽再答应一个条件,他就可以保全性命,于唐门之内思过即可。 那便是将魔尊引至易水之滨,落入正道诸派合围的陷阱。 唐青羽最终还是没有答应。 他生称不后悔与魔尊结拜,为了保全唐门和成全自己心中的义。 唐青羽选择了了结自己的性命。 … 第223章 达成一致 唐青羽的死讯,同样也激怒了魔尊。 魔尊约战正道魁首。 就在他们设伏的易水之滨。 那一场战斗,数不清的魔门和正道高手,前赴后继,杀得血流成河。 易水甚至都被一度染成淡红色。 也是在那一场旷世之战中,唐门折损了半数精英,包括了唐青仁、唐青羽的父亲,还有“四叔”的儿子等等。 或者说天下九成九的宗门大派,都在那一场大战之中损失惨重。 甚至唐家老太爷,也是在那一场战斗中留下了隐疾,故而数年前才撒手人寰。 … 唐郁心中暗自咋舌。 一场几乎令九州天下,江湖凋零的旷世大战,竟然是自己的便宜老爹引起。 怪不得唐门长辈对自己的态度古怪,他们的多少至亲,都死在那一场大战之中… 甚至扩大至九州天下的大小宗门,估计有不少都对唐青羽生有怨气。 唐老太太的声音沙哑而富有感染力,厅堂里的众人仿佛又被带到了那一段峥嵘岁月。 如今,这些因果就落在唐郁的身上。 良久,唐太明沉声道:“你爹是个混蛋,识人不明,累得宗门受损,妻子离散。” “但…祸不及妻儿,本来你归宗,我们均无异议,只不过现下里,江湖上盛传你身怀魔道天书!” “若是如此,便是你爹当年仍然对宗门有所隐瞒…”唐太明深吸一口气。 “交出天书,我便对归宗无异议。” 唐郁微微一愣,无奈地说道: “这个,我爹真没骗你…” “魔道天书,我也真是没有。” 清唐太明微微嗔怒: “那你这一身武学,从何而来!” 这还真不好解释,说多错多,唐郁干脆还是回道:“无名高人所传。” 唐青仁开口道:“不管阿郁是不是有天书,上一代的恩怨就该留在上一代。” “若是让旁人知道我唐门以势压人,强夺宗门子弟的武学,简直贻笑大方。” 唐太明听罢,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但看表情明显不太认同。 唐郁缓缓举手道: “两位长辈息怒。” “我可对天立誓,魔道天书确实不在我身上,若我他日真有缘,取得魔道天书,必定会上交宗门一览。” “我此次回来,我自己归宗到还是其次。 一是为送人回家,苏北为寻我归宗,踏遍千山万水,我此刻为世人所敌,不能连累唐门子弟。 二是为探明我爹生前的恩怨纠葛,自己也好有个心理准备,而且听说我爹的坟还在荒地,想要前来祭拜。” 唐郁声音稍微低了一些:“此外,若是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将他的坟迁入祖陵。” 嗯? 一阵汹涌的气势扑面而来,化为一股无处不在的重压,令唐郁感觉身子一沉。 唐太明怒气横生: “你爹犯了大错,绝无可能。” 唐郁略微抬头望了一眼唐青仁,缓缓说道: “可有办法弥补?” 这是当时唐青仁在锦城给他提过的,希望他能挑头,将唐青羽的坟迁入祖陵,回归祠堂。 唐青仁顺势微微向老太太颔首说道: “唐青羽尸骨已然流落荒山十年之久,即使天大的错误,也毕竟是唐家的血脉。” “这么多年过去,也该让他迁回祖陵了。” “如今既然这孩子有心,不若就许他几件事,用以弥补唐青羽对宗门的亏欠。” “阿郁身上流的也是唐家的血,若是能为唐门立下大功,也可名正言顺让他归宗。” 唐郁心中微微一动,不过没有多言。 就连几个老一辈的也低头陷入思索,他们并非要阻止唐郁归宗,只是唐青羽造成的牵连。 已经成了他们心中的一根刺,他们的儿子,血亲在那场混战中死去。 就连老太太,对唐青羽的态度,连带对唐郁的态度也是复杂多变的。 “咳…” 唐老太太轻咳一声:“就按青仁说的办,要办的事情,就由你们几个商量。” 老太太抬手指了指唐青仁和唐太明等六人。 “你们六人商定,一共办三件事,若是办成,就算得到你们的认可,届时就把青羽的坟迁回来。” “小唐郁也可名正言顺地回归宗门,到那个时候,再让他去参阅一门唐家绝学,唐家人老用外姓功夫,说出去也不好看。” 老太太出马,盖棺定论。 她答应了唐青仁,但是让唐太明几人决定其中的难易,这是一种权衡。 但其中的意味还是有所显露。 若是三件事办成,不仅父子皆归宗,而且还允许唐郁参阅唐门绝学。 老太太这是已经决定,要以此为由头,了结上一辈的恩怨因果。 在场的众人,自然再没什么异议。 一个时辰。 一场家族集会才堪堪结束。 七个人如渊似海的压力。 对于唐郁来说,不亚于一场与先天高手的对决。 直到从老太太的小院子走出来。 唐郁才感觉到一种如释重负。 … 唐门山城南北一条大街作为中轴线。 东西两条大街为横。 将整个山城划分为六大块区域,唐门六房各占一隅。 除此以外,像唐老太太的小院,祖宗祠堂,宿舍小院这些特殊建筑。 则零星散落在山城各处。 山城内居住的都是被收入门墙的宗门子弟。 但唐郁还未回归宗门,所以还不能住在山城里面。 唐青仁将他安排在后山唐家村,由唐无火带他过去。 苏北则被唐青仁叫走了,许是安排收她为亲传弟子的事情。 毕竟唐郁是苏北寻回来的,这是大功一件,足以让她进入内门,成为亲传弟子。 唐家村,隐在后山山坳之间。 与世隔绝,只有一条隐秘的通道通往山下,与外界相连通。 唐家村住着的,多是宗门子弟家眷,退休的唐门前辈,没有练武天赋的唐家亲戚等。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春耕秋收,夏茂冬藏。 就是平常村庄的模样,没有太多的特别。 唐青仁为唐郁准备了一间独立的小院,在唐家村的最西边,靠近唐家山城。 床铺被褥、锅碗瓢盆,应有尽有,一应俱全,唐郁拎刀入住即可。 这间院子。 比起锦城黛子巷的小院,要大上一倍。 院子里一边栽种一棵榕树,树下是石桌石椅,供人纳凉品茗。 另一旁则是一片空地,摆着数个巨大的石锁,方便唐郁在院子里练刀、练体。 唐郁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唐青仁完美地拿捏了他的需求。 第224章 祭 可惜,这么大的院子,以后只有一个人住了,唐郁微微一叹。 这一声叹息。 站在唐郁旁边的唐无火,听得清清楚楚。 “不满意?” 唐无火心中一紧。 这可是他千辛万苦收拾出来的房子。 一个人在唐家村跑了一天,找到一间空房,然后费尽心思和唐家老前辈讨价还价。 终于以极低的价格租了过来。 最后自己更是拿着笤帚簸箕鸡毛掸子,忙里忙外将整个屋子、院子都打扫一遍。 可谓是焕然一新。 唐郁你要是敢说不满意! 可别怪我刀丝无情! 唐无火紧紧盯着唐郁,等他给个说法。 唐郁又叹息一声,拍了拍唐无火的肩膀: “阿火啊,你还小,你不懂…” 唐无火:“???” 我都是二十二了,可比你大四岁。 你说我还小?! 唐郁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像你们这种冰块。 长岁数也不长经验,估计很难懂。 也难为唐门能传承这么久。" 唐无火一愣,我听不懂。 但我知道你在嘲讽我! 看刀丝! … 唐青仁走进小院的时候。 正看见唐无火正面朝下,被唐郁按在地上。 唐郁骑在唐无火的身上, 一手按着他的脖子, 一手拧着他的手腕,反扣到背后。 “嘿嘿,这下是公平对决,服气了不。” 地上。 银色丝线锋利如刀,到处散落。 看断口,是被巨力崩碎的。 当初在锦城的时候,唐无火就一直不忿。 因为唐郁趁他和细雨斗得两败俱伤之时,进行偷袭,所以才能胜他一筹。 故而他早就有心与唐郁公平地再斗一场。 只是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却听到了唐郁突破先天的消息。 唐无火当时便觉道心不稳,这人什么妖孽? 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先不先天,总要打过才知道。 他刚刚便借口向唐郁出手,想要真正与其一较高下。 可惜,唐郁是真的突破了先天。 而且也是真的克他。 … 当时。 唐无火一手探出,瞬间在唐郁周身布下无数锋锐的银色刀丝,细如纤毫。 若非在特殊的角度和光线下,银丝刀阵根本无法被人觉察。 然而唐郁并未像上次一般抽刀破阵,而是手上泛起一抹金灿光芒。 径直伸出手掌向着虚空之处抓去。 唐无火瞳孔微缩竟然。 唐郁赤手去抓那锋锐无比的刀丝。 这人要么是个疯子, 要么就是有所倚仗。 唐无火知道,唐郁当然没有疯! 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紧绷的刀丝竟然被唐郁一手扯断! 锋锐的刀丝在其金色的护体外罡之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唐郁一掌挥出,金灿的气罡摧枯拉朽,大步流星向着唐无火跨去。 唐无火见状,急急运转内力,一股跃动的黑炎,在其周身猛地涌起,明灭不定。 然而唐郁来的更快。 暗藏的刀丝斩在在唐郁璀璨金芒之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切割摩擦声音。 一捧黑炎,顺着无数刀丝隐线蔓延而来,刹那间形成一片密织的火网。 黑色火焰与不坏金身轰然对碰,发出一阵轻微的冲击声。 咦? 只见黑炎又生出了变化,竟然打蛇随棍上,沿着唐郁的不坏金身熊熊燃烧。 更令人惊奇的是,黑炎竟然在烧灼并且消耗构筑成不坏金身的真气之源。 同时有一股意念冲击,让唐郁整个人仿佛置身地狱之中,神魂在遭受炼狱的炙烤。 这黑炎,有意思! 好在唐郁的金刚不坏,浑圆如一,耐得住烧灼。 唐郁周身环绕一层粲然金芒,外面一圈冒着黑色火焰,像一个从地狱爬出的人形炎魔。 他出手极为迅速。 一把将唐无火的手腕抓住,磅礴的力道让其感觉像是被两座大山钳住一般。 唐无火惊了。 这人浑身冒黑炎,怎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他不及细想,一拳轰出。 想让唐郁撤手。 唐郁也是嘿然一笑,一拳黑炎跳动,内里闪烁着金芒,结结实实地与唐无火一拳对撞。 轰隆一声。 小院里荡起一圈气浪。 震得榕树哗哗作响,翠绿的叶子漫天散落,悠然飘荡。 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 瞬间击溃唐无火的拳劲,击溃他的拳架。 蛮横的力道贯通全身。 好似将他的全身骨架连同灵魂,全都震荡了一遍。 唐无火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 浑身的劲力和真气全都被震散,一时半会凝聚不起来。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一阵天旋地转。 被唐郁按在那儿了。 唐无火侧头看见唐青仁走进来,连忙道: “服了,放开我。” 唐郁和唐无火两人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东瞅瞅,西看看,装作无事发生。 唐郁笑嘻嘻: “呦,大伯。” 唐青仁感觉自己额头青筋隐隐跳动: “阿郁跟我来,去祭拜你父亲。” 唐郁应了一声,走向门口。 临出门。 唐青仁忍不住望向恭敬地立在原地的唐无火,沉声说道: “把脸上和衣服上的灰,擦一擦再出来。” 呃… … 唐家村的西边,是一座矮峰。 树木稀少,怪石嶙峋。 一段枯木,一座石碑。 无名无姓。 “这是你爹遗书里的交代。” 唐青仁声音变得深沉,唏嘘。 “他自言是唐家不肖子孙,无颜留名于世。” “他在遗书有嘱托我去寻弟妹和你。” “当我找到的那里时,已经是一片废墟。” 唐郁接受的记忆里,隐约有一些印象,最初的流亡是由于流寇来袭。 幸好是母亲带他溜得快,才逃得性命。 坟茔虽然简陋,但是没有一丝杂草,石碑前还摆放了一些贡品。 一看便是有人勤来打扫。 看着眼前的石碑。 唐郁心中虽有感慨,但他毕竟不是原身,未曾与唐青羽有过亲情的羁绊。 故而只觉有些凄凉。 一代武道宗师,最终落得无名收场。 唐郁恭恭敬敬地给唐青羽上了三炷香,略作犹豫地问道: “我可以为他的墓碑刻字吗?” 唐青仁平静道: “只有你有资格。” 唐郁无奈一笑,心中回应: 其实,我也没资格。 铮然一声,唐郁拔出黑刀。 刀锋银亮,如万年不化的冰雪。 切入石碑,犹如没入豆腐一般。 唐郁一笔一划书写。 “唐,青,羽,之墓。” “至少将名字留下吧, 给还活着的人留一点念想。” 唐青仁微微蹲下身子,将石碑旁边几根冒头的杂草连根拔起。 “这里只有我和青容会常来打扫, 你以后有暇,也可常来看看。” 唐郁看着眼前一幕。 冷酷淡漠的唐青仁,难得流露出如此人性的一面,他轻声应是,会来祭拜的。 第225章 平静的日常 两人在唐青羽的坟茔前一直待到中午,只是偶尔有一两句,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待着。 “走吧。” “去吃饭。” 唐青仁发话。 唐郁向来是从善如流。 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遮掩他咕噜咕噜乱叫的肚子。 跟着唐青仁走下矮峰。 一道俏丽的倩影,亭亭玉立,青丝在山风里飘荡,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美。 苏北微微向着唐青仁躬身: “师父。” 师父? “大伯,你收苏北为亲传了?” 唐青仁点点头: “她资质很好,又立了大功。” “我自然要兑现诺言。” “小北就先跟着我吧,她的根基扎实,如今成为亲传,要学习更多的东西。” 唐青仁领着唐郁和苏北回到唐家村。 吃午饭。 村子里有一些村民开的小馆。 做一些家常菜。 唐门内亦有食堂,每个房各有一个。 共六个,选择还是不少。 但门内子弟若是吃腻了山上的食堂,也会下山来开小灶。 唐青仁选的这一家,是一个隐退的唐门前辈开的,一共就四张桌子。 唐无火已经先一步等在这里,点好菜。 四人坐下没多久。 一名头发花白,大腹便便的老者端着几个热腾腾的菜盘出来。 都是家常菜,但色泽剔透,香气扑鼻。 令人食指大动。 “门主很久没来了。” “咦。” 胖老者瞅了瞅唐郁。 “这位小哥是新面孔嘿…” 唐青仁端起茶喝了一口。 “嗯,青羽的儿子。” “今天刚回来。” “哦…”胖老者随口应了一声,准备回后厨准备下一道菜。 忽然神情呆滞,反应了过来: “什么?” “青羽的儿子?” 胖老者当年是暗青房食堂的厨子。 唐青仁和唐青羽,那都是吃他的饭长大的,自然十分熟悉。 只不过后来唐青羽出山历练,而他年岁又大,隐退回村。 便再没有见过唐青羽。 最后一次听到唐青羽的消息,也是在村中流传的消息,说是唐青羽勾结魔尊。 已然自戮,以谢天下。 令人唏嘘不已。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 竟然见到了唐青羽的后人。 人生无常。 唐郁微笑着拱拱手。 心里却暗自催促: 别寒暄了,菜都凉了! 胖老者愣了一会儿,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唐郁,笑着道: “还真有他爹那几分模样。” 胖老者搓搓手。 “我再去给你们添几个菜。” 胖老者回到后厨。 唐郁朝着唐无火挑了挑眉,又向着苏北使了一个眼色。 但唐青仁没开动。 他们二人可不敢动筷子。 “别挤眉弄眼了,吃饭吧。” “在山上的时候,你的肚子就震天响,吵得人心烦。” 唐青仁抓起筷子夹起一片菜,淡淡说道。 唐郁尴尬一笑。 二话不说端起饭碗就开动。 从昨晚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还不让肚子抗议一下咯? 一顿饭,吃的很快。 全程安静。 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三个冰块坐一桌。 就算唐郁是一团火,也燃不起来。 吃过饭,唐青仁带着苏北先回去。 唐无火则负责作为唐郁的导游,带他逛一逛唐门的各处景点,介绍门内的大小规矩。 … 在唐无火的带领下。 一连三天。 唐郁基本将唐门山上山下走了个遍,规矩也都基本了解。 总结起来,就是规矩很多。 唐门子弟由六房按照职责分别统御。 攻玉房掌管外门弟子和武学传承,除了组织弟子日常习武修炼,宗门巡守也是他们负责。 家业房负责掌管产业和财产收支,一般都是唐家血亲担任。 如今,唐门打算重出江湖。 除了传统的刺客生意,酒楼茶馆驿站贸易,这些传统营生也要重新运作起来。 所以家业房近来也非常忙碌。 天一房和神机房分别负责研究毒药和机关暗器,负责给暗青房的提供耗材。 这两房的,大部分都是钻研成痴的技术宅,平时除了吃饭修炼,就是泡在各自工坊里。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唐郁很少见到。 金铃房负责收集九州天下的情报,唐门归隐之后,除了在川蜀留有直属情报人员。 川蜀以外的情报渠道几乎全都废弃,如今也在逐步恢复之中,还是忙碌。 暗青房就更不用说,唐门精锐汇聚于此,一直在外奔波,几乎不在门内停留。 整个门内都很忙,只有唐郁很闲。 他也在唐无火的引领下,依次去拜见各房长老。 除了当日在老太太那里见到的一房掌事,各房还有核心管事长老,修为皆在先天以上。 只是唐郁的人缘一般,或者说唐门人特点就是冷淡少言,除了唐青容拉着他嘘寒问暖之外。 他去其他房里拜见长辈,无论是叔伯辈,还是老叔辈,全都待不够五分钟。 尤其是去了攻玉房,唐太明更是以事务繁忙为由,直接避而不见。 再加上唐郁尚未归宗,唐门传承,毒药秘方,机关暗器通通不能让他参与。 故而,唐郁除了修炼和在村里溜达,基本不会去到门里。 这一天清晨,阳光柔和。 唐郁光着膀子在院子里,一手平举一个将近千斤的硕大石锁,绕着院子做蛙跳。 他身形深深蹲下,然后再猛地往前一蹦,一下子蹦出四五丈之远。 数千斤的重量,重重落到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青石板都被震出道道裂纹。 他的一身腱子肉爆满有力。 却不显得臃肿,魁梧,不会影响速度。 今天一共完成了十公里负重跑,一千个负重蹲起,一千个举重,一千个负重蛙跳。 太阳高升。 唐郁微微出汗,算是达到了锻炼的效果。 他将石锁轻巧地放在地上,激起细微烟尘。 只见他随意的活动了一下周身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唐郁猛然间调动气血涌动,开始尝试冲击四肢百骸的无形窍穴。 今日,唐郁要尝试突破龙象般若功! 其实从武学进境来看,龙象般若功的进展要落后于唐郁本身的人物评价。 唐郁现在的龙象般若功在第七层,大致应该对应后天圆满,然而唐郁却已经是先天高手。 主要是由于唐郁依靠北冥神功吸纳真气,一下子跨过很长的内力积蓄的时间。 最近唐郁天天加强肉身的锻炼,就是想将横练外功也提升上来。 而且,他也隐隐有一种直觉,自己的龙象功距离突破已经不远。 第226章 炼体入先天 唐郁将北冥神功收束进入气海雪山,化为一个犹如漩涡的黑洞。 奇经八脉之中不残存任何真气痕迹,体内只剩下气血滚滚流淌,迸发出阵阵雷音。 人体有窍穴一千二百九十六,隐于四肢百骸,犹如星辰隐于乌云密布的夜空。 龙象般若功从第七层破境,进入第八层,实质就是拨云见星的过程。 打通隐藏的窍穴,突破肉身界限的束缚,实现由外而内,以周身窍穴勾连天地。 这也是龙象功跨入先天的节点。 唐郁不断积蓄着气血之力,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一壶不断加热的茶壶。 猛然间, 午时已到! 阳气最盛。 唐郁赤膊盘坐在小院里。 气血旺盛如龙,有若实质,瞬间直冲云霄。 借助炽热的炎阳之意。 唐郁以意念引动气血,猛然在体内爆发,只听一阵密集的咔嚓,仿佛在冥冥之中响起。 二百一十六枚窍穴顿开! 唐郁周身旺盛的气血瞬间收束回体内,分散归于诸多窍穴之中,变得无比凝实。 突破了。 龙象般若功第八层,肉身先天! 唐郁缓缓睁开了双眼,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与真气突破先天的感觉完全不同。 唐郁感觉自己的肉身与天地元气更加亲近,气血之力归于周身诸窍穴。 变得无比凝实,甚至凝结出拳意! 唐郁能感受到周身窍穴,对于附近的天地元气有一种勾连和统御。 以拳意引动气血,以窍穴统御天地元气,都是在瞬息完成。 一拳挥出。 一道音爆猛然炸裂! 拳意引动天地元气,犹如一道飓风,轰然将身前的围墙变成齑粉。 激荡的拳意余势不减,一连贯穿墙外七棵参天巨木,方才停歇。 烟尘弥漫,但是其恐怖威势。 一览无余。 唐郁目瞪口呆。 幸好唐郁住在村子最边上,墙外就是灌木丛林。 要是换个方向出拳,掀翻邻居的房屋倒还是其次,若是有人被唐郁一拳误伤。 那就麻烦了。 这时一道身影从被轰开的墙洞闪进来: “墙是你自己砸的?” 声音清脆如银铃,一袭黑色劲装套裙,苏北皱着眉头看着一片狼藉的小院。 她将长发扎成一个高马尾,干净利落,配上柔弱的面容,有一种冲突的美。 “吆,苏北姐。” “新造型?” 烟尘落尽,唐郁赤膊站在院子里。 阳光下,唐郁肌肉结实分明,又不显得过分臃肿,小麦色的皮肤闪烁金色光泽。 苏北俏脸一红。 “快去穿件衣服…” “自己不害臊嘛…” 唐郁恍然,一溜烟跑去,屋子里。 苏北的建议还是很及时的。 因为没一会儿,就有几个村里的大爷大妈跑过来围观发生了什么。 “哎呦我去,这小伙子…” “这墙…那树…” “怎么都没了呢…” 老大爷负手背后,在墙洞外面东瞧西看,又望了望轰然倒下的大树。 “嘿,这里面还有个姑娘…” “小姑娘你是山上来的嘛?” “这墙是你砸的?” 一位大妈探头看到苏北站在院子里。 苏北摇了摇头。 无声地指了指主屋方向。 这时一个身材圆润的老者探过身子来,看了看犹如车祸现场一般的院墙。 “我靠,我的院子,我那么大一堵墙呢?” “你的墙,飘的到处都是。” 旁边的大爷打趣。 苏北听声音瞧去。 是那日在村里吃饭的掌勺师傅。 唐郁这时换了身清爽的单衣,走出来。 正好看到墙洞黑黢黢站了不少人。 掌勺师傅扭动身形,灵活地跨过断壁残垣,怒气冲冲地走进院子。 “郁小子,你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把我院子都拆了!” “年伯,我刚突破了,没收住力…” 唐郁惺惺一笑,掌勺师傅叫唐年,不仅在村里开了那家馆子,这处院子也是他的。 唐郁这两天专心炼体,懒得跑上山去吃饭,就去唐年的小馆,一来二去倒也熟悉。 唐年哼了一声: “你给我负责把墙砌好!” “不然,这院子我也不给你住了,我怕我的屋子哪天都变成飞灰。” 唐郁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唐年背负着手。 嘀嘀咕咕地从墙洞走出去,嘴里喊着: “散了,散了…” “没什么好看的!” 看热闹的村民都走了,唐郁轻嘘一口气。 “苏北姐,你来找我何事?” 苏北被唐青仁收为亲传弟子后,基本都是在闭关,唐郁已经很久没见她了。 “师父喊你去老太太的院子,说上次让你办的事,已经定下来了。” 唐郁眼神一亮。 唐门的生活实在是过于单调,受制于门里的规矩,唐郁能去的地方就更少。 既没有乐子,也没有人可杀。 除了修炼,就是在山里乱逛。 如今,唐郁终于等到下山的机会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七零八落的围墙,沉吟片刻:“算了,回来再砌吧,我们先去。” 苏北和唐郁身形疾纵而起。 向着山上飞掠而去。 两人在唐门的街道上迅速穿梭,唐郁已经非常熟悉,没一会儿就来到翠竹掩映的小院。 唐郁没犹豫,直接推门走进去。 苏北还是在外面等候。 … 依旧是那个昏暗的厅堂。 这次老太太坐在正中央,唐青仁等六人,还是一边三个,依次坐在左右两列。 唐郁微低着头,恭敬地向老太太和各位叔伯行礼,然后就老老实实地站着等待。 老太太眼睛微眯着,佝偻的身形端坐着,没有一点歪斜: “小唐郁,你又有精进了…” “炼体入先天。” 其余在座的六人,除了唐青仁,闻言顿时一惊,凝神望向唐郁。 乍一看去,唐郁的气血反倒不如上一次见面那么充盈旺盛。 但若是以神念入微观察,便可以发现,他周身气血极为内敛凝实,散布与周身诸窍。 甚至周身窍穴极近处的天地元气也微微扭曲,那是被气血凝聚的窍穴统御的异象。 果真是肉身先天! 此子上山才多久,大概也就半个月不到吧,竟然又再度突破,关键是… “炼体入先天。” “除了朝廷和佛门有相关的功法记载,最出名的,应该是魔门烈山一脉的那群蛮子了。” 清癯老者沉声说道,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唐郁,虽然没有说后半句,但在场的都知道… 好家伙,还说你小子没有修炼魔门功法?! 第227章 三件事 唐郁一拍额头。 感觉要糟。 又撞枪口上了。 唐青仁倒是不惊讶,他与唐郁相处时间最久,这小子身上的未解之谜实在不少。 层出不穷的绝学,极高的武学悟性,好似不存在修行的瓶颈一般。 绝顶的武道意志,在后天境界已经凝炼出精粹的刀意,几乎不需要再打磨。 唐郁就是一个妖孽,一个比唐青羽更加卓然,直追魔尊、剑圣的妖孽! 唐青仁出声化解: “阿郁既已发誓。 我们也就莫要纠结。 今天我们的目的是要敲定那三件事。” “三件事办完。” “唐青羽、唐郁父子归宗, 并且给予唐郁一次参阅宗门绝学的机会。” 老太太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不大,却直入灵魂,瞬间将众人惊疑的情绪抚平。 她扫了一眼在座的几位长老。 “你们说说吧, 要让小唐郁办什么事情。” 唐郁等了半晌,无人应和。 嗯? 这么多天,还没商量好? “咳…” 唐青卓轻咳一声, 略显苍白的脸上挂上一抹微笑: “既然各位不开口,那我就先说一件。” “我年前曾听闻神锻薛家在铸造一件战匣,刀枪剑戟无所不纳,更配有一十四种暗器,可随心而发。 其中机巧令人神往,我本想待薛家铸造完成后亲自前去,借来观摩研究一番。 既然适逢阿郁要替父补过,那就让他代我去薛家跑一趟吧。至于铸成时间,应该近半年会有消息。” 这一件事,听起来没毛病。 唐青卓是神机房的掌事,最近机关暗器,神锻薛家又是铸造世家,自然有值得借鉴之处。 不过若是仔细了解过唐郁经历的都知道,他在川北的时候,和炼锋堂的薛义称兄道弟。 那薛义就是薛家出门游历的子弟,有了这层关系,唐郁想要拜访薛家,自然更为容易。 唐太明面色阴沉。 唐青卓这一波,明显是和唐青仁,唐青容商量的结果,放水放的有点明显了… 当然唐青卓只是提议。 至于准不准,那决定权还是在唐老太太。 众人望向老神在在的老太太,只见她缓缓吐出一个字: “准。” “下一件。” 唐郁向着唐青卓微微行礼,将此事记在心里。 唐太明给唐太余抛了一个眼神,示意提高一些难度。 唐太余眼睛细长,时常带着憨态可掬的笑容,配合圆滚滚的肚子,就像一个弥勒佛。 但是眼中不经意闪过的精光,说明了他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纯良无害。 “那我这边也有一件事,拜托阿郁。” 唐郁的眼神飘了过来。 唐太余笑眯眯地说道: “我嘛,你们是知道的,负责天一房。” “我们房里,喜欢倒腾瓶瓶罐罐的药物,都是些有毒的,治病的,补亏的,壮气的玩意儿。 “这九州天下,炼药玩毒的也不少,豫州的药王谷,冀州的杏林堂,岭南老字号温家…” 唐郁试探性地问道: “您也要让我去求取药物?” 唐太余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医毒世家的技艺高超,但是还有一些人的独门绝技是从未外传过,那才是我想要的。” 唐太余望向在座的众人, 顿了顿轻声说道: “我想要毒阎罗手里的一种奇药,名叫散骨香。” 唐青容啪地一拍扶手,娇声问道: “毒阎罗宋诩?” “我记得他很多年前就已经踏入先天境界,而且他现在可是藏身在恶人谷呵。” 恶人谷那种地方,可不止是要对付一个毒阎罗这么简单。” 恶人谷。 唐郁在镇抚司做密探时也翻看过。 恶人谷坐落在岭南十万大山之中,地势险峻,瘴气弥漫。 等闲人即便知道门路,也进入不得。 故而不论是诸国乱战时期,还是大晋一统的现在,朝廷都暂时还未对恶人谷动手。 地如其名。 恶人谷最初是由一帮穷凶极恶的朝廷钦犯、魔道邪修为躲避追杀,聚集而成。 随着名声逐渐打响,越来越多被正道追杀,被朝廷通缉,走投无路之人在谷中聚集。 声势逐渐浩大起来。 此外,还有无数旁门左道在其中浑水摸鱼,谋求私利,更有胆大的寻常人为寻利而入。 可谓是至乱之地。 恶人谷没有规矩。 唯一的规矩就是,自由自在,强者为尊。 当自由与自由碰撞之时,那就是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 是以恶人谷之中,争斗和死人都是家常便饭。 这种地方,唐郁第一次在书上翻到的时候,就已经两眼放光。 对于他来说,这哪里是什么罪恶之地,这简直就是天堂。 唐郁本就打算踏入先天之后,有机会的话去恶人谷一探,如今唐太余算是瞌睡送枕头来了。 唐老太太开口道: “太余,你说的这散骨香啊…” “它重要吗?” 唐太余赶忙回应: “回禀老太太,这散骨香确有奇效。 我曾见过毒阎罗在一个濒死江湖人身上用过此药。 可激发濒死之人的生机,并且可保七日不死,不过七日之后,嘿… 那人便全身骨骼断裂,生机流逝而死,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异香。 若是可以将其药理和毒理分离出来,那便可获得一份保命良药和催命奇毒呵。” 说的有理。 唐老太太微微点头,但恶人谷确实凶险。 其中先天高手恐不再少数,很可能还藏有宗师境高手。 “那小唐郁,你的意思…” 唐郁忙不迭答应道: “小子愿往!” 接话之快,好像生怕唐太余和老太太反悔。 唐青容更是一脸错愕。 唐青仁下意识微微摇头,唐青容是关心则乱。 唐郁自出道以来,走到哪里便杀到哪里,哪里有混乱,就往哪里钻。 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此去恶人谷恐怕正合他的心意。 所以他才没有出言阻止。 “好,准了。” “最后一件。” 唐太明脸色低沉,看着唐郁的表情,虽然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但唐太明明显能看出,唐郁对于前往恶人谷竟然是在偷着乐的。 他甚至怀疑唐郁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唐老太太望着面沉如水的唐太明,淡淡说道:“太明,最后一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第228章 临别的夜 唐太明微微一愣,顿时明白。 唐老太太是在平衡。 他沉吟片刻,与唐太余对视一眼,而后说道:“太余最近收到一个消息。” “金陵城,柳街出现一个采花盗,那我便提议让唐郁小子去捉了这个采花盗… …然后,就地处决。” 唐太明的语气带着森然杀意,令唐郁也深觉意外,这其中该是有恩怨。 唐青容问出大家心中的疑惑: “敢问四叔,这个采花盗是?” 沉默寡言的唐太余出声补充道: “他是花贼的徒弟。” 唐郁喃喃念叨:“花贼,耳熟…” 魔门的七邪?! 他想起来了,李谨言当日所说,花贼与鬼王并列,为魔门七邪,是顶尖宗师。 唐太余望着唐郁的神情,多做了一些解释: “花贼的轻功高深莫测,当年一战,我宗门许多子弟都被花贼所杀。 青歌当初为救助唐门子弟,选择亲自去引开花贼。 他虽然是先天圆满,却也不是武道宗师的对手,最后侥幸逃得性命。 但是也留下了隐疾,没有多久就离世而去。” 唐青歌,是唐太明的儿子。 当年虽然不如唐青羽和唐青仁惊才绝艳,但同样是天赋异禀。 若是还活着,如今定是妥妥的宗师高手,也会和唐青仁一样,成为唐门的定海神针。 唐太明眼中怒色一闪而过: “花贼销声匿迹多年,我遍寻不到踪迹。” “如今他的徒弟现身,我身为老一辈不屑对小辈出手,但是你,无所顾忌。” 唐太明猛地站起身来,望向唐郁,他的目光透着一种笃定: “杀了他,不管能不能引出花贼, 我都当你办成了!” 唐郁叹息一声,他真真切切感受到正道与魔门那场大战,仍然在影响着活着的人。 唐太明心中杀意,已然有若实质。 唐青仁等人与唐青歌皆是熟识,此刻也同样是唏嘘不已,没有再说话。 唐郁默然,微微侧身、抬眼与唐太明对视,郑重其事地说道: “小子定将采花盗斩于刀下!” 他的话就像他的刀一样,干净利落,让人无法去怀疑。 唐太明闻言眼神稍微柔和一些,微不可察地点点头,重新坐在椅子上。 唐老太太最后拍板: “第三件,准了。 至于时间的话,就不做限制了。 你可以现在下山,也可以一年后再下山。” 只要我还没死,这个约定就会有效。” “谢老太太。” 唐郁向老太太和各位行礼告退,然后退出了昏暗的厅堂。 他轻轻地将木门关上,把七位绝顶高手的视线隔绝在门后,然后轻舒了一口气。 唐郁走出小院。 苏北安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 “我要下山了。” “去多久?” 唐郁挠了挠头。 三件事。 金陵,薛家,恶人谷。 相隔千万里,唐郁又从未出过川蜀。 “不太确定,可能半年,也可能一年。” 这对话似曾相识。 唐郁想起来,他当初离开川北之时,对李广兴等人说过类似的话。 明年春草依旧绿,人生何处不别离。 “我…”苏北面上带有一种纠结。 唐郁微笑着说道: “你安心待在门内修行,我又不是不回来。” 苏北沉默不语。 唐郁加大力度:“若是我碰到魔门中人,或许有机会逃离,但是带着你,那就说不准…” 他没有再说下去,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因为意思已经表达得清楚,足够让苏北安心在门内修行,提升实力。 他这次回来唐门主要目的,本就是为了苏北的安全,没打算让苏北跟着他去江湖涉险。 苏北默默点头,终于接受了唐郁的安排。 “什么时候走?” 唐郁摩挲着下巴: “估摸着就这两天吧。” “不过,我得先把院子里的墙砌好,不然要是现在溜了,再回来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苏北想到上午唐年张牙舞爪的样子,不由地点头赞同。 两人在安业房吃过午饭。 苏北急匆匆赶回去修炼。 唐郁则回到唐家村,找唐年要了砌墙的工具,又找了一些别人家砌墙的泥砖。 他一边哼着歌,一边干活儿。 先将残破的墙洞修的更加平整。 然后把地上的碎砖块全都扫到一边,不要占用他准备砌墙的地方。 接着,按照村里人的指点将石灰、沙子、砾石混在一起搅拌,打出石灰砂浆。 最后从下到上,先抹一层浆,再把泥砖哐哐哐垒上去,再抹一层泥浆…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把整面墙都补好。 当唐郁灰头土脸地站起身来。 月亮都已经升起来了,他的肚子也咕咕叫。 唐郁跑到唐年的馆子将工具给他还了,又点了几个菜装食盒,馒头数个,各类水果。 然后又叫了一壶茶。 两刻钟,唐年准备妥当。 唐郁左手拎食盒,右手拎着水果,一溜烟跑出馆子,顺路回家带着燃香。 然后风驰电掣往荒山飞奔而去。 夜晚的荒山上,凉风习习。 银色的月光散在周遭嶙峋的石头上,披上一层清凉的银纱,让人仿佛来到了月宫。 唐郁拎着一堆东西,淌过银色月光形成的河流,奔到唐青羽的墓碑前。 打开食盒把馒头取出,与各类水果一起摆放在碑前,然后恭恭敬敬给上了三炷香。 唐郁打开食盒,将几个热菜端出来,把食盒当做是小桌子,放在上面。 他端起一碗米饭,就着热菜快飞地扒了两口,先是垫了垫肚子,这才开口道: “老爹啊,我要下山了。” 他端起茶壶,直接倒在嘴里,然后又往地上倒了一些,状作同饮。 唐青仁说他这便宜老爹,好茶不好酒,他恰好记在心里。 “我有点儿体会到,你当初为何要下山游历,这山上确实有点儿无聊。” “我或许也要走一走你的路,先去江湖游历一番,不过…” 唐郁一想到江湖上,自己的身世和拥有天书的消息,已经天下皆知。 魔门、正道、旁门,江湖散人… 恐怕都对自己虎视眈眈。 他的嘴角不由地泛起一抹微笑: “…我敢肯定,我的这一趟旅程,一定会比你的精彩不少。” 唐郁边吃,边说。 想到哪,就说哪。 说的也不多,就是扒饭的间歇说一两句。 渴了,就端起茶壶,自己喝一口茶, 也往碑上倒一口。 寂静的荒山上,一人与一碑对坐。 定格。 第229章 下山 第二天一大早,唐郁照例早起在院子里练功,既练刀,又炼体。 然后像往常一样,去到唐年的小馆,吃了一大份早餐,然后和他道别说自己要离开。 唐年手里端着一壶茶,坐在门口,晒着太阳,语气有些感慨: “当年你爹也是,说是下山去走一走,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唐郁嘿然一笑: “您放心,我肯定会回来,房租的钱,你找阿火要,少不了你的。” 唐年笑骂道: “臭小子,快走吧!” 唐郁穿着一袭黑衣,是过年时候苏北给他做的那一套。散落的头发束起,英武不凡。 黑刀长夜斜挎在左侧,一根玉箫别在右边,轻装上阵,没有其他要带的行李。 唐郁上山去各房拜别各位长老,说他今日便会下山。 唐太明和唐太余都简单点头,表示知道。 唐太岳给了他一个信物,用以联络唐门在外的暗子和线人。 但由于唐门的情报网仍在重建中,所以在川蜀以外,多有覆盖不到的地域。 拜别唐青卓的时候,唐青卓给他展示了新打造的一批暗器,问他要不要带一些防身。 唐郁则给他演示了一下千手飞花的暗器手法,令唐青卓啧啧称奇。 “草木飞石皆可为器。” 你这一手已经快赶上唐门顶尖的暗器手法,确实不用多余的暗器了。 小唐郁,你身上的惊喜,还真是层出不穷呵。” 唐郁只是微笑着:“卓叔,你谬赞了。” 到了唐青容这里,她听说唐郁今天要离开,埋怨他怎么走得这么突然。 然后回身进屋子里,给他拿了一大袋银子,还有一摞银票,看得唐郁眼都直了。 小姑,你给的实在太多了! “出门在外,该花就花,不要想着节省,虽然你还没有归宗,但总归是我的侄子。 宗门的产业目前主要在川蜀,其他各州还要重新开拓,不然你出门在外也会更方便一些。 要是钱快用完了,就寄信回来,我差人给你送去,别委屈了自己。” 唐青容看着眼前英武洒脱的少年,越看越有唐青羽年少时的影子,不由地眼眶微红。 唐无梦在一旁,眼看气氛有些沉闷,在一旁插科打诨:“娘呀,你对郁哥也太好了。” “我的零花钱都没有他的零头多。” 唐青容杏眼一瞪,作势要打: “去去去。” “你天天在山上,哪有用钱的地方。” “莫要与你郁哥比较。” 唐无梦朝着唐郁吐了吐舌头,笑着向他挥挥手说再见。 唐郁最后去了暗青房,先是见了唐青仁。 唐青仁一点都不意外,他猜到以唐郁的性格,素来是快刀斩乱麻,从不拖拖拉拉。 所以估摸着唐郁就是这两天要下山了。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 “唐门子弟在外行走,一是要靠眼力。 要看得准! 哪些人是能轻松搞定的; 哪些是需要费点功夫的; 哪些是根本惹都不能惹的。 二是要靠实力。 孰强孰弱,比得不是境界,而是实力。 唐门子弟,杀人于无形是上乘; 隐匿而偷袭是中乘; 正面硬杠,则是最下乘。” 唐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貌似是反着来的,最喜欢的就是正面硬杠。 一刀砍去,玉宇澄清。 唐青仁瞄了一眼唐郁,最后淡淡地说道: “这次下山,没人跟着你,要一切小心。 若是遇到高手,打不过就逃。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唐郁嘿嘿一笑: “论逃跑技术,我还是有一点自信的。” 从唐青仁处走出来后,苏北已经等在门口,她的双手捧着一个包裹。 里面是她做的两套衣服,一套青衫如黛,一套白衣胜雪,还有提前备好的干粮。 唐郁像是早料到苏北会给他准备个包裹,走上前去一把将包裹拎起来,挎到肩上。 唐郁抬眼望了望时辰,奔波一上午,转眼又到了吃饭的时间。 两人这次在暗青房吃午饭,食堂里人不多,大都奔波在外,就连唐无火也不在山上。 该告别的都告别了,老太太那里,唐郁没有再去,当日她就已经明言: “时间任意,来去自由。” 而且面对天人合一境界的大宗师,唐郁心中还是有一种生死仅在对面一念之间的危机感。 威势太重,让人不敢亲近! 吃过午饭。 苏北送唐郁下山。 想要上唐门,除了从前山按部就班沿着无间林,忘情海,上天梯一路走来。 后山亦有一条隐秘的道路,平时宗门里山上山下的物资往来则是通过这条通道。 只不过花费时间要更久。 苏北就是带着唐郁,从这条通道下山。 狭窄嶙峋的山谷里,是颇为陡峭的下山路。 山路上被唐门子弟凿出一个又一个台阶,方便牛马拉货通行。 苏北走在前面引路。 一身青色短衫,搭配裁剪得当的裙摆,既有女子的绰约,又有武者的英武。 唐郁牵着一匹黑马跟在后面,马是安业房里牵出来的,马背上系着唐郁唯一的包裹。 两人没有说话,山林间只有风声,鸟鸣声,不知名的野兽嘶吼声,还有马蹄哒哒声。 沿着山谷走了两个多时辰,两人才走出狭窄的谷道。 唐郁回望来路,艰难险阻,果真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来到平坦宽阔的丛林,苏北便停住了脚步,她指了指林东边的方向。 “往那边一直走,再走半个时辰,就能看到官道了,我就送到这里。” 唐郁含笑着应道: “既然成功被收为亲传,那就在门里好好修行,争取早日踏入先天。” 苏北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唐郁微微低着头,含笑欣赏着苏北绝美的俏脸,柔柔弱弱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作为亲传,要改唐姓。” “师父问我有没有属意的名字,我自己想不到,你帮我想一个吧。” “这个啊…” 唐郁微微皱起眉头,摸了摸鼻子: “你觉得叫唐苏怎么样?有唐,有苏。” 说到唐字,唐郁指了指自己,说到苏字,唐郁又指了指苏北。 苏北蓦然,小脸微微泛红。 “你说唐苏,那就唐苏吧。” 苏北伸手解下头上的发带,一头青丝乌黑如墨,骤然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唐郁的眼睛都看直了。 “把手给我!” 唐郁听话地将右手抬起来递给苏北。 苏北将发带在唐郁手腕上系了两圈,漆黑如墨,与唐郁一身行头看起来很搭。 她抓着唐郁的手腕,语气带着一种软糯,不同于平时的清冷。 “别弄丢了!” 唐郁嘿嘿一笑,握了握拳头: “我在,它在…” 苏北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着唐郁的眼睛。 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萦绕在唐郁的鼻尖,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两人之间氤氲。 昏暗的林荫之中,两人地上的影子,不由自主地缓缓重合。 只余微风习习而过。 第230章 乘船出川 繁星,明月,夜空。 一条宽阔的官道上,人迹寥寥。 唐郁驾着一匹黑色骏马疾驰。 春风得意马蹄疾。 唐郁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他下意识摸了摸嘴唇,手腕间的黑色发带飘荡,眼中笑意更浓。 “驾!” 唐郁一抖缰绳,骤然提速。 马蹄如轮,向着远处飞奔而去。 … 唐郁沿着官道日夜飞驰。 他不想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在唐门附近,故而选择易容而行。 化身成为一名粗犷彪悍的大汉,脸上还有三道刀疤,身形都大了两三圈。 炼体步入先天之后,对于筋骨肌肉的控制更加如臂指使。 配合易容术可以轻易调整改变体型大小。 他由西向东,星夜兼程。 即使路过城镇,村庄。 最多也只驻足一两日的功夫,换洗一下衣物,补充一下干粮,改善一下伙食。 大多时候唐郁都是在官道旁边风餐露宿。 一路走来,他看许多持刀佩剑的江湖人士与擦肩而过。 他们讨论的,十有八九离不开唐郁的身世、魔道天书、与魔门的纠葛。 大城小镇的告示牌上,挂着的多半有唐郁的画像,他杀了卢家大少,又疑似身怀魔道天书,朝廷不可能放任自流。 当然,悬赏上面写的要求都是,活捉。 就连茶肆酒馆里的说书人,说的也都是唐郁在川北和锦城的事迹。 与之相关的,十几年前魔门与正道的许多旧闻也被经常被提及。 唐郁偶尔在茶肆歇脚之时,也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他的黑刀和玉箫,现在被一块布紧紧包裹,随身斜挎在肩上。 不然,单凭那独具特色的黑鞘黑柄的长刀样式,就足以惹人怀疑。 如果这人还正好挎着一根玉箫。 那就没错了,不管你是彪形大汉,还是耄耋老者,又或是婀娜少女。 准是那传说中的恶狼,黑刀,人屠,唐郁。 可以说,唐郁就像后世里声名鹊起的明星,此刻在九州天下的江湖中可谓是红极一时。 … 这一日,唐郁换回了原来的装扮,一身黑色劲装,左配黑刀,右挂玉箫。 手腕上缠着黑色飘带,随风飞扬。 少年牵着马匹,缓缓踱步走出赤水镇。 赤水镇已经是川蜀边沿。 穿过纵横山,就出了川蜀的地界。 只不过纵横山脉横贯千里,林深茂密,山路崎岖蜿蜒不知尽头。 其间更是虎啸猿啼,狼群夜奔。 非有力者,不能横穿。 所以寻常人家出入川蜀,都是选择坐船而行。 唐郁虽然有力,但是没有自讨苦吃的毛病,他自然也选择坐船。 他从赤水镇出来,便纵马向南而行,有出入川蜀的集散渡口,赤水渡。 赤水镇口,几个江湖人士望着唐郁逐渐消失远去的身影,低头耳语一番。 最终像是下定决心,遥遥跟了上去,他们不害怕跟丢,那个方向除了去赤水渡。 没有其他的可能。 唐郁纵马飞奔了小半个时辰,江水滔滔,浪花拍岸之声隐隐传入耳中。 官道上往来的游人也逐渐变多了起来。 大多数是往来运拉商货的马车,附近大多是跟着镖师护送,也有自行组织的护卫。 路上有不少执刀佩剑,身材魁梧的江湖人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或是走路,或是骑马。 人流实在太多,唐郁不得不勒马缓行,他能感受到身旁、身后不时传来几道目光注视。 这感觉让他新奇。 他知道满江湖的人都在搜寻他的行踪。 但还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的滋味。 但他知道,人是一种适应性动物。 他很快就会熟悉这种感觉。 赤水渡。 大大小小的各种船只停靠。 运货的货船,载客的客船,不同大小,不同规格档次,一应俱全。 有钱的,甚至可以包一整条船。 下层装货,上层载人,不用迁就其他船客。 没钱的,要么就乘乌篷小船。 要么只能选乘客船里最下层的船舱,那是一种容纳所有人的大舱室。 供人吃饭睡觉,但是不能洗澡,时间一长,整个舱室里,怪异味道丛生,让人难以忍受。 这还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 若是有人身染传染性的恶疾,那整个下层的船舱会被严格封死,直到下一个渡口。 那时候,一舱室的人,只有身体强健,足以抵挡疫病的人才能活下来。 唐郁牵着黑马,跟着人流缓缓走入码头,不时有身穿青衣短打的大汉来回走动,维持秩序。 这些汉子,古铜色皮肤,太阳穴鼓起,都是练家子,对付寻常惹事的毛贼,不在话下。 而且唐郁向身边游人打听到,这些青衣汉子都是十二连环水寨的人。 十二连环水寨,掌控长河江六百里水道,横跨川蜀内外,势力庞大。 过往船只都要上交过路费,而他们负责修建码头渡口,维持秩序,驱逐和缉拿水贼。 保证过往船只安全。 据传十二连环水寨中,还有先天高手坐镇,所以即便不少江湖人对付青衣汉子绰绰有余。 但是也不愿多生事端,这就是出来混,有势力,有背景的好处。 唐郁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他的目光只是不断扫过停靠的各个船只,想着要坐哪一个。 他虽然不是一个奢侈的人,但是也从来不信奉苦行和节俭。 而且唐青容可是叮嘱过他,出门在外,该花就花,不要想着省钱。 包裹里那一沓银票,沉甸甸的碎银,就是他的底气,唐郁向来都是从善如流。 他在码头走过一遍。 然后下定决心,挑了一只最好的客船,共有三层,外形规制华丽,极具恢宏气象。 最下层还专门开辟了盛放牲畜的畜室,唐郁可以将黑马寄存,由船上的小厮帮忙照看。 唐郁不差钱。 递给船上小厮足份足两的纹银之后,小厮立刻换上一副殷勤的笑脸。 手脚麻利地接过黑马,差人送进下层的船舱畜室,然后亲自引着唐郁上了第三层。 天字房,第七号。 唐郁推门而入,一间宽阔的厅堂映入眼帘,卧房与盥洗室以绿植和屏风隔开。 有条不紊,充满新意。 唐郁很满意,毕竟要在江上漂流不短的时间,自然是要住的舒服。 第231章 南楚的刀客 唐郁上船后,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 船就开了,满载着船客。 唐郁推开房间的窗户,湿润的江风迎面而来,清清凉凉,颇为舒爽。 大船晃晃悠悠驶离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赤水码头,渐渐横入江心。 继而甲板上巨大的白帆被升起,长风鼓荡,风正帆悬,大船沿江顺流而下。 赤水渡逐渐远离了唐郁的视线,然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唐郁所在的第三层,是天字房。 一共十间,所住之人非富即贵。 除了房间之外,三层还有独立的餐室,负责专门为第三层船客烹调精致菜肴。 当然,这是另外的价钱。 唐郁此刻就来到餐室里。 无他,该吃饭了。 餐室里已经坐了一些人。 有锦衣玉袍的公子小姐,有谈笑风生的商贾员外,还有气度不凡的儒服先生。 他们或闲聊,或饮茶,或独坐窗边,欣赏江上的风景。 这些都是天字号的船客上宾,其他层的人是不允许上来的。 唐郁挑了个靠窗的位子,管小二要了一尾鲜鱼,一碟青菜,一大碗米饭。 在江上乘船,吃鱼是绕不开的。 唐郁要的是一份炖鲤鱼汤,没一会儿,小二就端一大盆子鱼汤上来。 炒青菜和米饭也即刻送到。 鱼汤鲜美,味道浓郁,袅袅热气飘散,看起来令人胃口大开,唐郁勺起一勺,送进嘴里。 吧唧两下。 没毒。 味道还不错。 他又用筷子夹了一根青菜,先是仔细瞧了瞧,又凑近闻了闻。 没毒。 唐郁将青菜送进嘴里,嚼了两口, 清脆爽滑,也还不错。 他最后端起米饭,这个也没毒,就着鱼肉青菜大快朵颐。 窗外,夕阳西下。 余晖为江面镀上一层金色,随着船只前行,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满江的光辉化为碎金,波光粼粼,璀璨动人,令人不禁感慨造物之神奇。 只不过。 餐室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心情欣赏窗外的风景,他们甚至都没有扒拉自己的饭碗。 而是有意无意地瞥向那个坐在窗边,正在专心致志对付鲤鱼的少年。 少年身穿黑色劲装,一把黑柄黑鞘的厚背刀放在桌子上,如此显眼。 关键是腰间有一根翠绿的玉箫。 所有的特征样貌都对的上。 让人一看就联想到近来炙手可热的一个人。 贪婪,是人的本性。 有的人贪婪,却被恐惧钳制,不敢付诸行动。 有的人贪婪,却能放大勇气,丧失敬畏之心,抱有一种概率式的幻想。 一道人影突然走到唐郁桌子面前,与其相对而坐,目光炯炯。 来人是一张国字脸,五官刚毅,身形伟岸,一身劲装长袍,布料和形制都是上等的佳品。 啪的一声,一柄华丽的宝刀被他拍在桌子上,与唐郁的黑刀相对。 刀鞘镶嵌七颗华丽宝石,犹如北斗七星,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与古朴的黑刀反差明显。 周围有人低呼: “那人过去了,是谁?!” 旁边有人补充: “彭南,原是楚国人。如今在江汉活跃,是一名一流刀客,实力强横。” “据说曾经与另一名一流高手一起搏杀过后天圆满高手,战斗经验和刀法均是登峰造极。” 三层宾客并不多,又多是有钱有势有名声的人,被人认出来也不奇怪。 彭南看着面前恍然无觉,闷头扒饭的年轻人,心中不屑地想到。 江湖传言谬之大矣。我已接近他周身一丈,对方却仍然是毫无防备。 这个距离,我只需出一刀,这传言中的魔道天书拥有者就会身首异处。 彭南蠢蠢欲动,看着毫无防备的唐郁,他的右手微微一抬,竟有了直接拔刀的冲动。 不过多年纵横江湖塑造的极低道德感,让他决定先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你就是盛传的前镇抚司密探?” “外号叫做黑刀的,唐郁?”彭楚南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黑刀,看起来平平无奇。 唐郁放下扫荡而空的饭碗,又盛了一碗鱼汤用作溜缝,最后发出一声满意的长吁。 这才抬眼望向对面一脸正气的大叔。 他咂咂嘴,又倒了一杯茶哧溜一声。 咕嘟咕嘟,一口吞下,在彭楚南涨红了脸,到达忍无可忍的边缘之时,才回道: “是我。” “找我干嘛?” 这对话很白,一点都没有高手气场,彭南额上仿佛皱起了一个井字。 虽然怒气横生,但他仍然是正襟危坐,维持着高手形象: “交出魔道天书,饶你不死。” 周围的船客,此刻也都目不转睛地着两人的交锋。 但见那彭南的气势如虹,眼神犀利。 迫得对面唐郁瘫坐在椅子上,坐没坐相,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甚至说话都打磕巴。 “天书?” “不在,嗝…” “…我身上…” 唐郁双手一捂嘴,尽管手速很快,还是没有堵住那控制不住的打嗝声。 害,刚才吃太急了,吃完又喝了一大杯茶,属于是岔气了。 关键是唐郁虽然按住嘴,但是每个两到三秒,他的身子就微微抖动一下。 明显打嗝还没有停,他只是把声音按下去了而已。 唐郁立刻凝神静气,调动筋骨肌肉梳理絮乱的呼吸。 远远看起来,唐郁整个人捂着嘴巴,眉头紧锁,看起来像是被彭南骇得一动不动。 周遭的船客纷纷感慨: “这都还没出招,这唐郁怎么像是已经摆烂投降了一样。” “果然还是老牌高手经验老道,这些新晋的才俊,还是水分太大了。” 彭南眼神微微一眯,他已经自动将唐郁的话翻译成,我虽然有天书… 但是我绝不会交给你。 如今,该给的警告也给了,船客都能做证,就不算是他彭南趁人之危,暗中偷袭。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彭楚南右手一划。 顺势搭上金黄色的刀柄。 铿锵一声,一道亮眼的白光在餐室内闪耀。 “出刀了!” “彭楚南出刀了!” 周遭的船客在心中大声呐喊,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惊艳一刀。 唐郁仍然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样子竟是连反觉察和反击都做不到。 胜负已分! 第232章 不挑食 叮! 一声轻微的脆响。 周边的食客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一幕。 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只见唐郁仍然半躺半靠的坐在椅子上。 彭楚南双手持刀,砍向唐郁的脖子,只是像是莫名定格一般,一动不动。 众人定睛瞧去。 原来是唐郁的右手两指探出,牢牢地夹住彭楚南硕大的宝刀刀锋。 彭楚南涨红了脸,双臂肌肉青筋暴起。 内劲也如潮水涌入双臂,如此全力施为,迸发出的力道已经超过千斤。 然而依旧是不能移动一分一毫。 周遭的船客更是目瞪口呆。 嘴巴张着,下巴都快惊得掉下来。 这唐郁仅仅用两根手指,就将彭楚南的宝刀夹住,令其动弹不得? 这一幕着实有点滑稽。 但看彭楚南的猪肝一样的脸色,以及那青筋暴起的双臂,又不像是在作假。 难道真如谣传的一样,这唐郁如此年轻,就已是踏入先天的高手? “小二哥,我若是在你们船上杀人, 应该不会被赶下船吧?” 唐郁以灵犀一指牢牢钳住彭楚南的宝刀,一边向着躲在柜台后面的小二问道。 “毕竟可是他先动的手。” “若是我死了,尸体也是你们船家来收。” 唐郁喃喃自语,眼神微微一亮。 彭楚南此刻早已经认识到他和唐郁之间的巨大差距,听着唐郁的话锋不对。 毫不犹豫,立刻弃刀。 疾速向身后翻身纵去。 彭楚南虽然反应不慢,身法也很灵活,但是唐郁的速度更快。 只见他两指钳着彭楚南的宝刀刀锋,轻若无物,以窍穴调动气血,隐隐有天地元气凝聚。 随手一甩! 千手飞花! 巨大的宝刀瞬间一闪而过, 飞旋着向彭楚南飙去。 彭楚南刚刚翻身立起,就觉察到一抹寒光充盈了整个视野。 宝刀几乎一眨眼就与彭楚南擦身而过。 然后咚的一声,深深扎在船舱里的房梁之上,犹自不断颤抖,发出阵阵低鸣。 “叮,奖励233因果点。” … 寂静的环境里。 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地,清晰可闻。 彭楚南脖子处有一道血线。 却仍然保持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瞪圆了双眼,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发出咚的一声脆响,然后周遭又复归寂静。 唐郁端起茶杯,哧溜一声, 又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 经过刚才的调息和运动,他终于将打嗝的症状解决了。 周遭的船客不由地咽了一下口水。 这江汉的一流刀客, 纵横江湖多年的彭南,就这么死了… 像个小鸡崽似的,在唐郁面前,竟然没有丝毫抵抗力。 唐郁站起身来,拍了拍手: “好了,在座的各位,向我看齐。” “你们应该都认出我了。” 他笑眯眯地环顾四周,宣布道: “没错,我就是唐郁。” “各位如果想对我出手,欢迎之至。” “不过后果,也请想好。” 他抓起桌上黑刀,系在腰间,语气犹如和煦的春风: “黑刀长夜,向来不挑食。” 此话一出,一股凌厉的刀意瞬间勃发,笼罩偌大的餐室,继而就极快地消逝。 虽然刀意迸发的时间极短。 但是众船客仍是感觉脖颈一凉,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利刃掠过咽喉,脑子一瞬,空白。 他们瞬间明白,若是敢对唐郁出手,地上死不瞑目的彭南,就是他们的下场。 唐郁从楼梯下了二层,一直到他走上了甲板,餐室里压抑的氛围才稍稍缓解。 店小二从柜台后爬出来,看到彭南的身体,怪叫一声,然后匆匆忙忙离去。 没一会儿,小二就带着两个青衣汉子走了过来,将彭南的尸体拖走。 一并带走的,还有船梁上的宝刀。 餐室靠近阴影的一侧,坐着一位锦衣玉袍的公子和一名鹅黄绫罗裙的少女。 他们身边还恭恭敬敬地站着一名老者。 “邹老,你怎么看?”面容俊美的公子抿了一口清茶,淡淡地问道。 老者头发斑白,面色红润,双手拢在衣袖里,微微躬着腰。 他双目低垂,好像是一块木头,不敢稍逾越,此刻听到问话,思忖片刻说道: “刀法精深,气血内敛,看不出深浅,但毕竟是年轻人,年轻气盛,太过张扬了。” 俊美公子倒是微微一笑: “我倒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不张扬,怎么能叫年轻人呢。” 鹅黄裙的华服少女有一点婴儿肥,脸上笑出两个梨涡。 她从窗户边上望去,正好看到唐郁走到船舷边上,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甲板上人流众多,二层和一层的船客全都涌上甲板透气,几乎可以称之为摩肩接踵。 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唐郁身边仿佛有一种无形气场,周身三尺竟无一人靠近。 “邹老,你若对上这位小哥,可有把握?” 少女看着唐郁英武挺拔的身姿,刚才击杀彭楚南的惊艳一幕,让她心里现在还咚咚直跳。 这是一个恐怖又神秘的少年! 邹老转向鹅黄少女,恭敬地说道: “回禀小姐,即使他果真入了先天,但毕竟经验尚浅,我有信心。” 老者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自有一股傲气。 练武,练得就是一口气,若是未战先怯,那又怎能攀上更高的武道之巅。 … 唐郁站在甲板船舷,夕阳映照,江风吹拂,一副绝美的夕阳江河画卷。 他感受着身后数道目光的扫视,恍若无觉,刚刚下来的时候,唐郁已经以系统扫过一遍。 整个甲板上虽然人山人海,但是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江湖一流而已,与死去的彭南仿若。 更不用说,那静静地站在餐室阴影处,形似仆从的先天圆满境老者。 那坐着的锦衣公子和华服少女,想必是身份不凡,但是唐郁对此倒是不甚在意。 唐郁入微的意念修为,能够清晰捕捉寻常人的情绪,进而分析出潜藏的恶意和杀意。 但是在他的感知里,锦衣公子和少女,对唐郁没有恶意,更没有杀意。 不过甲板上的人就不一样了,他至少已经感知到五六道来自不同方向的恶意。 犹如张牙舞爪的黑色妖魔,在阴森的黑暗里,蠢蠢欲动。 随时都会化为惊天杀意,扑向唐郁。 唐郁自然乐意之至。 他非常愿意佯装一个目中无人,毫无警惕的张狂少年,露出破绽。 引导那些心中有恶的人,肆意释放心中的恶意,将恶意转化为杀意,付诸行动! 那样, 他就可以, 毫无顾忌地,黑吃黑! 第233章 武道方向 或许是第一天的原因,又或许是彭南身死的消息流传而出,大家都显得很克制。 唐郁兴致盎然,在甲板上肆无忌惮地吹了一个时辰的夜风。 从站着一直到坐着,直到人影稀疏寥落,最后垂头丧气地回到三层船舱的房间。 好事多磨,要多一点耐心。 唐郁如是安慰自己。 深夜,大船依旧不疾不徐地顺水而行,唐郁躺在床上,耳边传来江水拍击客船的声音。 唐郁在阵阵波涛声中呼出系统: 【宿主】:唐郁 【武学】: 刀法:拔刀术 心法:北冥神功,武当心法、金刚不坏神功 身法:凤舞,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八层) 拳脚:灵犀一指,罗汉拳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绝学: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先天之境 【因果点】:3925 根据踏入先天之后,系统变化透露而出的信息,唐郁现在不仅仅要领悟人物绝学。 更要开始注重整合自身所学,推陈出新,这是未来踏入天人的关键所在。 所以选定合适的武侠人物去体验及领悟相应绝学变得更为重要。 如今有了能够定向领悟人物绝学的功能,唐郁心中大致有几个提升的方向。 内练真气,外炼肉身,这是唐郁的根基。 锤炼肉身的龙象般若功和金刚不坏神功均是直指天人的大道,唐郁无需担心。 但是内练真气的北冥神功,他当初体验的是段誉,段誉所学的北冥神功本就不全。 三十六幅修炼图谱,段誉只修成第一幅,故而只能以右手穴道吸取内力。 真正的北冥神功练成之后,周身穴道贯通,每一处穴道都可以吸人内力。 犹如化身北冥深渊,无所不纳。 所以,唐郁想要补全北冥神功。 在踏入先天之前,系统未做升级,武侠人物浩如烟海,领悟武学随机不定,确实机会渺茫。 但是踏入先天之后。 系统将抽取的武侠人物修为提升至先天以上,抽取的范围大大缩小。 而且还可以追加因果点,锁定可领悟武学。 也就是说,如果系统能够随机抽取到《天龙八部》里的无崖子。 他就有机会通过体验无崖子,最后定向领悟无崖子的北冥神功,将段誉版的补全。 虽然还是概率问题,但最起码未来可期。 此外,唐郁此前选择武侠人物体验的出发点,是注重补充自身的短板。 不过如今从川北一路走来,唐郁也林林总总领悟了不少武学,刀法、身法、暗器、横练、拳脚,一应俱全。 身法、暗器与横练功法已然足够,今后的武侠人物选择,他要更加注重专精,在刀法和拳脚上下功法。 他早在离开锦城的路上,已经预先让系统随机抽取到了下一次可选择体验的武侠人物。 第一次随机抽出的人物是东方不败,血刀老祖和空见神僧。 抽取的人物确实保持在了一定的水准以上,不像之前一样,人物的境界修为参差不齐。 但唐郁却不够满意。 他终于尝试了500因果点一次的重置人物抽取机会。 重置人物落定之后,均是持剑或者拳脚先天高手,失败… 唐郁的赌狗属性爆发,一连又重置了两次… 最后一次抽出的是,《天龙八部》里的虚竹,《射雕英雄传》里的一灯大师,《多情剑客无情剑》里的荆无命。 唐郁挠了挠头,感觉有些鸡肋,但是他觉得不能再抽了,否则,因果点就被这么败光了。 仔细研究一下,这三个人物: 虚竹汇集一身逍遥派武功,涉猎繁复,与他本身所会的北冥神功相性契合。 但是他也学了不少少林的基本功夫。 保险起见,不能直接体验,否则再抽到类似罗汉拳,扫堂腿的入门武学就浪费了。 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先天功,虽然也很不错,但是也并没有超过他已领悟的绝学。 人之所学,在精不在多。一灯大师的绝学,对他的吸引力并没有那么大。 荆无命,古龙武侠世界里的绝顶用剑高手,与飞剑客阿飞不相伯仲。 一手诡异莫测的快剑,令人防不胜防,快剑之意也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不过可惜,唐郁是用刀的,剑之一道,高深莫测,他暂时还没有精力兼而顾之。 唐郁思忖片刻,心中已经有了方向。 他想到了虚竹的一门武学,天山折梅手。 天山折梅手是逍遥派的绝学之一,有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包括起来乃是六路武功。 这门绝学最重要的一个特性,就是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之中。 不论是拳掌指爪,亦或是兵刃擒拿,诸般绝招均能与折梅手融会贯通。 武者所学涉猎越多,折梅手融会越广,变化就越繁复,展现出的威力也就越大。 这是一门成长性极强的绝学,不仅能以之为基础,融会他现下领悟的拳脚功夫。 而且唐郁能够其融会贯通的武学精义,为融合创造出真正属于自己的武学打下基础。 只是想要确保能够抽取到折梅手,唐郁需要5000因果点。 1000因果点用于选择虚竹进行体验。 4000因果点用于锁定目标武学,否则若是抽取到少林基础武学,唐郁都没地儿去哭。 好消息是,以他现在于江湖中炙手可热的程度,5000因果点,其实并不遥远。 唐郁这边正想着,门外突然想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 说曹操,曹操就到。 晚上其实天气转阴,明月被遮掩,整艘船都笼罩在一片漆黑的阴影中。 现在大概凌晨时候, 也是人们正在陷入熟睡的时候, 当然,唐郁这种熬夜人士确实出乎了夜袭者的意料,以唐郁白天表现出来的张狂模样。 现在应该是在床上呼呼大睡才是,唐郁身形轻巧一翻,从床榻上横飞而起。 像一枚轻飘飘的羽毛,落在房门前面。 凝神感知,外面大概有七八个人的气息,呼吸极为悠长而缓慢,极其专业。 若不是唐郁耳力和感知惊人,他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 噗。 一个细小的竹筒捅进了窗户纸。 这一幕,似曾相识。 让唐郁不由地再次伸出罪恶的食指。 待一缕青烟从竹筒里飘散而出。 唐郁伸手将竹筒堵住。 “三…” “二…” “一” 唐郁心里默默数着数字。 门外传来扑通一声脆响!然后就传来一阵骚乱而轻微的低呼。 唐郁微微一笑。 悄无声息地打开窗户,身影一闪而出,落在屋外的走廊之上。 正好看到七八条汉子蒙着面巾,半跪围在地上一个身形颀长的汉子身边,焦躁不安。 唐郁蹑手蹑脚地走到他们后面,探头看了看里面的情景,轻咳一声: “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第234章 无眠 “噢,不用,谢谢。” 一名汉子回应。 嗯? 汉子猛然惊觉,环顾周围。 除了自己和地上躺着的一个。 周围还有五个矮身蹲在地上,小心谨慎。 一共是七个。 那这头顶上飘来的声音,又是谁的? 那人顿时生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仿佛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出发,风驰电掣一路窜到头顶。 众人抬头一看,一张英俊的笑脸出现在他们上方,但这和煦的微笑反而让人心中一凉。 那是魔鬼的微笑。 一个汉子眼睛圆睁,想要大喊。 但他顿觉眼前一黑,唐郁已经跃至身前,出手如电,一把将他的呼喊硬生生掐断: “打扰别人睡觉,可不好。” 唐郁手掌微微用力,嘎巴一声,大汉的脖子被轻易扭断。 他微微侧头看向僵立在原地的几人,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奋的豪光。 几个汉子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对视。 不约而同。 拼尽全身力气扑出,分散向走廊四方窜去。 唐郁嘿然一笑。 身形仿佛一瞬间变得模糊,如水波般荡漾开,刹那间,一化为六。 凤舞六幻! 五道幻影如离弦之箭,向着四散奔逃的汉子,电射而出,瞬息而至。 还有一道则留在原地。 咔的一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五道幻影如流云般,转瞬间,依次飘然回归到原地那道身影之上。 咚咚几声闷响,几个汉子全都倒在地上,唐郁耳边传来一阵因果点到账的通知。 谋人性命,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唐郁一把将地上昏迷不醒的大汉拎了起来,拖进屋子里。 这个大汉运气很好。 竹筒里用的是迷烟,而不是毒药,不然唐郁还要再留一个其他活口。 走廊里有恢复了寂静,但是暗地里,被惊醒的访客却很难再安然入睡。 一名小二鬼头鬼脑地从餐室方向探出头来,发现打斗已经结束,朝着身后一摆手: “快,手脚麻利点儿。” 随着小二低声呼喝,十来个魁梧的青衣汉子走出来,将走廊上的尸体,轻手轻脚地搬走。 “速度快一些,都扔到江里去,不要耽搁大家休息。”小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既寻常,又不寻常。 寻常的是。 他常年在江上跑船,碰到江湖人打打杀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死的人,通常都是丢到江里喂鱼,免得在船上留下痕迹,非常方便。 不寻常的是。 唐郁这个杀胚是被全江湖都盯着的对象,这才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 船上都已经死了七个了… 咚! 一道身影从唐郁的房间里被扔了出来,脖子扭曲,也已经是一命呜呼。 呃,小二叹息一声。 “八个了…” 往后可还有好几天的水程,这可怎么熬呀… 小二苦着一张脸,含泪摆摆手,让青衣大汉把唐郁扔出来的最后一具尸体清理掉。 唐郁弄醒那个汉子问过了。 没有主谋,就是几人看悬赏,听了消息,想拿了唐郁,夺天书,换赏钱! 唐郁瞬间兴致缺缺,随手送他去见他的兄弟,然后洗漱上床,睡觉。 今夜,注定是许多人的无眠之夜。 但唐郁不在此列。 在微微摇曳的船只上,唐郁睡得很香,好似坠入了遥远记忆中的摇篮、故乡。 … 第二天一早。 锦袍公子走出房门,顶着两个略微发青的黑眼圈,他咚咚敲了敲旁边的房门。 “小妹,起来吃早饭。” “我,不起…” 一声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 锦袍公子听得不大真切,便将耳朵使劲贴在门上,朗声说道: “不行,不吃晚饭可以,早餐一定要吃!” 少女的声音有些被点燃了,她不耐烦地说道:“我困死了,我要补觉,不吃不吃!” 锦袍公子眉头一挑,拿出了当兄长的威严,哐哐哐地敲门: “不行,若是你不吃早餐。” “我就去告诉父亲!” 这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没过了多久,砰的一声。 房门洞开。 一个身着粉色绣花锦衣的少女,顶着一对熊猫眼,气鼓鼓地叉着腰。 “司言,你混蛋,竟然拿父亲威胁我!” 锦袍公子讪讪一笑。 指着少女的黑眼圈,转移话题说道: “嘿,你也没睡好。” 名为司语的少女闻言更加来气,两个腮帮子鼓起来,像一只小河豚: “还不是怪那个,唐郁!” “大晚上在走廊打打杀杀,让人睡不好觉。” 司语和司言沿着走廊,向餐室走去。 “邹老呢?” 思言指了指餐室的阴影角落,一名老者正站在窗边,向外眺望着。 思言让邹老先来帮他们占个昨天的位子,只是不知他立在窗边看什么? 司语好奇问道: “邹老,您瞧什么呢?” 邹老瞧见两人到来,微微躬身: “少爷,小姐。” “在看,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 司言和司语两人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邹老说的是谁? 一天一夜的时间,已经有八个人被其所杀,虽说都是对方咎由自取。 但是其果真如传闻中一般,杀性浓重如墨,是个不折不扣的杀胚。 两人也因此对唐郁,更加好奇。 因为有唐郁在,这一趟行船的旅程绝对不会无聊,而且必定是精彩纷呈。 两人走到窗边。 顺着邹老的目光,沿着甲板眺望而去。 现在时间还很早,甲板上人不多。 只见一个黑衣少年,正负手站在甲板船头,身姿挺拔,犹如一根笔直的标枪。 朝阳刚刚从东方升起,璀璨的阳光洒下,唐郁整个人都沐浴在金色的朝晖之中。 司语揉了揉眼睛,她仿佛看到璀璨的晨曦,经过唐郁的身边之时发生了扭曲。 “邹老,他在干什么呀?” 邹老目光凝重,郑重其事地说道: “他在借助朝阳蓬勃活力之意,搬运气血,锤炼肉身,他已经能够凭借肉身感受自然之意。” “你们看,晨曦穿过他的周身会有轻微的扭曲,犹如一个个细小的漩涡。 那是因为他周身的天地元气已完全被其统御,所以阳光穿过时候,会发生一定偏移。” “这是肉身先天的境界。” 邹老叹息一声: “昨天,是我小瞧他了。” 能得一位先天圆满的强者如此评价,司言和司语闻言,面露惊异。 第235章 交个朋友 太阳高升。 唐郁缓缓睁开双眼。 周身旺盛蓬勃的气血归复诸窍。 整个人的气质也顺而一变,从阳刚雄浑,变为内敛清逸。 甲板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是很少有人敢靠近唐郁周身一丈。 那些寻常百姓是知道他乃客船的上宾,害怕被唐郁无端迁怒。 那些江湖人更是躲得远远的,纯粹怕唐郁杀性大发,随机挑几个人杀来解闷。 唐郁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恶狼、杀人王、黑刀、再到人屠。 他的名声,好像不知不觉越走越歪了,与行侠仗义的盖世游侠更是半点沾不上关系。 回到三层的船舱,唐郁挑了个窗边的位子,叫了份简单的早餐。 包子,咸菜配白粥。 这还是在川北时候养成的习惯。 没一会儿,小二眼神幽怨地给唐郁端上了早餐,让唐郁心中一阵嘀咕。 貌似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小二的事情。 船上的包子捏得很小,两个包子赶不上洛姐家的一个大。 唐郁一筷子挑起一个,能一口直接吞下去。 皮儿薄,馅儿多, 虽然个头小,但是味道还不错。 唐郁两口就将包子吃完,就着咸菜,哧溜喝了一大口粥。 他发现,他貌似点得有些少了。 唐郁抬起手,刚准备叫小二再加一屉包子。 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彬彬有礼的声音。 “那位兄台,想来是没点够吃食,正好我这边也没有把控好食量,点得有些多了。 兄台若是不弃,不如与我们来同桌,出门在外,大家就当交个朋友。” 唐郁微微侧头。 出声的正是那位锦衣玉袍的公子,旁边坐着的是华服少女。 那先天圆满境的老者依旧侍立左右,见唐郁望来,更是微微一笑,以示友善。 唐郁又看了看餐室内其他食客。 虽然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明显都竖起耳朵,关注着唐郁的一举一动。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 “是在叫我吗?” 唐郁这种一看就是麻烦缠身的人,即便是对他没有想法,那也是躲都躲不及的。 又怎会上赶着邀请他同桌共食。 除非,也是对他有所图谋? 只不过是,换了个更加怀柔的方式? 得到了锦袍公子的点头确认,唐郁眼睛微微一眯,望了望先天圆满的老者。 咧嘴一笑: “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唐郁端着吃到一半的白粥, 起身迈步走来。 锦袍公子说的倒也没错,他们点的早餐确实不少,桌子上可以称得上琳琅满目: 灌汤包、蒸凤爪,桂花糕,圆子汤,莲子羹,豆浆油条等等,不一而足。 唐郁深吸一口气,满桌飘香纳入鼻子,凝神分辨,没有异样,是无毒的。 唐郁将白粥放在桌子上,微微拱手: “在下唐郁,想来二位也都听过我, 我就不再在此赘述了。” 锦袍公子含笑回礼: “在下司言,舍妹司语。” 锦袍公子指了指旁边粉嘟嘟、余怒未消的少女。 “我二人来自上京,目前是在游历天下,以开阔眼界。” 唐郁心中微微一动: 来自上京,衣着华贵。 还配有先天圆满的高手作贴身护卫。 这两位的身份,想必定是贵不可言。 不过这少女倒是长得很有特色,柳眉倒竖,天生怒相,着实有趣。 “一言,一语,二位名字有趣。” 唐郁笑着应道。 司言看出来唐郁的心不在焉,会意地轻轻引向满桌的早饭: “唐兄不要客气,我们边吃边聊。” 唐郁立刻不客气了。 一手抄起筷子,一手抓了汤匙。 出手如风,向着桌上的餐食席卷而去。 “如果有人请客,将餐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就是对人最大的尊重。” 这是当初川北六狼给唐郁上的第一课。 唐郁也一直践行至今。 司言和司语目瞪口呆,看着犹如暴雨狂风的唐郁,下意识地也紧张起来。 手上动作也不由地加快,餐桌上更是发出一片吧唧吧唧,哧溜哧溜的声音。 抛开优雅的繁文缛节。 这仿佛变成了一场战斗,因为你的动作慢了,想吃的东西就被扫荡干净。 司语涨红了脸,嘴里鼓鼓囊囊的,使劲嚼着往下咽,一时半会也塞不下了。 只能神情焦急地看着唐郁和司言。 两个人,你一勺,我一筷子。 几个回合下来,桌上的食物全都消失不见。 两个人分别仰躺在椅子上,发出一声吃饱后满意地长吁。 司言两眼微微眯起,大脑放空了一阵,然后才稍稍坐起身子,微微苦笑: “我还是第一次吃得这么饱。” 司语吃得只有司言的一半多,虽然也吃得很饱,但总觉得这一波好像亏了。 不由小声嘀咕: “饿死鬼投胎。” 邹老看得也是目瞪口呆,司言司语的餐食向来都是他安排的。 他每次都会按照预计食量的多一倍来准备,之前也都是留下一半。 没想到唐郁来了这么一刺激,兄妹二人的战斗力竟然也大大提升。 三人愣是将一整桌子的早点全都吃干抹净,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唐郁倒一杯茶,润了润喉咙。 忽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侧头望向面露异色的邹老,讪讪一笑: “老伯,我是不是把你的那份吃了?” “要不,我再给您点一些?” 邹老哑然,虽然能吃,但是还挺有礼貌。 “多谢唐公子,老朽已经吃过了。” 唐郁微微点头,吃饱喝足,他开口问道: “两位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堂而皇之地与我结交,不怕惹祸上身?” “亦或是也想看看,我身上所谓的魔道天书?” 司言朗声一笑:“有邹老在,寻常宵小还找不了我们的麻烦。” “至于所谓的魔道天书,若是唐兄慷慨,我自然也想一观,若是不便,那也无妨。” 司语小声补充: “我们才不稀罕你的什么天书!” 小姑娘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说话有点儿冲呵。 司言轻轻敲了一下司语的头,惩戒她不可无礼,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唐兄的风采,堪比禅院活佛,儒法双杰这些一代天骄,我们年龄相仿,在下心生仰慕。” “仅仅是来,交个朋友。” 第236章 三叠峡 唐郁听罢,洒然一笑,摊了摊手: “魔道天书,我真没有。” “但是你这个朋友,我可以交。” 唐郁端起清茶一杯: “以茶代酒,在下先干为敬。” … 司言其人,一眼看去就是贵族大户的公子。 或许常在江湖走动的原因, 唐郁感觉其虽有傲骨, 却没有骄纵的傲气,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司语是一个性情娇憨的大小姐,偶尔任性却不刁蛮,任性的尺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让人会觉得逗趣一笑,而不是恨得牙痒痒。 司言虽然与唐郁年纪相仿,却已经是遍览九州山河。 可谓是见多识广,南来北往,各个地域的风土人情,都能唠上一唠。 这一次,他是带着他妹妹司语,出来四处游历,增长见识。 先前在川蜀游历,他们一直想见见名声鹊起的唐郁,但唐郁在唐门里藏了半个多月。 江湖上虽然一直流传有他的传说,但是他的行踪却是彻彻底底消失了。 所以司言他们在川蜀游历十余日,一直未能寻到唐郁的踪迹。 本以为将要就此错过,没想到缘分竟然如此奇妙,让他们在同一艘客船相遇。 “都是缘分!” 司言再次举起清茶,司语也跃跃欲试的举了一杯,唐郁含笑附和。 三杯茶于空中碰撞,发出清声脆响。 … 行船的日子其实很枯燥。 尤其是对于中下层船舱的船客来说,舱室内的活动空间狭窄。 气味多半也不好闻,甚至是臭味熏天。 向外看去,除了一望无际的浩荡江水,两岸连绵的青山平野,再也没有其他风景。 甲板上经常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唠嗑闲侃,排遣时光。 唐郁倒还是保持着稳定而规律的作息,清晨早起到甲板上炼体,顺便“钓鱼”。 上午吃过早饭。 他就与司言、司语在三层餐室闲聊,听司言聊一聊各州的奇闻轶事。 偶尔,唐郁也会分享他在川北和锦城,剿匪杀贼的经历。 吃过午饭之后。 唐郁会回到房间打坐练气,或是在识海中尝试演练和融合自己领悟的武学。 傍晚时分。 唐郁会走房间,去甲板上透气放风,顺便“钓鱼”,如此一直到明月东升,人影稀疏。 日日如此,夜夜皆然。 这期间,也有一些“鱼”上钩。 或是挥刀弄剑,或是暗器奇刃,多是在甲板上对唐郁出手,也有试图半夜潜入的。 不过在被唐郁扭断几个脖子,划破几个咽喉之后,那些江湖人也消停不少。 不知是被唐郁杀怕了,还是放弃了,一度令他非常失望。 … “前面就要到三叠峡了。” “西塘峡,青峡,东山峡,三峡相连叠嶂,水道环复曲折,山势奇骏险要。 一曲一折,皆是美景,堪称一绝!” 司言向唐郁介绍道。 “而且,过了三叠峡,再走了三四日水路,就要到下一个码头渡口了。” 唐郁恍然: “怪不得我感觉最近船上人心浮动,人们情绪高涨,原来是快要到站了。” “我们兄妹也是在此渡口下船,唐兄有何打算,是否在此上岸?” 唐郁摸了摸鼻子: “我再看看,不确定。” 司言哑然失笑: “是我孟浪了,不该打听唐兄行踪,不然只是徒增烦恼。” “嘿嘿。”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又过了两日。 唐郁、司言和司语还是坐在同样的位子,邹老站在一旁。 突然,甲板上传来一声嘹亮大吼: “快看,三叠峡!” “三叠峡到了!” 只见那行船前方。 蒙蒙薄雾之间。 隐约有两座高耸入云、又形态神异的山峰,猛然从连绵的山脉之中拔地而起。 犹如两个顶天立地的巨灵,把守着通往天国的大门。 这便是西塘峡,三叠峡的第一道关口。 浩荡而宽阔的江面在峡口急剧收束,江水涛涛变得湍急,客船的速度也陡然提升。 变得更加摇晃。 听到船夫的吆喝声。 许许多多的船客从下层和二层的舱室涌上甲板,挤在船舷边上遥望。 远处巍峨如神灵的两座山峰,对于第一次见的人来说,确实称得上震撼人心。 唐郁看着汹涌的人潮,跃跃欲试: “我要下去凑热闹,失陪二位。” 司语:“我也要去!” 唐郁头也不回的反驳: “去什么去,待在这里一样看。” 司语瞪大了眼睛: “那你还下去?” 唐郁的身影已经跃下楼梯,冲向了甲板,听不见司语的吐槽。 邹老幽幽地说:“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觉得唐公子不是去看风景。” “他是去引蛇出洞,引得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对他出手,他好将他们一举,击杀。” 司语闻言心中一凉。 唐郁平日里儒雅随和的模样,几乎让她忘了这是一个自上船之后,就杀戮随身的狂魔。 司言不动声色,他显然早看出来唐郁这些天来,天天去甲板上晃悠的原因。 他端了杯茶,走到窗边: “我们就在这里看吧,我预感会有热闹。” 没错。 唐郁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钓鱼”的机会。 他知道,只要有一丝可趁之机,那些暗中窥伺的赌徒,就敢不顾一切的赌上性命。 哪里都有这样的人, 江湖之中,就更是不少。 … 唐郁的眼前人头攒动,他估摸着,可能有八九成的船客都拥上了甲板。 他兴致勃勃地往人群中挤去。 周身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人潮在他身前分开,又在他的身后闭合。 很快就走到甲板最前方。 此时西塘峡的两侧的山峰已经是近在咫尺,云雾在山腰缭绕,林木郁郁葱葱。 接天蔽日的山峰之上,虎啸猿啼,声音在峡谷里滚滚回荡。 湍流的江水拍打着船身,疾速流向峡谷之中。 在船夫的操控下,客船猛地一转。 在江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被江水推动,极快地速度切入西塘峡。 甲板上更有许多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坐在长辈的肩头,随着客船漂移而兴奋地大呼小叫。 随着客船驶入西塘峡,众船客眼前的景色开始陡然一变。 青石嶙峋,造型各异。 飞瀑流泉,古木恣意。 三叠峡,一峡连着一峡。 水道也是越来越狭窄曲折,江水隆隆作响,犹如敲响了繁密的战鼓。 稍有不慎就有触石船毁的风险。 这正是考验船家功夫的时候! 峡谷中的美景令唐郁目不暇接,几道暗藏的恶意却在拥挤的人群中越来越明显。 第237章 黑心 随着山势陡然一转。 客船一个漂亮的转弯,滑入青峡的水道。 两峡之间的水势有些许的落差,船身进入青峡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 原本这震动不算什么,最多也就是让人的身体晃两晃的程度。 但是此刻甲板上,人挨人,人挤人,摩肩接踵,如此震动之下,你推我挤。 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 意外,偏偏发生了。 “我的孩子!” 一声凄厉惨叫,一名妇人站在船舷边上,一名小女孩仿佛被客船的震荡推出了甲板。 周围的众人顿时发出一连串的惊叫。 便是遥遥站在三层的司言和司语见状也不由地低呼出声,青峡江水湍急,暗流丛生。 若是那孩子跌入水中,很可能会被河水卷入暗流,然后被冲到不可知之地。 “邹老!” 司言低声喝道,想让邹老出手。 但是三层船舱距离落水的船舷处,相隔甚远,不知道邹老来不来得及。 “公子安心,唐公子出手了。” 邹老目光如炬。 只见唐郁毫不犹豫,纵身从甲板跃出。 他的身形在空中一闪而过,瞬间扑到小女孩的身前,一把将其揽在怀里。 唐郁此刻背对客船,轻飘飘从空中落下。 几乎是一刹那,甲板上突然暴起数道豪光,惊人的杀意瞬间锁定唐郁。 强横的剑劲,无匹的刀芒,还有各种奇门兵器爆发而出的气劲锋芒。 全都向着半空中的唐郁席卷而来。 司言:“是陷阱!” 邹老神情一凛。 身形一闪,已经从窗户跃出。 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 数道强横的气劲轰在唐郁的背部,迸发出一阵璀璨的金芒,没有任何接触到身体的实感。 而是犹如轰在一口万世不坏的古朴巨钟,发出一道悠长古韵的长鸣。 这声音犹如闷雷炸响,震耳欲聋,在青峡山峰之间回荡不休。 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巨大的力量也瞬间将唐郁轰飞出去。 直直落向湍急的流水漩涡,若是寻常人,瞬间会被水流蕴含的劲道冲击昏迷过去。 但是唐郁却嘴角挂起一抹微笑。 他一手护着惊慌失措的小女孩,足尖轻轻点在江水溅起的细浪之上。 身形瞬间腾空数十丈翻跃而起,在天空划过一道弧线。 然后像是一片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船头的桅杆之上。 翩翩然,这一幕好似谪仙降世。 全场人为之寂静! 刚才的偷袭, 被唐郁运转的金刚不坏轻而易举地化解。 他含笑望向甲板。 目光如璀璨的星辰,锁定刚刚出手的五人,一刀,一剑,一叉,一斧,一长鞭。 其中,长鞭在手的,是后天圆满高手,手持长剑的是一流高手,剩下的都是江湖二流。 “还有别的吗?” 淡淡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飘入五人的耳中,让他们瞬间寒毛竖立。 下一瞬,唐郁一化为五。 高速移动形成的五道残影,犹如惊鸿飞鸟一般,从桅杆上疾速掠下。 甲板上众人见状,再次震惊当场! 便是邹老看到这一幕,眼中也浮现一瞬间的震撼,继而不由发出感叹: “好快的速度,神乎其神的身法!” 唐郁的身形极快,不到十丈的距离,几乎就是转瞬而至。 除了后天圆满的高手反应迅速,转身向着身后的人群窜去。 其余一流和二流的武者,都只是刚刚来得及运起内劲相抗。 只见唐郁周身窍穴震荡,气血如汞。 天地元气都变得扭曲。 出手如幻,涌动的气血凝炼出隐隐拳意,对方的气劲犹如纸糊一般。 几乎在同一刻, 三名二流高手发出一声惨叫。 或是脖子被蛮力扭断,或是眉心一指洞穿,或是胸口被砸的凹陷。 当场身死! 一流高手的反应更快一些,他举起手臂相抗,被唐郁一爪将整条手臂废掉。 然后探手掐住对方的喉咙,微微一拧让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数道残影合而为一,唐郁转向,场中仅剩的后天圆满高手。 其人手中的长鞭被唐郁一拳震得粉碎,此刻正挟持着一名妇人,一手扣在妇人的咽喉。 唐郁怀中的女孩号啕大哭: “娘亲。” 那名妇人正是唐郁怀中女孩的娘亲。 唐郁将女孩轻轻放在甲板上,周围黑压压一片的船客此时全都自觉避退。 更有不少人害怕殃及池鱼,直接逃回船舱,连热闹也不看了。 唐郁和后天圆满之间, 被清理出一片真空地带。 他挑了挑眉,望向那名身形干瘦的中年汉子,后天圆满,不是一两招能够解决的。 “威胁我?” 干瘦汉子嘴唇发白,神情却是颇为狰狞: “传闻黑刀虽然杀戮成性, 却有一颗锄强扶弱的侠义之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呵…” “所以呢?” 唐郁语气淡漠,没有任何波动。 “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挟持一个妇人,就会让我束手就擒吧?” 干瘦汉子瞳孔微缩。 “你若杀了她,是你的罪业,而不是我的…” 唐郁的声音好似重锤一般, 一字一句敲击在他心灵深处。 “我能做的,就是,杀了你,替她报仇。” “仅此而已。” 唐郁轻笑一声: “我想你们搞混了一件事情。” “行侠仗义也好,锄强扶弱也罢,那都只是一种结果,而… 杀人,才是我本来的目的。” 干瘦汉子神情大变,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真的大错特错! 原以为唐郁是以杀戮为名,行正义之事。 现在看下来。 唐郁根本就是反过来的。 以正义之名,行杀戮之事! 他的心是黑的, 只不过包裹了一层纯良的外衣! 任何人都威胁不到他, 而只会沦为他杀戮的借口! … “大哥哥,大哥哥…” 一道清脆而哽咽的童声传入唐郁的耳朵,他感觉到衣袂被一只小手拽着,扯了扯。 刚刚救下的小女孩,此刻泪眼婆娑地站在他的身后,一脸哀求: “求求你,救救我的娘亲吧…” 唐郁微微一笑,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乖,这里危险,站到那边去。” 继而不再理睬,而是继续望向干瘦中年人。 蓦然间,一道寒光从身后乍起… 雪亮的匕首被一双白皙的小手紧握着,刺向唐郁的后腰。 冰冷而沙哑的声音同时传来: “为什么!” “不救我的娘亲!” 第238章 状如神魔 异变陡然升起。 围观的船客纷纷下意识地惊呼!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唐郁确有可能会被一匕首刺伤腰子。 尤其是在对方还是一名一流高手的情况下,高度凝聚的气劲,裹挟强横力道。 能够一举刺入唐郁的血肉,内劲随之灌入经脉,能瞬间将内劲在他体内引爆。 令其陷入重伤。 可惜,唐郁不可能毫无防备。 在小女孩跌出船舷的一刹那,唐郁就通过系统探知,对方是一流高手。 只不过他若是不陪她作这场戏,就没办法引出更多的大鱼。 唐郁甚至都没有回头。 两根晶莹如玉石的手指瞬间探出,后发而先至,一下子夹住匕首的锋刃。 灵犀一指! “我不救你娘亲?” “当然是因为,她根本不是你的娘亲。” 唐郁微微侧头,对上小女孩那阴冷,却逐渐泛起恐惧的眼眸。 滋滋。 匕首刀身闪过一抹幽绿色的光,与唐郁的手指接触,发出一阵心惊肉跳的腐蚀声音。 “有毒?” 唐郁略微惊讶。 但在金刚不坏的罡气阻隔下,腐毒除了发出一阵滋滋的怪声,完全不能伤及其分毫。 “一起上!” 见到伎俩被识破, 后天圆满的干瘦汉子大喝一声。 和那假装被挟持的妇人,一起冲向唐郁。 与小女孩一起,形成前后包夹。 虽然很渺茫,但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 唐郁两指微微用力,直接将匕首从小女孩的手中抽了出来。 以千手飞花的手法,挥手甩向迎面而来的干瘦汉子,刹那间劲风激射,呼啸如龙。 以匕首做暗器,自然伤不到后天圆满的高手,但阻挡一瞬还是绰绰有余。 一瞬之间,足够唐郁做很多事情。 如渊的威压随着窍穴震荡从唐郁身上蔓延,犹如乌云盖顶,向着小女孩镇压而来。 她先是偷袭不成,又被唐郁的巨力强行夺取了匕首,早已心气俱丧,只想着跑路。 然而唐郁的阴影瞬间就笼罩她的全身,一掌探出,掌间气劲猛地炸响。 将小女孩的周身护体的内劲炸开一个缺口,两人一瞬间交手数招。 一个心气已失,一个勇猛精进。 三招之后,唐郁以强横的力道卸了对方一条手臂,掐住小女孩的脖子。 “你看模样是个孩子,真实应该不止这么小吧,否则我还真扼杀了一个天才?” 唐郁喃喃自语。 手上微一用力,将小女孩的脖子拧断,然后用力一甩,再次扔向后天圆满的中年汉子。 刚刚躲开劲射而来的匕首,干瘦汉子抬头,又是一具尸体呼啸飞来: “你特么!” “老子不是垃圾桶!” 小女孩已死,干瘦汉子被扰。 只剩下二流境界的妇人,独自面对唐郁。 那妇人冲到一半,蓦然环顾。 这,这不对吧? 自己怎么冲到最前面了? 唐郁身形微微一晃,已近在咫尺,他的声音适时飘进妇人的耳朵。 “不用管什么先来后到,都一样的。” 在妇人惊愕的眼神中,唐郁一指洞穿她的咽喉,留下一个幽深的血洞。 还剩最后一个! 干瘦汉子刚刚将女孩的尸体一脚踹到江中,就感觉到一阵劲风扑面而来。 唐郁的身形犹如离弦之箭, 眨眼就窜到干瘦汉子的眼前。 但是干瘦汉子毕竟是后天圆满境界。 无论是武学招式,内力储量,临敌经验都比女孩和妇人高出数倍不止。 他临危不乱,先是以内劲凝为外罡,护持周身,然后一手紧守周身要害。 一拳迎向正面袭来的唐郁。三分力道为攻,七分力道留待防守。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唐郁如飓风般呼啸而至,两人之间尚未接触,强烈的罡风已经席卷整个甲板。 将整艘船上的人吹得东倒西歪。 唐郁眼神微微一凝,势大力沉的一拳轰出。 传闻黑刀唐郁,力道雄浑刚猛。 干瘦汉子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预期,并准备好以柔劲将吃不下的力道卸到甲板上。 然而,预料之中强硬的碰撞并没有发生,唐郁化拳为掌,一把将干瘦汉子拳头抓住。 攥紧! 然后用力一甩! 干瘦汉子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从拳头上传来,无论自己如何抗拒。 或是使用千斤坠稳住身形,都没有丝毫用处,那手臂上传来的力道何止千斤? 干瘦汉子被唐郁一把甩出甲板,扔向湍急的河流之间。 而后自己身形一闪,同样跃出甲板。 船上人口太多,后天圆满高手的气劲爆发,寻常人会被直接震得七窍流血而死。 干瘦汉子身体腾空倒飞,目眦俱裂: “唐郁你骗我!” “你在乎!” 他刚刚被唐郁忽悠,认为其不在乎普通人的性命,只为杀戮而存在。 但唐郁这转移战场的做法,明明就是害怕两人的战斗波及到寻常百姓。 唐郁嘴角含笑,足尖一点桅杆,如飞鸿一般略至干瘦汉子身前:“你的话太多了。” 只见他单拳凝握,窍穴震荡,调动气血拳意,一缕天地元气萦绕在拳风之间。 向着干瘦汉子用力轰出,就像当日在唐门一般突破肉身先天一般。 纯粹而炽热的一拳! 干瘦汉子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只能运起全身的真气化而为罡。 而后交叠双臂,硬抗唐郁的一拳! 砰的一声巨响,犹如惊雷从天空划过! 一圈震荡的气浪瞬间扩散而出。 干瘦汉子直接被唐郁一拳,从半空中直接轰到江底,溅起巨大的水幕。 但唐郁知道,后天圆满的高手没这么容易死,他单手搭上漆黑的刀柄。 整个人紧随其后,直接俯冲撞入湍急的江河之内。 客船上的众人即便已经被连番战斗所震撼,此刻仍是不由地心中一紧。 明明是大好优势,为什么要想不开,要跳江呢? 唐郁没有任他们联想,江河下面很快有了变化,一声嘹亮的刀鸣,穿透江河水,直入云霄。 而后整个河面之下,发起一阵剧烈的轰鸣声,那是唐郁和干瘦汉子气劲对撞。 江河水受水下气劲震荡的影响,变得更加汹涌澎湃,客船也摇摇晃晃好像。 有随时破坏的风险。 下一秒。 一道黑亮的刀光骤然显现,刀意精纯,无物不斩,一刀将江河水劈成两半。 唐郁骤然从河水中纵身而出,落在客船的桅杆上。 原本扎起的黑发,此刻湿漉漉的,凌乱的披下,挡住一半面庞。 只留下一只漆黑如墨的眼睛漏在外面,散发着淡淡的冷意。 手上的黑刀如星夜,在江水的洗练下,熠熠生辉。 他左手拎着干瘦汉子的头颅,鲜血混着江水滴落在甲板上。 状如神魔! 第239章 爆炸 邹老站在人群之后,眼中闪过一丝震撼,虽然他的境界比唐郁要高。 但是唐郁这种拳拳到肉,惊心动魄的战斗,视觉效果和压迫感全都拉满。 战力无双,能够将境界实力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乃至更高的水平。 他现在怀疑,若是真与唐郁捉对厮杀,他究竟能不能活下来? 唐郁站在桅杆之上,运转真气,瞬间将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烘干。 然后随手将干瘦汉子的头颅扔进了江中,在镇抚司做事的习惯还没改过来。 下意识就想割掉脑袋,只不过他现在不用再去通文馆交差,自然不再需要。 唐郁没管甲板上目瞪口呆的一众船客。 而是飞身掠回三层船舱,从窗户闪身进去。 在三层船客畏之如虎的目光下,大咧咧地坐在刚才离开的位子。 倒上一杯清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甲板上。 众多船客一片哗然。 早在大战开始之时,寻常的百姓早就散的散,逃的逃跑回各自的船舱。 现在还能留下来的,身上多少是有点儿武力傍身的,所以他们更能体会到其中的恐怖。 刚刚对唐郁出手的,全是长河一带有名有姓的江湖好手。 别的不说,就是那名后天圆满高手,名号叫做“铁鞭拦江”,纵横长河一带十余载。 能够修成后天圆满,哪一个是易与之辈,偏偏在唐郁这里栽了跟头。 那名小女孩和妇人,原是一对姐妹,名号叫“毒诡双姝”。 只是姐姐修炼邪功,身形永远保持在孩童的模样,但是实力也更强一筹。 姐妹两人常常像刚才对付唐郁一般,利用姐姐的外貌,博取他人的同情心,然后趁机袭杀,无往不利。 这次也被唐郁一举击杀。 其他的二流和一流高手,也都是经验丰富,老练狠辣的高手。 这些高手能够撺掇在一起,能够摒弃彼此的间隙进行共谋,能够一直忍到船行三叠峡之时再动手,这本就是极为不易。 可惜,在绝对差距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变得苍白无力。 … 司言、司语坐回椅子上。 司语眼神怯怯,只敢悄咪地偷瞄唐郁。 司言几次欲言又止,如鲠在喉。 邹老则是站在旁边。 他知道司言和司语虽然见多识广,见过不少高手切磋,但那都是点到为止。 他们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如此鲜血淋漓的江湖搏杀。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留任何余地。 唐郁此刻虽然云淡风轻,一身气血归于窍穴,强悍的气势也消失不见。 但他们刚才可是亲眼看到,唐郁那犹如神魔的表现,两相对比之下。 司言、司语更觉得唐郁深不可测,甚至害怕他的如此迥异的表现,是精神有问题。 毕竟很多高手,尤其是与魔道邪修相关的,心性和精神状况多少都有些偏激。 司言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悸,缓缓开口: “唐兄,听说你在锦城经常出入书院?” “怎么感觉没什么效果呢?” 唐郁嘿嘿一笑: “在书院的时候,我最感兴趣的是兵家,金戈铁马,杀伐果断,桀桀桀…” 司语听闻,更是小脸苍白,小嘴一撇。 就差当场哭给所有人看了。 司言轻咳一声:“唐兄,你就不要吓唬舍妹了,她天生胆子小… 不然晚上说不得会吓得尿床。” 看起来是关心,实则是打趣。 司语听罢,怒从心中起,奋起反驳: “你看不起谁!” “我早就不尿床了!” 餐室的众人:“…” 抱歉,声音有点儿大了。 经过司语这么一闹腾,原本有些压抑的氛围终于是缓和下来。 司言感慨:“经此一役,想来船上的江湖人,没人敢再对唐兄出手了。” 唐郁微微一笑。 谁又知道呢? 追名逐利,人之本性罢了。 … 往后的几天,客船确实平静了不少。 唐郁照例是规律的生活,风雨无阻。 客船有惊无险地出了东山峡,再过两日就要到下一个渡口,东山渡。 很多人会在那里下船。 包括司言、司语两兄妹以及邹老。 然后又会有新的一波人上船, 开启他们的船行旅程。 唐郁摩挲着下巴,他在思考。 如今,他乘船东行的消息,恐怕已经流传出去了。 若是还留在船上,保不齐会有宗师境的高手找上门来,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如果是保险起见, 他最好也是在东山渡之前就下船,免得被人堵在船舱里。 不过时间还有两天,倒是不着急做决定。 这一天晚上,唐郁从甲板回到三层船舱,没看到门口的小二。 按理来说,他应该守在船舱门口打瞌睡,防止二层和下层的船客闯上来。 不过即使小二在门口,面对凶神恶煞的江湖人也是形同虚设。 从唐郁数次在夜里遭遇袭杀的经历来看,小二只有在喊人收尸的时候有点用处。 唐郁回到房间,躺在床上。 意识沉入识海,空明澄澈,海天一线,既能恢复精神,又能锤炼神魂。 丑时,满船人都在沉睡,就连唐郁也不例外。 忽然,一声巨大的轰鸣,在船舱内炸响! 强大的爆炸能量,裹挟熊熊烈火,从最下层船舱升起,向着三层冲击而去。 只一瞬间,客船的三层船舱全都被炸得支离破碎,残破的木板,焦黑的木屑四处乱飞。 整艘客船后半段坍塌,在熊熊烈火之中,整艘客船也倾覆沉入江中。 船沉了。 爆炸几乎将船舱化为飞灰。 船客几乎不可能幸免。 … 幽深的江水,隐隐还倒映着缓缓下坠的沉船阴影。 突然,寂静的江面传来哗的一声巨响。 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从水面瞬间窜出来,炸起无数水花。 黑影上冲之势逐渐变缓,犹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一样,缓缓下落。 而后平稳地落在江面之上,随着江水缓缓流淌,他的身形也随波逐流。 此人黑衣劲装,黑刀悬身,正是唐郁。 只不过他的形象看着实在糟糕,浑身湿漉漉,脸色苍白,嘴角微微渗出鲜血。 若非他觉察的瞬间立刻运起金刚不坏神功,再叠加龙象般若功锤炼的强横肉身。 恐怕,他也会被强横的爆炸能量炸成重伤,甚至彻底葬身江中。 第240章 因果纠葛 唐郁深吸一口气,周身窍穴震荡,气血在四肢百骸奔流,修复这受损的筋骨。 他身形微微一动,整个人踏着水波飞掠,转眼回到发生爆炸的地方。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漆黑的江面,精神感知已经提升到最大程度。 试图发现其他活人的气息。 虽然他知道,这很难。 唐郁身为先天高手,又住在最高层的船舱,都差点重伤,葬身江底。 更不用说那些住在底层和二层船舱的船客,距离爆炸源头更近。 在瞬间的剧烈爆炸之中,要么四分五裂,要么重伤溺亡,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突然,有一股强劲的流水涌动声音,从江河深处传入唐郁的耳朵。 哗! 一股直径一丈有余的水流从江面激射而出,水流之上还托举着一道黑影。 正是邹老无疑。 他左臂夹着司言,右臂夹着司语,神情警惕地环顾四周。 若是敌人设伏,此刻正是最好的偷袭时机, 不过邹老并没有见到敌人,倒是瞧见了踏江而来的唐郁。 唐郁一个闪身,飞掠至邹老的身边,神情变得微微凝重。 “前辈,司言和司语怎么样?” 邹老沉声道:“少爷虽然昏迷过去,但是暂无大碍,只是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倒是小姐胸口受重创。 我只能确保她身体不会恶化,但是想要痊愈,需要赶紧去找大夫救治。” 唐郁望了望漆黑如渊的江河,逝者如斯,江水涛涛东流,冲刷掩盖着这里发生的惨剧: “可还有生还者?” 邹老微微摇了摇头: “不知,当时我觉察不对,就全力以外罡护住少爷,又破开墙壁去保护小姐。 然后就专心以真气抵御爆炸能量的冲击,待沉船入江,一切平息之后,这才上浮查看情况。 或许还会有人被水流冲刷至下游去了,又或者先我一步游离沉船,也未可知。” 邹老沉默小片刻:“不过大部分人,尤其是寻常百姓,应当是没有存活的可能了。” 唐郁默然。 长河宽百丈有余,波涛滚滚,两人打算先上岸再说。 唐郁轻功绝顶,踏波而行如履平地,身形疾速向着岸边掠去。 邹老则是法家传承。 以武道意志和真气操纵江水生成一股生生不息的水柱,托载着他向着岸边飞去。 几息之后,两人落在岸边。 司言醒了,他猛烈咳嗽两声,吐了几口江水出来,精神状况略微有些好转。 他下意识问道: “刚刚发生了什么?” 邹老坦言: “应当是船被人动了手脚,不知道是冲着咱们来的,还是冲着…” 唐郁直截了当: “是冲着我来的。” “没想到对方直接炸船,竟想让满船人都葬身长河。”唐郁语气逐渐冰冷。 几百号船客。 寻常百姓,江湖游侠,十余天的旅程。 原本他们就要到终点了。 没成想在上岸的前夜,将性命全部葬送。 司言和邹老离开了。 他们要赶紧前往最近的大城,给司语疗伤,司言向唐郁匆匆道别。 言明日后若是有暇,可来上京一览,让他一尽地主之谊。 不过为了司语的安全,他们也确实不宜与唐郁同行。 司言已经认识到,待在唐郁身边,即便有司老这样的护卫,也不能确保性命无虞。 送走了司言几人。 唐郁目光微微闪烁,而后脸色变得略微苍白,向着最近的丛林走去。 刚才的爆炸着实威力巨大,他还需要寻觅一处安静的地方,调息疗伤。 此处丛林紧临长河,但颇为茂密,唐郁找了一片林间空地,盘膝而坐。 随着唐郁的悠长的呼吸,北冥真气在体内搬运周天,恢复受损的经脉。 月明星稀,寂静的环境里,只有夜虫无休止的鸣叫,成为一种有节奏的背景音。 在时间无知觉的流逝之中,刚才的爆炸,仿佛都化为虚幻的泡沫, 在时间之河里,一戳就破。 数道光华,在漆黑的丛林里,绽放。 二十名持刀的黑影,从林间闪出。 他们没有废话,直接动手。 内劲化为数不尽的刀光,向着唐郁席卷。 他们蓄势已久,便是等待唐郁疗伤松懈的刹那,一齐向着唐郁发出致命的袭击。 “等你们很久了。” 唐郁猛地睁开双眼,一道精芒从眼眸中闪过,林间瞬间响起嘹亮的刀鸣。 黑刀出鞘,将九天星河夜空引落。 刀意弥漫,刀气化作无数星芒,向着四周扑来的黑影散射而出,锐不可当。 噗! 林间发生一道轰鸣,气浪排空,刀碎血落,所有的黑影全被唐郁一刀毙命。 林叶萧萧。 地上只剩下一片黑影尸体。 唐郁身形一闪而逝,落在数十丈开外,一个鬼鬼祟祟,准备逃跑的青衣小厮面前。 “小二哥,你还活着,那可真是太好了。”唐郁淡淡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笑意。 但在小二听来,却犹如九幽黄泉一般冰冷,令人心生绝望。 “说,你背后是谁?” 黑亮的锋刃架在脖子上,小二挂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唐公子,唐大侠,求你饶我性命,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我的背后,是十二连环水寨。” 唐郁眉头微微一蹙。 小二继续道: “十二连环水寨的大当家,是乌牧川。” “他说与你有杀子之仇。” 嗯? 十二连环水寨,纵横长河六百余里,垄断此段长河上的大大小小的船只生意。 帮内高手众多,乌牧川更是先天高手,十二寨寨主也均为一流以上的高手。 乌牧川有一个儿子,名叫乌廷远。 大约是在两年前,乌廷远不满水寨的安逸生活,决定去江湖闯荡,建立自己的势力。 他当时进入川蜀便开始招揽人马,并且很快在乌蒙山上建立乌云寨。 可惜最后被横空出世的唐郁一人一刀,尽数屠灭。 唐郁依稀记得,乌廷远在死之前,还在疯狂叫嚣着他爹有深厚背景。 可惜唐郁的刀太快,没有给他机会将话说完,虽然即便他说了,唐郁也不会放过他。 “原来乌廷远,是他的儿子…” 唐郁喃喃自语。 小二忙不迭地点头: “当时您做的太过干净,又适逢朝廷开始整顿各路绿林,清扫山匪山贼。 大当家也是耗费了将近半年多的功夫,才确定您就是杀了乌廷远之人。 可惜,当时您已经是镇抚司密探,又是川阳书院的学生,他没办法对您下手。 如今您身份立转,威势不在,不仅被朝廷通缉,而且被全江湖的人都盯上了。 大当家这才敢肆无忌惮地向你出手。” 唐郁轻呵一声,声音轻微,却令小二不寒而栗: “肆无忌惮吗?” “我也是同样的想法。” 第241章 连环寨 十二连环水寨,坐落在东山峡以北的余脉。 一片陡峭嶙峋的山谷之中。 长河最大的支流,渝江,从山谷横穿而过。 一十二座古朴恢宏的水寨,就沿着江流方向,错落有致地镶在山谷绝壁之上。 水寨与水寨之间,以铁索板桥相连,整片山谷一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建筑群。 远远望去,成群连绵的水寨,像是凭空悬挂于奔流江水之上,蔚为壮观。 水寨里,一座宽敞而堂皇的厅阁之中。 乌牧川坐于首座位子,魁梧而略胖的身子微微侧身,单手托着下巴。 一双眸子冷如寒冰,淡漠地注视着堂前跪着的手下,一袭青衣劲装,护卫模样。 “禀大当家,三颗霹雳火全用了,船已经炸沉了,还有一班兄弟沿江搜寻。 即使那唐郁恶贼侥幸存活,必是身受重伤,我们的兄弟齐上,定不会让其走脱。” 乌牧川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吩咐道: “首尾做的干净点,不要留下痕迹,尤其是霹雳火的来源,先不要和朝廷军械处那边线人联系。” “现在江湖上这么多人想要唐郁的命,我们在其中掺和一脚,不会引起注意的。” “明白,明白。” 跪在下首的青衣男子连连点头。 乌牧川想了想说道:“加大搜索的力度,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青衣男子领命离去。 待到青衣男子离去,乌牧川靠在躺椅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透过厅堂,乌牧川能直接望到对面的青山,耳闻着奔腾的江流, 喃喃自语: “远儿,你不要着急, 这仇,我一直记着呢…” … 咚咚咚。 刚才那名青衣男子去而复返,敲了敲木门,恭敬地站在门口立侍。 乌牧川眼神微微一眯: “还有什么事情?” 青衣男子恭敬低头: “听人说,您找我。” 乌牧川语气微怒: “我让你退下做事,没有再吩咐过。” 青衣男子抬头,一双眸子黑亮。 与乌牧川的眼神对视,充满笃定地说道: “不,我在门外听到了…” 青衣男子步履轻巧走到厅堂之中,随手将两边的木门带上,行为十分诡异。 乌牧川眼神微眯,身体不由地挺直起来: “你不是水寨的人!” 青衣男子将门关严实了,然后一把将人皮面具扯下,露出一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庞。 “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可是你说的。” 乌牧川瞳孔巨震,只见到眼前的少年将青色外袍褪下,露出内里的黑色劲装。 腰间系着玉箫,右手虚搭在一柄黑刀的刀柄上,仿佛下一秒就会长刀出鞘。 “唐郁!” … 当夜里,唐郁擒了小二之后,就让他带自己去十二连环水寨,找乌牧川了却这一段因果。 小二虽然有点骨气,但是不多。 在唐郁的刀锋威胁之下,老老实实交代了水寨的位子,并且作为引路人。 将易容后的唐郁直接带到了水寨内部,找上了乌牧川。 可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然后小二就被唐郁一刀取了性命,算是祭奠葬身河底的英灵吧。 其他江湖人谋划唐郁,多是为魔道天书或是朝廷悬赏,旨在要活捉,而非直接击杀。 乌牧川这是与唐郁有私仇,早已不管唐郁的身份是如何。 在他这里,唐郁就是杀子之仇。 他宁可动用从朝廷军械处走私而来的三枚霹雳火,将整艘船炸毁,拉着数百船客陪葬。 就是要确保万无一失,让唐郁彻底地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没想到威力可以摧城拔寨,朝廷最为自豪的攻坚利器—霹雳火,竟然也不能将其击杀? 乌牧川心绪难宁。 有关唐郁的神异传说实在太多,如今又多了在霹雳火的爆炸下还能完好无损。 难道此子年纪轻轻, 就已经踏入先天圆满之境? 这,应该绝不可能! “你竟敢来此!” 乌牧川表情瞬间变得凶厉。 “小子,你会后悔的。” 只见他一拉扶手旁边的机关。 一声急促而尖锐的声音瞬间以厅阁为中心,响彻整座山谷,回荡在十二座水寨上空。 几乎同一时间, 唐郁骤然拔刀。 黑亮的刀光瞬间蔓向乌牧川的脖颈! … 一座座水寨之中,凡是留守的当家寨主全都不约而同望向声音传来的厅阁。 敌袭!? 一道道身影,或持刀剑,或持枪戟,骤然从水寨里纵身跃出。 共有六人。 他们施展轻功,踏着凌空锁链,踩着飞阁屋檐,在绝壁之间穿梭。 齐齐凌空一翻,跃向着乌牧川所在厅阁。 轰隆一声巨响! 一股强横的气浪从乌牧川的厅阁爆发而出,整座凌空楼阁瓦砾木屑横飞,轰然坍塌。 两道身影从废墟中骤然飞出,伴随着一连串金铁交击的脆响。 连绵的黑亮刀光与青黑剑影,在虚空中不断交错,令人眼花缭乱。 锋锐的刀气和剑气,在绝壁悬崖和亭台楼阁上留下道道斩痕。 隆隆碎石和横断的木料纷纷坠落,掉入滚滚奔流的江水中。 砰的一声! 一道黑影从空中疾速坠落,撞入一间阁楼,那是乌牧川坠落的身影。 被龙象之力的强横力道,从虚空轰落。 唐郁则缓缓落在对面屋顶,不是他不想穷追猛打,毕其功于一役。 而是乌牧川召集的那六个寨主,已经全都落在破碎的阁楼周围。 他们手持兵器,气机锁定唐郁,内劲散发如江潮,连成一片交织的气劲之墙。 只要唐郁敢再进一步, 绝对会遭到六人连绵不绝的联手袭击。 三名后天圆满,三名一流高手。 即便是唐郁,也不是能一两招就解决战斗的。 乌牧川从烟尘弥漫的阁楼废墟中走出来,灰头土脸,嘴角染血。 但他的神情却是极度冷静而疯狂。 一柄阔剑持在手中,直指唐郁, 沉声道: “此人便是屠戮千万,残杀我儿廷远的凶手,前镇抚司密探,黑刀唐郁。 亦是魔尊结义兄弟,唐青羽之子,江湖传言,其身上藏有魔道天书。 我只愿为廷远报仇,诸位兄弟,若同我共诛此贼,魔道天书,我双手奉上,绝不染指。” 这是一个足够有诱惑力的提议,他们此刻七人围攻唐郁。 以七敌一,占尽优势! 第242章 先天的差距 唐郁周身爆发出强大的气势。 气血奔腾如龙,好似一轮煌煌大日。 真气幽深如渊,犹如潮汐漩涡,明灭不定。 刚猛无俦与沉静如冥。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集于一身。 唐郁似神似魔的气场,令新到场的六名寨主踌躇不前。 十二连环水寨,虽对外宣称为一帮之名,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松散联盟。 只是乌牧川是先天高手,实力最强,所以其他寨主共同推其为大当家。 但实际上,平日里十二名寨主各自为政,基本上是互不干涉。 尤其是几位后天圆满的寨主,他们实力不弱,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并非是铁板一块。 唐郁声音沉静如渊: “乌牧川为一己私仇,动用走私军械炸毁客船,致使数百人葬身长河。 这等因果,你们可能承受得起?我今日来此,只为替天行道,还满船英灵一个公道。 尔等助纣为虐,不怕日后镇抚司追查至此,追究尔等的责任?” 什么?! 六名寨主面面相觑。 他们确实刚刚收到消息,水寨下辖的三叠峡出口江域有一艘客船被炸毁。 他们已经派人前去查看搜救幸存者,并尝试打捞沉船,查看爆炸的原委。 如今听唐郁一说, 竟是乌牧川背着他们所为!? “乌大哥…” “果真如此吗?”一名手持短枪的寨主,忍不住望向乌牧川,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莫听此子胡言,此人与魔门有染,包藏祸心,此话只为扰乱我等心境罢了。” 唐郁粲然一笑: “乌牧川炸毁客船,所用的是于朝廷军械处走私所得的霹雳火。 若是各位寨主知道霹雳火的所在,大可以去查一查,仓库里是否已经空空如也?” 其余几名寨主一听,便能确定唐郁所说八九不离十,走私霹雳火是他们连环寨的机密。 本是为了炸山开矿,利用河运之便利,开拓采矿相关产业,如今却被乌牧川挪为私用。 只是为了向唐郁报仇,甚至为此葬送数百船客,这个锅实在太大了,他们水寨接不下。 “大哥,你糊涂啊!” 几名寨主恨铁不成钢, 这不是把他们水寨,往火坑里推吗? 乌牧川厉声道: “事已至此,还有何可说!” “霹雳火爆炸,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只要杀了唐郁,除了我们就没人知情! 届时镇抚司也拿我们没办法!你们还不同我一起上?!” 然而,换来的只是沉默。 “看来,几位寨主良知尚存。” 唐郁化为一道黑影,疾速撞向乌牧川,手中黑刀横斩,重重劈在抬起的剑锋之上。 轰隆一声。 乌牧川被内外贯通的磅礴力道,直接轰得撞穿阁楼,向下坠落。 唐郁如影随形。 乌牧川虽然久疏战阵,但毕竟是先天高手。 其人尚在半空。 阔剑一挥,一道青黑色巨大剑气,袭击向追击而来的唐郁。 唐郁神情平静,刀意弥漫,一抹黑亮色的刀气顺势斩出。 无物不斩! 乌牧川的剑气只维持了一刻,然后就被唐郁摧枯拉朽的刀气一分为二。 唐郁身形从崩碎的青黑气劲之间一闪而过,一个呼吸,再次追上乌牧川。 此时的乌牧川刚凭借一根铁索止住下坠之势,站稳脚跟。 一抹黑亮的刀光就再次占据他的视野。 而六名寨主还站在绝壁高阁之上,神情犹豫,却是没有前来相帮。 乌牧川怒喝一声: “我素来待你们不薄!” “你们竟如此绝情?” 唐郁含笑,力贯刀锋,一边挥刀斩向乌牧川的胸口,一边说出诛心之言: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乌寨主,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铛! 刀剑交击之声再次响起。 乌牧川已经是勉力支撑,蛮横无匹的力道直接将他轰下铁索,垂直坠向滚滚渝江。 “老子,要和你同归于尽!” 乌牧川爆发出全身真气,数道巨大的青黑剑气瞬息间形成。 渝江水受到其真气所激,轰然爆起数道水柱,与青黑色剑气一道袭向从天而降的唐郁。 “同归于尽?” 唐郁清朗的声音透过激荡水流,透过锋锐的剑气,清晰地传入乌牧川的耳中。 “你想的太多了…” 声音落罢的一刹那。 仰面坠落的乌牧川只觉得眼前一暗。 他是仿佛看到眼前的天空,突然从晴朗的白日,骤然变为深邃的星夜。 一道璀璨的星河从九天坠落而下。 乌牧川只见到自己的青黑色剑气,瞬间被璀璨星河侵吞殆尽。 真气激发的水柱被星河冲击,瞬间溃散,化为漫天落雨,坠入江中。 如此威势。 乌牧川根本生不起任何抵抗的念头。 刹那之间,璀璨的夜空,满天星河疾速流动,于乌牧川身前汇聚成一柄璀璨的黑刀。 原来,先天之间。 竟如云泥之隔! 这是乌牧川最后的意识。 黑亮的刀光一闪而过,在他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也将他的意识彻底击溃。 轰! 乌牧川的尸体携带磅礴气劲,瞬间撞入渝江之中,卷起数十丈的惊涛骇浪,好似漫天白雪。 唐郁缓缓落在滔滔江面,抬眼望向绝壁高阁上的数道身影。 距离太过遥远,大小好似模糊的黑点。 唐郁运起内力长声道: “诸位寨主高义,唐郁佩服。 此间事了。 还望诸位能尽量打捞沉船残骸, 至少让船客的尸首,能够… 各复归乡。” 声音回荡,传入六名寨主的耳中,唐郁的身影却早已经消失在渝江之上。 连环水寨又于寂静。 其中绝壁的一座座阁楼房屋前,都趴着许多水寨的弟子、仆从。 他们被震天的轰鸣声所吸引,全都跑出来察看情况,然后便看到惊人的一幕。 身为先天高手的大当家被一名黑衣少年,一刀接着一刀。 从最高处的阁楼,垂直坠落,轰碎无数阁楼,一路砍到了渝江。 最后更是被黑衣少年斩出如繁星夜空一般的璀璨刀芒,一击毙命。 这场景,过于骇人, 让所有人都沉默无言。 良久,六名寨主之一,发话: “唐郁此人,你们怎么看?” “人中龙凤,璨世天骄。” “非我等所能谋,切莫招惹。” “赞同。” “附议。” “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打捞沉船, 应对朝廷问讯吧…” 第243章 折梅手 唐郁从东山下来。 沿着山路向东而行,不疾不徐。 他的黑马在客船上被炸得粉碎,在到达下一个驿站之前,他只能走路。 乌牧川作为先天高手,可以说是唐郁见过的最弱先天,甚至都没有养出剑意。 但唐郁转念一想,他踏入先天以来,接触的是镇抚司王守一、川阳书院商墨怀。 又或者是魔门七杀、炼血的先天高手,这些人全部都身具绝学传承,实力强横。 即便是金刀盟的王岳,虽然没有绝顶的宗门传承,但是却蕴养出独一无二的霸道刀意。 其真实战力,亦不输于一般的宗门先天。 但乌牧川就相对有些拉胯,只能说是得了机缘踏入先天,但是没有把握住更进一步的契机。 唐郁估摸着,就算是陆离来了。 虽然他是后天圆满,但是其破阵诀一开,都有不小的机会,能够一举搏杀乌牧川。 唐郁心念一起,呼出系统: 【宿主】:唐郁 【刀法】:拔刀术 【心法】:北冥神功,金刚不坏神功,武当心法 【身法】:凤舞,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八层) 【拳脚】:灵犀一指,罗汉拳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先天之境 【因果点】:6203 行船以来,唐郁反杀了不少图谋不轨的江湖客,再加上水寨一班黑衣人和乌牧川。 唐郁现在的因果点已经突破5000点,先前他已经查看过下一次可以体验的武侠人物。 《天龙八部》虚竹、《射雕英雄传》王重阳和《多情剑客无情剑》荆无命。 先前他已经属意了虚竹的天山折梅手。 这门绝学可以将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之中。 再加上他如今风靡江湖,若是想要去金陵捉那采花盗,少不得要易容一番。 多一门拳脚绝学,就可以出手的时候,尽量不动用黑刀长夜。 免得在捉拿采花盗时被人认出来,又会徒添麻烦,该杀人时杀人,该做事时做事。 这一点,唐郁还是分得清楚。 “系统,体验《天龙八部》虚竹。” 一名身穿月白僧袍的和尚,出现在唐郁的灵魂深处。 这和尚面相敦厚,身形挺拔,手上戴着一枚造型古朴的玉扳指。 下一瞬间,虚竹的记忆、意识、功法瞬间化作一道精神烙印,融入唐郁的脑海。 天山六阳掌、天山折梅手,白虹掌力,小无相功,罗汉拳,韦陀掌等等。 各式各样的功法浮现在他的意识之中,只要心念一起,即可随心而动。 唐郁一边行路,一边偶尔挥手比划两招,演练相应的武学。 此地偏僻,一路上行人稀少。 是以唐郁倒是可以随性施为,不用担心路人惊骇。 … “此山是我开,此树…” 四个毛贼从山道两旁跳出来,念着经典口号,挥舞长刀,指着唐郁留下买路财。 自从朝廷调集军队集中清剿山匪之后,大规模的山贼已经不见了踪影。 像十二连环水寨那种虽然以寨为名,做的却是正经船运生意,不在清剿范畴。 但是像这种三五成伙儿的毛贼,由于过于分散,倒是剿之不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唐郁没有搭理打劫的毛贼,而是沉浸在不同武学的演练之中。 测试虚竹身上的各路绝学,与自己现在武学的相性匹配程度。 “小子,你特么给脸不要脸!” 两个毛贼举刀就向着唐郁砍了过来。 唐郁随手一挥,一道磅礴掌力划过一道诡异弧线,击在两人身上。 他正演练到白虹掌力,掌力变化莫测,曲直如意随心。 噗的一声!两道身影倒飞而出。 “奖励3因果点…” “奖励5因果点…” … 半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唐郁还是选择定向领悟天山折梅手。 天山折梅手有融汇天下招式的武学义理,可以为唐郁将来自创武学打下基础。 而且只要唐郁的武学见识越广,会的招数越多,天山折梅手的威力也就越强。 这是一门成长性极强的绝学。 按照系统规则,唐郁花费额外的价钱兑换领悟了天山折梅手。 他的脑海中瞬间涌现了虚竹关于这门绝学的所有武学记忆和经验。 他终于不再只是凭借龙象之力,直来直往的一拳轰出。 如今一招既出,或拳或掌,或指或爪,蕴含无穷变化,大大提升他的拳脚战力。 如今唐郁的系统面板变化为: 【宿主】:唐郁 【刀法】:拔刀术 【心法】:北冥神功,金刚不坏神功,武当心法 【身法】:凤舞,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八层) 【拳脚】:灵犀一指,天山折梅手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先天之境 【因果点】:1211 罗汉拳,被唐郁以天山折梅手融会贯通,不再于系统上显示。 灵犀一指与天山折梅手同为绝学。 待唐郁对两门绝学有了更深一步的体悟之后,也有机会将两者融合为一。 因果点虽然一下子用了五千,但俗话说,千金散尽还复来。 按照现在这个可观的速度,再次积攒过五千的时间不会太久。 当然,前提是,利欲熏心的江湖人,依然能够前赴后继的扑向他。 这一点,唐郁并不担心。 毕竟,恐惧并不能持久,唯有利益永恒。 … 唐郁沿着山路下山之后,转到了东行的官道上,比起山间小道,这里渐渐有了人迹。 骑马的,乘车的,牵驴的,赶牛的… 还有走镖的商队,上京赶考的书生,结伴或是独行的江湖人… 除了持刀佩剑的武者,其余寻常的百姓,大多数都是三五成群,很少有独行的。 所以像唐郁这样的少年,路过的人总会下意识的关注。 甚至有些百姓,邀请唐郁一起坐他的牛车,还有一些书生邀请他结伴而行,互相照应。 不过,唐郁都婉言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经历过客船事件,他已经深刻认识到。 丧心病狂的人,不会在于普通人的生死,甚至会当做要挟唐郁的筹码。 他只有尽量保持独善其身,才能最小程度减少对寻常百姓的波及。 第244章 金陵 唐郁一袭黑衣,一路向东。 自然引起路上不少江湖客的关注,尤其是他腰佩黑刀,身份已然确认无疑。 唐郁心中微微一动,他目前的行进方向太过明确,极容易引来高手的拦截。 若是有宗师境的高手出现,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门,那他的处境就不太妙。 思虑至此,他先是料理了几个吊在自己后面,负责盯梢的江湖客。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官道,钻入密林。 在经过一番精心的易容和乔庄之后,唐郁化身为一名白衣书生。 司空摘星的易容绝技,不仅仅是让他的容貌进行改变。 而是从内到外,从容貌到气质的彻底变化,唐郁此刻,不再有之前英武不凡的凌厉,而是浑身透着一种文质彬彬的书卷气。 任谁见了这书生,都不会和杀性成狂的唐郁联系在一起。 也不会想到白衣胜雪的儒服之下,有一副肌肉棱角分明,如钢铁铸就般的坚实身躯。 黑刀和玉箫全都用布包裹好,装进行囊里。 为了保险起见,唐郁决定在前往金陵的路上,就以书生的身份赶路。 一切准备就绪,唐郁翻过一个小山头,从另一侧的山道走下,重新踏上了官道。 在官道上又行了半日,唐郁找到一家驿站,住宿吃饭,再买一匹体格健壮的良驹。 晚上吃饭的时候,唐郁碰到不少江湖客,大多数是在讨论长河沉船的事情。 不仅仅是因为有数百人丧生其间,更重要的是还与唐郁牵扯在一起。 大家一度以为唐郁也葬身河底了。 不过后来,又有消息称,唐郁一人一刀独闯十二连环水寨。 并于众目睽睽之下,斩杀大当家乌牧川,为的是祭奠满船冤魂。 因为长河客船爆炸,是十二连环水寨乌牧川制造的,是为了向唐郁报仇。 有人高呼痛快,称唐郁虽然杀性深重,此举却是惩奸除恶的任侠之行,令人钦佩… 有人唏嘘不已,数百号人的性命,因为唐郁的因果仇怨,而无端丧生河底… 有人义愤高呼,唐郁是天煞孤星,所过之处尸骸遍野,应当将其缉拿关押… 据说有不少江湖散人已经聚集于此,想要谋夺唐郁身上的天书。 江汉镇抚司也宣称要将唐郁缉拿归案,已经派出天级密探追踪。 其余的,世家望族,魔门和正道各宗也皆有异动,一时之间,江汉地域风云汇聚。 唐郁听着江湖各路消息,不动声色。 第二日。 唐郁骑马上路,一袭白衣,驹似乌云。 马蹄声声。 与大批疾走夜奔的江湖客,方向相反。 向着远方奔去。 … 半个月的时间,唐郁消失在了江湖视野之中,江汉的诸多江湖客完全扑了个空。 然后便有消息流传,唐郁精通易容之术,千变万化,神鬼难辨。 再加上他已经被确认为先天以上的境界实力,寻常的江湖客,尤其是后天境界的,基本已经熄了围剿唐郁的念头。 现下这种情况,除非是面对面的狭路相逢,或是在无人的旷野荒山。 不然在神出鬼没的易容高手面前,任何陷阱和伏击,都会失去意义。 金陵城外。 一袭白衣书生驾着一匹毛色如乌云的骏马,缓缓从远处走来。 唐郁一手搭在前额,遥望。 但见百丈之高的城墙气势雄浑,横亘绵延,相比地处西南的锦城,更显磅礴与底蕴。 “呵,终于到了。” 唐郁纵身下马,跟随浩荡人流进城,穿过悠长深邃的门洞,行至开阔处。 金陵城的样貌赫然映入眼帘,灰瓦白墙,小桥流水,更显一种江南的温婉动人。 金陵城,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秦淮河畔,和那里的风花雪月。 秦淮河畔青楼林立,花船如织,佳人无数,不同于锦城凤栖馆的一家独大。 秦淮河畔,各家青楼争芳斗艳,足足有一十二位惊才绝艳的花魁。 引得各路英雄豪杰,才子贵胄趋之若鹜。 可惜,这一个月来,秦淮河畔却不太平。 一名采花盗出现,这一个月来接连作案,已经掳走了四位花魁。 按照唐门的情报来看,此人正是魔门七邪,花贼的徒弟。 花贼专好采花良家,淫而杀之; 徒弟偏爱风月佳人,更添韵味。 总而言之。 采花盗令秦淮河畔的各家青楼人心惶惶,尤其是十二座响当当的青楼招牌。 其中的四家,被掳走了花魁,相当于是丢了赚钱的金字招牌,当然想赶紧将她们找回来。 剩余的八家,担心自家花魁就是下一个遭殃的,时时刻刻严防死守,也严重耽搁了生意。 起初,只是衙门的捕快介入,结果搜寻数日,没有半点线索。 之后,金陵镇抚司出动密探暗中探查,虽然终于有一些进展。 在某个夜晚里逮到了采花盗的踪迹。 但是,对方的身法无影无踪,挟持一人仍然轻而易举将一众密探甩掉。 后来,镇抚司也尝试过定点设伏,请君入瓮等各种手段,但是对方武功奇高。 不仅轻轻松松化解所有陷阱,甚至在他们眼皮底下,将第四名花魁掳走。 这不是寻常的采花贼,而是一名绝顶高手! 这是金陵镇抚司指挥使的判断。 之后镇抚司指挥使和副指挥使一齐出马,在各家青楼设伏。 但是采花盗却十几天再没有漏过踪迹,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远遁离开金陵。 亦或者采花盗,只是在消磨镇抚司的耐心。 毕竟指挥使和副指挥使公务繁忙,不可能一直在青楼耗着,等待对方出现。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指挥使和副指挥使埋伏了三天,不得不回镇抚司处理事务。 只是让手下密探,继续密切关注金陵河畔的动向,一有风吹草动及时禀报。 这变相承认这一局,镇抚司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输的很彻底。 唐郁心中一动,这名采花盗的行事风格和他很像,避强击弱,避实就虚。 或者说,他们轻功好的,就喜欢玩这一套。 镇抚司的表现让十二座青楼顿觉形势不妙。 貌似镇抚司也搞不定这件事,而他们的生意又每况日下,必须自己另想办法。 于是便干脆联合发布悬赏,招募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希望有人能给他们带来奇迹。 第245章 不会武力 采花盗的事虽然紧急,但唐郁还是要先休整一番。 他在秦淮河畔找了一间上好的客栈,开了一间天字一等房。 他身上有唐青容给的盘缠,不差钱。 小二的脸张都笑成一朵花,三步一鞠躬,领着唐郁上了二层的天字上房。 一分钱,一分货。 小二给准备的这一间房临着秦淮河,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涓涓而流的一弯江水。 河上,乌篷游走,画舫往来。 两岸,灰瓦白墙,翠色掩映。 令人不禁赞叹,好一副温婉动人的江南美景! 唐郁很满意。 他叫小二准备了一桶热水。 经过不短的奔波赶路之后,美滋滋泡一个热水澡,这才是人生的一大美事。 唐郁靠躺在浴桶里,额头仰在桶边,脑袋放空,纯粹感受着热气在舒展的毛孔间游走。 他足足泡了半个时辰,泡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洗去一路奔波的风尘。 唐郁从包裹取出苏北之前准备的青衫穿上,再将已经长过肩膀的黑发扎起。 之前赶路穿的一身风尘仆仆的白衣,被他交给了客栈小二。 让其帮忙洗干净、晾干叠放好后再送回。 唐郁将黑刀、玉箫放进包裹,再将包裹藏到客栈的床板下面。 一切都准备得万无一失。 一袭青衫的唐郁施施然走出客栈,此时月出中天,正是秦淮河畔最热闹的时候。 … 烟笼寒水月笼沙。 秦淮河畔,一座又一座的酒楼茶肆热闹非凡,三步一座青楼,五步一座妓馆。 花枝招展的姑娘搭在窗户边上,雪白的柔荑轻轻摇曳,白色丝帕在手中招摇。 不时还会上演姑娘手中丝帕不慎飞落,飘飘荡荡,落在行路的书生公子面上的戏码。 娇声曼语,酒肆吆喝,在耳边回荡。 唐郁沿着河畔街道跟着人群一路行来,走进一间酒楼。 一枚银子直接抛给门口迎客的小厮。 “最好的位子,最好的酒菜。” 唐郁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像一阵清风。 小厮立刻干净利落微微欠身一迎: “客官,您二楼请!” 不管是酒楼,茶肆还是客栈,只要是好位子,必定是对着秦淮河。 唐郁坐在二楼靠窗临河的位子,夜色里,秦淮河面幽深如墨,倒映着稀疏的星光。 倒是河面上一艘艘往来不息的画舫,灯火通明,给秦淮河以别样的璀璨点缀。 悠扬悦耳的歌声从一艘艘画舫飘来,或清脆,或婉约,或娇媚。 搭配特有的吴侬软语,唱的一众风流才子心情舒畅。 唐郁点了一些金陵特色。 盐水鸭,鸭血粉丝汤,豆腐涝,蟹黄包等,不同于川蜀的麻辣风味。 金陵菜肴更多一份咸鲜润甜的口感。 唐郁吃的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桌子上的各路菜肴全都一扫而空。 不过,秦淮河畔作为九州最出名风月场所,汇聚三教九流之士。 更加奇形怪状比比皆是,唐郁这样吃饭快的,倒算是正常。 “小二…” “好嘞,客官您吩咐。”面对唐郁这样的贵宾,小二总是第一时间响应。 “听说秦淮河畔最出名的十二座青楼,在联合悬赏追缉采花盗?” 小二一听采花盗三个字,立刻一拍脑门,许是已经被无数人问过同样的问题。 一套流利的说辞立刻搬出来。 从十二花魁的介绍,到采花盗的奸诈,再到镇抚司的抓捕,最后到十二楼联合悬赏。 时间线明朗,条理清晰,如数家珍。 让人一听就明白。 小二滔滔不绝,最后说道: “若是客官您想逛青楼,我推荐您去…” 忽然他好像反应了过来: “客官你不是想要去逛青楼?” “你难道想去接悬赏?” 唐郁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小二口才不错,心思伶俐,着实不错,当赏。 小二不动声色收下唐郁的递过来的一粒碎银,这是碰上了一位豪客! “客官,我听说去掺和的, 那都是高来高去的江湖武者, 我看您文文弱弱的,当真要去接那悬赏?” 唐郁无奈,总不能让他摸摸自己宽大袖袍下面的腱子肉,或者来个单掌碎木桌吧? “快说,不然把银子还来。” 小二闻言神色大变。 唐郁的语气可不像是开玩笑。 “在潇湘阁!” 小二的反应很快,口若悬河: 他们家的花魁当初可是号称金陵第一,也是第一个被采花盗掳走的。 所以联合悬赏,也是潇湘阁在组织! 潇湘阁就在出了我们酒楼右拐,走出一千步左右的位置,一栋华丽的三层阁楼,非常显眼!” 小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差点儿背过气,为了挣到一粒碎银,拼尽了全力。 等他回过神来,唐郁已经不见踪迹,只剩下杯盘狼藉的餐桌。 … 根据店小二指引的方向,唐郁随着人流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座精雕玉琢的三层阁楼。 潇湘阁! 潇湘阁外形华丽,富丽堂皇,于周遭一众青楼妓馆之间脱颖而出。 但是从生意上来看,与旁边门庭若市的百芳楼,落红馆相比,却是显得人影稀落。 盖因其花魁失踪,尚未寻回,失去了头牌的竞争力,采花盗也未缉拿,谁都不想沾上晦气。 唐郁不理会街道两侧莺莺燕燕的招引,直截了当地走进潇湘阁。 刚进门,一名老鸨就笑着迎上来: “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 “我们这儿的姑娘水润嘴甜,包您满意!” 说话间就要抓着唐郁的手腕,往里阁中牵引,唐郁不动声色的避开老鸨的一抓。 手腕上的黑色缎带,轻轻飘荡,提醒着唐郁时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我是来接取悬赏,采花盗的那个联合悬赏,听说有一万两千百两纹银?” 老鸨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满脸狐疑地回身望了望唐郁,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 裁剪得当的一袭青杉长袍,体格匀称,样貌普通,还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一看就是根本不会武力的样子! “这位公子莫要说笑了,你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怎能干得了那打打杀杀的事情?” “还是做一些,公子哥儿应该做的事情吧…” 第246章 我叫苏棠 唐郁无奈。 恰在此时,小厮领着一名禇衣青年走了进来,此人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 身形轻灵,行走如风,背负着一柄古朴长剑,一看就是江湖侠客。 唐郁只觉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来自于青年周身的气势,也来自于他背负的长剑。 唐郁眼眸微微一凝。 此人的气息不自觉泄露,能够略微引动天地元气异象,处于内外周天将通未通之际。 这是后天圆满境界, 距离先天只有一线之隔。 这一线,不是遥不可及的天堑。 而是随时可能跨入先天境界的,一线。 是个高手! “在下丁原,赤霞派弟子。此次途径金陵,听闻采花盗作祟,特来接取联合悬赏!” 青年的声音洪亮,洋溢着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目光灼灼,好似一团燃烧的活火。 丁原那热情如火的气息,让徐老半娘、阅人无数的老鸨都一阵悸动,可谓是老鹿乱撞。 “看看!这才叫做江湖侠客该有的样子!” 老鸨热情地牵上丁原的手,对着被晾在一旁的唐郁颇为嫌弃的说道。 唐郁:“?” 丁原一只胳膊被老鸨占据,只能单手向唐郁挥了挥: “这位小兄弟也是来接悬赏的吗?” 唐郁含笑点头。 “好,那我们便结伴而行!”丁原热情地拍了拍唐郁的肩膀。 好家伙,看着文文弱弱的样子。 这肩膀结实,犹如花岗岩一般。 老鸨见到丁原竟然招呼唐郁一起,心下也不恼,便带他一去,让他死了这条心! “这位少侠,请跟我来。” 老鸨故作甜腻的嗓音,令人惊恐万分。 比如一旁侍立的小厮就已经呆立原地,好像中了石化诅咒。 唐郁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胃部一阵翻涌。 “你不要这样说话,还是变回刚刚的样子比较好…” 即便是热情如火的丁原,也有些遭不住。 老鸨面色一僵,一抹羞恼之色在眼中闪过,但他没有冲着丁原表露,而是对着唐郁: “旁边那个!也跟着一起吧。” 恢复的公鸭嗓冷冷淡淡,却让在场的其余三人都隐隐松了一口气。 老鸨领着几人直接穿过阁楼,来到潇湘阁背后的一处宽阔的四合大院。 这院子四通八达,通往其余各个独立院落。 在潇湘阁,只有色艺俱佳,水准以上的娘子才有的独立院落,用以招待上宾。 老鸨没有在这里停留,而是继续往里走,穿过三道门廊,已经是走到了中院。 这里有护院把守,属于潇湘阁内部的地界,不允许客人随意进入。 老鸨停在这里,叮嘱了一句:“你们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请老板娘,去去就来。” “有劳了!”丁原双手抱拳,他终于将手从对方的擒拿里抽了出来,还挺高兴。 老鸨向丁原抛了个媚眼,转身匆匆离去。 丁原向着唐郁笑了笑。 转身和他唠了起来,包括但不限于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武功如何,师承何处等等。 当然他也不是单纯对唐郁好奇,因为他也一直在自我介绍着。 比如他作为赤霞派的亲传,下山已经游历三年,准备突破先天之后就回宗门; 他这次来接联合悬赏,是因为手里的盘缠用光了,他每次用光了钱,就找当地的官府或者镇抚司看看有没有可以赚钱的路子; 他又聊到最近风头正盛的黑刀唐郁,认为他虽然杀戮随身,但是一路惩奸除恶,他颇为敬佩,如果有机会,想和他切磋一番等等。 这是纯纯的性格热情洋溢,和狗都能唠两句的那种人。 “你不想得到魔道天书?” 唐郁好奇问道。 丁原毫不犹豫地回答: “如果天书落到我手里,自然要见识一番,如果在别人手上,我也不会去抢。” “我赤霞派的剑法,不比任何绝学要差!” 听到丁原的这一番言论,唐郁不由心中暗叹:“这样的心性,不愧是宗门天骄。” 但总而言之,两人越聊越细。 大多是丁原在说,唐郁随声附和,但免不了也要说说自己的情况。 他心中暗觉度日如年,老鸨怎么还不回来,他真的编不下去了! “唉,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回去…我上有一个亲传师姐,下有两个师妹,一门里就我一个男的… 她们地位都比我高,我在宗门的时候,天天吩咐我干这干那,都没有自己空闲时间…”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唐郁拍了拍丁原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门廊传来,正是老鸨引着数道人影向这边走了过来。 唐郁轻舒一口气,第一次发现与人聊天,如此消耗精神。 来者为首的是一位女子,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段婀娜,手上蒲扇轻摇。 岁月仿佛对她极为垂怜,只是在她脸上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却没有留下多少皱纹。 眼眸含情,身上有一种挠人的慵懒气质,却又有一种管理者的威严。 唐郁微微一凝神。 是三流境界的武者,体内有明显的内息波动,难怪保养得这么好。 “我叫柳烟,是潇湘阁的掌柜。” 女子微微欠身,礼数周到,然后皓腕轻轻一引,介绍站在其左右的两道身影: “左边这位是潇湘阁的客卿,侯长林。” “江湖一流高手。” 一个清瘦的中年人,气质文雅,穿着一身儒服,腰间别着一只判官笔,不是寻常的兵器。 “右边这一位是潇湘阁的管家。” 一个略微发福的老者,笑容可掬。 “两位少侠,师承何处,修为如何,可否简单介绍一番?” 柳烟的声音很好听,软糯而带有利落的意味,比起劝退的老鸨,高出十几倍不止。 “在下丁原,师承…”丁原声音饱满,热情洋溢地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修为,还未踏入先天,但对上先天,亦可一战!” 侯长林眼神微震,诧异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他本以为来的是两个逞强的毛头小子。 却是没想到对方一个竟是后天圆满高手,还如此年轻… 柳烟则是神情一动,若真如丁原所言,这是挂出悬赏后,来的修为最高的人了。 众人目光落在唐郁身上,唐郁沉吟片刻: “我,我叫苏棠…” “师承儒家,修为嘛…” “先天境界。” 什么?! 众人,包括丁原在内,全都大惊失色。 第247章 最快的证明 “小兄弟,你是先天高手?” 丁原最先反应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 但更多是兴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毕竟唐郁这么年轻的先天高手,可不多见。 或者说,是凤毛麟角。 他如今二十六岁的年纪,即将跨入先天,师父常说他的天赋,是赤霞派百年以来最强。 唐郁的年纪,看着也就不到二十。 如果他真的是先天境界,那几乎能比得上禅院活佛,纯阳道子这些宗门天骄了。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唐郁所说是真。 毕竟他凝神感应之下,唐郁除了一身文弱的书生气,没什么特别的。 柳烟稍后反应过来。 她自然知道先天高手意味着什么,根据镇抚司的判断,那采花盗极有可能是先天高手。 金陵镇抚司中,也只有指挥使和副指挥使是先天以上的高手。 但这二人公务繁忙,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秦淮河这桩案子。 其他密探都不入先天,追之不及,这才给了采花盗可乘之机。 “你说的可当真?” 联合悬赏从前日里挂出,来的都是后天二流和一流的高手。 但是这种程度,可捉不住采花盗,来再多都于事无补。 若是唐郁真是先天,那这次的联合悬赏可能还真有点儿看头。 唐郁耸耸肩:“千真万确。” 柳烟将眼神递向了侯长林,潇湘阁的客卿,已经有十年之久,是值得信赖的人。 “候先生,您怎么看?” 侯长林微微向柳烟拱手,望向丁原: “丁少侠气势侵略如火,意志勃发,带有一丝灼热之意,应当所言非虚。” “至于这位苏少侠。”侯长林再次仔细确认:“恕老朽眼拙,未看出有什神异之处…” “可能需要再看一看…” 唐郁内以北冥神功收束内力,外以窍穴归拢气血,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悠长。 先天圆满都不一定能看异常,更不用说只是一流境界的侯长林。 他明天听出对方的犹豫,笑着说道: “你再仔细看一看?” 骤然间,一股浩荡如渊的气势瞬间从唐郁身上爆发出来,犹如北海之水从九天倾覆。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被唐郁的汹涌气势淹没,仿佛一下子被拉入海底的万丈深渊。 众人只感觉犹如被海水包围一般,无处不在的强大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 丁原修为最高,周身仿佛窜出一团炽热的火焰,将唐郁的气势隔绝于外。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甚至有一丝跃跃欲试,背后的古朴长剑竟发出一阵阵嗡鸣。 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过,尤其是不通武学的老鸨和柳烟带来的几个侍女,脸涨得通红。 气势爆发,仅仅维持了一瞬。 然后随着唐郁心念一动,顿时烟消云散,然而这一瞬间对于除了丁原以外的所有人, 都是,恍如隔世! 呼呼! 侯长林喘着粗气,头上冷汗涔涔,双手抱拳躬身几乎到了与地面平行。 “在下有眼无珠,望少侠见谅。” 唐郁摆摆手:“没关系的,侯先生请起,只不过,我现在应该够资格了吧。” 柳烟眼波流转,软糯的声音响起:“两位是我们出具悬赏后,报名的资质最好的武者。” “必然没有问题。” “只不过这次是十二家联合悬赏,金额不菲,需要明日请他们派人来一起审核见证。” 唐郁听得明白,大致可以理解为: 实力很强! 初试已过! 复试走个过场! 柳烟一挥衣袖,身后的两名清秀婢女已经朝着唐郁和丁原迎了上来。 “今日时间已晚,两位公子不若就先在此处住一宿,我给你们安排姑娘服侍。” “虽然花魁为人所掳,但我们其他姑娘也是貌美声甜,极其会伺候人的。” 唐郁的手腕,黑色缎带飘飞。 他连忙挥手拒绝:“好意心领了,我还是去住客栈,不然我的银子可就白花了。” 丁原摸了摸羞涩的钱囊,剩下的钱只够买明天上午的早餐,若是住下倒是能省不少。 他欣然答应:“多谢柳掌柜,不过不要姑娘,可以给我来一大碗面条吗?” “我还没吃晚饭…” 唐郁:“…” 柳烟一众人:“…” 好家伙,你跑来青楼里来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没晚饭吃是吧?! …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 秦淮河畔没什么人,半夜里流连忘返的人,这会多半都没有起床。 各家青楼,酒楼全都门户紧闭,还没到开张的时候,只是偶尔有茶肆的旗帜飘荡。 提供早餐,清茶。 唐郁沿着河畔缓行,利用窍穴震荡气血,锤炼体魄,窍穴周遭,微微扭曲天地元气。 甚至秦淮河水,都被无意之间震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唐郁像一个晨运的老大爷,沿着河畔走了一个时辰,走得气血鼓荡,云烟升腾。 而后到街上的茶肆,吃了一份朴素的早餐。 吃饱之后,唐郁按照昨晚约定的时间,来到潇湘阁的门口,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许是柳烟吩咐过了。 唐郁刚敲门。 昨晚的小厮就打开门将唐郁迎了进去。 还是昨天的庭院。 不过人倒是多了不少。 十二楼的掌柜,有男有女,各带了一名客卿,两名护卫,两名仆从或丫鬟。 掌柜的都坐在椅子上,椅子后面站着随众,黑压压的围成一个圆圈。 此刻,丁原就站在圆圈中间,安之若素,忽然他眼睛一亮,用力挥手,欣喜地喊道: “苏兄弟,来我这边!” 唐郁进入院子的动静,一下子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数十道灼灼目光瞬间扫视过来。 唐郁不为所动,极为迅速地走到丁原旁边,一起接受众人的审视。 好在柳烟也没有卖关子,或者讲什么开场白之类的废话,而是直接了当说道: “各位掌柜,丁原少侠,后天圆满高手。” 丁原向着周围拱手致意。 “苏棠少侠,先天高手。” 唐郁面带微笑,向着周围挥了挥手。 十二楼的掌柜确实事先已收到消息,招募到了一名先天高手。 只是他们不曾想到,这先天高手竟然如此年轻,而且这明明就是一个文弱书生。 议论纷纷,有人直接出言质疑: “柳掌柜,我看你是病急乱投医吧。” “这两位,看着年纪轻轻,竟能有如此修为?” 唐郁不待柳烟发话,直言道: “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 只见唐郁微微一笑,柳烟和侯长林却是脸色大变!他们猜到了唐郁要做什么! 一股无垠浩瀚,深渊北冥的气势再度升腾而起,犹如滔天巨浪,刹那间,席卷全场!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第248章 现身 全场人。 除了身旁的丁原, 以及几个功力深厚的一流高手。 全都感觉到一瞬间的窒息。 仿佛置身深渊海底。 只有万钧的压迫感,和无穷尽的孤独。 哪怕只有一瞬,却好像过去了一万年。 唐郁缓缓收回气势。 哪怕已经经历过一次,柳烟眼中仍然透着惊骇之色,秀口张开,微微喘着气。 而那些没有修行过武道的掌柜,更是两眼一翻,瘫倒在椅子上。 几个体格娇弱的丫鬟更是步履不稳,扶着旁边的桌椅,跪坐在地上,缓和着眩晕的感觉。 唐郁两眼微微一眯。 好像自己太过火了。 待到十二位掌柜陆陆续续缓过神来,唐郁淡淡说道:“诸位可还有质疑?” 坐在椅子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仅仅凭借气势收放,就差点让自己离开这个美丽世界。 这妥妥的先天高手,无疑! 而且如此年轻的先天高手,将来的成就绝对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若是唐郁在此被他们得罪。 将来他们这些找茬的掌柜,估计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掌柜虽然仅仅是眼神交流,但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精!当下齐声说道: “少侠高义,多谢少侠手下留情!” … 得益于唐郁的震撼表现,丁原都没有再被考较,两人直接签字画押,接下悬赏。 潇湘阁给唐郁两人辟了个独立小院,当天就将所有的资料都给他们送来。 其中包括了整个秦淮河畔的地形图。 上面详细标记了秦淮临街的走向,以及十二座青楼的具体位置。 十二楼给到的支持力度也很强,允许他们自由在楼不受限制的行动。 只要不是在陪侍客人,即便是各位娘子的闺房,唐郁和丁原都可以任意出入。 并且如果需要各家楼内的护卫布防配合,也可以全权听从两人的调遣。 现下镇抚司指挥使和副指挥使,已经无暇日日兼顾剩余的青楼花魁安危。 只能寄希望于唐郁和丁原这样的,为了悬赏而来的江湖高手。 希望能够将采花盗一举擒拿,一劳永逸。 入夜里。 秦淮河畔又再次变得喧闹,灯火辉煌。 月光洒在一座座阁楼屋顶。 犹如北国飘雪,落为洁白。 一道人影,仰躺在一座青楼的屋顶上,抬头望着欣赏天上的月亮,还有漫天繁星。 他的嘴里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听懂,正是唐郁。 出于某种竞争性关系,十二座楼之间相隔并不远,所以倒也方便唐郁和丁原看护。 唐郁和丁原一人盯着四座,配合各楼之内的护卫布置,以及外围的镇抚司盯梢。 一旦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能知晓。 透过唐郁身下的瓦砾,穿过房梁,就是青楼花魁的房间。 他的精神恰好能够入微纤毫。 以他为中心扩散,感受着周遭带了的任何细微的气息变化,覆盖沿河畔的四座青楼。 当然,花魁的沐浴更衣,伺候客人,唐郁不会凭借精神感知。 但他耳朵聪慧,能清晰地听到花魁和客人,相互交织的奏乐声,这绝对是一种折磨。 听说那采花盗有一种恶趣味。 专门喜欢在客人专注做事的时候闯入,给人吓得直接萎靡不振。 然后当着客人的面,将床上的女人当场掳走,简直是一种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羞辱。 随着时间的悄悄流逝。 街道上的人影逐渐稀疏,灯火渐渐奚落。 江上画舫里的歌声,也不知不觉地消失。 唐郁的感知在深邃而安静的夜里,更加清晰地蔓延。 亭台楼阁的轮廓在犹如线条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图景。 在深沉的暗夜中。 冥冥之中,仿佛突然亮起一捧火焰,一股灼热的气劲波动犹如波浪震荡而来。 唐郁猛地挺身而起,望向气劲波动源头,那是丁原所在的方向。 来了吗? … 唐郁能以意念大范围覆盖感知环境,那是先天境界的手段。 丁原虽然已经摸到意念外放,与天地交感的门槛,但还不能够纯属运用。 故而便在几座青楼之间游走护卫,重点关注各家楼里花魁的房间。 几家花魁都有客人留宿,即便房间的隔音很好,但丁原可是半步先天的高手。 区区隔音的门板,怎能阻挡他的耳朵,那娇柔曼语的轻呼,阵阵传入耳中。 间或还有男子的低吼,着实令人血脉贲张。 如果说,今夜里的青楼贵客,都能安享春风一度的快乐,那是因为有丁原这样的守护者。 在暗夜里,负重前行! “嗯…这间已经结束了…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丁原在门口听了一分钟,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嗯,去下一家巡视。 如此又探查了两家,都没有什么异样,或是战火暂写,或者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最后一家,金玉轩。 丁原刚刚走到门廊,那隐隐约约的声音转为一声轻微的惊呼。 然后又,戛然而止! 有问题,丁原身形猛地前冲,一把将房门撞开,单手已经握住背上的剑柄。 只见房间内,一名一丝不挂的中年人面色惊异,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 俨然被人点了穴道。 娇艳动人的花魁娘子面露惊恐地蜷缩在床边,用薄薄的丝绸被遮掩的身子。 只不过上半身仍然露出一片耀眼的雪白,一双白玉般的长腿裸露在空气中。 她望着身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想要张口急呼,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采花盗?!” 丁原的声音骤然暴起,却仿佛进入某种真空,竟是没有半点声响外露。 这种感觉分外诡异。 黑衣人侧头望向丁原,黑衣蒙面,只留一双眼眸,狭长而邪异,充满着挑衅。 “哟,换了人来?” 回应他的,一捧燎原的火光。 丁原背上长剑骤然出鞘。 剑身赤红,侵略如火。 是赤霞派的镇派神兵,赤霞剑。 房间内温度瞬间上升,赤红的利剑化为数道剑影,向着黑影直刺。 阻挡了黑衣人探向花魁的手,让他不得不举掌相迎。 磅礴的气劲迎上赤霞剑光。 丁原感觉周遭的天地元气一瞬间在黑衣人掌中汇聚,化为一个凝实的漩涡。 与他赤红而灼热的剑劲,轰然对撞。 但是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是以真气封禁了整个房间,不允许任何声音漏出。 如此真气磅礴,和对天地元气的控制,此人修为还要在先天之上! 这是先天圆满的高手! 第249章 星火燎原 后天圆满对上先天圆满,除非对方存了猫戏耗子的恶趣味,否则丁原没有任何机会! 他显然知道这一点,现在最重要的是,突破对方的真气封禁,赶紧摇人! 黑衣人狞笑一声,大手一挥,房间内的天地元气犹如暴躁的野兽。 向着丁原前仆后继地扑上去,然而如此汹涌,摧折万物的气劲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丁原心神沉静,抱元守一。 赤霞剑挥出漫天剑光,化为一捧燎原星火,将汹涌而来的天地元气点燃! 将其中的真气烧灼殆尽! “有点意思。” 黑衣人发现丁原不是一般的后天高手,他的剑法了得,侵掠如火。 甚至已经形成独特的武道意志。 星火燎原之意。 而且他的年纪也就二十多岁,妥妥的算是天骄级人物。 可惜,活下来的,才算是天骄。 这等天才! 作为魔门的他,自然是见一个,杀一个! 采花盗杀心一起。 周遭汹涌的天地元气仿佛染上了一层漆黑的墨色,随着他一掌挥出。 犹如滚滚黑云,将丁原席卷其中,下一秒就从九天倾泄,当头盖下。 又好似张牙舞爪的漆黑妖魔厉鬼,要将丁原吞噬咆哮。 丁原就像一豆烛火,在漫天漆黑的绝境里,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 面对前所未有的危局。 丁原的意念反倒变得无比清明,他的神思仿佛遁入无穷的高空。 逐渐凝实为一线,与天地相交感。 星星之火,可呈燎原之势! 只要,心不灭,火就不灭! 咔。 丁原身上那一股灼热如火的气息,猛然暴涨,内外贯通,与天地元气相接。 突破先天之境! 借助突破之际,内外交感的契机。 丁原双目似有火焰跳动,瞬息间,洞察到了采花盗封禁虚空的薄弱所在。 只见其周身跃动的无名之火。 瞬间汇入赤霞剑锋。 剑锋上跳跃的赤红火焰,凝聚为一道璀璨的赤红色剑气, 向着玄之又玄的空处刺去。 噗! 仿佛是风箱被刺破! 一声轰然巨响终于在寂静里引爆! 赤红色剑气化作燎原之火,瞬间点亮漆黑的夜空,引起包括唐郁在内的所有人注意。 “好小子!” “小看你了!” 采花盗一掌既出,周遭如海潮之势的真气,化作无数掌劲轰向丁原的周身。 砰砰砰! 丁原赤霞剑光一闪。 燎原之火围绕周身蔓延,一连刺破十余道掌劲,终是因为提气不及,被轰飞出去。 轰隆一声。 丁原的身影撞破阁楼的墙壁,余势不止地撞入街对面的屋顶,瓦砾纷飞。 一袭黑影骤然从金玉轩闪现而出,紧追而上,比起丁原倒飞的速度还要快。 幽暗无声内劲在掌间蓄势,采花盗一掌向着丁原轰出,便要了结其性命。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数不尽的护卫和防备的镇抚司密探,他们都向着此处赶来。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丁原,已然危在旦夕! 咻的一声!细微破空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那是一连十余枚石子。 后面的石子以更快的速度,撞上前一枚石子,赋予其更快的速度与更强的力量。 以此类推,依托于一连串石子的加速,最开始的一枚石子仿佛突破音障一般。 发出一阵刺耳的爆鸣。 眨眼之间已经飞袭采花盗身前,甚至赶在其出掌之前,这是千手飞花最高深的暗器技巧。 “什么玩意儿?” 采花盗怒喝一声,面对石子的后发先至,他行至半路的掌劲不得不陡然一转。 化作一道漆黑的漩涡,挡在身前。 那石子的威势不可小觑,除非他想在身上多几个血窟窿。 采花盗的真气内劲与唐郁的石子猛地撞在一起,掀起一阵翻涌的气浪。 但在采花盗的功法性质之下,同样是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 石子,像穿透薄如蝉翼纸张一般,一连突破采花盗层层叠叠的真气外罡,余势不减! 啪! 一只白玉般的手掌伸出,掌间高度凝聚的真气,化为一团暗青色的漩涡。 终于将石子轰得粉碎! 采花盗眉头紧皱,这是,暗器? 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高手? 他的神念感知中,一道凌厉的气息从远方疾速而来,大批镇抚司密探和护卫,也已经涌上来。 事不可为! 花魁没抓到,丁原也没杀成。 采花盗恨恨地啐了一口,化为一团黑影,纵身跃出,刹那间就融入夜色,无影无踪。 呼! 下一秒,唐郁身影从天而降。 他目光凝望着漆黑的夜色,对方的轻功已然达到踏雪无痕的境界。 凌空飞渡,有若等闲。 即便是遥遥看到一个背影,唐郁也已经利用系统探查到对方的境界。 先天圆满之境。 怪不得丁原没抗几下就歇菜了。 他将丁原从屋顶的瓦砾堆里拉了出来,一股精纯的内力渡入体内。 肋骨断了三根,经脉受损,内伤不轻,整个人虽然没有昏迷,但是却动不了了。 要不是他突破了先天境界,挨上采花盗这么一击,即使不死恐怕也残废了。 “苏兄弟,多谢你救我一命!” 丁原脸色苍白,口吐鲜血,精神头却很好,语气还洋溢着一种热烈,是性格使然。 幽深如渊的北冥真气治愈着丁原的受损经脉,令他感到有一种深海的冰冷与幽深。 姗姗来迟的金玉轩护卫和镇抚司密探,负责收拾残局。 虽然没有抓到采花盗,但是保住了金玉轩的花魁,这也算是一大可喜的战果。 丁原被安排在潇湘阁静养,他此次受伤不轻,估摸着要休养一月有余。 但也是由于采花盗给予的压力,他得以顺利突破了先天。 等他伤好之后,实力必将迎来质的飞跃! 但眼前采花盗的困局却并未解决,对方卷土重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镇抚司,依然指望不上。 这一次是恰好丁原在场,若是换了一般的后天高手,根本不是采花盗的一合之敌。 唐郁倒是实力强劲,但他就一个人,又怎能看顾得过来这么多家青楼。 正当柳烟和金玉轩掌柜一筹莫展之际,唐郁出声说道:“我有一个想法…” 第250章 扭曲的执念 花贼,白轻尘。 风流成性,残忍嗜杀。 尤好人妇。 他本是一介儒生,长了一副天生的好皮囊,天资又极为聪慧,文武双全。 然而,人心是黑的。 再高的天赋,也只能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花贼最喜欢以皮相勾引人妇。 对于拆散旁人的家庭,乐此不疲。 别人越是幸福,他就要让其变得不幸。 然而,他勾引人妇也只是为玩乐, 从未付出半点真心。 玩腻了,便将对方残忍杀害。 然后,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样的人,除了魔道,没有地方可以容他。 他武功虽然不是魔道七邪之中的前列。 但其轻功却是天下一绝。 能与以轻功暗器著称的唐门,一较高下。 或许是出于某种恶趣味。 花贼收了一个长相丑陋的徒弟,同样是天资卓绝,同样是残忍嗜杀。 不过此人的喜好,却与花贼不同,他偏爱那种风情万种,技艺纯熟的风尘女子。 因为他的长相丑陋,自小就被人,尤其是被女人所歧视。 即便是掏了银子去青楼享乐,那些姑娘虽然表面上赔笑侍奉,但是一看到他那张脸。 暗地里也难掩眼中的厌恶,这令他十分恼火,以至于逐渐心灵变得扭曲。 他发誓要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风尘女子,都臣服在他的控制之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下的采花案,当年,他从花贼白轻尘那里出师之后,便去了上京。 毕竟若是论及真正高贵的风尘之地,金陵城秦淮河畔的十二楼虽然也很出名。 但是比起上京的宫廷乐舞教习,凌烟坊,以及收容罪臣家眷的教坊司来说,还是差了一筹。 花贼的徒弟。 当时便盯上教坊司和凌烟坊。 当时还是先天高手的他,满腔色胆,一心要将教坊司与凌烟坊的花魁虏来。 教坊司,确实着了他的道,等众人找到教坊司花魁之时,已经被凌辱至死。 但是凌烟坊,却让他狠狠地吃了一个大亏,他不知道上官仙的厉害。 上官仙以舞入道,其手段神鬼莫测,又怎是他区区先天之境可以抵挡。 若非花贼一直在暗中津津有味地欣赏自己一手培育起来的变态。 否则,还真的没办法从上官仙的手上救下他的性命。 自那之后,这采花盗便蛰伏隐居,不仅是养伤,而且也更进一步,突破了先天圆满。 但他突破境界之后,更深刻觉察到与上官仙的差距,便不敢再踏入上京。 于是便来到风月之名满天下的金陵秦淮,从那十二楼的花魁入手,猎艳天下。 然而,即使应对镇抚司指挥使,都游刃有余,无往不利的采花盗。 今天却在一个后天圆满的小子身上吃了亏,不仅没杀掉他,连花魁都没带回来。 着实令他本就扭曲的心灵,更添了几道褶皱,他一定要猎到金玉轩的花魁! 不管要蛰伏和等待多少日。 他都会耐心等下去,等到镇抚司再度松懈,等到十二楼再度松懈! … 又是一个明月夜。 皓月高悬,而群星黯淡。 自从金玉轩上次被采花盗潜入,导致花魁的客人吓得一蹶不振之后,花魁便没了生意。 没有人再敢与花魁春风一度。 甚至连其他几座青楼花魁的生意,都大大受到了影响。 谁也不知道,采花盗会不会在人兴致正酣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人身后,给他们一个惊喜。 毕竟即便是花魁有再大的魅力,这些客人也不想将自己的小兄弟搭进去。 这是采花盗的恶趣味。 金玉轩花魁,长发如瀑,不琢粉饰,轻轻倚靠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远方。 她现在的处境,就像被打入冷宫的贵妃。 虽然盛名仍在,但是却无人过问,以至于逐渐被冷落,在金玉轩的待遇也是大不如前。 “唉,都怪那个采花盗…” 一声幽幽的长叹,动人的嗓音中含着几分慵懒,几分幽怨,让人心生怜惜。 “美人如此寂寞,是在想我吗?” 原本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一道粗粝的声音,一听便是某种糙汉。 花魁转身,神色大变,惊呼! 却惊讶地发现,她的声音仿佛泥牛入海一般,在空气中没有震荡起半点涟漪。 黑衣蒙面的采花盗,眼神逐渐变态,发出一阵痴汉的邪笑。 肆无忌惮地欣赏着花魁惊慌失措的模样,以及那想要逃离却不得的绝望。 花魁望着越来越近的采花盗,心情焦虑。 突然,她看到手边的花瓶。 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立刻抄起花瓶,拼尽全力从窗户扔了出去。 既然声音传不出去, 那多少也要制造点儿动静! 啪! 清脆的破碎声在黑夜里响起,好像投入湖中的一枚石子震荡起涟漪。 无数人在夜里闻风而动,他们可是还在等着采花盗的出现! “这才对嘛……” “不做挣扎的女人,玩起来怎么够味儿?” 花魁耳边响起那魔鬼一般的低语,接着便感觉自己的身子一僵。 然后不受控制地横飞出窗户。 腾空而起! 强烈的失重感,让其大声惊呼! 而这一次,刺耳的尖叫声,在夜空响彻,惊醒无数睡梦的人。 采花盗点了花魁穴道,扛着花魁,在夜空里飘然飞纵。 夜风呼啸,凌空飞渡,须臾之间,已经远去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众护卫和密探在他的身后愤愤吃灰,望而兴叹。 花魁的视角里,她只觉得骤然从地上飞起,然后便看到下方的屋顶飞快地掠过。 耳边传来穿行而过的夜风,极快的速度让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不多时,目视下方的屋顶陡然一变,化为了一丛丛灌木,继而又变为参天大树。 两人在树冠之间飘荡,采花盗每次仅在树叶之上借力,便可以飞掠而去。 这等天空翱翔的体验,实在超乎她的想象。 呼啸的风声骤然变小。 花魁觉得地面越来越近,然后落在某处庄园里的院落,进到了一个房间。 一阵天旋地转,凌空飞起的失重感传来,咚的一声,她的身子重重落在床榻上。 虽然对方并非故意,但是力道对于一个花魁来说,几乎要将她的身子摔得散架。 不过她周身的穴道,也被这一摔解开了。 “嘿嘿,美人…” “这夜还长着呢,咱们有的是时间玩…” 第251章 出其不意 “你想怎么玩儿…” 花魁的声音颤抖,她已经看到房间里的各种刑具,经验丰富的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有的客人会有极其变态的需求… 但是作为花魁,金玉轩的头牌,她自然不需要迎合那些变态客人的特殊癖好… 只是今天… 她望着眼前的黑衣人,缓缓摘下面巾。 哇,那是怎样一种丑陋! 眼细而狭长,眉毛横斜。 鼻子挺而肥大,再加上满脸横肉堆在一起。 让人怀疑女娲造人之时,是不是一树枝正好抽在他的脸上。 花魁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嫌恶。 而这一抹嫌弃的神色,正正好好被采花盗所捕捉到!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采花盗身体微微颤栗,语气兴奋而扭曲。 “每一次…” “不管我给多少钱,多么可怖…” “你们看到我的第一眼,全都是这种眼神!” “呵呵…”采花盗神经质般地笑了笑。 “这才对嘛,我会好好调教你的,让你再也不敢那样看我…” “绝对!” “不敢!” 采花盗一伸手,便要扯向花魁的头发,他要先给其上一节体验课。 啪! 花魁抬手,速度如幻影。 瞬间抓住了采花盗的手! 刚猛而有力。 这绝对不是女人的手,也不是女人该有的力量。 “不敢什么?”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声,而且是个少年。 “你不是花魁!你是谁?” 采花盗双目闪过一道精芒,厉声呵斥。 “花魁”娘子一把将易容面具揭了下来,露出一张略微普通的脸。 一股文弱的书生气息扑面而来。 “我是苏棠。” 虽然看着是个普通书生,但是他的手却极为有力,牢牢地攥着采花盗。 “来送你上路。” 话音落罢。 唐郁周身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整个人身形瞬间大了一圈,恢复了正常体型。 “易容,缩骨?!” 采花盗惊疑,但他一身先天圆满的修为,在九州天下亦是算得上乘,是以并不慌张: “你难道认为单凭一己之力可以抓住我?” 唐郁粲然一笑。 “当然。” 他抓住采花盗的手腕在两人眼前晃了晃: “这不是正抓着呢嘛?” 刹那间。 一股莫名强大的吸力从唐郁的右手传来。 采花盗一身的精纯真气,突然不受控制,从两人手臂相连处,源源不断涌入唐郁体内。 “卧槽,你这什么?!” “玛德,%&@#…” 采花盗刚准备嘲笑唐郁大放厥词,就发现自己的真气竟然被唐郁手腕处的强大吸力吸走。 太特么邪性了! 他虽是魔道中人,但是作为魔道散修,本就松散无组织,都是各自自在作恶。 尤其是像采花盗这种精虫上脑,以自我为中心的,很少关心自己以外的消息,根本不晓得近来声名鹊起的唐郁。 更不知道魔道大宗之中,流传甚广的唐郁身怀魔道天书,以及拥有一身邪性功法的消息。 更何况唐郁现在易容为普通书生。 从样貌特征上看,与唐郁经典的黑衣黑刀形象,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一般人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吸人内力的功法与唐郁联系在一起。 是以采花盗还不明白,他究竟遭了谁的罪。 … 两人的僵持仍在持续。 唐郁手掌仿佛凝聚一股深海漩涡,采花盗的内力如长河入海一般,不断涌入。 不过,对方毕竟是先天圆满的高手。 精气神浑圆如一,采花盗心念一起, 周身真气瞬间归于武道意志的统御,紧守气海雪山,硬生生抵抗住了北冥神功的吸力。 另一只手,出手如电。 无声无息一掌劈向唐郁的额头,天地元气如潮涌般汇聚于掌。 这便是先天圆满! 内外贯通之下,对天地元气的掌控愈发纯属,一拳一脚都能瞬息引动天地元气。 面对如此气势磅礴的一击,唐郁眼中闪过异样振奋的光芒,他周身气血猛地爆发。 一手紧紧扣着采花盗的手臂,一边以窍穴震荡天地元气,挥手一拳迎向了采花盗。 拳风之上,隐约闪动着璀璨金芒。 金刚不坏神功! 说时迟那时快,一拳一掌近在咫尺地碰撞,无穷强大的力道,瞬间贯穿真空。 轰隆一声巨响! 那是采花盗的真气封禁被唐郁一拳打破,气劲碰撞的声音被瞬间释放出来! 采花盗感觉自己的掌面被锤的生疼,甚至整条手臂都有一种酸麻的感觉。 “这特么是先天境界?!” “这究竟是什么力道!?” 采花盗内心疯狂震惊,这人究竟从哪里冒出来的,金陵城里可没有如此年轻的高手! 唐郁却是心中赞叹,不愧是先天圆满。 他刚才运转金刚不坏神功,如此近距离与对方角力,竟然仅拼了个势均力敌。 不过,还没完呢… 唐郁和采花盗两人都没有多余的话语。 下一刻,天地元气犹如怒海狂潮,瞬间幻出重重叠叠的掌影,向着唐郁袭来。 唐郁已经放开采花盗的手,对方精气神凝实如一,北冥神功一时间也吸不到真气。 再抓着不放,就有些恶心了… 唐郁白衣飘飘,身形一闪。 瞬间踏入暴乱的天地元气之中,两手或掌或拳,或指或爪,天山折梅手施展开来。 犹如幻影,变化无常。 手上更是时不时闪过一抹灿金光芒,或是湛蓝色漩涡,与采花盗无处不在的掌势相交。 时而寂静无声, 时而轰鸣如雷。 强横的气劲碰撞直接将整个屋顶掀飞。 房间内。 床榻,木桌,门窗,木板,甚至他的专属刑具,全都在狂乱的气劲之中化为齑粉。 整个院子在短短几息之间,就化为了一片废墟,骤雨疾风一时暂歇。 两道身影缓缓从半空中落在废墟之上。 采花盗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从对方的气息表现来看,明明是先天之境。 以体内真气勾连天地,引动天地元气方面的功力,并不如自己精深。 周遭的天地元气犹如狂风巨浪一般,几乎全都听从他的指挥。 唐郁就像怒海里的一叶扁舟,仿佛随时都能被浪潮倾覆。 然而,唐郁偏偏与他打了个势均力敌。 他的心法古怪,时而形成无坚不摧的外罡金身,时而化为吸收真气的北冥深渊。 他的肉身强悍,一拳一脚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他的气血旺盛如龙,竟然能震动勾连天地,扭曲天地元气,从而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第252章 心灵的奴隶 采花盗望着唐郁周身气血翻涌,天地元气为之扭曲的奇景,不敢置信道: “你…你难道已经达到,肉身先天?” 以肉身踏入先天。 意味着气血凝实到足够的程度,然后一举冲开周身窍穴,与天地勾连。 那可是比以真气修得的先天,更加稀有,真实战力也更加强悍。 据采花盗所知,九州天下横练者虽多,但大都停留在锤炼肉体,打熬筋骨的后天境界。 能够达成肉身先天的少之又少,一是因为直指先天,乃至天人的横练法门太过稀少。 二是肉身锤炼实在太苦了,比其修炼真气还要艰苦百倍。 除了魔门烈山一脉,也就佛门的金刚宗以及朝廷军中,即兵家流传有顶级横练的功法。 但是,采花盗瞧了瞧唐郁模样,既不像个和尚,又不像冲锋陷阵的军士。 倒是看其装扮,就像一个四处游历的儒家书生,满口之乎者也,以德服人! 唐郁轻笑: “所以还不束手就擒?” 采花盗怒气一闪而过: “痴人说梦。” 即便感觉到唐郁有些棘手,但也只是有些棘手,毕竟他可是先天圆满! 采花盗挥手,天地元气席卷而至,将唐郁上下左右全都封禁。 大音希声,万籁俱寂。 他的身影如幻,在怒海波涛般的天地元气之中,时隐时现,围绕着唐郁发起连绵快攻。 反观唐郁。 他好似海中矗立的礁石,任凭风浪急卷,我自岿然不动。 砰砰砰! 一波又一波的气浪,被唐郁轰散,金刚混元,滴水不漏。 他能感受到采花盗那逐渐焦灼的情绪,越来越急迫的攻击频率。 对方本就是行事偏执之人。 偏执之人,在遇到阻碍之时, 要么靠着执念,勇猛精进,突而破之, 要么被执念所累,不懂进退,撞得头破血流,甚至身死道消。 唐郁决定给采花盗的执念添一把火: “你之前掳来的花魁呢?” 采花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呼啸的掌劲,他神经质地笑了两声: “你想救她们? 可惜,她们早就被我玩弄至死! 丢在后院的山上了… 不过你也别急,我一会儿就送你过去。” 唐郁并不惊讶。 挥手之间,以气血与北冥真气混合的掌劲对冲消弭身前的真气劲道。 采花盗的残忍与花贼一脉相承,他刚才看到那些“刑具”,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 全都被玩弄至死。 柳烟几个掌柜还希望能够将失踪的花魁救回,不过是一种美好的妄想罢了。 “就这么死了也好。 我想,被你这样丑陋的人玷污。 即便是风尘女子,恐怕也无颜面活在世上。” 唐郁的话音。 像是一柄钢刀,直接插在采花盗的痛处。 他一生最恨的,就是他人眼里那一抹厌恶嫌弃的神色。 他就是要让曾经看不起他的女人,全都匍匐在他的脚下,心甘情愿,百依百顺地, 称他为,主人! 采花盗怒火骤然暴涨,周遭元气变得更加汹涌澎湃,向着唐郁压迫而来。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是那样的眼神!” “这不公平!” 唐郁嗤笑一声:“男女胖瘦,高矮美丑,天生而已,哪里来的公平。” “长得丑就报复全世界,你作恶就是出于这种目的,你是三岁小孩吗?” “得不到糖吃,就要将糖罐全都打碎?” 听到唐郁的嘲讽。 采花盗的怒气瞬间上头,直冲云霄。 人生最令人扭曲难受的事情,就是你付出心血的成果,却被人弃之如敝,不屑一顾。 最后来一句,小孩子的把戏… 这让采花盗感觉他所做的一切,无论是采花,玩弄,还是虐杀。 在唐郁看来,不过是一场闹剧。 他甚至能感受到唐郁的眼神里,没有厌恶,有的只是纯纯的冷漠和不屑。 那是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审视。 这无关于实力、境界和财富,而是一种来自灵魂上的高贵,高人一等。 即便是为恶。 采花盗的恶,那也是最低级的,是为情绪主导,丧失理性的恶。 唐郁的眼神让采花盗想起了上官仙,那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 看他就像是看一只蝼蚁一般,那种贵不可言的感觉,不是来自实力上的碾压。 同样是,源自于灵魂层次的本质差别! 采花盗的瞬间恍惚,让唐郁在气海波涛之中捕捉到了他一闪即逝的身影。 可趁之机,唐郁从来不会错失。 只见他周身仿佛荡起层层涟漪,上一秒,还不动如山,下一秒,疾如劲风。 六道幻影如离弦之利箭,从不同方向突入采花盗的真气浪潮。 “你这身法!?” 采花盗大惊失色,唐郁的身法变幻莫测,速度又极为迅猛,甚至比自己还高一线。 他身形疾退,却已丧失了先机。 唐郁的六道幻影快如闪电,一瞬间将采花盗包围,天山折梅手随心展开。 掌影连绵,爪风犀利,指法如剑,并掌成刀,六道幻影各自施展不同的招式。 强横的气血与北冥真气瞬间把采花盗的周身护体的真气撕得粉碎! “上路吧!” 唐郁的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只见他最后一道幻影骤然欺身而进,并掌为刀,以天山折梅手演绎刀招! 一缕刀意瞬间迸发,以掌缘为刀锋,黑亮的刀气瞬间自上而下斜斩而出! 轰隆一声! 采花盗身形从半空垂直撞入地面,胸前从上到下,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痕,犹为可怖! 采花盗意识迷离,看到唐郁一袭白衣缓缓从天而降,依稀间… 看到了那一抹优雅的身影。 “徒儿,世人只道你我采花,为人所不齿。 但你知道你和我的区别吗?” … “师父,我们有什么区别?” 恍惚间,一阵轻笑传来。 “我行采花之事,是因为我想。” “你行采花之事,是因为你不得不行, 你控制不了你的心…” … 采花盗喃喃自语: “师父,我当时不懂…” “现在我懂了, 原来我至死,不过是一个心灵的奴隶罢了…” … 唐郁看着采花盗咽下最后一口气 脑海中传来系统的提示: “击杀先天圆满高手,奖励3350因果点。” 呼。 天刚蒙蒙亮,第一件事,算是办妥了。 第253章 下江南 一大清早,唐郁带着采花盗的尸首潜入金陵,然后平平整整地放到镇抚司大门前。 然后拉起门把上的铜环,用力敲了三下。 咚!咚!咚! 洪亮如钟,一声比一声更响。 镇抚司里打盹儿的看门小厮,立刻被震天的敲门声惊醒。 唐郁眼瞅着程度差不多。 该醒的,不该醒的,应该全都醒了。 唐郁眉头一挑,身形一闪,瞬间远遁离开,正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唐郁刚刚离开,一道人影从镇抚司上空跃出,轰隆一声落在大门前,荡起一阵气浪。 来人身穿银丝云鹤玄衣,外披深紫披袍,腰间一柄制式长刀,正是金陵镇抚司指挥使。 他瞳孔微微一缩。 恰看到大门处。 一具尸体平整地躺在那里。 全身穿黑衣,却长了一张极为丑陋的脸。 胸口一道狰狞的伤口。 似掌非掌,似刀非刀。 这人的样貌,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但是还需要带回通明馆验证一下。 吱呀一声,镇抚司大门打开,一个小厮揉着眼睛,不耐烦地说道: “大早上的,谁在外面敲敲敲!” 抬眼一看,指挥使的黑脸正杵在面前。 “噢,指挥使呀,那没事儿了。” 小厮悻悻地准备开溜。 指挥使的脸更黑了: “站住!找人把地上的尸体抬进去。” 小厮这才看到地上还有一具狰狞的尸体,不由地心里一惊。 指挥使这一大早,去外面捡尸, 品味还这么独特… 他忍不住问: “这是您捡回来的?” 指挥使双手一负,走进门里: “不是,是有人丢在门口的,让人送到通明馆去,然后让副指挥使来见我。” 小厮明白这是出了事情,连忙正色领命: “是。” … 唐郁回到潇湘阁。 向柳烟和各位掌柜汇报了一下实际情况。 采花盗,虽然死了。 但花魁,也都没活。 至于各家青楼的悬联合赏,怎么给,给多少,就让他们商量随便给他一点。 意思意思就行。 因为唐郁很赶时间。 唐郁是上午回的潇湘阁, 镇抚司是下午到的。 指挥使踏进潇湘阁的时候, 唐郁已经牵着马离开金陵了,怀里还揣着十二楼给的五千两银票。 … 虽然花魁没有救回来,但采花盗死了,十二楼的委托算是完成了二分之一。 唐郁给丁原留一千两算作受伤抚恤金。 毕竟作为一个宗门天骄,混到连饭都吃不起的程度,着实有点惨了。 丁原的伤势虽然还没好,但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他还极为热情地来为唐郁送行。 走出巍峨高耸的金陵城,唐郁回望而去。 秦淮歌舞犹在耳,不闻当年歌女声,令人唏嘘不已。 官道已在眼前,丁原突然问道: “苏兄弟,你是否就是那江湖上盛传的,来自川蜀的黑刀唐郁?” 唐郁嘴角含笑,丁原虽然热情似火,却绝不是憨直之辈,相反他极为聪慧。 “怎么说?” 丁原爽朗一笑:“江湖上虽然人才辈出,但能在如此年纪就达到先天之境,亦是凤毛麟角。” “恰逢近来黑刀唐郁西出川蜀,名动江湖,听闻那人就是不到二十,已然是先天之境。” 唐郁笑了笑: “名动江湖?” “不过是一场名利罢了。 不过,我身上可没有一把黑刀。” 丁原心下已经有了几分笃定: “黑刀可以藏起,相貌可以易容。” “但修为和武道意志却是实打实的,我在你的意中感受到了一丝锋锐的刀意。” 唐郁鼓了鼓掌,他似笑非笑: “厉害厉害,既然你发现了我的身份。 那我可不能留你。” 丁原却混不在意地说道: “唐兄弟莫开玩笑了,若是你不能留我,我又怎么敢当面揭穿你的身份。” 沉默半晌。 官道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丁原道: “唐兄弟,我想与你切磋一番, 看一看你我的差距。” 唐郁微微一愣:“那你的伤势?” “我听闻先天之上,若是武道意志有所成就,便能够在精神空间以意念交手。” “我如今剑意初成,想与你一试。” 丁原回应,他已经想到所有的细节。 唐郁想到当初王岳在金刀盟中,与他以刀意切磋的情景,顿时心领神会。 “好,既然如此,那便来吧!”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只听得冥冥之中传来铮然一声,刀鸣乍起。 丁原眼中闪过一抹兴奋。 赤霞剑略微出窍半寸,以赤霞剑为引,一股剑意若燎原之火,迎向无物不斩的刀意。 铛! 一声清脆的刀剑交鸣,响起在两人精神之海,久久回荡。 …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唐郁从金陵出来。 走了半日官道,然后又搭上了乌篷小船。 他打算沿着苏州、余杭、嘉兴一路南下,纵贯江南之后,直奔岭南十万大山。 在路上的时候,花贼徒弟身死的消息,开始在江湖上流传。 茶肆酒楼里的说书人,纷纷开始以谣传谣,编篡他们的精彩故事。 其间的风头,一时间盖过了沉寂了十余日的唐郁的行踪。 唐郁在茶肆里乐呵呵地喝着茶,吃着花生米,听着说书人在人群中间大放厥词。 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杀死采花盗的消息,他已经通过唐门的线人传回蜀中。 唐郁还取了对方身上的一件信物,作为证据,不然他怕唐太明不认。 因此影响他回宗事小,痛失参阅唐门绝学的机会那损失可就大了。 除此之外,杀死采花盗后,唐郁的因果点达到了4561点,马上再度突破5000点的大关。 这让他恨不得立刻换回黑刀的装扮,然后招引心怀不轨的江湖人来寻,多多益善。 不过身处江南地界,他行事还是需要谨慎。 他清楚的记得,李谨言说过,余杭的灵隐寺里,可是有一位天人合一的正道魁首。 道隐和尚。 若是对方对唐郁有什么想法,一旦探知到唐郁行踪,百十余里的距离,不过是瞬息而至。 而且,江南有一间白鹿书院。 书院院长,白乐晋,亦是宗师境界的高手,书院之中修为高深的大贤亦是不少。 这些人不似李谨言,与唐郁相熟。 若是知道唐郁行踪,心持正念之人还真有可能出手管上一管。 这一类顽固的好人,唐郁又不能杀,杀了就真的把自己推向举世皆敌的境地。 所以,还是能避则避的好。 第254章 剑狂陈默 风尘四起的官道上,唐郁一袭黑衣纵马飞驰,腰间黑刀闪烁着一抹幽光。 沉寂半月有余的黑刀唐郁, 终于又展露了踪迹。 日前,他乘船走完最后一段水路,也算是彻底出了江南地界。 上岸之后,唐郁先是找了一家客栈休整。 换回了一身黑衣黑刀的经典装扮,他腰上别着玉箫,令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谁。 然后他便沿着官道向西而去。 唐郁准备先向西,再向南, 直下岭南十万大山。 时值正午。 唐郁隐约瞧见前方官道拐角处,酒旗招展,有一间客栈赫然而立。 此地处东西和南北交界,人流往来不息,客栈门口停歇的车马不少,生意很是红火。 唐郁翻身下马,将马匹系在门口的树上,然后径直推开客栈木门。 阳光投射进去,映照唐郁的身影,只留一个漆黑的轮廓。 人声鼎沸的客栈厅堂里,瞬间变得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向着唐郁扫视而来,气氛凝结,像是一块寒冰。 很显然,他们意识到是谁来了。 又或者,他们已经等候已久。 突然,数道刀光剑影暴起,满座的江湖客中,有人忍不住向唐郁出手。 哗! 唐郁拔刀出鞘! 快若闪电,复又归鞘。 数道黑亮的星芒刀气。 散射而出,精准地没入动手之人的咽喉。 扑通几声。 几道身影跌落在地上,咽喉处的血洞,清晰可见。 唐郁没有回头看那几具尸体,坦然自若地走进厅堂,找了一张空白桌子坐下: “小二,好酒好菜上一些,银子少不了的。” 像刚才那样的袭杀,唐郁一路行来已经经历四五波,见怪不怪。 动手的,有江湖散人,世家客卿,正道宗门,还有魔道散修。 这些人或是在官道上设伏,或是在驿站茶肆偷袭,再有卑鄙一些的,就在酒菜里下毒。 对付他们,唐郁已经是熟能生巧,甚至能从杀意的浓郁程度,来判断对方是不是会出手。 不过,附近的书院百家弟子以及镇抚司密探,倒是基本没有来找他麻烦的。 不知道是李谨言和王守一打过招呼,亦或者是这两家对他的实力认识最深。 毕竟,唐郁一个战力超群的先天高手。 各地镇抚司除了出动指挥使和副指挥使级别高手,或者是书院的先生大贤。 其他的人,来了也是白搭。 小二哆哆嗦嗦端了餐碟酒盅和一壶老酒,放在唐郁面前: “客官您稍后,已经吩咐厨房了。” 厅堂里,普通的百姓或走商旅客,见到血溅当场,顿觉形势不妙。 他们赶紧扒了几口饭,匆匆离开。 剩下还坐着的,都是孔武有力,气息悠长的江湖武者。 这些人或是在寻觅有没有可趁之机,或者,就真的是在吃饭。 唐郁不得而知,他也并不关心。 反正谁若有杀意,他的刀只会比对方更快。 不一会儿功夫,小二给唐郁这桌端上来三菜一汤,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唐郁以唐门特制的银针试之,无毒。 他将黑刀放在桌子上,端起碗筷,大快朵颐起来。 客栈里很安静,只有唐郁动碗筷的声音,清晰可闻。 忽然,啪的一声。 客栈木门再次被推开。 人未至,一股凌厉的意,已经横扫全场。 唐郁端着饭碗抬眼望去。 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身后闪烁着一圈太阳的光晕。 铿锵! 一道剑意扑面而来。 唐郁双眸一凝,刀意相应激发而起。 冥冥之中,突然炸起一道刀剑相交的脆响! 在座的江湖客只觉得脑袋一声嗡鸣,仿佛出现了一刹那的空白。 待到众人回过神来。 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的身影站在客栈门口,那是一个粗布麻衣的少年。 他手里握着一柄连鞘的古朴长剑,握剑的手苍白而骨节分明。 虽然穿着朴素,身上却有着一股惊人而凌厉的气势,整个人就好像一柄傲然凌空的利剑。 直刺天穹! 唐郁眼神微微一眯,先天高手! “真是锋芒毕露呀…” 在座的有懂行的,不由低呼出声: “这是…剑狂,陈默?!” … 剑狂,陈默。 剑圣林庄之徒。 两年前横空出世,刚出道之时,尚是后天圆满,一年之后已经突破先天之境。 他的剑道天赋卓绝,虽然还比不上其师,但是亦可以与当世大宗的天骄一较高下。 不过,他为江湖所熟知的,还不是他的剑道天赋,而是他果决狠辣的行事风格。 他初入江湖之时便放出狂言,要屠尽魔门四脉百宗。 这对于当时一个后天圆满境界的后起之秀来说,确实称得上狂妄之名。 两年来,陈默遇到的邪道散修,魔道中人,全都无一例外,被尽数斩杀。 甚至他辗转九州天下,就是为了四处寻觅魔门踪迹。 又因为剑圣林庄的关系。 真正的魔门宿老,邪道枭雄不会专门去找陈默的麻烦,除非他们想直面林庄的怒火。 故而现在的魔道中人都是对陈默绕道而走,江湖上也以剑狂为他的名号。 唐郁望着眼前的少年。 面容虽然算是清秀,但是其神情却极为冷漠,眉头微微皱起,嘴角向下。 隐隐感觉有一股阴郁和狠戾之色。 心中快速过了一遍关于陈默的信息,这些在镇抚司通明馆的卷宗里都有收录。 但他摸不清陈默来此的目的,难道是要将他当作邪魔除掉吗? 那可就麻烦了,魔门的顾虑,何尝不是他的顾虑,剑圣林庄,他还不想招惹。 不过,事情并不如唐郁所想。 陈默瞥了一眼唐郁和桌子上的黑刀,然后找了另一个空桌坐下,甚至连话都没有和唐郁讲。 但是其锋锐无比的剑意,横扫当场, 与唐郁的如北冥般幽深精纯的刀意,胶着相持,不分上下。 这又明显是冲着唐郁来的。 在场的众多江湖客,望着沉默寂静的两张桌上的身影,无形的气机交锋仍在继续。 强大的气势压迫,使得除了唐郁和陈默之外的其他人全都呼吸困难,几乎要窒息。 哗啦! 有的人坐不住了, 直接推开客栈门冲了出去。 有一就有二, 其余人全都涨红了脸,冲出客栈门去。 看热闹要紧,但是保命更要紧。 第255章 跟屁虫 “你故意将他们赶走?” “是有什么想要说的?” 唐郁感到陈默将剑意缓缓收起, 好奇地问道。 陈默,人如其名。 一言不发,只是沉默。 他也不叫小二点菜,而是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个面饼,就着桌上的清水。 一口,一口地吃着。 行为古怪。 见什么都问不出来,唐郁也不再坚持。 他的原则就是, 想不通的事情,就暂且搁下。 尽量不给自己的脑子找麻烦。 唐郁快速将桌上的菜扫荡一空,然后又喝了一壶清茶,让小二将他的水壶灌满。 留下一串铜板,足以抵消饭钱和茶水钱。 走之前,唐郁又瞥了一眼安坐在另一侧的陈默,推门出了客栈。 门口车马已经稀疏,唐郁将马匹从树上解下来,跃身上马,一抖缰绳,纵马飞驰而去。 客栈瞬间被甩在身后, 陈默也并没有出来。 难道是巧合? 唐郁没有多想,沿着官道上驾马疾奔了一阵,然后驾马进入山林,翻山越岭而走。 陈默在客栈中出现,令唐郁有一种感觉,他这次行踪暴露的时间过长了。 已经是能被有心人追踪到的程度了。 由于系统的特性,他必须要吸引江湖客源源不断向他涌来。 但是为了确保尽量安全,他又需要小心翼翼地控制行踪暴露的时间。 这其中有一个度,他必须把握好。 因为一旦暴露时间过长,很容易被宗师境的高手锁定行踪,或者觉察到他的目的地, 从而提前围追堵截,那就危险了。 虽然从江南之后的这一段时间收获颇丰,累积的因果点也再次突破了五千大关。 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唐郁决定直接奔入山林之中,他准备在山中换一身行头,以苏棠的身份重新上官道。 他要继续沉寂一段时间, 给蠢蠢欲动的江湖客,降降温。 唐郁牵着马,沿着山脊向上攀登,专挑艰难险阻之路,往渺渺无人之境。 太阳落下,明月升起,唐郁翻过一个山头。 身后的马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跟着他翻山越岭,属实比日夜奔袭还要累。 唐郁找到一处相对宽阔的平地,将马匹系在树上,今晚就在这里歇息。 等到明日,他换一身白衣,换一张脸。 就可以从另一边山头翻下山,然后大大方方地往南而去。 唐郁吃了一些随身带的干粮,喝了两口小二装满的清水。 然后跃上一棵古木,找了个形状合适的树枝,稳稳地躺在上面闭上眼睛。 没一会儿,悠长的呼吸传来,唐郁极为迅速地进入梦乡。 … 无人的山林里,极为寂静。 只有夜虫的低鸣,成为惯常的白噪音。 忽然,唐郁猛地睁开眼。 虽然周围依然很安静,但是他明显感知到了不同,有人踏入了这片山林。 一道黑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无声无息。 走到林间的空地。 借着明月与星光,来人头戴竹篾斗笠,一身粗布麻衣,持剑静立。 正是剑狂,陈默。 唐郁瞳孔微微一缩,不是巧合。 对方一直追踪,跟着自己。 只是,为什么呢? 唐郁心中嘀咕,秉持着有疑就问的原则,一下子坐起身来,开口道: “陈默,陈少侠。 你跟了我一路, 却又毫无杀意,究竟意欲何为?” 唐郁的声音清朗,寂静的夜里,在空荡荡的山里回响。 “此处就你我二人,不妨直说。” 唐郁补充了一句。 良久。 陈默回答: “跟着你,魔门会找上来。” 陈默的话语很慢,一字一顿。 唐郁一愣,竟然是这原因? 现下里,魔门各路高手对陈默都是绕道而行,陈默每次追踪魔门行踪,都极费功夫。 如今,唐郁横空出世,魔门高手更是趋之若鹜,陈默便想到跟着他。 自然会有魔道中人,自投罗网。 事实上,确实有魔道散修找上唐郁,不过都是错估了他的实力,被其一刀斩杀。 但唐郁独行自在,又时不时需要隐藏行踪,躲避宗师以上高手的追踪。 若是任由陈默跟着,岂不是给了江湖人一个路标,只要看到陈默,那唐郁必然就在附近。 那唐郁的易容,将没有任何意义。 “不行。” 唐郁回道,斩钉截铁。 没有回答。 陈默根本不是在征询唐郁的意见,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唐郁想了想,说道: “你这样,会给我带来很大麻烦。” 依旧是沉默。 陈默的心思很简单,唐郁被魔门中人追踪,而他要剿灭四脉百宗,所以跟着唐郁准没错。 唐郁揉了揉太阳穴, 还真是以自我为中心呵。 虽然有些麻烦,但唐郁倒是没有太过在意。 他只要找一个村子或者城镇,在陈默目之不及的地方易容换装。 然后混入四方汇集的人流,就可以摆脱陈默的这个跟屁虫。 只不过唐郁原先在山林里改头换面的想法,却是行不通了。 现下山里只有唐郁和陈默两个人。 若是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人,牵着同样的马,挎着同样的行囊。 陈默可以毫无疑问地确认,那必定是唐郁易容假扮。 不管怎么说,先睡一觉再说。 唐郁在树上翻身入睡,不去管树下静坐的少年,山林又恢复了寂静。 … 第二日天还没亮,唐郁缓缓睁开眼睛,耳边传来一道平稳悠长,细若微风的呼吸声。 陈默应该在睡觉。 唐郁不动声色地飘然落下树枝,蹑手蹑脚地牵了马,从另一侧山道走下去。 他回头望了望,树林郁郁葱葱,陈默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嘿,我先走一步。 半个时辰后,唐郁沿着山路,牵着马下了山。 忽然,身后的山林中惊起数只飞鸟,一股惊人的剑意一闪而逝。 唐郁暗道,不好。 这跟屁虫又来了! 他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骏马疾驰而出,向着远处飞奔而去。 一路绝尘。 为了甩掉陈默,唐郁纵马奔了一天。 午饭都没有吃。 临近傍晚的时候,前方远远出现一个小镇。 唐郁心中一动。 正好可以在此休整,易容换装,他缰绳一甩,调转马匹,向着小镇方向奔去。 遥遥瞧见,一处门楼矗立。 门楼上匾额写着: “青阳镇。” 第256章 魔门现身 青阳镇,并不是很大,往来人流不多。 全镇只有一家客栈,唤作青阳客栈。 夕阳照耀,将青石板路铺成金光大道,唐郁牵着马,走入青阳客栈的大门。 似乎生意寥寥。 小厮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 看到唐郁一副远道而来的样子,他赶紧站起来,提了提精神: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唐郁将马匹缰绳递给小厮: “住一晚。” “马留给店家,给我换一匹新的。” “好嘞。” “您先里边请!” 唐郁走进客栈。 夕阳透过半掩的窗户,在立柱上,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整体光线有些昏暗。 门前的小厮去放马匹。 整个客栈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昏黄老旧的陈设和明灭不定的光影。 令唐郁的神思产生一瞬间的恍惚。 忽然,一道身影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袭红衣,纤细的腰肢,被一条腰带勾勒。 明眸皓齿,朱唇点绛,柔柔弱弱的面庞,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欺负。 只是唐郁心中诧异, 苏北,怎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唐郁虽然心中疑惑。 此时一见到那清丽的面容。 一股抑制不住的思念就从心湖泛起,荡起一圈又圈的波纹。 将他仅存的疑惑压下。 一袭红衣翩然而落,云臂轻展,皓腕如雪,扑向唐郁。 唐郁伸手,握住洁白的柔荑,一把将半空飘来的苏北拥进怀中。 “郁…” 一声低语,道尽柔情蜜意,蕴含着无限的思念,苏北一手搂着唐郁的脖子。 一手抚着他的侧脸,轻轻靠近,吻上去。 啪! 唐郁原本搂着“苏北”的手突然掐住她的脖子,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即便伪装得再像,你不是她。” “你是谁?” 一声轻笑在唐郁的耳边响起,眼前的“苏北”骤然一变,变得明媚妖艳,倾国倾城的模样。 圣洁与妖娆存于一身,摄人心魄,令人不能自拔,是夕瑶?! “我是你最牵肠挂肚的人呵。” 唐郁冷笑一声:“如果想杀的人,也算牵肠挂肚的话,夕瑶确实算一个。” “可惜,你也不是她。” 浑厚的气血与磅礴的北冥真气骤然爆发,一股精纯的刀意化为无形的利刃, 斩向身前的“夕瑶”。 眼前的景象轰然破碎,强横的气势化为滚滚气浪,将客栈的桌椅板凳冲击地七零八落。 刚刚的一切,全都是幻境。 唐郁的眼前,出现一对奇特组合。 一个身形魁梧如铁塔,身上肌肉虬结,身高九尺有余的彪形大汉。 他的肩膀上,坐着一个身着清凉薄纱,裸露大片雪白肌肤的妙龄女子。 一双白玉般的修长大腿,在大汉的肩膀上轻轻摇晃,着实吸睛。 “魔门?” 唐郁眼神微微一眯,单手搭在腰间的刀柄。 两个都是先天圆满之境。 “两位应当不是寂寂无名之辈。” 妙龄女子捂着嘴巴,轻声浅笑: “小女子妙玉,归属于夺魂一脉,这位是典丰,来自于烈山一脉… 他也是,我的男人。” 妙玉羞赧一笑,两颊飞上两朵红霞。 唐郁望着山岳一般的男人,和像水蛇一样缠在典丰身上的妙玉。 这体型大小,怪不得你会脸红! … “这里,就你们二位?” 妙玉莞尔一笑: “唐公子,难道你认为我们拿不下你?” 唐郁真诚地点点头:“或许我杀不了你们,但是我想走,你们也留不下我。” 啪,啪,啪。 一阵有节奏的鼓掌声音从身后响起: “圣女说过,绝不可小觑你, 没想到唐公子自己,亦是如此自信呵。” 一道身穿血色披袍的身影,跨入客栈门口,唐郁尚未回头,就已经感觉到一股血腥气息。 那是一个样貌英俊而邪异男子,身形颀长,两手背负身后,双眸闪烁着血光。 唐郁微微侧目,先天之境。 “你是哪个?” “魔门炼血,血妖亲传,血一。” 唐郁闻言,微微一笑:“还好,还好。” 妙玉和血一神色一变,不约而同道: “什么还好?!” 唐郁: “还好你们没有宗师境高手, 不然我真的不得不逃了。” 三名魔门高手听罢,均是眉头一皱: “你这意思… 如果只有我们三个的话, 你还真准备以一敌三?” 唐郁目光闪过一道光: “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旋即心中默念: “系统,体验《大唐双龙传》邪王石之轩。” 话音落罢,唐郁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 潇洒风流与杀意凛然,两种对立而矛盾的气质,骤然显现。 继而融合成一种邪异而癫狂的强横气场。 与魔门流传的情报书,以及唐郁之前所表现的模样,截然不同! 魔门的三人心头猛地一突,顿觉不妙。 毫不犹豫,几乎同时出手,攻向唐郁! … 当初,在唐郁斩杀采花盗的时候,就奖励了3000多因果点,加上以前的积累。 距离突破五千大关,并不远。 后来,唐郁离开江南地界,换回黑刀的装扮,一路上钓鱼执法,斩杀不少江湖客。 轻轻松松再次令因果点达到六千多,这一笔巨款在手,唐郁当然要好好抽一下体验人物。 而且他的因果点富足,可以通过消耗500因果点进行重置。 这种重置的机会,其实带有某种赌博性质。 一旦陷入赌徒的情绪,很容易就会倾家荡产。所以唐郁给自己设置了一个重置次数… 最多三次! 三次之后,不管能不能抽到满意的人物,他都必须做出选择。 唐郁很幸运。 他花费1000因果点,重置了两次之后,成功随机到了《大唐双龙传》中的邪王石之轩。 这是他心仪已久的人物。 桀骜不驯,才情无双。 武功更是如鬼似魅,变幻莫测。 石之轩最出名的武功绝学,莫过于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这是他结合魔门秘传以及佛学义理,经过无数次生死之际的战斗,锤炼形成的一套高深的武功。 除此以外,石之轩还以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为基础,将毕生所学融会囊括、化繁为简于七式之内,是谓不死七幻。 不死七幻,是邪王武功大成之作,身法幻术兼而有之,飘逸似鬼魅,灵动如飞鸟。 如果说,只能选择一门绝学领悟,唐郁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死七幻! 第257章 不死印 面对一名先天和两名先天圆满的魔门高手,唐郁也不敢托大,直接便选择体验石之轩。 随着他话音落罢,一名相貌英俊,邪气凛然的儒服男子出现在唐郁的灵魂深处。 而后邪王石之轩的记忆、意识、功法瞬间化作一道精神烙印,融入唐郁的脑海。 唐郁身上的气陡然一变,儒雅和杀戮,对立且矛盾,一眼看去,邪异凛然。 这离奇的变化,也瞬间激得三名魔门高手,毫不犹豫地出手。 一时之间。 血一周身血意弥漫,魔音鼓荡,在唐郁眼中,血色真气化为滔天血海。 从客栈各处涌现,向着唐郁奔涌倾覆。 妙玉身形骤然飞掠,姿态曼妙,伴随着一股精神意念,将唐郁笼罩。 唐郁顿时被拉入精神幻境,“苏北”、“夕瑶”、各路见过的花魁,全都不着片缕。 像蛇一样缠绕上唐郁的身体,柔声喃呢,令人血脉贲张 典丰则猛地一步踏在地上,地面顿时出现一片塌陷。 其人周身气血震荡,一拳向着唐郁轰来。 天地元气都为之断绝! 烈山一脉以横练著称,典丰这一手,同样是肉身入先天! 三大高手齐齐出手。 纵横交错的真气强烈爆发,瞬间将客栈摧毁,无数瓦砾木屑倾洒漫天。 面对三人的合围,唐郁竟像是愣住一般, 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三人虽然心有疑虑,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道真气直接打在唐郁。 典丰同样跃至唐郁身前,一拳凝聚无边气血,当胸口锤落。 咔! 意料之中的唐郁口吐鲜血,倒飞而出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在强大气劲的冲击下,唐郁身形出现一道道裂纹,然后轰然碎裂成烟尘。 什么?! 妙玉等人猛然一惊。 刚才的一击没有任何实感,反倒是有一种落在虚空处的空荡荡感觉。 这是幻术! 但这怎么可能! 在场的,夺魂妙玉和炼血的血一,那都是涉及幻术和精神操纵的高手,竟会被幻术所骗。 而且没听说,唐郁还精通幻术啊!? 便在此时,唐郁清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各位如此看得起我…” “我自然,不能让几位失望…” 话音落下。 客栈的废墟之中,出现一圈又一圈深蓝色的奇异的波动。 像变幻的流云,又像无数的深海漩涡。 那是唐郁以北冥真气催动不死印法,笼罩形成的奇异场域。 身在其中,唐郁可利用真气构筑的奇异波动,扭曲天地元气和光线,制造幻术。 除此之外,不死印法融合了道家阴阳相生,物极必反的原理,以及佛家“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的高深思想。 能够利用生死二气的极速转换来借劲化劲,将别人攻来的真气(死气)转化为生气。 利用生气回复自己的气血,以至令自己的真气生生不息永不衰竭。 配合鬼魅无形的幻魔身法,只要身处不死印法催动的场域,唐郁就能够做到无处而在,又无处不在。 幻术,身法,借力化劲,生生不息, 这样一套绝学,根本无惧群战。 即便面对再多的敌人,唐郁也可以利用幻术和身法,每次只与一人对决。 甚至可以利用幻术,让对方自相残杀。 … 唐郁的身影,瞬间从虚空各处直接显现,接二连三,一共六道身影。 踩着深蓝色的漩涡光晕,甚至身影都出现了扭曲变形,向着三名魔门高手攻去。 铮然一声,无数刀鸣在冥冥之中乍起。 仿佛一瞬间有无数黑刀同时出鞘,黑亮的刀光瞬间弥漫全场。 “快退!” 声如震雷的暴喝响起,典丰一把将妙玉拉倒身后,同时右拳挥出。 气血如龙,扭曲元气。 拳风与四散暴起的黑色刀光猛然碰撞,发出一声铮鸣脆响。 强横的气血,瞬间将刀光轰得粉碎。 刀劲余波撞在典丰的身上,犹如撞上钢筋铁板,发出震震金铁交击的声音。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烈山横练,肉身先天,不同凡响! 血一这边,面对突然出现的虚虚实实,铺天盖地的黑亮刀光。 他瞬间以真气演化为一片汪洋血海,将气息隐匿其间,如同成为血海的一部分。 失去了目标。 漫天黑色刀光只能尽数冲向血海波涛,爆出一连串轰鸣。 血海无边,堪堪将连绵的刀光吞噬消弭。 … 此间攻势方落。 妙玉从典丰身后闪出,再次爆出一股精神波动,一瞬间构筑出精神空间。 唐郁的意念只感觉一股吸力传来,只一刹那就落入一片粉红色的情欲地狱。 一个个妖媚赤裸的美人,摇曳着曼妙的身姿,脸上春意荡漾,向着唐郁投怀送抱。 卢星天就是沉沦在这一重欲念地狱。 不过,唐郁不是卢星天,他的意志早已经在多次体验和领悟武侠人物的武学之中。 千锤百炼成一块无坚不摧的钢铁! 换句话说,除非他是发自真心。 否则哪怕他被欲念地狱引动得欲火焚身,他也绝不会做出违背意志的行为。 刀意,瞬息将情欲地狱中红粉骷髅尽数斩灭,唐郁凝神感知: “你虽然比夕瑶修为更深,但你的精神空间却没有她稳定…” 唐郁淡淡一笑: “我已经找到精神构筑的痕迹。” 现实中,妙玉脸色一寒,她只觉一股强横的刀意瞬间暴起。 沿着她的精神粘合之处,将她构筑的精神空间砍得七零八落。 刹那之间,唐郁的精神回落现实之中,典丰与血一已经接续而上,与唐郁短兵相接。 三名魔门高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轮番向着唐郁交错进攻。 但在唐郁的不死七幻的加持下,唐郁的身影虚虚实实,在不死场域中任意闪现。 令人摸不准唐郁的真实方位。 强横的劲力波动,则被唐郁以不死印法借劲化劲的特性,源源不断转化为自身真气。 不死印法形成的幻术,给妙玉等人的精神和神念造成极大的负荷。 眼睛,已经不再可靠,他们必须全神贯注地以神念辨别。 辨别唐郁的每一道身影,场域中的每一缕刀光,每一道气劲。 甚至空无一物之处,都随时有可能突然冒出唐郁的刀锋,或是自己同伴的劲道。 第258章 莫名的自尊 妙玉、典丰和血一都是身经百战之辈。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通过蛮力破坏不死印法形成的神异域场。 但是不死印的场域,依托于唐郁的北冥真气而形成,哪怕被气血或者真气强行破坏。 唐郁也可以通过瞬息补充北冥真气,修复不死印形成的场域。 可以说,北冥真气不竭,不死印的场域就不会被破坏。 然而他的北冥真气,又可以通过生死转换,将敌方劲力转化为自身真气。 配合内外贯通的先天境界,几乎可以达到真气生生不息。 所以,除非唐郁一瞬间将真气耗尽,或者有大神通者,调动无穷的天地元气强行镇压。 否则仅凭借在场的三个魔门高手,决计没有办法打破唐郁的不死印。 …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僵局。 甚至,唐郁虽然以一敌三,却仍然是游刃有余。 凤舞六幻、幻魔身法,配合不死印,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龙象之力和金刚不坏赋予的强横力道,让他刀势无双,无物不斩。 除了典丰,其余两人根本不敢正面接招。 唐郁心念一动。 典丰横练无双,肉身先天,几乎可以匹敌金刚不坏,是三人之中的最强者。 血一一手炼血魔功演化血海,变化无穷,若是一心逃遁,很难捕捉到他的身影。 妙玉专修精神秘法,虽然对唐郁影响甚微,但是她就像苍蝇一样,一直考验他的意志。 非常烦人。 想要破局,那就要从妙玉入手。 唐郁心中定计。 不死场域之中,六道幻影以两人为一组,瞬间攻向场中三人。 霎时间,废墟之上,黑色刀光弥漫。 为了模糊三人的精神感知,唐郁最大程度地释放刀意,斩向三人的精神。 妙玉脸色一变,她可扛不住唐郁正面的一刀,故技重施,躲到典丰身后。 典丰和血一,一个气血翻腾一拳轰出,一个血海滔天,迎向刀光。 唐郁微微一笑。 在接触的刹那,刀意如潮水般迅速褪去,不死印一转,将典丰和血一眼前的幻术一清。 一瞬间! 典丰面前成了遮天蔽日的血海。 血一眼前化为气血如龙的拳风! 两人脸色巨变。 赶忙各自收束真气,凝聚气血而回。 两人都是先天之境以上的高手,无论是真气收放,还是气血调动都是如臂指使。 不会产生反噬。 但他们却不得不出现一瞬间的停顿。 唐郁等的,就是这一瞬间。 深蓝色的漩涡中,唐郁的身影瞬间出现,刀意升腾,将妙玉的精神波动冲击一散。 而后右手挥刀,横斩。 他的身影上一秒还在数丈开外,下一秒已经出现在妙玉身旁。 挥刀的右手,恰到好处地完成横斩的收势,然后疾速回鞘! 发出一声清脆的刀鸣。 妙玉眼神凝滞,她周身涌动的真气外罡就像纸片一样脆弱,被黑刀瞬间斩破。 她的脖颈处,则出现一道血痕, 已经是,必死无疑。 “不!” 典丰一声怒吼!周身散发出狂暴的气势,一拳将唐郁轰得粉碎。 可惜,这一道身影已经成为了虚幻。 典丰一把将妙玉揽在怀里,一双凶目之中,竟是留下一滴眼泪。 “你不该来…” 典丰嗡声说道。 妙玉眼中的神采正在迅速消散,她惨淡一笑,气若游丝地说着遗言: “我来这里,只是想证明, 圣女做不到的,我能做到…” “我当初看着她来到魔门,看着她成为圣女,夺魂的秘法,她一学就会,一点就通。 虽然她才后天圆满,但在精神领域的造诣,已经比我还要高深。 我曾经的骄傲,身为夺魂一脉天骄的尊严,全都被她击得粉碎…” 妙玉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我除了真气比她更多,竟没有什么再能超过她的。 我知道,她的修为过不了多久也会超过我,那时,我还剩什么能维持我可怜的尊严?” 妙玉的声音逐渐微弱: “我真的想赢她一次,可惜… 这一次,我还是输了,而且,输的是我的命…” “叮,杀死先天圆满高手,奖励2123因果点。” 远处,唐郁摆脱血一的纠缠,一个闪身出现在典丰身边,一刀挥向他的脖子。 “啧啧,莫名其妙的自尊,会害死人的…” 唐郁淡淡地说道。 铛! 黑刀长夜的刀锋被一只手掌紧紧抓住,手掌上传来一股万钧之重的力道。 刀锋印入手掌一寸,涓涓鲜血流淌,但是却再也不得寸进。 “你的力量不错。” “但你不该嘲弄她,更不该杀她…” 典丰的声音深沉,犹如地狱中的修罗。 唐郁稍微加了加力道。 刀锋却是纹丝不动。 他眉头挑了挑,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从力量上压制。 “你的力量也不错,想杀我却还是不够…” 唐郁手臂上瞬间产绕一层金灿光芒,金刚不坏神功覆盖手臂,凭空生出一股磅礴的力道。 力量大增! 唐郁刀锋再进一寸! 已经砍到了典丰的手骨! 典丰闷哼一声,竟是豪迈一笑: “来的好啊!” 手掌猛地攥紧黑刀刀锋,死不放手! 与此同时,一拳轰向唐郁。 气血翻涌,窍穴凝聚, 天地元气一瞬间被抽成真空。 最关键的是,典丰拼着一只手掌不要的风险,将唐郁钳制在原地。 让他不能再凭借不死印,任意闪现,虚实难觅,躲避开两人的夹击! 血一瞅准机会,立刻席卷滔天血海,向着唐郁汹涌而上,已成前后夹击之势! 唐郁心中战意空前,周身金芒璀璨,金刚不坏神功已然运转全身。 他一拳凝握,调动窍穴,震荡周身气血,而后向着典丰挥出。 天地元气同样被扭曲排空! 典丰眼眸闪过一丝震撼。 “这是,肉身先天!” 典丰比血一更强,唐郁打算凭借金刚不坏神功硬接血一的攻击。 在与典丰硬碰硬的一拳中,让黑刀脱离典丰的钳制! 双方都带着无穷的战意和必杀的信念,精气神全都凝聚于当前的一击! 拳与拳的交锋!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天地仿佛都被这一声震垮,陷入绝对的寂静。 而后无穷的气浪卷起滚滚烟尘,将以客栈废墟为核心的方圆百米内冲击成一片断壁残垣。 … 滚滚血浪紧随而来,冲向唐郁的身后! 唐郁周身金芒璀璨,已经准备好硬抗,便在此时,一道凌厉的剑鸣,响彻九霄。 陈默,到了! 第259章 热血 一道凌厉的剑气, 仿佛横跨虚空, 直刺向血意弥漫的血海波涛。 剑气所过之处,海分,浪碎! 一个头戴竹篾斗笠,身穿粗布麻衣的少年,手持一柄利剑,一个纵跃,落在唐郁身旁。 陈默周身散发着惊人的气势,整个人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极为凌厉。 唐郁与典丰的一拳对轰,剧烈碰撞,终于让其不得不放开唐郁的黑刀。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陈默: “嘿,你怎么又跟过来了。” 陈默望着血海之上,傲然而立的青年, 对方的双手跃动着血色气劲。 陈默长剑直指血一,淡淡地对唐郁说道: “那个是我的!” 唐郁含笑道: “你倒是鸡贼,柿子专挑软的捏。” 陈默不动声色,血一却是脸色微变,他这是被小瞧了,但是却又无力反驳。 唐郁以一敌三,甚至还反杀了一名夺魂长老,如今再加上陈默,他们已经完全没有机会。 血一心中懊恼。 若是不是唐郁的行踪神出鬼没。 而魔门四大脉的护法、供奉、祭酒这些宗师,又都各自镇守一方, 一时半会儿无法赶到此处,他们三人也不会仓促对唐郁出手。 毕竟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能堵到唐郁了。 可惜,虽然他们凑齐了两名先天圆满,一名先天之境的配置。 如今从战果看来,竟还是托大了。 唐郁今日所展露的绝学,鬼神莫测,邪气凛然,而且事前从未被记载。 不仅结合了幻术与身法,而且能够随时借劲化劲,以多打少的群战,对唐郁就是形同虚设。 这难道又是魔道天书的武学吗?竟能如此包罗万象,无所不容? 血一眼中浮现一股热切之意,越是与唐郁接触,才越发现天书的威能,无可限量。 虽然魔门不会放弃对唐郁的追捕,但是今日之事已经不可为之… “今日事不可为,退!” 血一向着典丰高喝一声,然后也不顾对方是否真的会退,他是决定要溜了。 只见血海翻涌,瞬间退潮一般,收回血一的体内,只剩下一层红到发黑的外罡于周身明灭。 血一身形瞬间飘向远方,犹如一道血色长虹。 陈默也不理会唐郁,身形疾追,一剑光寒,剑气纵横,袭向逃遁的血一。 两人的身影眨眼消失在远方。 唐郁转头望向典丰: “你不逃?” 典丰眼眸沉静如水,淡淡地说道: “以你的轻功,我根本逃不掉。” “而且你没有去追血一,说明你对我的兴趣更大一些。” 唐郁坦然:“确实,如果能杀掉你这样的高手,我会很高兴。” 典丰: “看来江湖所传并没有错,你以杀戮为乐。 我与妙玉不远万里从北而来,本就是为了截杀你,如今妙玉身死, 我也不会心存苟活的侥幸,我会全力以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典丰说罢,一股浓重而凝实的气血蒸腾,犹如化身为一轮煌煌大日。 一股绝强的意念,伴随着窍穴震荡,犹如涟漪般层层震荡,那是炼体入先天衍生的武道拳意。 天地元气在拳意影响下于典丰的周身凝聚,就连空气和光线都微微扭曲。 唐郁黑刀归鞘。 面对如此横练与体修的大家,唐郁也感觉到一种热血沸腾。 烈山一脉的横练无双,典丰又是炼体入先天的强者。 若是不打散他凝聚的气血与拳意,他就是金刚不坏,刀剑难侵的战神。 唐郁此刻全力运转金刚不坏神功,周身顿时披上一层灿金色外罡。 紧接着他又调动周身窍穴,震荡气血。 血肉衍生的拳意,同样引动天地元气汇聚,与典丰的威势极为相似。 “来吧。” “分个生死。” 唐郁一袭黑衣傲然而立, 缓缓摆出天山折梅手的起势。 典丰瞳孔微微一缩,这又是什么招式? 即便是心中困惑。 典丰只会战意更浓,不管唐郁搞什么伎俩,我自一拳破之! 轰隆一声! 典丰所在的地面瞬息龟裂,下沉,而后他的身形犹如炮弹一般,轰得向唐郁弹射而去。 面对典丰气势惊人的一击,唐郁没有选择硬碰硬,只见他一手呈掌,一手成爪。 双手似缓实疾,搭上典丰的拳风。 双方气血缠绕,元气交击,仿佛空气压缩一般,发出毕毕剥剥的密实脆响。 唐郁使了一个卸字诀,以千变万化的天山折梅手应对。 面对典丰的无双力道,唐郁或拨,或引,或导,或疏,让其劲道打在空处。 继而借助借劲化劲的技巧,避实击虚,展开更为迅猛的攻势,向着典丰破绽击去。 唐郁出手速度超过典丰,掌拳指爪,信手拈来,变幻无端,连绵不断轰在对方身上。 发出一阵阵闷响。 典丰的每一拳都或被唐郁接下,或被卸力躲避,唐郁的拳脚却有三四成都招呼在典丰身上。 凭借着钢筋铁骨的横练,典丰只感觉到一阵疼痛,但是并不致命。 然而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唐郁的炼体程度或许不如典丰,打通的窍穴也相差些许。 但是有金刚不坏神功的加持,他的力道已然不下于先天圆满的典丰。 每一拳包含的气血拳意,更是不断冲击震荡着典丰的窍穴和凝聚的气血。 若是窍穴和气血被唐郁震散,那他将再无取胜之机! 典丰心中震撼。 唐郁这厮,究竟还有多少隐藏的绝技? … 典丰心中焦急,唐郁也并不悠哉,他与魔门三名高手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声势浩大,客栈周遭的建筑全都毁于一旦,凡是在青阳镇的江湖客恐怕都已经认出他。 若是拖的时间久了,可能会引来宗师级强者,那样的话,事情的走向就很难预料了。 唐郁和典丰气机交织,瞬息洞悉对方的心意,速战速决,一击决胜! 两人俱是气血汇聚,气力贯通。 以气机为引,毫无花哨的一拳对轰! 拳意与拳意之间的碰撞! 一阵刺耳的破风声传来,两人身前的空气瞬间被压缩,继而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典丰炼体程度更加精纯,磅礴的力道竟隐隐有反压之势。 唐郁微微一笑,在拳意的催动下,周身璀璨的护体金芒轰然爆碎! 第260章 获得与失去 唐郁的金刚不坏金身被他主动引爆了。 周身璀璨的金芒化作片片金色的碎片。 好像一阵飘落的花雨。 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瞬间从周身涌现,原本被典丰压制的拳风,猛然开展反击! 典丰感受到拳面上突然猛增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唐郁以自爆金身为代价,瞬间将气血真气拧成一股,爆发无可匹敌的力量。 这股力道瞬间击破典丰的拳架,贯穿典丰的肉身,将他凝聚的气血和拳意通通打散,他的横练被破了! 唐郁的嘴角,同样渗出鲜血。 强行自爆金身可不是什么无伤的技巧,而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秘技。 他还是从当初法真在天宁寺的自爆心钟的技巧里汲取的灵感,适用于一击致胜的爆发。 唐郁身形一闪,出现在典丰身后,双手猛地抱住典丰的脖颈。 典丰被唐郁一击锤破横练,此刻全身筋骨都有一种发麻的感觉,提不起一点力气。 心下已经明了,自己的生命将要迎来终章。 唐郁低声道: “安心去吧,和妙玉做一对幽灵夫妇。” 双手猛地一拧,典丰的脖子瞬间被扭断。 “叮,杀死先天圆满高手,奖励2950因果点。” … 唐郁微微喘息,杀死典丰的时候,心神更是略微放松。 一瞬间,身体的疲惫,自爆金身引发的内伤,全都涌了上来。 他周身凝聚气血差点都失控溃散。 横练炼体的先天圆满高手,着实恐怖! 唐郁深吸了一口气,运转北冥神功和不死印法,恢复着损耗的气血和真气。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正在调息,忽然废墟之外,数道身影扑了上来。 他们高举着刀剑,向着唐郁当头劈下,想着趁着唐郁受伤的机会,将他拿下。 唐郁吐出一口气,丝毫没有用正眼瞧向几个飞扑而来的身影。 铿锵一声! 黑刀出鞘三寸,数道星芒刀气一闪而出,几道身影顿时惨叫着摔落在地上。 彻底失去了气息,他们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 唐郁一刀斩杀数名想要偷袭的江湖客,也将周围躁动的气息一并斩灭。 咔的一声! 唐郁原本有些枯竭的气血再度旺盛沸腾。 经过典丰强横无比的劲力的反复压迫,他体内隐藏的另外二百一十六枚窍穴,自然而然被打通! 龙象般若功突破至第九层! 九龙九象之力! 气血回复,唐郁的内伤得到极大的缓解。 只见其身形一跃而起,犹如飞鸟,向着血一和陈默的方向飞掠而去。 唐郁不知道还能不能追上血一,又或者血一是不是还活着。 毕竟看起来,陈默貌似也对血一抱有强烈的杀意,而且他是剑圣传人,又是先天高手。 赢面很大。 但唐郁是一个执着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除非真的确定陈默将血一斩杀。 否则即便血一是重伤,他也要不讲武德地上去补上一刀。 毕竟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唐郁全力运转追踪术,捕捉着两人离去的蛛丝马迹。 也幸好是陈默在追击,两人边跑边交手,溢散的气劲余波,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痕迹。 或是腐蚀衰败的花草,或是被拦腰截断的林木,唐郁沿着这些痕迹一路追踪。 倒也没有耽搁功夫。 在追踪的过程中,石之轩的体验时间到了。 唐郁毫不犹豫地选择花费额外的4000因果点,定向领悟石之轩的《不死七幻》。 不死七幻是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的集大成之作,集合了幻术与身法,还有生死转换的技巧。 是眼下最适合唐郁的一套绝学。 最关键的是,不死七幻、北冥神功、凤舞身法、踏雪无痕身法有着极高的契合度。 唐郁隐隐有一种感觉,等到将来他把几门武学推演至圆满之后,有机会融合创造新的武学。 而且,原本因为体验和领悟邪王石之轩的绝学,导致消耗一空的因果点。 在杀了妙玉和典丰之后,又得到了补充,重新超过了五千因果点的大关。 这一波,属实不亏: 【宿主】:唐郁 【刀法】:拔刀术 【心法】:北冥神功,金刚不坏神功,武当心法 【身法】:不死七幻、凤舞,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九层) 【拳脚】:灵犀一指,天山折梅手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先天之境 【因果点】:5341 唐郁发自真心地一笑,真是大丰收!像这样的魔门高手,可谓是多多益善。 … 唐郁的身形翩若惊鸿,原本的凤舞身法,本就已经让他身轻若羽。 如今领悟了不死七幻,吸收幻术和幻魔身法的精髓,唐郁的身法更添几分莫测和神异。 只见他的身形在虚空之中时而消失不见,时而陡然出现在十余丈开外,就像瞬间移动一般。 他的飞掠速度也更上一层台阶,转瞬之间,已经飘然远去,数十丈以外。 他感觉以他现在的速度,应该不会弱于《秦时明月》中盗跖全力爆发的电光神行步。 而且他的续航能力更久,能够支持昼夜不停的飞掠奔袭。 如此追出小半个时辰。 唐郁隐隐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天地元气波动从空气中传来。 他心中一动,身形凌空一转。 疾速向着波动方向飞掠。 几个呼吸之后,唐郁遥遥看见一道血河在远处蜿蜒盘旋。 血河翻腾不止,在身后的无数璀璨剑气的冲击下,扭曲挣扎,甚至在疾速消退。 嘿! 这陈默,不愧有剑狂之称。 还真行! 唐郁身形飞旋,拼尽全力,于虚空之中再次加速,向着前方的荒野俯冲而去。 再晚,就来不及了。 远处,剑光大盛。 凌厉的剑意,让远隔百丈开外的唐郁都感到一阵胆寒! 唐郁心道,要遭。 “剑下留人!”唐郁高声长喝。 一道耀目的剑气横贯荒野,将血河一分为二,血一凄厉的惨叫陡然响起。 唐郁赶到之时,陈默已然收剑归鞘。 血一邪魅而英俊的脸上,眉心中间一缕红点逐渐放大,鲜血涓涓,犹如溪流。 扑通一声,血一僵硬的身体终于倒在地上。 唐郁下意识伸出右手,仿佛要抓住那逝去的因果。 他无奈又有些懊恼地说道: “陈默!” “哪怕你求我! 我也绝对,不会让你跟着我了!” 第261章 血仇 “我求你。” 唐郁看着眼前,九十度躬身弯腰拱手,态度诚恳的陈默。 他也陷入了沉默。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魔门的麻烦?” 唐郁无奈地问道。 “他们都躲着我。” “就因为你是剑圣的徒弟?” 陈默点头: “就因为我是剑圣的徒弟。” 唐郁诧异,剑圣的威望深重,竟恐怖如斯。 “你和魔门…” “有仇?” “血海深仇。” 陈默眼神中闪过一丝惊人的杀气。 杀意之浓郁,比起唐郁见过杀意凛然的七杀高手,也是不遑多让。 唐郁想起了曾经在镇抚司卷宗上看到过的一则传闻。 当初剑圣林庄与血妖狭路相逢,就是在一处村庄。 林庄恰好碰到血妖屠戮村子,愤而出手,将血妖重创。 据说当时林庄从村子里救下一个少年,也是全村唯一活下来的人。 江湖人猜测,陈默作为剑圣唯一的徒弟,就是当初林庄在血妖屠戮的村子里所救的少年。 当时唐郁既不认识陈默,又不熟悉剑圣,故而没有特别在意。 如今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那则消息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是炼血?血妖?” 唐郁做着最后的确认。 陈默点点头,随后补充: “但我会除掉每一个魔道中人,我要将他们通通送下地狱。” 唐郁挑了挑眉头: “听起来,和我的理想很相似。” “不过…” “现在的你,可不是血妖的对手。” 他记得李谨言说过,血妖可是顶尖宗师,已经在天人门槛外徘徊多年。 陈默虽然天赋卓绝, 但也仅仅只是先天之境。 想要挑战血妖这等宗师境的顶尖高手,无异于是螳臂当车。 陈默沉默片刻,坦然道: “我知道,所以我不奢求现在复仇。 只求在荡涤群魔的过程中,能够不断磨练剑意。提升剑道修为。 我相信,我也能像师父那样,一剑光寒,转战天下,踏入举世无敌的天人之境。 届时,我定能亲自手刃血妖,为我村子上下数百口人命报仇雪恨。” 唐郁鼓了鼓掌: “有志气,你加油!” 话音落罢,他就转身准备离开。 眼前一道黑影闪过。 陈默一瞬间出现在唐郁的身前,再次躬身向唐郁请求: “请让我跟着你,拜托了!” 唐郁皱了皱眉头: “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我就一直追着你…”陈默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唐郁:“???” 他隐隐觉得陈默的思维,有些不太正常,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知不知道,我正在被全江湖追踪?” “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跟着我,会暴露我的行踪,这会给我造成很大的困扰?” “知道。” “那这和我跟着你又有什么关系…” 陈默语气如平湖秋水,没有半点波澜。 唐郁几乎被气笑了,几乎是质问: “所以你的血海深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想要一走了之,但是又怕陈默这执拗的性子,真的会一直追踪和跟着自己。 那届时,引来的就不是先天圆满的高手,甚至宗师境和天人合一的高手也可能出现。 陈默怔怔半晌,没有开口,他只是沉默寡言,不谙世事,却不是傻子。 唐郁的反问,他完全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故而他选择道歉: “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到…” “你有什么要求或者事情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提出,我必定尽力满足…” “只要能让我跟着你,斩魔!” 唐郁想了想,陈默这样的战力,处理不好就是拖油瓶,处理得好,也是一大助力。 他轻咳一声:“想要跟着我也可以,那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说。” “第一,所行所止,吃穿用度,去往何方,一切行动均听我指挥!” 陈默点头。 “第二,我素爱独行,但是看在你一片赤忱的基础上,这才允许你跟着我。” “一个月。”唐郁伸出一根手指。 “先允许你跟我一个月,以观你的表现,若是相处不和,我们就各奔东西,有缘再见。” 陈默沉吟片刻,点头答应。 “第三,所有先天以上的魔门高手,除非情势危急,不然都要由我来杀!” 唐郁说到此处,指了指地上血一凉透的身体,一脸痛心疾首。 陈默表情微微凝重, 这要求,听着就有些变态了。 果然如传闻所言,这唐郁是一个嗜杀之人。 陈默深思凝重。 最终缓缓点了点头:“除了血妖,其他人只要是死了,谁杀的并没有什么所谓。” 唐郁两眼一亮: “好,那我们击掌为誓。” 唐郁与陈默,各出一掌,击之。 啪! 声音在荒野之上悠扬回荡。 … 翌日,江湖震动! 魔门夺魂和烈山的长老,炼血的亲传,全都死了,死在了伏击唐郁的路上。 那可是一名先天高手,两名先天圆满。 而唐郁只是受了些许内伤,甚至后来犹自斩杀了一波意图不轨的江湖客。 威势无二! 各大酒楼、茶馆、驿站。 全都涌入无数江湖客,他们围拢着说书人、茶博士,全都想知道炙手可热的一手消息。 说书人们也不负众望。 连夜将编篡好的故事,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 虽然陈默也在故事中占据篇幅,但是故事的主角毫无疑问,是唐郁。 以及他那令人惊惧的无双战力! 以一敌三,不落下风,甚至强行斩杀妙玉。 与陈默配合,将血一和典丰全都留下。 这三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魔门高手,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唐郁夺了性命。 唐郁的实力真正得到了九州天下的认可,以先天之境可斩先天圆满! 所有心存贪念、心怀不轨的江湖客也会重新掂量自己的实力, 是不是真的能从唐郁手中夺取天书? 又或者只是给其增添一缕刀下亡魂… 荆州城南的一处茶肆。 一名白衣书生,正听着说书先生天花乱坠地说着唐郁的故事。 他单手撑着脸颊,一脸愁容。 他的旁边坐着一个身形挺拔,气质干练的黑衣护卫。 护卫二十多岁的模样,脸上有一道斜斜的伤疤,腰上配着一柄古朴长剑。 气质凌厉。 “唉,这说书人都快把我说成人屠再生,邪魔降世了,这会吓坏那些江湖客的…” “他们若是不来找我,我上哪里去一个个把他们揪出来…” 第262章 岭南城 唉声叹气的白衣书生正是唐郁,冷脸的黑衣护卫则是陈默。 唐郁在荆州城易容换装重新上路,顺便给陈默也设计了一个新的形象,扮演他的护卫。 唐郁再次消失在江湖人视野里,让后续追击而来的魔道宗师也扑了个空。 唐郁和陈默的碰撞,也是江湖客津津乐道的话题, 一个是天资卓绝的剑圣之徒。 一个是身怀天书的唐门叛逆之后。 一个剑法凌厉, 一个刀法无双, 两人俱是果决狠戾之人,出道以来,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无论怎么看,如此鲜明的两人,都应该碰撞出火花才对。 但是偏偏平静无波,两人就好像两条互不干扰的直线,在青阳镇恰好交汇。 除了斩杀魔门高手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冲突爆发出来。 令江湖看客极为惋惜。 江湖,从来不缺看热闹的人, 甚至,往往自己也会成为热闹的一部分。 … 官道上,唐郁一袭白衣,身跨白马,陈默黑色劲装,身骑黑驹,向南疾驰。 两匹马都是在荆州新换的。 唐郁原先的马匹,不是被沉船炸毁,就是被客栈废墟掩埋,结局都很惨烈。 希望这一次,它们能撑得久一些。 “我们去哪儿?” 陈默不像苏北,沉默地跟着唐郁任意东西。 他会问一些基本的问题, 比如此行的目的地。 “恶人谷。” “你去过吗?” “听过。” 听过,潜台词就是没去过。 “你知道怎么去?” 陈默问。 唐郁耸耸肩: “不知道啊。” 旋即他又一笑: “这不就是闯荡江湖的乐趣所在吗?” 唐郁双腿一夹马腹, 白马纵身跃出,绝尘而去。 陈默听罢唐郁的话语, 抿了抿嘴,同样一抖缰绳:“驾!” 官道之上,风尘四起。 … 半个月后。 岭南城。 一名白衣书生,一个黑衣护卫从城北而入。 唐郁两人,从荆州一路南下。 除了偶尔在路上行侠仗义,拿不长眼的山匪开一开荤以外,就没有漏过行踪。 到了岭南城,算是踏入了岭南的地界。 十万大山,就在岭南城以西。 横贯东西,绵延南北。 其间地势险要,迂回百折,毒瘴丛生,更有野兽啸聚山林。 若是没有相熟之人带路,决计找不到恶人谷的入口。 走在岭南城的街道上,唐郁明显感觉到此处佩刀执剑的人多了起来。 不少人长相彪悍,神情凶恶,纹身黥面,目光扫视过来,带着一种深深的恶意。 甚至,就连没有武学根底的普通老百姓,腰间也多揣着短刀或者匕首。 路人大多是一脸警惕,行色匆匆,不与人多言,街头叫卖的声音都比其他地方稀落不少。 一方水土,一方人。 岭南偏远,民风本就剽悍。 岭南城又邻近十万大山,几乎成了恶人谷的中转站,在这里,恶人的含量和纯度都很高。 不过大晋一统之后,也致力于整治各地域的治安,岭南城的镇抚司配置也是极高规格。 指挥使是一名出身儒家的宗师级强者,副指挥使则是先天圆满境界的高手。 如此能够震慑岭南城内的宵小之徒,和那恶人云集的恶人谷。 … “小二,你知道恶人谷怎么走吗?” 唐郁和陈默正坐在一间街边茶楼,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江湖客。 小二则端上一壶热茶,捧了两个茶碗走来。 唐郁大大咧咧的一句问话,差点儿让小二一个踉跄,把热茶全都撒出去。 周遭许多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茶客,齐齐将目光投向唐郁这一桌。 “客官,这可不兴说呀…” 小二苦笑一声,将茶水放在桌子上,给两人摆起茶碗,倒上清茶。 唐郁端起一杯,深吸一口气,清冽的香气瞬间钻入他的鼻子,提神醒脑,茶香绕梁。 “为什么不兴说?” “我看这里,十个有八个, 都是要去恶人谷的吧。” 小二附耳到唐郁身边,低声解释: “恶人谷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呵! 凡是想去恶人谷的, 十成十不是好人, 若是被镇抚司逮住,或是遇上黑吃黑,要么就是蹲大牢,要么就是见阎王。 像您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 恐怕一会儿就有麻烦了。” 唐郁颇有兴致, 有麻烦来找?还有这等好事! 唐郁气沉丹田,重复了一遍: “小二,你还没告诉我恶人谷怎么走呢?” 这声音洪亮如雷,为了不吓着小二和其他江湖客,唐郁只是大声一说,没有附加内力。 从外在表现来看,就是一个嗓门比较大的儒服书生,看着有些愣头愣脑。 小二被突如其来的大嗓门震得晕晕乎乎: “这位客官,你怎么还来劲儿了?” 唐郁感受到周遭有数道满含恶意的目光投射而来,满意地笑了笑: “我就想去恶人谷, 看来你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说…” 唐郁掏出一粒碎银,高高的抛起来,银光闪过,晃了小二的眼睛。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这粒碎银就是你的。” 小二的眼神突然亮了。 不只是小二,周遭的那些身材魁梧,吵吵闹闹的凶人也全都安静下来。 看唐郁的架势,他的包裹里,可不止那一粒碎银,绝对有更多。 一众江湖恶客望着唐郁两人,像是看着两个初入江湖的菜鸟冤大头。 小二一把将空中的银子抓住,迅速收进怀里,一脸谄笑: “想进恶人谷,要过名人堂… 恶人谷的方位虽然险要,但岭南城的老人多少还是知道路的。 但恶人谷的出入口如今被名人堂所把持。 如果他们觉得你足够资格进入恶人谷,自然会放你进去。 若是无名无实无恶之辈,想要进谷,难! 您看这大街小巷的,多少凶人恶徒。 谁不想进恶人谷谋求一份庇护,但是能被名人堂看中,允许入谷的则是少之又少。” 唐郁轻咦一声: “我来之前竟不知,入谷还有这等规矩? 这名人堂,又是哪家势力?” 小二微微一叹息: “客官,想来您听的那是旧闻了。 以前恶人谷里倒是只有一家客栈,名叫平安客栈,这客栈掌柜,是一个奇人。 凡是在客栈入住一日的客人,都会收到庇护,住一日,便保一日的平安。 这不是吹牛,而是真的。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在平安客栈里横死,想要闹事的也都被扔出客栈。 哪怕是仇家遍地,十恶不赦的凶徒,或者被顶尖杀手追杀的贵人。 只要进了平安客栈,那就万事无忧。” 唐郁摩挲着下巴: “这倒是有趣,想来那掌柜的,必然得是一个绝顶高手。” 第263章 我有三策 小二附和: “可不是吗?” “所以不断有恶人前来,想要入住平安客栈寻求庇护,渐渐的,凶徒恶人越聚越多。 恶人谷的名声也逐渐在九州传开,不过平安客栈的名声反倒没那么显眼了。” 唐郁微微点头,示意小二继续。 “这恶人谷的名气越来越大,恶人多到熙熙攘攘,就像一个小镇。 人一多,这些恶人又习惯横行无忌,无法无天,争斗、死人便成了屡见不鲜的事情。 慢慢的,有一些恶人聚帮结派,笼络高手,形成了所谓的名人堂,在恶人谷有极高的影响力。 他们把持出入山谷的要道,声称只有真正的恶人才配进入恶人谷。 这样的人,要有实力,还要有恶名,否则一概不允许。” 小二颇为懊恼: “名人堂整这么一出,所有不得而入的恶人全都跑到了岭南城,岭南百姓都人心惶惶。 镇抚司和山城捕快,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据说两处的监牢都不够用了。” 唐郁眉头一挑,若是他亮出黑刀的身份。 那他的实力,和江湖恶名,简直不要太符合名人堂的标准。 那恶人谷估计也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入。 可惜,他还不能泄露了行迹,若是让正魔两道的宗师知道他在恶人谷。 他们一定会闻风而来,届时,面对一群宗师强者,且不说这所谓的名人堂能不能起作用。 就是那神秘的平安客栈,恐怕都不一定能扛得住,一群宗师境界的猛人。 唐郁琢磨了一下: “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进去,比如说用钱?” 小二嘿嘿一笑: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当然好使。 不过,一来你要有足够的实力,能护得住。 二来嘛,名人堂的要价可是不菲。” 小二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两?” 倒也还在唐郁的接受范围。 小二摇了摇头: “是一千两。” “一千两白银?!” 唐郁一口茶水喷出来。 “这特么在抢劫?!” 就连陈默也瞪大双眼。 他活到现在,除了练剑就是练剑。 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过这么多钱。 小二叹息一声,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望着唐郁,再次摇了摇头: “是一千两黄金…” “…一个人。” 唐郁、陈默当场石化。 唐郁本以为他现在也算是小富即安,没想到有钱人的世界,他根本不懂。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当我没问。” 小二说完,高高兴兴地揣着银子走了。 唐郁将茶杯一饮而尽,对着一言不发的陈默传音入密:“我有上中下三策,可入恶人谷。” 陈默望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上策,我们变成有名有实有威望的江湖恶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中策,劫富济贫,把岭南城里的恶匪富户通通抢一遍,凑出两千两黄金买路放行; 下策,你我一刀一剑,什么都不要想,直接一路杀进去。” 陈默沉默了半晌:“听起来第三个容易一些,要不我们杀进去?” 唐郁冷笑一声: “莽夫。” “我们当然选上策!”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整个茶楼响起: “走吧,我们再去城外打听打听,有没有其他进入恶人谷的方法。” 唐郁的声音很洪亮, 满堂的江湖客都听得分明,不少人眼眸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城外。 那可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唐郁往桌子上拍了几个大子儿,带着一脸懵的陈默走出茶楼。 然后向着城外漫步而去,他们速度不紧不慢,后面还吊着六七条“尾巴。” 这六七个人都是冲着唐郁来的,或者说是冲着唐郁的钱来的。 但他们都不是一伙。 几人一边自以为是地悄无声息跟踪,一边向着其他人比划着抹脖子的动作。 威胁其他人识趣的,就赶紧离开。 陈默神念里觉察到身后几人明目张胆的跟踪,几次三番想要转头查看。 但是都被唐郁硬生生按住: “别急,出了城再说。” … 唐郁一行八九人,在路上行人侧目注视下,若无其事地走到城郊。 估摸着差不多脱离官军巡视的范围,唐郁和陈默停下疾行的步伐,转身。 猛然与六七个纹身黥面,挎刀持剑的汉子面对面,两人迅疾的动作吓得他们一个激灵。 “赶紧的说台词,别浪费时间。” 唐郁催促道。 劫道的汉子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大喝: “把,把钱交出来,我们饶你不死!” 唐郁微微一笑, 伸手拍了拍身上挎着的行囊: “我要是不交呢?” 一个身材强壮如狗熊的男子,粗声粗气地说着残忍的话: “还废什么话,杀了你们,你们的钱照样是我们的,也正好成全我们的恶名!” 陈默投来询问的眼神, 唐郁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这个你杀吗? 你不杀,我可以代劳。 唐郁含笑摇了摇头,杀人的事情,他可从不让人代劳。 “这便是你们的恶?” “杀人越货,实在太低级了,怪不得进不了恶人谷。” 唐郁的声音在空中飘荡。 劫道的汉子惊恐地发现, 唐郁的身形,竟然变成模糊的光影。 在虚空之中,渐渐消失。 下一刻,又诡异地凭空在众人身边显现。 不死七幻与凤舞身法的结合,在后天境界的武者看来,那便是神迹。 唐郁身形瞬间而现。 伴随而来的,是一连串掌影拳风。 砰砰砰,场中响起接连不断的闷响。 一个呼吸之后。 场中只留下一个矮小男子还站着,正是最先开口,要劫财留命的那人。 唐郁的身影矗立在他的身后,犹如一座巍峨的高山。 在阳光下,黑色的阴影将矮小男子完全笼罩,无形的威压力逾千钧。 令其脸色涨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望向周遭七零八落的凶徒。 或是口吐鲜血,或是胸骨凹陷,或是脖子被洞穿,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没了生息。 他们这是踢到铁板了! 唐郁笑眯眯地说道:“向你问两件事,你最好知道,不然你的小命也就不保了。” 矮小男子闻言大惊,连忙磕头如捣蒜: “大侠饶命啊! 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264章 刀剑双煞 唐郁的声音清朗,但厚重的压力却源源不断传来:“你们恶人的圈子,有哪些风头正盛?” 矮小男子眨了眨眼睛: “那必然是黑刀人屠,唐郁! 其人所过之处,万音息声,血流漂杵。” 唐郁额间的青筋跳了跳: “除了他。” 矮小男子不明就里,皱眉想了想: “青面鬼,独行盗,刀剑双煞,执伞青衣…” “停。” “刀剑双煞,展开说说。” 矮小男子连忙应是。 刀剑双煞是一对兄弟,都是有名的高手,一个练刀,一个练剑,行事无拘,亦正亦邪。 传说,刀煞身长八尺,豹头环眼,背负一柄斩马刀,一刀既出,斩尽天下该死之人。 剑煞则是一名儒生,面容极为清雅俊俏,但性子却阴郁冰冷,令人胆寒。 其常年腰佩利剑,剑锋无影,杀人无形。 这二人常年在荆州附近出没,最近听说因与人在青楼起冲突,断了对方的命根。 后来发现那人是荆州城柳家的小少爷,柳家怒不可遏,高价悬赏双煞的人头。 不少杀手组织闻风而动,双煞则是不见了踪迹,大概是暂避风头去了。 唐郁心道,这两个不错。 他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又问了其他几个恶人的情况,然后话题一转: “你知道怎么去恶人谷?” 矮小男子忙不迭道: “西郊十里地,有一家茶肆。 那家掌柜的在岭南三十几年时间,十万大山各个地界全都门清儿,我是请他带路的。 不过那里地处郊外,恶人盘踞,大都是想去恶人谷的,行事需谨慎小心。” 矮小男子泛起一抹苦涩: “不过我现在算是知道了,那些人就算到了恶人谷,也大都会被名人堂拦下来,徒劳无功罢了。” 唐郁问: “你犯什么事儿,要进恶人谷?” “杀人。” 矮小男子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原是南楚的老兵。 南楚兵败之后,我逃回老家过活。 发现我的妻儿都被当地的富户害死, 我就提刀杀了他们全家。 我又不想被发配边境,就逃了。 原先听说恶人谷,是一个无法无天,自由自在之地,只是没想到连门都不得而入…” 矮小男子说着说着… 恍惚间只觉周身压力为之消散,抬头一看,哪里还有那书生和护卫的影子。 只剩下地上的尸体,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 岭南城的铁匠铺子不少,里面陈列的,一半都是各式各样的兵器。 唐郁挑了一柄趁手的斩马刀,配上刀鞘,然后又置办了两套衣服。 两人到了城郊,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重新易容打扮起来。 唐郁套上一件蓝衫,调动筋骨肌肉,身形变得魁梧壮硕,身高八尺,面容豹头环眼。 自是有一股子凶戾。 陈默换了一件白衣,作儒生打扮,将平时里手握的长剑,系在腰间。 两人从树林间走出,雄赳赳,气昂昂,已然是一副刀剑双煞的模样。 他们又顺着矮小男子的指引,来到从西门而出,走了十里地,远远看到一间茶肆。 唐郁轻呼一声: “这哪里是一间茶肆。” 前有酒旗飘荡,炊烟袅袅,后有庭院开阔,阁楼耸立,这几乎开成了一间驿站。 这掌柜的,会做生意。 不过,这恶人的生意,不知道好不好做呵。 茶肆是露天的,乌泱泱地坐满了人,而且多是神情凶煞。 普通过路的行人,见到只会加速绕着走开,所以当负刀佩剑的两道身影接近之时。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了过来。 一个是豹头环眼,蓝衫劲装,斩马刀; 一个是白面书生,白衣冷冽,佩长剑。 单个看着都不出奇,但是合在一起,倒是让人想到了近来名声不小的刀剑双煞。 这正是唐郁想要的效果。 两人走进茶肆,也没有坐下喝茶,直接走向坐在柜前的中年汉子。 唐郁一粒银子抛了过去。 “掌柜的,恶人谷,带个路吧。” 啪的一声。 中年汉子头也没抬,一挥手将银子抓在手里,张嘴咬了咬,真货! 他笑着抬起头应道:“两位客官先稍坐,吃个午饭,我们午时一过,准时出发!” 啧。 唐郁鼻子里出一声低沉的闷哼,挑了个空桌,咣当一声坐了下来。 陈默则是无声无息地坐在桌对面。 唐郁叫了两碗牛杂面,两碟凉菜。 没有要酒,只是喝茶。 这种场合,喝酒会误事。 周围人传来窃窃私语,唐郁修为臻至先天,耳力惊人,自然听得清楚他们在讲什么。 都是讨论关于两人的身份,十有八九都猜测他们是刀剑双煞。 唐郁表面维持一脸冷酷,心中却乐呵呵, 以假乱真,这正是他的打算。 陈默吃饭不慢,唐郁就更加迅捷,两人不到一刻钟将午饭扫荡干净。 然后就专心喝茶,耐心等待。 … “各位客官,时辰已到,我们出发吧。” 中年汉子站起身来, 从后院牵了一匹黑驴子。 唐郁和陈默的马就拴在外面,当即起身走出去。 茶肆里,还有四五个人同样站起来,他们也交了引路费,想去恶人谷碰碰运气。 茶肆里剩下的人,要么是住在驿站,要么是曾被恶人谷拒绝,来此看热闹的。 一众人,目送唐郁等人缓缓离开。 引路的掌柜,叫李忠。 他是从恶人谷出来的,江湖一流的身手,能够轻易震慑一般的宵小。 不然也不敢做这些凶徒恶人的生意。 “众位客官,跟紧我,莫走丢。 我只负责引路到谷口,就算进不去,那纹银我也是分文不退的。” 李忠倒骑着黑驴,身子晃晃悠悠,不紧不慢地走在山道上。 其余人或是骑马,或是走路,紧紧跟在李忠后面。 远方,穿过一片平坦的旷野,连绵不绝的山峰耸立在地平线。 “那里就是十万大山。” 李忠用鞭子,指向远处连绵的山影。 除了唐郁和陈默,身后的众人全都心情激动,怀揣着不切实际的希望。 唐郁微微闭阖双眼,坐在马背上,任由白马跟在黑驴后面。 自己则调动窍穴震荡气血,持续锤炼肉身,耳里听着一众人对恶人谷热切的讨论。 “无谓的希望,还真是害人。” 第265章 入微 十万大山,层峦叠嶂,瘴气遍布,更有野兽野人出没,即便是武者,一不小心也会迷失。 一众人走了四个时辰,从相对缓和的山道,转入幽深崎岖的山林之中。 马,已经没办法再骑。 众人牵着缰绳,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山川之间,山林瘴气弥漫,还透着不同的颜色。 李忠告诫,深山老林多瘴气,且有毒,一不小心吸入体内,不知道会有什么症状。 还有些动物,植物的攻击性很强,一个不注意就会着了它们的道。 所以一定要紧紧跟着他,不然出事儿了,再想救则是神仙都难。 说话间,树上垂下的一段“枯藤”突然动了,从一侧向着一名汉子劲射而来。 “小心!”李忠惊呼。 那是一条碗口粗的巨蟒,张开的蛇口,几乎能将人的整个脑袋吞下去。 “啊!” 汉子骇得大喊一声卧槽。 一个大跳,撞到唐郁的身上。 巨蟒猛地转向,向两人扑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 只听得凭空响起咔嚓一声脆响。 一道雪亮的白光乍起,贴着汉子的头皮掠过。 哗! 半空中扑来的巨蟒应声断成两截,一道雪亮的刀气余势不消。 咚! 巨蟒身后的参天古木被拦腰斩断,轰隆隆地倒了下来。 唐郁手持斩马刀,望着扑到自己怀里的汉子,淡淡地说道: “你要抱我到什么时候?” 汉子惺惺地放开唐郁的腰,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谢了兄弟,我不是故意的。” 旁边的一个人嗤笑: “我看你的神情,还真像是故意的!” “你犯的什么事儿?” 汉子:“采花。” 原来是采花,唐郁轻舒一口气,看来是他多想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采男采女?” 汉子弱弱地说:“大部分时候是男的。” 唐郁:“!” 陈默以及其他人:“…” “如果让我发现你再靠近我,我保证你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唐郁挥舞着斩马刀,暴跳如雷地警告。 汉子一脸幽怨地望着唐郁,倒是没有再废话,他能感觉到,唐郁是真有可能砍过来。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一众人毕竟凶名在外,等闲的蟒蛇,老虎,野狼对他们毫无威胁。 唯一令人感到忌惮的就是那五颜六色的瘴气,还有稀奇古怪的植物。 比如巨大到张开花瓣可以将人吞没的食人花,被陈默一剑刺出,轰成齑粉。 还有一种长满倒刺的青藤,扎在人身上会分泌麻痹神经的毒液,被众人合力砍成数段。 天黑之后,丛林里变得更加危险。 李忠带着众人找了一片空地过夜。 几个人轮流守夜,一夜无话,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再次上路。 又走了一个时辰。 前方出现一个绿意盎然的山谷。 可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忠坐在黑驴背上,吧唧吧唧抽着旱烟,干哑的声音吐出两个字: “到了。” 唐郁一手搭在眉间, 远望青翠欲滴的山坡之上, 一排人影矗立, 在阳光下,他们的阴影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光怪陆离。 “那就是名人堂的关卡。” “我就在此等接你们回去,这次价格便宜,只收你们半价。” 哗啦啦。 除了唐郁和陈默, 其他人都一窝哄地跑上了山坡。 每个人都想自己是那个例外,可惜,贪婪有时候往往会害了自己。 唐郁和陈默不紧不慢地走上去。 耳边传来一声: “偷鸡摸狗,无名无实,不合格!” 咚的一声,一名汉子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口吐鲜血,挣扎着半天站不起来。 唐郁瞥了一眼,死不了,但受伤不轻。 两人越过那名汉子,继续往上走。 “冒名顶替,功底稀松,该杀!” 砰的一声,一名汉子倒飞下来,胸口留有一个硕大的伤口,是剑伤。 对方挣扎两下,不动了。 唐郁挑了挑眉头:“有人和他一个想法,只不过运气不好,被发觉了。” “实力太弱…” “名声不显…” “偷鸡摸狗…” 同行而来的四五个人,全都被名人堂无情地拒绝,更有两伤一死,只剩下唐郁和陈默。 两人踏上山坡。 蓝衫斩马刀,白袍三尺剑,形象鲜明。 名人堂,与整齐划一的帮派不同,是数百恶人汇聚的松散联盟。 此刻唐郁两人的对面,就站着六个形貌各异的男女,六个迥异的恶人,实力颇为不俗。 “刀剑双煞?” 名人堂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看着唐郁和陈默,自然而然联想到这两个出名的恶人。 “亦或是冒名顶替…” 毕竟有不少人,企图假扮成江湖上的有名的恶人混入谷中。 “一试便知!” 六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商定完毕。 一名手持宣花斧的魁梧汉子,一名手持短戟的中年男子从六人众里站了出来: “在我们手里撑过一百招,便信你们是刀剑双煞。” 唐郁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那么麻烦的。” “只要一招就够了。” 嗯? “什么一招?” 六人疑惑,下意识问道。 铮然! 刀鸣剑啸,几乎同时响彻。 雪亮刀光,如虹剑影,瞬间从蓝衫白袍的手中暴起,汇聚成一道刺目的直线。 眨眼间就掠过出阵的两人。 铿锵! 刀剑归鞘。 清风悠悠白云飘,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哗啦一声脆响。 宣花斧和短戟碎成一块又一块的铁渣,随风飘落在青翠欲滴的山坡上。 唐郁微微一叹。 刚刚本来可以杀的, 但是为了避免被名人堂群起而攻之。 唐郁还是觉得暂且先忍耐一下,等到进了恶人谷,还怕没有动手的目标? 天堂大门还没进去,可不能得意忘形。 魁梧汉子和中年男子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瞧了瞧碎了一地的铁屑。 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道白光占据视野,一股凉意在脖颈间留恋而过。 等到回过神来,自己兵器竟然碎成渣渣,甚至原来手中握柄部分,也没能幸免。 “这是,劲力入微!” 六人中,有识货的惊呼道: “刀剑双煞的刀剑之劲,在接触两人兵器的瞬间,将整体的力道精准入微的平均作用于兵器每一部分,所以能将兵器本身均匀崩碎。 这样的一刀、一剑若是落在人身上,一击之下,四肢百骸,全身经脉就会受到重创,瞬间失去反击能力。” 最后以惊叹首尾: “没想到刀剑双煞,竟是如此高手!” 第266章 楚南平之志 恶人谷,名恶,景却很美。 山谷正中央一片区域,全都属于平安客栈,除了一座三层阁楼,还有几十间独立小院。 作为一间客栈来说,占地甚广,据说最开始只有那座三层小楼。 后来上门住宿的人越来越多,客栈掌柜才另外多修建了几十个独立院落。 这些独立院落,被视同是客栈的一部分,受到平安客栈的庇护。 客栈里住着的,有新客,也有旧人,或是富甲一方的落难豪绅,或是十恶不赦的绝世凶人。 客栈的规矩。 入了客栈,不沾世间因果,前尘往事一概不追究,但是从今往后,亦不可为恶。 若是坏了规矩, 就会被丢出客栈,永世不得踏入。 不过,随着名人堂把控了恶人谷的出入,客栈的生意也渐渐地稀疏凋落。 只是掌柜的貌似也不着急,每日除了在二层的隔间喝茶听曲儿,就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所以,尽量不去招惹客栈的住客,当然他们也不会来招惹你们。” “我们两方,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为唐郁两人的引路的汉子如是说道。 他指了指山谷东侧,也就是平安客栈以东,都算是名人堂的地界。 屋舍俨然,井然有序,隐隐有帮派雏形。 平安客栈以西,通向山谷深处,那里隐居的都是独来独往,不被纳入名人堂之人。 或者是不被名人堂承认,或者是实力高强,不愿被约束。 那一片区域被称作,自由集。 自由集,是传统意义上的恶人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强者为尊。 自由集的恶人们,大多是自己挑一块地方,搭一个房子居住,没有人管。 有的干脆直接住在两侧绝壁的山洞里,过那种闲云野鹤,餐风饮露的野人生活。 西侧谷地中央有一片类似广场的空地,自由集的恶人有时会在这里以物易物,或者约斗。 总之,做什么都行, 只要不要惹到比你更强的人。 “其实,自由集那边并不自由,对于实力弱小的人来说,其实活得很辛苦。” 引路的汉子说道。 唐郁若有所思: “那你们名人堂呢?” “你们的目标又是什么?” 汉子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彻底整合恶人谷, 打造一片九州真正的自由乐土。” 嘶。 很崇高的志向。 这名人堂的堂主,不是一般人。 唐郁嘴角挂起一抹微笑, 他嗅到了一丝搞事的味道。 … 引路的汉子带着唐郁和陈默,穿过一座又一座房屋来到一间比较宽阔的厅堂。 “两位,堂主在里面。” 按照一般来说,名人堂放恶人进山,是不会见堂主的,只是招揽并为之安排住处。 但是唐郁和陈默两人实力很强,已经被认定为是先天高手,自然会被堂主亲自接见。 唐郁和陈默推门进去。 一个伟岸的身影站在厅堂前,刚毅果决的一张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虽然脸上带笑,但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和威严,这是久居上位形成的气质。 唐郁感觉这气质和金刀盟王岳很相似,但是却更加强大和明显。 他眼眸微微一凝,系统提示,武道宗师!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在下楚南平,两位有礼了。” 唐郁和陈默拱手回礼: “刀煞,李青。” “剑煞,李平。” 三人一阵互相吹捧的寒暄。 唐郁率先切入主题: “我二人来此,本为避一时之祸,没想到这恶人谷,竟与传闻之中大相径庭。” 楚南平微微一笑: “感觉如何?” “谷地三分,行事各异,给人一种割裂感。” 唐郁说道。 “是啊,所以才需要整合。”楚南平接话。 “我要以名人堂整合整个恶人谷的势力,建立一片无法无天,无拘无束的真正自由之地。” 唐郁: “曾经的恶人谷,现在的自由集,不就是如此,你说的自由之地又有何不同?” 楚南平淡然而笑: “曾经的恶人谷,除了顾平安守着他那一亩三分地,能让人心安理得地入眠。 其他地方,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虽以自由为名,却就像一个野蛮的丛林。 没有人可以安然入睡,因为你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楚南平负手而立,身上涌现一股傲然之气: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每个人都要懂,真正的自由,是以他人的自由为界限。 我所要建立的,就是这样自由的乐土,人人自由,人人平等,各行其是,互不干扰。 若有人作奸犯科,那便以雷霆手段镇压之,以儆效尤!” 唐郁和陈默倒吸一口凉气。 楚南平恣意纵横,指点山河的态势,着实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和感召力。 他描绘的世界,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算得上是真正的乐土。 “听起来,这不像是恶人谷, 倒像是西方的极乐世界。” 楚南平哈哈大笑: “永生极乐,广妙世界,破碎虚空,修佛练道习武之人,毕生追求不就是这样的世界吗?” “那我便在此世创造一片人间天国, 又何妨?” 楚南平的豪气万丈,令唐郁不禁拍手称赞, 这个江湖,还有这样有趣的人! 即使是陈默,这样专注于报仇雪恨的冷酷之人,也被楚南平的宏伟志向所震撼。 “楚堂主之志向,令人钦佩!” “不过,我观名人堂所收的, 都是像我们这样的恶人凶徒, 他们能成事吗?” 唐郁好奇。 楚南平: “我以为,所谓的恶,与魔不同。 名人堂所收的,多是行事无拘,与理不合,违背规矩礼法的狂人。 并非是丧尽天良,以杀戮为乐的邪魔!” 陈默下意识看了看唐郁,战术后仰。 “而且,两位可知我的身份?” 唐郁:“请楚堂主明示。” “我是南楚旧臣,也曾在军中任职,南楚被破后,来到此地隐居。 我这样的异国之人,除了恶人谷的恶人,又能信任谁呢? 若是真有正道任侠来投,我反到要怀疑一下对方是不是大晋派来的谍子。 我名人堂的恶人,都是被世俗逼到绝境,站在世俗对立面的人。 不然也不能够和我凝聚一心,我相信,只要我们心中有希望,定能开辟心中的乐土。” 浪漫主义的理想者,即便为梦想粉身碎骨,也透着一股为梦献身的壮美。 第267章 魔影 楚南平语气豪爽,向着唐郁、陈默伸出手: “加入我吧,让我们一起开创一片新世界。” 陈默不为所动,唐郁则含笑说道: “我们兄弟二人,只会杀人…” 楚南平闻言笑了: “就是要你们去杀人!” “我要肃清恶人谷里,那些真正的魔道!” 唐郁和陈默:“!” … 按照楚南平的说法。 恶人谷以西的自由集,乃至深入谷底,延续到深山之中的一大片区域。 还藏着不少积年的邪修老魔,他们或是生性残忍,或是修炼魔功。 杀人抽髓,以人为食,更是常有之事。 之前自由自在,生死由命的恶人谷,简直就是他们的天堂。 只要不去碰平安客栈,其他在谷地里落脚的人都是他们的目标。 如果说之前的恶人谷是一片野蛮的丛林,众多恶人是丛林里的野兽。 那其中的魔道邪修,就是猎人。 他们的目标不是生存,而是狩猎。 为了满足他们扭曲的魔念,而不断狩猎山谷之中的弱者。 这以前的恶人谷,死人是常有的事情,又不是人人都有钱,住的起平安客栈。 故而许多人自发聚集起来,拉帮结伙共御邪魔侵扰,这就是名人堂的雏形。 楚南平来了之后,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恶人谷里的众人犹如丛林里的困兽,互相防备,身心俱疲,哪里有半点自由之意。 他在连续击杀几个不长眼的魔道邪修之后,生出了要整顿恶人谷的想法。 楚南平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 他先是去了平安客栈,想要与平安客栈掌柜,顾平安联手,整顿山谷里的邪修。 但是顾平安是个惫懒的家伙,虽然实力超强,但是不愿管客栈外的闲事。 楚南平便自行创立名人堂,吸纳大量恶人谷的凶人,组建巡逻小队,狙击作乱的魔道。 更击杀了很多隐藏在暗处的魔道邪修,其中还包括三名魔道宗师,一时之间,名人堂受到谷内很多人的拥护。 然而,楚南平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除恶务尽,想要建立一片极乐净土… …就要把原先的污秽都一扫而空! 名人堂现在虽然势大,但仍有不少实力强横的老魔,隐藏在恶人谷以西的山林。 名人堂实在难以搜寻,而且即便搜到了老魔的踪迹,届时还不知道是谁杀谁。 所以楚南平宣称对外控制入谷的要道,一是为了寻常百姓安危。 另一个就是招募更多的高手,以为清剿魔道余孽做足充分的准备。 毕竟只有把恶人谷彻底整顿,他才能着手打造新的家园。 了解了前因后果,唐郁虽然对楚南平打造桃花源或是乌托邦的计划不太感冒。 但是杀人的提议却让他跃跃欲试: “没问题…” 他一听要去杀人,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只要不是先天圆满以上… …我们兄弟二人都有十足的把握。” 楚南平眼眸微微一凝。 先天圆满以上,那可是武道宗师! 刀剑双煞,这么自信? 不过楚南平倒是并未怀疑唐郁两人心有不轨,他不仅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信心。 而且对自己的实力,更有信心。 在恶人谷,除了顾平安。 就是他楚南平了。 任何阴谋诡计,宵小狂徒,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虚妄。 … 恶人谷西侧,自由集,两侧绝壁高耸。 山崖上有许多山洞,或是天然,或是人为开山而成,洞中曲折通幽,直入山腹。 独来独往的恶人大多住在山洞里,不仅遮风挡雨,而且安全性较高。 沿着山坡而下,则有不少废弃的木屋,那里曾经有人,但现在大多人去楼空。 或是死了,或是走了,或是转移到山崖上居住。 凡是不愿加入名人堂的,又没钱住客栈的,都只能来到山谷西侧落脚。 唐郁和陈默就来到了山谷西侧,他们没有像一般人一样,去开辟一处无人的洞府。 而是大大咧咧地直接住进山崖下废弃的木屋,一人一间,就搭在溪边。 潺潺溪水,叮咚作响,在蝉鸣的夏日里,流淌出一片安逸,反而衬得谷里更加寂静。 听楚南平说,恶人谷的魔道邪修,最喜欢盯着新入谷的人下手。 虽然名人堂有巡逻的队伍,但是面对真正的高手,依然是形同虚设。 他内心也期待着。 比起自己一个山洞一个山洞去找,守株待兔可就轻松太多了。 木屋里并没有多少灰尘,只有一件木板床,上面铺着一团茅草。 一个用石头搭起来的简陋的灶台, 可以用来生火煮菜。 在恶人谷里, 自给自足成了一种生活必备的技能。 奔波了一天,唐郁伸了个懒腰, 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舒展! 躺在木板床上,唐郁的意识沉入识海,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甚至发出一阵轻微的鼾声。 陈默住在小溪下游,距离唐郁的木屋也不过几百米的距离。 他本来想着就此睡下了,但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 赶忙提着利剑,匆匆走出屋门,身形一闪,向着一片漆黑的丛林走去。 明媚的月光,被葱葱郁郁的林叶遮掩。 树林里愈发漆黑一片。 陈默加紧走了几步,将长剑系在腰间,解开腰间的缠带,随着重叠的潺潺流水声。 他紧皱的眉头缓缓地放松起来,毕竟人有三急,先天高手也不例外。 陈默耳朵微微一束,他听到丛林里除了他的流水声,还有另一股嘘嘘声。 如果说他的流水如小溪,那另一股声音就像山洪!而且声音,就在…他的对面。 一个硕大的黑影,从树后探出身子来,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细密的白牙: “这位小哥, 好巧呀,你也来撒尿。” 陈默面无表情,揣起裤子,将腰带束起,准备提剑离开。 “小哥你别走呀,看你细皮嫩肉的,吃起来一定很香吧。” 陈默微微侧目,冰冷地眼神投了过来,眼眸中闪过一道光。 一个壮硕如一头黑熊般的壮汉从树后走出来,一甩一甩的,裤子还没拉起来。 他一脸的络腮胡,满身毛发,好像一个野人,借着微弱的光线。 脸上挂着一抹贪婪而渴望的笑容。 第268章 猎魔 漆黑而巨大阴影笼罩着陈默。 陈默虽然不矮,身材适中,但是与野人壮汉两米多的庞大身形相比,就显得弱小无助。 “你吃人?” 嘿嘿嘿… 野人壮汉嘶哈嘶哈,口水已经抑制不住: “小哥,我能感觉到你的肉质细嫩,绝对是大补!好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先天高手,四肢百骸日夜受到真气滋养,自然绝非一般的武者能比。 哗的一声,野人壮汉像野兽一样,猛地飞扑而来,就是空中坠落的一座小山。 铮然的剑鸣凭空响起! 三尺利剑出鞘,荡起阵阵无形的涟漪! 陈默身形一闪,而后一剑点出。 野人壮汉那半空中甩来甩去的,整个被陈默削了下来。 噗!鲜血如注! 壮汉吃痛,发出一种类似野兽的低吼,但明显刻意抑制了自己的嗓音。 “没了…没了…” 壮汉看着自己身子空空如也,低声自言自语,语气好像有些崩溃。 忽然,他又发出一阵嘿嘿的神经质般的笑声:“没关系,我再长一个出来…” 陈默原本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表演,然后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那名壮汉鲜血淋漓的不可说之地,竟然极快速地血肉滋生,长出一节血肉模糊的长条。 “嘿嘿嘿,这样就行了,应该能用。” 他一脸警惕地望着陈默,动作极快地穿上裤子,生怕新长出来的又被切掉。 陈默皱着眉头。 诡异。 血肉衍生。 这又是什么魔道邪功? 剑光再度飞掠而至,速度极快,好像是月光倾泻,瞬息便洒满壮汉周身。 密密麻麻的剑气,瞬间将壮汉贯穿,血肉模糊,成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血人。 但是壮汉还活着! 陈默能感觉到对方的骨骼,好似精钢一般,坚硬无比,对方虽然看着像被千刀万剐。 但是并没有伤及要害,而且… 壮汉周身血肉翻滚,正在快速止血愈合,只不过新生的血肉并不是很相称。 变成一个满身肉瘤的怪物。 “痛啊,好痛!” “我要吃了你!” 眼前的肉瘤怪物再次向陈默扑过来,速度更加迅捷,直接张开了血盆大口。 面对这一个好像杀不死的怪物, 陈默有些沉默… … 咚咚咚。 唐郁睡得正香。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大半夜的,是谁? 唐郁怒气蹿上来, 他最讨厌别人打搅他睡觉。 木屋很小,唐郁一个翻身,一步就跨到门口,吱呀一声,打开房门。 一个美人。 一个赤身半裸,只披着一缕红纱的美人。 斜斜地倚靠在门边。 红纱微透,隐约能看到那一双白皙的长腿,正在交叠着,摩擦,犹如白玉。 唐郁从下到上,慢慢地才看到她长相。 不施粉黛,清水芙蓉。 极为清丽动人。 但是她的神态却是极为妖冶,媚眼如丝,朱唇微微轻启,又闭阖。 吐气如兰,一声声摄人心魄的喘息,传入唐郁的耳中。 “这位公子…” 哐! 木门一下子合上。 唐郁打了个哈欠,躺回床上。 这里的人怎么回事,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家门口凹姿势。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哗! 房门被再次打开。 “你再打扰我睡觉,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嗯? 那红纱美人径直扑进唐郁的房门,倒在地上,抱着唐郁的裤脚。 身上的红纱被动作挣脱一半,露出一只玉兔,她又摆出一个诱人的姿势。 香舌微微舔着朱唇,充满诱惑,略带磁性的挠人的嗓音响起: “公子,我中毒了,求你救救我…” 末了,她又低语害羞: “不要对我客气,我喜欢粗暴一些。” 唐郁眼眸微微一亮。 助人为乐!那可以。 他向着美人伸出手。 美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男人呵… 她将洁白而细腻的手轻轻搭在唐郁的手上。 猛地握紧! 然后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疾速移转,身上瞬间传来一种腾云驾雾的失重感。 扑通一声,她整个人被唐郁甩出十几丈远, 精准地落入木屋外面的溪水中。 美人整个人都是懵的,披头散发遮住了脸面,头发全都湿漉漉黏在身上。 现在好像女鬼一样了。 “听说中了媚毒,扔到水里清醒一下,也可以起作用。” 唐郁的话遥遥飘进美人的耳中。 “噢,抱歉,这个也是你的。” 一缕红纱仿佛轻飘飘落了过来,恰好飘到那出浴美人的眼前。 砰! 木屋门再次被合上。 美人这才反应过来,她彻底被唐郁耍了! 她的眼中燃起一丝怒火。 从未有人能对我如此,无动于衷! 这股怒火越来越盛。 竟然咔一声, 她的整张脸,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嘭的一下轰然碎裂。 … 木屋里。 唐郁再次躺到床上,心中默数: “三,二,一…” 轰! 他的木门轰然碎成齑粉。 一道红衣身影如同鬼魅般直扑进来,整个人倒挂在木板床正上方。 与翘着二郎腿,仰面躺着的唐郁, 四目相对。 一张青面獠牙的丑脸,出现在唐郁面前,关键是下面还有一副玲珑有致的身躯。 雪白的长腿,白皙的手臂,整个人像是蜘蛛一样,趴在屋顶,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 饶是唐郁早有准备,也被这一张扭曲绝望的丑脸吓了一跳。 他叹息一声: “真诚一点不好吗?” “净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让我以为是楚南平送来的福利, 都不知道该不该动手杀你。” 青面女低吼一声,声如被咆哮的野兽。 这是唐郁第二次侮辱她了! “你给我去死!” 青面女猛地朝着唐郁扑下来,张牙舞爪,两手的指甲变成锋锐的利器。 挥洒出一道道苍白的爪影,直接抓穿了唐郁的脖子。 气劲澎湃涌出,木板床顿时被轰得粉碎。 唐郁却化为一团光影,消散于虚无。 人呢? 青面女惊疑不定,猛地转身四处察看,她不知不觉竟然已经陷入某种奇异的力场。 一道道幽暗深蓝的气劲。 如流云,似漩涡。 在青面女的周身四处出现,隐隐散发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吸力。 唐郁的身影则彻底消失不见,不存在于木屋的任何一处。 骤然间。 数百道呼啸的刀影,瞬间出现,充斥了整个木屋,朝着青面女,潮水般汹涌扑来。 这是什么? 青面女瞪大了双眼,刹那间被吞没。 第269章 灭口 半个时辰后。 漆黑的树林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陈默手持一柄三尺青峰, 锋刃被粘稠的鲜血染成殷红。 一袭白衣半边被染成血色,脸上也有点点鲜血。 他的一只手,则拎着一个圆状物体,凹凸不平,长满了肉瘤。 若不是隐约可见的眼睛鼻子,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人的脑袋。 砍下脑袋, 总不能再长出来吧。 陈默当时是这么想的,所以每一剑都往脖子上招呼。 动脉喷射的鲜血,几乎给他淋了个热血澡。 他走到溪水边,将剑身洗干净,重新归入剑鞘,又将脸上的鲜血洗尽。 衣服已经没得救,先将就穿。 然后拎着奇形怪状的脑袋,准备去给唐郁见识见识。 刚走到门口。 发现唐郁的木屋,门没了。 陈默直接走进去。 正看到唐郁坐在一张板凳上。 他正在闭目养神,表情平静,宛如圣人。 地上躺着一个姿势扭曲的赤裸女人,她身材曼妙,前凸后翘,但却生的青面獠牙。 极为丑陋。 青面女还没有死,只是一动不动, 周身所有的关节处, 都有一道几寸深的刀痕。 最后更是被一刀捅穿了丹田。 她的全身微微颤抖,眼神呆滞,仿佛陷入了某种未知的恐惧。 眼前的场景,比起他看到的血肉衍生, 更加震撼。 唐郁,玩得这么花? … “有收获?” 唐郁眼皮没抬,知道是陈默进来。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杀了一个,对方能血肉衍生,看起来像是炼体,又像是某种巫蛊之术。” 陈默将那颗人头扔在地上。 唐郁对人头不感兴趣,看也不看,朝着地上的女人努了努嘴: “这个,披了一块布就想色诱我, 估计是有采阳补阴的功法,上了床就由不得你的那种。” 对于这种上下不一致的女人, 陈默也没有兴趣。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 片刻。 楚南平带着两人走进唐郁的木屋。 屋内的场景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个赤裸的女人,全身颤抖, 一个肉球, 还有两个男人,站在一旁。 楚南平神色微微惊讶,没想到是这画面。 另外两个跟来的则是神色异样, 暗呼会玩… “巡逻队听到动静,我便来查看一番,没想到竟是此二人对你们动手。” 楚南平的语气略带歉意,他在山谷东侧查看账簿,一时间没有发现有人对他们下手。 唐郁摆摆手: “楚堂主不必在意,这种货色, 我们求之不得。” 两个跟来的恶人怎么听,怎么别扭。 “倒是这二人,是什么来历?” 楚南平介绍说,这一男一女,都是恶人谷里积年的邪修老魔。 女的叫青蛛,修炼一种邪异的采补法门,依靠画皮一样的美色,吸干了不少男人。 甚至还经常把客栈里的住客骗出去,在野地交媾,然后在达到巅峰的时候吸干他们。 虽然其恶名在谷地里流传,但真设身处地之时,又没有几个男人能挡得住那样的诱惑。 男的叫东饕,素好吃人,被正道大宗追杀,数年前躲进了十万大山。 时常在恶人谷和岭南城周边出没,功法邪门,生命力旺盛,甚至人传他能断肢重生。 不过,在名人堂成立之后, 他们浑水摸鱼的机会就大大减少。 也只能逮那种不听劝的,自诩是独来独往的豪侠,一个人住在自由集的溪河边的傻蛋。 不过,今天他们算是踢到铁板了, 而且还是两块。 青蛛还活着,倒不是唐郁仁慈,而是楚南平曾提过一句: “若是侥幸能擒住魔道妖人,可暂留一条性命,或许能逼问出其他邪魔潜藏之地。” 唐郁当时还颇为疑惑。 按照他朴素的理解,魔道散修多是桀骜不驯,脑子还不太正常的人。 他们能拉帮结派? 楚南平微微一笑,解释: “在我来之前,却是没有… 但我创立名人堂之后,他们就不得不联手… 这些人,无不除我而后快。” 唐郁瞬间了然。 楚南平想把恶人谷变成桃花源。 那可是真真切切, 算是染指了这些邪魔的利益了。 楚南平甚至还遭遇过几次刺杀,或在谷地,或在名人堂。 只不过他实力强横,没有被伤到性命,但是与他随行的侍从侍女就没那么好运。 唐郁一指点在青蛛的眉心,将她的意识从震撼人心的精神冲击中拉了出来。 他笑吟吟对着青蛛说道: “要么老实说,要么死!” 楚南平的声音温和,却又雄浑有力: “我只问件事情,其他魔道邪修… 藏在哪里? 若是你说出来,饶你不死…” 相比唐郁的平静里藏有一丝变态的疯狂,陈默是一块杀人不眨眼,无法交流的木头。 楚南平确实更加显得亲和,让青蛛多了几分相信,她微微喘气。 那娇媚的低吟让楚南平身后两个大汉心神一荡,若不是那青面狰狞的模样。 说不得就会着了对方的道儿。 “别杀我,我知道他们在哪… 他们,就在…” 一道刺耳尖锐的爆鸣响起! 刹那间盖过青蛛的声音。 好像有人硬生生攥紧你的心脏, 然后再从万米高空中疾速坠落。 楚南平、唐郁和陈默,瞬息间以真气护体,隔绝爆鸣声的影响。 另外两名大汉赶忙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尖锐的声音仍然能穿透震动耳膜。 两人只觉得自己的脑壳被穿透一般,露出痛苦的神情。 敌袭! 对方明显是要杀人灭口。 砰的一声! 陈默直接破墙而出, 向着声音来源纵身追去。 楚南平坐镇此地,防止对方调虎离山。 唐郁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守在青蛛身边。 毕竟与其追逐屋外看不见,摸不着的因果点,不如先好好把握当下。 他只要等到楚南平问出情报之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收割。 按理来说,青蛛是先天高手。 虽然被唐郁打残。 但是面对这等程度的爆鸣声干扰,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然而,她的神情却是突得一阵扭曲,浑身皮肤都呈现一种不正常的赤红。 楚南平双眸微微一凝,骤然惊呼: “是沸血之毒,青蛛要死了!” 唐郁耳中,只听到后半句话。 铿锵一声! 他毫不犹豫地抽刀而出,白炽的刀光闪电一闪而逝,划过青蛛的脖颈。 “叮,杀死先天高手,奖励1240因果点。” 第270章 毒阎罗之名 唐郁紧绷的一颗心略微放松,顺口辩解道: “她都快要死了,我就先替她解脱。” 两个名人堂的汉子一脸惊愕。 这么蹩脚的理由。 还不如说你杀性大发来的实在。 唐郁忽然想起楚南平刚才的惊呼,这才问道:“楚堂主说的沸血之毒,是什么?” 楚南平:“…” 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把人给砍了? 不过楚南平倒也没有怨言,就像唐郁说的,在那爆鸣声的干扰下,青蛛必定会死。 他只不过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 “沸血之毒,是毒阎罗宋诩的独门毒药。” 毒阎罗,宋诩?! 这不巧了吗? 唐郁先前为了扮演好刀煞的角色,都没敢直接向楚南平打听毒阎罗的消息。 怕引起对方的怀疑。 这下好了,毒阎罗自己找上门来。 唐郁忽然意识到,陈默刚刚已经冲出去,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我听闻毒阎罗成名十余载,是先天圆满的高手无疑,我得去接应我兄弟。” 唐郁说罢便要去找陈默。 楚南平开口道: “刀煞兄弟倒不必担心。 我和毒阎罗之前也打过照面,他小心谨慎,从不轻易示人。 这沸血之毒,以爆鸣为引,当是那些被他以毒控制的下人所为。 我在此地,他不会亲自出现。” 楚南平语气傲然,有一股身居此间,群魔辟易的霸气。 事实上也确实如楚南平所料。 陈默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因为没有追到人,所以脸色沉郁,一言不发。 两个名人堂的帮手将青蛛的尸体和东饕的头颅抬出去处理。 唐郁则好奇地问: “楚堂主可否给我们讲讲,这毒阎罗?” 楚南平微微一笑: “有何不可?” … 毒阎罗,宋诩,原本是个行脚郎中,为求取医术,先是拜入岭南温家,做了记名弟子。 后来在江湖游历之时,先后去药王谷和杏林堂交流学习,医术和修为都极快增进。 江湖上众人也逐渐听闻其医术高绝,许多江湖豪客,武林高手寻宋诩疗伤。 然后宋诩学医之后,开始醉心钻研毒药,以至于到痴迷程度。 他的性子也愈发偏执,妄图依靠毒药的特殊性质,达到控制他人的目的。 他每次救治一人,就会给那人下一种毒药,并以解药威胁,受其控制。 长此以往,竟然有上百人中了他的招。 宋诩暗地里控制这些武者,为他敛财,寻找药材,以及捉捕试药的活人。 前前后后, 大约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因他试药而死。 唐郁暗呼一声,此人实在疯魔! 楚南平点头赞同。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厚的纸也包不住火,宋诩的事情终于还是东窗事发。 药王谷、杏林堂和温家主导,联合诸多涉世的宗门大派,共同追杀宋诩。 终于将其逼入十万大山,更是逼得宋诩直接躲进了平安客栈,躲了半年之久。 据说顾平安一人于平安客栈前,连败十余家宗门,一共十一名先天以上的高手。 这才将宋诩保了下来,平安客栈的名头也是在那时候流入了九州天下。 不过,当时的三大医药宗门也放出话,除非宋诩一辈子躲在恶人谷。 若是敢重新踏足江湖, 三家许诺,届时必定天涯海角,共诛之! … 唐郁皱了皱眉头。 “这平安客栈掌柜,竟然如此厉害?与楚堂主你相比又如何呢?” 楚南平想起那个毫无志向,只在客栈里喝茶听曲儿的家伙,冷哼一声: “顾平安?” “那家伙深不可测,我不如他。” 唐郁双眸一凝。 楚南平已经是武道宗师,竟然仍感觉对方深不可测。 那这顾平安,至少也是最顶尖的宗师境界,甚至可能跨入了天人之境。 而且顾平安和宋诩是旧识,不知会不会阻碍他去找毒阎罗的麻烦… 楚南平似是看出了唐郁的隐忧:“刀煞兄弟放心,顾平安虽强,但也不足为虑。 他是一个没有立场、没有善恶、没有人情的惫懒家伙。 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他客栈的规矩,只要不坏了规矩,任何事情都只是过眼云烟。” 当初楚南平为整顿恶人谷入平安客栈之时,顾平安就对他如是说。 其人,就是一个世事沧海无关于身的,人间看客罢了。 如此奇特的人,唐郁听着也想去见识见识。 陈默破天荒地开口: “接下来怎么办?” 唐郁耸了耸肩,看向了楚南平。 他们原本是想以自己为饵,活捉一个魔道邪修,然后顺藤摸瓜将恶人谷邪修揪出来。 只是没想到毒阎罗这么狠,给自己人都下毒,失手被擒就杀人灭口。 现在线索就这么断了。 望着唐郁和陈默的目光,楚南平淡然一笑: “两位不必担心,名人堂创立之后,自由集现在还剩下来的都是些隐居的怪物。 魔道邪修轻易不会去招惹他们。 而我让名人堂控制住恶人谷的关隘,也就是控制住了新人的流入。 他们所能谋害残杀已经越来越少,再加上名人堂的势力扩大,沉不住气的会是他们。 事实上,我也已经遭到两次那些魔道邪修的暗杀,他们恐怕已经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如今,再加上你们二位如此强横的高手。 那些魔道邪修再不出手,就只能被我清剿出恶人谷地了。” 总之,不要急。 耐得住性子,才有更大的胜果。 … 唐郁和陈默在恶人谷住下。 大部分时间在名人堂。 偶尔去自由集那边宿上一晚,自由集的溪水源头,是一条瀑布。 那里银河倒挂,水流湍急,是个锻体练刀的好地方。 在硕大的恶人谷中,唐郁在名人堂和自由集、乃至平安客栈, 体验到三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名人堂俨然一个小型集镇,除了不许残杀,不许偷盗,不许奸淫等规矩。 其他的,则完全不对人们做限制,各行其是,互不干预,有一种充分的自由感。 即便是有人脾气不对付,要相互切磋,或是签生死状。 名人堂也是允许的,只要双方认可,并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生死无论。 第271章 恶人谷的日常 自由集,给唐郁的感觉则是,一种原始部落的感觉,这里的人要么住在绝壁山洞。 要么在丛林深处,或是溪边自己搭建小木屋,人们以采摘和打猎为生。 偶尔会有以物易物,但是并不多见,唐郁在丛林里遇到过独行的猎人。 也在溪边碰到过垂钓的老叟,全都是先天以上的修为,气息浑圆如一,蕴含危险。 这些都是黑暗森林的幸存者。 而能在此幸存下来的,无疑都是,强者。 最后的平安客栈, 是与山谷外的世界最为相像的。 唐郁抽空进去坐了坐,就是一间普通的客栈,装修古朴精美。 中间有说书人,唾沫横飞地给住客和食客讲着九州天下发生的大事。 人身居谷中,而知天下事,也是让避世的住客不至于太过无聊。 故而客栈里,大多时候都有不少客人,新人没多少,大都是老住客,也都是有钱人。 这还是在名人堂截留大部分恶人的情况的结果,若是彻底放开,客栈人流只会更多。 客栈住宿,有些小贵。 别院十两一晚,客房五两一晚。 但是对于惜命的富贵人家,或是面临追杀的凶人来说,却又称得上是物美价廉。 唐郁也见到了客栈掌柜的,顾平安。 那是一个相貌英俊,气质缥缈的中年男子,浑身透着一丝懒散的松弛。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眼眸深邃,好像藏着寰宇星空,可容纳万物。 但是万物,又无法让他生起任何波澜。 客栈二层有一个靠窗户的专属位子,就是顾平安平时喝酒喝茶,看风景听曲儿的地方。 在那个位子,他也能够清楚地看到平安客栈进进出出的每一个客人。 唐郁第一眼看到顾平安,系统就提示,无法显示人物评价,与唐老太太一般。 妥妥的天人合一之境以上的高手。 但他又不似唐老太太,周身涌动的无与伦比的威势,让人不敢直视。 顾平安虽然气质超群,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压迫感,犹如微风和煦拂过。 像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人。 他的身旁,永远站着一个面容姣好,身材傲人的青衣侍女,为他端茶倒水,捏肩捶背。 那叫一个自在舒坦。 或许未来,这也会是唐郁梦想的生活,但至少眼下还不是。 总的来说,唐郁很喜欢恶人谷。 至少在名人堂和自由集, 他没有感到在世俗里那样的束缚。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关键是他还有钱,那就过的更好了。 名人堂里,多是脾气暴躁的爷们,一言不合拳脚相向,拔刀而起的情况时有发生。 唐郁也遇到过有人挑衅,但他从不切磋,只与人签生死状。 若是签了。 那基本就算是把命交给唐郁。 在先后入账了数百因果点后,名人堂上下对唐郁都极为尊重,没人再与其起冲突。 到了自由集,就更加简单直接。 唐郁遇到过几次魔道邪修趁机偷袭,或者独行客想要劫财,但都被他斩于刀下。 故而,他更加喜欢自由集,每天一大早就沿着溪流向上而行,一直走到尽头瀑布。 时间固定,路线固定。 就是希望来的人多多益善,除非是武道宗师,否则唐郁在恶人谷可以横着走。 但是魔道邪修的宗师或是被楚南平杀掉,或是觉得楚南平难缠离开恶人谷。 所以整个恶人谷里,除了顾平安和楚南平,便没有宗师级人物了。 这也是为什么恶人谷的邪修一众被楚南平的名人堂压得抬不起头来,还是硬实力杠不过。 清晨的阳光并不猛烈。 唐郁手上抛着几枚鹅卵石,缓缓沿着溪流迈步沿着谷地而上。 “早啊,赵老头…” 路过一个溪边盘坐,头戴斗笠的钓叟,唐郁热情地打招呼,不过没有换来回应。 他似是早已经习惯,也没有停留,直接路过,走到上游的山林。 远远看到一个猎户背着一捆柴火。 他手上还拎着两只野兔,还有一些野果,正从溪水对面走下来。 “张哥,早啊!” “今天收获不错。” 唐郁热情地向着溪水对岸的猎户打招呼。 那猎户也没有搭话,而是随手一甩。 嗖的一声,一个黑影以极快地飞向唐郁,好似离弦的利箭一般。 唐郁随意伸出两指,一夹,黑影稳稳落在两指之间,赫然是一个朱红色的野果。 “刚摘的,试试。” 猎户一边向溪下走去,一边对唐郁说道,他的声音很粗,浑厚而野性。 “谢啦。”唐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向着对岸一甩,小盒眨眼飙向猎户。 继而被其稳稳地拿在手里。 “平安客栈的凤梨酥,给你尝尝。 赵老头不理我,我都没给他。” 唐郁的声音飘荡过溪岸,甚至传荡到钓鱼叟的耳朵里。 钓叟吧唧吧唧嘴,考虑着下次要不要搭一句话,兴许能饶点吃食。 猎户摆了摆手,走远了。 唐郁咬了一口红果,汁水很多,但不是很甜,反倒有一股酸涩。 感觉一盒凤梨酥,亏了! 唐郁随手将吃了一半的红果丢到灌木丛,耳边已经传来隆隆水声。 他走了两步,已经看到一道银河倒挂在山崖上,空气中传来水珠溅落的清凉。 嗯? 在唐郁入微的感知里,有两道杀意潜藏在前方的灌木丛里,他已经司空见惯。 嗖!两枚鹅卵石挥手打出。 千手飞花! 飞石发出一阵刺耳的破空呼啸,瞬间洞穿两颗参天古木,继而洞穿树后两人的脖颈。 “叮,奖励212因果点,奖励…” 唐郁走到树后瞧了瞧,以北冥神功吸收残余的内力,从其内力性质,应该是两名魔道邪修。 这也是唐郁喜欢自由集的原因,总有疯狂的人愿意对他出手,给他送因果点进账。 唐郁没有再理会两具尸体,直接走向丛林深处的瀑布,开启一天的修炼。 唐郁一般是上午修炼,下午就在恶人谷后山闲逛,期望能与魔道邪修不期而遇。 但是恶人谷实在不小,再加上丛林密布,成千上万人投进去,也没有半点水花。 更别说要找深藏在密林里的邪魔了,所以唐郁也只是尽力寻找。 一般来说,还是等他们找上门来。 时间很快,唐郁借助瀑布的冲击炼体,修炼了两个时辰,已经接近正午。 按照往常他要准备回客栈或者名人堂吃点东西,不过他今天还要先做另一件事。 那就是抽一波人物体验机会。 第272章 补全 继上次杀了先天圆满的妙玉和典丰之后,唐郁就攒了将近五千因果点。 再加上在恶人谷里,前前后后杀了青蛛和不少魔道邪修,因果点已经达到了八千。 足够支撑随机到一个满意的体验人物,唐郁心中默念:“系统,抽取体验人物机会。” 无数人物在唐郁眼前闪过,那些身影或熟悉,或陌生,但是都散发着莫名危险的气息。 其中的一幕。 一座昏暗的石窟内,一位风度闲雅的老者,须长三尺,面如冠玉,其周身气息幽深, 犹如北冥! 这让唐郁不由心跳加快,果然系统可抽取的人物里,是有无崖子的存在! 随着系统轮转的人物落定,三道身影出现在唐郁面前… 《绝代双骄》燕南天,《少年歌行》宋燕回,《天下第一》曹正淳。 唐郁财大气粗,他觉得这三个人物各有特色,强则强矣,却不适合自己。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花费五百因果点进行重置,三个人物重新抽取。 系统重新进入随机的环节,等待人物落定,唐郁眉头微皱,又不合适… 再来! 唐郁又进行了一次重置,也是最后一次,前后总共花了一千五因果点。 这是他定下的规矩,重置体验机会,最多重置三次,便要作出选择。 防止自己陷入赌徒的心态,无休止地浪费因果点,最后还收获寥寥。 虽然系统上没有显示福源,但是唐郁的运气一向不差,如今更是孤注一掷! 唐郁心中默念, 强运! 系统的轮盘缓缓转动, 最终定格在三道身影之上。 唐郁定睛瞧去,其中一个, 正是先前一闪而过的白须老者,无崖子! 唐郁微微一愣, 继而忍不住畅快大笑起来,笑声滚滚,蕴含着无量真气,萦绕瀑布,响彻山谷。 北冥神功终于能够补全了! “系统,体验《天龙八部》无崖子。” 白须白发的无崖子,出现在唐郁意识深处,虽自困于幽暗石窟日久,但仍然风采超群。 无崖子眼神深邃,犹如北海深渊。 仿佛与唐郁于刹那间交汇在一起。 下一刻,其所有的武学记忆、意识和经验化为一道精神烙印,融入唐郁的脑海。 唐郁瞬间领会无崖子所会的所有逍遥派武学,当然他最关心的便是完全版的北冥神功。 只听得嘭的一声脆响。 唐郁周身每一处穴道,都涌动起深邃玄奥的真气漩涡,犹如一个又一个幽暗的黑洞。 强大的吸力从周身涌动,天地元气源源不断从周身数百个穴道涌入唐郁的气海雪山。 继而又被气海雪山里,那扩大数倍的黑洞气旋洗炼转化为北冥真气。 练气的效率瞬间提升了一倍不止。 当然,完全版的北冥神功不止是练气方面的提升,在实战方面的提升更加明显。 首先是,唐郁能够在周身凝炼更为完善和坚固的护体真罡。 并且凭借周身穴道吸收真气的特性,能够随时将溢散的真气余波,再次吸收回来。 相当于是真气的循环利用,大大减少真气消耗,配合不死七幻的生死转换特性。 唐郁现在就像是一台永动机,能够做到真气源源不断,循环不竭。 他现在虽然是先天之境,比起先天圆满来说,他的续战能力更强,甚至可比宗师。 另外,他发现利用北冥神功产生的强大吸力可以与不死七幻形成的不死场域完美结合。 在不死场域中的幻术和身法的基础上,更增添了无处不在的拉扯吸力。 不仅能够形成无形的力场,影响对方的身形,而且吸收和影响对方的真气运转。 总的来说,北冥神功的补全,不仅提升他的修炼速度,更是大大提升他的实战能力。 唐郁感觉他现在就算面对一般的宗师,即便最后打不过对方,也有充分的把握逃脱。 如今,唐郁的系统又产生变化: 【宿主】:唐郁 【刀法】:拔刀术 【心法】:北冥神功(全),金刚不坏神功 【身法】:不死七幻、凤舞,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九层) 【拳脚】:灵犀一指,天山折梅手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先天之境 【因果点】:1468 北冥神功的后面多了一个“全”字,而且北冥真气在周身经脉,搬运周天的行功路线繁复。 将武当心法简单的行功路线完全吸收覆盖,或者说北冥神功将武当心法吸收融合。 就像之前被天山折梅手吸收的罗汉拳一样,武当心法不再于系统显示。 删繁就简,但是实力却更上一层楼。 … 咕噜咕噜。 唐郁的肚子咕咕叫,他一个纵跃落在瀑布的水潭边,将周身水汽蒸发。 然后套上蓝衫,拎起斩马刀, 向着河谷下游赶回去。 他没有选择以凤舞身法跃上参天古木,凌空飞渡,那样虽然快,但是太过惊世骇俗。 刀煞可没有这么样的轻功。 唐郁路上又碰到一两个隐居独行客,或是在砍柴,或是在摘果子,他们互不打扰。 唐郁也直接一掠而过,路过溪边,钓叟已经不在,想来是钓到鱼回去了。 唐郁风驰电掣地穿过自由集,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平安客栈的大门。 唐郁也没看二层楼的顾平安,直接冲进一层的厅堂,风风火火地走到靠窗的一张桌子。 陈默已经落座有一段时间, 桌子上摆着两个凉菜,还有一壶茶。 这是他们二人的日常,中午在客栈吃,晚上在名人堂吃,睡觉就去自由集。 唐郁倒上两杯清茶,将一杯推到陈默面前,然后拿起筷子捡花生豆吃。 今天客栈里人也不少,大多都是熟悉的老面孔,客房或者独院的住客。 但是靠近门口的位子,却是坐了一个生人,其人一声黑衣黑袍,头戴一顶竹篾斗笠。 虽然看不清脸,但其周身隐隐散发着莫名的威势,让人不敢靠近。 故而那张桌子上仅仅坐了他自己一个人,这在座无虚席客栈的里,显得格格不入。 唐郁眼神一瞥那神秘的黑衣人, 向着陈默问道: “什么情况,新来的?” 第273章 孤注一掷 “嗯。” 陈默微微点头。 “是个宗师。” 这是名人堂传来的消息。 唐郁也看出来了,不过他是通过系统。 据说此人一击就将谷口的四名值守重伤,今日当值的更有一名先天高手。 嚯! 不愧是宗师。 “可知是什么人?” “不知道,对方只说来平安客栈,似乎此前曾来过恶人谷,不止一次。” 唐郁嘿嘿一笑:“强者在哪里都拥有特权,不用遵循特定的规矩。” “楚南平怎么说?” “暂未公开表态。” 唐郁沉吟片刻,猜测楚南平估计会冷处理,他本就想要打造桃花源,不可能一直封闭山谷。 尤其是面对宗师,甚至是先天以上的高手,楚南平不指望凭借名人堂将他们拦下。 名人堂本意只是为了拦下那些实力不足的人,莫要成为魔道邪修的口粮。 黑衣人虽然气势阴冷,无人靠近。 但是除了他那桌之外的住客依然是神色如常,谈笑风生。 顾平安坐镇,没人能在平安客栈造次,即便是武道宗师也不行。 客栈中的说书人依然是在说着江湖趣事,前些天还在说唐郁转战天下,杀伐果决。 在江湖上时隐时现,行踪成谜,将一众有心围堵的先天高手和宗师都耍得团团转。 而且唐郁现在可力敌先天圆满高手,若是有朝一日能在杀戮之中,突破宗师的围堵。 就有机会一举成就杀神之名! 这是说书圈子里一致编篡的噱头,这些唯恐江湖无新事的说书人,恨不得唐郁天天出来搞事。 不过,唐郁最近又销声匿迹了,众人都知道他在消磨那些跨越千里追击他的宗师的耐心。 却又无可奈何。 故而说书人最近也在说别的故事了,比如北方蛮族厉兵秣马,跃跃欲试,想入侵中土。 西南百夷动作频繁,侵扰平民百姓,还有就是雍州和冀州有旧国余孽的行踪。 那些余孽复国之心不死,仍潜藏在九州的暗处,寻觅复国的良机。 不过唐郁对这些倒是都不关心,他已经脱离镇抚司很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九州风云变换不休,江湖各地都在发生着精彩的故事,可以说道的有很多。 说书人今天讲一段,明天再接着讲,从不担心故事说完,也不担心看客听腻。 毕竟在这平安客栈,除了听听书,还有什么可消遣的呢? 唐郁寻思,如果在恶人谷里开个花楼,那生意一定不错。 唐郁胡思乱想之际,小二已经将菜端了上来,两人吃过午饭,就此分开。 陈默去后山找个安静的地方练剑,唐郁则是在后山四处晃悠。 经过之前几轮的试探,恶人谷里已经很少有人,对唐郁和陈默出手了。 毕竟他们修的是魔道,而不是钻牛角尖的道。 若是明知是死路一条,还要正面冲上去和唐郁硬杠,那恐怕脑子都是崴的。 所以这些邪修,最多也只是远远监视唐郁的行踪,不过这要让他发现, 基本也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就像今天上午,在丛林里窥视唐郁的两个魔道邪修的喽啰一样。 一整个下午。 唐郁除了再次熟悉了恶人谷的地形地势,欣赏了山谷的美景之外,基本没什么新的收获。 月上林梢。 唐郁打着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今天就到这里吧,他转身向着名人堂往回走。 走进名人堂的集镇,不少房屋已经熄灯,这个世界的人睡得很早。 严格遵守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生活,只有巡守的人员还在街头巷尾走动。 唐郁住的地方,是名人堂分配的一处独立小院,先天以上的高手都有。 与陈默是邻居,他们两人惯常一起行动,一天住名人堂,一天宿自由集。 今天按照规律,正好是该回名人堂来住了。 天上繁星点点,犹如长夜的刀锋,璀璨而动人。 唐郁推门进了院子,洗漱上床睡觉一气呵成,几息之后,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 深夜的寂静,一直延续到凌晨。 突然,一声轰鸣炸响! 继而名人堂的四处,骤然起了熊熊火光、 陷入沉睡的唐郁一下子睁开眼,身形像一阵清风,瞬间掠出院子,来到街道之上。 几乎就在下一秒,一袭白衣的陈默从旁边的院子闪出来,他右手紧握着长剑。 疑惑的眼神投向唐郁,唐郁微微摇头回应,他此刻心中也是一头雾水。 接二连三的名人堂众,从各处屋子里跑了出来查看情况,熊熊火焰从四方向着中心蔓延。 “大家分散,先灭火!” 众人正要分散行动,远处忽然传来凄厉的惨叫,有数道黑影从半空之中掠过。 “魔道妖人来袭!” “戒备!” “不要分散!” “…” 名人堂内火光冲天,四处人影凌乱,就像热锅上,团团乱转的蚂蚁。 潜藏在暗处的魔人更是趁着混乱,冲入名人堂的人群之中大肆乱杀。 唐郁眉头微微一皱,魔道邪修是看名人堂即将成势,选择孤注一掷? 那他们的首要目标一定是,楚南平! “我们分头行动!” 唐郁对着陈默快速说: “我去帮楚堂主,你帮其他兄弟御敌。” 陈默点头。 这时两道黑影从天而降,一前一后将唐郁、陈默这个街口的五人围住。 “你们哪都别想逃!” “今天都得死!” 这二人长得人不人鬼不鬼,一个拿着手持着弯刀,一个拎着钢叉。 他们的修为不弱,都是后天圆满境界。 若不是唐郁和陈默在此。 寻常的名人堂众,恐怕会陷入苦战,甚至身死道消… “便叫你们当个明白鬼,我们是…” 铿锵一声! 刀剑出鞘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朝着两名魔修冲上去,方向相反,像一阵飓风。 伴随着雪亮的刀光和剑影,刀鸣剑啸在冥冥之中响彻,清泠而嘹亮。 两名魔修话还没说完,两道鸿光已经掠过,留下深深的刀剑伤痕。 唐郁身形不停,直接跃上房梁,向着楚南平的所在的院落掠去。 陈默则言简意赅,对其他堂众说道: “你们东,我去西,分头支援。” 众人迅速领会意图,然后分开行动。 没有人去管街道上僵立的两个魔修身影。 一阵风吹过。 两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脖颈上,两道深刻见骨的伤痕,清晰可见。 第274章 火起 楚南平之所在,其实很好辨认。 往天地元气波动最猛烈的地方,或者说是破坏力最严重的方向去,准没错。 唐郁像一只飞鸿,在半空飞速掠过。 一道道石子被唐郁随手掷出, 发出一阵阵凌厉的破空声,势不可挡。 街道上,巷子里肆虐的魔修,邪修纷纷被呼啸而至的石子击中,当场毙命。 与之对战的名人堂众尚未反应过来,自己的对手就已经身死。 楚南平的院子靠近东边。 唐郁的身形迅疾,几个闪现就从西到东,横穿名人堂,来到东边的厅堂。 远远瞧见一道伟岸的身影傲然立于屋顶之上,渊渟岳峙,自有一股威严霸道之气。 正是楚南平。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头戴竹篾斗笠的黑衣人,散发着一股阴寒之气。 唐郁眼眸微微一凝,发现这人恰是他们正午在平安客栈见过的,那位陌生的宗师。 还有三位先天圆满的高手位于楚南平的其他三个方位,呈现包围之势。 只是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毒阎罗。 周围环境残破不堪,断壁残垣,树木横断,房屋垮塌,几乎沦为废墟。 双方刚刚应该已经爆发过一场恶斗,现在陷入某种僵持。 唐郁远远地落在地上,以周身窍穴收敛气血,以北冥神功收束真气。 将整个人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唐郁寻思着,对方这么多人,他要是去正面硬刚,绝对留不下几个。 但是如果与楚南平配合,他从背地里阴人的话,或许会产生的意想不到的效果。 唐郁沿着残破的走廊,断壁残垣的阴影,缓慢移动,一个闪身从破碎的窗户翻进去。 神不知鬼不觉。 唐郁已经来到楚南平和黑衣人身下的屋子里,双方对峙的话语也清晰地传入耳中。 “楚河…” “楚南平,这便是你现在的名字?” “不愧是能在神威侯手上活下来的南楚大将,毒阎罗的毒,竟然对你不起半点作用。” 黑衣人的声音冷如铁,寒如冰,即使只是淡淡的几句,也散发着深深地寒意。 楚南平轻轻一笑: “我师承法家和兵家,炼体与练气兼修,无论气毒还是药毒,对我都没什么作用。” “而且,神威侯是何等人物,区区一个毒阎罗也配和谢淮阴并列?” 楚南平实事求是,即便是当初败给神威侯,但他心中却无半点不忿。 反而是对神威侯的威势和实力,钦佩不已。 他补充道:“除非宋诩突破至宗师,否则还是不要在我这里丢人现眼。” 楚南平的话,蕴含着一股霸道之意,虽然听着张狂无比,但却莫名让人相信。 他说的,就是事实。 魔道邪修一方,貌似也被楚南平的话噎住,一时间没有回应。 过了半晌,黑衣人道: “以你的本事,九州之大,何处不可去,加入魔门也无不可,为何偏要安居在小小恶人谷。” 楚南平淡然回道: “何处不可去,那我为何不能来恶人谷?” “我之志向,尔等又如何能懂?” 楚南平貌似有一种两句话噎死人的本领,黑衣人立时也无言以对。 唐郁正寻思是不是要开打了,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个沙哑而阴森的声音。 “楚堂主,你神功无敌,自然无惧我的毒药,但是你的名人堂众呢?” 此人发出一阵桀桀桀的怪笑。 “你也不想你的名人堂全都伤残死绝吧?” 这发声之人,想必就是毒阎罗。 唐郁内心一阵激动,寻寻觅觅,等待良久,终于等到正主现身了! “所以呢?” 楚南平的声音平静。 “离开恶人谷。” 毒阎罗阴恻恻的声音在回荡,唐郁则在屋子里缓缓移动,根据声音寻找方位。 “你的存在,已经严重破坏这里既定的秩序。” “不管你要不要带走你的名人堂,这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离开恶人谷!” 楚南平顿了顿: “如果你说的秩序, 是弱肉强食的野蛮丛林法则。 那抱歉,我就是来破坏这种秩序的。” 楚南平的声音掷地有声: “我要在这里创造全新的秩序,一种自由的,各行其是,各安其所的秩序。 该滚的,是你们这些渣滓和毒瘤!” 他的声音如此有力,如闷雷炸响,伴随着最后的一声断喝! 强烈的波动以楚南平为中心炸开,那是气血凝炼到极致,引爆天地元气的效果。 滚滚气劲化为浪潮,向着四面八方的魔修涌来,楚南平开启第二回合! 他之所以如此果断,主要还是毒阎罗的话,让楚南平不得不慎重。 此人用毒于无形,而名人堂的人可不都像他一样修为高深,能够免疫大部分剧毒。 如果毒阎罗说的是真的,那他就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辛苦创建的名人堂就将毁于一旦! 楚南平的真气霸道雄浑。 但黑衣人作为被专门请来对付楚南平的高手,自然也不是弱者。 只听得其冷哼一声,一指凭空点出,无边的寒意从虚空升起。 其身前的空气发出一阵吱嘎脆响,迅速凝结成冰,并且还在向着远处蔓延。 楚南平的真气余波被寒意笼罩,一刹那间就被冻结成连绵的冰川。 哗的一声! 黑衣人掌劲力一吐,虚空中屹立的冰川又瞬间碎裂成数之不尽的冰锥,冰剑,冰刀。 “去!” 随着黑衣人轻轻一声,漫天的冰霜利刃,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向着楚南平劲射而去。 其余的先天圆满高手,在先后化解楚南平的真气爆发的冲击之后, 纷纷跟随黑衣人的攻势,从四面八方的不同方向,向着楚南平围拢而上。 刹那间形成了合围之势! 楚南平傲然一笑,背负的双手缓缓凝握成拳,一股霸道绝伦的拳意凝聚。 “纵使你们一起上,我又有何惧!” 哗! 楚南平身形消失在原地,砰砰砰! 一连撞碎几十道黑衣人布下的冰锥冰墙,欺身而进,一拳与黑衣人的冰霜气劲轰然对撞。 如此强横的气劲对轰,再度让企图形成合围的其余高手身形凝滞,不得不停下抵挡。 “快上!” 趁着他被牵制,一定要拿下他!否则你们体内的毒,别想找到解药!” 毒阎罗的身形远远吊在最后,他歇斯力竭向着其余魔修大喊着! 唐郁此刻已经走到毒阎罗下方的屋子,他很庆幸对方如此谨慎,只远程指挥,不参与战斗。 若是他真的冲进宗师级的战场,唐郁还真要头痛该如何插手了。 第275章 偷袭 楚南平和黑衣人之间的战斗,如火如荼。 黑衣人修炼玄冰心经,凭借真气的寒冰属性以及宗师境任意调动天地元气的特性。 能够于虚空之中凝炼形态各异的玄冰,并以之对敌,黑衣人挥手之间,便有玄冰凝结。 或为山川,或为冰河,或为刀剑,或为枪锥,形态各异。 黑衣人可凭之或攻或守,千变万化。 楚南平就没有那么花里胡哨。 只是纯粹的肉体与真气的凝炼与打磨,却能迸发出无穷的力量。 一拳下去,冰河破裂,冰山尽碎。 无论多么锋锐凌厉的玄冰利刃,全都挡不住楚南平的一对铁拳。 楚南平势如破竹,占据着上风,对着黑衣人穷追猛打。 要不是他的身边,还有其他魔道的先天圆满高手牵制,黑衣人只怕很快就会顶不住压力。 战场的外围,一名棕色衣服的老者,被四道身影保护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半空的楚南平。 这老者身材高大,眉目狭长,雪白的胡须,拧成一绺一绺的麻绳状。 正是毒阎罗,宋诩。 他心中暗惊,不愧是有着南楚世无双之名的楚河,楚南平。 他的实力已经堪比最顶尖的宗师。 其人虽常年征战沙场,不在江湖行走,但是威名却在江湖广为流传。 世人传言,若非有神威侯的存在,南楚只要有楚南平,就会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可惜,神威侯之于诸国的存在,就相当于魔尊、剑圣之于江湖。 皓月之下,群星黯淡。 俱往矣。 如今的楚南平虽然不在沙场,但是威势犹在,以一敌众不落下风。 但是宋诩却没有气馁。 他以真气炼化的气毒,天下无双,中毒之人轻则瘫痪,重则当场死亡。 虽然像楚南平所说,气毒或许毒不倒他,但至少能够麻痹他的神经,延缓他的行动。 高手过招! 一丝一毫的差距,都会成为致命的破绽! 宋诩全神贯注地盯着空中的战斗,一股艳丽的紫色气劲缓缓在手指之间流转。 他本就是积年的先天圆满高手,在黑衣人的牵制下,勉强能够跟得上楚南平的动作。 现在就等一刹那的破绽! 只需要,一刹那! … 在宋诩聚精会神的关键时刻。 一声轰鸣突然炸响! 宋诩和他周围的四个护卫只觉得脚下突然一空,他眼瞅着半空中的楚南平越来越远。 甚至隐隐看到对方眼中的一抹不屑,和嘴角隐隐勾起的微笑,那是自信? 亦或者是,嘲讽… 从旁看去。 宋诩几人脚下原本坚实的屋顶轰然碎成齑粉,众人无处借力,只能坠落至下方的房屋。 半空之中,宋诩瞥见一抹蓝色。 那是一个气质凌厉的蓝衫客,他嘴角带着微笑,手上握着一柄硕大的斩马刀。 正蹲在房梁之上。 只见其两手握住斩马刀柄,缓缓挥动。 “糟!” “快护我!” 话音刚起,一道雪亮的刀气横斩而来,刀气那么长,足有十余丈。 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将房梁,屋瓦以及躲闪不及的宋诩几人横扫出去。 荡起无数烟尘。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就连半空之中的战局都不免顿了一顿。 黑衣人更是出现刹那的失神。 被楚南平抓住机会,一拳轰碎一堵一丈厚的冰墙,与其结结实实对了一掌。 霸道的拳意,贯穿黑衣人重重叠叠的玄冰真气,甚至有一瞬震慑冲击到了识海。 噗,黑衣人嘴角渗出鲜血。 他赶忙紧守心神,专心应对楚南平。 但即便是以多敌一的局面,胜利的天平依然开始缓缓向楚南平倾斜。 另一边,烟尘散尽。 唐郁站在轰然倒塌的房屋废墟之上,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 他知道毒阎罗没有死。 不仅因为他是先天圆满高手,而是因为他只收到两条因果点入账的消息。 剩下的三人,都是先天之上。 面对唐郁有意收敛的刀意,虽然是被偷袭,但是还是能保证自己不死。 只不过除了宋诩,其余的两人状况就有点惨烈,一个人背上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另一个人双臂有一道深刻见骨的刀痕,这是他们替宋诩结结实实地挡下了唐郁的刀气。 悍不畏死? 唐郁眼中透着好奇: “毒阎罗?” “他们便是你的毒药傀儡?” 宋诩神情阴沉,氤氲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他认出了唐郁,一个实力不俗的刀客,这些日子,不少邪道魔修曾栽在他的手上。 是个硬茬!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不仅敢插手宗师之间的战斗。 而且还藏在暗处蓄意偷袭,最终导致他的两名护卫当场身死,两名护卫深受重伤。 “杀了他!” 宋诩下了命令。 身旁的两名先天毫不犹豫,拖着残躯,向着唐郁冲了过去。 就像唐郁猜测的,他们全都被毒阎罗的毒药所控制。 若是不服从,只会是生不如死。 唐郁咧嘴一笑,斩马刀一甩,横立身前。 对于想死的人,他从不吝亲自送他们上路。 … 两名先天速度很快,一个使刀,一个用剑。 虽然受伤,但其威势不减。 剑气刀气,化作长虹,向着唐郁席卷而来。 唐郁则踏步迎向两人, 犹如化身一匹奔腾的猎豹。 手中斩马刀更是旋身一斩,璀璨的刀光,直接将对方的刀气剑气斩作漫天银碎。 刀锋余势未消, 直接撞向两人的咽喉。 就在此时, 一道艳丽的紫色真气犹如垂天之瀑,从虚空之中向着唐郁倾泻而下。 妖冶的紫色,形成无数气旋,散发着某种腐败、死亡气息。 毒阎罗,宋诩, 终于在唐郁面前,展露了他的锋芒。 唐郁确信,那艳丽的紫色气劲, 绝对蕴含着致命之毒,与当初药师的气毒,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他也早已经今非昔比。 无论是不死七幻的生死转换、北冥神功的吞噬转化,还是金刚不坏神功的不坏金身。 都对气毒有着极强的克制。 这也是唐郁自信能够生擒宋诩的缘由所在! 紫色气旋近在咫尺,千钧一发, 只见唐郁周身,仿佛忽然闪过一道涟漪。 那是一道幽暗深蓝的气劲,犹如水波,又好似海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轰然一声! 紫色气旋与北冥真气对撞。 唐郁的身形竟然强烈的气劲对冲的余波中被震得粉碎,就此消散! 宋诩望着眼前的一幕,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第276章 毒 唐郁像一阵涟漪一样,消失不见。 又诡异地从两名先天的身后冒出来,令人防不胜防,斩马刀掠过两人的咽喉。 就像是清风拂过一样,不可察觉… 只有殷红的鲜血如梅花绽放,为两人的死亡作出最后的点缀。 “叮,奖励1120因果点…” “叮,奖励1210因果点…” 唐郁朝着宋诩展颜一笑,身影竟然再次变得虚幻,渐渐变成模糊的虚影,最后散于风中。 宋诩神色一变,唐郁又消失了! 他望向周身弥漫的幽暗深蓝色的气劲漩涡,他知道这是某种奇特的场域。 传说有的武道奇才能够以自身真气调动天地元气,形成一片独特而稳定的领域。 根据真气特性,武道意识的不同,场域可能有着不同的效果。 但无一例外,这种领域效果能够极大程度地提升武者的战力。 而唐郁诡异莫测、神出鬼没的身法,绝对是其真气场域构造所导致的特殊效果。 宋诩担心的还不只是唐郁的身法。 而是他感受到身处场域之中,四面八方会时不时传来的拉扯和吸力。 若不是他强行以真气稳住身形,恐怕会像是面临地震一样,东摇西晃,站都站不稳。 最令他惊惧的是, 他感受到自己艳紫色的剧毒真气竟然在被场域之中大大小小的气劲漩涡所吸收。 在他的认知里,除非是境界碾压他的宗师,否则试图以真气硬接他的气毒的人, 全都真气溃散衰败,中毒而死。 然而,他的认知再度被打破,其真气之毒被吸收之后,不像是有什么副作用。 反倒是深蓝的漩涡变得更多。 这种情况, 要么是对方修为高深,此刻在扮猪吃老虎,要么是对方的真气性质特殊,气毒也能吞噬! 总之,这个先天境界的蓝衫刀客身上,透着一种古怪神秘,不可知之。 不可力敌! 这是宋诩综合所有信息,迅速作出的判断,只见其周身的艳紫色真气骤然染上一抹血红。 而后轰然化为血色气浪向周围冲击翻涌开来,将他周身萦绕北冥真气迫退数丈。 这是沸血之毒。 它不是作用于真气,而是将毒素,散布于空气之中,使人通过下意识地呼吸纳入。 中者立时气血沸腾不受控制,除非有宋诩的解药,否则要么死,要么成为其傀儡。 沸血毒对唐郁有用吗? 宋诩不得而知,事实上他并不指望沸血之毒来克敌制胜,而是为他争取逃离的时间。 不过也确实有效,唐郁的身形突然出现在不远处,恰是血色毒劲弥漫的边缘。 他刚刚本已经利用不死七幻,潜至宋诩身边,怎料对方经验老道。 瞬间爆发沸血之毒,让唐郁首当其冲,不小心摄入口鼻之中。 此刻他的面色微微赤红。 只觉周身气血像是脱缰的野狗,沿着四肢百骸,奇经八脉四处奔走,横冲直撞。 头上更是冒出阵阵青烟。 … 宋诩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向远处遁去,即便是唐郁貌似已经中毒。 即便他再努努力,就有可能拿下唐郁。 但是他却毫不犹豫放弃这种可能,作为一个炼药的毒师,他太明白概率的陷阱。 无论有多大的把握,总会有炼制失败的情况出现,所以宋诩从不去赌。 他只做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若是事情超出掌控,他首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 若是在别处,想要百分之一百逃得性命,或许还有些困难,但这里可是恶人谷… 只要逃入平安客栈,那就没人能动得了他,哪怕今日一切,功亏一篑都无所谓。 只要他还活着, 那就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宋诩身形几个雀落,已然远去,头也不回。 唐郁撇了撇嘴, “没有骗到呵…” 只见他赤红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常,沸腾的气血在周身窍穴的统御下,瞬间恢复宁静。 正如楚南平所说,肉身先天之上,全身控制都能精准入微。 任何体内杂质都会被气血炼化,或者排出体外,毒药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 唐郁望了望半空中的战局。 在以一敌四的情况下, 楚南平仍然凭借强横的拳意,强行轰杀一名先天圆满,胜局已定,无需他担心。 唐郁身形一纵,蓝衫飘扬,身形消失在空中,复又凭空出现在十几丈之外。 追着宋诩远去。 楚南平的武道意念笼罩全场,早已经注意到唐郁强横的战力和神乎其技的身法。 “这等实力呵,真是深藏不露…” … 夜风呼啸。 名人堂的火势渐熄。 魔道邪修与名人堂的对决, 也逐渐接近尾声。 名人堂死伤惨重,但所来的魔道邪修均已被击毙,其中,陈默的剑下,亡魂最多。 宋诩犹如一只夜枭,在幽暗的丛林里飞掠而过,他已经没心思去想名人堂的战果。 因为他已经明显感知到,一股凌厉的气息出现在身后不远处。 而且在以极快的速度接近。 宋诩心神略微有些惊惶,这蓝衫刀客的速度为何如此之快?! 他已经全力运转真气,两腿捣腾起来,就像飞速旋转的车轮,从山坡上绝尘而下。 山坡下面,就是一片古色古香的阁楼。 那是平安客栈的地盘。 只要他踏入客栈的区域,顾平安就会出手。 疾风呼啸。 宋诩能够清晰地听到劲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 从感知来看,自己距离平安客栈,也不过百丈距离。 即使唐郁的速度再快,他绝不可能追上自己。 嗖嗖! 两道疾风从身后传来,宋诩没有回头,但是以神念感知到是两枚飞石。 “扔石子?” “小孩子的玩意儿。”宋诩头一偏,身一侧,以毫厘之差躲过石子飞袭。 一股气劲波动的涟漪,瞬间席卷而来,牵引着飞掠过的石子划出两道诡异的弧线。 再次从正前方向着宋诩袭来。 宋诩微微惊讶,会拐弯的暗器? 他的心中虽然认为是雕虫小技,但是疑窦也在心底越来越深, 为什么,所谓的刀煞竟然会有如此强横的实力,以先天之境匹敌圆满。 甚至还会如此高明的暗器手法? 宋诩没有再躲闪,那会拖慢他的速度,一股墨绿色的气劲骤然升腾而起。 瞬间将两枚飞石包裹吞噬… 第277章 北冥之威 艳紫色的衰败之毒,血红色的沸血之毒,墨绿色的吞噬之毒,宋诩已手段尽出。 他修炼的三种气毒, 已全都暴露在唐郁的面前。 飞石被墨绿色气劲吞没,其上的磅礴力道被抵消,瞬间化作两枚石渣。 虽然宋诩已经尽可能求快,但他的身形还是不免被石子拖慢了一瞬。 就这一瞬之间, 唐郁已经又拉近了五六丈的距离,只要再多一个呼吸,宋诩就要被追上了! 嗖嗖,又有几枚石子飞袭而来, 唐郁故技重施。 宋诩这次吸取教训,干脆不闪不避,直接开着墨绿色的真气外罡硬抗。 咚咚! 飞石撞入墨绿色气罡,像是两枚巨石被抛入万丈深潭,惊起万丈波涛。 虽然宋诩的真气浑厚,区区飞石还伤不到他。 但是其中蕴含的巨大动能,还是将宋诩打了一个趔趄,差点儿站立不稳。 风驰电掣之间, 宋诩距离平安客栈,只剩十丈不到的距离,只需要提气一个纵跃。 他感觉到身后不远处,一阵奇异的波动席卷而来,流云般,幽暗的深蓝漩涡瞬间笼罩。 但是已经晚了! 无论是无处不在的力场,还是难以预测的身法,都不足以撼动他的身形。 他看到了客栈的阁楼,甚至看到那仿佛永远坐在二层楼的身影。 一跃,过线! 就好像长途奔袭的马拉松运动员,终于在哨响之前跑过了终点。 宋诩心中长舒一口气。 心神随之松懈。 忽然,他猛然感知到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俯冲直下,丝毫没有减缓速度的意图。 一捧炽烈的刀光,划破夜空。 斩碎层叠的罡气,打破浑厚的气毒阻隔。 冲着宋诩而来! “这已经是平安客栈的地域!” “你不能…” 宋诩的话还没落下,唐郁将手中斩马刀飞掷而出,直接插在宋诩身后一步的位置。 他的双手如穿花蝴蝶,变化莫测,一下子探上宋诩的双手,天山折梅手,擒拿!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出手?” 宋诩向着二层楼的顾平安大喊! 顾平安端着一杯清茶, 身后有青衣侍女捏着他的肩膀。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缠斗在一起的两道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淡淡回应道: “你还差一步。” 宋诩面前掌影重重,唐郁以擒拿的技巧,牢牢欺身贴在宋诩身前一尺,让他应接不暇。 “怎么可能?” “我明明…” 唐郁周身荡起一圈涟漪,宋诩只感觉眼前的场景微微一变,又好像没有变化。 只是他距离客栈的距离,不多不少又多出了一步的距离! 唐郁的斩马刀立在地上, 正是划出了客栈的分界! 宋诩瞳孔猛烈收缩,惊诧,心神瞬间失守。 “这,不可能!” 唐郁微微一笑,一手成爪擒住宋诩的手腕,“这没什么,不过一点幻术技巧。” 另一只手成掌势,一掌打向宋诩胸口,他准备先废掉武功,再逼问,最后搜身。 宋诩面目狰狞,眼前的蓝衫客实在令人惊骇,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我知道你是谁了!” “唐郁!你是唐郁!” 如此年轻,能够匹敌先天圆满。 刀法,暗器,横练无一不精,这不正是近日里声名鹊起的黑刀、人屠唐郁? 唐郁微微一笑,却没有答话,一掌绕过宋诩的阻拦,重重打在对方的左肩。 宋诩瞬间经脉受创,目眦尽裂地大喊: “唐郁!你要我死? 你也别想好过!” 伴随着嘶声力竭的狂吼,宋诩周身涌动起三色气毒,艳紫,血红,墨绿混合一起,形成某种扭曲的漩涡。 继而化为一张遮天蔽日的异彩巨网,将唐郁完全遮盖。 唐郁身形略一后退,先是调动周身窍穴,震荡气血,将身体调整到巅峰状态。 然后心念一起,金刚不坏神功随心而转,唐郁的肉身披上一层灿金光芒。 最外围,则是北冥神功形成的真气外罡,犹如跃动不止的幽暗火焰,又好像深海漩涡。 明灭不定,散发着不可抵挡的吞噬力。 宋诩的气毒犹如彩色海浪,将唐郁完全吞没,诡异的气毒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试图不断地吞噬、突破北冥真气和金灿外罡的防御,却又被二者阻隔。 甚至唐郁周身北冥真气形成的漩涡,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反而将丝丝缕缕的气毒剥离,纳入气海雪山。 继而又被北冥神功转化为精纯的北冥真气,在宋诩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唐郁粲然一笑: “你的毒,不过如此。” 宋诩乍一听,没搞懂唐郁说的意思,但是下一秒就深刻体会到了。 只见唐郁单掌成爪,全力运转北冥神功,一股磅礴的吸力瞬间爆发出来。 弥漫于宋诩周身,颜色各异的真气毒浪,全都不受控制地被吸入北冥形成的无底黑洞。 又被迅速转化北冥真气。 “你干什么?!” 宋诩感觉迅速流逝的真气,已经言辞无错,下意识问出最简单直接的问题。 却也是最愚蠢的问题… 宋诩一心修毒,却忽略了对真气的凝炼,对真气的控制力甚至不如一般的先天武者。 否则唐郁即便有北冥神功,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抢夺了他对真气的控制权。 唐郁骤然欺身而进,轰然撞碎已经脆弱无比的护体真气,一手掐住宋诩的脖子。 北冥神功开足马力,直接吸取宋诩的真气,甚至吸取他的精气神。 宋诩原本红润的皮肤,肉眼可见变得衰老,皱纹密布,精气神的流失,让他神思恍惚。 唐郁开口道: “你的散骨香,在哪里?” 宋诩已经真气尽失, 彻彻底底变成一个普通老人。 听到唐郁的问话,他费尽力气抬了抬眼皮,说话的声音也苍老无比: “散骨香,呵呵…” “是唐太余,让你来的吧…” “果然,他还惦记着,我的散骨香…” 他颤颤巍巍抬起手伸入怀中, 然后身形忽然僵直,就此咽气离世。 唐郁顺着他伸手的方向,在他的怀里摸出两个小瓷瓶,他将瓷瓶揣进怀里。 然后又将对方上上下下搜刮了一遍,找到几个木盒,一袋碎银。 唐郁心安理得地将战利品放进怀里,那些木盒瓷瓶,他准备到时候都扔给唐太余。 保不准里面是什么毒药,他不通药理,也没兴趣研究,要是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 那就更加得不偿失。 第278章 重入江湖 虽然时值深夜。 但远处,名人堂火光通天, 近处,唐郁和宋诩的战斗又声如震雷。 在这种热闹的环境里, 实在没有几个人还能安然入睡。 平安客栈里的住客全都涌了出来,扒在一层和二层的门窗边,看着唐郁和宋诩的对决。 看着宋诩一语道破唐郁的身份,然后被唐郁用某种诡异的功法吸干了真气和精气神。 众人心中无不升起一个念头: 天书?魔道邪功! 然而,他们也只是看个热闹,入了平安客栈,就能被顾平安庇护。 但同样的,入了平安客栈,同样不能够有恃无恐,持横行凶,否则会被驱逐。 所以他们也只能看看热闹, 不能对唐郁出手。 事实上,除了顾平安, 平安客栈里,已经是鲜有唐郁的对手。 除非顾平安对唐郁感兴趣。 唐郁望着熙熙攘攘的客栈厅堂,虽然安静,但是人头攒动,有一种宁静的喧闹感。 抬起头,目光望向二层楼。 那个坐在摇椅上的身影。 顾平安正斜靠在桌子上,一手撑着脑袋,眼神微微放空。 大半夜的,被唐郁和宋诩吵醒, 确实令人困倦。 顾平安看到唐郁杀完人,摸完尸,不由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温和的声音传遍整个客栈:“热闹看完了,大家都散了吧,各回各房,安心睡觉。” 客栈的人陆陆续续开始散场,没有人再对唐郁说什么,问什么,好像就是看了一场热闹。 顾平安站起身来,也准备回房。 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台,最后留有声音落入唐郁的耳朵:“尸体麻烦一并收了吧…” “留在门口,会影响我的生意。” 唐郁咂了咂嘴,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不过,也是一个有趣的人。 唐郁将宋诩的尸体拎起来,一阵清风吹过,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等他风驰电掣地赶回名人堂的时候,火势已经被基本扑灭,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他一边向着楚南平的院落掠去,一边随手飞出几粒碎石,洞穿路过逃遁的邪修喉咙。 楚南平的院落,早在唐郁还在等时候就变得残破不堪,如今回来一看,已经完全沦为一片废墟。 楚南平却是不见了踪迹。 唐郁倒是也不急, 他将宋诩的尸首随意丢在地上,转身去帮四处起火的名人堂收尾。 一直到破晓时分。 名人堂的战斗终于告一段落,除了有个别前期见势不妙逃离的邪修。 九成以上来袭的邪魔妖人全都伏诛。 当然名人堂也损失惨重。 人员,几乎出现了一半的伤亡,整个名人堂一点点搭建的小型集镇,也被烧毁了一半。 但是楚南平却心情不错,建筑没了可以再修,人没了,也可以再找。 但是这些牺牲换来的战果,却能福荫后世。 经此一役,恶人谷内魔道邪修的毒瘤基本被彻底祛除。 名人堂接下来只需要重建集镇,补充人员,就能够重新开放恶人谷。 当然,至于日后能否建成楚南平心目中的桃花源,那就要看他自己的努力了。 夜战告一段落,名人堂在组织打扫战场,唐郁和陈默则在一处简陋的厅院见到了楚南平。 对方依然雄浑霸气,锦衣长袍,好像根本看不出经历了一场恶战。 围攻他的四人,三名先天圆满都已经身死,只有黑衣人逃走了。 据楚南平所说,那黑衣中年人叫韩冰,算是有名的魔道宗师,这次被毒阎罗请来助拳。 楚南平淡淡一笑:“不过他们还是太过高估自己,也太低估了其他人,尤其是你们。” 楚南平伸手指向唐郁:“一个是传说中的,从川蜀走出的杀胚,黑刀唐郁。” 又指了指陈默:“一个是剑圣唯一传人,号称要剑挑魔门的,剑狂陈默。” “刀剑双煞的名号,还真是委屈了你们…” 唐郁讪讪一笑,身形却微微绷紧: “实在是在下名头太过招摇,不太方便。” 陈默也将手搭在剑柄之上,楚南平的威势太重,若是想对唐郁出手,他们必须要全力以赴。 “确实如此,你们若报真的姓名,我反倒不敢放你们进来。” “你们也不必紧张,我出身军旅,从来对江湖事不感兴趣,也不关心什么魔道天书。” “不过眼下名人堂受创,恶人谷要重建,都需要一个平稳的过渡时期。 你们却是不适合在此久留。” 这是对他们下了逐客令。 楚南平又笑着说道:“若是有朝一日,我建成了新的恶人谷,欢迎你们再来做客。” 唐郁笑了笑。 其实就算楚南平不提,他也要准备离开。 他已经完成恶人谷要办的事情, 人也杀了不少。 而且他在恶人谷的消息,估计一两日之内就会流传出去。 他也确实该离开了。 “没问题,明天我们就走。” 名人堂众人忙忙碌碌一晚上,收拾大战后的收尾,唐郁和陈默就回屋子里补觉。 第二天中午,楚南平做东。 为唐郁和陈默准备一桌丰盛的践行宴。 楚南平举起酒碗: “两位兄弟为我名人堂出力最多,本该以礼相待,一尽地主之谊。 只是两位身上因果太大,我现在这名人堂还接不下,我在此以酒赔罪!” 楚南平一碗饮尽。 唐郁和陈默赶紧陪了一碗。 人情世故,唐郁懂。 陈默虽然不懂,但他都是跟着唐郁学。 这也是剑圣让他出门历练的原因,少一些狠戾,增加一些人味儿!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 唐郁和陈默喝的不多,都是楚南平在一碗接着一碗牛饮,他的劝酒也很直接。 “这一碗,我干了你们不用… “这一碗,我替你们干了… “这一碗…”,流程都不走,直接咕咚咕咚… 唐郁感慨,他不是真诚致歉,他只是真的爱喝酒。 走的时候,楚南平红着脸,还有三五个平日里熟识的朋友一起来送他们。 唐郁已经换回一身黑衣劲装的打扮,斩马刀被留着名人堂,重新配上黑刀。 陈默则是只是换回自己的脸,但是行头仍然是一袭白衣,可能习惯了白面书生的扮相。 楚南平微眯着眼,望着两人英武不凡的身影,哈哈大笑称赞道: “英姿勃发,少年人就该当如此!” 唐郁拱手: “祝楚堂主功成!” 楚南平摆摆手,两人牵马出谷,再次踏入江湖。 第279章 错过 十万大山,茫茫无际。 好在唐郁和陈默都记性不错,牵着马一边走一边认路,再加上两人互相印证。 虽然缓慢, 但总算是找到一条看似正确的道路。 到了先天境界,毒虫猛兽不足为惧。 甚至唐郁和陈默的晚餐就是一头不长眼的野猪,给唐郁一刀劈成两半。 唐郁一半,陈默一半。 两人白天行路,晚上休息。 曾经有一位名人说过,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唐郁现在深有体会,深山老林里的,高大的树木与低矮的灌木,交错丛生。 想要行路,必须刀劈斧凿,开辟一条。 好在两人是高手,一刀一剑挥出,灌丛古木全都被拦腰斩断。 马匹倒是能勉强通行。 两人越走,越难行,所过之处也愈发荒芜。 来的时候,虽然也艰险, 但是貌似没有这么难,唐郁和陈默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了一个想法。 “我们好像迷路了。” 唐郁环顾周围,只见丛林之中,到处都是树木,每一眼望去,都被无尽的翠绿遮盖。 陌生而又熟悉。 “嗯。” 陈默肯定地的点了点头。 唐郁抬眼望了望太阳,无奈说道: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一路向东了,希望尽快走到大路上。” 唐郁和陈默在十万大山里兜兜转转,遇岭跨岭,遇水淌水,一连过了三日。 终于在一个傍晚,从一处茂密的密林钻出两道身影,身后还牵着两匹马。 唐郁和陈默终于走出了十万大山! 哪怕陈默这样冷淡的人,此刻脸庞也挂上一丝微笑,那是发自内心的真心笑容。 无他,实在是丛林越野太过枯燥,又太辛苦,出了十万大山,就看见曙光了。 … 两人跃马扬蹄,打算先回岭南城休整,然后再北上。 唐郁要去神锻薛家,陈默依然是跟着唐郁,两人相处还不错,约定继续有效。 此刻,一道黑影隐在十万大山的入口,此人黑衣劲装,一身气质凌厉如寒冰。 瞧着面容,正是被楚南平迫退的韩冰,他当日被楚南平击败后,寻了个地方疗伤。 然后便在客栈听说,唐郁现身恶人谷,而且还亲手杀了毒阎罗宋诩。 韩冰顿时怒从心头起,没想到传说中的天书拥有者竟然会来恶人谷。 还亲手杀了自己的旧识老友。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打不过楚南平,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先天? 韩冰疗伤之后,边来到十万大山入口蹲守,进出恶人谷只有这一条山路。 这也是挑夫,猎人,引路人, 一脚一脚踩出来的道路。 韩冰一连在大山入口等了三个日夜,但就是不见唐郁和陈默出现。 按理说来,对方早就应该出山了。 但是偏偏除了正常的引路人和猎户之外,没有见到任何特别的踪影。 难道说,他们还在山中? 此时,从山中另一处荒地硬生生辟出来的唐郁两人,已经踏上了回转岭南城的官道。 他们稍微乔装一番混入城里。 找一家上好的客栈,沐浴换洗休整,准备上路的干粮等必备的物什。 在岭南城休息了一天, 唐郁和陈默再次上路。 之所以急匆匆地出发,唐郁还是出于谨慎的考虑,并且接到唐门谍子的消息。 从恶人谷暴露行迹已经过了五六天,附近的宗师正在往恶人谷赶去。 他们声东击西,正好赶紧转移,能够避开闻讯而来的宗师。 两人乔装,一路北上。 一直走出了上百里,他们才换回原本的装扮,打游击,就是要时隐时现。 这样才能保证安全的同时,消灭魔门的有生力量,唐郁对陈默如是说。 唐郁的语气虽然听着像是信口胡邹,但是陈默细细琢磨一番,确实有其道理所在。 便也就继续跟着唐郁, 反正魔门会自己找上门来。 … 江湖消息的传播,总是比想象中快很多。 恶人谷内斗; 唐郁和陈默大闹恶人谷; 屠戮数十名恶人与魔道邪修; 毒阎罗身死等等… 一系列消息口口相传,不胫而走,传遍大街小巷。 江湖人这才恍然发觉,那个身怀魔道天书的杀胚唐郁,不知不觉间… 竟已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恶人谷那等传说中的凶地,他像回家一样… 毒阎罗这等积年的老毒物,也死在他手上… 说书人甚至盛传, 唐郁已经是宗师之下,第一人! 细细算来,魔道魔门之中,已经有数位先天以上的高手,死在他和陈默的手上。 然而唐郁又极其狡猾,擅长声东击西,多次利用易容将追击的高手耍得团团转。 江湖之中,因为高额悬赏和魔道天书对唐郁趋之若鹜,如火如荼的态势逐渐降温。 大多数人已经认识到了, 自己有命去,没命回。 然而,江湖往往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 蜀中唐门。 矗立于云海之上钢铁山城,一只鹰隼扑腾着翅膀,疾速向山城之中飞去。 然后落向一座僻静的小院,一名身形高大的青衫老者伸出手臂,让其落在上面。 他从鹰隼的脚上取下一张字条,然后一挥臂将鹰隼放飞出去。 老者打开字条,眼神微微一凝。 然后快步走进厅堂之中。 昏暗的堂内,唐老太太端坐在正中央,银白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然后用木簪扎起。 她的眼神微微闭阖,仅仅留着一条缝,却将堂下的几位唐门掌事尽数纳入视野。 唐太岳穿过数道人影,走到近前,将刚刚取下的字条递上前去。 “老太太,外面传来消息。” “阿郁他大闹恶人谷,斩杀毒阎罗宋诩。” 唐老太太抬手接过字条,单手打开,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而后轻声一笑: “这个小唐郁,倒是个闹腾的主儿。” “算上先前在金陵杀掉的花贼之徒, 这算是完成第二件事了。” 老太太扫了一眼静立在堂下的六人,唐青容脸上隐隐带着笑意,其他几人倒是面色平静: “你们几个,可有异议?” 堂下众人齐声道: “无异议。” 唐太明此刻亦是没有多言,唐郁完成了承诺,他自然也会信守诺言。 “那就还剩最后一件。” 唐青卓向唐老太太拱手道:“是,已经收到消息,薛家神兵锻成,就在三个月后。” “三个月…” 唐老太太用指节轻轻叩击着檀木椅子,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响声。 “太余,青仁,继续关注正魔两道的消息,尤其是那些顶尖宗师的动向。” 唐青仁和唐太余躬身领命。 “还有那些隐世不出的老家伙。” 唐青仁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老太太指的是,那些天人合一之境的高手。 他神色微微动容,老太太算是已经提前认可唐郁了,他郑重应道: “是。” 老太太微微点头: “若是行事,要隐蔽一些。” “他毕竟还未归宗,免得落人口舌。” 第280章 魔与佛 江湖往往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 一名黑衣黑袍,形容冷峻的中年人踏入客栈,缓缓扫视一圈。 他的周身仿佛有寒冰冻结,气势磅礴,令人不敢直视。 原本沸反盈天的客栈,在他的目光下,竟然变得鸦雀无声。 “小二,有没有看到一名腰佩黑刀的黑衣少年,一个手持利剑的白衣书生。” 一粒碎银直接抛向站立在一旁,惴惴不安的青衣小厮。 小二一把将银子捧在怀里,嘿,讲究人! 他正准备开口… “阿弥陀佛,这位小兄弟。 这也是我们要找的人,烦请一并帮忙看看…” 突然横斜里飘进来一句话, 声音雄浑,中气十足, 循声望去,却见到几个锃亮的光头。 一共是八个和尚,手持戒棍。 刚刚开口问话的,是领头的武僧。 浓眉大眼,身强体壮,带着一串巨大佛珠。 他的长相与仁慈不沾边, 倒好似一尊忿世明王,不动如山。 先进来黑衣男子微微瞥了一眼旁边的武僧,不动声色,耳边传来旁人的窃窃私语。 “看到没有… 那是天台宗的空澄大师… 我之前去拜佛烧香见过一次…” 另外有人说: “天台宗确实就在东南,但空澄大师带这么多武僧下山,难道他们也觊觎魔道天书?” “他们可是九江一带传承日久的佛宗圣地,得道高僧也会心生贪念吗?” “…” “嘿嘿,就算如此,他们怎么可能直说,他们打的可是除魔卫道,以安九州的名号…” 哼! 一声冷哼打断了客栈里江湖客的议论,尤其是那些以恶意揣测佛宗目的之人。 其人更是闷哼一声,嘴角渗出鲜血,仅仅一道冷哼断喝,就将在场的江湖客震出了内伤。 黑衣中年男子哂笑: “大和尚真够小气的, 自己做得,别人说不得吗?” 空澄浑圆的双眼一瞪! 霸道的气势横压向中年男子: “我佛慈悲,吾为普渡而来,安容非议?!” 一声冷笑。 寒意凛然而至,犹如北国的风雪,将空澄的恢宏气象阻挡。 两人的意念隔空交锋。 整个客栈的桌椅板凳,碗筷茶碟,全都咔咔地极速震颤着,发出一阵叮铃咣啷的脆响。 旁边看戏的江湖客见状,赶紧拎起随身的包裹,慌慌张张地一哄而散。 看个热闹,他们可不想把命搭在里面。 整个客栈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黑衣中年人和天台宗的武僧对峙。 小二抱着头,蜷在一旁瑟瑟发抖: “大侠,高僧!” “两位千万别动手,要是客栈砸了,我可怎么向掌柜的交代呀!” “你们说的人, 我昨天还见过,我真的见过…” 黑衣中年和空澄不约而同竖起耳朵,催促道:“哪里见过,快说…” 小二正准备好好回忆一下昨日在门口看到的情形,忽然神情呆滞,伸出手指着对面。 客栈的对面,是一家清风茶楼。 提供早饭,点心,茶水。 还有茶博士插科打诨,讲一些江湖趣事。 此刻一名黑衣少年和白衣书生正从茶楼里走出来,脸上挂着舒坦悠闲的表情。 黑衣少年,腰佩黑刀; 白衣书生,手持利剑。 这不就是昨日见到的两个少年吗? 小二哆哆嗦嗦: “那个…那个…” “对面街边的两个少年, 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黑衣中年和空澄几乎同时望向客栈外面。 近水楼台先得月。 唐郁终于还是让宗师给堵到了! … 唐郁和陈默吃过早饭,走到街上。 几乎瞬间感到两股如渊似海的气势扑面而来… 一者浩荡镇世,仿佛有梵音阵阵; 一者寒意森森,好似那九天玄冰。 两人的神情顷刻间变得严肃,刀意、剑意应激而起,将磅礴的气势对冲消弭。 凝神望去。 好家伙!那黑衣中年人,不正是恶人谷里与楚南平放对的魔道散人,韩冰吗? 另外的一群和尚,为首的一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竟然也是个武道宗师。 两方人气势汹汹地从客栈走出。 唐郁心中迅速盘算着,是战?是逃? 若说是逃。 唐郁有把握自己逃,但若是兼顾陈默,那恐怕就成功率不高了。 不过陈默是剑圣传人,江湖待遇和地位与自己不同,应该不会太受为难。 若是要战。 对面有两名武道宗师,还有几个实力不弱的武僧。 即便是唐郁与陈默联手,配合无间,恐怕也没有半点机会。 宗师和先天的差距, 依然是清晰可见,不是能够随便逾越的。 唐郁仔细瞧了瞧两方的人站位,以及针锋相对的气场。 心中微微一动,嘴上打着招呼: “吆,这不是魔道宿老,韩冰前辈吗?” “你竟然从恶人谷追到这里。” “另外这边的几位大师又是哪一宗派,怎会和魔道宗师搅和在一起?” 韩冰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唐郁和陈默,几乎令两人的灵魂冻结: “你们从哪里出的山?!” “我在十万大山的山口蹲了七天,一直没见到你们出来。” 他还是很在意。 毕竟在荒芜的十万大山的苦守七天, 那种吃苦的滋味, 在他成为宗师之后已经很久没尝过了。 唐郁一拍脑袋,抱歉地说道: “我们迷路了,不得已开山劈树, 从另一边走出来的… 您,受累了?” 礼貌的唐郁下意识道歉,毕竟让人满怀希望地等了那么久的时间。 韩冰目瞪口呆。 他以为是唐郁和陈默料敌先机,又或是恶人谷还有不知名的密道。 却从未想过,竟然是如此朴素的理由… … 空澄则是诧异地望向旁边的黑衣男子,心中怒火燃起。 原本他就和黑衣男子不对付,没想到对方竟是魔道高手。 “你就是传说中的魔道宗师韩冰?” “好,很好,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将你和唐郁一起拿回宗里,阿弥陀佛…” 唐郁举手打断: “这位大师,你除魔卫道,我举双手赞成,但是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拿我做什么?” 空澄听罢气极反笑,原本粗厚的声音变得更加恐怖,好似打雷一样: “你一路行来,杀戮随身,屠戮千万,你早已化身为杀戮之魔,却不自知,实在可悲可叹。 吾等是天台宗的僧人,奉方丈之命,将你擒拿回山,以佛法度化你的杀业罪孽!” 第281章 明王降世 唐郁咧嘴一笑,也不争辩。 摊开双手,一副认栽的模样。 “你们两位宗师在此,我自然只好束手就擒。” “不过。” “他要擒我…”唐郁指了指韩冰。 “你们也要擒我…”唐郁又指了指空澄和他身后的和尚。 “我人只有一个, 到底要跟谁回去?” 韩冰和空澄相互对视,目光一瞬间交锋,强烈的气势,瞬间引得狂风大作! “又或者,你们要先联手拿下我?” “魔道高手和佛门正宗的联手,想一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呵…” 唐郁加大力度,絮絮叨叨地说着。 “你闭嘴!” “休要胡言,吾等名门正宗,怎会和魔道邪修联手,不仅不联手,我还要将他缉拿回山!” 空澄大吼,好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癫人。 唐郁当然知道不可能,倘若今日来的是两方正道势力,又或是两位魔道宿老。 或许有可能,联手擒拿唐郁。 但是魔道和佛宗联手,就是绝对不可能。 这事件的性质,好比当初唐青羽和魔尊结拜,绝对比他身为唐青羽之后,疑似身怀魔道天书的事情严重的多。 也必然会引得正道大宗齐齐发声,甚至天人大宗师现身也并非不可能。 有了唐门的前车之鉴,天台宗又怎么可能顾此失彼,更勿论天台宗的实力尚且不及唐门? 唐郁只不过是在激化天台宗与韩冰的矛盾罢了,想要拿下唐郁,必须先搞定对方。 这是唐郁的机会, 也是两方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不过空澄的表现,倒是让他极为诧异。 怒火中烧面目狰狞,大吼大叫完全失去风度,没有半点得道高僧的模样。 陈默低声道: “天台宗的功法特殊,修炼某种“观”法,以一尊佛陀进行观想,配合佛门秘传的心法。 能获得佛陀大神通,佛家有如来慈悲,亦有明王忿怒,荡涤邪魔。 这空澄大师观想的,正是一尊佛宗明王之像,故其行为举止越与明王相近, 则修为越深。 唐郁恍然大悟,角色扮演! 他懂。 … 众人之所在,是九江一带的集镇。 由于朝廷的威势日重,韩冰和空澄两方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便只是对峙。 不过这对峙也维持不了多久。 要么等唐郁离开集镇,到了荒郊野外,要么等到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 两方必然有人会出手。 糟糕的是,韩冰和空澄都知道唐郁的易容术出神入化,故而时刻以神念牢牢锁定唐郁。 让他几乎找不出时机乔装变换。 唐郁:“我们总不能一直杵在大街上吧, 我有一个提议。” 空澄和韩冰齐齐望了过来。 “这里离东门最近,我们从东门出镇子,到近郊找一片空地,你们先分出个胜负。” “我跟赢的那一方走。” 空澄两眼一瞪,毫不犹豫粗声应道: “就按你说的办!” 韩冰面色阴沉,和尚人多势众,唐郁也没憋好屁,但就让他这么放弃。 实在是不甘心。 “走!”韩冰冷哼一声。 唐郁嘿嘿一笑,朝着陈默使了个眼色,一马当先朝着东边走去。 空澄和尚领着七个孔武有力的武僧,紧紧跟在唐郁身后。 韩冰走在唐郁的另一侧,远远吊在和尚后面,但是其神念也时刻锁定唐郁。 陈默则跟在最后,两边的宗师都对他不感兴趣,一个剑圣传人,谁没事儿去招惹。 唐郁面上挂着微笑,他能感受到空澄的目光炯炯有神,好似一双佛眼,能够勘破虚妄。 一旦妄动,便会遭到雷霆打击。 唐郁的轻功,能快过宗师的神念吗? 他不得而知,只是觉得有机会,但现在却不是试的时候。 眼下的矛盾焦点,可是集中在魔佛之间。 一众人脚程不慢,很快来到郊外。 远离官道的一片丛林空地。 “就这里吧,如何?” 唐郁笑眯眯地,给两位宗师推荐。 空澄又是毫不犹豫叫好。 他手持一柄降魔杵,干净利落地指向韩冰: “来吧,一决胜负。” 唐郁乐呵呵地提醒: “加油两位,谁要是赢了, 就有机会从我这里获得魔道天书噢…” 空澄大骂道: “放屁!” “我是为了普渡众生!” 唐郁笑了笑,朝着空澄竖起大拇指。 两人说话之间,空气之中的气温骤然下降,明明是盛夏,好像突然转到数九寒冬。 空气中的湿度也明显上升,唐郁注意到地面逐渐爬上细小的冰凌,然后凝结蔓延。 在众人发觉之前,韩冰已经悄无声息地布下一座冰寒牢狱。 一捧玄冰猛然拔地而起,将来不及反应的空澄直接困在硕大的冰块之中。 冰块巨大厚实,只能看到一个模糊人影。 唐郁讶然: “不会如此简单吧?” 而韩冰虽然身形不动,但是半空之中,已然密密麻麻布满的玄冰利刃。 每一柄利刃,都有锋锐之意,韩冰的武道意志完全融入天地元气的伟力之中。 唐郁这次离得近。 他清晰感受到那漫天冰刃带来的压迫感,他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感到一种刀锋般的凌厉。 唐郁神色凝重。 原来,不是韩冰太弱,而是楚南平太强! 韩冰随手一挥,漫天冰刃向着冻成冰块的空澄劲射而去。 千钧一发。 而负责看顾唐郁的七个武僧却是眉头都不皱,而是不约而同的捂上了耳朵。 唐郁心中一凛,赶紧有样学样,堵上耳朵。 下一秒, “唵!” 一个音节仿佛在天地间骤然震响,有仿佛在人的心头响起,引得灵魂震荡。 佛家六字真言! 唐郁明显感觉到天地元气如海浪般汇聚,以空澄为中心,形成一个无形的漩涡。 哗! 空澄周身的冰块轰然炸裂,空澄怒目圆睁,浑身血脉偾张,肌肉如岩石般分明。 “嘛!” 降魔杵骤然横摆,降魔真念裹挟庞大的天地元气,形成一股汹涌气浪。 气浪呼啸而来, 与连绵不绝的冰刃轰然对撞,消弭。 “呢!” 空澄猛然踏地,唐郁顿觉地面一震,方圆百米的地面轰然龟裂。 空澄砰的一声,骤然冲向跃至半空的韩冰。 韩冰眼中寒芒一闪。 一座巨大冰山,轰然矗立而起! 横亘在两人之间。 空澄怒火冲天,他的身后隐隐出现一尊明王虚像,那是武道意志沟通天地元气的显化。 降魔杵挥出,威不可挡! 轰! 第282章 拦截 即便已经见过几次宗师之间战斗,唐郁还是不得不赞叹,这场面着实惊人。 空澄念诵着六字真言,借助佛音,能在顷刻间调动天地元气,迸发出无上力量。 韩冰则是将一手玄冰,玩得出神入化,巨大的冰凌在空中随时显现,令人防不胜防。 天地元气犹如万顷波涛,在整个林间汹涌澎湃,两人气劲对撞,余波所过之处, 林木摧折,一片狼藉。 从场面上看,两人势均力敌。 但是天台宗这一边还有七名武僧掠阵,而韩冰这一边就只他孤家寡人一个。 韩冰渐渐已经意识到此次事不可为,他没想到天台宗的和尚如此厉害。 即便他拿下了空澄,还有七个武僧,解决了七个武僧,最后还要面对一个唐郁。 在恶人谷的时候,他可是初步一窥唐郁的手段,不是一般的先天高手。 若是不认真对待,绝对会吃亏。 如此看下来… 他是真的没有一点机会。 不过,韩冰对于魔道天书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执念。 他的武道之路已经明确方向,且还有上升空间,不至于像那些进无可进,在原地徘徊多年的武者一样,迫切寻求他法。 他之所以追踪唐郁,最开始是因为恰好身在恶人谷,距离很近,可以随手帮毒阎罗报仇,还能一窥天书之妙,这是顺手的事情。 后来则是为了一泄在十万大山里,瑀瑀徘徊七日的不甘与愤怒。 不过如今既然事不可为,他也不强求。 知进能退,是他这么多年来保命的诀窍,也是作为江湖孤客,魔道散修的必修课。 面对强横的楚南平,他选择远遁,如今面对僵持的局面,他也作出同样的选择。 韩冰这边心生退意,挥手间,数座冰峰袭向空澄,开始寻觅脱战的良机。 气机牵引的变化,令空澄瞬息洞彻对方的念头,唐郁神思敏感,也感受到场中的变化。 韩冰已经开始以守待攻,这是要退走的征兆。 唐郁眼神微微一亮,他起初是想趁着空澄和韩冰对决的时候趁机脱离。 但现在,他的心思却有了细微的变化。 半空之中,巨大的明王虚影与数座冰峰猛然对撞在一起,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气浪余波。 空澄和韩冰各自被震退一段距离,这正是脱战的机会! 韩冰心念一起,数道巨大的冰锥瞬息成型,然后呼啸着向空澄砸去。 不为伤人,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蛮和尚,我们下次再战!” 韩冰遥遥留下一句话,然后一个潇洒转向,向着远处遁走。 忽然, 刀鸣声,骤然在耳畔响起。 一道涟漪在韩冰身边荡起,唐郁身形瞬间而现,一道黑亮如夜的刀光横斩。 点点星光,在韩冰寒意森森的眼眸里绽放,映照出他的惊讶。 唐郁想的是, 趁此机会,将一位魔道宗师留下! 然而, 宗师真的那么好杀吗? 哗! 一块冰墙凭空出现刀锋之前,唐郁的刀还是没有快过宗师的心念。 刀光锋锐,冰墙被搅得粉碎。 但为韩冰争取了一瞬,一瞬之间对于宗师来说,可以做很多事情。 只见他屈指轻弹,黑刀发出一声嗡鸣,一抹寒意瞬间沿着刀身而上,眨眼凝成玄冰。 唐郁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又于数丈外显现,刚好躲开凭空凝聚而成的一块冰凌。 黑刀随意一挥,上面凝结玄冰,被轰然震碎,下一秒,他又被铺天盖地的冰刃所笼罩。 唐郁本是偷袭的一方,然而数招过后,形势又被韩冰拉回,甚至让他变得有些被动。 这就是宗师! 黑刀一挥,星芒刀气锋锐无比,将漫天冰刃化成茫茫飘雪,但韩冰又飘飞数丈之远。 他无心恋战,唐郁的偷袭虽然让他始料未及,但是还在掌控范围之内。 天台宗的武僧没料到唐郁突然窜出去,对着韩冰出刀,此刻也在疾速赶来。 不过他们分得了轻重,暂时放下对唐郁的看顾,向着韩冰围拢而来。 场上的局势在韩冰脑中清晰显现,他有把握能够在空澄围堵之前脱离! 只是冥冥中,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是什么? 韩冰身形疾速掠过丛林,除了唐郁在疾速靠近,其余众人都被他抛在身后。 即便唐郁追得上自己,天台宗的和尚也不行,若是唐郁仍然穷追不放。 正好可以将其拿下。 韩冰心中正寻思着,一道耀眼刺目的亮光突然映入眼帘。 那是夺目而凌厉的剑气! 自丛林深处而起,瞬息而至,所过之处,草木皆成齑粉,将韩冰的退路全都封死。 是陈默! 韩冰心中大惊, 他忽视了消失不见的陈默! 天地元气倏尔凝聚,化为数道锋锐的冰剑,随着韩冰剑指的方向,撞向袭来的剑气。 只是他的身形不免停顿片刻。 就这么一顿的功夫,空澄已经再度追赶上来,与唐郁、陈默围堵住韩冰的退路。 后面哗啦啦的声响,七名武僧更是手持戒棍,以韩冰为中心,摆出一个棍阵。 韩冰的脸色更加阴沉:“这些和尚要拿你回宗,你却还要与他们联手对付我?” 唐郁一脸“正气”凛然驳斥道: “降魔卫道,匹夫有责。” “我出手降魔,为的是天下人,即便天台宗的大师依旧误会我,我也无怨无悔。” “阿弥陀佛,唐施主心怀正道, 和尚佩服,先前多有冲撞,还请施主谅解!” 空澄一脸怒目凶相,声音如雷,若是不仔细分辨,还以为他在呵斥骂人。 “只是杀戮有伤天和,待吾等擒下韩冰,还得请唐施主与我回宗,我会请方丈为你化解杀念!” 空澄口中佛音绽放, 降魔杵凝聚无上威势,再度向着韩冰砸去。 与此同时,唐郁和陈默几乎同时动手。 黑亮刀气卷起漫天星河, 璀璨剑光犹如贯日长虹, 佛光,刀光,剑光从四面八方向着韩冰笼罩,封锁上下四维任何逃遁的空间。 只能硬碰硬! 韩冰一咬牙,双目透出一丝白芒,化为丝丝缕缕的逼人寒气。 陡然间,四周巨大的冰山从韩冰四面矗起,将他牢牢的保护在中央。 轰隆! 第283章 功亏一篑 空澄一杵砸在冰山之上,发出轰然巨响,继而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传来。 两座冰山在一阵轰隆声里,轰然破碎坍塌。 另外的两座冰山,几乎在同时,被唐郁和陈默的刀光剑芒,各自拦腰斩成数段。 显露出其中的韩冰,嘴角渗血。 一个是不弱于自己的宗师明王, 两个先天以上的当世天骄。 硬扛这样的合击,受伤是难免的! 韩冰虽然口吐鲜血,但他的心思却愈发急转,一定有机会,能寻得一线生机! 轰! 韩冰再次硬抗空澄一杵! 整个人被强大力道从半空直接轰到地上。 陈默剑光紧随而至,数道凌厉剑气将勉强撑起的冰墙轰得粉碎! 陈默身后一阵涟漪荡漾。 唐郁瞬间从中跃出,气血滚滚,周身萦绕北冥气旋,一道璀璨刀光凝成一线。 一刀斩向韩冰的脖子! 成了?! 空澄焦急地大喊道: “唐施主,刀下留人!” 天台宗的本意可是擒拿韩冰,而不是直接杀了他,杀戒可不是窗户纸,想破就能破的。 空澄这么一顿,三人连成的浑圆如一的气机锁定顿时有了破绽。 合围的包围圈,也露出一个缺口。 唐郁心中大惊: “合围有缺!” 韩冰微微一笑,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呵! 只见他一改先前的颓色,冰冷彻骨的气势瞬间从韩冰身上爆发。 一柄凝聚到极致的冰剑,刹那从虚空显现,悬浮在半空。 “咄!” 冰剑犹如飞剑一般,向着唐郁的刀光一线疾速劲射而去。 一瞬间,天地安静下来。 仿佛声音,都被人为从自然之中剥夺。 很快。 轰!剧烈的爆鸣瞬间响起。 前所未有的气劲冲击,从刀光与冰剑对轰的焦点迸发而出! 这是唐郁汇聚龙象之力和北冥真气的一刀, 也是韩冰全力凝聚天地元气的一击。 两相对撞,扭曲天地, 几乎泯灭一切生物。 然而对撞产生的反震力也将韩冰瞬间推出百丈开外,而空澄的愣神已经让他追赶不及。 “咳!”韩冰吐出一口鲜血。 “这小子还真扎手!” 韩冰借着反震力道,旋身疾速遁走,终于彻底逃出了众人的包围。 逃之夭夭! … 唐郁叹息一声,功亏一篑, 千算万算,算漏了空澄的心性。 这和尚虽然一副杀气腾腾的明王怒像,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传统和尚。 “他本不该逃掉的。” 唐郁无奈地说。 空澄身后的明王虚影逐渐消散,他的表情也逐渐平和下来。 空澄向着唐郁行了一礼: “多谢唐施主仗义出手,最后确是我失神了。” 他又看了看在旁边形同虚设的七名武僧,轻微一叹。 虽然其中有四名也是先天以上的高手。 但是与唐郁陈默相比,却是有云泥之别,宗师级的战斗,根本连插手都很难。 更不用说给韩冰造成麻烦。 若非自己最后心境不稳,三人刚才的一连串配合,唐郁还真有可能留下韩冰。 不过韩冰也是为了逃遁留有一手,不然真的逼到绝境,也不知还有什么其他底牌。 事已至此。 众人陷入了沉默。 陈默看看神色犯难的空澄,大致能猜到他的心路历程。 众人虽然没有擒住韩冰,但是唐郁用行动证明了他是行侠仗义,问心无愧。 而且空澄无礼在先,犯错在后,本就心有愧意,一时间倒是不好再提,要擒唐郁回宗的事情。 至于唐郁的想法,陈默看不透。 明明他可以凭借出神入化的轻功身法,趁此机会脱离天台宗的挟制。 但他却安之若素地站在原地,仿佛在等着空澄开口,他在等什么? 空澄开口道: “唐施主心怀侠义,在下佩服,只是杀戮过重有伤天和,本寺是真心想化解你的杀孽。 擒拿之话我今日说不出口,便诚意邀请你随我们去天台宗坐一坐。 若是应允,吾等必将以礼待之。” 唐郁挑了挑眉头; “若是我不跟你们走呢?” 空澄咬了咬牙: “那我这次就当作从没见过唐施主, 让你们离开… 不过,这也只此一次,往后若是遇到… 我还是得听从方丈的命令,将唐施主带回天台宗。” 唐郁微微颔首,空澄这群和尚,本性不坏,只不过认死理。 他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我便同你们走一趟。” 空澄哀声一叹,戛然而止: “你,你说…” “你,和我们回天台宗?” 空澄结巴了两句,迅速问道。 唐郁点点头。 不仅空澄没想到,陈默也没想到,天台宗的一众和尚更是讶然呼出声。 半晌。 “唐施主高义,与江湖传言相去甚远!” 唐郁爽朗一笑: “江湖谣言,本就半真半假,不足为信。” 唐郁跟着一众和尚上路了。 陈默站在原地,呆立了片刻,又紧赶着两步追了上来。 唐郁问道: “我都要去念佛了,你还不走?” 陈默摇了摇头。 “你这一路恐怕不会安宁,我跟着。” 陈默思考方式,就像他的剑一样,简单直接,直指要害。 唐郁耸了耸肩。 正如陈默的猜想,唐郁有自己的考虑。 其一是,他获得完全版的北冥神功之后,对于真气运用更加熟稔,隐隐有出神入化之感。 得益于此,北冥神功和金刚不坏神功,他有领悟到一丝融合的契机。 空澄的出现,让唐郁眼前一亮,与其自己闭门造车,当然是向前辈请教来的方便。 武道宗师对于真气的运用,本就达到出神入化,存乎一心的境界。 空澄的观想法门,要借助真气与天地的勾连,显化观想佛陀,对真气运用的要求更高。 既恢宏,又精微。 非常值得借鉴。 其二是,与空澄合力围堵韩冰,虽然最后没成,但是过程绝对是碾压之势。 这也让唐郁引蛇出洞的想法。 此刻外界传言,他被天台宗擒拿归宗。 若是有其他的魔道宗师再找上门来,他就能如法炮制,与空澄合力将对方留下。 而且有了上次的经验,唐郁相信空澄应该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唐郁心中有一丝热切,想要搞搞清楚,宗师境能有多少因果点。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空澄本性不坏的基础上,即便是真的上了天台宗,那也没什么。 他又不是没进过寺庙,没祛过魔… 他根本没病嘛… 第284章 同行 当然非必要,唐郁还是不想上佛宗的,不管是老和尚的念叨,亦或是别有用心的算计。 都是令人头疼的事情。 空澄现在对他放松警惕,既不以神念监视,又不封禁真气,主打的就是一个尊重。 唐郁若是想要提刀跑路,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他心里已经做好打算,到时候如果真的没钓到鱼,那就在天台宗山脚跑路。 就当是雇了一群免费保镖,陪他游山玩水。 唐郁看着走在前面的一众光头,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他摩挲着下巴。 这天台宗还真是,味道纯正的正道宗门。 空澄别看着外貌凶神恶煞,但是相处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除了一些上纲上线的时候认死理,其他时候都憨憨的,身披黄色僧袍,像一只大金毛。 此刻,大金毛带着一众小弟,坐在一间装修豪华的酒楼的雅间。 和尚们的神情都有些局促,手脚好像怎么摆都不合适。 随身携带的降魔杵和戒棍轻轻靠在墙上,生怕给酒楼刮出花子。 和尚们出行在外,靠的是寺里给一些香火钱和化缘维持生计。 住的是下等柴房,吃的是粗粥野菜,从来不曾真正坐在这样的上等酒楼里吃上一顿。 唐郁已经大大咧咧坐下: “各位大师随意一些,我请客我请客。” 从唐门出来后,唐郁身上就揣了不少银子,都是唐青容给的。 听唐青容的吩咐,出行在外该花就花,他没委屈过自己。 不过,因为一路上都在杀人越货,钱囊倒也没有减少,而是保持一个平衡的收支。 甚至在金陵搞了一票悬赏后,手里的钱反而更多了。 他不得不将一部分银子换成银票,不然身上真的装不下了。 抛开武者的身份不谈,唐郁现在也是一个小富即安的富贵公子。 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他也更加无需节省,讲究的就是一个“千金散尽还复来。” 后来陈默同行之后,那也是跟着沾光,吃吃喝喝,都是唐郁花钱,突出一个义薄云天。 眼下陈默就已经坐在凳子上,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哧溜哧溜喝了起来。 已经跟唐郁是毫不客气了。 空澄一张粗犷刚猛的脸上浮现些许无措: “让唐施主请,这,这不太好吧。” 唐郁一挥手: “不必在意,这都是小钱。” “你们请我上天台宗,我还能委屈了你们?咱们这一路的衣食住行,都包在我身上。” 一众和尚面面相觑,这话听起来有点儿别扭,但是好像是个好事情! 空澄双掌合十,沉吟,还在犹豫。 “若是各位师傅觉得心有芥蒂,便当做化缘而来的,我这人心地善良,最是乐善好施。” 唐郁笑眯眯的补充。 “如此,就多谢唐施主慷慨之举。” 这边话头刚落,酒楼侍奉就上菜了,唐郁点了八九个素菜,放在和尚们的一侧。 又添了两三个肉菜给自己和陈默添一些油水,一人一大碗米饭。 和尚们看着眼前香气扑鼻的素斋,齐声念诵阿弥陀佛:“多谢唐施主。” “别客气。” “看看他,你们很快就会适应。” 唐郁指着已经大快朵颐,疯狂扫荡的陈默。 桌子上的菜,在迅速减少。 啪! 空澄低一声:“开饭!” 所有和尚立刻拿起筷子,加入了干饭的浪潮。 … 一顿午饭,雅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有筷子和汤匙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吃过饭后,和尚们都肚子滚圆,瘫在椅子上,一脸满足的抚着自己的肚子。 看唐郁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一饭之恩,无以为报! 唐郁嘴角微微挂起一抹弧度,你们的表情收一收,后面还有好多顿呢。 休息过后,众人上路了。 当唐郁和陈默牵着马走来之时,天台宗的和尚们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他们虽然不是修习苦行之道,但踏遍千山万水,靠的也都是一双腿,虽会马,但很少骑。 唐郁诧异: “师傅们难道是要走着去? 要不我再买几匹马吧。” 空澄看着唐郁财大气粗的模样,连连摇头: “阿弥陀佛, 唐施主万万不可, 走路亦是修行,这是宗门的规矩。 千山万水,行则将至。” 唐郁一拍手:“说得好!” 劈手夺过陈默手里的马缰: “我这就卖了两匹马,我俩也走路!” 陈默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瞥了一眼唐郁,你是不是有那大病? 空澄愕然: “这倒也不必,两位施主自是可以骑马。” “那不成! 我们是同仇敌忾的战友,自当同甘共苦!” 唐郁挥手断言,直接走到驿站将两匹马换了银子,将包裹背在身上。 空澄怔怔地看着唐郁做这一切,粗粝的心里泛起更多的好感。 他暗暗发誓,必定要护着唐郁回宗,也一定要帮他祛除的杀念! 一行人上路了。 正如唐郁承诺的,一路上的吃食都是他出钱安排,妥妥贴贴。 他与和尚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一路上说说笑笑,比起和陈默单独赶路时热闹许多。 不过他没忘了自己的目的,一路上就走在空澄旁边,时不时向他请教真气运用的技巧。 空澄性子粗犷,且对唐郁的观感在一顿顿饭的投喂下直线上升。 只要不是涉及天台宗传承秘术,他都愿意倾囊相授。 抛开唐郁的身世和疑似身怀天书这些外在因素,他本就是一个天资聪慧的人。 唐郁身怀数位高手的武道经验,向空澄请教,往往能举一反三,与空澄相互讨论印证。 两人讨论到兴头上,唐郁一挥手出现璀璨金芒或是北冥气旋,为空澄演示。 空澄则向他展示明王虚影,重点讲解了真气与天地元气勾连的技巧。 最开始是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后来陈默不知不觉就走到他们两身后。 时而皱眉,时而沉思,同样是受益匪浅。 行行复行行。 原本骑马或许要不了多久,但是走路的话,就要花几倍的时间。 但是唐郁不着急。 在茶肆听到的消息,距离薛家战匣神兵铸成,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他的时间非常充裕。 第285章 长青村 一条山间的小道上。 空澄、唐郁一行十人正在行路,山道崎岖,但是一行人都是修为不俗,自然如履平地。 唐郁一边走,单掌虚托着一团深蓝漩涡和一团金色光芒。 两者在唐郁掌间跃动,相互旋转,偶尔碰撞,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然后又弹开。 唐郁通过这种方法,加深对两种真气运行的理解,并尝试进一步解构。 解构之后,方能重组,进而融合、创新。 陈默则是单手握着剑柄,有一股气流萦绕长剑,缓缓流动,他也有新的领悟。 空澄看着两个心神沉入修炼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羡慕,都是天纵之才。 可惜,天台宗这一代没有天骄般的人物,若是有像唐郁这般的妖孽。 也不至于被禅院甩开这么远。 空澄一寻思。 难道说,方丈要请唐郁出家为僧? 虽说唐郁为唐青羽之后,也并未听说被唐门接纳归宗,但是他毕竟是唐门血脉。 蜀中的那帮疯子,最是看中血脉羁绊,也最是护短。 当初唐青羽的事情,要不是五位天人高手一起上门,唐门也不能乖乖就范。 如今天台宗想要让唐郁当和尚,不知道方丈有没有考虑过可能要承受唐门的怒火。 空澄用他那徒有虚表的脑壳想了一阵子,然后就果断放弃。 转而琢磨今天中午吃什么。 干粮? 水果? 唐施主他们两年轻人气血旺盛, 估计还要加点儿肉… 正犯愁。 前方隐隐约约出现在一座村子。 几个和尚眼睛一亮。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去村子里化缘,改善一下伙食。 至于怎么个化法,就要看唐郁了。 众人脚程齐齐加快。 整个村子建在山坡下,占地也不大,从山坡上一眼望去,估摸着就一百来户人家。 村头的田地里,还有许多农人在忙活,见到唐郁他们,还热情的打招呼。 走到村口,有几个村妇正坐在小马扎上,一边摘菜,一边闲聊着家长里短。 她们远远看到一众人走来,更是互相附耳,小声嘀咕起来。 空澄走上前去,高大的身形像一座铁塔,遮蔽太阳,形成一片硕大的阴影。 “几位施主,我们过路的和尚,途径此地,想找村长化一顿斋饭。” 空澄眉毛斜飞,嘴唇下撇,是一副天生凶相,再加上宗师似有若无的威慑。 几个村妇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气势,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唐郁适时站出来,他的气血内敛于诸身窍穴,真气收束于气海雪山,不显露于外。 看着就是一个开朗阳光的普通少年,是那种大妈大婶一看就喜欢的类型。 “几位婶子别怕,这位只是长得凶了一点,天台宗,你们听过吗?” “这几位都是天台宗的师傅。” 天台宗是九州东南一带有名的佛门大宗,在各地开设有天台寺,香火一直不错。 这处村子并不算偏僻,消息流通还算顺畅,理应是知道天台宗的。 果不其然,几个妇人缓过神来点点头: “这几位师傅,真的是天台宗的高僧?” “阿弥陀佛。” 几个和尚一齐双掌合十,念唱行礼。 空澄的脸上也挂起真挚的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只不过效果不是很理想。 似怒似笑的神情,反倒看起来更加可怖。 不过,几名妇人倒是逐渐适应了,唐郁甚至捕捉到几名妇人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那可太好了,村长最近正发愁,在找道士或者和尚,见到几位师傅一定高兴。” “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村长家就在靠近中间位子,他家门口有棵老槐树,很好认。” 众人跟着妇人的指引,往村中走去。 来到村子中央,果然看到一株高大的老槐。 这次唐郁上前去敲门。 等了一会儿。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 一名面色蜡黄的中年人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先是看到一个面容含笑的黑衣少年。 视线越过少年往身后看去,一道亮光闪了过来,一下子变得十分刺眼。 中年人微微眯起眼睛,定睛看去,八颗锃光瓦亮的光头在门前站了一排。 在正午的阳光下好像八盏明晃晃的大灯,让眼睛都睁不开了。 然而他语气却带上了一丝惊喜: “我是长青村的村长,几位是村民找来的师傅吗?” 唐郁笑着摇了摇头:“这几位是天台宗的师傅,我们只是恰好路过此地… 想化一顿斋饭。” “当然,饭我们不会白吃”,唐郁手中变戏法一般,变出一串铜钱,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大惊:“竟然是天台宗的高僧!” 他赶紧将唐郁递过来的手又推了回去: “使不得,使不得。” “不过是添几双碗筷而已,几位赶紧进来吧。” 天台宗的名头,果然好用。 唐郁几人被迎进了院子,然后带到了偏院,这里主要是仓库和一些空房间。 主要用来存放粮食,农具,还有一些村子里公用的耗材等等。 村长找了一块大木板,在偏院里用石头搭了一个简易的长桌。 然后又亲自和老伴下厨,做了一大锅炒饭,配上一大盆青菜玉米粥。 再给唐郁和陈默两人,单独炒了肉丁搭配炒饭一起吃,闻起来就香喷喷。 这可不是添几双碗筷的事儿,而是重新开灶生火,单独做了一顿吃食。 如此拳拳盛情,空澄他们这些化缘的和尚,自然向着村长佛号不断,十分感念。 唐郁和陈默已经是肚子饿了,没有管他们的相互客套,各自盛了一碗炒饭。 然后把肉丁分着倒进去,用筷子扒拉均匀,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 吃到噎住的时候,再喝上一口清淡的粥水,顺顺食。 一顿吃下来,虽然家常,但是十分舒畅,一众人都吃了十成饱。 吃过饭,村长带着一名老妇,一个青年和一个年轻妇人走进了偏院。 一个是他的老伴,另外两个青年是他的儿子和儿媳妇。 “各位师傅可还满意?” 众和尚连忙起身: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盛情款待。 种善因,得善果。 施主行善积德,将来必可登入极乐。” 村长一家人连忙拱手相谢。 然而一家人,面上却露出踌躇之色。 空澄心思粗犷,不明所以。 但唐郁早已经看出端倪,他一手撑着头,斜靠在桌板上,微笑着问道: “听村里人说村长在找道士和尚,可是家里遇到什么事情?” 村长心一横: “几位师傅只是途径,本不该叨扰,只是…” “…家中确实有事情,迫在眉睫…” 第286章 离魂症 空澄了然,双手合十: “施主请讲。” 村长顿了顿,叹息一声:“我那八岁的小孙子,三天前突然得了癔症,谁都不认识… 变得疯疯癫癫,甚至还拎着刀乱砍乱挥,要不是我叫了人来帮忙,真要见血了。” 那对夫妇和老妇人全都面色泛黄,满是忧愁之色,明显是连日来没有睡一个好觉。 空澄神色微微凝重。 “请施主带路,领我们去看一看。” 村长激动地连忙拱手道谢。 空澄微微点头,转身对其他和尚嘱咐: “你们暂且在这里休息,我去瞧一瞧。” 村长家里虽然不小,但是他们人数也不少。 在这家里一齐行动,堪称是浩浩荡荡,故而没有必要都跟着去。 况且空澄都搞不定的话,其他和尚去了也没用。 不过唐郁和陈默不是天台宗的,不用听空澄的吩咐。 这种奇怪的事情,他们本能地就不会错过。 空澄和唐郁、陈默一起,跟着村长走出偏院,穿过门廊向后院走去。 一路上,空澄询问了更多细节。 村长姓赵,儿子叫赵何,孙子叫赵天,三日之前,赵何带着赵天去镇里赶集。 回来之后,当天夜里,赵天就发癫了。 村长请了大夫和邻村的神婆来瞧。 大夫看了之后,说身体结实,一点问题都没有,是精神上面出了问题。 神婆来跳了大神,但是没起作用,神婆说赵天的精神混乱,已经辨不出自己。 必须请那些深山里的和尚道士,才有希望将他从幻境里拉回来。 村长一边快速将这两三日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然后哗的一下推开后院的一间房门。 众人鱼贯而入。 屋子里光线有些昏暗。 陈设简陋,没有桌椅,没有柜架,只有一张夯土砌的炕,上面铺了褥子,可以睡人。 这倒不算奇特。 奇特的是,炕上有一道硕大的身影。 被麻绳捆绑的结结实实。 绳子又栓在土炕四个角钉的铁钉上面,令其动弹不得,只等在土炕上上下扑腾。 这人双眼紧闭着,嘴里还塞着一块抹布,说不了话,但是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村长指着那不断扭动的身影,无奈地说道: “几位师傅,这就是我那孙儿。” 唐郁望着那身长六尺有余的身影,他的手臂肌肉青筋暴起,体胖腰圆,相当于两个陈默宽。 “你说这是八岁?” 赵何插嘴说道:“我儿子从小就能吃,身体是长得快了一些。” 空澄倒是没有在意体型,他走近土炕边,看着还在扑腾,面色狰狞的赵天。 一手搭在对方的脉搏上。 咚咚,咚咚, 赵天的脉搏强健有力, 气血滚滚,犹如战鼓擂响。 确实是身体结实! 那就得看看精神。 “他是从早到晚都这样犯癫,还是有好转的时候?”空澄再次询问道。 “困了累了也会睡觉歇息,平日里也有不折腾的时候,但是都是辨不出自己,认不出家人。” 赵何的妻子补充道,她照看赵天的时候最多,也目睹了他生病发癫的全过程。 此刻说着更是眼泪涟涟,心力交瘁。 空澄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话。 在唐郁和陈默的眼中,只见空澄念了一声佛号,双手缓缓合十。 一道金色的佛光,从空澄双手之间绽放,犹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天台宗修观法,在神念之上的运用亦是超过一般的武者,空澄以神念遁入赵天识海。 顿时被眼前的景象一惊。 识海是人认知的显化,也是人心深处潜意识的反照。 识海所呈现的景象虽然因人而异,但总归遵循一定的逻辑。 当初阿月的识海是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净慧禅师的识海是佛祖悟道的菩提树。 唐郁自己的识海则是心思单纯,澄澈透明的海天一线。 但是赵天的却不同,他的识海好像是在一张白色画布上,随意泼上了五颜六色的油漆。 各种混杂的颜色在洁白的画布上飞溅,形成一团团混乱无无序的斑驳色块。 没有丝毫逻辑,而且这些色块还在不断旋转,扭曲,拉长,以及不断变化颜色。 光怪陆离,眩晕迷幻。 空澄的神念如潮水般退散,继而缓缓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 五个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空澄身上,村长一家人更是眼含期待,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 ” 空澄缓缓开口: “施主的孙儿,患的是离魂症,外在表现就是精神混乱、行动无序。 但他其实是受到多种认知干扰,导致他沉沦在精神幻境里,分不清现实。” “有的治吗?” 唐郁替村长一家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面对数道期待的眼神,空澄凶巴巴的脸上泛起一丝为难: “想治离魂症,是个精细活儿。” “禅院擅长这个。” “但我只是听说却从没有实践过,我怕…” 赵何与泪眼婆娑的妻子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坚决,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求大师,救救我的孩子。” 村长和老妇也反应过来,一把扑倒在空澄的脚边,苦苦哀求起来。 唐郁和陈默互相看了看,都没有说话,这事儿还得空澄自己拿主意。 当然唐郁知道,以他的性子,也只有一个选择。 “几位施主快快起来,我一定尽力而为!我一定尽力而为!” 空澄毫不犹豫地应下了他们的请求。 唐郁和陈默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村长一家人扶起来,轻拍他们肩膀以示宽慰。 唐郁道:“若是空澄师傅有什么吩咐,我俩也可以帮忙。” 他替陈默做了决定,不过陈默不会反对就是了。 空澄念了佛号:“离魂即为神魂坠入心湖,坠入潜意识的层次。 想要祛除离魂症,就要将赵天施主的神魂从心湖之底捞出来,让他重回表意识。 但是现在赵天施主的识海混乱无序,我没有办法找到他心湖的位置。 所以首先要将他识海重整,使其重现逻辑,成为一个完整的识海世界。 我才能从中有迹可循地找到心湖所在。” 唐郁和陈默都能破开自己的识海,其中的原理也基本听懂了。 但具体怎么操作,还是需要专业的佛家秘技和佛宗高手。 村长一家听得浑浑噩噩,但是看着空澄侃侃而谈的样子,觉得他肯定有把握。 空澄:“他的识海混乱,我无法探查, 先取下他嘴上的抹布,让我们看一下,他正在经历怎样的幻境。” 赵何依言取下他儿子口里的抹布。 赵天眉头紧皱,没有了堵嘴的东西,他拼尽全力大声呐喊: “贼子哪里逃! 快出来,与我唐郁大战三百回合!” … 第287章 主角 唐郁:“!” 陈默:“?” 铮!陈默长剑出鞘。 唐郁则是一手握紧黑色的刀柄。 两人的眼神扫过村长一家,继而又警惕地望向四周。 空澄同样神色一变,身上的磅礴气势骤起,整个屋子里瞬间出现千钧重压。 村长一家人只觉仿佛泰山压顶一般,只一刹那的功夫,全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自称唐郁?!” 空澄的声音好似明王怒喝,犹如醒世箴言,振聋发聩,令人不得不开口。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村长一家人诚惶诚恐,他们不曾想慈悲为怀的大师,和蔼可亲的少年突然翻脸不认人。 “我儿子癫了之后, 每次都会自称是不同的人! 除了这个唐郁,还有别人! 苏浥尘,陆子陌,法真,陈默,这些名字他都是轮番着来的。” 赵何整个人被强大的压迫力压得直接匍匐在地上,他一手护着妻子,大声辩解着。 村长拼命扑倒空澄的腿边,一把抓住他的僧袍,急迫地解释道: “赵天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棍,酷爱传奇话本,更喜欢说书先生的江湖故事。 我一周带他去三次茶肆,每次待两个时辰,就是带他听说书人的江湖故事。 他定是将自己当成了那些江湖侠客!” 闻言。 空澄瞳孔微微一缩,望向唐郁和陈默,两人神色虽然微微放松,但依然警戒。 村长一家只觉得身上的压力随之一轻,但是仍然凝重地让人喘不上气来。 这时,赵天再次突然大喊! “…莲花山的贼寇, 你们今日逃不出我陈默的剑锋…” 同样歇斯底里,但是主角换成了陈默。 唐郁扭头望向了陈默,陈默无言,默默将拔出的剑归鞘。 看起来,村长一家所言非虚。 空澄雄浑的气势瞬间消散于无形,亲自将摔倒在地上的村长扶起来。 唐郁和陈默也赶忙将其他人扶起来。 空澄、唐郁和陈默都没有说话,而是在认真听着赵天的癔语。 赵何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愤不平,他让妻子和老妇先出去,自己和村长留下。 屋子里的五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个多时辰。 直到赵天彻底消停下来,发出轻微的鼾声,唐郁才轻声开口道: “除了唐郁,陈默,还出现了陆子陌,丁原,所述场景应该都源于说书人编篡的故事。” 陈默默默点头赞同。 空澄若有所思,他已经在思考解决方法了: “现在确认赵天的离魂症,应该是将自己代入了各种江湖侠客的经历,导致自己迷失。” “我们首要将他众多的幻想世界,打散重整为一个,这样我才能于其中找到心湖所在。” 空澄向着村长和赵何躬身致歉: “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赵天施主的病症,我会尽全力救治。” 唐郁摸出一块碎银,暗自递到赵何手上: “兄弟,对不住了,出门在外,难免谨慎。这个算作道歉的赔礼。” 赵何蜡黄而略显阴沉的脸色略微好转,将手上的银子摸进怀里,作揖行礼: “多谢几位师傅仗义, 我们一家人感激不尽!” 天色不早了,抹布被重新塞进了赵天的嘴里,然后所有人走出了屋子。 村长去厨房和老伴准备晚饭。 赵何去邻里相亲借被褥和其他物什,给唐郁、空澄他们准备住处。 “唐施主,回宗之行,可能要搁置一些时日了,等我治好赵天施主的病,我们再启程。” 唐郁摆摆手,他本来就不想上佛宗,正好乐得住下来,他便有更多的时间向空澄请教。 陈默是无所谓的, 反正唐郁去哪,他就去哪。 晚饭吃的是面条。 和尚们吃的是豆角蘑菇臊子,唐郁陈默和村长家里吃的土豆猪肉臊子。 面条筋道,臊子香溢,即便是唐郁这个对面条要求比较高人,也是赞不绝口。 吃过晚饭。 赵何安排唐郁他们的休息住处,偏院里收拾出三间卧房,供和尚们休息。 唐郁和陈默则被安排到后院,后院里除了赵天暂时被绑的地方,还有两间相邻的小室。 原本是杂物房,赵何趁着吃饭的时候请人来帮忙规整了一下,抬了两张板床。 再铺上软和的被褥和枕头,就整理出了两间卧房,正好给唐郁和陈默一人一间。 不得不说,赵何的动手能力很强,村长家的人缘也是真好。 借东西借人,毫不含糊,立刻就能安排。 唐郁等人就此在村长家住下,除了空澄受累以外,其他人都是白吃白喝,闲适异常。 … 空澄每天上午下午各在赵天的卧房里待一个时辰,为其治疗癔症。 唐郁和陈默则是为其护法。 空澄的方法是以自己神念构筑精神空间,将赵天的精神拉入空澄的精神空间。 如此一来,虽然赵天仍然沉溺在各种幻境中,但是空澄也能够影响到赵天幻境中的场景。 如何将赵天重重幻境重整归一? 空澄不知禅院会怎么做,他自己琢磨了一晚上,想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便是让赵天在幻境中的绝对认知被逆转,他所处的那重幻境自然会自行崩溃。 什么是绝对认知? 空澄简单地将其归纳为主角不死定律。 赵天所处的幻境之中,不管他扮演的是唐郁、陈默、法真还是其他当代天骄。 他扮演的角色就是在那个场景里的绝对主角,主角是不会死的。 如果主角死了,那重幻境的绝对认知就会被逆转,这就相当于世界的基本定律被破坏一样,世界将自动瓦解崩溃。 空澄第一次尝试,是在赵天扮演法真的时候,在空澄的干扰下… 天宁寺以一敌三,对抗魔门高手的“法真”,最终被魔门七杀的高手一剑洞穿心脏… 世界崩溃… 赵天的精神也相应收到一定的反震的伤害,不过在空澄精微的控制力下。 赵天的精神可以通过休养缓缓恢复,所以空澄的治疗也要根据赵天精神的承受能力缓步推进。 如此一连三日,空澄稳步治疗, 先后让“陈默”死于莲花山匪的乱刀之下; 丁原突破失败,被金陵采花盗一掌击毙; 陆子陌儒门切磋时,死于普通记名弟子。 … 一共七重幻境被毁,最终只剩最后一重幻境,就是以唐郁为主角的幻境。 第288章 幻境 在十二连环水寨的绝壁峡谷之中,空澄沿着渝江向上游探寻。 除了两岸青山,江水涛涛,更远的山脉之外则散发着一股朦胧白光,看不真切。 这里是赵天的识海显化。 诛杀乌牧川是唐郁江湖扬名的重要一战,极具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侠客之风。 也是赵天最喜爱的说书故事,空澄将诸多幻境剥离,只剩下这一重幻境场景。 他要在其中寻找心湖之所在。 识海景象的显化是基于人的所见所感,构建在一定的逻辑之上。 简单来说,心湖所在,必定与水相关,最有可能出现在渝江相关的场景。 而心湖藏在人心之最深处,心湖之下就是潜意识所在,所以要往人心深处探寻。 与之对应的便是渝江上游,人迹罕至之地。 空澄抱着一种笃定,沿着渝江两侧的山路,一直往上游而去,不疾不徐。 在精神世界,时间和空间都没有了意义。 空澄一路向上攀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踏上一片平坦的山坪。 眼前出现一汪平滑如镜,一望无际的湖泊,再望向更远处,全都被朦胧白光笼罩。 这已经是心之最深处,心湖。 空澄念了一句佛号,长舒一口气,经过三日连续不断的治疗,终于到了最后阶段。 他的精神虽然损耗不轻,但是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至少从结果来看,他的付出是值得的。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步,将赵天的神魂从心湖之中捞起,让其重新主导识海。 识海中,空澄周身泛起一阵盈盈佛光。 这是他以观想之法稳定心神,避免让自己沉溺在赵天的心湖之中。 然后扑通一声, 空澄纵身一跃,进入面前的湖水。 心湖由无数意识流组成,人心一动念,便会产生无数意识碎片。 这些意识碎片一闪而过,无端无由,不可追寻,继而全都在化为心湖的源水。 成为了潜意识的一部分。 空澄以佛光推开意识流构成的湖水,向着心湖之底游去。 忽然,空澄发现一道人影正跌坐在湖底一座青石之上,观其形貌,正是赵天。 找到了,空澄走上前去。 一伸手抓住赵天的胳膊,只要将他拉出心湖,就大功告成。 突然,一道道黑气从赵天神魂之上蔓延出来,然后攀上了空澄的手臂! 空澄眼中神光一闪,顿觉天旋地转… 现实之中,唐郁和陈默正坐在屋子里看着空澄,村长和赵何陪在一旁。 忽然,一阵奇异的香气从不知名的地方飘来,像是某种花香,但唐郁从未闻过。 他心头猛然警觉,一下子站起身来,望向陈默,准备出言提醒。 一股奇异的精神波动,从屋外传来,化为阵阵涟漪将所有人笼罩。 … 唐郁猛地从床上醒来,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这是宿醉后的感觉。 他连忙运转内力将宿醉之感驱散。 回忆了一下, 原来昨晚为了庆祝唐郁在天宁寺诛杀魔门高手,李广兴请客,在千金楼大吃一顿。 只要川北七狼一起吃饭,就没有不醉的。 揉了揉太阳穴,唐郁下意识嘀咕,之前好像没有这么难受,感觉很久没有这么喝了一样。 唐郁打开房门,此处正是他在川北住的小院,套在李广兴的大宅里。 他拔出黑刀缓缓舞动,开始一早的练刀,练完刀后他出了门,前往长春街道。 周明山的城防军校尉被撤职查办,金刀盟入主川北,将万马帮的地下势力全都收割。 川北城又恢复了平静。 洛姐和许贲便从炼锋堂回到城里,将包子铺重新开了起来。 唐郁来到洛姐的包子铺,照例喊了一声:“洛姐,两个包子,一碗白粥。” “来咯。”洛姐依旧明艳动人,动作利落,前后不过几息功夫就给唐郁上齐了。 唐郁坐在桌子上,就着白粥吃着包子,许贲突然坐在他的旁边: “兄弟,县衙来了新的老爷,听说是朝廷派了当今的探花来此走马上任。” “现在大伙儿都在往衙门去看热闹,你要去不?” “去!有热闹看,当然要去。”唐郁三两口吃完早饭,拎起黑刀和许贲一起小步快走。 到了衙门口,好多人熙熙攘攘围了一圈,唐郁和许贲爬上了屋墙坐在上面,向人群里面前瞧去。 里面有两驾硕大的马车,一道身穿儒服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他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那人看着三十岁出头,面貌沧桑而俊朗,唐郁嘿然一声,这不是陆云吗? 他就是新来的知州? 他上京赶考这么快就出结果了? 旁边的女孩明眸皓齿,古灵精怪,正是陆思清,陆思清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人山人海。 当看到远处坐在屋墙上的唐郁之时,陆思清更是两眼一亮,兴奋地向着唐郁挥舞小手。 唐郁笑着挥挥手回应。 “哟,认识?”许贲惊讶。 “是的,见过几面的交情。”唐郁淡淡笑着。 “那你在川北城属于是,黑白两道都有人,大可以横着走,百无禁忌了”,许贲感慨。 唐郁嘿嘿一笑: “别把我说得像个恶霸一样。” 唐郁回到住处。 王放先前受的腿伤好了,正在练双刀。 周铁山和李开被七杀高手造成的伤势,此刻也恢复得七七八八,每日要做恢复性训练。 苏北洗了水果,放到院子的石桌上,坐在秋千上一边荡秋千,一边吃葡萄。 穆良又去和安心盈练摊了,安风暂时不回药王谷,留在川北给穆良传授医术。 李广兴则又跑到酒楼、茶肆这些地方打探消息,只不过随着朝廷军队剿匪的开始。 清剿山匪的悬赏数量急剧下降,如此一来,川北七狼的生活开支来源就少了一大块。 当天晚上,李广兴将七个人召集到一起,集思广益: “捉刀人的赏钱不够花销,也太危险,看你们每天游手好闲的。 赶紧想办法找点儿事做,补贴家用!” 周铁山、李开举手:“开武馆!” 王放冷哼一声:“不如开学堂!” 穆良:“要不开药房,入股济春堂!” 唐郁:“我认识镖局的,要不去挂个镖师名?” 众人七嘴八舌,没讨论出个结果,月上中天,各自回去睡觉。 第289章 不同的故事 陈默一觉醒来,揉了揉脑袋,感觉精神昏昏沉沉,他抬起手,纤细的手臂映入眼帘。 “阿默,还不起来,太阳晒屁股了。” 一个和蔼慈祥的女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陈默起床推门出去, 一间朴素的农家小院出现在眼前。 一名妇人正蹲在院子里择菜,瞥见陈默出来,亲切地笑了笑: “今天怎么起这么晚?” “是不是昨天练剑太累了?” “先吃点儿早饭,再去你林师父那边吧。” 陈默点点头: “好的。” 他吃了两个包子,吃了碗拌菜的稀饭,拎上一柄木剑走出院子。 “娘,我出门了。” “唉,晚上早点儿回来。” 陈默今年十二岁。 半年前,一个名叫林庄的剑客路过他们村子,看陈默天资聪慧,就想收他为徒。 陈默爹娘不舍得他远走,犹豫不决,没成想那林姓剑客干脆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专门为了传授陈默剑术,到了如此地步,陈默爹娘自然欣然同意。 林庄不仅教剑,还教认字读书。 陈默跟着林庄,上午读书认字,下午练剑习武,日日早出晚归,一天不辍。 林庄住在在村外的小山丘上,一间自己动手搭建的茅草屋,门前还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垂柳。 唐郁步履轻快爬上山坡,远远看到一道青衫身影静静地站在柳树边,眺望远处的美景。 村庄、河流,远山构成一幅远近相宜,平淡安详的乡野画卷。 “师父,我来了。” 林庄缓缓转身,剑眉星目,面容俊朗,神情温和,虽为剑客却无半点锋锐凌厉之意。 “把木剑放下,先去温书吧。” 陈默走进简陋的茅屋,只有一张矮床,一张低桌,桌子上已经摆好需要温习的书卷。 陈默跪坐在地上,翻开书卷。 哗啦啦。 他翻得很快,看着上面的字句,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每次刚刚看到一处,每个字,每句话的意思就自然而然出现在脑海。 好像他本来就已经学过一般。 中午了。 林庄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猎到了一只野兔,他们中午可以吃兔肉。 他负手站在柳树下,静静地闭上眼睛,一瞬间,陈默感觉林庄不见了。 但他又明明白白站在柳树下,他在那里,那里又像空无一物,就像是一棵树,一阵风。 他与天地融为了一体,他就是天地。 一道白光从林庄指尖劲射而出,破空呼啸,一闪即逝,霎时间纵入丛林。 几息之后,白光兜了一个大圈从另一侧飞回,那是一柄剑,由天地元气凝聚。 剑锋之上挑了一只,刚刚割喉的新鲜野兔。 一指落下,白光瞬间消散。 野兔掉进了陈默的怀里。 林庄轻声道: “去处理一下,一会儿吃烤野兔。” 陈默应了一声,拎起兔子,来带小河边放血、扒皮,清洗,非常熟练。 但他爹小时候可没有教过他这些,都是林庄来了之后,这些事便由做徒弟的代劳。 远处村庄里炊烟袅袅。 柳树边,陈默和林庄面前也生了一堆火,兔肉在火上滋滋作响,油脂直冒。 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林庄一手撑着下巴,平静地看着陈默不断翻转兔肉,偶尔出声提示。 “这一面有点儿老了…” “那一面再给点火候…” 天色阴沉下来,天空滚滚黑云正在聚集,林庄轻轻说了一声: “这天气,好像要下大雨了…” 陈默抬头望向瞬间漆黑的天空,莫名心中一颤… … 唐郁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自己睡眠质量一般,睡了一晚上还有些疲惫。 他早上锻炼完,还没出门,就被李广兴叫住了:“今天早饭在家里吃。” 李广兴端着一碗豆浆,筷子夹着油条,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有一单悬赏,赏金很多,做完可以给咱们攒点儿转行的本钱,一会儿一起商量一下。” 唐郁去到厨房,苏北给他煮了白粥,配上鸡蛋饼还有油条,他盛了满满一碗。 鸡蛋饼和油条直接放在粥上面,唐郁端着走出来,和李广兴一块蹲在墙角吃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七狼全都起床吃过早餐,然后聚在李广兴的厅堂里。 “北面的九空山。” “有一伙儿被朝廷官军杀溃的山匪在那里扎了下来,还号召了川蜀许多流窜的山贼聚集。” “九空山地势险要,林木茂盛,骑兵进不去,官军一时半会又抽调不出太多人手,所以才放出来。” 穆良当即开口:“那还等什么,我们去他干一票,最近天天看病,自己都快憋出病来了。” 李广兴无视了穆良的叫嚣,转向其余人: “你们呢?” 周铁山、李开:“没问题。” 王放:“作恶者,杀!” 唐郁和苏北更是随波逐流,听从安排。 最后李广兴拍板,今天就出发。 九龙山距离在川北城,约两百里路,快马加鞭的话,两天基本能到。 众人上午纵马出城,向东而行。 一路上马不停蹄,一直跑到星月悬空。 由于太久没有七人一起行动,穆良显得有些兴奋,在无垠的旷野上大呼小叫。 王放嗤之以鼻,想要和这个丢人的老幺划清界限。 唐郁和李广兴面带笑意,畅意抒怀。 苏北一身黑袍罩着,静静地跟在后面,看不出情绪。 周铁山和李开啧啧开口赞叹: “年轻人啊,就是精力充沛。” 七人一直跑到马儿乏了,在官道旁边找了一家废弃驿站住了一宿。 第二天刚蒙蒙亮,众人又再次出发。 终于在正午时分,七人跃马扬鞭,来到九空山,山匪聚集的山寨门前。 根据情报所言,流窜而来的山贼、山匪数量虽多,但最多也不过一流的实力。 唐郁自己就可力敌后天圆满,再加上王放、苏北、李广兴三名经验老道的二流高手。 有充足的把握,故而他们也没有讲究什么战术,骑马直接向着寨门冲去。 唐郁和苏北一踏马背,率先凌空飘飞,无数暗器和飞石,向着守寨山匪飞去。 李广兴带着周铁山和李开驾马紧跟在后,厚重的双锏,硕大的开山斧和狼牙棒齐出。 裹挟万钧之势,直接踏破山门! 第290章 迷失的剑 哗哗哗。 大雨滂沱,倾盆而下。 漫天的雨幕,仿佛蒙上一层云雾般的白纱。 狂风大作。 简陋的茅草屋被瓢泼大雨打的噼啪作响,好像随时都会被掀飞的样子。 但是却没有一点雨,一缕风擅自闯入,就好像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化外之境。 林庄端坐在茅草屋里,手上捧着一卷书,陈默跪坐在对面,正在练字。 大雨突至,原本下午要练剑,改成练字。 林庄说练字也是练剑,重意不重形,剑招、剑式、剑意都藏在一笔一划之间。 陈默一丝不苟地练着, 但他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阴沉的天空,瓢泼的大雨,这场景让他有很不好的感觉,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傍晚。 大雨还没停。 阴沉近乎如墨的天空之下,远处的村庄泛起一丝不寻常的光,那是淡淡的血光。 捧书的林庄,忽然抬起头: “出事了。” 陈默只感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好似腾云驾雾,不知怎的出了茅草屋。 他的后衣领被林庄一手拎着,从山坡上直接破空掠去,飘向远处的村庄。 哗。 天空闪过一道惊雷,银色的闪电一瞬间照亮大地,照亮被血光笼罩的村庄。 林庄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锋芒毕露,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剑,人尚在远处。 剑意已经划破虚空, 如同闪电一般刺入漫天的血光。 咔。 仿佛有一阵破裂声传来,陈默看到那笼罩村庄的血光出现一道道裂痕。 轰然破碎。 然后便是惨叫声,求饶声,哭喊声,哀嚎声混杂在一起,仿佛被压抑许久。 瞬间在天地之间爆炸开来。 陈默的脸色瞬间呆愣。 一道道血红色的身影正在肆意屠杀村民,他们伸着血红色的魔手。 轻而易举的穿过村民的胸膛,一阵血红色从村民身上流淌到血红身影身上。 然后村民则是不断哀嚎着,迅速变成一具没有任何气血的干尸。 无数血红色的气血犹如实质,被血红身影从一个个村民的身体里抽出。 在整个村庄里飘荡,空气中充满浓郁的血腥。 憨厚的大叔,和蔼的婆婆,同龄的伙伴,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倒在陈默眼中。 然后又变成了一具具认不出面孔的干尸,被对方一脚剁碎,化为干瘪的碎渣。 陈默大喊:“不!” 在陈默凄厉的喊叫声中,无数道纵横的白光从天外飞来,化为一柄柄气剑。 林庄挥手,数不清的气剑化为一道道亮白色的光线,洞穿一个又一个血色身影。 那些血袍人看着从天而降青衫剑客,不可置信,却又无法抵抗地,被剥夺生命。 陈默刚一落地,还没站稳,就连滚带爬地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他的身旁是无数白色剑光护持。 所过之处,涌上来的血袍人或是头颅飞起,或是四分五裂,没有一合之敌。 砰! 陈默一脚踹开,自家的房门。 一道血袍身影正怪笑着将血红色的魔手从他父亲的胸口掏出来。 血色的手上,一颗仍然在跳动心脏,然后被瞬间捏紧,爆出无数鲜血。 血袍人的脚下,还有一具干尸,双手牢牢抓着对方的裤脚,似是不甘。 干尸的身体上穿着的,正是今早陈默娘亲择菜的布衫衣裙。 陈默双目赤红: “我要杀了你!” 身旁的白色剑光瞬间劲射而出,呼啸如龙,直直刺向血袍人。 然而这个血袍人却是与众不同,血红色魔手一抬一抓,砰然一声将白色剑光捏得粉碎。 “林庄啊,不过如此。” 陈默一愣,师父的剑光竟然如此轻易就被粉碎,这在他看来,实在不可思议。 血袍人周身有血浪腾空而起,铺天盖地,向着呆愣在原地的陈默袭来。 噗! 一道青衫挡在陈默身前,拦下了血袍人的攻击,温润的声音传入陈默的耳中: “对敌之时,最忌讳心神不稳。” 陈默望着眼前高大的身影: “师,师父…” 他突然崩溃大哭: “我爹娘,都死了!” 林庄将陈默拉进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以后的路,一个人要小心…” 陈默惊愕,他感觉到一阵湿漉漉的液体从林庄的衣襟流下。 他看向自己抱着林庄的双手,上面全是粘稠的鲜血! 抬眼看去。 林庄的胸口。 一个硕大的血洞,鲜血如瀑, 心脏已经不翼而飞。 原来,林庄为了救他,用身体挡下了对方的攻击。 一阵怪笑从林庄身后传来,血袍人手上抓住一个心脏,凑到嘴边一脸迷醉吮吸。 “你是在找这个吗?” 林庄死了… “啊啊啊—” “不!” 陈默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绝望地嚎啕大喊,泪水从眼中奔涌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嗓子已经哭哑,他的眼泪也已然流干。 他的双眼从清明到赤红,最后却是,化为一片绝望而死寂的空洞。 “血妖…血妖…” 陈默的意识沉入一片黑暗。 … 村长家后院里。 凭空出现一名银袍人,他的双眼微闭,单手结印,眉心之间散发出阵阵涟漪般的奇异波动。 他的另一只手上捧着一朵奇异的白色花朵,正在散发着阵阵异香。 不只是空澄、唐郁和陈默,包括村长家一家子,偏院里的七名武僧在内,全都陷入幻境。 村长和赵何双目紧闭,脸上露出惊悚表情,喃喃惊呼:“天儿!天儿快醒醒!” 赵何妻子和老妇人同样陷入心灵深处最恐怖的幻境之中,眉头紧锁,涕泪横流。 与村长一家相比,偏院里的七名武僧的幻境更加危险和恐怖。 他们双目赤红而空洞,纷纷愤怒大喝: “妖孽,安敢乱我佛心!” “魔头,我要为师父报仇!” “…” 七人手持戒棍对着彼此相互警戒,不知把对方认成了什么怪物。 继而内力猛然爆发,七人缠斗在一起,一时间气劲汹涌,将房屋院墙尽数摧毁。 修为高低有分的他们,几合之后,便出现了伤亡。 不入先天的和尚,或被戒棍横扫在头颅,或被一棍打在胸口。 当场毙命。 几个先天的和尚沉迷幻觉,均是放弃了防御,然后拼尽全力打在对方身上。 村长院落之外隔了一条街。 十几名银色劲装的身影躲在阴影处,紧紧盯着村长家中。 “不知道护法大人得手没有…” 另一个人道: “护法大人是宗师境界,又手持离魂花,必然已经将他们拖入幻境。” “可惜我们不入宗师,还是会受到离魂花的影响,迷失在幻境之中。 否则我们便可以进去,轻而易举地将那些家伙擒住。” 另外有人补充: “现在也没差,只要等他们坠入心魔,护法将离魂花收回,我们便能一拥而上。” 第291章 绝望的体验 唐郁和苏北飞落在山寨之中。 伴随着隆隆马蹄声,李广兴等人紧随而至。 然而,眼前的离奇场景, 却令七人下意识地勒马而停。 硕大的山寨大门之后,只有一个平坦宽阔的广场,远处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建筑。 也没有任何人迹,四面是围拢的山丘,只有山寨大门一处入口。 唐郁神色一变,惊呼道: “糟糕!中计了!” 李广兴等人神情一紧,瞬间了然,赶忙勒马转向,准备退出山寨。 就在此时, 四面山丘之上,却突然涌出无数人影。 穿血袍的人影,血影弥漫; 穿黑衣的剑客,杀气腾腾; 还有许多身姿曼妙的妖女,身材魁梧宛如铁塔的男人。 唐郁眼眸一凝,全都是魔门高手! 正前方的山丘上,站着一个身披金色凤羽长裙,倾国倾城的妖冶女子,千金楼的夕瑶! 女子旁边则是一名相貌邪异,气质如九幽的中年男子,眼神睥睨。 这个男人,虽然唐郁从未见过,但他的心中却突得冒出一个名字,鬼王顾如厉! “唐公子,可曾想过有今日?”夕瑶站在山丘上,俯瞰唐郁,犹如神明。 唐郁心思急转:“你是魔门的人!” “你们要如何?” 四面全都是后天圆满和先天高手,那鬼王顾如厉更是深不可测的绝顶人物。 顾如厉冷笑一声: “我们只要你死,要你痛苦至死。” 他单手抬掌,虚空中轻轻一握,天地之间的九幽之气仿佛瞬间汇聚。 唐郁瞬间醒悟,转身向着李广兴等人大喊: “快逃!” 一道漆黑如墨的九幽真气能量凭空冲天而起,出现在一众人的最后。 那里,是穆良所在的地方,他的实力最弱,众人行动,每次都将他护在最后… 只是此刻,他没有一点点反应,连人带马被真气能量所吞噬! “老幺!” “阿良!” “…” 其余几人不约而同地向着穆良扑去。 然而,至阴至邪的九幽能量吞噬万物,穆良整个人一瞬间化作一团血雾。 “嘿!” 四面的山丘上传来一阵喝彩声。 “看他们的表情…” “好像很痛苦,哈哈哈…” “他们现在是不是想杀了我们哈哈…” “哈哈…” “恨吧,但是没有用哈哈哈哈…” 无数讥讽的笑声从山丘上传来,唐郁和李广兴等人的脸色变得铁青。 穆良死了, 而他们也没有生还的希望。 王放:“拼了!杀一个够本!” “杀两个赚了!” 他的话音落下,唐郁感到莫名的天地元气在王放身边汇聚,他怒目圆睁,暴喝道: “快退!” 九幽能量瞬间拔地而起,将王放整个人都吞噬化为齑粉, 还有李开的一双手臂,周铁山的半边身子,全都在磅礴的能量中消失。 王放和周铁山当场死亡,李开血流不止,直接摔落在地上,离死不远了。 “快逃!”李开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 “啊啊啊!”李广兴绝望地怒吼。 “走!” 他一抖缰绳,全力驾马向着山寨门口疾驰而去,唐郁面色阴沉,与苏北紧随其后。 唐郁的眼神时而迷惘,时而痛苦。 他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哪里不对。 山丘之上,夕瑶面色含笑,轻轻一挥手,两旁的魔门高手瞬间从山丘上飞掠而下。 血色巨浪,黑色剑气,汹涌而至; 惑人浪语,磅礴气血,紧跟在后。 唐郁黑刀出鞘。 飞纵而起,迎上血色巨浪与无边黑色剑气,然而他一人又怎是众多先天的对手。 直接被强横的气劲轰飞出去,若非龙象般若功塑造的肉身,这一击就让他无力再战了。 李广兴一马当先,在唐郁眼前,被数道硕大的黑色剑气贯穿全身,口吐鲜血而死。 一袭金色长裙出现在唐郁眼前,夕瑶一手掐着苏北白皙的脖子,将她的黑袍帽兜摘下。 露出一张清丽而柔弱的面庞。 夕瑶一手抚过苏北的脸颊:“没想到竟是如此柔弱的美人,真是我见犹怜。” 唐郁瞳孔放大,焦急地喊道: “你们想要什么!” “你们一定有所图的,对不对!” “放开她我什么都答应你们!” 夕瑶微微一笑: “不,我们连天书都不要…” “我只要你痛苦,而死!” 夕瑶的话如同闪电击中唐郁的脑子。 天书?魔道天书? 夕瑶手上微微用力,苏北被掐着,脸色憋红,逐渐窒息。 “不!” 唐郁赤目怒吼,拼尽全力,挥刀而上。 黑色的刀光, 却被顾如厉强横的真气再次掀飞回来。 “快,逃…”苏北微弱的声音,留下最后无力的遗言,脸色转为苍白,彻底窒息而死。 苏北也死了,死在唐郁面前。 目睹七人一个接着一个惨死,唐郁只感觉世界仿佛一瞬间崩塌。 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向他笼罩而来,让他眼前一黑,将他的精神和意念吞没。 继而又被被心中绝望与怨恨所包裹,不断蚕食着他仅存的理智。 然而一个念头却萦绕不散… 天书? 我从来都没有天书! 我有的… 是系统啊! 我竟然忘记了! 唐郁脑海里的重重迷雾仿佛被一股狂风掀开一角,露出一丝本源的真相。 唐郁在脑海中拼尽全力吼道: “系统!” 叮,系统面板出现在唐郁脑海: 【宿主】:唐郁 【刀法】:拔刀术 【心法】:北冥神功(全),金刚不坏神功 【身法】:不死七幻、凤舞,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九层) 【拳脚】:灵犀一指,天山折梅手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先天之境 【因果点】:11300 金刚不坏神功,不死七幻,天山折梅手,一个个绝学在唐郁脑海中记起。 还有那高达一万以上的因果点,那是他准备用来抽取体验人物的储备。 唐郁全都记起来了! 但是唐郁不知为何,即便他清晰地认识到这是幻境,却仍然无法脱离。 唐郁望着眼前夕瑶可憎的嘴脸,看着顾如厉如同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听着周围传来的讥讽与嘲笑声,无尽的怒火和杀意已经完全包裹他的内心。 幻境虽然是假的,但他的感情却是真的,七人在他面前惨死。 此仇,魔门,不共戴天! “系统,给我抽取体验机会!” 无数人物在他面前闪过, 又被唐郁放弃重置! 他必须要体验一个足够强的人,足够勘破幻境,绝地翻盘的人! 眨眼间,唐郁已经重置了十次,第十一次… 一名青色长衫,英俊潇洒的青年出现在唐郁脑海,其人长发飘逸,手持一柄寒光长刃。 他的脸上尤为奇特,虽然相貌英俊,却是瞎了一只眼睛,以眼罩遮盖。 唐郁嘿嘿一笑,抬起头望向幻境之中的夕瑶和顾如厉,低声道: “选择体验,《风云》聂风!” 霎时间,风云变幻! 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从唐郁身上升腾而起。 第292章 醒 幻境之中,唐郁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在夕瑶等魔门高手惊讶的眼神中, 从江湖一流,攀升至后天圆满,然后又一跃突破至与现实中一样的先天境界。 夕瑶下意识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 唐郁体会着情感上的痛苦,嘴里发出一阵瘆人的怪笑: “你们这幻觉还怪真的。” “你们不是想拉我入魔吗?” 唐郁横刀立于身前: “那我就如你们所愿!” 魔刀! 一刹那间,一股惊人的魔气从唐郁身上爆发,有若实质,化为熊熊黑色火焰。 偏执,暴虐,凶狠,杀意,所有的负面情感凝聚为一,化作最为精纯的魔念。 与之相比,刚刚席卷淹没唐郁的负面情绪,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唐郁的气息再度攀升一个台阶,就连鬼王顾如厉也不由惊讶道: “先天圆满?!这小子竟然又破境了!” … 现实之中。 银袍人先是看到陈默眼神一睁,双目流淌丝丝缕缕黑气,已然是被心魔控制。 如今,还剩下空澄和唐郁。 空澄和尚佛法精深,虽然中了他的埋伏,但是观想之法应对幻觉和神念侵蚀有奇效,一时半会儿还拿不下。 但是那唐郁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银袍人甚至听到了他的哭腔和若有若无的魔念。 他相信只要再过一时三刻,唐郁必然会像陈默一样,被心魔所控制。 那时候,他就拥有两具傀儡高手了! 正当银袍人志得意满之时,屋子内的唐郁猛然爆发出一阵精纯的魔念。 魔气翻滚,犹如浪潮般涌出屋子,将银袍人瞬间覆盖。 冰冷刺骨,寒意森森,令人几乎灵魂冻结。 若非银袍人的是宗师级高手,他施展的精神幻境秘法恐怕都会下意识中断。 嗯? 银袍人瞬间意识到不对。 如此浓郁的魔气,绝不是离魂花和精神刺激能够达成的,除非… 唐郁本身就如世间所传一般, 是一尊嗜杀成性的绝世凶魔! 他思忖之间,屋子内又猛然爆发出一阵狂暴的真气巨浪。 带动周遭天地元气一张一弛,犹如一个远古巨人在呼吸! 这是,先天圆满境界! 唐郁竟然能在幻境中突破!难道是我引动他的魔念,最后弄巧成拙?! 银袍人面色阴晴不定,就像是变脸一样,他凝神感知,最终轻舒一口气。 幸好唐郁还被困在幻境里,不然他恐怕真的不得不停下手上的精神秘法。 空澄还没有拿下,若是就此停手,很有可能因此功亏一篑。 然而,就在银袍人心神松懈之际。 铮!清脆的拔刀声,骤然而起。 屋子的墙壁和木门轰然一声破碎,一道黑亮的硕大刀气横斩而出,向着银袍人袭来。 银袍人怒目圆睁! 怎么可能! 他人在幻境,是如何发现我的! … 幻境里。 唐郁已经完全无视夕瑶、顾如厉等形成的幻觉。 而是用心感受着脑子里暴虐的负面情绪。 这由魔刀引发的魔念,犹如一股股黑色的巨浪,眨眼间将他吞没。 唐郁的双眼骤然蒙上一层莹莹的血色红光。 伴随着无边的杀意、偏执和凶戾翻腾上涌,他的理智逐渐被侵占吞噬。 轰然一声! 唐郁入魔! 他眼中的世界陡然一变。 夕瑶、顾如厉和所有魔门高手,甚至九空山的幻觉虽然没有消失。 但全都蒙上一层血色的薄纱,血色的薄纱之上,有深浅不一的线条,正在缓缓流动。 那些血红色线条,正是唐郁入魔状态的直觉与气机感应,在脑海和眼中的呈现。 这既是天地元气流动的路线,又是人体的真气内外贯通的痕迹,亦是真气流转破绽之所在。 唐郁正是凭借追踪血色视野里的线条流转,从而锁定现实世界中每个人的位置。 他意识在幻境,身体却凭借入魔的本能瞬间拔刀出鞘,沿着目之所及的血色线条。 魔气森森地一道横斩。 斩向着幻境之中的莫名虚空之处。 … 现实之中。 黑亮的刀气直奔银袍人的面门,避无可避! 银袍人不得不挥掌迎上。 天地元气瞬间汇聚,化为一团银色掌影,与瞬息而至的黑色刀气轰然对撞。 气劲对撞的气浪,如同涟漪般疾速扩散,惊动了院子外埋伏的其他人。 银袍人这一动,精神秘法便被打断了,屋子里的空澄猛然睁开双眼,眼中带着一丝疲惫。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怒目圆睁,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伴随一声佛号念诵,无边的天地元气犹如飓风一般集聚。 刹那间,一尊明王虚影赫然出现在他身后。 他身形轰然撞出屋子,向着单手捧着白色花朵的银袍人,一掌轰出。 “嘿!” 前功尽弃。 银袍人怒极反笑, 同样真气鼓荡的一掌回应空澄,两相气劲碰撞,不相上下。 银袍人借力闪身至屋顶,他不知从哪掏出一个金属盒子,将离魂花放入其中。 随着离魂花阵阵异香被彻底阻隔,所有人眼中的幻觉全都瞬间消散。 一声哨鸣响起。 无数人影从四面八方飞掠而来,以银袍人为首,将后院团团为主。 空澄怒目,环视四面屋顶上的人群: “魔门夺魂?” 银袍人平静地说: “空澄和尚有点实力,离魂花都拿不下你。” 空澄心中一凛。 离魂花,他早有耳闻。 这是魔门夺魂一脉的圣物,相传是魔门高手从西域带回来的奇异花朵。 离魂花,通体呈白色,周身散发异香。 宗师以下之人处在异香笼罩的范围内,必然会陷入执念的幻境而不自知。 即便是如刀意剑意这等武道意志,也完全破不了离魂花所营造的幻境。 就算宗师之上的抵抗能力大大增强,多少也会受到幻觉的影响。 再配合上夺魂的精神秘法,能够引出人内心深处的渴望与恐惧,不知不觉中令其心魔深种。 陈默的执念,就是数年前村子被屠杀的那一段记忆,他也是在那一次被林庄所救。 银袍人却在那段记忆的基础上,进一步引动陈默内心的恐惧。 对于陈默而言,还有什么比父母被杀,村子被屠更加恐惧的事情? 当然是救他性命,传他武道的恩师,与父母一样,被仇人所杀,血淋淋地死在他面前。 所以陈默崩溃了。 而对于唐郁来说,川北七狼就是他的软肋,他虽然为了避免牵连他们。 早早就离开了川北,并且先后请求王守一和唐青仁帮忙照拂李广兴等人。 他还写信给李广兴,让他们改头换面,就此退隐江湖。 但是唐郁的内心深处,还是害怕,李广兴等人有一天会因他而死。 若不是呼出系统唤醒了他的意识,他恐怕也会像陈默一样,彻底崩溃沉沦。 第293章 魔心,魔刀 空澄内心之中,怒火与焦急交织。 即便已从幻境中醒来。 但是陈默和唐郁的状态明显有问题。 陈默的双眸里泛着一丝黑气,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丝毫清醒的样子。 唐郁的样子,就更吓人。 他的双眼蒙着一层血红色的荧光。 周身涌动的魔气犹如实质,就像黑色火焰一样,在不断跳动,甚至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只能感受到一阵阵冰冷而暴虐的杀意。 这杀意不是针对谁,而是平等地针对在场所有人,甚至花草树木,天空大地… 仿佛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杀的… 银袍人嗤笑道: “陈默唐郁皆已入魔,你所带来的七名天台宗武僧,也在幻境中自相残杀而死。” “你认为你还有机会吗?” 确实如银袍人所说,空澄心中已然生出一丝绝望。 银袍人是宗师之境。 其余围拢的夺魂高手,也绝非弱者。 六个先天高手,四个先天圆满高手,十二个后天境界高手,一共二十二人。 而空澄这边,陈默唐郁神志已失,满打满算,也只有他一人。 只是银袍人却尤不满意,或者说是夕瑶那个女人不满意。 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们, 面对唐郁,无论多么谨慎都不为过。 但是魔门毕竟在暗处,时时刻刻被正道大宗和各地镇抚司盯着动向。 这已经是在正道大宗和镇抚司眼皮底下,夺魂一脉所能调动的全部精英人力。 银袍人透过残破的屋子,看向其中浑身魔气,眼泛红光的唐郁,心中没来由地一紧。 唐郁刚才的出刀绝不是偶然… 但他明明又已经入魔… 银袍人微微摇了摇头,多想无益,只要将空澄拿下,唐郁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空澄,束手就擒吧。” 此时已经是明月东升。 银袍人身前,仿佛有银色的月华从九天倾洒而下。于身前凝成银白色的光韵。 空澄耳朵微微一动, 发出一阵爽朗豪放的笑容: “你们想留下我?!那要手上见真章!” 空澄话音落罢,身后的明王虚影已然轻抬巨臂,天地元气瞬间而动。 他一踏地面,身形像是一颗炮弹,势如破竹冲向银袍人。 远处,一道金色流光划破虚空,疾飞而来,那是空澄留在偏院的降魔杵。 如今被空澄真气牵引,瞬间飞回他的手中,而后向着银袍人疾速当头砸下。 刚猛无俦! 与此同时,一道魔气凛然的身影,嘭的一声撞碎屋顶,于虚空一闪,出现在银袍人身后。 黑亮的刀光势如破竹,斩向视野中的深红血线,那是内外贯通之衔接, 也是真气运转的破绽所在! 一瞬间,唐郁与空澄形成了合围之势,而四下的夺魂高手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救援不及。 银袍人神色一变: “唐郁,你没有入魔!” 但是当他看到唐郁那对血红的双眸,以及浑身散发的偏执暴虐的魔气,绝对做不得假。 “不对,你已入魔! 但为何没有丧失神志?!” 唐郁神情不屑,发出一阵无意识的冷笑: “因为魔心已然被我降伏!” 魔心渡! 那是聂风在冰心诀的基础上,推演领悟而成的技巧,能够将理智从入魔状态抽离。 仿佛存在于一个第三方精神空间,从而能够完美控制自己的入魔状态。 唐郁此刻以魔心渡驾驭魔刀,能够以绝对理智发挥出魔刀全部威力! 银袍人陷入绝对的困境。 前有霸道无俦的降魔杵,后有魔气森然的黑刀,银袍人凭直觉感知… 唐郁的魔刀,貌似带给他的威胁更大?! 他明明只是先天圆满! 银袍人遵循内心的直觉,并指击出,银色的光韵在瞬间凝聚。 与唐郁的黑色刀光对撞在一起。 面对另一边的降魔杵却不管不顾,因为一道凌厉剑气已然暴起袭向空澄的后背。 那剑气锋锐而森然,闪耀着粼粼白光,如今却被一股狠戾乖张的杀意包裹。 那是陈默的剑! 若是空澄依然要以降魔杵砸向银袍人,他自己也会被陈默一剑刺穿。 空澄无奈,只能撤招。 一杵将陈默的剑气砸得粉碎。 空澄落在院子里,望向眼前双眸黑气浸染,浑身杀意冲天的少年。 “陈默施主,你已被心魔所控!” 哗啦! 这么一耽搁,四名先天圆满高手和六名先天高手已经将空澄团团围起来。 唐郁和银袍护法对了一招,也落在屋顶上。 血色视野中,无数深浅不一的血色线条勾勒出眼前的战局。 “空澄师傅,下面的那些就交给你了。” “这个夺魂宗师,我来对付!” 空澄看着魔气滚滚的唐郁,心中忧虑。 他不担心自己的处境,虽然面对一众先天高手和陈默的围攻,但他毕竟是宗师级。 还是有相当的把握。 他担心的是唐郁… 既担心他的心理状态, 又担心他的实力。 虽然唐郁刚刚已经传音他,说明自己的神志未失,但是难保不会重新被魔心侵蚀。 而且,银袍护法可是夺魂一脉的宗师,虽说是擅长精神一道,不长于正面对抗。 但宗师就是宗师。 即便唐郁突破至先天圆满,在对天地元气的操控与运用方面,与宗师还是差了一大截。 “大言不惭!”银袍人冷哼一声。 唐郁想独自对抗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先天圆满和宗师的差距。 可不像先天与先天圆满一般,那么好突破。 啧… 唐郁一声嗤笑, 重新点燃寂静片刻的战场。 黑气腾腾的唐郁瞬间消失在原地,继而在虚空之中接连闪现,好似一连串静态剪影。 唐郁的轻功本就迅疾,再加上聂风的风神腿,更是让他犹如飓风,快至无形。 配合不死七幻,将身法与幻术结合,令唐郁的身影诡异难测,银袍人一时间摸不准。 只能疾退。 挥手间,随着银袍人心念一起,真气勾连天地,天上的月华犹如银色长河飞流直下。 既然捕捉不到唐郁的身形,银袍人决定直接凝聚天地元气,进行大面积覆盖攻击。 这是要利用境界的优势,强行压制唐郁。 不料唐郁身形骤然一闪。 凭空出现在银袍人的上空,黑刀一横瞬间斩在玄之又玄的空处。 这一击,看似莫名其妙。 银袍人却大吃一惊,他感觉自己与天地元气之间的勾连被这一刀直接斩断。 月华形成的银色长河尚未成形, 便轰然溃散。 唐郁的血色视野里,那象征内外勾连的血线被他一刀斩断。 银袍人带来的危险感也随之降低。 以超越意念,近乎本能的气机感应,勘破气息运转,勘破对方的破绽。 这,就是魔刀! 第294章 败退 “唵!” 空澄一道六字真言在空中炸响,数十丈高的明王虚影向着庭院一掌轰落。 巨大的真气化成的掌影,好似五指山一般,将围住他的十几名先天高手尽数覆盖。 他虽然面对的是十一名先天高手,但正如银袍人所说,先天与宗师之间有着绝对的差距。 即便空澄因为被银袍人利用赵天阴了一手,导致神念大为消耗,一身实力仅剩六成。 但他依然能够轻而易举调动天地元气,从容应对诸多先天高手的围攻。 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 他反而更加担忧唐郁那一边,毕竟宗师能够调动天地元气,这是最大的优势。 然而,当他凝神探向远处,唐郁与银袍人的战况却让他心中一惊。 只见,唐郁身上魔气森然,深蓝色的真气漩涡遍布,形成某种场域,甚至扭曲了光线。 银袍宗师周身涌动银色气劲,犹如月华,不断抵消着场域中无处不在地拉扯身形的力场。 令人惊讶的是, 银袍人竟然没有调动天地元气,而是仅仅凭借自己的真气与唐郁对战。 空澄瞬间就看出了门道,并非是银袍人不想,而是不能。 唐郁那魔气凛然的刀法,变化莫测。 许多斩击看似砍在空处,但空澄明显感知到了,每每银袍宗师刚与天地元气搭建勾连, 紧接着就被唐郁一刀斩断。 唐郁相当于是硬生生将银袍人从宗师境拉下来,回到了先天境界。 使其只能凭借自己的真气,与唐郁真刀真枪的开展对决! 空澄心中震惊。 如此恐怖的刀法,属实前所未见! 他略一失神。 一道锋锐凌厉的剑气破开明王虚影,擦着他的脖子,铛的一声,与降魔杵撞击在一起。 惊得空澄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他下意识挥杵格挡,刚才已经被陈默刺伤。 这些不讲道理的天骄妖孽,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在一众围攻他的先天高手之中,陈默修为绝对不是最高,但带给他的威胁却是最大。 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 … 黑亮的刀气在虚空中不断凭空斩落,间或伴随着连绵不绝的腿影。 与银袍人的银色气劲轰然对撞, 震荡出道道气浪涟漪。 所过之处,无论树木还是房屋,全都轰然摧折,化为一片废墟。 唐郁和银袍人,黑色与银色两道身影,犹如两道闪电,在虚空各处显现,纠缠不休。 夺魂本是擅长精神秘法、幻术和身法。 银袍人也曾尝试以精神秘法冲击唐郁精神,制造幻象,然而魔刀凭借本能气机感应。 无论唐郁身陷何种幻象,他都置之不理,只凭借血色视野中的线条变幻来判断,进而出刀。 在银袍人看来,精神秘法对唐郁毫无影响。 而在身法和速度上, 唐郁竟然更胜他一筹。 唐郁不仅有极快的速度,而且在四周以北冥真气扩张出的场域内,更结合了幻术。 他的身影在场域中仿佛任意闪现,或虚或实,连带黑亮的刀气,同样好似无处不在。 饶是银袍人神念修为精神入微,也被他虚虚实实的攻击,搞得几乎心力交瘁。 他不是没想过要拉开距离,脱离出唐郁的场域和魔刀攻击的范围。 只要给他两息时间,能够调动天地元气,局势就不会是现在这般。 然而唐郁就像附骨之蛆,如影随形,手中黑刀更是快至无影,一刀接着一刀。 令他应接不暇。 银袍人蓦然发现, 他竟然被唐郁压制,落入了下风! 任何真气流转的招式,全都会被唐郁的魔刀窥见破绽。 银袍人现在只能凭借宗师级的真气修为,强压唐郁,与之对抗。 但除非他的真气输出能够如同鬼王顾如厉一般,能够在一瞬间将唐郁压制。 不然也只会被唐郁逐渐适应,继而拖入僵持局面,一步步走向败局。 银袍人做得到吗?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 他虽然与鬼王同是宗师,但两人之间的差距,却是犹如渊海。 眼下的局面。 空澄虽然被众人拖住,但是陈默却不像唐郁这样变态,能够对抗宗师。 而自己这边不能拿不下唐郁,而且还陷入了翻不了身的被动局面。 无论怎么看,目前都没有破局之法… 真是可恶,却又无可奈何。 一声清脆的哨音从银袍人口中吹响。 围攻空澄的众多高手顿时神情诧异,这是撤离的信号! 只是为什么要撤退? 银袍人以宗师之境对战先天圆满的唐郁,怎么看都是优势占尽吧… 然而,虽然众人心中困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 一众夺魂高手全都运转真气,一时间,剑气刀劲,掌影,拳风汇聚,向着空澄而去。 然后头也不回地齐齐转身,向着四处散开,撤离。 空澄挥掌,明王虚影凝聚强横地天地元气,化为巨型掌影与众人的气劲轰然对撞。 而后身形一动便要追击,而后被旁斜里突出的凌厉剑光硬生生阻隔。 双眸泛着黑气的陈默,手持黑气缭绕的三尺清风,挡在空澄面前,他被留下来断后。 唐郁与银袍人这一边。 唐郁虽然克制对方,但是银袍毕竟是宗师,底蕴和根基都要比他更加深厚。 一时间还没有受伤。 而且,银袍人去意已决,眼神一凝。 猛然间爆发一阵强烈真气,他以魔门秘法自残两道经脉,换取更强大的真气爆发力。 银色月华般的真气化为两道银色剑影,瞬间交叠向着唐郁斩来。 唐郁气血蒸腾,龙象之力汇聚, 调动周身北冥真气一刀迎上。 刀锋之上仿佛有璀璨星河流转,但又被森森魔气所浸染,散发着诡异黑光。 在气机感应之下,唐郁一刀斩在银色剑影的真气薄弱处,两相发出一阵清脆的金铁之声。 轰! 强烈的真气对冲,给银袍人争取到两息的时间,他身形迅速闪出唐郁的场域。 深吸一口气。 天地元气在银袍人的周身疯狂凝聚! 天上的月华犹如实质,流银如水,化作九天江河奔流而下。 而后在银袍人身前化为一道银色的月光长河,江水涛涛,向着唐郁汹涌奔流而来! 空澄此刻刚刚以明王虚影镇住入魔的陈默,感受到天地元气的剧烈波动,抬眼望去: “不好!那人已经摆脱唐施主的纠缠,重新与天地元气建立勾连了。” 第295章 刺 月华凝聚,银白色的太阴长河向着唐郁倾覆而来,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唐郁的血色视野之中,太阴长河呈现淡淡地红色,被血色线条勾勒出元气流动的轨迹。 唐郁身形一闪,魔气森森的一刀挥出。 沿着元气流动的缝隙,逆斩而上! 轰! 磅礴的真气巨浪被唐郁一分为二,从他身边两侧奔涌而过! 但是其中浑厚如山,连绵不断般的气劲,却也让唐郁硬生生止住身形。 空澄已经向着这边赶来,银袍人深深地望了一眼唐郁,眼神里充满了忌惮: “我们会再见的!” 银袍人转身飞掠而走,唐郁已经追之不及,只能静立着看对方远遁。 忽然! 唐郁血红的眼眸里,闪过一道红光,他的身形再度动起来,消失在原地,竟又追向银袍。 空澄在身后急切地大喊: “穷寇莫追,穷寇莫追呀,唐施主!” 可任凭他怎么呼喊,唐郁却是充耳不闻,身形更是极快地越飞越远。 银袍人身在虚空,回身一瞧,竟然看到唐郁依然追了上来,冷哼一声: “不知死活!” 天地元气源源不断汇集,一掌挥出,一道银白色的气劲能量,直接向着唐郁轰去。 临近之时,白色的真气柱更是凭空扩大千百倍,将唐郁飞掠来的方向全都笼罩。 没有一丝躲闪的空间。 几乎在同一时刻,唐郁手中也迸发出如星夜一般的刀光,一道硕大的黑色刀气迎上。 此招谓之,魔道纵横! 碰撞几乎在一瞬间发生,声音却隔了两到三秒才在夜空炸响,气劲碰撞的气浪滚滚荡开。 仿佛是开天辟地一般, 方圆百丈之内的天地元气,全都为之混乱。 唐郁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若是不能拉近距离,以魔刀斩断宗师的内外勾连,直接硬拼角力,唐郁还是略逊一筹。 不过,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混乱的天地元气, 也将银袍宗师的感知能力降到了最低。 一道蓝衫身影, 隐匿在絮乱的天地元气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银袍人身侧。 于神念之中,却是根本发现不了这个人。 他的存在感极低。 若非特意向唐郁传音提醒,唐郁都不会注意到,在他和银袍人乱战之时, 竟然还有其他高手安稳立于身侧! 而且,他已然知道来人的身份… 蓝衫身影,指尖亮起一抹微弱的亮光,那是一柄小巧的无柄短刃。 锋刃寒光粼粼,就像清澈湖水荡起的波光。 他已然接触至银袍宗师的身侧,环手抹向了银袍人的脖颈。 锋刃边缘,跃动着一层薄薄的黑炎。 犹如切割纸张一般, 轻而易举地破开银袍宗师的护体真气。 至此,银袍人这才惊觉! “指间刃?” “唐无离!” 暴喝声,伴随着全身真气的瞬间爆发,银袍人当机立断再次自残经脉,换取一线生机! 汹涌的真气化为银白色的光刃,向着蓝衫身影刺去。 然而指间刃上的黑炎猛然大涨,凝成一一道细如黑线的刀芒。 先一步在银袍人的胸口狠狠斩过。 而后蓝衫身影疾速后撤。 以毫厘之差避过银色光刃的围刺,再次隐入暴乱的天地元气之中。 炙热的鲜血,从银袍人的胸口喷涌而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 败势,从此刻开始! 黑刀仿佛跨越百丈,凭空出现,唐郁趁着对方真气絮乱,魔刀一出,斩向气息运转的破绽。 银袍人刚刚凝聚起的护体外罡再次被斩破。 唐郁身形不停,在周遭连斩数刀,将银袍人准备凝聚的天地元气斩碎。 “唐郁!” 银袍人不甘的怒吼,被唐郁近身,让他就像被断了翅膀的飞鹰,一身宗师修为发挥不出来。 不待银袍人怒不可遏。 蓝衫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摸到身侧,指间刃上燃起浓郁的黑炎。 破开银袍人的护体真气,与银袍人极快地交手几招,带出道道伤口,复又远遁。 “滚!” 银袍人以神念爆发精神秘法,令蓝衫人身形一僵,陷入幻觉。 然而不待他上前补刀,不受影响的唐郁则挥刀而上,防止蓝衫人被袭。 唐郁和蓝衫身影相互配合,眨眼间在银袍人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银袍宗师除了无能狂怒,刚刚自残经脉的后遗症也开始显现,内息运转逐渐不畅。 空澄和尚赶来之时,只见到银袍宗师被唐郁和另一名蓝衫人围着揍,十分凄惨。 他先是一愣。 然后果断长喝一声:“阿弥陀佛。” 身形猛地一跃,出现在银袍人上方,数十丈的明王虚影在身后显现。 “吽!” 一道浑厚真气凝成的巨掌从天而降,闪动着淡淡的金色佛光。 银袍宗师哪里还有余力抵挡,直接被一击从天空直接轰落,直直撞入地面。 一道黑影骤然紧随,向着烟尘弥漫之处追去。 “唐…”空澄心中一紧,他刚想提示刀下留人,但又想到上次逃去的韩冰。 不由地慢了一拍。 清脆的刀鸣骤然响起,一道惊人的刀意于烟尘中一闪而过。 烟尘落尽之时。 唐郁一身魔气渐渐收敛,地上的银袍宗师,已然被他一刀毙命。 “叮,杀死武道宗师,奖励6780因果点。” … 空澄从天空落下,看到唐郁双眼恢复清明,啧啧称奇。 他又望向地上的银袍宗师,低声念了一句佛号,念起了往生经,超度亡魂。 唐郁黑刀归鞘。 望向那个身着蓝衫的身影。 年纪大概三十岁左右,长相俊雅,面相柔和,嘴角挂着的微笑,看着有些懒散。 但是动起手来,却是老练干脆,将一个刺客的精髓贯彻地淋漓尽致。 唐郁以系统查看,对方的人物评价是,先天圆满,但唐郁却品出对方已然具有宗师韵味。 距离宗师境,应当只有一线之隔。 否则他也无法随心所欲,以天地元气隐蔽自己的身形,让银袍宗师一击破防。 唐郁行礼,问道: “唐门师兄?” 蓝衫青年将指间的刀刃收起, 温和地笑了笑:“唐无离。” “唐青仁是我爹。” “严格来说,我算是你的堂兄。” 唐郁恍然。 “门里收到你被擒往天台宗的消息,觉得可能会有人趁机出手。 就让我来探一探,顺便接应你。 “噢,对了,我爹说,若是你不想去天台宗,就让我带你离开。”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身材高大,明王威势尤在的空澄,摸了摸鼻子: “我一个人的话,有点儿难,但我们合力,大和尚应该是拦不住的。” 第296章 刀法绝学 空澄杵着一张脸,瞪着唐无离,这唐家人当着他的面,大声密谋,简直当他不存在。 唐郁:“不急,我想先回去看看。” 他将一个金属盒子从银袍宗师怀中取出,那是夺魂的镇教之宝。 “这个,怎么处理?” 唐无离耸耸肩,表示不感兴趣。 空澄表示人是唐郁杀的,就由唐郁处置。 唐郁想了想,虱子多了不怕咬,坦然地放入怀中,只是他决定在没突破宗师之前。 绝不打开这个盒子。 … 空澄几人回到村长家的废墟,收拾残局。 偏院里的七名武僧全都死了,或是死于自相残杀,或是被后来涌入的魔门夺魂所杀。 空澄神情肃穆地低声念诵往生经文,助他们早登西天极乐世界。 在一片断壁残垣中,村长一家子被他们刨了出来。 整整齐齐,虽然陷入幻觉,但非常幸运,一个没死。 最后则是陈默。 他被空澄封了穴道,暂时昏了过去,唐郁叫醒他的时候,他双眼仍是一片冒着黑气。 对着周遭的一切散发着浓浓的杀意,甚至在被唐郁叫醒的瞬间,并指为剑袭向唐郁的咽喉。 虽然无法使用内力,但是却以惊人的剑意混合着杀意为引,威力不俗。 唐郁啧了一声,面对一个无法使用内力的人,他再怎么也不会被伤到。 微微侧头躲开,一记手刀又让陈默陷入沉睡。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虽然魔门死的死,逃的逃,但是却留下一堆烂摊子。 不仅陈默入魔,天台宗损失惨重,长青村里的房屋和村民也有不少被波及。 魔门,真该死啊… 唐郁将村长唤醒,给了他一些银两,希望能够尽量弥补一些村子的损失。 空澄则去后山挖坑,准备将天台宗枉死的武僧全都入土为安。 唐无离跟着唐郁做完一切善后的事情,开口道:“大和尚去后山了,是有心让我们走。” 唐郁沉吟了片刻: “按照原本的打算,我是该走了…不过现在事情有些变化,我还是要上一趟天台宗。” “劳烦师兄你向门里传个话儿, 代我向长辈们道声好。” 唐无离懒懒一笑: “没问题,反正他们说,照你的意思办。” 唐郁看着眼前随和懒散的蓝衫青年,笑着道:“师兄的性子,看起来倒不像是门里的。” “嘿,我爹也这么说…” “小时候我和青羽叔玩得来, 不过后来他就下山了…” 唐无离轻叹一声。 “我先走了,虽说鬼王这类的绝顶被门里盯着,但九州这么大,也盯不过来…” “还是要自己小心。”唐无离说完,身形微微一晃,竟然好似融入空气之中,就这么消失了。 走了吗? 又或者重新隐匿起来。 他在唐无离身上,算是深刻体会到了唐青仁所说的,唐门的行事风格。 或许入魔之后,他能够凭借本能的气机感应捕捉到唐无离的踪迹。 但现在他凭借神念,却是无从感知。 聂风的体验时间过了。 该如何选择领悟的武学,却让唐郁陷入了一阵纠结。 风神腿、傲寒六诀,冰心诀,魔刀,玄武真功等等。 风神腿和傲寒六诀从始至终都是聂风最出名的常备绝学。 虽然出场早,但是随着聂风实力提升,而被逐渐完善。 冰心诀是聂风家传心法,用于压制疯血和入魔状态,魔心渡也是在冰心诀基础上领悟得出。 魔刀,刚刚唐郁已经体会过,邪异而强横,魔心能够洞彻气息流动的破绽。 潜力无穷,是真正意义上,能够让他的刀法更上一层楼的刀道绝学。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只能选择一门领悟的情况下,没有魔心渡,会有坠入魔道的风险。 至于玄武真功,是拳脚绝学,在全部风云故事里着墨不多,也只有在第二部与断浪对决之时,有一瞬的高光时刻,唐郁不太敢赌。 权衡利弊之下,唐郁还是决定领悟魔刀。 一是魔刀刀法,即便不使用,其刀招刀意,对他现有的刀法精进也是大有裨益。 二是领悟包含聂风使用魔刀刀法的经验和记忆,其中有魔心渡的体验和心得。 他虽然没有冰心诀,但是这一方世界里武道传承也绝对不弱,定然也有类似超脱魔心法门。 他或许可以凭之,领悟自己的魔心渡。 三是即便他未找到驾驭魔心的办法,他也有机会凭借系统再次抽取到聂风,补充领悟魔心渡。 又或者抽取到其他刀法宗师、大宗师的体验机会,以更强的刀道境界超脱魔心。 总之,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考虑,不能因为入魔的副作用就错过这一门刀法绝学。 唐郁选择领悟魔刀,关于魔刀的记忆、经验化为一道精神烙印,融入他的脑海。 先铸魔心,后修刀道,天下万物的破绽,在魔心面前,都将无所遁形。 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魔刀的刀招、刀意。 他不禁感慨第一邪皇的天纵奇才,竟然能另辟蹊径,创造出如此绝世刀法。 可惜他尚未能完善出入魔而超脱的方法,就因为儿子惨死在他的魔刀之下,从此心灰意冷。 实在是令人唏嘘。 唐郁呼出系统查看: 【宿主】:唐郁 【刀法】:拔刀术、魔刀 【心法】:北冥神功(全)、金刚不坏神功 【身法】:不死七幻、凤舞,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九层) 【拳脚】:灵犀一指,天山折梅手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先天之境 【因果点】:7580 斩杀了一名宗师,几乎让他消耗的因果点补充了一大半回来。 这让唐郁更加跃跃欲试,不过他这次也认识到了宗师不是那么好杀的。 若不是集合唐无离和空澄和尚三人联手,最后还真不一定能将银袍宗师留下。 唐郁的人物评价因为入魔而强行提升至先天圆满,如今又跌落回了先天境界。 不过他这一路上利用北冥神功吸收不少了内力,已经有了足够的储备。 又不断钻研,尝试融合北冥神功和金刚不坏神功为一,再加上入魔后短暂破境的体验。 他预感到自己突破至先天圆满,也就在近期了,不会很远。 一个时辰后,空澄回来了。 唐郁正看着陈默, 防止他醒来又有什么异常举动。 空澄惊讶地问道: “唐施主,你还在这里?” 唐郁笑了笑: “现在不是我需要祛除心魔,而是他。” 指了指昏迷的陈默。 当然,唐郁上天台宗,同样希望能找到压制心魔的法门,为他能够运用魔刀做准备。 第297章 上天台 唐郁到后山祭奠了死去的武僧。 空澄则将村长家的孙子赵天,彻底从离魂症中拉了回来。 办完长青村的事情,两人又上路了,还有一个神志不清的陈默。 来的时候浩浩荡荡十余人,走的时候,却只有寂寥的三道人影。 回望夕阳下的长青村,唐郁两人继续沿着山路往前而去,只是风中传来… 不知是谁的叹息。 … 一辆马车奔行于官道之上,伴随着隆隆马蹄声,向着天台宗而去。 车夫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健壮中年人,车厢内,唐郁和空澄和尚对坐。 陈默则是仰躺着,保持着昏迷状态。唐郁和空澄也不是没有试过将其唤醒。 但心魔缠身的陈默,一醒来就毫不犹豫对两人出手,每次都要费劲重新将他打昏。 唐郁便决定在到达天台宗之前,还是让他继续“睡着”的好,这样更方便。 其间,空澄也曾尝试为陈默祛除心魔。 然而,陈默的执念太重, 陷入仇恨和杀意太深。 以空澄和尚在精神方面的修为,暂时无法将其剥离,或是要请天台宗方丈出手。 马蹄阵阵,如此一连过了三日。 或许是魔门宗师高手身死的消息传了出去,他们没有再遇到其他人的拦截。 顺利到达天台宗。 天台宗不像唐门深藏在千山万壑之中,而是与世俗毗邻,坐落在一座小山上。 山下就是一个小镇,唤作天台镇。 镇子里还有天台宗下设的天台寺,寺庙香火旺盛,受到镇子百姓尊敬和拥戴。 三人没有在镇子停留, 而是直接上山,进了天台宗。 刚到山门,一众和尚已经迎在门口,许多僧人都面有戚戚之色。 八人去, 一人回。 江湖, 鲜血淋漓地展现在这群方外之人的面前。 “阿弥陀佛。” … 唐郁一手扛着陈默,跟在一个小沙弥身后,在朱红与明黄交织的殿宇间穿梭。 走了小半个时辰, 两人来到后山一处孤零零的殿宇。 唐郁扛着人走进去,打量一番,这里虽然偏远,但是院子里和大殿里皆是一尘不染。 院子里还有一个小和尚,手里握着扫把,正在打扫院子里的落叶。 引路的小沙弥对着小和尚道: “慧心师弟,这两位是宗门贵客,在静心殿住些时日,你要照顾好。” 慧心小和尚单掌合十, 微笑着道一声:“阿弥陀佛,师兄放心。” 唐郁瞧去。 小和尚不过是刚刚入流的水平,不过眼神却极为澄澈,透着一种空明与平静。 “两位施主,请和我来。” 小和尚引着唐郁两人,来带后殿的禅房,一人一间,同样是非常干净。 据他介绍,静心殿,是天台宗方丈或者各堂长老静心闭关,勘破心魔的地方。 是以虽然不常有人,但是清扫、供奉的规格却是与正殿相同。 慧心指了指后院一座三层阁楼。 “两位施主,既然来此静修,想必与我佛有缘,那里有佛经三千卷,两位可自行翻阅。” “日常吃食,我会负责送来。” “两位施主也可自由出入本宗,除了藏经阁,其他地方皆可自便。” 慧心掰着手指,一条一条向着两人介绍,不过此刻陈默昏迷,所以都是唐郁在听。 “噢,对了,不要打扰别人休息和做事,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小僧继续去打扫。 若有其他事情,施主唤我便是,我都在的。” 慧心小和尚笑眯眯行了一个合十礼,就准备离开。 唐郁眉头一挑: “你这和尚有意思,看到我们这个样子,竟然一点都不惊讶。” 唐郁说着一把将陈默丢到禅房的床榻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看到这一幕,慧心眼皮都没眨: “施主说笑了。” “在佛眼中,万物众生皆无分别。” “小僧虽然佛法不精,但也不至心境不稳。” “有意思。” 唐郁又给陈默输了两道真气加固穴道,防止他突然闹事,然后出门逛了逛静心殿。 寺庙的格局其实都大差不差,静心殿的布置与川北云浮寺很相似。 唐郁逛了一圈就失去了兴趣,他走到后院的三层经楼,正准备推门进去。 慧心从前院走来: “唐施主,方丈和空澄长老来了,请您和陈施主到前殿一叙。” 唐郁应了一声,收回手转身向着禅房走去。 一把将陈默扛起来,唐郁从侧门穿过,一路走到正殿。 只见空澄和一名老僧正盘坐在蒲团上。 唐郁跨步走进来,先是将陈默一把放到另一侧的空蒲团,给他摆成跌坐的姿势。 然后恭敬向老僧拱手: “唐郁,见过方丈。” 唐郁坐到最后一个空蒲团,认真打量起对面的老僧。 他的身形略微有一些佝偻,脸颊清瘦,两道白眉垂落,宛若一尊古佛。 唐郁瞧去,人物评价,武道宗师。 但是他的气质与周遭自然几乎融为一体,唐郁坐在对面,就像面对整个天地。 这是非常接近天人合一之境的表现,甚至比李谨言的境界更深。 “唐郁小施主,老衲空虚。” “闻名已久呵,幸会幸会。” 空虚? 唐郁愕然一愣。 这方丈的法号,有点意思。 唐郁在观察空虚,空虚也在观察唐郁,在他眼中,唐郁就是一名开朗的少年。 没有半分杀气和凶厉,这真的是那传说中屠戮万千的唐郁? 空虚看向他腰间的黑柄黑鞘的长刀,凌厉而锋锐之意尽显,隐隐有煞气流动。 那是收割成千上万的性命方才能够养成的。 看来,传闻并没有错。 只是眼前唐郁和善的模样,不知是伪装,还是果真如此呢? 空虚心中默默思索着,一时间场子无人说话,气氛有些冷了。 空澄等了一会儿,干脆直接说道: “方丈师兄,按照你的吩咐。 “唐施主我请来了, 还多附送你一个陈默施主,你快施展你的佛门他心通,帮帮他们吧。” 唐郁一听这话,连忙摆手: “我没病,现在是他有”,唐郁干脆利落地一指低垂着头的陈默。 空虚双手合十微微欠身,乐呵呵道: “不急,一个一个来。” 明明空虚没什么动作,唐郁却仿佛看到他身上泛起了一丝淡淡的金色佛光。 垂头而坐的陈默,猛地抬头。 原本泛着杀意的双眸, 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佛宗金光。 第298章 他心通 佛门他心通,知他人心之智自在无碍者。 能知他人心之所思所想。 空虚施展他心通,瞬间与陈默实现思维共享,眼上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气。 在一片执念与杀意的漆黑深渊之中。 空虚向最源头探寻, 看到那一处被摧毁殆尽,尸横遍野的村庄… 看到村庄之中,那一片源源不断散发执念和杀意的心湖。 识海,已经完全被心魔占据。 唐郁的感知中,空虚一双佛眼微动,身上好像缓缓升起一座巍峨高耸的佛陀虚影。 同一时间,陈默的识海四面八方缓缓散发出淡淡金色佛光。 他心通,空虚能感受到陈默的所思,也能让陈默主动感受空虚的佛意。 二人的识海之境,开始相互影响,仿佛出现重叠一般。 一座庞大的金色佛陀,出现在村庄上空,佛眼低垂,眼中涌现无限悲悯。 轻声的梵音在陈默的识海之中传唱,破败的村庄里,开出一朵朵并蒂金莲。 虽然缓慢,但是在一点点渡化,驱散四散飘荡的漆黑杀意。 唐郁杵着头,与空澄大眼瞪小眼,也不敢说话,怕惊扰空虚的治疗。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 空虚低声念了句佛号:“过犹不及,今日陈默施主就先到这里吧。” 唐郁连忙正了正松松垮垮的身子: “方丈,陈默如何?” “夺魂以离魂花和精神秘法将陈默潜意识最恐惧的事情摆在他的面前。 他的心魔也自此而起,杀念与仇恨从心湖源源不断生发,实在是自己心结难解。 我能以佛念感知,驱散他的杀意,但是他的深仇却是源于现实,根植于记忆。 他的心魔就是仇恨的显化。 这一方面只能靠陈默施主他自己,何时能解开仇恨,何时则能化解心魔。 否则还是会有重新坠入魔道的风险。” 唐郁唏嘘。 仇恨是陈默的动力,却也是他的破绽所在。 “驱散他的杀意要多久。” 空虚轻声道: “老衲每日以他心通为其治疗半个时辰,大约十日就可驱散杀意,令其恢复神志。 再观察半个月的时候,若是没有复发,那应该就暂时无碍。” 唐郁竖起大拇指: “方丈大师妙手仁心,在下佩服。” 空虚和蔼笑道: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唐郁小友,你是不是让老衲也诊一诊?” 唐郁心中一动: “却之不恭。” 话音落罢,淡淡的佛光再度从空虚的身上升起,向着周围蔓延开来。 唐郁只感觉周遭环境瞬间变幻! 仿佛在无垠的宇宙中,周天星辰环绕,一尊金灿灿的大佛赫然而立,仿佛跨越亘古。 打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从始至终就在那里,这里是空虚的识海之境。 下一秒,周遭的环境又化为海天一线的碧海青天。 在唐郁无知无觉之中,两人又降临唐郁的识海。 唐郁不禁暗叹,空虚的精神修为竟是臻至如此化境。 无声无息,不存在痕迹。 唐郁甚至怀疑,若是踏入天人,精神世界也可与天地完全合一,以精神干涉现实。 “真美。” 空虚望着海天一色,纯净无垢的识海之境: “唐施主是心思单纯,世人所传谬矣。” “只是…”空虚望向天空之中,一团漆黑如墨的光影,就像是一轮太阳,只不过是黑色的。 黑日耀空。 “凝聚了极致暴虐,杀气的魔意,却非自己动念而生。” “唐施主,你果真修炼了魔道功法?” 唐郁摇了摇头: “并非世人所传天书,而是在离魂幻境之中,受夺魂秘法刺激,入魔而生的一种刀法。 魔刀… 以入魔之心催动,可勘破虚妄,洞见本真,也是得益于此,我才能破掉离魂花的幻境。 但是凭借冥冥之中的感悟,我可以超脱魔心,但是现在却没有把握。” 唐郁向着空虚解释,心中补充了一句,何止是没有把握,简直是从零开始。 “这也是我来此的目的。” “方丈,我想问… 可有超脱魔心的方法?” 空虚望着天空之上稳定的黑日: “若是以佛法化之,成为佛心?” 唐郁摇摇头: “那便失去刀法的本意,入魔而超魔,化魔而忘魔,这才是此刀法的方向。” 空虚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施主所言,甚为玄奇,佛家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施主却想超脱和驾驭魔心,为你所用,这其中的凶险,难以估量。” 唐郁微微欠身: “故而我才上天台宗, 希望能从佛法中有所收获。” 空虚了然: “若是…施主愿意皈依我佛,我可传你真佛观想的法门,或许会对你有所裨益。” 唐郁哑然。 好家伙,我只是来此求学问道,你竟然想忽悠我当和尚。 “这个嘛… 我对红尘还是恋恋不舍,即便我愿意,家里长辈估计也会找上门来的。” 唐郁赶紧搪塞过去。 空虚乐呵呵一笑: “老衲明白,一切自当遵循小施主的心意。” 两人从识海之境退出来。 陈默已经倒在地上沉沉的睡去,发出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空虚和空澄起身,唐郁将他们送至院外。 “静心殿后院有佛经三千,施主若是无事,可常去诵读,或许对你所求之事有帮助。” “老衲还有一句告诫, 若是未能超脱魔心,万万不可将其解除。 否则将酿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唐郁点头应下。 “多谢方丈大师的教诲,小子谨记。” 将空澄空虚两位送走,唐郁返回大殿,一把拎起呼呼大睡的陈默。 回到禅房将其扔到床上。 晚上慧心和尚送来了天台宗的斋菜,虽然不能说是清苦,但也却是极为平淡。 没有肉是肯定的,就连油水也不多,怪不得空澄和尚们的被他请了一顿,就身心归服。 实在是美食的诱惑,让他们没办法拒绝… 与酒楼的素食相比,天台宗的斋饭也只能称之为生存需要。 陈默还在睡着,唐郁将他那一份也吃了个精光。 晚上的时候,唐郁出门溜达,手上跃动着金灿光芒和深蓝色漩涡。 前期被魔门夺魂高手的拦截打断,如今既然有了安静又安全的地方。 唐郁自然想继续尝试完成两门内功的融合。 除此之外,看顾陈默等他恢复神志,和尝试寻找镇压魔心的法门,都需要时间。 唐郁便安心在天台宗先住了下来。 第299章 读经 夜里,万籁俱寂。 夜莺啼鸣。 整个天台宗陷入安眠的寂静。 静心殿的后院,三层经楼里,还亮着烛光。 一个脑袋锃亮的小和尚, 正跪坐在书案前,认真翻阅着一本经卷。 吱呀一声,阁楼门开。 一身黑衣的唐郁慢悠悠走进来。 “慧心小师傅,这么晚还研读经书?” 小和尚抬眼望去,顺便用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语气明快地应道: “白天琐事繁忙,晚上才有空用心参悟。” “唐施主,这么晚还不休息吗?” 唐郁嘿了一声: “这才什么时辰,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他上一世二十几年的熬夜习惯,可不是那么轻易能纠正得过来的。 “夜生活?” 慧心略带疑惑,而后微笑回道: “那唐施主请自便,有什么需要就随时吩咐我。” 说罢,复又低下头看起了经卷。 唐郁抬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书架摆满了一层的厅堂,上面整齐排列各样式的经卷。 上楼的阶梯在厅堂两侧,唐郁拾阶而上,细细观之。 二三楼的布局与一楼类似,除了几张书案,其余空地也是摆满书架,经书万重。 阁楼中间中空,从二三楼俯瞰下去,隐约能看到慧心那锃亮的光头。 唐郁一撑木栏,像一片羽毛,轻飘飘从三楼落下,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慧心恍然无觉,依然在认真研读。 唐郁拿起书架上的第一卷经书: 《心经》。 真巧,这就是圆宁给唐郁赠写的经文,只不过当时唐郁不解其意,故而只是当做收藏。 那封信就在唐郁的怀里。 唐郁拿起《心经》经卷打开,里面除了记叙心经原文,还有许多注释和僧人感悟。 对于唐郁这种对佛经一窍不通的人士也是十分友好,也怪不得空虚让他直接参阅经卷。 唐郁干脆将《心经》拿下来在慧心旁边的书案坐下来,翻阅起来。 作为当年高考的千军万马杀出来的大学生,唐郁的学习能力当然是无可置疑。 不一会儿就已经全神贯注投入经卷的释义,就像当初学习文言文一般。 慧心抬头看了一眼唐郁竟然这么快就进入状态,微微一笑,也继续翻阅起来。 两人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各自学习,就像在晚自习一样。 哈~啊~ 一个长长的哈欠,慧心小和尚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神,将经卷捧起来放回三楼原地。 走下楼梯,走到门口: “唐施主,我去休息了,你也莫要熬夜。” “熬夜伤身。” 唐郁笑眯眯点点头,挥手作别。 唐郁又看了一会儿,感觉到一股困意袭来,他就知道今日的学习要到此为止了。 他有样学样,将经卷放回书架,将蜡烛吹灭,回到禅房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 很安逸。 唐郁每天要么练武,要么读经。 练武主要还是在琢磨功法融合,时常去找空澄,甚至直接向空虚方丈请教。 读经则是按照书架的顺序,一本接着一本读下去,每本经书都有详细的注解。 或者可以直接向慧心小和尚询问。 慧心熟读经卷,已经将经楼所有经文都熟读数遍,理解颇深。 唐郁曾问他: “你都可以倒背如流,为何还每日翻阅?” 慧心笑道: “经读百遍,每一遍都有不同的感悟,我还可以将自己的见解留于经义之后,以供后人参阅。” 唐郁暗赞,慧心放在前世里,那是妥妥的学霸,能够举一反三的那种。 即使在这个世界里,以唐郁的眼光观之,慧心的天资也说不上差,心性更是一流。 只是不知为何不曾让他习武,而只是让其安居于静心殿,学佛念经。 不过慧心小和尚倒是心态超好,不骄不躁,不仅将静心殿打理的井井有条。 更是熟读三千经卷,佛法精深,单论佛学,恐怕不在法真之下。 思虑至此,唐郁觉得或许,空虚方丈自有他的安排。 陈默在第三天的时候清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向慧心讨了一桶白米饭和几个素菜。 然后在一刻钟之内全都消灭干净,他向来平淡无波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愤怒: “唐郁你混蛋啊!每天就给我喂两碗白粥,你绝对是想活活饿死我!” 唐郁讪讪一笑: “白粥好喂呗。” “你神志不清,只有白粥喂得下去。” “而且你体格这么棒,不会死的”,唐郁拍了拍陈默的肩膀。 虽然清醒过来,但是陈默的杀意其实并未清除,依然要接受空虚方丈的每日治疗。 同时,在经楼看书的又多了一个陈默,这也是空虚方丈的建议。 通过读经书来平心静气,有助于以佛法化解杀意,甚至解开陈默的心结。 只是唐郁看着陈默眼底,那越发深沉的执念,便觉得后者只是空虚的希冀。 总而言之,两大一小在静心殿里开始了规律的生活。 唐郁多了一个人与他对练。 慧心小和尚则多了两人与他读经。 除了天台宗的斋菜实在寡淡, 唐郁和陈默偶尔会跑到山下的小镇改善伙食之外,其他都挺好。 过了一段时间,唐郁在无数本佛经的熏陶下,对佛学的理解算是入了门。 他的经书也已经读到二层楼,金刚不坏神功往根上追溯,那也是佛宗理念的绝学。 唐郁也借此机会对金刚不坏神功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在与空虚方丈的讨论中, 对方提出了唐郁超魔而忘魔的理念与道家的阴阳相济有些许相似的地方。 空虚建议,如果有机会,唐郁也可参阅一下道家经典,他还提出若是唐郁有意。 他可以修书一封给唐郁,作为书引,前往纯阳宫拜会梅正一,向其请教。 梅正一,唐郁知道。 李谨言介绍过,他是当年参与对决魔尊的七位天下绝顶之一,也是一位天人大宗师。 只是唐郁心中有些奇怪: “纯阳宫远在雍州,据此远隔千万里,但同为道宗魁首的龙虎山就在东南地界… 方丈大师何不介绍我上龙虎山求教,反而舍近求远?难道说天台宗与龙虎山不睦? 毕竟都在东南地界,寺庙与道观,那谋的都是平民百姓的香火钱,素来是竞争关系。” 空虚哑然,片刻后才说: “你这孩子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我不介绍你上龙虎山,不是因为天台宗与龙虎山不睦,而是因为你呵。” 唐郁惊愕… 第300章 不死功,静心咒 空虚方丈深深地看了唐郁一眼。 “龙虎山天师张宁安的情况特殊,他的弟子张易之素来特立独行。 当年更是为了唐青羽,在唐家山门当庭怒斥四位天人大宗师及诸派弟子。 而后被张宁安惩戒在龙虎山禁闭三年,静思己过,后来唐青羽身死的消息传到龙虎山。 张易之趁着龙虎山守备疏漏,叛出龙虎山,遁入江湖之中,沦为邪道。 所以张宁安对你这个唐青羽后人的态度,老衲也很难揣测,自然不敢将你引向龙虎山。” 唐郁愕然,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这种近乎于大宗丑闻的秘辛,是不会在江湖上公开流传的。 也只有到了宗门掌教这等层次的人,才能略知一二。 “这张易之与家父熟识?” “两人应当算是同辈结交,当是相熟的。” “方丈可知,这张易之如今何在?” 空虚念了声佛号: “他现在是魔道七邪之一,妖道。” 嚯。 唐郁觉得自己从此对龙虎山还是绕道而行吧,一个掌门亲传弟子变成了魔道宗师。 这个锅,怎么看都和唐青羽沾点儿关系,现在唐青羽没了,就落到他头上。 向道宗请教暂时不现实,唐郁就趁着和陈默下山改善伙食的时候,先买一些道家书籍研究。 日子如白驹过隙。 陈默的治疗已经结束,现在进入到观察期。 按照空虚方丈的说法,若是半个月内不复发,就说明心魔暂时被压下了。 经楼的书籍,唐郁已经看了三分之二,买了道家书籍也看了一半。 这一天,唐郁手上跃动的金芒和幽暗气旋,毫无征兆的融合在一起。 缓缓旋转,进而化为一团青色光晕,与此同时唐郁周身突然闪过一丝细微真气波动。 破境了。 先天圆满之境,一切都水到渠成。 “叮,宿主融合北冥神功与金刚不坏神功,创出新的内功心法,奖励一万因果点。” 唐郁:“!” “请宿主为新的内功心法命名。” 唐郁还沉浸在海量因果点的喜悦中,系统一直催促了四五遍,才终于把他叫回神。 北冥神功和金刚不坏神功的融合,数个前世小说上看过的功法名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起名字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很麻烦,唐郁绞尽脑汁,猛地一拍书案: “有了,就叫北冥不死功。” 若是将来能将不死七幻、凤舞身法通通融会贯通为一部总诀,那这个名字也不过时。 【宿主】:唐郁 【刀法】:拔刀术、魔刀 【心法】:北冥不死功 【身法】:不死七幻、凤舞,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九层) 【拳脚】:灵犀一指,天山折梅手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先天圆满 【因果点】:17580 将近两万的因果点,唐郁从未如此富有过,不过随着他的修为拔高。 普通的先天高手体验对他实力提升,已经不起什么作用。 武者达到先天圆满的境界之后,真气储量居于次之,开始注重对天地规律的领悟,向着天人合一的道路进发。 毕竟就算体内能储备再多的真气,和浩瀚的天地元气相比,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武道宗师凭借对天地的领悟程度到达一定层次,对于天地元气的运用便可以如臂指使。 普通的宗师在内外勾连之际,尚有迹可循,能够被魔心捕捉。 唐郁以魔刀尚可应对。 若是达到李谨言、楚南平、顾如厉、空虚方丈这种顶尖宗师,内外贯通,生生不息。 即便魔心能够感知到内外交感之间隙,他刀斩破坏的速度,也赶不上顶尖宗师心念一动的迅捷。 在系统体验之中,唯有像石之轩,张三丰,浪翻云这等武道宗师以上的人物,才会对他有所帮助。 这其中还要甄别体验人物是否有适合自己的武学,以及能够借鉴的武道意志。 如此算来那能够体验的人物就更加稀少。 总之来看,因果点变多了,但是想要随机到心怡人物所花费的因果点也会变多。 唐郁心中一动,融合新生的北冥真气瞬间在体表形成一道青色的真气外罡。 兼具金刚不坏神功的至强防御,以及北冥神功的吞噬吸收特性。 一体两面,存乎一念之间,极尽变化之能。 陈默从楼下一跃上了三层,目光炯炯的望着唐郁,语气微微有一些惊讶:“你突破了?” 唐郁点点头,陈默沉默片刻: “我本以为我会更快。” 说完匆匆离开,直接出了经楼,回到禅房闭门苦修起来。 唐郁:“…” 低下头继续翻起手上的经卷。 又过了十几日,陈默的观察期已经解除了。 陈默也借助心魔状态下激发的心力,一举突破至先天圆满境界。 陈默说他要回一趟,剑庐。 当初他入世游历,林庄曾对他说,若是游历满三年,或者突破至先天圆满,就回去一趟。 如今,陈默虽然入世游历未满三年,但是成功突破,算达到了剑圣的更高标准。 唐郁默默点头。 但现在还不是离别的时候,两人都还有经卷没看完,还要在天台宗住一段日子。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唐郁拿起了三层阁楼的最后一卷经书。 这一册经书很薄,也很新,被书架最上方的倒数第二册大部头的经卷盖的严严实实。 若非唐郁认认真真从头看到尾,还真发现不了。 封皮没有名字,唐郁心中有些疑惑,翻开来,前半部分是一些佛宗理念。 唐郁已经熟悉。 一直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菩提静心咒。” “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境由心生。持诵本咒,能抑制心魔,还复清明。” “叮,识别到《菩提静心咒》,宿主是否选择即刻领悟,领悟需消耗三千因果点。” 唐郁恍然,喃喃道:“空虚方丈,这便是您让吾二人遍阅三千经卷的深意吗?” “领悟。” 三千因果点,虽然不少,但对于唐郁来说,也不需要多加考虑。 菩提静心咒化为一道暖流涌入唐郁脑海,一瞬间,仿佛有阵阵梵音回荡。 无数佛宗理念如潮水般在唐郁心中流淌而过。 有了系统加持,他对所阅的三千经卷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唯佛法精深,方能领悟菩提静心咒的真正法门! 第301章 下山,意料之中 唐郁的识海之境,一轮金灿灿的大日,与耀空的黑日并驾齐驱。 那是菩提静心咒于识海之中的显化,能够凝神静息,抑制心魔。 唐郁轻呼一口气,自此天台宗一行,还真是收获满满。 空虚方丈心怀慈悲,菩提静心咒应该也是他放在书架最后的。 读遍三千经卷,便能初步了解佛法,而后配合修习菩提静心咒,方有奇效。 可谓是用心良苦。 当然若是唐郁半途而废,那便是与佛无缘,一切都是因果注定。 而因果,就落在日常点滴之间。 唐郁将经书合上,放回原处。 在天台宗待了近两个月,他也该离开了。 根据山下小镇的消息,薛家的战匣神兵铸成就在一个月之后。 薛家在豫州,亦是在千里之外,唐郁现在出发不急不缓到达豫州。 差不多也是一个月的时间。 唐郁向空虚和空澄还有慧心小和尚辞行。 陈默还要继续读经,估计还有半个月才功成,就不和他一起走了。 而且陈默从天台宗离开后,也是要回剑庐,两人并不顺路。 唐郁临走之时告诫陈默:“经书三千卷,要认真读,一字不落,读完自会有收获。” 安顿完一切。 唐郁披上黑色劲装,将黑刀长夜挎于腰间,手腕处是黑色丝带飘扬。 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唐郁挥挥手,从天台宗山门离开,再度踏入江湖。 … 茶肆酒馆,流言飞扬。 唐郁在山下镇子打听了一下江湖上的最新消息,与他比较相关的有: 唐门最近动作频频,暗杀了多位魔道高手,甚至还与数位魔道宗师爆发冲突。 豫州薛家广邀天下群雄,参加神兵战匣观礼,并要为其当场择主。 除此之外, 议论最多的就是北方边境蛮族正在蠢蠢欲动,多次尝试进犯大晋边关。 大晋朝廷厉兵秣马,似乎有意准备北伐。 当然,当茶肆酒馆的江湖客和说书人看到唐郁这一身行头打扮。 纷纷心里一惊,唐郁从天台宗出来了! 难道天台宗的高僧也拿他没有办法?! 一时间聚集在天台宗山下的探子,谍子闻风而动,将消息传往江湖各处。 江湖上热传的消息又将多了一条。 唐郁没有去管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的视线,而是采买了一匹好马,一些行路的干粮。 当天就骑马出镇而去。 奔行了大概半个时辰,唐郁勒马而停,单手成爪,一股青色真气流转。 庞大的吸力将道旁的碎石瞬间摄了过来,浮空于手掌之上。 随意一挥。 无数碎石向着道路两旁的丛林劲射而去,只听得噗噗数声,林中传来咚咚几声闷响。 唐郁将身后跟着的杂鱼全都解决掉。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世人皆知唐郁上了天台宗,若是心有所谋的人,必然会派暗探关注唐郁的动向。 甚至亲自在山下的小镇蹲守唐郁。 只杀了这么几个探子,唐郁都觉得不太正常,难道魔道天书的吸引力下降了。 就在唐郁暗自寻思的时候,他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天地元气波动,由远及近。 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唐郁单掌作瞭望手势,看到一团磅礴的光影,向着他疾速坠落。 而在道路的远处,四名禇衣汉子扛着一顶华丽的轿子出现。 那四名汉子虽然扛着轿子,但是步履轻盈,轻若无物,眨眼就飘近数丈,好似缩地成寸。 唐郁翻身下马,一拍马屁股让它先离开战场,他怕又会像之前的马儿一样,死无全尸。 天上的光影已经坠落至眼前,一股强大的气机牢牢锁定唐郁,让他无处遁形。 唐郁一缕刀意乍起,挣脱对方的气机锁定,而后身上猛然爆发强横的青色气劲。 北冥不死真气化为一道又一道青色涟漪,向着四周扩散。 青色气旋和流云瞬间弥漫全场,仿佛将空气和光线也扭曲。 “来人是谁?” “唐某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远方的轿子中,传来震耳欲聋的苍老声音,爆裂如雷: “呸,黄口小儿, 你所杀之人,你可都记得姓名?” 唐郁眉头一挑,轻嘿一声,这声音听起来,是个老者。 黑刀长夜骤然出鞘。 向着天上炽烈的光影斜斩而出, 如墨的星夜瞬间从长刀蔓延开来,犹如一道星河与炽热的太阳相撞。 唐郁刀锋一闪,天地元气凝聚而成的光影,瞬间被一分为二。 强横的气劲冲击,让唐郁不由地倒退两步,但在北冥真罡的防御下,毫发无伤。 来的人,是妥妥的宗师。 唐郁感觉了一下对方刚刚一击的强度,若是不开魔刀,可以跑,但是没有胜算。 若是开魔刀,他必然会陷入入魔状态。 不过他已然领悟了菩提静心咒,而且在系统的帮助下,不用像陈默一样从头学起。 唐郁按照当初魔心渡的体验来看,在菩提静心咒加持下,清醒驾驭魔刀约能维持一刻钟。 但是,这只能作为最后的绝杀手段。 唐郁横刀而立,目视前方。 对面的轿子也停了下来,一名老者从轿子里走出来,与此同时,前后皆有滚滚马蹄声。 两队人马执刀佩剑围拢而来,将唐郁前后左右的退路全都堵死。 “唐郁,交出魔道天书,我齐家饶你不死。” 唐郁若有所思: “莫非是东南齐家?” 九州东南界,佛宗看天台,道家看龙虎,其余尽归齐,这里说的,就是齐家。 虽然说书人编篡的顺口溜里不乏夸张的成分,但也足以说明齐家在东南地界的势力庞大。 而且,齐家老祖更是一位武道宗师,世人皆传,有齐家老祖在,齐家在东南就能长盛不衰。 “莫非,您这位就是齐家老祖?” 唐郁刀锋直指从轿子上走下来的老者,其人虽然苍颜白发,但是龙行虎步。 没有丝毫老态和暮气,浑身散发着阳刚与炽热的气息,修的应该是至阳至刚的内功。 “老子齐彭祖,交出魔道天书便放了你,不然你今天别想走。” 齐彭祖的语气猖狂霸道,毫无顾忌。 唐郁眼睛微微一眯: “嘿,霸道!” “你带了这么些家族子弟,就是为了堵死我的退路?” 齐彭祖大笑,声音粗犷: “若是怕了,那就束手就擒吧。” 唐郁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这两年的安逸生活,让你忘了江湖的规矩。” 他黑刀斜指地面: “天书,没有。” “我要走,你就凭本事来拦。” 话音落罢,唐郁向着身后疾退,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人群之前。 第302章 入魔一刀 “说得好。” 齐彭祖大手一挥,一道冲天的炽热真气,瞬间凝聚成火焰,向唐郁围拢。 伴随着众人挥舞刀剑的围杀,唐郁刹那被真气击中,又身中数刀,如同琉璃般轰然破碎。 众人皆是一愣… 齐彭祖凝神: “是幻觉,在西侧!” 伴随着话音,唐郁的身形从青色漩涡出现,冲入西侧人群里,趁着愣神之际。 强大的北冥吸力形成的力场,将众人身形吸扯的东倒西歪,好似突然遭遇一场地震。 星芒刀气瞬间散射飞出,微亮如星,眨眼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的脆响。 没入数人的喉咙。 轰鸣声大作,天地元气好似化作炽热岩浆,将唐郁扑来,吞噬殆尽。 “没死!” 齐彭祖感受着周遭无处不在、缓缓流动的青色气旋,猛然爆发出强大真气。 真气勾连天地元气,将周遭化作一片比起不死场域范围更大的火山炼狱。 齐彭祖看出了青色漩涡是唐郁神出鬼没的关键,他要将唐郁散布场中的真气全都击溃! 轰! 炽热的真气与青色气旋轰然对撞,犹如火山喷发,将青色漩涡全都吞没。 一时间,场中只剩炽热犹如岩浆般的地面,空气都被滚滚热浪扭曲。 但是唐郁的身影却不见了,无影无踪。 围拢的众人惊疑不定: “那小子跑哪里去了?” 骤然间,一股磅礴的吸力从场中各处传来,仿佛出现无数个黑洞。 这些黑洞正是原先被吞噬的青色漩涡! 炽热的天地元气瞬间不受控制地被黑洞吞噬,重新化作了青色的漩涡。 甚至比起原先的更加澎湃心惊! 北冥吞噬与生死转换的联动,让不死场域近乎生生不息。 齐彭祖顿时心惊胆寒: “这不可能,这是什么功法?!” “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一道充满笑意的声音出现身后,伴随一道黑亮刀芒。 铛! 刀锋与齐彭祖的铁拳发出金属般的交鸣,青色气劲与炽热真气强强相对。 宗师就是宗师,即便齐彭祖是仓促应对,面对唐郁的蓄力一击,仍然拼了个不相上下。 唐郁刀锋一侧,卸力一闪,两道星芒刀气瞬间划破两名轿夫的喉咙。 “你护得了自己,你护得了他们吗?” 唐郁嘲讽中,被愤怒的齐彭祖一拳轰成齑粉,“玛德,这该死的幻术!” “他的身法很快,你们全都背靠背,防止突然对方突然出现偷袭!” 齐彭祖的声音刚刚响起。 远方的人群里就暴起一团青色刀芒,而后散如漫天繁星,带起丝丝缕缕鲜血。 好似飘落的红雨。 唐郁凭借幻术与身法,在齐家的人群里,不断闪现,每每一刀就带走数条性命。 齐彭祖和其余齐家高手的追击总是慢一步,而是唐郁总是以齐家子弟作为遮挡。 这让齐彭祖和其余高手投鼠忌器,不敢施展大规模的杀招,导致自己人被误伤。 齐彭祖心中懊悔,他本以为带这么多人,不仅能够彰显齐家威势,而且能防止唐郁逃遁。 没想到最后竟然反被唐郁利用,成为自己束手束脚的掣肘。 “所有人都退走,撤至十里开外!” 齐彭祖怒声大吼。 今天来的都是齐家的精英,若是再不让他们撤离,恐怕都要被唐郁断送在这里。 炽热的真气全力爆发,再次将满场青色漩涡烧灼,为其余人撤离争取时间。 至少在不死场域恢复之前,唐郁无法依靠幻术来去自如。 齐彭祖全神贯注,神念犹如雷达扫过全场,“找到你了!”,大手一挥,炽热真气化作牢笼。 下一秒,却被青色刀罡斩碎。 “既然齐家人都撤了,那我也不陪你玩了。”唐郁的声音透出,身形疾退,就要离开。 “小子,你杀了我家那么多人,就想这么离开?”齐彭祖的怒火有若实质。 “太过于异想天开了吧!” 天地元气瞬息间在虚空凝聚,犹如一道道坠落的陨石,燃烧熊熊烈焰封死唐郁的退路。 轰轰轰! 地面被砸出无数个一片焦黑的深坑,唐郁也不得不因为躲避,暂缓逃遁的脚步。 就这么一耽搁,齐彭祖已经瞬间出现在他身后,炽热的铁拳已经直扑他的门面。 唐郁挥刀已来不及,旋即单拳凝握,窍穴震荡气血,龙象之力同样全力爆发。 砰! 一声剧烈的炸响过后,世界仿佛被震慑的失聪一般,陷入了绝对诡异的寂静。 大约两息过后,一道黑影被轰飞出去,然后剧烈的爆炸声才接连不断的响起。 “好小子,好大的力量。” “若不是老祖我修的是至刚至阳,还真拼不过你。” 唐郁被齐彭祖一拳轰飞撞入地面,尚未回过神来。 齐彭祖的声音已然是近在咫尺,他早就意识到唐郁身法奇绝,必须牢牢粘着他。 他伸出大手抓向深坑里一动不动的唐郁,志得意满。 即便再怎么天才,也敌不过武道宗师。 忽然间。 一股暴虐、偏执、杀戮般的魔气从唐郁身上骤然爆发,青色气劲已然化为黑色的滚滚魔焰。 唐郁的眼前化为了一片血红,但是在菩提静心咒的作用下,勉强还能维持理智。 齐彭祖神色巨变,不由失语: “你竟坠入魔道?!” 回应他的是一声璀璨刀鸣。 一道魔气涌动的刀气瞬间斩出,将齐彭祖与天地元气的衔接斩断。 即便你是仙! 唐郁也一刀将其斩落凡间! 齐彭祖感自己的与天地的勾连瞬间被切断,立刻慌了神,他不像魔门的银袍宗师。 长期以来养尊处优、顺风顺水的习惯,早已经让他忘记生死搏杀的感觉。 一旦陷入逆风。 败势便如摧枯拉朽般到来。 不死场域已然从刚刚被蒸发过后重新复原,四面八方的青色漩涡,涌现无数黑亮的刀气。 将齐彭祖疾退的身形团团围困,唐郁身形紧跟,一刀凝聚全部精气神,以魔心为引。 在血色的视野里,斩向齐彭祖必死的破绽。 “不!” 齐彭祖癫狂地怒吼,重新勾连的天地元气瞬间凝聚,化作漫天燃烧的火焰,向着唐郁袭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须臾之后,漫天的火焰撞在地上,熊熊燃烧,等到齐家子弟久等归来之时。 只发现一具焦黑的尸体。 第303章 豫州,商都 “叮,杀死武道宗师,奖励5221因果点。” 系统的提示声在唐郁脑海中回荡,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脑海中充斥暴虐与杀意,仿佛狂风暴雨随时准备侵吞他的理智。 唐郁身形一闪,第一时间远离案发现场,直接向着道旁的密林遁去。 他入魔后的速度更上一层楼,眨眼间已经深入群山,最后在林木深处找到一个天然山洞。 洞口没有动物或者人的活动痕迹,他直接钻了进去,然后盘腿坐下,全身心投入识海之中。 识海之内,原本澄澈明净的海天一线,如今全都变成了一片漆黑。 漆黑如墨的乌云滚滚在上,翻腾汹涌的黑色海浪在下。 海天之间,一轮金灿灿的大日照耀。 散发出一圈又一圈的金色涟漪。 那是菩提静心咒在勉强护持他仅存的理智。 唐郁立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中默念着菩提静心咒的经文,全力收束魔念。 得到唐郁的心念加持,识海之境的金色大日瞬间佛光大盛,猛地震荡出一圈金色佛光。 不知过了多久。 天空,海洋。 侵染识海的滚滚魔气如潮水般褪去,重新化作一轮黑日,高悬于识海。 与金色的大日相呼应。 唐郁重新睁开眼睛,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唐郁心中轻舒一口气。 还真是有一种在悬崖上走钢丝的感觉。 没有魔心渡的魔刀初体验,算是有惊无险。 从唐郁的感知来看, 菩提静心咒的效果不比聂家的冰心诀差。 假以时日,他同样有机会像聂风一样,渡化魔心,为他所用。 唐郁在山洞里歇了一夜。 第二天再度上路。 唐郁单杀齐家老祖消息暂时没有流传开,齐家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家老祖已死。 江湖人只知道唐郁和齐家碰了碰,然后安安无恙地走出了西南地界。 齐家的声望略微受损, 唐郁却变得更加高深莫测起来。 他纵马向着豫州行进,没有再遮掩行迹。 以他如今的实力,就算碰上宗师境。 想跑还是能跑得了的。 薛家在豫州的商都,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大城,相传有着上千年的历史。 唐郁忽然想起,药王谷貌似也在豫州,他寻思要不要顺道去瞧一瞧,穆良。 用心算起来,从川北离开,也两年有余。 唐郁本有此打算。 但是打问一番后,才发现寻常的茶肆酒馆,行道路人根本不知道药王谷的所在。 唐郁于是便熄了这个念头,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有缘自会相见。 一路上前往豫州意外的顺畅, 唐郁都有些惊讶。 但他不知道的是,以他现在江湖恶名,寻常人哪里还有胆量来找他的麻烦。 只要像齐家这样,具有势力和实力的世家宗门才会敢于围堵唐郁。 只不过齐家也是一败涂地罢了。 唐郁日夜奔走,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来到商都城外,他此时已经换了一袭白衣。 作书生装扮。 唐郁可没忘了,朝廷对他的通缉还没取消,虽然镇抚司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也不敢在大城里过于嚣张。 而且天下佛宗之首的佛心禅院就在豫州,商都城里还有豫州书院以及禅院下辖的寺庙。 高手云集,比起锦城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唐郁自觉还是低调一些。 豫州商都。 城墙巍峨而高耸,岁月和刀兵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愈显一股厚重的历史底蕴。 唐郁牵着马,跟随人群排队入城。 面对守城检查的官兵, 唐郁直接抛了一粒银子轻松糊弄过去。 往来的人群之中,有不少是佩刀执剑的江湖客,唐郁猜测都是来观礼凑热闹的。 跟着摩肩接踵的人群走入商都,热闹的街道,嘈杂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比起锦城,更添几分平易近人的市井风气,但和金陵相较,则多北方的粗犷浑厚。 唐郁正寻思先去薛家登门拜访, 要找个路人问路。 侧头瞥见身边有一个人影靠近。 定睛瞧去,那是一个道士。 一个略显邋遢,但是样貌不凡的道士。 看着年纪三十多岁的样子,手上拿着一块白帆布,上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道人指路”。 “这位小先生,我看你眉心暗藏煞气,近日恐有刀兵之祸,要不要算一卦,避一避劫?” 唐郁颇为意外。 他现在是以司空摘星的易容术,易容成书生的模样,从头到尾,从心灵到外貌。 没有一点和煞气沾边。 但是这道人依然能从他眉心看到煞气,要么就是道人真有本事,能看穿他的易容。 要么就是,在诈他。 唐郁凝神望去,系统提示: “人物评价,武道宗师。” 嘿,这道人, 是真有本事。 不过在这煌煌大城之中,车马云集的街道上,唐郁倒也不怕他乱来。 他望了望道人手里的白帆,笑着道: “别家算卦,写的都是仙人指路。” “怎么真人你这写的,却是道人指路?” 道人一捋下巴的短须,哈哈大笑: “我既不是仙人,也不是真人,只是一个道士,当然便是道人指路。” “世人皆追求虚假的迷梦,却不敢直面真实,就连道家玄门亦是如此。” “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唐郁含笑附和: “虚假的迷梦,至少会给人一种希望,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希望有时候比真相更有吸引力。” 道人沉默片刻: “无谓的希望…” 唐郁也轻声补充:“…最是害人。”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说出同样的后半句,道人哑然失笑: “看来小先生与我倒是有几分投缘。” 唐郁笑着说道: “可惜,我不算卦。” 唐郁大步走开,向着街道边的一间茶肆走去,想要打听消息,没有比那更合适的地方。 道人望着唐郁离开的背景,嘴角挂起一抹笑意,继而开怀大笑,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 他手拿着白帆,向着另一边的街道走去。 徬晚时分。 唐郁站在一间气派的大宅面前,高大的府门,俨然一个偌大的独立庄园。 这便是薛府。 门口还有一列排队的人,或是气度不凡,或是孔武有力,正在依次进入薛家。 唐郁自然而然,跟在后面。 队伍排了一刻钟,终于轮到唐郁了,门口的薛府家丁有气无力地道:“请帖。” “请帖?”唐郁愕然。 “呃,我没有请帖…” 家丁眼皮一抬,又垂下,摆摆手让他边去: “下一个…” 第304章 妖道,杀神 唐郁走在大街上,琢磨请帖的事情。 有头有脸的江湖客,可以凭借请帖进入薛家,是薛家邀请的观礼宾客。 像唐郁这种自发赶来凑热闹的,自然是自己找住处。 没办法,他只能自己找间客栈,从长计议。 没走了两步。 远处的街角。 唐郁看到那名道人在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小先生过门而不入,看来运气不佳。” “要不要算上一卦。” 唐郁原本就在想着怎么与薛家接触,他听出道人话里的弦外之音: “道长有法子?” “既然如此,小先生,何不算上一卦?”道人依然是那句话。 唐郁深深望了一眼道人: “那我就算一卦。” 道人笑着道: “来让我看看你的手相。” 唐郁凝神,缓缓将手伸了出去,道人刚刚搭上唐郁的手掌。 刹那间,唐郁只觉得眼前一黑。 天空乌云翻滚,一道惊雷猛然间炸响,黑色的雷光从九天之上垂落。 一瞬间的窒息和压迫感,让唐郁下意识运起北冥不死功。 青色的气劲一闪即逝。 眼前瞬间恢复清明。 眼前的道人抓着唐郁的手,笑意更浓。 “小先生的修为颇深呐。” 唐郁将手收回,语气莫名: “薛家神兵观礼大会在即,到处都有江湖武者,我这一手也不稀奇。” “倒是道长刚刚那一瞬的气象颇有宗师风范,道长究竟何许人也,难道只是为了试探我?” 道人哈哈大笑: “我是张易之,人称妖道。” “你的易容巧夺天工,我也只能看出易容的痕迹,刚才试你,是为了确认你就是唐郁。” 唐郁心头一震。 “魔道七邪?” 他想起了当初在天台宗,空虚曾向他透露龙虎山的秘闻。 妖道张易之,因与唐青羽有旧,不满正道的做法,自行叛出龙虎山。 表面来看,或是张易之对唐青羽是友善的,但情感最是捉摸不定。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有什么变化呢? 唐郁不动声色:“妖道前辈,你不怕我引来镇抚司、书院或者禅院的和尚?” 张易之含笑:“有意思,你自己都在被通缉,甚至被划入魔道,反倒还要帮官府拿我?” “我与你们不一样。” 唐郁说。 张易之微微一笑:“你莫不是,把我和鬼王花贼那些货色相提并论?” “难道不是吗?” 唐郁诧异。 张易之摆了摆手: “这也难怪,魔道与魔门的关系,很多人都将其混为一谈。 尤其是正道那些老牛鼻子,凡是不按照他们规矩办事的,通通打入魔道。 我只是一介散修,行事不尊规矩,按照正道的说法,那也是魔道散修。 但我与魔门没有关系。 魔道七邪,只有鬼王、花贼、幻神算是与魔门绑在一起,其他人都是独行散修。 我虽然也收到过魔门抛出来的橄榄枝,但是我拒绝了而已。 不用说我,你都有可能被列入魔道七邪。” 嗯? 唐郁一脸疑惑,我和魔道七邪能扯上关系? 张易之嘿然一笑: “你还没意识到吗?你一路走来血雨腥风,尸山血海,谁还会将你归入正道?” 唐郁挑了挑眉,陷入思考。 “你可知你的外号,黑刀、人屠,现在还多了一个杀神,杀神唐郁。 啧啧,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道人士,现下好事之人甚至已经开了盘口。 若是你能顺利达到宗师之境,便能以杀神之名,被列入魔道七邪之列。 到了那个时候,嘿,我们都一样。” 杀神唐郁,魔道七邪。 这倒是唐郁从未想过的展开方式。 他手下亡魂虽然多为邪修,但是行事不拘,杀性昭然,从行为上看,确实魔性十足。 唐郁抛开这些无聊的江湖杂谈,他的身份已经被张易之认出来了。 虽然安全上不成问题,但他担心会影响自己在薛家的事情。 “张前辈找我,究竟意欲何为呢?” 张易之叹息一声: “我就是来看看你罢了,之前你在江湖上蹿下跳,时隐时现,我摸不到你的踪迹。” “这次根据江湖消息,你下了天台宗后一路向北而来,我便推测你要来豫州凑热闹。” 唐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知作何回应,听起来张易之与唐青羽交情不浅。 张易之随手将一个物什抛过来,唐郁伸手抓住,定睛瞧去: 一块玉佩,翠色欲滴,晶莹剔透,光泽流转。 “当年我穷困潦倒,家破人亡,你爹将我从土匪手下救出,后来还将随身玉佩送给我,做安家立业之本。” 张易之指着那枚玉佩。 “只不过后来因缘际会,我出家做了道士,之后我多次想当面归还,并报答当年救命之恩。 但是他却消失在江湖之上,最后一次听到他消息,就是与魔尊结交的事情流出。 然后四大宗门齐上唐门,逼迫唐门站队,让唐青羽引魔尊现身。 我当时也随着师傅去了,在大殿上痛陈正道各宗之虚伪,竟驱使人背信弃义。 只不过没什么作用,不仅没能帮到你爹,还被师傅关在龙虎山中。 后来,我就听到了唐青羽自溢的消息,江湖正道顽固不化,那我这道士不当也罢。 我当天就下山而去,自此独自在江湖游荡。” 唐郁摩挲着玉佩,手感温润,传来丝丝缕缕冰凉之意,细细听之,仿佛隐隐有雷声乍响。 “玉佩我就还给你吧。” “以后若是有事,可来寻我,我在豫州三清山上,自己搭了一间道观。” “若是道观没人,那就是我出门游历去了。” 唐郁还在琢磨张易之的话语,虽然与他听到的消息相差不多,但还是多了不少细节。 张易之笑着,摆摆手: “你爹能有个后人,很好!” “我看也看过了,这便要离开。” 话音落罢,道人一晃已经消失了踪影,临走之时,他还留下一句话语: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真的会算卦。” “若是你想进薛家,那就去露水街这等风月之地走一走,应当会有转机。” 道音渺渺,人影远去。 唐郁本来还在寻思,是否要向张易之请教驾驭魔心的方法和技巧。 没想到人已经离去。 想了一会儿,唐郁还是决定再打听一下关于妖道的信息,再做进一步打算。 眼前,还是先考虑薛家的事情。 第305章 久别重逢 唐郁找了间客栈住下。 稍微洗漱一番。 准备出门碰碰运气,就去妖道算出来的风月之地。 露水街,商都的烟花之地,风月之所。 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大批江湖客的涌入,青楼妓馆正是他们最爱聚集的地方。 唐郁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虽然称不上轻车熟路,但是也不像之前那么惊惶。 他选了一间最为豪华的青楼,唤作怡红楼,然后让老鸨给他安排一个二层的雅间。 要能看到街上的风景,至于姑娘,唐郁推脱,先吃饭,稍后再另行安排。 唐郁坐在二楼自饮自斟,一边看向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门外的侍候的娘子进来问了三次,可需要陪酒的姑娘,近期露水街宾客众多。 若是再不安排,可就没有姑娘有余闲了,唐郁听罢微微一笑,气定神闲,让其莫急。 心里想的却是,没了姑娘也好,省得自己还要应付不停的催促。 忽然,唐郁看到街道上走来一个魁梧的身影。 一身锦衣玉袍,遮掩不住衣袍下面鼓鼓囊囊的肌肉,但怪异的是,他长了一张清秀的娃娃脸,有一种对立的矛盾。 “嘿!” 唐郁眼睛一亮, 伸手沾了一点酒水,然后屈指一弹。 一滴酒水从窗户劲射而出,直接向着魁梧男子的面门而去。 赤红的火焰在虚空一闪而逝,将飞射而来的酒水蒸发成空气。 魁梧男子抬眼望向二层楼上,一个白衣书生正对着他挤眉弄眼。 耳边也莫名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三哥,好久不见嘿。” 薛义闻言一惊,他本就是来找乐子的,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一拍大腿: 这不是我的启蒙恩师,唐郁四弟吗?! 听着传音入密的方向,正是那怡红楼里朝他招手的白衣书生! 那个是四弟? 不管了,怡红楼的姑娘也不错, 先上去瞧一瞧。 薛义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怡红楼,一股灼热的阳刚之气,让场中所有的姑娘都挪不开眼睛。 他嘿然大笑,一边扫过姑娘们的白皙玉臂,一边大步走上台阶。 薛义上了二楼,瞅准了房间的位置,一把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样貌已经变回来的唐郁。 “四弟,果然是你!” 薛义一个闪身,双手猛地拍在唐郁的肩膀上,发出砰砰闷响。 “身板倒是有变壮,但和老哥我比起来,还是差了几筹哈哈哈哈!” 唐郁被薛义摇晃的东倒西歪,看着薛义赶得上大腿粗的胳膊,嘿嘿一笑: “三哥你这体型独一无二,傲世群雄,我怎么能达到呢…” “没想到你已经是先天高手了,我还以为你沉迷享乐会耽误修行呢。” 薛义一把将唐郁从半空中放下,摆了摆手: “说什么呢,多亏你的提点!” 我才能从世情之中有新的感悟,我的修为和炼铁技术都突飞猛进。” 薛义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给自己倒上了酒: “什么都别说了,叫几个姑娘,咱们兄弟好好乐呵乐呵!” 眼看薛义就要张开嗓门呼喊,唐郁连忙制止道:“三哥,先别急,我们先谈谈正事。” 薛义一口将酒饮尽: “你说。” 唐郁捋了捋思路。 “三哥,你回来参加战匣观礼?” 薛义嗡声道: “是啊,那战匣是我堂兄搞出来的,他平生就爱搞这些组合机关,这次有所成,就想一起热闹热闹。” “我要参加观礼,而且我想借战匣一观,一个月时间。” 面对结义老哥,唐郁毫不客气提出要求。 薛义皱着眉头想了想: “第一个没问题,我带你进薛家,挑个好位子给你,第二个嘛,我得问问叔父和堂兄。” “这东西不是我炼的,我说了不算,我就是被拉回来,充其量算个护兵的。” “护兵?” “就是另类的镖人,防止那些个起了歪心思的不守规矩,想偷想抢战匣。” “我这两天日日被勒令在家里,四处巡视,今天好不容易才求了一天的假,奶奶的!” 薛义诉说着悲惨经历,倒是给唐郁一点灵感。 “你们家里还缺护兵人吗?” 薛义蠢蠢欲动,已经在想着姑娘了,随意回答:“先天高手差不多了,缺宗师镇场子。” “噢,我们家里没有宗师…” 唐郁了然,望着薛义笑问道: “三哥,你看我行吗?” 薛义微微一愣,瞪大了眼睛: “我倒是听说你在外面大杀四方,好不威风,怎么,你竟然宗师了?” “你这也太快了吧…” 唐郁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不过等闲宗师,已经不是我的对手。” 薛义点头表示明白,半点没犹豫: “那我带你给叔父和堂兄见一下,若是能请你镇场子,估计借你一个月不是什么大问题。” 唐郁:“?” 你都不走个流程质疑一下? 直接就相信了? 唐郁看着薛义东顾西盼,坐立不安的样子,瞬间懂了,他这是着急找姑娘一宿衷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郁赶紧让侍女请了几位姑娘进来,前后左右围着薛义坐了一圈。 唐郁身边倒是一个没有。 他就是单纯的喝酒,然后与薛义聊一些川北的旧事旧人,询问他们的近况。 看着薛义笑嘻嘻地和姑娘推杯换盏,熟稔地和姑娘说着打趣的情话。 唐郁不由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花丛老手,当初是一个和姑娘拉手就脸红的糙汉呢? 啧啧,世事无常。 晚上薛义自然宿在怡红楼,钱是唐郁付的,薛义还极力邀请唐郁一起住下。 明天方便一同回薛家,唐郁无奈地一抚额头,将醉醺醺的薛义直接丢进姑娘的闺房。 叮嘱了一句: “伺候好,银子少不了。” 唐郁踏着月色回到客栈,坐在床上,他的身心再次沉入系统。 他的因果点积累雄厚。 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或者彻底解决入魔状态,还是要在浩如烟海的武侠人物中寻觅。 至少他只要有足够多的因果点,就能再次抽中体验聂风的机会,那时候便可以领悟魔心渡。 让他能够完美驾驭魔心。 “系统,抽取体验人物…” 第306章 神刀 无数人物在唐郁脑海中闪过,犹如一个大转盘不停轮转。 想要突破武道宗师,奖励内力的作用已经不大,宗师级的武道意志更有借鉴意义。 唐郁现在的因果点已经多到让他不用考虑重置次数,只管抽取到合适的人物。 忽然,唐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丁鹏,又见面了… … 魔刀丁鹏,《圆月弯刀》中的一代刀神。 所持天下第一魔刀,小楼一夜听春雨,具有极强的魔性,会在潜移默化中侵染持刀者。 唯有至情至性的大智慧者,方能超脱魔性,随心所欲驾驭魔刀。 丁鹏正是因为超脱了魔性控制,他的神刀斩方才脱出“魔”的范畴,进入“神”的境界。 虽然圆月弯刀的魔性浸染和《风云》魔刀的主动入魔大相径庭。 但是入魔状态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均是挑起潜意识里的暴虐,杀意等负面念头。 只不过圆月弯刀是长期影响,《风云》魔刀是瞬间入魔。 然而,丁鹏的由魔入神的武道经验和意志,对唐郁绝对有极大的借鉴意义。 即便不能完全压制或超脱《风云》魔刀的魔性影响,但是也能为唐郁领悟属于自己的魔心渡,打下坚实的基础。 况且,丁鹏的刀法神刀斩,与傅红雪的拔刀术一脉相承。 是一等一的绝顶刀法,神奇玄奥,又象征着灾祸与不祥,包含刀法中所有变化的精髓。 一刀既出,无坚不摧,神鬼皆愁。 唐郁毫不犹豫,选择体验丁鹏,上一次错过,这一次可不能再错过。 体验的时间总是一晃而过,唐郁最后选择了领悟丁鹏的刀法,神刀斩。 所有关于刀法的记忆和意志化为一道精神烙印,融入唐郁的识海。 忽然间,唐郁感觉他沉浸已久的拔刀术产生了一丝变化,与刚刚所领悟的神刀斩产生一种玄之又玄的契合感。 铮! 黑刀骤然出鞘,唐郁身在客栈的房间,轻描淡写地一刀挥出。 没有调用真气,没有震荡气血,仅仅是刀招,简简单单一刀。 极致的快!却又蕴含千万种变化! 将人所有动作全都封死, 使人避无可避! 这是一刀,也是千万刀! 这便是神刀。 “叮,宿主将拔刀术融会贯通,结合神刀斩推陈出新,创出新的刀法,奖励五千因果点。” “请宿主为新的刀法命名。” “神刀。” 没有比它更合适的名字。 【宿主】:唐郁 【刀法】:神刀、魔刀 【心法】:北冥不死功 【身法】:不死七幻、凤舞,踏雪无痕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九层) 【拳脚】:灵犀一指,天山折梅手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先天圆满 【因果点】:11901 唐郁心满意足,虽然花费大量因果点领悟神刀斩,但又获得了一大笔因果点的反馈。 而且他的刀法得到了升华。 丁鹏关于驾驭魔性的经验和武道意志,也让唐郁对于驾驭魔心有了更深的体悟。 配合菩提静心咒,他感觉能够支撑魔刀更长时间的解放,也对未来彻底驾驭魔心更有信心。 … 第二天一大早,唐郁吃过早饭,就到怡红楼门口等薛义。 一直等到街道上人流再次多了起来,薛义才伸着懒腰从楼里出来。 他看着门口坐在茶摊上喝茶的唐郁,哈哈大笑迎了上去: “四弟,昨晚你不留下真是可惜了…” 薛义哧溜一声喝了口茶水,桌子上摆满了唐郁叫的早食,他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毕竟一晚上的激烈运动,薛义确实感觉饿了,而且唐郁是自己兄弟,不需要客气。 或者说,薛义还没学会客气是什么,与认识唐郁之前相比,除了多了勾栏插花的爱好。 薛义的性子其实就没有变过,一个只在乎打铁的铁憨憨。 不对,现在应该是只在乎,打铁和女人了… 等到薛义饭饱, 唐郁和他再次踏入薛府的大门。 门口依然有不少人排队而入,薛家这次摆的阵仗很大,邀请观礼的范围也很广。 三教九流,无所不纳。 看门的家丁,看着薛义走来恭敬地行礼: “少爷,您回来了,老爷正要找你…” 他靠近薛义低声补充: “…暴跳如雷!” 薛义一手盖在脸上,无奈叹息: “先不管他,这是我邀请的贵宾,帮他登记一下,准备一间独立小院。” 唐郁从薛义宽大的身躯后面闪了出来,朝着家丁笑嘻嘻地挥挥手。 家丁瞧着唐郁,眼熟。 但他一天接待几十名宾客,赶走无数不请自来的家伙,早已经忘了唐郁曾经来过的事情。 “请跟我来。” 唐郁跟着家丁迅速登记了姓名,拿了一块写着苏棠的腰牌,跟着薛义走进大门。 薛府面积广阔,亭台楼阁比比皆是,比起镇抚司来也不遑多让。 薛家为了这次观礼, 更是半年前就开始进行筹备。 在原有的府邸基础上,更是买下隔壁两块地,辟了许多独立院子,作为宾客住处。 妥妥的大手笔。 薛义介绍道,这次不仅有战匣问世,还有十七件神兵利器出炉。 更有上百件精良兵器可供前来观礼的江湖客任意挑选,故而极有吸引力。 唐郁了然,薛家是以战匣问世观礼的名义,实质上召开的是产品推介大会。 府邸里面人来人往。 不少客人在府内游览参观,更有许多家丁和护院来去匆匆,极为忙碌。 薛义带着唐郁一边走一边参观,穿过数不尽的厅台长廊,来到一处宽阔的院子。 还没进到正厅,薛义洪亮的嗓门就已经响起来了:“大伯,我找了一个高手。” 忽然一股澎湃的热浪从正厅扑面而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薛义你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你还跑出去夜不归宿,我看你是皮痒了是吧!?” “还不赶快滚过来!” 薛义好像没听见这暴躁的语气一样,朝着唐郁咧嘴一笑,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 “走,在那个房里。” 唐郁揉了揉被震到的耳朵,跟在薛义身后,来到房间门口,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第307章 神锻薛家 唐郁抬眼瞧去。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主位,精神矍铄,精气神凝炼如熔炉烈火,热浪扑面。 一名高大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他的面容刚毅,身材虽然不像薛义那么夸张,但也极为壮硕,不愧是打铁世家。 薛义恭敬地行礼: “大伯。” “大哥。” 伸手一引唐郁: “我出门可不是去享乐,这位小兄弟,先天圆满高手,战力无双,有意做我们的护兵人。” “我专门带他来见你们!” 老者猛地一拍桌子。 啪的一声,竟然像惊雷一般震响,桌子却是纹丝不动,也没有留下任何印痕。 唐郁微眯双眼,这是极高的控制力,对自己的力道收发自如。 “放屁,你站那么远,我都闻到怡红楼的脂粉味儿了,你还说你没去享乐!” 薛义赶紧在身上闻了闻: “咦,这么明显的吗?” “大伯你身上不经常是这味道吗,我还以为是正常的味道呢。” 唐郁看到老者的额头青筋直跳,下意识准备好堵耳朵。 “哦对了,怡红楼的老鸨,让我问你怎么这么久没有去照顾生意,你…” “逆徒啊,休要胡言!” 老者忍不了了,他本就对薛义的偷懒颇为不满… 为何他能去喝花酒,自己一把老骨头却在忙东忙西… 如今薛义还要在外人面前揭他的短!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者一身汹涌的热浪涌向薛义,瞬间将他周身的空气烧灼殆尽,让他顿觉嗓子干涸,发不出一点声音。 轰的一声,老者身形已经闪到薛义面前,一拳捶在他的肚子上。 薛义瞬间哀嚎一声,弯下了腰。 老者伸腿一绊,薛义整个人凌空飞起,然后被老者按住面门,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啊!” 薛义一声惨叫。 整个人像一只大虾,蜷缩在地上,张着嘴咿咿呀呀说不出话,完全是动弹不得。 唐郁下意识捂上了双眼,不忍心看这“残忍”的一幕。 不过他明显感知到老者出手是收着力道,只是对薛义来一顿“爱”的教育,不会真的伤到对方筋骨。 只不过这教育方式太直接,太热血了,一旁站立的中年男子无奈看着打闹的二人: “爹,还有客人在场,听薛义说,这位少侠想要护兵换取报酬。” 老者站起身来整理了一番衣裳,这才望向唐郁。 差不多二十岁的样子,白衣书生打扮,一股书卷气息。 至少看起来,不像是会武功,但听着刚才薛义的介绍,这是一名先天圆满高手? 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像… “小兄弟,你和薛义熟识?” 唐郁想了想: “八拜之交。” 唐郁和薛义结拜,虽然不算是秘闻,但也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尤其是川北远在千里之外的川蜀之地,消息闭塞,小道消息根本传不了多远。 所以老者和中年男子只当是薛义在外游历结交的朋友,更是结拜为异姓兄弟。 “老夫薛崇,这是我儿子,薛信。” “我猜你应该是想以护兵为筹码,换取一件兵器吧…”,薛崇说道,这种其实做法很常见。 江湖武者银两不足,就以一身武力作为筹码,完成主家交办的事情来换取酬劳。 “但是就算你真是先天圆满,但我们的先天高手已经不少了,我们现在缺的是宗师人物来镇场。” 唐郁望去,薛崇是先天圆满境界,薛信和薛义一样,都是先天高手。 薛家还有几房长老同样是先天以上的境界,万事俱备,只差一名宗师镇场。 唐郁了然,微微一笑: “薛前辈放心,我虽是先天圆满,但实际战力却能够匹敌一般的武道宗师。” “若是薛前辈担心我在夸大其词,大可以随意试探。” 哦? 薛崇这次认真看向唐郁。 神念如炽热的烈炎,在玄之又玄的精神空间向着唐郁蔓延。 唐郁也放开北冥功和龙象功对真气和气血的束缚和收敛。 轰! 仿佛一声闷响在冥冥中响起。 好似开启了拦截大海的大坝。 一股浩瀚无垠,又气血澎湃的气势缓缓释放,汹涌而出,淹没了整个厅堂。 薛信只觉唐郁的气势浩瀚,犹如万丈深海,给人无处不在的压力,令人窒息。 薛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嘿嘿一笑: “我没说错吧,我兄弟先天圆满!” 薛崇神色一正,缓缓点头认可: “小兄弟修为不假,但先天圆满与宗师不仅仅是一线之隔,而是一条巨大的鸿沟。 你又凭什么可以跨越呢?” 薛崇看着唐郁神色不变,补充道: “说实话,我已经联系了书院的一位踏入宗师的儒家先生,他答应出席观礼大会。 而且阁下背景我一无所知,仅仅凭借和薛义的结拜之谊,我又怎敢轻易信任你? 选择一个还没踏入宗师的毛头小子?” 唐郁听罢,微微点头,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个问题,我能否匹敌宗师,说的天花乱坠,不如亲身实践。 晚辈恳求与前辈试一招,一招过后,您来评定我是否有资格。 若是我侥幸击败前辈,那我们再谈第二个问题…” 薛崇闻言怒火一下子就蹿上来: “小子,你也太狂妄了!” “老夫也是积年的先天圆满, 你竟然妄想一招击败我!” 薛义此刻已经站在薛信一旁,两个吃瓜群众在窃窃私语: “你爹是不是怕了?”薛义小声道。 但他特有的大嗓门,依然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看你一会儿还得挨揍。” 薛信双手环抱胸前,老神在在地回道。 “…” 唐郁笑眯眯望着薛崇,不说话。 在薛崇看来,那眼神是赤裸裸的挑衅。 “好!好!” “不愧是能和那个小兔崽子一起鬼混的,全都是无法无天的小混蛋!” “我今天就先揍你,再揍他, 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薛崇一马当先,走到院子里,唐郁和薛义两人紧跟上。 “来院子里,选个兵器!” 唐郁望了望薛崇,摊了摊手: “前辈不用兵器,我也不用兵器。” 薛崇的血压又上了一层,炽热烈炎瞬息在他双手和周身涌现: “臭小子,来吧!” “看看你的斤两!” 第308章 成交 炽热的烈炎环绕,隐隐引动天地元气,散发出阵阵灼热之意。 薛崇这是已经摸到宗师那一线。 唐郁嘴角含笑,右手并掌成刀。 北冥不死功与龙象般若功随心运转,唐郁虽是掌刀,在神刀刀意之下,却绽放出锋锐无比的气息。 “前辈,小心了!” 唐郁好言提醒,下一秒整个人如同水波消失在原地,继而突兀地出现薛崇面前。 好诡异的身法! 薛崇心中一惊,毫不犹豫一掌推出,赤炎激荡,化为一条火龙,盘旋向着唐郁吞噬而来。 唐郁一掌挥出,一抹青色刀罡在掌缘绽放,这一刀蕴含千万种变化。 斩向薛崇的破绽! 更将其后续变化全都封死,并且隐隐将他与天地元气的感应都切断了。 薛崇神色大变,唐郁的一刀,竟然让其升起避无可避的感觉。 无论他如何变招,破绽都始终暴露在刀锋之下。 更加恐怖的是,这一刀好似要斩断他与天地元气勾连,即便是宗师也会感到心惊。 除非薛崇能就此以强横的真气,硬生生冲破唐郁的刀芒。 或者拼着受伤,以生死相搏的打法以伤换伤,方才有继续反击的机会。 但他们这是切磋,不是拼命, 以伤换伤的话,不仅不体面,而且薛崇大概率还是会输。 薛崇心下了然,输赢就在一招之间。 即刻全力调动真气运转,赤炎火光瞬间大盛,火龙瞬间壮大一圈,张牙舞爪扑向唐郁。 唐郁咧嘴一笑,他如今外练气血,内练真气,神念以刀意为锋。 精气神,三者瞬间汇聚为一,凝如一线,锋锐的刀气迎着扑面的火龙而上。 哗!一分为二。 唐郁身形卷起一道劲风,瞬间从两分的火海一跃而过,在薛崇尚未回神之时。 一掌如刀, 已横立于薛崇面前。 薛崇感受着近在咫尺的锋锐刀意,虽然他还有底牌未亮出,但也确实被唐郁一招压制。 而且,对方的刀法,真的有匹敌宗师的潜质,薛崇坦然道: “小兄弟刀法精妙,你赢了。” 唐郁拱手:“前辈承让。” 薛义在一旁眼光大放异彩,惊呼道: “四弟,厉害啊!” “我现在完全不是你对手了。” 薛崇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老子都栽了,你还能比我做得好。 “现在你可以说第二个问题了吧?” “你的根底为何,所求何事,我们没办法用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薛崇的要求完全没有问题,即便唐郁是薛义的结拜兄弟,但和薛家还是隔着亲疏。 作为薛家的家主,薛崇不可能仅仅因为薛义而无条件信任一个人。 况且薛义这个铁憨憨,性子憨直,极大可能存在被人骗了还帮人输钱的情况。 唐郁想了想,缓缓说道: “我代表唐门而来。” “唐门神机房掌事,唐青卓想求借战匣神兵一观,一个月后确保无恙奉还。” “我为薛家神兵观礼大会保驾护航,前辈借我一月战匣观摩,如此交易可行?” 薛崇愕然。 唐郁的回答让他措不及防,本以为是来求取刀剑神兵的武者,没想到却是唐门。 若是真如唐郁所说,这一笔买卖并不亏。 出借一个月神兵战匣,换来一名先天圆满高手的友谊和搭上唐门的关系。 不过眼前的年轻人,却让薛崇有了更深的猜测,他望了望薛义,又看了看薛信。 最后开口问道:“恕老夫冒昧,小兄弟可是近来盛传的杀神唐郁?” 唐郁心中一动,果然他的外号又被好事之人更改了,无奈地点了点头: “杀神不敢当,我是唐郁。” 薛崇和薛信均是深吸一口气,没想到江湖上炙手可热的一代妖孽奇才,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其实刚刚唐郁与薛崇交手,薛崇就已经有了猜测,毕竟如此年轻的先天圆满高手。 整个九州天下,恐怕都寥寥无几,最有可能的就是如彗星般崛起的唐郁。 从唐郁出道以来,在江湖上的所行,虽然行事不拘礼法,杀戮深重,但死在他手里的大都是邪魔外道,或是对他心怀不轨的江湖武者。 至少一般意义上看,江湖各大势力只当他是行事无拘的散修,却不是真正的杀人狂魔。 否则正道诸派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薛崇对于唐郁的所行和薛义的保证还是信得过的。 唐郁所言还透露出重要的信息,世人皆以为他爹被唐门所弃,他也流落在唐门之外。 如今看来,他竟然不知何时已与唐门搭上线,这是要回归宗门的节奏。 况且,以唐郁的年纪和天赋,他将来踏入天人已经是十拿九稳。 薛家能借此机会笼络一名未来的天人高手和与唐门建立友谊关系,绝对稳赚不赔。 薛崇拱手:“既然如此,老夫在此先谢过唐小兄弟的仗义之举。” “小兄弟所言,我等乐意之至,你为我家客卿,等结束观礼大会,自当奉上战匣以观。” 唐郁微微一笑,这是答应了。 … 薛义带着唐郁先是在薛家参观一番,然后带其找了一间独立院落住下。 除了打铁铸造和兵藏之地为薛家机密不对外透露,其他地方都可以任由唐郁来去。 薛义还给唐郁介绍了薛家的其他高手,除了薛崇,薛家还有两名长老级的高手。 都是先天圆满。 然后就是薛信和薛义这一群先天以上的中坚力量,共有九名。 平日里也都像薛义一样散落各地,此次是家族相招,故而全都齐聚一堂。 唐郁在薛家住下,薛家人在忙忙碌碌筹备大会,他反倒是变得清闲自在。 每日只是练功,闲逛。 或者混在天南海北的江湖宾客之间,聊天打诨,顺便看一看有没有图谋不轨之人。 时间一晃而过。 又过了七天,观礼大会如期而至。 薛家大会设在城郊的一处庄园之中,一是为了避免熙熙攘攘的武者往来,影响正常百姓的生活。 二是许多来凑热闹的江湖客,或多或少都有案底,不方便进入大城。 侠以武犯禁,可不是说着玩的。就连唐郁,也得易容之后才能在城里自由出入。 故而薛家才将大会设在城郊。 这一日,天刚微微亮,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从薛家驶出,向着城郊滚滚而去。 第309章 神兵大会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商都近郊,临水河畔, 一座偌大的庄园,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一眼望去,全都是执刀佩剑的江湖侠客。 庄园中央的广场上,已经搭起一座高台,有请帖的宾客在前排,有专属座位。 不请自来,凑热闹的,都围拢在外围,望着高台翘首以盼。 唐郁和一众客卿坐在高台两侧。 吉时一到,薛信就施施然走上台,春风满面,今天是他露脸的时候。 这种大会正式开始之前,往往要讲一通场面话。 薛信大概也知道在座的都是武者,性子直来直往,喜好直奔主题。 所以发言也很简短。 一是感谢大家的捧场,二是介绍今天要展示的,薛家最新锻造的,一十三件神兵利器。 神兵战匣,正是在最后压轴。 发言完毕, 神兵观礼大会,便正式开始了。 以唐郁的视角来看,整个大会,实际上就是一个拍卖会,薛家家丁将一件件神兵搬上台。 然后由薛信介绍其材质,重量,尺寸,特性,以及实际演示其威力。 神兵各异,刀枪剑戟全都涵盖,每一件都是吹毛断发的精良上品之作。 薛信介绍完后,现场的江湖客就会开始竞价,薛家做买卖,自然是价高者得。 竞价成功后,并不会当场交易,而是后续到薛家,一手交钱,一手取兵器。 甚至可以委托薛家让镖局把竞得的神兵送到指定地点。 这规矩主要是保护竞买之人,防止其被有心人觊觎,当场想要抢夺神兵。 … 观礼正式开始。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神兵向来是武者关注的重中之重。 一件好兵器,甚至能在一场战局中发挥关键作用。 一件件神兵被搬上高台。 台下热情高涨的武者竞相报价,场面火爆,一切都很顺畅。 除了志在必得的竞买人, 更多的人,则是来凑热闹的。 薛家的神兵,每一柄都是独到之处,他们可以在此一饱眼福,别的地方可没有这个福气。 唐郁就属于看热闹的那种。 黑刀长夜不弱于任何神兵,他也不需要再装配什么其他的武器。 如此竞买持续了两个时辰。 压轴大戏终于登场。 两个薛家家丁将神兵战匣抬上高台。 随着遮盖的黑布撤走,一个高八尺,宽一尺有余的精致战匣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薛信这次没有直接开口介绍,而是一拍战匣后面的暗扣,一阵机括运转的声音传来。 战匣左边突然开出一扇空间,密闭的木匣上是四个样式各异的刀柄。 薛信的声音随之而来: “神兵战匣,左藏四柄刀类神兵。” “短刀,寒露。”薛信铮的一声,从木匣左侧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 薛信随意一划,旁边摆着的试刀石忽然碎成两半,凛凛寒霜附着于上,触目惊心。 “横刀,烈阳。” 一柄赤红刀身的横直刀应声出鞘,散发着隐隐灼热之感。 “鬼头刀,鬼火…” “厚背刀,无痕…” 薛信三言两句的介绍,以及随手的演示,将战匣中藏刀的特性演绎地淋漓尽致。 台下众多用刀的武者,眼中更是透出一种热切的渴望。 薛信微微一笑,一拍战匣,哗的一声,右侧又开出一扇空间,四个剑柄赫然出先眼前。 薛信如法炮制,四柄长短各异的利剑,被他一一介绍,引得堂下一阵喝彩。 先刀后剑,再枪戟。 战匣后侧开启,薛信提出一柄沥血长枪,两杆霸王短戟。 伸缩如意的枪杆,让他们能够恰到好处的存放于战匣之中。 台下众人皆是是感慨,这神兵战匣,也太能装了。 一个战匣,包容十一种神兵利器。 然而这都不算完,战匣还藏有一十四种暗器,可以凭心意,以战匣激发。 不过关于暗器部分,薛信便没有演示,若是演示其中关窍,那就不叫暗器,而是明器了。 “薛当家,这一件神兵多少起拍?”台下有人坐不住了高声道。 薛信顿了顿,微微一笑: “自然是有德者得之。” 这话够委婉,有德者,无价矣,薛家不定起拍价,实则是任由在场的众人发挥。 “说得好!” “神兵由德者而居之,若是落在满身铜臭的庸人手里,那也只是让宝器蒙尘!” 一道暴喝声突然在天空炸响,一个虬髯大汉从天而降,轰隆一声落在高台之上。 砰! 强大的真气只用了一瞬间,就将整座高台都震荡为碎渣。 所有身居高台之上的人顿时感觉脚下一空,身形失控,不由自主坠落下去。 唐郁心中大为震撼! 这是,明抢?! 这么直接的吗? 一道怒气冲天的暴喝突然响起: “武尊秦山,你竟然没有死?” 赤红的烈炎伴随着薛崇的暴喝,向着半空中的虬髯大汉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清澈的剑光也向着虬髯大汉直刺而去,那是薛崇请来的书院宗师。 而神兵战匣也一瞬间被高台的废墟掩埋,一时间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薛家的护卫和高手第一时间护在此行携带的神兵之前,然而战匣却还没来得及回收。 不知是哪一个想要浑水摸鱼的狂徒大喊一声:“神兵就在眼前,大家快去抢啊!” 这一句就像导火索一般,将众人心底的欲望彻底点燃。 许多江湖客,眼睛冒着贪婪的绿光。 当即抽刀冲向了高台废墟,甚至冲向被薛家人护佑的其他神兵。 当一切秩序都已经不存。 贪婪,正直,野心,杀意,暴虐,一切本性全都暴露得淋漓尽致。 有的江湖客前赴后继冲向高台废墟,企图第一时间掘出战匣逃之夭夭… 有的江湖客联手冲击薛家护卫,想要夺取其他神兵… 还有的江湖客正义凛然,反而帮助薛家抵挡混水摸鱼的狂徒,企图稳定局势… 庄园之中短兵相接,半空之上,秦山、书院宗师和薛崇交手声轰鸣不断。 天地元气搅动,余波阵阵, 摧折草木,墙垣断碎… 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冲在最前头的江湖客即将踏上高台,神兵战匣也是近在咫尺。 只要将表层的碎木废渣清掉,就能将战匣掘出来。 笑容已经在那人的脸上绽放。 瞬间定格。 因为他的头已经飞离了身体。 第310章 乱战,武尊 接二连三。 那些冲向废墟, 企图染指神兵战匣的人, 一瞬间,全都身首异处, 四散飘零的鲜血,犹如遍地盛开的曼珠沙华。 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 一下子将前赴后继的江湖客震慑。 废墟之上,出现一个又一个青色漩涡,它们缓缓流动,从拳头大小逐渐扩大。 仿佛将空气和光线都扭曲。 众多江湖客面面相觑,一时间甚至看不清废墟里的情况。 “这是真气凝成的气旋,是有人在虚张声势!”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断喝。 同时一缕剑气从人群里劲射而来,嘭的一声脆响,将青色漩涡炸了个粉碎。 众人精神一震。 “大家伙一起上! 他的真气支撑不了多久!”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原本停下脚步的众多江湖客再度被调动起了情绪。 一时间气浪翻腾,形质各异的气劲,向着废墟上无数青色漩涡击出。 一大波人群紧随其后,踏上高台废墟。 只见神兵战匣已然被掘出,立在中央,一道身影身穿白衣,正站在战匣一侧。 众多江湖客神情微微一愣。 是一个书生! 唐郁朝着来人咧嘴一笑,轻拍战匣暗扣,一阵机括传动,左扇空间立时开启。 铮! 唐郁抽出一把厚背长刀,刀身银亮如水,在阳光下反射出透亮的粼粼波光。 长刀,无痕! 众人见到竟然有人捷足先登,顿时怒不可遏,正要扑上去抢夺。 那书生横刀于身前,轻声开口道:“我再提醒一遍,若是还有人上前… 格杀,勿论…” 轻飘飘的话语落在震耳欲聋、热血沸腾的战场上,着实激不起半点涟漪。 没有人将白衣书生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只是盯着战匣,一股脑向上冲。 “将战匣交出来,饶你不死!” “滚开那里,战匣是我的!” “…” 无数叫嚣声传入耳中。 唐郁轻嘿一声, 他的眼睛弯起,心情却意外的好。 北冥不死功随心运转,真气如水波扩散。 刚刚废墟之上被众人合力湮灭的青色漩涡瞬间再度成形,甚至覆盖范围又扩大了一圈。 下一刻,众人的剑劲刀气轰击在唐郁站立之处,却没有丝毫实感。 唐郁的身影如水波般被气劲震荡成碎片,继而消散,连带消失的还有战匣神兵。 “快把对方的真气气旋打散!” 轰轰轰! 不用人提醒,第一时间就有江湖客这么干,然而结果却与上次大相径庭。 青色漩涡中间好似生出一个黑洞,毫不客气地将众人的气劲全都吞噬,借此进一步壮大。 “不对劲!” “我们的气劲被吸走了!” “这是什么邪功?!” 然而,青色漩涡爆发的吸力,不仅吸收众人的内力,而且还构成某种力场。 身处力场之间的众多江湖客,身形被莫名强大的吸力拉扯,好似地震一般站立不稳。 “快退!” “离开废墟!” 众人这才意识到那白衣书生的恐怖,处于对方的真气领域,他们根本连人都摸不到。 更不用说抢夺战匣。 然而现在,想走,已经太迟了。 无痕长刀挥出,青色刀气如水波般荡漾,从四面八方涌向废墟之上江湖客。 在气旋和幻术的干扰下,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有所觉察之时,无痕的刀气已经抚上了它们的咽喉。 一刹那间,场域中的十几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脖颈处刀痕显现,鲜血飘零。 扑通,十几人同时倒在地上。 从冲上废墟,到全都身死,也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那些踌躇且观望的江湖客,纷纷一脸震惊地望着高台废墟上,那若隐若现的白衣。 那些冲上去的江湖客里,不乏有踏入先天的高手。 竟然全都被他,一刀尽灭! 全场震慑。 众人心中震惊, 场中竟然还有此等高手! 得益于唐郁的威势。 原本纷乱的中央广场竟然逐渐安静下来,薛家的护卫,贪婪的狂徒,中立的观望者。 还有废墟上的唐郁。 几方对峙,陷入了某种暂时性的平衡。 除非有新的外力来打破。 … “哈哈哈,没想到今天除了我秦山,还有这等高手在场,真是失礼!” 一时之间,天地元气瞬息万变,凌空化作元气凝聚而成的刀枪剑戟。 哗! 天地元气成形的刹那,刀枪剑戟向着唐郁所在的废墟呼啸而至! 武尊秦山,竟然在力杠薛崇和一名书院宗师的同时,还有余力向唐郁出手。 天地元气凝成的无数刀枪剑戟,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向着废墟冲击而来。 唐郁望向那遮天蔽日的刀锋剑影,眼中闪过一丝震撼。 武尊秦山,他听过这个名头。 当时在恶人谷,听闻楚南平出身军伍,他就特地去查了兵家的绝顶高手。 他们大都擅于行军打仗,不涉江湖,昔年各国纷争之时,风头最盛的有三人。 秦山、楚河、谢淮阴。 楚河便是楚南平。 谢淮阴是如今威势无双的神威侯。 剩下的秦山,曾是西蜀将军,素有武尊之名,擅使各路兵器。 秦山与人对阵往往能够因人不同,而选不同兵器,克敌制胜。 可惜,后来在大晋扫灭西蜀之时,秦山败在谢淮阴的手中。 众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出现在商都,还要强夺薛家的神兵战匣。 天空中硕大兵器虚影将整座废墟都遮盖,唐郁神色一凝,瞬间将精气神凝成一股。 手持无痕刀横斩而去,一道磅礴凝炼的青色刀气,骤然而现,迎向从天而降的兵锋。 轰! 一阵强烈的气劲碰撞于半空之中炸响,狂暴的元气波动犹如海浪呼啸,向外扩散涌动。 “小子不错!” 砰砰!天空之中传来两道闷响声,两道身影从半空坠落,轰隆撞进唐郁身旁的废墟。 那是薛崇和书院宗师。 两人灰头土脸,口吐鲜血,已然是不敌秦山,被直接从半空轰了下来。 唐郁神色一凛,他还没来得及关注薛崇伤势,就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降临! 这感觉!是顶尖宗师! 一道天地元气凝聚的巨大刀气横空而来,占据唐郁的视线。 那强横的气劲与锋锐之意,仿佛能够一刀斩断山! “小子,你可要支撑得久一点!” “别让我失望!” 唐郁毫不犹豫在识海之中,解放了魔心的束缚,一股精纯的魔气骤然而起! 第311章 惊雷 秦山的威势太盛! 直接迫得唐郁不得不解放魔心。 识海之中,耀空的黑日瞬间如墨色般,迅速浸染整个天空和海洋。 只剩下空中一轮金灿灿的大日,散发出一圈又一圈的佛光。 唐郁双眸中的视野蒙上了一层血红。 暴虐与杀意在脑海之中翻涌,然后又被佛念和神性压制。 半个时辰, 这是唐郁保持理智的最长时间。 再试着挡一下,若是挡不住,他也只能将战匣放弃,无论怎么说,还是命最重要。 现实之中,青色气旋与黑色魔气纠缠,萦绕于唐郁周身。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邪异凛然。 秦山于虚空俯冲而下,一眼就看出唐郁一瞬入魔的状态,眼中闪过兴奋的神色: “好!” 轰的一声巨响,唐郁不退反进,向着半空之中长逾百丈的刀气疾飞而去。 长刀无痕,浸染上一层黑色的魔气,犹如滚滚黑云,于刀锋间流转。 哗! 黑色刀气乍现! 与百丈刀气相比,犹如蚍蜉撼树。 但在魔心感应下, 唐郁却是一刀向着元气流动的间隙斩去! 铿锵一声! 金铁交击的巨响震荡九霄,遮天蔽日的百丈刀气轰然溃散。 烟尘散尽,唐郁浑身魔气森森,双手执刀力劈,与虬髯大汉的拳风对撞。 “有意思!是巧合吗?” 秦山的声音轰隆隆传荡,无数元气在周遭瞬间凝结成兵锋,随着意念疾速落下。 唐郁身形同时消失原地,继而在虚空闪现,带起一连串细密的黑亮刀气。 迎向秦山连绵不绝地真气凝结的兵锋,一个不落,全都被唐郁妙至巅峰的一刀斩破。 可惜秦山修为已经是宗师顶尖,内外天地勾连,无处不在,唐郁根本斩之不竭。 唐郁身形不停向着秦山急掠而去, 他只能通过以快打快,试图遏制秦山调用天地元气的速度。 乒乒乓乓。 虚空之中传来一连串密密麻麻的金铁交击的声音,令人心惊肉跳。 虽然秦山没有兵器,但他的以掌代刀,以指代剑招式精妙,完全不输于真刀实剑。 两人的身形在虚空不断闪现,气劲碰撞造成的余波,完全不弱于刚刚那一场。 庄园广场上的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那可是武尊,秦山! 那白衣书生是谁? 从他的表现来看,虽然战力无双,但绝对还没有达到宗师。 其人竟然纯以自身真气, 在秦山手下抵挡如此之久?! 更为震惊的是薛崇和书院宗师,他们刚才与秦山交过手,深刻了解到对方的恐怖。 特别是薛崇,他刚才仅仅是在宗师身边打打辅助,都被秦山轻而易举击溃。 如今看到唐郁竟然和秦山打得有来有回,顿时觉得深受打击。 当日唐郁与他切磋,明显有留手! 唐郁身上滔天的魔气也瞬间感染了在场的众人。 他们没想到白衣书生竟然是一个隐藏的魔道高手,而且是入魔极深的那种。 薛义则是眉间挂上了另一层隐忧。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世人皆传唐郁杀性尤重,入魔是迟早的事情。 薛义本是当作笑谈,一笑而过,因为他知道唐郁的性子,也绝不可能因杀戮而入魔。 而如今,看到唐郁魔气森然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谣传竟好似成真了。 所有的薛家人都为唐郁揪心,秦山突然出现让人始料未及。 但是他们已然最快速度通知镇抚司、书院和佛心禅院。 只要唐郁撑到商都正道的宗师高手前来,秦山届时就不得不退走了。 半空中,秦山声音如雷霆震响; “哈哈,果然没看错,你的刀法能洞悉气息的薄弱,不然你撑不到现在!” “不过我没时间和你耗了,我去挑战谢淮阴还缺一件趁手的神兵,战匣我志在必得!” 秦山狂笑着,一记鞭腿袭来,犹如一杆重戟,天地元气瞬息凝成硕大的重戟虚影。 铛! 唐郁的身影瞬间从天空倒飞下来,轰隆一声撞进废墟。 他下一秒就冲破废墟窜了出来。 有北冥不死功护体,既能吸收真气余劲又兼具金刚不坏之效,唐郁倒是一点伤都没有受。 但秦山太过刚猛,他真的挡不住。 战匣看来要拱手让人了。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破空声,秦山从虚空之中,砰的一声向着废墟俯冲而来。 一指点出。 天地元气凝成一柄横贯天空的长剑,向着唐郁直刺而来,只要唐郁再一退。 战匣就是秦山的囊中之物。 唐郁的红色眼眸中, 万千血红色线条汇聚在剑气的剑尖。 那是最强的一点, 也是内外交汇的间隙。 真是老练的战斗意识呵… 唐郁准备要退了,即便入魔,目前的他还不是与顶尖宗师对抗的时候。 忽然… 天空突然阴云密布,数道惊雷炸响,青色电弧在乌黑的云层间翻滚。 有变化! 秦山亦是微微一愣,口中喃喃道: “这是?” “五雷正法?!” 刹那间,一道青色的雷电从云层之中窜出,犹如一道迅猛的青龙朝着秦山劈下。 唐郁一瞬之间改变想法,抓住机会,精气神凝为一线,以精纯魔气为引。 一刀挥出,无物不斩! 斩在秦山剑气的剑尖之上,青色的电光,黑亮的刀气,磅礴的剑气,三道气劲轰然炸裂。 一座深坑赫然出现,烟尘弥漫,庄园所有的房屋尽数被摧折。 烟尘散尽。 唐郁和战匣已经不见了踪迹。 秦山灰头土脸,整个人因为被雷击中,变得焦黑,像一块木炭。 远处更有无数强横的气息正在接近,那是商都赶来支援的高手。 “妖道张易之!” “我跟你没完!” 秦山向着天空发狂般怒吼道,然后砰的一声消失在深坑之中。 薛崇耳边尤自回荡着唐郁的传音入秘:“薛前辈,秦山凶猛,战匣我先带走,不日归还!” 薛崇回望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庄园,以及死伤无数的江湖客,双眼无神,喃喃道: “不用,不用还了,接不起了…” … 入夜,三清山。 一个人影从一座茅草屋走出来。 一袭白衣书生打扮。 唐郁的双眼之中,血色已然尽数褪去。 他向着仰躺在山坡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正在看星星的中年道士拱手道: “多谢张前辈仗义出手!” 第312章 阴阳相济 张易之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不用谢我,就算我不出手,你也能全身而退,只不过那个匣子就保不住了。” 古朴的匣子,正随意靠在一棵歪脖子树边,长刀无痕也已然归匣。 “我原本担心的是你坠入魔道,以为你会被杀戮迷失心智,没想到你竟然能恢复过来。” “看来你在天台宗跟那群和尚待了这么久,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张易之对唐郁的行踪了若指掌,毕竟是故人之子,而且是江湖热点,想不了解都难。 唐郁没想过张易之会来,他本都想放弃战匣给秦山了,顶尖宗师的实力,实在强悍。 不过,最后张易之展现的雷法,同样令唐郁眼前一亮,以天地元气凝而成雷。 降魔辟易,威势无双!速度之快,就连秦山都躲不过去,只能硬扛。 唐郁点头承认: “空虚方丈曾传我菩提静心咒压制心魔。” 张易之坐起身来,将嘴里狗尾巴草吐掉,微微正色道: “你这心魔从何而来?” 他是道家子弟,最是知道心魔的隐患,那就像是一枚定时炸弹,不知道何时就会爆炸。 唐郁想到空虚方丈曾建议他向道家高手咨询关于降伏魔心的问题。 眼前的张易之,虽说有妖道之名,但确确实实是一名道家的绝顶高手… 唐郁没有犹豫,至少在目前来看,张易之所行所举皆是善意。 他将自己的状况给张易之简述一番,并将魔刀归结为夺魂引发心魔后有所感悟。 而他现在虽然拥有菩提静心咒,但是还是不能完全驾驭魔心,稳定发挥出魔刀的威力。 张易之听得目瞪口呆,他听闻江湖流传的消息,知道唐郁身怀魔道天书。 他本以为唐郁是习练魔门功法导致自己走火入魔,心魔丛生。 如今看来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入魔是唐郁主动为之,他竟然想要降伏魔心为己用。 张易之沉吟片刻: “走火入魔从来都是与丧失理智挂钩,即便是魔道邪修,也是极力避免落入疯魔状态。” “你却要反其道而行,真不知该赞你独具巧思,还是骂你不知者无畏。” 唐郁笑着道: “我所领悟的魔刀,前辈也是见了的,难道真的忍心令此刀法蒙尘?” 听罢唐郁的话,张易之想到魔刀的玄奇,不得不承认,如果抛开入魔这个缺陷。 魔刀绝对是世所罕见的刀道绝学。 张易之无奈道: “空虚老和尚实在是给我抛了个难题,千百年来都没人解决的问题,我怎么可能有答案。” 唐郁闻言也不气馁,他也只是随口一问,降伏魔心的道路,他已经有了方向。 向张易之相询,也只不过想看看有没有其他思路罢了。 “既然如此,晚辈就先告辞。”唐郁还要回一趟商都。 一来他的刀和行李都在薛家。 二来他要把战匣先带回薛家, 再让其履行先前的承诺,保住战匣,他就能借一个月。 张易之掐指一算: “你不必急着回商都。” “现在商都肯定乱作一团,镇抚司、书院甚至是禅院的和尚估计都在找秦山。” “以你的恶名,若是回去被人认出来,怎么也得被抓起来审问一番。” 唐郁好奇:“这是你算出来?” 张易之翻了个白眼: “这还用算,用膝盖想都知道。” 他伸了个懒腰向着茅草屋走去: “旁边那间给你暂住,我回去睡觉了,或许在梦里能有思路,解决你那入魔问题。” 唐郁哑然,好家伙,嘴上说着难办,合着还在琢磨呢,这该死的胜负欲。 … 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晨。 唐郁走出茅草屋,开始一天的练功,一日之计在于晨。 张易之还在呼呼大睡。 练完功,唐郁去山上摘了一些新鲜果子,又打了一只兔子。 唐郁叼着苹果回来,张易之还没起。 唐郁又开始处理兔子肉,放血扒皮,等到中午在生起火来烤。 唐郁练了一会儿气。 日上三竿,该吃午饭了,张易之还在睡。 这就有点儿离谱了。 唐郁开始点火烤兔子,这一手是他在川北和炼锋堂的兄弟们学的。 没一会儿,香气飘散,传进了茅草屋。 下一刻,一个睡眼惺忪的道人打着哈欠,从屋里走了出来: “啧啧啧,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唐郁笑着问: “道士可以吃肉吗?” “我是妖道,百无禁忌。” 张易之大大咧咧坐下,毫不客气地撕下一块兔肉,一边吃一边说道: “我昨天做梦,还真有了一点思路。” 哦? 唐郁被勾起了兴趣。 张易之一手拿着兔腿,侃侃而谈: “道家讲究阴阳相济。” “你现在养成一颗魔心,然后又以佛法镇压,但是没有与之调和相济的东西。” 若是有一种能够与魔心对冲相济的东西,或许可以借助阴阳平衡之道,最终超脱魔心。” 唐郁问: “对冲相济之物,具体是指什么?” 张易之指了指脑袋: “魔心是武道意志的显化,我推测,对冲相济,同样需要对立的武道意志。” “说白了,需要你再学一门道家或者儒家绝学,而且为了对冲,最好是刀法。” “将其修至形成武道意志,然后以佛念为引,尝试将两者融合,形成阴阳相济之象。” “这样或许能解决你的魔心问题,而且即便不成,也不会让你的状况变得更糟…” 唐郁恍然。 张易之一边啃着兔子腿,一边补充道: “我这里有龙虎山的五雷正法,金光咒,符箓之术,但啧,就是没有刀法…” “纯阳宫都是一群用剑的牛鼻子,儒家养浩然之气,即便是用兵器,那也是多以剑入道。” “刀法,还是兵家里用的多,但是兵家刀法尤重杀伐,起不到对冲中和的效果。” “难办…” 唐郁拱手道:“前辈一语,犹如醍醐灌顶,多谢前辈赐教,至于功法问题。” “晚辈自有办法解决。” 张易之瞧着唐郁自信满满的样子,好像这对冲所用的刀法像是随手可得一般。 好奇地问道: “难道魔道天书里真的无所不纳?” 唐郁哑然: “前辈,晚辈真的没有什么天书…” 第313章 花贼现身 张易之的话,给唐郁打开了新思路,一门道家或是儒家的刀法。 其实就是要借助道家天意浩渺的意志,或者儒家浩然正气的意志,对冲暴虐杀戮的魔念。 唐郁正好知道一门刀法,绝对满足张易之说的要求,那便是《大唐双龙传》宋缺的天刀。 宋缺的天刀既是他历经无数战斗,千锤百炼的成果,也是他对所学理念的贯彻的结晶。 天刀讲究有法与无法的辩证,有法是人的层次,无法是天地的层次。 有法中暗含无法,无法中暗含有法,是天地人浑合为一的最高层次。 只有人才可把天地贯通相连,臻至无法而有法,有法而无法的高妙境界。 这其中正是暗含道家理念。 从“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到“得刀而忘刀”,宋缺将刀道境界推演至巅峰,刀意若天意,终成天刀之名。 而宋缺的天刀和武道意志,绝对能够中和魔刀的魔念。 虽然有了目标体验人物,但是唐郁的因果点却有些不够,只有一万出头。 虽然不少,但是不一定能够抽到宋缺,他要再积累一波因果点,争取能够一举将宋缺抽出来。 身上的难题有了解决方法,唐郁跃跃欲试,想着出去大闹一番,收割一波。 在张易之的建议下,唐郁又在三清山待了一天,次日一早他就背着匣子下山而去。 三清山距离商都并不远,唐郁依靠轻功赶路,不到半天时间久就到了城门外。 只是经过秦山这么一闹,商都城内外的戒备更加森严,凡过出入者,都要被一一检查。 唐郁背着战匣本就不同寻常人,不方便大摇大摆走进城门,就找了个道旁的茶肆等候。 他已经传书给薛家,让他们前来接应。 唐郁一边在茶肆喝茶,一边听着说书人唾沫横飞,讲这两日的消息。 那一日,唐郁在张易之的掩护下遁走之后,商都正道的高手姗姗来迟。 秦山被雷法所伤,神兵战匣也被唐郁带走,无奈之下,只得走为上策。 不过正道高手也不是软柿子,这次都被欺负到家门口了,他们自然要予以雷霆打击。 以书院院长和商都镇抚司指挥使为首,书院和镇抚司全力追击秦山。 据说虽然未将其擒获,但是也令他再度重伤,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在江湖。 唐郁感慨,这便是江湖势力的优势,发动众人围剿,让秦山这样的独行客一点脾气没有。 唐郁正听着,瞥见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从城门内走出来。 对方遥遥看到坐在茶摊深处的唐郁,神色大喜,他挥舞着手: “四弟!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薛义三步并两步地走进茶肆,一把拍在唐郁的肩膀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唐郁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招呼薛义坐进来: “我没事儿。” “我那天看你真入魔了,真没事?”见识过唐郁魔气森森的样子,薛义有些担忧。 唐郁微微一笑:“已经找到解决方法了。” “当务之急将战匣完璧归赵,然后再请薛前辈兑现承诺。” 薛义嘿嘿一笑: “我就是为此事而来,大伯说了,战匣你也不必送回去了,直接带走得了。” “待你家长辈看过之后,有劳委托镖局送往京城薛家旗下的百锻堂。” “大伯准备将这烫手山芋脱手給朝廷,不然总是被秦山盯着,实在太难受了。” 唐郁了然,确实没人能想到秦山横叉一脚,不过,这倒是方便他,连商都城都不用进。 可以直接回转唐门。 薛义将唐郁的随身行李递给他,里面有黑刀长夜,还有两套换洗的衣服,一些路上的干粮。 “这边事了,我也要回川北了。” 唐郁点头,顿了顿说道: “替我给大哥他们问声好。” “没问题,他们都好着呢!” 薛义和唐郁抱了一下, 反身向商都城走去。 唐郁目送薛义消失在城门处,然后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正要准备离开。 忽然,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头一闪而逝。 自从体验过入魔之后,唐郁的气机感应和直觉感知的能力都大大提升。 刚才那种感觉,绝对是有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但是唐郁直觉,他并没有感知错误,而是因为对方是一个高手,而且是绝顶高手。 唐郁眼神微微一凝。 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离开茶肆。 他在道旁的驿站买了一匹良驹,纵马向着远处飞奔远去。 … 唐郁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城镇,来到了荒凉的郊外。 前方只有一条一望无际的土路,两侧是郁郁葱葱山林。 空无一人的荒郊野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衣身影,就站在唐郁纵马前进的方向。 “吁!” 唐郁猛地一勒马,看着挡在前路的白衣人,中年样貌,极为儒雅俊美,长髯飘飘。 其人浑身散发着一种邪异的魅力。 若是放在花楼,那绝对是一个眼神,就能俘获所有女人的芳心。 而且系统传来提示, 眼前的白衣男子,正是武道宗师! “前辈何人,为何阻挡晚辈的去路?” 唐郁微笑着问道,极为客气。 “唐郁小友,久违了。” 白衣男子朝着唐郁微微一笑,拱手道: “在下不才,白轻尘。” “白轻尘?”唐郁眉头微微皱起,他脑海中不曾有过这个人名。 中年男子温和地说道: “真是贵人多忘事呵,数个月前,小友曾在金陵杀害在下的徒儿,竟是不记得了?” 唐郁喃喃自语: “金陵,采花盗?” 继而恍然, “你是魔道七邪,花贼?” 白轻尘颔首:“既然小友想起来了,那就不冤,便留下命罢。” 话音落下。 白轻尘没有废话,直接动手,天地元气瞬息间凝聚。 唐郁一下子感觉整个天空都黑了。 听觉不存,视觉不存… 嗅觉,触觉所有五感仿佛都消失了一般。 唐郁好像被瞬间抛入绝对真空的宇宙,几乎就连思维也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是类似唐郁不死场域的元气构成的领域! 当初采花盗施展,仅仅能够令声音消失,如此行踪可无声无息。 如今白轻尘施展开来,竟然能够直接剥夺五感,让人陷入绝对的无措境地! 恐怖如斯! 第314章 白轻尘 几乎在唐郁被剥夺五感的同一时间,一圈青色的真气涟漪以唐郁为中心荡漾。 白轻尘单掌于虚空之中一捏,唐郁周遭的天地元气瞬间变得沸腾,然后猛然粉碎湮灭。 哗! 唐郁的身形顿时化为齑粉! 白轻尘轻咦一声,幻术? 忽然,一股强烈而锋锐的气势凭空传来,一道黑亮的刀气仿佛刺破风箱,从虚空突出。 丧失五感的真空领域被一刀捅出一个黑洞,视觉、听觉、嗅觉等所有感知再度恢复。 唐郁毫不犹豫,从刀斩出的缺口一闪而出,白轻尘的手段太过诡异。 他没有选择入魔硬拼。 眼下的他,还不是顶尖宗师的对手。 能逃则逃! 唐郁速度极快,身形一晃,犹如水波在空间中荡起涟漪,出现在十几丈之外。 白轻尘嘴角挂起一抹微笑,竟然在我面前试图逃跑,真是可笑… 白衣骤然一动,同样是消失在原地。 … 一刻钟后,白轻尘就笑不出来了,他发现唐郁的速度很快,快到和他在伯仲之间。 他也仅仅比对方快上一线而已。 但是因为他的托大,唐郁已经闪身和他拉开了几十丈的距离。 仅仅靠着一线的优势,这几十丈的距离,可不是那么好追的! 不过,白轻尘虽然感到有些棘手,但是他相信局势仍然在掌控之中。 他可是武道宗师,天地元气随心而动,源源不断转化为体内真气,支撑他长途奔袭。 唐郁却只是先天圆满, 他的回气速度,绝对没有自己快。 只要时间一长,唐郁绝对率先撑不住,白轻尘有这个自信。 白轻尘遥遥以气机锁定前方飞掠的黑影,渺小如黑点,但正在越来越清晰。 一指点出,元气汇聚,凝成一一抹白色亮光,散发着危险的气机。 白光一闪,划过虚空,横跨数十丈,向着唐郁后背袭来。 这是白轻语的扰敌策略,他知道凭借唐郁的身法,虽然大概率落空。 但是更多的腾挪躲避的动作,能够加速唐郁的真气消耗。 白光速度很快,破空而来,带着阵阵劲风,但唐郁却没有像白轻尘设想那样躲闪。 而是黑刀一挥,黑色刀芒迎着白光斩上,发出一阵短促的爆鸣。 白光和刀芒共同湮灭,然而青色的真气漩涡流转,一股强大吸力将溢散凝炼元气吸收。 被唐郁的气海雪山眨眼转化为北冥真气,补充他的消耗。 呃… 白轻尘神色一凝。 先前的情报倒是有说唐郁的内功邪异,只是没想到竟能凭空吸纳别人的真气?! 他的身形再度提速,向着唐郁掠去,没想到唐郁好似觉察到白轻尘的举动。 他的速度竟然也又提升了一线,但两人的距离在以极缓慢,极缓慢的速度接近。 风尘四起的官道之上,古木参天的树林梢头,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极快速度闪过。 好似瞬间有无数个剪影出现在虚空,然后数秒之后,才缓缓消散。 … 唐郁在前面跑,白轻尘在后面追。 唐郁已经不知道,日月轮换了几次。 他的心神凝聚如一, 时刻关注着白轻尘的动向,以及前方的路。 他攀过高山,穿过森林,跨过江河… 但白轻尘的身影在他的感应之中,越来越清晰,他明白,这是对方越来越近了。 唐郁也曾想过,遁入路过的城镇,或者村子,但他知道,这不现实… 只要耽搁一息时间,白轻尘就能追上来,对他发动雷霆般的攻势。 届时,有所防备的他,肯定不会让唐郁轻易逃出他那让人五感皆失的场域。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两道身影却从东到西,横跨九州。 唐郁还在奔逃,因为身后的气机感应仍然没有消失,白轻尘还在身后。 他还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只有路过江河之时,以真气摄取河水润喉。 先天圆满的高手,体质早已经异于常人。 即便是连续一个月不眠不休,餐风饮露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但,那是指正常状态下, 而不是唐郁这种全力运转真气,消耗极其夸张的非常情况。 唐郁此刻就觉得又饿又累,他的真气虽然还算充盈,但是也已经去了一大半。 白轻尘自从上次被唐郁吸了真气之后,就没有再以元气遥击,避免被唐郁吸收补充消耗。 事实上,他的策略也确实有效,唐郁的真气得不到补充,正在消耗殆尽。 … 明月如水,唐郁身影飞掠过云雾缭绕的山崖,手中长刀一挥,数道刀气如星芒。 好似天空中的点点繁星,斩向身后的白影。 白轻尘衣袍一挥,刀气被轻易震散:“你已力竭技穷,何必挣扎。” 唐郁闭口不言,顺着山麓向着山峰下掠去,白轻尘紧随其后。 他只要再追至一尺,便可以凝聚天地元气,形成场域将唐郁笼罩。 那时,他就无处可逃了。 清晨,一道晨光于旷野的远处绽放,点亮黑暗之中第一束光亮。 唐郁心神有感… 回身而望,白轻尘白衣飘然,好似谪仙临凡,他的距离已经足够了! 一瞬间,元气从四面八方凝聚而来,迅速构成一处封闭的空间。 唐郁感觉天空仿佛一下子黯淡了。 入魔! 唐郁毫不犹豫解放识海之中的黑日,一股暴虐的杀意瞬间涌上心头,黑色魔气燃起。 犹如黑色火焰在周身跳动。 百轻尘眼皮一跳,这小子入魔了! 难道传言不虚? … 先前唐郁在观礼大会的表现,落在其他人眼中或许尚且不明所以,但是落在魔门眼中。 那凌厉的刀意和熟悉的气劲漩涡和场域,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魔门探子瞬间锁定了白衣书生就是唐郁,并将情报传递给白轻尘。 并且也将他疑似入魔,与秦山对决僵持的情报如实告知。 当初夺魂护法死的时候,魔门子弟早已经四散而逃,没有人见识过唐郁入魔。 所以魔门探子也下意识认为唐郁与秦山对战之时,是他第一次入魔。 白轻尘将信将疑,在商都城兜兜转转搜寻了两天,在城外茶肆见到唐郁之时, 他就率先排除了唐郁入魔的这个可能。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入魔之人,还能心平气和坐在茶肆里,点一杯茶,与人交谈。 他猜测当时唐郁是动用了某种爆发实力的秘法,所以才会看起来形同入魔,而被误认了。 然而当他看到眼前魔气森然的唐郁,心中不由惊呼,真的是入魔! 真是开了眼了! 第315章 四方无路 白轻尘惊讶归惊讶。 但就算唐郁入魔,又能怎样, 局势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要他剥夺五感的绝对静域成形,唐郁就会陷入他的控制。 然而下一刻,只见数道黑亮刀光从唐郁手中乍现,即将凝聚成形的元气竟轰然溃散! 什么?! 白轻尘感知中,唐郁每一刀都斩在场域成形的薄弱间隙! 这绝对不是巧合! 这就是唐郁入魔的效果? 能够勘破气息流转? “这就是你的倚仗吗?” 唐郁周身魔气森然,没有回话。 “可惜,这只能延缓你的死亡,无法更改既定的结局。” 面对白轻尘的嘲讽,唐郁这次终于回答。他虽然入魔,但声音却极度冷静。 “我从未自负到认为可以匹敌魔道七邪的花贼,所以,今天的主角,不是我…” 白轻尘微微一怔,继而神色大变。 只见一前一后的虚空之处,突然出现两道身影,毫无征兆。 一个是相貌清癯的老者,唐太明。 一个是威严森然的男子,唐青仁。 他们身形一动不动,好像他们本就在那里。 只不过是一直没被人注意到。 唐太明的眼中涌动着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花贼!白轻尘!” “唐太明和唐青仁!”白轻尘不由低呼。 他当然认识唐门中人,当初他亲手杀了唐青歌,唐太明带着一众唐门弟子追杀了他一年。 最后更是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唐太明对白轻尘咬牙切齿。 他又何尝不是对唐门怨念尤深。 “唐郁什么时候和你们搭上线的!” 唐青仁淡淡说道: “金陵杀采花盗的时候。” 白轻尘惊讶: “你们让唐郁在外大张旗鼓,抛头露面,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你们就不怕,他死在外面?” 唐青仁嘴角微微一弯: “活下来的天骄,才是天骄。” 白轻尘无言。 事实就是,唐郁不仅毫发无伤, 而且这一路走来,九州天下的江湖客倒是有不少都死在他的刀下。 这便是天骄… 唐郁轻笑一声:“花贼前辈,看来今天留下性命的,是你才对。” 白轻尘瞳孔微缩: “你们三个能败我,但杀不了我, 当年不行,今天也不行!” 唐青仁轻轻一挥手: “谁说只有我们三个?” 更远处,一名身材高大的老者还有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美妇出现。 唐太岳,唐青容。 唐门达到宗师级别的长老,全都到场了。 白轻尘瞳孔微微一缩。 四名宗师,其中还有唐青仁这等绝顶,以及一个不可小觑的唐郁。 白轻尘忽然觉得, 自己的大话好像说的太早了。 唐太明眼神阴郁地盯着白轻尘:“你以为我们只来了这么些人吗?” “还有?” 白轻尘惊疑不定地望向四周。 就在这他晃神的一瞬。 唐太明和唐青仁的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诈我!” 白轻尘的身形也紧跟着消失。 三人就像遁入虚空,无形的天地元气瞬间暴乱如惊涛骇浪,发出阵阵雷鸣般的轰响。 唐青容和唐太余没有急于动手,而是紧紧地盯着战场,防止白轻尘走脱。 唐郁眼中一片赤红,无数血色线条变幻不休,显示着白轻尘与唐家二人的交手。 他入魔状态已经有一段时间,魔念源源不断侵蚀理智,必须要速战速决。 场中的三人均是以快打快,元气随着意念瞬息而成,或成掌势,或成刺影。 尖锐的爆鸣声更是连绵不断,白轻尘周身笼罩的绝对静域,只要欺身而入都会有瞬间凝滞。 这让他面对两名宗师高手,尤有余力反应,而唐家两人的身形隐匿于元气浪潮。 行动不着痕迹。 让白轻尘无法预料攻击会从何时何地冒出,只能被动的防守,无法能形成反击之势。 但是唐郁想插手,却是有些难,除非…他能够破除白轻尘的真气化成的剥夺五感的静域… 北冥功虽然可以吞噬天地元气,但是他吞噬的速度,却赶不上白轻尘凝聚补充的速度。 除非,他的速度能够更快! 以魔心勘破整个领域元气流转的间隙,然后以北冥功在同一时间吞噬元气,扩大破绽。 如此方能制造胜机! 唐郁立即凝神内视,他被白轻尘连续追了十几天,本就有了一丝领悟的契机。 如今在入魔状态下, 神思直觉更是灵敏到了极致… 不死七幻,凤舞身法,踏雪无痕… 这三门相性契合的绝学,在唐郁意念之中迅速推演,融合… 现实中虽然仅仅过了几个呼吸,但是识海之中推演已经过了成千上万次… “叮,宿主融会贯通,推陈出新,融合不死七幻,凤舞身法,踏雪无痕,创造出新的功法。” "奖励五千因果点,请宿主为新功法命名。” 唐郁感受新的身法特性,绝顶身法、幻术和生死转换的借劲法门被完美融合。 不仅轻功速度更上一层楼。 唐郁身形所过之处,便可迅速凭借生死转换的技巧,凝聚天地元气化为北冥气旋。 若是全力施为,唐郁能够一瞬间幻化出满场北冥气旋,凭之侵吞天地元气。 正是以元气化为领域的克星。 唐郁喃喃自语道:“就叫生死无界吧。” 感受着魔念逐渐攀上理智的高峰,唐郁身形一闪,化为一道黑色流火,直冲三人的战场。 白轻尘心中一惊,又是一喜: “来的好,这小子莽撞而来,或许能为我破局创造机会。” 唐太明眉头一皱,对方可是顶级宗师,唐郁太过冒失了。 然而下一刻, 白轻尘和唐太明的心情瞬间互异。 唐郁的身形极快,带出一连串静止的剪影,周身更是散发出一圈又一圈的青色气旋。 瞬间布满白轻尘的绝对静域。 紧接着,强大的吸力从旋涡之中透出,凭空开始吞噬周遭凝炼的元气。 咔嚓— 一声脆响,被接连不断气劲碰撞声所掩盖,却被交战的众多宗师收入耳中。 白轻尘神色骤变,他的绝对静域,就像一块摔在地上的玻璃,瞬间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 “小子,给我死!” 元气凝聚化为澎湃磅礴的掌影, 直接冲向唐郁。 唐青仁眼眸一凝,抓住机会,身形出现在静域边缘,一指点出,他的指间燃烧着炽热的黑炎。 砰— 哗— 两道不同的声音。 唐郁的身形被白轻尘一掌轰飞出去。 黑色烈炎瞬间将白轻尘的元气凝聚的静域燃烧而尽,虽然他只要一个呼吸就能重新重构。 但是这一个呼吸的空档,就够了! 白轻尘的身影显现出来,正在疾速后退。 唐太明直接飞掠上去,手中一柄飞刺,闪烁着幽芒,裹挟元气凝成的虚影。 直接刺向白轻尘。 唐青容则是阻拦在白轻尘逃遁的方向。 挥手间漫天暗器犹如花雨,遮天蔽日向着白轻尘笼罩而来。 唐太岳同样拦在一方。 挥手撒出无数暗器,暗器之上不仅凝聚锋锐的真气,还闪烁着剧毒的幽芒。 唐青仁则围堵在最后一个缺口。 白轻尘! 四方无路,十死无生! 第316章 花贼的落幕 白轻尘眼见四方皆被围堵,反身向着唐太明冲去,口中吐露讥讽之辞: “当初若不是唐青歌不自量力,想来也是一代宗师了吧,也许门主都要给他来坐。” 唐太明眼中怒火大盛,暴喝道: “白轻尘,你给我闭嘴!” “今天就要你死在这里!” 他手指飞刺瞬间挥出千百道刺影,真气勾连天地,幻成一片虚幻的光影。 唐青仁沉声道: “莫受激将!” 可惜他提醒的迟了。 白轻尘一掌凝出一团白光,却不是进攻,而是防守,白光浑厚犹如一面盾牌。 轰— 唐太明的千百道刺击携带的磅礴力道成了白轻尘的助推器。 瞬间将他从天空轰得斜飞而下。 白轻尘一口血喷出,嘴里轻笑一声,虽然他未脱离包围,但他被轰飞的方向… 正是唐郁所在的方向… 只要将唐郁擒下作为人质, 他就能逃出生天! 唐郁既是引诱他的诱饵,又是唐门的短板! 白轻尘如是想着,可是他看到飞速接近的唐青仁脸上却挂着一抹莫测的微笑。 他在笑什么,唐郁即便天纵之才,仍然是未入宗师,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白轻尘不疑有他,单手一划,磅礴的天地元气涌现,犹如一座五指山向着唐郁倾覆而下。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唐郁被白轻尘一掌轰飞不过刚刚站起身来。 对方竟然接踵而至,而且单手好似托举一座山岳,气机锁定,让他无法逃遁。 不过,唐郁也不准备逃。 血色视野中,密集的血色线条,勾勒出白轻尘的轮廓,以及天空中如山岳降临的强横元气。 唐郁以神刀的意志,强行稳固试图入侵的魔念,黑刀长夜如墨。 滚滚魔气之间,繁星隐现,精纯的刀意瞬间迸发,以入魔的刀意引动神刀一斩。 万千刀招化为一式,唐郁双眸紧紧地盯着万千血线交汇的节点,一刀斩去。 一道星河燃烧着熊熊黑焰,拔地而起,向着天空之中的山岳斩去。 轰— 地动山摇! 白轻尘和唐郁全都拼尽全力,于一招之中。 唐郁的龙象功和北冥功,更是激发气血和真气运转至巅峰。 他的全身骨骼被强横气劲压得咯吱作响。 北冥功更是不断吸收转化白轻尘的气劲作为真气补充。 然而,白轻尘毕竟是绝顶宗师,全力爆发之下,唐郁终究是不敌。 他的身形被霸道的力量径直轰入地面, 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烟尘弥漫。 白轻尘一个闪身冲进漫天烟尘,探手抓向头晕脑胀的唐郁。 忽然, 旁斜里闪过一抹银光,一柄七寸长的短刃飞旋着划向白轻尘的咽喉。 无声无息,却暗含着锋锐的刀意,跳动着幽深的黑炎,能吞噬一切护体真罡。 白轻尘目光一凝,还有人躲在一旁? 他身形微微一侧躲过飞刃。 唐郁嘴角带上一抹笑容,利用白轻尘耽误的这一刹那,瞬间合身而上。 天山折梅手瞬间出手,一式擒拿扣住白轻尘的手腕。 一名青年从烟尘里显现,两指夹住飞旋的短刃,顺势向着白轻尘要害划来。 唐无离利用唐郁的不死场域隐匿多时,就是为了这一刻,他淡淡一笑: “没有骗你,我们还有人。” 鲜血飙飞,一只断臂飞落。 白轻尘壮士断腕,竟然将被唐郁擒住的手臂迎向唐无离的刀锋。 就连唐郁都微微一愣,这白轻尘竟然这么狠,毫不犹豫就舍弃自己的手臂。 白轻尘一踏地面,瞬间出现在数十丈开外,唐郁紧追而上,却是慢了一步。 哗— 一道青色身影骤然出现在白轻尘的面前,一掌快至无影印在白轻尘胸口。 唐青仁面色沉静,展现出的实力和速度,比起刚才围攻之时更上一层楼。 白轻尘怒目圆睁,按照他计算,唐青仁本是追不上来的: “玛德!唐青仁!” “这么多人围攻,你竟然还藏拙!” “你真的以为你走的了吗?” 唐青仁的嘲讽传入耳中,强横的掌力瞬间贯穿白轻尘的胸膛。 鲜血,不要钱似的被白轻尘喷出,他刚刚拧过身子来,调整好失去平衡的身子。 忽然被一对坚实的臂膀从身后抱住,这再次让他始料未及,他本以为会迎来唐郁的刀气。 倏尔。 一股强横的吸力从整个后背传来,唐郁将白轻尘牢牢抱住,全力运转北冥不死功。 白轻尘顿时感觉自己的真气不由自主地向背后那人体内流淌而去。 他瞬间明白,这是唐郁,和他那诡异的,能吸人内力的邪功! “唐郁!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他的丹田之中,浑厚的真气瞬间收缩,而后仿佛炸弹一般猛然间引爆! 唐郁双目赤红,北冥不死功瞬间化为一层坚不可摧的真气外罡。 周身窍穴更是调动气血,凝实筋骨和肌肉,化为坚不可摧的金刚之躯。 “那就看看谁先死!” 唐郁两手拧住白轻尘的脖子,只感觉他的脖子在真气加持下,坚实犹如钢铁。 强横的内劲以白轻尘的丹田为中心,猛然爆发开来,唐郁瞬间感觉喉咙一甜。 唐青仁紧随而来,一掌印在白轻尘的丹田,滚滚真气涌入,瞬间将丹田摧毁。 白轻尘一口气终是泄了。 唐郁双手猛地一用力,白轻尘的脖子瞬间被扭成一个畸形的角度,彻底没了生息。 “叮,杀死武道宗师,奖励8231因果点。” 只是唐郁已经听不见系统提示,他立刻盘坐在地上,周身魔气汹涌,瞬间窜高数丈。 识海之中,漆黑的魔气几乎将空中的金灿大日压迫得只剩一颗珠子般大小。 但是随着唐郁心神沉入,不断念诵菩提静心咒,金灿的大日散发着一缕缕佛光。 金色的光韵普照识海,将无边无际的漆黑天空和海洋逐渐驱散,恢复成本来的颜色。 虽然缓慢,但是却在向好的方向扭转,这是他入魔最极限的一次,几乎就要心神失守。 现实中。 望着白轻尘死不瞑目的尸首,还有魔气森然,嘴角仍然淌着鲜血的唐郁。 众人全都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盯着唐郁,为了雪洗唐门的血仇,他竟然如此拼命! 尤其是令唐太明大受震撼。 看着唐郁,唐太明眼中闪过一抹暖意和关切,再度望向白轻尘的尸体。 唐太明眼中闪过一丝疲倦和如释重负:“青歌,你的仇,青羽的儿子替你报了…” “安息吧。” 第317章 回山 唐郁醒来之时,天已经黑了。 他端坐在旷野上,因为全力收束心神,镇压心魔,出了一身的汗。 他几乎全身湿透,就像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山风吹过,一阵透心凉。 眼前黑压压站着一群人。 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惊呼一声: “醒了!” 唐青容的面庞出现在唐郁视野里,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关切: “阿郁,感觉怎么样?” 唐郁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一连十余日不吃不喝,又经历一场大战,最后还全力压制心魔。 他的精神几乎要枯竭。 他发声,却发现嗓子已经干哑: “又饿又困。” 唐青仁一指点在唐郁的穴道上,让他沉沉睡了过去: “先让他休息一下吧,我们找个镇子休整一下,四叔七叔,你们先回门内主持事务。” 唐太明和唐太岳领命而归。 白轻尘伏诛,唐太明心结解除大半,对于唐郁的事情再无异议。 唐无离同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 唐青仁和唐青容就近找了一座小镇,挑了一家客栈入住。 唐郁体内的状况并不算太好,虽然主要是由于精神和体力枯竭。 但他最后直面了白轻尘以宗师修为自爆引发的内劲冲击,还是造成一定程度的内伤。 也就是他肉身和真气修为强悍,又有北冥不死功的护持。 若是一般的宗师挨上这一击,十有八九要被白轻尘一起带走。 唐郁昏睡了三天。 唐青仁以真气为唐郁疗愈内伤后,由于事务繁忙,待了一天后先行离开。 留下唐青容照顾唐郁。 一直到第三天傍晚,唐郁才再次醒来。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吃的,肚子饿得震天响,急需要补充能量。 不过唐青容也没给整他大鱼大肉。 而是先让店家准备了一些有助于温养的粥水,让他先适应进食,然后再慢慢加餐。 不过以唐郁的肉身恢复速度,在他沉睡的时候,体内的伤势也都恢复得七七八八。 他喝了两碗肉丝粥,才觉得肚子暖暖的,暂时止住了饥饿的感觉。 唐郁借口要再休息一下,将唐青容送出房间,然后心中默念呼出系统: 【宿主】:唐郁 【刀法】:神刀、魔刀 【心法】:北冥不死功 【身法】:生死无界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九层) 【拳脚】:灵犀一指,天山折梅手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先天圆满 【因果点】:25031 饶是有一些心里准备,唐郁还是被累计的因果点震惊,两万五千点。 唐郁可从来没有这么富裕过,现在的他,想抽什么抽不出来呢?! “系统,抽取体验人物。” 无数人物在眼前轮转,唐郁看得眼花缭乱,伴随着一次次的重置,因果点也飞速消耗着。 忽然,唐郁停下。 他本来想抽天刀的。 但是脑海中,系统抽取的三人里,正中间是一个精神矍铄,面色红润的道袍老者。 “张三丰!” “真是久违了。” 抽取人物的范围限制在先天以上之后,唐郁早已经抽取过很多次重复的人物。 这一次,又抽出了张三丰,传说中的武道大宗师。 其实,单纯论及武学修为,与张三丰齐平的人物,也是有的。 而且他主修拳法和剑法,与唐郁现下的武道路子并不是十分契合。 但是,唐郁想选择张三丰,有另外一重考虑,那便是张三丰的武道真意。 太极真意。 以柔克刚,调和阴阳,最能化解冲突,使得对立的事物相济相成。 按照张易之所言,即便领悟天刀,唐郁还需要利用道家阴阳相济的思想。 使得魔心与天心对立共生,相济相成,这一步张易之也仅是猜想,从未实践过。 但是张三丰的太极理念,应该是最接近上述猜想的武道真意,值得消耗因果点借鉴。 唐郁立即选择体验张三丰,并选择领悟太极拳以及背后的武道真意。 … 两天后,唐郁的身子彻底痊愈。 就和唐青容一起回转唐门。 自下山已经过去半年有余。 时间很快, 世事流转,如沧海桑田。 一路上,有唐青容领路和保驾护航,唐郁可以专心领悟新得来的太极绝学。 太极的理念,不仅运用于拳法,更可以运用在真气变化、运劲化劲之中。 与生死转换的技巧,有异曲同工之妙,更可以相互借鉴,增加不死场域中的劲力变幻。 唐郁和唐青容纵马疾走。 花了三日,进入川蜀,回到蜀中。 在群山万壑之中,从后山拾阶而上,再次见到雄浑的唐家山城。 唐郁先是将包袱放回唐家村的院子里,当初唐无火租来的小院还给他留着。 院子里纤尘不染,一看就是有人常来打扫,唐郁的心情更是飞扬。 他一溜烟跑上山去,先跑去了暗青房,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又跑去家业房。 在偏厅找到了正在处理事务的唐青仁,唐郁问道:“大伯,苏北呢?” 唐青仁淡淡说道:“她应该在闭关室,但你要和我先去拜见老太太…” 一句话让唐郁迈出门的步伐一僵,唐青仁说的有道理,回家之后拜见长辈。 还是那一间独立的庭院。 院子里的古木簌簌摇曳着树叶,发出一阵阵沙沙的轻响。 唐郁和唐青仁走进院子,发现其余人都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看到人都来齐,唐门门主和五位长老齐齐躬身,缓缓说道: “向老太太请安。” “进来吧。”正堂的门缓缓自动打开。 在唐青仁的带领下,一众人依次走进去,唐郁走在最后。 唐老太太还是老样子,银白色的头发,一丝不苟,面色红润,眼睛半开半阖。 瞧不出半点情绪。 唐郁恭敬行礼,然后便站在堂中。 唐青仁则向着唐老太太正式汇报,历时半年多的时间,唐郁先后斩杀采花盗、毒阎罗。 借到了薛家的神兵战匣,甚至还将花贼引出,最终合力将其击杀。 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任务,包括唐太明、唐太余等老一辈此刻都对唐郁无比满意。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拱手齐声道:“恳请老太太,准许唐青羽、唐郁父子二人,归宗!” 唐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悠悠然说道: “准。” 第318章 天刀 唐郁从小院出来的时候, 看到一道身影亭亭而立。 苏北身穿一袭红衣,长发简单束起,犹如瀑布披挂在肩头,显得很是利落。 再配上一张怯怯柔弱的俏脸,让人顿时心生怜惜,唐郁嘴角含笑伸手。 苏北同样伸手握上。 这一次,不再是幻象, 而是真真切切,真实可触的心上人。 “咳!” 唐青仁淡淡轻咳一声,从厅堂缓缓走出,身形一闪,消失。 唐青卓,唐太明等人依次走出,看到院子外面十指相扣的两人。 全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没有说话,学着唐青仁的样子,飞快消失在两人眼前。 只有唐青容离去前,向着唐郁眨了眨眼睛,做口型说道:“你小子,可以!” 等长老们都离去,苏北的俏脸上已经浮现一层羞赧的嫣红。 下意识想要抽回唐郁掌心的小手。 唐郁又怎会让她如意,他微微一用力,苏北的小手被抓的更紧,而且十指相扣。 异常牢固。 苏北挣扎了两下,见没有用处,便任由唐郁牵着,只是脸颊更红了,甚至染红了耳朵。 唐郁笑着正要开口,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 “你们两个小孩儿都不背人的吗?” “去去去,上别处去卿卿我我, 别站门前,打扰我休息!” 老太太发话了。 唐郁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赶忙回了一句“好嘞”,然后逃也似的, 拉着脸颊熟透的苏北仓皇离开。 … 忘情海上坐着一对儿有情人。 唐郁和苏北肩靠肩坐在山崖边,山风吹过,吹动无情海里的云雾,缓缓流动。 “顺利吗?” 苏北的头微微侧靠在唐郁的肩膀,青丝随着山风飞扬,不断撩动唐郁的脸颊。 “还好,都算有惊无险。” 唐郁的头同样微侧,靠在苏北的头上。 虽然有惊无险, 但是他的精神却始终像是一根弦,紧绷着。 一直到唐门,握上苏北的手。 唐郁才真正觉得松了一口气,仿佛随波逐流的小船,终于有个港口可以停靠。 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咦,你后天圆满了。” 苏北潜心闭关,不到一年时间,从一流踏入后天圆满,已经算是一代天才。 苏北微微点头: “多亏师父悉心教导, 各位长辈都对我很好。” “你呢。” 唐郁嘿嘿一笑: “我也圆满了,先天圆满。” 苏北吃惊地望着唐郁,一对眸子因为惊讶而瞪得圆圆的,怯弱的表情带上一丝可爱: “你怎么…” “唔…” 唐郁一手抚上她的脸,猛地靠近, 堵上了她的嘴。 苏北发出唔唔声和轻微的喘气声,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慢慢的,她也没心思再说… … 天光微亮。 唐郁自然醒来。 这是他这半年来,睡得最安心的一次。 练功,吃饭,打扫院子。 做完日常。 唐郁盘点自己下山的收获,不得不说,抛开血脉不谈,获得唐门的助力实在帮了大忙。 他于江湖辗转游击,能够精准地避开大部分宗师的追击,其中唐门情报功不可没。 更毋论在与夺魂护法的遭遇战,以及围杀白轻尘之战中。 若是没有唐门相助,他根本没有机会斩杀夺魂护法宗师,以及白轻尘这样的顶级宗师。 他现在的因果点还剩下许多,唐郁觉得应该有极大概率将宋缺抽取出来。 于是,这一天。 唐郁在唐年老伯那里订了一盒上好的饭菜,一壶好茶,带上燃香。 直奔乱石荒山。 来到唐青羽坟前,他将贡品摆好,然后倒上清茶,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 “老爹,我回来了。” “我完成了承诺,帮你认祖归宗。” “估计过两日,你的坟茔就能迁回祖陵了。” “我也不求别的,就求你保佑我接下来半个时辰,运气爆棚吧!” 唐郁絮絮叨叨说了一通,然后原地凌空一翻,恭敬三叩首,然后低声默念: “系统,抽取体验人物。” 哗啦啦, 仿佛是轮盘转动的声音,一道道人物虚影在唐郁脑海中闪过,稍稍停留。 然后又因为重置,再次飞旋离去。 一次次重置,唐郁的因果点也飞快流逝。 … 最后一次, 再来一次,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再抽, 他就凑不够五千因果点定向领悟了。 飞速闪动的轮盘在脑海中缓缓停下,最终落在了三个人物。 其中一个,虽是中年模样,却是剑眉星目,意气勃发,妥妥一代美男子。 他手上一柄雪亮长刀,清亮如水,散发着一股浩渺无边的至高刀意。 正是,天刀宋缺。 “嘿,老爹真的显灵了。” 唐郁没有犹豫,到了现在的阶段,没有必要将体验机会留到战斗之时。 直接体悟,然后将领悟的绝学与自身武学融会贯通,更能提升实力。 “系统,体验《大唐双龙传》宋缺。” 话音落下,关于宋缺的武学记忆和武道意识化为一道精神烙印,融入唐郁的脑海。 天刀宋缺的绝世刀法,从“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到“得刀而后忘刀”的境界升华… 所有宋缺关于刀法精要的领悟,全都呈现在唐郁的脑海,让他对于刀道的理解迅速攀升。 再结合之前已经领悟的傅红雪、丁鹏、聂风各自关于刀法的理解和体悟。 唐郁感觉好像有一道刀道至境的大门,正在向他缓缓打开。 这不是拔刀术,不是魔刀、也不是神刀、甚至不是天刀,而是属于唐郁自己的刀道。 他将推陈出新,创造出自己的刀法,成就自己的刀道至境! 哗— 不知过了多久,唐郁从深度领悟的状态恢复,因为体验时间到了。 关于宋缺的记忆如潮水般褪去,也让唐郁从顿悟的状态脱出。 唐郁哑然。 别人顿悟,动辄几个时辰,轮到自己,刚刚过了半个小时,就被系统一嗓子喊了出来。 不过,好在顿悟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唐郁也收获匪浅。 “兑换宋缺的天刀。” 唐郁本着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想法,将最后的因果点花了个干净。 【宿主】:唐郁 【刀法】:神刀、魔刀、天刀 【心法】:北冥不死功 【身法】:生死无界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九层) 【拳脚】:太极拳,灵犀一指,天山折梅手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先天圆满 【因果点】:689 天刀,成了! 借着刚刚顿悟的契机,唐郁隐隐有一种感觉,他摸到了宗师境的大门。 第319章 江湖风雨,秘窟 一则消息在江湖上开始流传。 唐郁入魔了。 并且还装作正常无事,欺骗了天台宗高僧。 唐郁被从天台宗放出来之后, 魔心毕露,于众目睽睽之下,斩杀东南齐家老祖,致使东南世俗陷入纷乱。 而后唐郁一路北上至商都,大闹薛家神兵观礼大会。 更是与妖道联手。 在武尊秦山手下夺得了神兵战匣。 如今,被蜀中唐门藏匿。 唐郁,身怀魔道天书,屠戮千万,坠入魔道,天下人共诛之! … 唐家,唐老太太的独立小院。 唐太岳手上拿着字条,上面写着最近在江湖上疯传的消息。 关于唐郁的。 唐太岳补充: “天台宗的空虚和空澄已出言澄清,言明唐郁为魔门夺魂所害,引出心魔。 但唐郁已在天台宗学佛三千卷,能够利用佛法压制心魔,绝非丧失理智的魔人。” 唐太明冷哼一声: “天台宗的那群和尚,迂腐,好心办坏事!” 唐青容面带忧色: “如此一来,反倒是坐实了阿郁被心魔所扰,” 厅堂之中,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那些老家伙,有什么动静?” 唐老太太问道。 她指的是,正道大宗的几位天人大宗师。 唐青仁微微颔首: “天台宗的声音还是有一些份量… 除了剑宗避世已久,佛心禅院、灵隐寺、纯阳宫,还有京城的两位先生… …暂时没什么反应。 倒是龙虎山,因为妖道的关系,张宁安倒是有可能来找麻烦。 川蜀的峨眉,青城都有动作,尤其是点苍的几位很是跳脱,已经在联络江湖势力。 要逼迫我们交出唐郁,交出魔道天书。” “又来?” “真当我们唐门是软柿子!”唐太余愤愤说道,一张胖脸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 唐老太太淡淡说道: “太余,青卓。” “无间林,忘情海,上天梯,还有山城里的机关陷阱,再好好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失效。” “是。”两人恭敬地应和。 “青仁。” “将暗青房所有在外的子弟全都召回来,外面的生意,先缓一缓。” “是。” “如果有新的消息,尽快说与我听。” “都下去吧。” 六人恭敬行礼,然后走出独立小院。 他们几人没有说话, 但是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 唐郁还不知道, 他的消息在江湖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此刻正在唐门后山的秘窟之中,这里是宗门重地,存放着唐门的传承绝学。 按照先前的约定, 他可以参阅一门唐门绝学。 但是因为他表现太过超乎预期。 唐老太太干脆将他放进传承秘窟,让他自行参阅。 秘窟之内,四通八达,分为许多耳室。 唐门传承均刻于石碑之上,分门别类,按照身法,暗器,剑法、刀法存放于耳室之中。 唐郁一一浏览而过。 石碑之上均是百年来,唐门子弟总结提炼的精妙武学。 寻常子弟学武,只能拿到抄录版,也只有唐郁是个特例,直接放他进秘窟。 让其观看原版石刻。 如果唐郁有足够的因果点,那就可以将秘窟内的所有武学全都瞬息领悟。 可惜,他在先后体验张三丰和宋缺之后,身上一穷二白,只剩下不到一千的因果点。 不过,他可以将觉得值得借鉴的武学先记忆下来自己领悟,后续若是觉得进境缓慢。 等到因果点充足后,也可一次性领悟至高深境界。 故而唐郁最近一直都泡在秘窟里,一间耳室一间耳室观摩记忆。 苏北也被放进来。 宗门亲传弟子,若是有境界足够,可以进入秘窟选择唐门绝学进修。 苏北达到了后天圆满的境界,一如当初的唐无火,已经境界足够。 便被特批陪同唐郁一起进来。 这让唐郁仿佛回到校园时光,和心上人在图书馆,边谈恋爱,边学习。 除了学业,就是爱情。 真是既单纯,又美好。 这一天。 唐郁和苏北站在秘窟最深处的耳室,面前是一块高大的石碑。 上书四个大字: “幽都之火。” “以真气为燃,以心火为引,接幽都之至阴,焚尽世间万物。” 唐郁眼中一亮。 这便是唐无火,唐无离等人所使的绝学,外观如黑色火焰,能够瞬间点燃元气和真气。 配合神兵,别人的护体真罡就像纸糊的一样。 当初唐无离指间一刀,就能破开白轻尘的防御,正是得益于幽都之火。 若不是当初唐无火的幽都之火也仅仅是刚刚入门,金刚不坏神功恐怕都有可能被烧穿。 这是一等一的唐门绝学! “师父也推荐我先修习幽都之火。”苏北柔声说道,“这是唐门核心绝学。” 唐郁粲然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幽都之火,进能与刀意刀气相结合,增加杀伤力,退能够形成护体外罡,灼烧他人的真气冲击。 即便唐郁诸多绝学傍身,幽都之火也绝对是能起极大作用,提升实力的绝学。 他询问了一下系统,领悟“幽都之火”需要五千因果点,和他领悟一门绝学基本相当。 作为一个穷鬼。 唐郁选择和苏北一起从头开始学习,先将整篇绝学的心法记下来,然后慢慢参悟。 三天后。 唐郁看着手上燃起的一撮黑色火焰。 小火苗在手上颤颤巍巍地跃动,仿佛吹一口气就能熄灭。 唐郁感慨,还是有因果点直接领悟来的方便,这让他动了下山的心思。 又过了三天。 唐郁将唐门绝学全都默记完毕。 苏北也成功打出了第一撮火苗。 大功告成,唐郁已经将秘窟里所有价值的绝学全都记在脑中。 他找看守秘窟的长老要了一块石碑,薅了这么多绝学,唐郁也准备留一门绝学。 不然心里不安。 根据系统规则,只有自己创出的功法才能记录和教授别人。 他手上可以传承的有三门,分别是: 神刀(刀法), 北冥不死功(内功), 生死无界(身法与幻术)。 对于唐门而言,最有价值的应该是生死无界,唐郁并指为刀,直接在石碑上开始雕刻。 一边雕刻,一边细心地苏北讲解。 他要先手把手教会苏北,这一项群战和保命的身法绝学。 以苏北的天赋,搭配生死无界。 即便是越级对上敌人,也足可以自保。 第320章 备战 唐郁和苏北从秘窟出关,在轻功耳室中留下一篇身法绝学。 当他们走进唐门山城,明显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一路上巡逻的人多了起来。 先天以上的高手更是比比皆是,甚至有几股强横的气息在暗中扫过。 明显是宗师强者,但是唐郁从未在门中见过,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唐郁和苏北一起去家业房,一般情况下,唐青仁都在家业房处理门内事务。 不过,他们倒是扑了个空。 听门口侍候的弟子说, 唐青仁最近一直都在暗青房。 因为江湖上的暗青房子弟都被召回来了。 唐郁微微一凝,整个唐门给他的感觉,仿佛是在进入某种备战状态。 这不是错觉,几乎就是一种既定的事实。 唐郁一边想,一边拉着苏北往暗青房走,路上碰到一个青衫青年。 青年与其他唐门人很不一样,嘴角挂着微笑,好似一直都乐呵呵的样子。 这特征太好辨认了,唐郁微微欠身: “无离师兄。” 唐无离,上次见到就已经是先天圆满,突破在即,如今一见,已然是武道宗师境界。 看来颇为顺利。 “吆,阿郁?” “你从秘窟出来了。” 唐无离向着唐郁挥挥手。 “啧啧啧…”唐无离围着唐郁打量了一番,“果然是妖孽,看不透你了…” 唐郁没有理会唐无离的感慨, 而是开口问道: “发生了什么,为何宗门如此戒备?就连你们这些在外的高手都召回了?” “噢…” “听说江湖上有一帮人集合起来,开了一个除魔大会,然后正在往唐门而来。” 唐无离补充:“他们要除的魔,就是你。” 哎? 好吧,唐郁微微一愣,旋即释怀。 他拉仇恨向来是一把好手,更何况叠加了天书和入魔,这样的双重负面因素。 只要有人组织,江湖上不乏好事者,愿意跟着众人来趟一趟浑水。 毕竟十几年前, 唐门就是在一众大宗的逼迫下, 不得不靠着正道站队, 最后还致使唐青羽自缢而亡。 “宗门要怎么办?” 唐无离摊了摊手: “我也刚回来,一起去暗青房报道看看呗。” 三人到了暗青房。 正好碰到两名先天高手出去。 唐青仁正在端着茶杯喝茶。 面对威势深重的唐青仁,唐无离也收起了懒散的表情,恭敬地行礼:“爹。” “大伯。” “师父。” 唐青仁瞥了一眼站在厅中的三人,先没理唐无离,而是对着唐郁和苏北说道: “你们俩出来了。” “也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了吧。” “有什么想法?” 唐郁举手: “我可以下山,宣称被宗门逐出,这样我的一切行为均与宗门无关。” 这样其实就相当于断绝与唐门的血缘关系。 不过唐青羽已然迁回祖陵,他也将唐门绝学牢记于心。 唐郁回宗的目的也都达到了,虽说以后没有了宗门助力和靠山。 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没有谁是谁永远的依靠,路,终究要靠自己走出。 苏北心里一紧,牢牢抓住唐郁的手。 唐郁的行为,又将自己抛入江湖的险境,一如在川北,在锦城。 但苏北不知道的是, 这正是唐郁想要的结果,他正发愁因果点已经寥寥无几,不知上哪儿去补充呢… 唐青仁眼睛一瞪, 身上一股惊人的威压一闪而逝, “莫说混账话, 宗门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唐郁无奈揉了揉太阳穴,他不是说的气话,而是真心这样想的。 “你们既然出来了,就编入暗青房… 就由…这小子带队, 你们三人一组,配合攻玉房,在前山巡视。” 唐青仁一指,指向站在一旁的唐无离。 唐无离还在云里雾里,突然就被指定成为了队长,就更懵了。 “哦…噢,好的。” 不过现在气氛到了,他反正得先答应下来,若是敢和唐青仁唧唧歪歪。 估计少不了一顿削。 三人从暗青房出来,唐无离和唐郁还是懵懵的,只知道要去攻玉房报道。 苏北作为唐门亲传,课业优秀,一边走一边给两人解释: “攻玉房负责宗门巡守,机关暗器和阵法御敌,负责解决大部分敌人。 但若是有个别人实力强横,突破机关阵法的封锁,那就要暗青房出手了。 攻玉房会安排暗青房驻守点位,确保能够覆盖全宗门,所以我们听安排就好。” 唐无离和唐郁恍然大悟! 唐郁奇怪: “师兄,你一副刚整明白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你可是亲传首席!” 唐无离嘿嘿一笑: “我偏科,主修刺杀,其他都走神溜号。” … 攻玉房的面积比其他五房要大一倍不止,负责掌管所有外姓弟子。 三人踏进攻玉房的大门,瞬间被其中人山人海,川流不息的景象所震撼。 不过他们也没有愣神多久,攻玉房接引的人已经来到三人身边: “暗青房的师兄,请往这边。” 他们被领进一座宽阔的大堂,一座巨大沙盘挂在正中央。 正是整个唐门的地形图,从无间林开始,过忘情海,登上天梯,入宗门山城… 再到后山的唐家村,直至后山小径。 非常详细。 看着沙盘, 唐郁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具体的位置。 沙盘前面站着两人。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相貌清癯,正是唐太明,他是分管攻玉房的长老。 另外一个则是攻玉房的事务主管,此刻也是由他分配巡守布置。 唐太明看到唐无离,唐郁和苏北,也是微微一怔:“你们从秘窟出来了?” 三人行礼应是。 往沙盘上看去,每一块区域都插满了黄旗,绿旗和红旗。 黄旗代表布置机关暗器及攻玉房巡视。 红色代表有暗青房驻守。 绿色代表暂时空缺。 从沙盘上看,无间林里到处是暗器机关。 甚至,忘情海的山崖之下,以及上天梯的山腹内都插满了黄旗。 唐郁愕然,指着山崖里面的黄旗,这里也有人?或是机关? 主管解释道: “忘情海和上天梯山腹都增设了机关暗器,配合毒药能够发挥奇效。 这也是吸取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若是他们敢来,我们便能叫他们来得,归不得!” 第321章 守山,雷云 一番介绍之后,将唐无离、唐郁、苏北三人安排在哪里倒是个难题。 唐太明瞥了一眼沙盘,对攻玉房主管道:“这俩人凑一块,可留宗师,让他们守这里吧。” 唐太明一指沙盘中的一面绿色旗子,那是忘情海铁索与山崖连接的地方。 若是有人攻来,穿过无间林,渡过忘情海之后,便是这里首当其冲。 主管微微点头。 唐太明所指的地方,是前山所有布防的枢纽位置,重中之重,需要强者把守。 唐无离和唐郁,再加上苏北,绝对是所有暗青房分队中,实力最强的一支。 也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唐无离和唐郁都无所谓,苏北自然是听从安排,两人领命下去。 之后的几天,整个唐门都紧锣密布运转,处在严密的布防警戒之中。 一只只信鸽从天外飞来,将除魔大会纠集的江湖人众的消息不断递了进来。 他们已经踏入蜀地,不日便将到达蜀中! … 这一天夜里。 忘情海云海翻腾。 唐郁、唐无离窝在山崖边上烤红薯。 只有苏北在一丝不苟盯着云雾缭绕的铁索尽头,用神念感知一切可疑的活物。 虽然日夜戒备之下,唐门大多数人都是高度紧张,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但是总有人心脏比较大,即便面对泰山压顶,还能淡定的吃烤红薯。 这里就有这样的人,还是两个。 唐无离一手杵着头,一手举着插着红薯的树枝匀速在火上转动。 眼睛眯起,困意缭绕, 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唐郁倒是精神抖擞, 一手一个树枝,各自串了一个大红薯。 清新的香气飘散而出。 唐郁一双无情铁手直接拿起滚烫红薯,将外皮剥掉,然后喊了一声: “苏北姐,来吃红薯。” 苏北闻言,乖乖走来,双手捧起发烫的红薯,小心翼翼地吹着气,然后吃了一小口。 “不是改名字了吗? 你怎么还叫师妹苏北,还是姐姐…” “你喜好这一口?” 唐郁自己剥开另一个吃了起来, 含糊不清地说道:“叫习惯了呗。” 苏北眼睛弯弯,看着唐郁的眼神,有笑意。 唐无离拿起树枝,叹息一声: “我感觉我已经饱了, 我就不该和你们组一队!” 三人正闲聊着,忽然一股浩荡无边际的气息从极远处传来,那是无间林的方向。 有人闯山! 唐无离猛地站起来,挥袖将地上的篝火熄灭,神色严峻地说道: “此人威势之强,前所未见!” “无间林挡不住他!” 下一秒,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一道道电蛇在黑云里翻滚,阵阵雷声响彻。 一道身影御风踏空而来,没有任何借力,径直飞过无间林,横渡忘情海。 唐门反应并不慢,霎时间无数机关暗器齐齐转动,无数涂抹毒药的劲弩攒射。 密密麻麻的箭矢向着天空之中的人影笼罩,然而一道惊雷瞬间从天空劈下。 蓝色电弧在人影周身一转,所有箭矢瞬间飞灰湮灭。 来人速度极快,从空中横飞而过,直接掠向峰顶的唐家山城。 “唐门属地,来人止步!”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唐无离身形一闪已经向着天空纵去。 指间刃燃烧着幽都之火,瞬间脱手而出。 唐郁紧随而至,黑刀骤然出鞘。 刀意弥漫,无处不在。 一道青色刀气骤然而显,向着半空中的人影力劈而下。 一声冷哼响起。 伴随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一道粗大的银色电光骤然从黑云窜出。 在虚空之中划过一道曲折的光影,接连劈在唐无离的指间飞刃和唐郁的青色刀芒。 两人只觉一阵强横的雷劲瞬间将两人的真气摧毁,强横的电光更是令两人一阵麻木。 一击,就将唐无离和唐郁压制! 这实力,绝对是天人!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适时响起: “张宁安,没想到你竟亲自来了!” 唐老太太那佝偻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手持木杖,周身散发着强横的气息。 老太太旁边还有一个青衫男子,正是唐青仁,两人虚空而立,与来人遥遥相对。 原本被乌云雷蛇笼罩的天空, 此刻竟然一分为二。 闯山者的那一边,依然是乌云密布,雷电纵横交织,闷雷声不断传来。 唐老太太这一边,则是一片漆黑,黑暗之中仿佛有无数熊熊黑焰燃烧。 唐郁望着那一片雷电交织的场景,极为熟悉,那是雷法,与妖道张易之所使相同。 只是规模和杀伤力更加宏大,几乎笼罩了整个唐门宗地。 再听到唐老太太的话语。 果然,正是龙虎山掌教,张宁安! 山林之间。 无数唐门高手虽不能浮空而留,但是也全都跃上树梢,紧紧盯着张宁安。 无论是不是有绝对的实力差距,只要张宁安稍有异动,他们就会施以雷霆打击! 唐青仁略一行礼,问道: “张前辈所为何来?” 张宁安周身萦绕的电弧一散,身后天空中漫天乌云和雷光同样散去。 露出一道伟岸的身影,豹眼环头,满面凌乱的虬髯,好似乱舞的雷光,狂放而恣意。 “我为唐郁而来。” 唐青仁微微眯起眼睛,张宁安收起气息,是没有动手的意思。 但是他又明说是为了唐郁而来,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老太太同样收回身上的气势,原本激荡分裂的天空又缓缓恢复得平静。 “既然有的谈,那就下去谈吧。” 唐老太太和唐青仁身形一闪,从天空落在地上,恰是落在忘情海边,唐郁身侧。 张宁安同样是缓缓从天空落下,在无数环伺的目光下,坦然站定,扫向对面的一众人。 唐老太太为首。 两旁站着六位长老。 身后是一众暗青房的精英刺客。 外围则是被攻玉房弟子,以各种暗器机关重重包围。 张宁安不为所动,只是眼眸落在人群之中的黑衣少年身上: “听说唐郁刀法卓绝,刚才那一刀,是你劈的?” 唐郁默默点头承认。 “听说你与我那孽徒在豫州见过?” 当时在豫州商都,张易之出手被秦山认出,后来被添油加醋在江湖上传播。 是以龙虎山才因此而动,毕竟他们正道对于门下叛逆,向来是要清理门户的。 第322章 意外的关怀 张宁安微微向唐老太太躬身, 他的声音亦如雷霆, 带着某种灵魂震慑的力量: “我无意与唐门为敌, 只想知道我那逆徒的线索!” 张宁安说完便沉寂,他双手背负,目光炯炯地直视着唐老太太。 沉默维持了一段时间。 只有孤寂的风冷冷吹过。 除了张宁安,没有人再来。 唐老太太终于发话:“阿郁,去吧。” “陪张道长叙叙话,若是不愿意说,那就不必说,这一次,没人能够逼你。” 唐郁颔首走出。 张宁安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 唐郁走到三丈远处,微微仰起头,不卑不亢,与张宁安对视。 “张道长,我见过贵徒。” “他在哪!” 一声如雷霆般的怒吼在唐郁耳中响起,声音大到,震得唐郁脑壳发懵。 但是唐郁注意到张宁安用的是传音入密,这是要让谈话保密的意思? 唐郁望向面前,犹如隐隐有雷霆环绕,正气凛然的老者,抿了抿嘴: “我,不能说。” 张宁安神色一变,无形的威压瞬间加重。 “不过,他让我向您问好,并且…” 唐郁想起来当初在三清山的场景, 当时张易之笑着说道: “若是此去碰到了我师父,那就向他老人家问句好,再说一句弟子有负师恩。” “…向您道歉,说弟子有负师恩。” 张宁安瞳孔微微一缩,过了良久,才冷哼一声:“每次来来回回就这两句。” “找也找不到他躲在哪里,逮都逮不回来。” 唐郁心中一动。 怎么隐隐感觉张宁安并不是要缉拿张易之,而仅仅是因为他不回宗生气。 难道,是我感知错了? “他过得如何?”张宁安语气缓和了一些。 ? 唐郁心中暗呼,没跑了! 这张宁安绝对是在关心张易之,而不是因为其叛宗而愤怒。 “一切都好,贵徒自由自在,想拜佛拜佛,想烧香烧香,天下之大任意去得。” 这也是张易之给唐郁的说辞,好家伙,张易之算是将他师傅研究得明明白白。 “他一个道士,被人划入魔道,竟然还想拜佛烧香,离经叛道的事情,他是一个不落!” 张宁安威势太重, 唐郁只得讪讪一笑,不敢多言。 张宁安忽然大声说道: “多谢小友坦诚,我这就离开。” 这声音是给全场众人的,继而他又将声音收束,只余唐老太太、诸位长老及唐郁可听。 “今日闯山,是我之过,便以一则消息相赠,相信会对你们有所裨益。” 唐老太太冷哼一声: “说。” 若是张宁安说不出个所以然,这强行闯山的梁子,怕是这段时间过不去了。 张宁安说道: “除魔大会,那组织者来历神秘,实力不弱,曾邀请我出席,但我婉拒了。” “现在青城、点苍、峨眉以及一干江湖人士已经在山下城镇汇集。” “我前去看过一眼,那群人里面有一个高手,虽然对方掩藏的很好,但还是被我看出行藏。” “你们要注意,一个灰袍的耄耋老者。” 张宁安说罢,只听得虚空之中一声雷鸣响起,他整个人拔地而起。 继而化作一缕电光,瞬间消失在虚空。 在场的唐门高手全都没有说话, 他们在琢磨张宁安说的话。 能让天人高手在意的,只能是天人高手。 唐郁只想自嘲一句: “我何德何能?!” 一阵沉寂之后。 唐老太太发话道:“别瞎琢磨了,届时我会盯着的,你们顾好其他的。” “小唐郁顾好自己,若是遇上无法力敌的人,保全自己为上。” 唐郁点头应是。 唐老太太说罢就离开了,其余人也各归其位。 张宁安的到来,虽然没有造成伤亡。 但是给众人心里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尤其是唐郁,这算是一场由他而起的纷争吗? 若是他不在唐门? 这一场对抗还会到来吗? 唐郁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现在已经到无可后退的境地。 唐老太太,还有包括所有的唐门长老都知道。 面对来犯之人,必须要反击,要狠狠地打,打到他们怕为止。 一味的退让, 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 自那一日漫天雷云遮盖青山之后, 又过了三日。 伴随着一只白鸽飞旋着,扑扇着翅膀,落入唐家山城。 山下,浩浩荡荡的一众江湖客,正式登山。 所有的唐门弟子全都部署到位。 唐郁路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庞。 他们全都表情冷漠,平静无波, 但是从他们铿锵有力的心跳,微微颤动的瞳孔,唐郁还是感觉出了,他们在紧张。 他们会死吗? 每个人都在这样问自己。 面对青城、峨眉以及众多五湖四海的江湖中人,即便他们打退了,杀光了这一波。 会不会还有下一波? 即使将这些宗门全都杀光? 那佛心禅院、纯阳宫、龙虎山乃至朝廷这样的庞然大物,会不会有所动作? 他们真的能一直赢下去吗? 所有人心中都充满了疑问,但是这种疑问没有答案,只能深藏心底,化作一腔怒火。 燃向来犯者! … 郁郁葱葱的山林深处,一众浩浩荡荡的江湖客停在一处高大石碑前。 “这里就是无间林。”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人,手握青锋三尺,长髯飘飘。 青城长老,孙文清,武道宗师。 他的身后,跟着三名同样身穿青色道袍的青城弟子。 “坠入无间者,生生世世,万劫不复,诸位,要小心了。” 一名尼姑出言,其人手持佛珠,背负长剑。 峨眉长老,定静,武道宗师。 她领着四名俏丽的尼姑,站在入口处的另一侧。 “今日诸位正道共聚于此,小小树林,怎能阻挡我等啊。” 一个蓝衣锦袍的矮胖中年人, 站在前方慷慨激昂地做着动员, 他身后站着, 五位衣制相同,高矮不一中年人或老者。 点苍六子,倾派而出! 全都是先天境界以上的高手。 掌门齐素,更是一名武道宗师,号称剑荡七秀,在川蜀久负盛名。 当初点苍叶玄殒命锦城,其中就少不了唐郁的身影。 镇抚司势大,他们不仅不敢报仇,还要准备万两金银前去赔礼道歉。 但唐郁今时不同往日,他已是朝廷败犬,又有入魔之嫌。 点苍派自然要痛打落水狗! 第323章 开端 浩浩荡荡的一众江湖客中。 除了青城、峨眉、点苍这等宗门大派,还有九州各地的小宗小派和名门望族。 抛开妄图掺和的各家势力,大部分还是独行九州的江湖散修。 所有人,零零总总共计数千人之众。 人群之中, 则有一名头发花白的灰袍老者, 他隐在一众人之间, 不显山不露水, 宽大的灰袍将他身形和面庞遮掩,周遭的人群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 “大伙儿,入林!” 点苍派打头阵,率先走进无间林。 峨眉和青城两派互为犄角, 随后而入, 然后就是剩余一众人,犹如一股浪潮,瞬间涌入无间林。 无间林古木参天,林木茂盛。 目之所及,全都是相差无几的景象,让人几乎辨不清方位。 忽然,有浩荡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 “唐门宗地,擅闯者,死!” “勿谓言之不预!” 点苍派立刻有人回应: “唐郁杀戮成性,走火入魔,已为世间之大患,交出唐郁,我们即刻离开!” 点苍派的回喊传出,无间林中没有再有声音传来,有人提醒: “大伙儿小心,唐门最擅长机关暗器毒药,这密林一望无际,最易设伏。” 仿佛的是印证他的话语,周遭忽然传来一阵机括转动的声音。 无数精钢短箭穿过林叶树枝,向着山林里的一众人攒射而去。 躲闪不及者,瞬间飙起一捧鲜血。 弩箭从四面八方而来,遮天蔽日,瞬间带着不少人的性命。 同时,无间林中,一股浓雾缓缓袭来,其中闪烁着各种不同的色彩。 林间光线因此变得更加昏暗,人可见视野不足身前三丈。 “这是瘴气!有毒,不要吸入!” 这提醒声来的太晚。 站在最外围的江湖客已然不小心吸入,瞬间觉得头脑发昏,恶心想吐。 扑通扑通, 又有不少人一头栽倒在地。 “要尽快走出无间林,不然还会有更多的人受伤。”峨眉山定静师太淡淡说道。 她单掌合十,一股强横的气息波动产生,引动元气汇聚,化作一阵狂风。 向着四面八方吹去,将瘴气驱散。 点苍六子亦是齐齐出手,点苍剑势骤起,好似化为六座连绵不绝的山峰。 虽然剑未出鞘,但是虚空之中的剑鸣却是密密麻麻,响彻林间。 数不清的青翠剑气伴随点苍剑势而显,化为一道剑气长城,将周遭袭来的箭矢全都摧毁。 随着先天武者陆续出手。 效果立竿见影, 一众人的伤亡迅速下降,勉强陷入僵持。 “快找出路!” “否则我们会被困死在这山林。” 青城,孙文清。 他正不断观察着无间林的林木特征,手上微微掐算,开口说道: “此林暗含奇门遁甲,若是不通此道,只会在树林里一直打转。” “诸位跟紧我!” 说罢,他率领青城弟子,一马当先走在前方开路。 … 叮叮当当! 伴随着众人的行进,周遭各种暗器连绵不断招呼而来,发出不绝的金铁碰撞声音。 即便有点苍剑气护持,江湖客们也抽出随身兵刃,但是难免遗漏。 一路行来,又多留下了近百具尸体。 然而,在青城宗师的带领下,大部分江湖人还是走出了无间林。 一片浩荡无边的缥缈云海,赫然出现在眼前,众人望向山崖旁的石碑。 “忘情海。” “这,这怎么过去?” “那边有过崖铁索!” 众人循声望去,一道巨大的铁索桥直入云海,颤颤巍巍,看不到尽头。 “这怎么敢上桥?!” “唐门必定守在桥头,若是走到一半,唐门将桥斩断,那必然会坠落深谷。 粉身碎骨! 众人踌躇之间,点苍派弟子已然掏出一捆又一捆的麻绳。 “上次,各宗派齐上唐门,为了过这忘情海,便想了这个法子。” 一名点苍派的弟子亲自示范,他将麻绳一端系在树上,然后另一端系在腰上。 “这必须要有足够的轻功,能够横跨数十丈而不落,然后…” 点苍弟子一个提气加速,到了山崖边上纵身一跃,直接横飞遁入云海。 即便是未能落于对面山崖,但是有绳索相系作为保险,可以返回重试。 如此,众人可从四面八方横渡忘情海,避开唐门集中的伏击。 忽然,云海深处,传来一阵劲弩齐射的声音,箭矢是从山崖下方斜上直冲。 点苍弟子未曾料到,竟然还有这等变故。 半空之中躲闪不及,惨叫一声, 身中数箭而亡。 点苍派长老面色骤然一变,唐门这一次竟然如此决绝! 在山崖之内,还藏有机关设伏。 一名青衫锦袍老者,走到山崖边,凝神之间,一股浩瀚气势骤然升起。 天地元气缓缓凝聚,化为无数翠绿色的气剑,密布于天空之中。 “咄!” 一声轻微断喝,静止于半空的气剑一瞬间全都劲射而出,向着山崖对面呼啸而去。 浓稠的云海瞬间被激荡的剑意一分为二,仿佛帘幕缓缓拉开一般。 山崖对面的场景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众攻玉房子弟身穿禇衣,手持连弩机关,在山崖边戒备,尤其看顾在铁索之前。 唐门弟子的正中间,隐约可以看见,有一名黑衣青年。 呼啸而至的翠色剑气, 不仅分开了翻滚的云海, 而且余势不消的, 向着山崖边上的唐门弟子席卷而来。 铺天盖地的漫天翠色剑光,如同倾盆落雨,宗师之威,恐怖如斯! 骤然,一声刀鸣响彻忘情海。 只见那黑衣青年单手抚在刀柄上,隐隐有元气汇聚,继而一抹夜色挥洒而出。 繁星在深夜里掩映,化为一抹黑夜穹顶,遮蔽所有唐门子弟,与漫天翠色气剑轰然对撞! 轰隆隆! 剑气与刀芒连绵碰撞,爆发出惊人的巨响。 翠色气剑威势无双,却全都被那黑色穹顶所吞噬,甚至转化为黑色穹顶的一部分。 点苍掌门齐素眼神凝如炬火: “那是…什么刀法?” “唐郁!” 人群中有人指着对面的黑衣青年,大声疾呼:“那个就是唐郁!” 青城和峨眉的两位宗师齐齐色变, 唐郁? 江湖盛传他擅长刀法,是宗师之下第一人,但是宗师和先天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境界。 如今看来,唐郁面对点苍掌门的宗师级别的一击,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就化解? 难道他已经能匹敌宗师?! 第324章 血海尸山 “唐郁!今日正道群雄毕至,束手就擒吧!” 乌泱泱的人群站在山崖一边,有人大声向着忘情海对岸喊去。 唐郁横刀一指犹如天堑的深谷: “你们先过来再说。” 攻玉房的子弟同时将机关上弦,只要对方敢于跃至半空,少不得挨一轮弓箭攒射! 点苍掌门齐素,沉声道:“只要我们几位宗师一起出手,必定能打开局面。” 这次来的,除了点苍,青城,峨眉各有一位宗师,各大世家和散修之中还有三位宗师。 面对点苍齐素的号召,世家散修的三位宗师自无不可,但青城和峨眉却没有表态。 唐门雄居蜀中,做的是杀手生意, 立场素来亦正亦邪。 青城和峨眉同样位于川蜀,此次前来,本就抱着观望态度,以及观察事态的发展。 但他们还没有彻底下好决心,是否要和唐门决裂对抗,若是出现伤亡, 那很可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嘿嘿,畏首畏尾,一事无成… 青城和峨眉也不过如此…” 一道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众人诧异地望去,发话的是一名灰袍老者。 对方编排青城峨眉,孙文清和定静师太的脸色都不太好,他们正想反驳。 陡然间,强横的威压骤然降临,有若实质,仿佛从天而降,向着唐郁等一众人倾覆。 灰袍老者一步迈出, 整个人已经出现在唐郁眼前, 横跨百丈! 这是,天人高手! 众人神色大异。 除了点苍六子,包括青城和峨眉在内的高手可都不知道竟然还有天人高手在他们之间。 “小子,跟我走吧!”灰袍老者一手探向唐郁的肩膀,他的动作看似不快。 却好像命中注定一样,让唐郁生出一种无法避开的感觉。 就好似被系上丝线的风筝,无论飞多远,都会被人手撤线抓回。 唐郁皱眉。 这就是隐藏的天人高手? 还真是诡异… 嘭! 一声脆响。 冥冥之中,一缕黑色火焰燃起,将那无形的命运丝线,燃烧而断。 一阵无形的气劲碰撞过后。 一名身形佝偻的老妇,手持木杖,骤然现身 ,拦在唐郁面前。 “想带走我的人,问过老身了吗?” 唐老太太缓缓说道,声音虽不大,但是传遍整个忘情海。 又是一名天人高手! 唐老太太,蛰居数十年,世人多以为她已经离世。 灰袍老者被震退至忘情海上空,从上至下俯瞰唐门众人。 “没想到,老太婆你还没死,竟真的破了天人之境,便试试你的斤两!” 灰袍老者身形一闪消失,唐老太太手杖一砸地面,气劲荡开,身形同样也消失。 “所有人退守山城大门!” 唐老太太的话音传荡而来。 虚空之中传来一阵激烈的气劲碰撞声,远处的参天大树,瞬间化为齑粉。 地面上凭空出现一个个深坑,天人之间的交手,余波威力过大,若是被不慎扫中。 那是非死即残! 包括唐郁在内的唐门子弟,全都遵循老太太的指令,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点苍掌门,齐素大吼: “过海!” 点苍六子直接纵身飞掠,飘向对岸的山崖。 几位宗师紧随其后,飘然掠过云海。 山崖腹部布置的机关劲弩,则被点苍六子以纵横剑气全都破坏。 剩下的人要么走铁索桥,要么学着直接飞掠。 虚空之中, 时不时传来激烈的天人气劲碰撞声音, 但是却见不到人影, 只有爆炸溢散的气劲余波。 有的江湖客一时不察,直接被天人交战的气劲波及,缺胳膊少腿,甚至当场死亡。 这一幕也吓退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大约有三分之一的选择就此下山。 他们隐隐觉得, 继续下去,可能会把命丢在这里。 青城和峨眉的弟子就是被孙文清和定静师太吩咐在原地留守。 莫要再进。 敢于过海的江湖客,都是身手不凡,胆色过人之辈,他们飞快淌过天人交战的战场。 来到一处蜿蜒入云的石阶天梯: “上天梯。” “故弄玄虚!”一名点苍长老不屑。 一众人没有停留,直接向着山上飞掠。 石阶两侧,不起眼的白色小花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幽香。 香气弥漫整座上天梯的范畴。 除非不吃不喝不喘气,一口气爬上数千石阶,否则多少都会沾染。 等到一众江湖客意识到不对,他们已经手软脚软,四肢乏力。 “这花香有问题!赶快毁掉!” 以宗师为首,一众先天以上的高手受到影响最小,纷纷运起真气将白花摧毁。 孙文清更是凝聚风势,将白花的香气全都吹散。 他们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 咔咔— 石阶一侧的山壁内部,突然传来一阵机括运转的响动声。 继而,细如牛毛的龙须针攒射而出。 银针细密,闪动着腐蚀地毒素,破护体罡气。 刚刚吸入了花香的武者如何能够反应过来,立时全都中针毙命。 或是哀嚎着从石阶滚落,直接坠下山峰。 “赶快冲上去!” 齐素一声断喝,元气凝聚成密密麻麻的万千道气剑,将一众武者全都护持在中间。 直接向着山顶犁过去。 所过之处,气剑凝成一道翠绿色长河,白花落尽,劲射的暗器也全都被搅成齑粉。 其余几名宗师也纷纷出手,一时间天地元气在峰峦间呼啸。 掌影拳风,时隐时现, 剑气佛光,纵横交错, 几位宗师以点苍剑气为核心,将山壁之内连绵不绝的机关暗器尽数摧毁。 他们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若是不能同仇敌忾,那还没到唐门的山门口,恐怕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届时五湖四海的江湖同道加起来,还没有人家一宗一派人数多,也实在太掉价了。 然而,虽然宗师和先天高手已经全力施为,尽力护全着登山的众人。 但是江湖客实在太多了,经过无间林和忘情海的消耗,仍然有两千多人。 宗师和先天高手仍有无法顾及之地,那就会被各色的暗器席卷。 暗器上都带毒,人是沾到就死,擦着就亡,一众人飞速登上石阶, 只留下一路的尸体,诉说着惨烈。 带头狂奔的齐素猛地一跃,身形踏上石阶,一座巍峨雄浑的钢铁山城矗立在眼前。 终于到了! 只是看着远处匍匐的钢铁巨兽,一个想法自然而然从众人心里冒出, 我们真的能从这里带走,唐郁吗? 第325章 大义 所有人都终于踏上了天梯。 站在宽阔无边的广场上, 目视着前方十几丈高的山门。 他们都沉默了。 众人一路走来, 淌过无间林,横渡忘情海,飞登上天梯, 几乎每一个人都觉得心力交瘁。 然而,就是付出千般辛苦, 他们才堪堪到达别人家的家门口。 难怪当年要数个宗门,几名天人高手齐至。 试问这样的险峻要地,真要强攻。 谁又能有十足的把握。 只是他们现在作为进攻者,面对这样一座钢铁要塞,只剩下了满心的绝望。 到达山门的江湖客,仅剩一千人都不到。 一众唐门人此刻站在城楼之上。 唐太明高喝道:“尔等若还不知返,今日便教你们命丧于此。” 江湖客众响起一阵骚乱,许多人心中都打起了退堂鼓。 他们原本想靠着人多势众,以势压人,如今只剩一群残兵,而唐门却是养精蓄锐。 胜负立判。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心生退意,毕竟他们师出有名,是为了江湖大义! 有人高声应道:“唐郁入魔,天下皆知,吾等是代表九州天下,前来除魔。” “如今,却被唐门屠戮过半,你们难道真的不把天下英雄,江湖正道放在眼里?” 这一番话,又将一众江湖客凉却的热血,再度点燃,他们纷纷附和。 要唐门给一个说法。 齐素望着群情激愤的众人,以内力高声回道:“唐家人,看看吧。” “今日你们杀的了我们,难道杀得尽天下正道群雄?” “你们难道要为了一个入魔之人,断送唐门百年基业?” “又或是你们是想成为第二个魔门…” 齐素一字一顿地说道:“…与天下正道,为敌?!” 齐素一连串反问,说出了一众人的心声。 他们之所以汇聚于此,或许部分人有其他目的,但大部分人的目的, 就是,除魔卫道! 因为九州天下,已经饱受魔道之苦,太久太久,如今正魔之势互异。 凡是自诩为正道的江湖客,无不要为铲除邪魔出一份力。 只不过,齐素调子起得太高了… 青城孙文清和峨眉定静全都沉默不语。 他们甚至不确定唐郁入魔,是真是假。 在忘情海,两人都瞧着唐郁神志正常,丝毫没有癫狂杀戮的入魔迹象。 而且,唐门早在无间林之外已经提醒过他们一众江湖客。 若是真算起来。 反倒是他们强闯山门在先,唐门正当防卫御敌在后… 所以大义究竟在哪里一般? 这很难说… 但若是唐门真的将在场的江湖客全都屠杀干净,那即便占了正当防卫的理由。 也必然会招致新的祸患! 那下一次来的,必定就是七大正道大宗! 这也是唐太明发话,想要这些人知难而退,自行离开的原因。 唐门尚在恢复时期, 不能够成全江湖的公敌! 一众江湖客嘴上叫嚣着,但是没有人上前,他们都怕唐门来个鱼死网破。 唐门一方也没有进攻,他们主场坐镇,想利用时间消磨对方意志。 … 双方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僵持。 忽然,一道黑色身影从城楼一跃而下,唐郁一手握着黑刀,衣袂猎猎作响。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那个手持黑刀的俊朗青年,只见他嘴角含笑说道: “我是唐郁。” “你们虽为我而来?” “但已经是残兵一众,与我宗门对抗,没有半点机会。” “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一个擒拿我的机会, 也是你们活命的机会。” 城墙上的唐门众人都惊讶地望着唐郁,这可不是事先商量的对策。 苏北眼中浮现一抹忧色,但是却没有出声阻止,这是唐郁的选择。 一众江湖客则是同样诧异。 唐郁竟然一个人从城墙上跳了下来,这种时候,他不应该躲在唐门之后。 心安理得地接受宗门的庇护吗? 为什么反而要跳出来,成为众矢之的呢? 点苍派齐素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你待如何?” 唐郁微微一笑: “我此刻不代表唐门,仅代表自己。” “你们挑三个人,来与我一一对决,生死无论。” “赢的,取我性命, 正好顺应你们除魔卫道的大业。” “输的,留下性命,或者就此下山,看你们的本事。” “你说如何?” 齐素与身后的点苍五子对望一眼,又看向了孙文清和定静师太。 其余的江湖客议论纷纷,大都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他们不想和唐门硬拼。 而且,自己这一方可是有数名宗师坐镇,唐郁竟然狂言连战三场。 如此看来,拿下唐郁,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齐素一众宗师有同样的疑问,唐郁为何如此自信,难道说他已经跨入宗师? 这是一个难以置信的推测… “你说的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们?” 齐素向唐郁问道,他指了指包括自己在内的青城、峨眉还有散修的几位宗师。 “当然。” 唐郁平静地说道。 “万万不可!” 背后城墙之上,唐青容惊呼。 她知道唐郁实力强劲,而且他从秘窟出来之后,必定已更胜从前。 但对方毕竟是宗师境界,而且青城、峨眉均是有高深传承的大宗。 那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想捏就能捏的。 唐郁侧身回望,微笑高声回道: “我心中有数。” 唐太明则是低声对唐青容道: “莫要打扰他,我们随时准备救援。” 唐郁再次望向齐素以及他身后的众人,笑眯眯说: “我的承诺依然有效。” “我是来结束这场闹剧的,不希望大家以悲剧收场。” 齐素闻言一愣,旋即嗤笑: “狂妄自大,那便依你所言。” “三战!” “生死勿论!” … 江湖客这一方。 青城、峨眉自然是众望所归。 孙文清和定静师太对视一眼,均没有推辞。 传闻唐郁与武尊秦山放对之时,曾化身杀戮之魔,他们也正想一试唐郁。 看看唐郁是否真的魔性深种! 最后一个人选,自然是落在点苍掌门齐素身上。 一路而来,齐素身先士卒,出力最多,降魔之心也最盛。 而且,点苍派与唐郁素有旧怨,齐素绝不会放水! 唐郁静静地站在广场上,看着众人商定完毕,伸手道: “请赐教。” “阿弥陀佛。” 定静师太缓缓步出: “贫尼领教足下高招。” 第326章 刀斩佛光 定静师太单掌合十行礼,十分有礼貌。 一声铮鸣。 只见其背负的长剑竟从剑鞘中自行弹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定静师太手中。 定静师太一手持剑,斜指地面。 静静望向唐郁。 整个画面,静谧和谐, 仿佛有一种温润的精神缓缓扩散。 天地元气犹如流云,在定静师太的周身环绕,时而凝聚,时而扩散。 然而,唐郁却莫名觉得有一些不和谐。 哪里不和谐? 唐郁看着那淡淡的散发着佛光的剑刃,竟感觉不到半分锋锐的杀气。 他恍然。 没有杀气… 剑本凶器,当一个人握上一把剑, 即便他从未杀过一人, 剑锋出鞘之时,仍难免会流露锋锐与杀意。 这是剑之本性。 然而,定静师太却不一样, 她的剑没有一丝杀气,她从心底,就从未想过要杀任何一人,这是一柄不杀之剑。 是佛剑! … 定静师太见唐郁仍是一动不动,料定他是在等自己先出手。 既然如此,定静师太也不纠结先后, 只见其手中长剑平举,轻轻一划。 一圈由天地元气混合精神力的真气如海浪,从剑尖瞬间扩散开来。 唐郁微微一怔。 眼前仿佛出现一轮金色的佛光。 一双不知是幻觉还是由天地元气凝聚的金色佛掌,从唐郁两侧缓缓升起。 然后合十而立, 两个巨掌之间,正是唐郁! 精神力与元气相结合的招式,让人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最容易让人防不胜防。 哗— 合十的金色巨掌刚一接触唐郁身形,后者的身形就轰然变成碎片。 同样的是幻术! 几乎就在定静师太持剑而动的刹那,唐郁也调动北冥功,划周身数十丈为场域。 天地元气犹如北冥深渊般,青色漩涡如同流云变换不定,又无处不在。 此刻,唐郁身形虽然消失在不死场域之中,但是定静师太的神念还牢牢锁定他的位置。 她站在原地,长剑连连挥动, 天地元气瞬息凝成十几道佛光剑气,像是巡航导弹一般,向着唐郁袭来。 唐郁的身形在空中接连凭空转折数次,于不同方位闪现。 都还是无法摆脱神念锁定。 佛家对气机和神念,确实有自己独到之处。 既然无法摆脱,那就强行破之! 唐郁手上一捧青色真气在流转,上面还跳动着微弱的黑色火焰。 他猛地止住身形, 身后十几道剑气转瞬即至。 唐郁甚至感觉到那冒着佛光的剑气之上,还有阵阵梵音传来。 使人听了,顿时想要遁入空门的感觉。 和尚尼姑在蛊惑精神上,确实有一手,不过这对他不起作用。 唐郁单掌微屈,不死场域之中的吸扯之力瞬间大增,几道无形的佛光剑气竟然被扭曲。 然后砰的一声化为无数金光碎片。 “宗师境?!” 齐素和孙文清齐声惊呼。 唐郁展开的真气场域与天地元气形成生生不息的循环,让他能够更加顺心如意调动元气。 刚才那一下,就是唐郁瞬间凝聚元气,硬生生将定静师太的佛光剑气碾成粉碎。 唐郁,俨然已经跨入宗师的门槛! 但是他这才多大年纪?! 一众江湖客哗然大作, 这,这难道也是魔道天书之功? 又或者,唐郁本就是百年一遇的绝世妖孽? 唐门一方,唐青容目瞪口呆,喃喃说道: “四叔,你早就知道?” 唐太明望着广场上那个妖孽,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小子没有通过气。” “只是,他从秘窟出来之后,我发现我看不透他了,所以我才猜测他或许…” “…不,他已经跨过了那道门槛,成为武道宗师!” 苏北同样不知道,只是见到唐郁于场中震惊众人。 她微微抓紧城垛的手放松下来,下意识轻舒了一口气。 既然同样是宗师境界,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相同的境界,唐郁还从没输给任何人。 唐太明悠悠说道: “老太太和青仁应该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放心的将这里的指挥,全权交给我。” “难怪青仁会说,不管唐郁想做什么,先看看再说,他很会制造惊喜。” 场中。 定静师太眼中闪过一抹讶然,她不曾想过唐郁竟然已经突破至宗师。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留手。 定静师太手中佛剑一转,一股浩荡佛意冲天而起,仿佛要接引天地。 进而演化无上佛门神通! 天地元气瞬息间以定静师太为中心汇聚,犹如一团金色风暴。 一圈金顶佛光出现在她的身后,散发出阵阵波动的涟漪。 佛剑所指,金色元气风暴瞬间凝聚化为一道佛光,向着唐郁笼罩而去。 像是晨曦的日光, 却蕴含着镇压一切的无上威能。 唐郁平静地望着从天而落的金色晨曦。 不死场域中, 汹涌澎湃的青色漩涡,全都向着刀鞘汇聚,唐郁一手搭在刀柄。 以刀意为引,汇聚无量于刀锋之间,任凭千百神通… 我自一刀斩之! 唐郁眼中闪过一缕红芒,而后铿锵一声拔刀斜斩而上。 无尽的青色漩涡于刀锋间凝聚为一条黑线,仿佛能够吞噬万物。 那一道笔直的黑线,向着金色晨曦横掠而过。 出人意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仿佛就连声音也被其吞噬。 金色晨曦被一分为二,佛光瞬间黯淡,反而被黑线一般的刀芒吸收殆尽。 唐郁横刀而立。 那斩破佛光的黑芒竟然并未消散,而是于半空如烟花般绽放, 化为无处不在的青色流云与漩涡,成为了不死场域的一部分。 齐素和孙文清瞳孔巨震。 这一刀,不仅侵吞万物,而且生生不息! 他们望着唐郁那周身弥漫的青色气旋,缥缈如云,令人难以捉摸。 身处其间的定静师太感受更深,唐郁在青色漩涡之间时隐时现,诡异莫测。 佛光剑气所斩皆是虚影幻觉,反而还被青色气旋吸收吞噬不少气劲。 所以她的佛光剑气,才会轻而易举地被唐郁一掌捏爆。 她虽然还未手段尽出,但定静师太相信,唐郁的底牌只会比她更多。 此人已不再是当世天骄,而是真正成为了一名足以横压一方的宗师高手。 定静师太看向微笑的黑衣青年: “唐施主刀法精妙,贫尼受益匪浅。” 然后就这么直接走回人群中。 围观的众人:“…” 这就完了? 第327章 道剑 唐郁也没想到定静师太就这么算了。 微微愣神之间。 一名青衫道袍的中年道人已经接替上场。 "青城,孙文清。” “请指教。” 周遭的江湖客虽然不满定静师太如此轻易认输,但此刻也来不及抱怨。 他们的目光全都投向孙文清。 青城山虽然不及纯阳宫和龙虎山,但同样是道门翘楚,威名远扬。 唐门不显的时日里,青城山俨然就是川蜀第一宗门。 唐郁微微颔首: “请前辈出剑。” 孙文清长剑出鞘,随意一挥。 “风来。” 骤然间,八方来风! 飓风呼啸,席卷漫天枯叶,霎时间在唐郁四周形成一道呼啸的飓风屏障。 城墙上的唐青容面露忧色: “青城山号称,道剑双绝。” “道法与剑法,互惠互补,能够衍生出无穷多的变化,不知道阿郁能不能应付得来。” 唐太明双眸一凝:“那就要看阿郁的刀,能不能斩破青城的道剑了。” 场中。 一道巨大的飓风将唐郁笼罩,他就身处飓风之眼,强烈的风压将青色气旋搅碎。 不死场域的青光被飓风压制到周身三尺的距离,这便是孙文清想到的,限制唐郁的方法。 然而,唐郁周身青色漩涡越是收缩,便愈加凝实,更是散发着犹如黑洞一般的吸力。 令狂乱席卷的飓风,于他三尺之外,再也不得寸进。 孙文清心里明白, 真正的比拼,才刚刚开始。 “剑来。” 凝风势为剑。 呼啸的飓风之中,骤然凝成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风剑。 伴随孙文清利剑一挥,飓风呼啸之间,无数风剑向着那一团青光劲射而去。 锋锐之气伴随着铺天盖地的风压席卷而至,密密麻麻,无处不在的风剑更让其无从躲闪。 铮然! 黑刀出鞘,长夜漫空, 青色漩涡之中,骤然闪现无数刀影。 叮叮当当! 刀影与风剑疾速碰撞,将其斩灭为风,然后又被更多的风剑所包裹。 急促的金铁交击声音从飓风之中传来,犹如连绵不绝落雨,不知何时能够停歇。 但很明显,唐郁现在处于守势。 一众江湖客大声叫好,称赞不愧是青城道剑,竟有如此恐怖之威能。 齐素也稍稍放下心来,只要能拿下唐郁,依照那位前辈的承诺。 不仅够保住他们点苍六子的性命,日后还能扶持他们成为川蜀第一宗门。 虽然形势占优,孙文清却并不轻松。 因为他发现,没有一道气劲余波能够攻入唐郁的周身三尺,伴随着无处不在的刀影。 堪称是固若金汤! 暴风眼之中,唐郁眼中红芒一闪而过。 无数血红色线条勾勒出狂暴的飓风和连绵不绝的风剑的轮廓。 唐郁紧握黑刀,刀锋之上,青色气旋微微跃动,犹如黑洞,更有一层黑色烈炎。 北冥功与幽都之火结合,让唐郁的刀锋几乎能做到无物不斩。 他向着虚空之中,血色线条汇集最密切的地方,一刀斩去。 众人只见到一道黑亮刀气,突然从飓风之中迸发而出。 下一秒, 那高达百丈,席卷万物的飓风犹如碎裂的花瓶,轰然溃散! 一时间,天朗气清。 然而在场的众人却没空去管天气,而是仅仅盯着场中战局变化。 唐郁周身的清光犹如涟漪一般,猛然震荡开来,瞬间将孙文清笼罩。 他的身形犹如荡起一汪泓光,分化出数道身影,继而骤然消散。 “糟糕!” 齐素不由自主地低喝出声。 孙文清也是瞬间一愣。 唐郁的一刀,不仅斩破飓风,也将孙文清锁定唐郁的神念气机一并斩断。 此刻他彻底失去了唐郁的踪迹,只能依靠对环境的感知,捕捉对方的身形。 “火来!” 孙文清掐了一个道诀,长剑于周身环绕,一道明晃晃的赤炎在周身三尺燃起。 然后火势骤然膨胀,化为一圈涟漪,猛地向外扩散而出。 孙文清要利用无差别的范围攻击,将唐郁逼出来,再次以气机神念将其锁定。 几乎就在烈炎扩散的一刹那,一道黑亮的刀气瞬间斩破烈炎。 唐郁一刀将火海分为两半,身形如电,径直袭向火海中心的孙文清。 铛! 唐郁的黑刀与孙文清的长剑发生第一次交击碰撞,发出一声剧烈的爆鸣! 然而,诡异的是,如此强大的能量冲击,两人却没有因碰撞而分开。 两人的刀剑依然仅仅粘在一起,这是唐郁利用太极里的粘字诀。 以阴阳相济的劲力将孙文清的兵器粘住,唐郁欺身而近,一式擒拿抓向孙文清的关节。 孙文清临危不乱,青城虽然以剑法出名,但并非没有拳脚绝学。 他一手持剑对拼真气,一手化出重重掌影,迎向唐郁的擒拿手。 两人还未接洽,唐郁招式一转,单掌划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以太极拳,将孙文清的掌影全都拨开,卸力,而后反手一扣。 孙文清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拳法? 唐郁没有理会, 而是以天山折梅手擒住孙文清的关节。 只待劲力一吐, 孙文清的整条手臂就会报废。 “我认输!” 孙文清毫不犹豫地大声说道。 围观的江湖客全都目瞪口呆,立在原地,他们怎会想到事态转变竟然如此仓促。 明明还占据上风的青城宗师, 突然就被唐郁一刀破掉飓风, 又一刀劈开火海。 最后一刀对拼之下,还被人擒住了手臂,被迫喊认输。 真是令人猝不及防。 城墙之上,唐太明笑了笑: “这小子,果然很擅长给人惊喜。” 唐青容也放下了担忧。 苏北则是自从知道唐郁突破宗师之后,就再也没有产生过担忧的情绪。 她对唐郁的信心是没由来的,却又无比笃定,在同境之内,唐郁是不败的! 唐郁看着孙文清收起身上气势,熊熊火海已然熄灭,缓缓将其放开。 “孙前辈,承让。” 孙文清摆摆手,轻咳一声,掩饰他被小辈击败的尴尬。 他不禁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学定静师太一样,及早退场,至少还能保住自己三分薄面。 孙文清一言不发地走回人群之中。 一众江湖客也都沉默了,他们所为何来,自然是因为唐郁坠入魔道。 如今,峨眉青城的宗师接连出手,唐郁却依然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入魔的迹象。 唐郁真的入魔吗? 江湖客们开始喃喃自语… 第328章 魔与道 唐郁没有管一众江湖客的窃窃私语。 他再度走到广场中央。 平静地说道:“下一个。” 他虽然连战两名宗师,但是消耗并不大。 甚至在北冥功和生死转换的加持下,体内真气更是丝毫未减。 最后一名出战的,是点苍派掌门齐素。 望着面前气质浑然如一,神莹内敛的唐郁,齐素其实根本不想出手。 但是他身上背负的可是他们点苍六子的性命,以及点苍派的传承基业。 一个月前,一名灰袍老者踏上点苍派,一掌镇压点苍六子,展现出天人之境的实力。 他只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点苍派伙同除魔大会的江湖人,一起上唐门。 以除魔大义为名,将唐郁带回或者格杀! 面对天人高手的威胁,点苍众人自是不敢不从,更毋论他们六人,全都被喂食毒药。 只有办成这件事,他们才能得到对应的解药。 齐素心里想着,狗屁的除魔卫道,狗屁的魔道正道,我只想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他一步踏出人群。 走到唐郁对面,沉声道: “点苍掌门齐素,前来讨教!” “先前我师弟惨死锦城,你也脱不了干系!” “今日,我们不死不休!” 齐素悲怆的声音瞬间感染了在场的江湖客,尤其是其余的点苍五子。 个个面色沉郁,怒发冲冠,目光死死地盯着唐郁。 定静师太和孙文清则是皱眉阻止: “齐掌门,何至于此!” “若果真是江湖误传,那也该是我们赔礼道歉才是啊…” 两人的劝说没有起到作用,甚至被众多江湖自动忽略。 两人在江湖客之中的威信,在输给唐郁之后,便逐渐丧失,甚至落后于三名散人宗师。 “不死不休?” 唐郁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语气变得振奋起来:“那就一言为定!” 霎时间,仿佛风云变幻。 天地元气犹如狂风暴雨般在齐素周身汇聚,凝成一道道翠色气剑。 翠色气剑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犹如一道九天倾泻的青翠长河,蜿蜒环绕,流淌于虚空之中。 这等天地异象和出剑威势,比起孙文清和定静师太的更加骇人。 这并不能说明齐素比二人更强,只是齐素抱着搏命的决心而来。 一出手就是全力施为! 齐素目光凝视着唐郁,一剑挥出, “仙凡永隔。” 在虚空中盘旋蜿蜒的剑气长河瞬时而动,由极慢到极快。 几乎只是一瞬间,剑气长河的浪潮就狠狠地与青色漩涡撞在一起。 轰轰轰! 成千上万的气剑连绵不断冲击唐郁凝成的青色漩涡,一连串的爆鸣声,不绝于耳。 青色漩涡好似无底洞一般缓缓旋转,不断将绵绵不绝的气剑吞噬,震散,转化。 然而,剑气长河剑气太盛,速度太快,在其不断冲击之下,青色漩涡也被打出了缺口。 有戏!齐素眸光大盛! “咄!” 源源不断的元气在他身后汇聚,复又凝为气剑,融入剑气长河。 唐郁眼中泛起了红芒,要想办法切断齐素和天地的勾连,不然就会陷入消耗战。 唐郁单手握住刀柄,无量元气已然在黑刀萦绕凝聚。 无尽的剑气长河在唐郁的眼中化作无数血线,交织勾勒出气息走向。 砰! 青色漩涡经受剑气长河连绵不断的冲击,终于轰然破碎。 铮! 几乎在同一时间,唐郁拔刀而出,一刀凝聚无量元气,燃烧着丝丝缕缕黑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剑气长河的某处! 噗— 一道刺耳的破风声,凝如黑线的刀气直接将剑气长河斩为两段,无数北冥气旋凭空出现。 将游离的剑气吞噬殆尽。 齐素在惊诧之中,看到了唐郁那一双眼睛,泛着血红色,冰冷而空洞。 那是入魔之兆! 齐素先是大惊,继而狂喜大吼: “此子已有走火入魔之象!江湖所言非虚!” 唐郁身形骤然出现在齐素上空,虚空一刀瞬间斩断齐素与天地内外勾连。 “凭何说我入魔?” 唐郁的声音清晰而理智,周身涌动着青色漩涡,那是北冥真气而非魔气。 唐郁一刀斩下,齐素疾退。 从那双血红色而空洞的眼神中,齐素看不到任何情绪,没有暴虐和杀意。 “这怎么可能?!” 唐郁的识海之中。 原本澄澈透明,平静无波的大海,此刻如墨一般黑暗深邃。 原本湛蓝如洗的天空,却蒙上一层晶莹如玉的白光,无穷高渺而浩远。 半空中,一轮金灿灿的大日,缓缓散发着一圈又一圈的温暖日光。 这便唐郁领悟天刀之后, 又在秘窟潜修的成果。 以佛法调和, 魔为海,道为天! 魔道互济,阴阳归一。 至此,魔心,道心皆是我心。 唐郁只要把握本心,便能无所拘束地使出魔刀,这便是他自己的魔心渡! 亦是得益于他魔道归一的领悟, 他对天地的领悟更深一层, 才能成功破入宗师之境。 “这世间,没什么不可能。”唐郁一刀斩灭层层叠叠的翠色气剑,便要乘胜追击。 “师兄,我来助你!” “魔徒诡诈狡辩,包藏祸心,大伙儿共击之!” 点苍五子眼见形势不妙,立刻拔剑,向着向着唐郁冲上去。 并且鼓动身后的一众江湖客蠢蠢欲动,想要一拥而上,拿下唐郁的人头。 除了青城和峨眉两位宗师不为所动,其他三名散修宗师,眼中也闪烁着意动的光芒。 哗! 两道身影落在一众江湖客身前,一名是相貌清癯的老者,一名是美艳的妇人。 “所有人,不可轻举妄动。” 唐太明和唐青容身上猛然爆发出一阵强大的宗师气场,将一众跃跃欲试的江湖客镇下。 “妄动者,死!” 伴随着唐青容清丽的娇喝,四下里响起一阵机括运转的声音,让人听得心惊胆寒。 场中。 点苍五子皆是先天高手,心念齐动。 一时间,浩瀚无边的青翠剑气,顷刻间向着唐郁席卷而去。 齐素见状,更是强行催动真气,青翠的剑气长河再现,汇聚万千剑气。 数不清的剑气在剑意的统御下,化为一座一座剑气高峰,绵延不绝。 齐素与点苍五子联手演化,点苍七峰! 七座剑锋遮天蔽日,将唐郁困在其中,更有无数翠色剑气不曾断绝地如雨落下! 齐素眼中杀意更盛! 青色漩涡破碎,就是你唐郁殒命之时! 第329章 送走 唐郁被密密麻麻的青翠剑气重重包裹,看得人心惊肉跳。 唐青容面带焦急,即便听了唐太明的转述,知道了唐郁最擅长制造惊喜。 但她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毕竟现在唐郁面对的,可是一名宗师和五名先天以上高手的围攻。 即便是换作经验丰富的几个唐门长老,都不见得有把握脱困。 当然,唐青仁不算在内。 唐青容已经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无数暗器已经蓄势待发。 场中,一阵金铁交击的巨响过后,齐素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青色漩涡般的护体外罡被击碎了! 成了? 然而,一股浩渺高远的刀意从重重剑峰之中升腾而起,刀意若天意。 这是天刀的刀意,天意之下,天地元气皆为统御。 浩瀚无量的天地元气仿佛全都染上的一丝锋芒,化为锋利无比的刀锋。 甚至,距离唐郁近在咫尺的青翠色剑气,竟然被逐渐转化为青色刀气。 而后倒戈相向,与后方袭来的剑气轰然对撞。 这是唐郁以刀意,侵夺了齐素的剑意,抢占了天地元气的操控的权力。 无数剑气被转化为青色刀芒,就如一团旋风我,与后面接踵而至的剑气激烈交锋。 而后双双泯灭。 原本密不透风的剑气山峰,在唐郁的策反转化之下,剑气化刀,更打出支离破碎的缺口。 在场众人都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 孙文清和定静师太神色震撼,他们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齐素的剑意被唐郁的刀意驱散了!说明他的刀意领悟已然在齐素之上!” 围观的江湖客不由喃喃道: “这真的是初入宗师?” 众人正沉浸在一波又一波的震惊之中。 场中再度升起变化。 只见唐郁长刀斜指,无量元气在刀锋凝聚,化为跳动青色漩涡和黑色火焰。 血红色的双眸异常明显,无数血色线条在血色视野里勾勒,而后精芒一闪。 破绽已现! 刀动! 黑亮刀光接连闪动,无物不斩的刀芒,斩在气息流动的间隙。 咔嚓咔嚓— 六座剑峰瞬间出现无数裂痕,然后轰然溃散! 噗! 点苍六子受到内劲反噬,纷纷吐血。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 一股青色真气以唐郁为中心犹如浪潮般翻涌而出,将点苍六子全都笼罩在内。 紧接着,数之不尽的刀气纵横而来,斩向六人的要害。 当初齐素说的可是生死局,唐郁记得清楚,那就必然要,有生有死! 鲜血飙飞,修为稍弱的两人来不及反应,被刀气击中毙命。 唐郁身形如幻,仿佛瞬间分出无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追向剩余点苍四子。 噗! 唐郁依靠幻术和身法,瞬间欺身而近,一刀抹了一个先天圆满高手的脖子; 他身形又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另一名高手身旁,直直一刀,攮进了对方的心窝; 除了齐素,仅剩的一名点苍先天高手。 对方已经慌不择路,想到逃跑,却被唐郁一个闪身追上,一刀开了龙脊。 一瞬间,唐郁横杀四名先天! 强横的威势让一众江湖客熄了声响。 最后只剩掌门齐素。 对方看着唐郁血红色双眸,状若疯狂:“魔!你一定是魔!” 他运转最后的真气,凝聚天地威势,向唐郁迸发出一道青光,孤注一掷的剑气! 唐郁横刀迎上。 齐素却转身疾退离开,他还不想死! 即便灰袍老者威胁、恐吓, 但是真的死到临头, 人最遵循的,还是自己的本能。 逃! 唐郁一刀将剑气劈散,望向已然逃至百丈以外的齐素,没有动作。 因为有人早已经等候多时。 一袭青衫的唐无离,好似突然从空无一物的虚空闪出,在齐素惊愕的目光中。 他指间短刃闪动着一捧跃动的黑炎,自上而下一记斜斩。 刀气燃烧着黑炎重重击在齐素的胸口,强大的力道直接将齐素整个人一刀劈回唐郁面前。 齐素胸前一道血淋淋的刀痕,深可见骨,若非他宗师境界的修为,此刻已然命丧黄泉。 周遭的众人全都陷入呆滞。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点苍高手横死,齐素败退,唐无离出现,刀斩齐素。 围观的江湖客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场中。 唐郁手持黑刀,黑亮的刀身上面繁星点点,银亮的刀锋,抵在齐素的脖颈。 “我只有一个疑问,为何要与我不死不休?” 即便是唐郁身在镇抚司与点苍派有隙,但当初他杀了叶玄的事,已经被王守一压下来了。 点苍怨恨的焦点应该聚集在镇抚司,而非唐郁一人身上,这一点很不合理。 “那灰袍老者,又是谁?” 唐郁猜想,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不知名的天人高手,来历不明的灰袍老者。 齐素粲然一笑,大口鲜血从他的嘴角涌出: “灰袍,是天人,我被其胁迫出头…” “你被天人高手盯上了…” “我死了,还会有其他人来…” “唐门不可能一直护着你…” “我等着你,下来,陪我…” “知道了”,唐郁淡淡地说道,果断一刀把即将辞世的齐素送走。 齐素以及点苍派的高手全都死了。 但一众江湖客却罕见地沉默, 没有群情激愤。 一个是因为唐门实力威慑。 不仅四处机关遍布,而且在场的已经有唐太明、唐青容、唐无离和唐郁,一共四位宗师。 其中唐郁这厮战力无双,暂时未看到上限,还有一个习惯阴在暗处收割的唐无离。 再配上唐太明和唐青容两名经验丰富的宗师强者。 即便是他们想要留下在场的所有人,也不是不可能。 二则是他们也并不占理。 齐素本是与唐郁约定好的一对一的生死局,其余点苍五子却见势头不妙,便齐齐出手攻之。 是他们毁约在先,唐郁杀人在后,而且以六人围攻一人,还被其反杀。 这实在是,咎由自取… 唐太明淡淡说道: “三战皆败,各位该认栽了吧?” 众人皆都默然无语。 最后还是青城孙文清站出来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遵循约定,即刻下山。” “慢着!” 众人齐齐回头望向唐郁。 第330章 赔钱 唐郁气势凛然,仿佛一柄出鞘利刃。 孙文清和定静师太心头一紧,传说唐郁此人杀戮成性,手上亡魂成千上万。 如今看来,他虽未沉沦魔念,难道仍然想要杀人泄愤? 一众江湖客也紧张起来,他们纷纷拿起兵器,若是开战,他们也不会束手就擒。 “你们一路上山,打砸坏了多少树木花草,岂是一句认输就能抵得了的?” 唐郁表情冷峻,一字一顿地说道: “要,赔,钱!” 全场人呆立原地。 呼呼,一阵风吹过。 寂静无声的广场陷入了莫名的尴尬氛围。 最后还是孙文清出来说话: “咳,唐郁少侠说的是,吾等误信江湖传言,擅闯唐门重地,实属不该。” 孙文清掏出一包碎银,讪笑道: “在下身上只有这些,若是不够,待我回宗,再请一些银票送到贵宗。” 唐郁笑道:“不愧是道门大宗,就是爽快。” 有了孙文清的带头,其他人迫于唐门的威势,不得不将身上的银两全都交出来。 就连那三名散人宗师也不例外,轮到定静师太的时候,她尴尬一笑: “出家人视钱财为身外之物,我身上就带了一贯铜钱了…” 她小心翼翼地从衣袖里掏出一贯铜钱,“若是不够,我亦可回宗再请一些香火钱。” 唐郁毫不客气地拿过来: “多少也算是个心意!” 等唐郁收了一圈钱,然后将所有的钱袋堆放到地上,向唐青容问道: “小姑,你掌管家业房,你看看可够赔偿损失的?” 唐青容看着唐郁这一出,瞥了一眼地上堆成小山的钱银,笑着道:“就这?还差的远呢。” 她伸出一个拳头:“至少还差这个数。” “十万两白银!” 在场的江湖客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钱?!这不是妥妥地坑人嘛! 唐郁一听唐青容的报价,心里也是一惊,啧啧,一边感慨女人报价就是心狠。 一边不动声色地说道: “诸位听见了吗?” “我唐门宗师的估价,向来精准,童叟无欺!” 唐郁善解人意地说道: “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唐门是做生意的,向来不滥杀无辜。” “这样,你们刚才没有交够钱的,只要再打个欠条,那我们就将各位护送下山。” “这拖欠的账款嘛,我们届时再拿着欠条去找各位,想必以各位的江湖地位,不会不认账吧。” 众多江湖客开始窃窃私语。 “你们这是欺人太甚!” 一名先天高手忍不住怒喝,他潇洒自由,身无分文,更不想背上一身的欠债。 “唐兄说的在理!” 孙文清这边已经拿了一张写好的欠条,递给唐郁,他已经交了一部分。 剩下钱的也不多,所以干脆利落地写个欠条,想要了结此事。 定静师太就着孙文清的笔墨纸砚,赶紧也写了一个欠条,递给唐郁。 “待贫尼回宗,定当赔偿,绝不食言!” 好家伙,青城和峨眉的宗师再次做出了表率,其他人,哪里还理先前暴喝的愣头青。 一股脑地排队写欠条,没一会儿唐郁手上已经攒了厚厚一摞欠条。 赔钱的事情解决了。 唐郁将一沓欠条递给唐青容,然后退至唐太明和唐青容身后,与唐无离并列。 “各位,诸事已了。” “下山去吧。” 一众江湖客赶忙匆匆下山而去。 “慢着!” 这次不是唐郁,是唐青容出声。 一众人僵在原地。 还来?有完没完… “下山把你们那些同道的尸体收拾干净,省得我们心烦处理。”唐青容语气冰冷。 嚯,众人终于顺利沿着来时的路, 下山而去。 他们望着残破不堪的上天梯,以及随处可见的尸首,每个人都扪心自问, 他们为什么要来唐门,掺和这档子事儿呢? 这就是江湖。 赢者通吃。 众人下了上天梯,往忘情海走去。 所过之处,满目疮痍。 山峰和树木好像被犁过几遍一样,这是唐门老太太和那名灰袍老者交手的痕迹。 这等鬼斧神工的遗迹, 仿佛是以天地为画卷, 天人高手则是在天地作画的画手,断水分江,挟山超海,亦是不在话下。 不过此刻,两名天人高手皆不见了踪影,一众人也不疑有他,他们只想着赶紧下山。 远离唐门这一块是非之地。 … 赶走了外敌。 唐太明则组织唐门子弟整顿战场,此次迎战敌人,虽然机关暗器毒药消耗不少。 但是好在门人弟子都没有受伤,甚至几乎没怎么出手,仅仅是站在城墙上助威。 风头,全让唐郁出尽了。 唐太明还安排了唐太岳,让人将江湖客擅闯唐门的事迹添油加醋宣扬出去。 侧重“无故擅闯”,“妄加揣测”、“无中生有”这些词汇的运用。 将唐门打造成为一个正当防卫,无奈反击的角色。 唐太岳郑重地点了点头,有形的战争已经结束,无形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唐太明要的是,现实战场上要赢,舆论战场,也要赢。 忽然,一名弟子步履轻快的跑过来,附耳在唐太明身边说了几句。 唐太明面色微微一沉:“青容,太岳,阿郁,无离,你们几个和我走,去见老太太。” 唐郁心中一动,捏了捏苏北的手,跟随唐太明等人来到山城内的小院。 众人直接走进院内厅堂,唐老太太和唐青仁已经在里面了。 唐老太太坐在中央,正襟危坐,难得地精神抖擞,一双眸子闪动精光。 唐青仁还是站在一旁,渊渟岳峙。 众人依次向老太太见礼。 唐太明直言: “老太太可曾受伤?那灰袍人?” 唐老太太摆摆手: “我无碍。” “只不过那灰袍人,我和青仁也没能留住。” “不过我们倒是探出了他的身份。” 唐青仁接话补充道:“当时老太太正面强攻,我隐匿一侧,伺机而动。” “我出手的时候,那灰袍人为自保,情急之下漏了行藏,是佛门功法。”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佛门天人高手,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禅院?还是灵隐寺?” 唐青仁摇了摇头: “你们莫忘了,魔道里也有一位佛宗高手,他修的是魔佛,源自藏传一脉的…” “业魔,普嘉措。” 第331章 下山之意 “业魔?” “魔门?” 众人不由齐声呼道。 惊讶过后,众人也不难理解,从锦城到金陵再到恶人谷,一路上都有魔门身影。 或许这还是想要唐郁身上所谓的“魔道天书”,只不过夕瑶恐怕根本想不到。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连白轻尘都死在他和唐门的算计里。 唐郁轻声道: “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唐太明虽然年纪大,但是脾气火爆:“怕什么,他们来多少,我们都照单全收!” 唐青容附和道:“就是就是。” 唐青仁和其余长老虽然未发话,但他们的眼神明显也是同样的意思。 唐郁走出来,朝着唐老太太拱手: “老太太,唐郁之事本为上一辈延续之因果,我有责任将其了结。” “恳请老太太准许我下山。” 唐青容下意识惊呼,唐太明和其余人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知道魔门如此大费周章,还要下山,委实不智。 唐青仁却若有所思,面上没有表情。 唐老太太眼眸透着精芒,隐隐间洞悉了唐郁的意图,缓缓问道: “小唐郁,你有何打算?” 唐郁的打算其实并不复杂,与其待在山上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而且,唐门自己本身还要运转,不可能时时刻刻如今日这般警戒敌人来犯。 再加上,魔门虽然被正道压制转入暗里,但是其绝顶高手的底蕴还在。 这次连许久未在江湖露面的天人高手,都出现了,魔门里还有一后,四魔。 若是倾巢而出。 唐门绝对会遭受惨重的代价,甚至是灭门之灾,这不是唐郁想看到的,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唐郁的因果点见底了,虽然因为杀了点苍六子补充了一些。 但是呆在山上,那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终究难以长久维持。 唐郁接下来的武道方向是要进一步体会与天地融合,争取早日破入天人合一之境。 这需要大量因果点支撑。 唐郁必须下山才能获得。 “被动等待,只会消耗宗门的气运和资源,主动出击以战养战,才能将魔门揪出来,灭杀之。” 唐郁沉声道。 唐老太太沉吟,强调道: “对方可是魔门,魔尊失踪,阴后和四魔可都是天人高手,更有四妖七邪这样的顶级宗师。” 唐郁微微一笑:“没关系的,只要给我一些时间,这些都不是问题。” 众人愕然,这话虽然听起来狂妄。 但是放在唐郁身上,却又无比合理。 从他踏入先天,上山,游历,归山,满打满算也就一年的时间,他已经跨入宗师境。 破境如同喝水一样简单,瓶颈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偏偏他又战力无双,初入宗师之境,便能败退青城峨眉两名宗师和斩杀点苍掌门。 除了唐青仁能稳压他一头,恐怕唐门内的宗师都很难轻言胜他。 唐郁可以说已经脱离了天骄的范畴,正式迈入了武道宗师的行列。 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宗师, 细思之下,恐怖如斯! 他们敢断言,剑圣和魔尊绝对没有如此恐怖的成长速度! 唐郁笑了笑。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若不是北冥神功的存在,帮他节省了许多积蓄内力的时间。 或许他真的还需要两三年才能踏入宗师之境,只不过现在嘛, 只能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唐老太太微微眯起眼睛,恍然间,她才真正认识到,唐郁已经不是外面那些小辈。 而是,一名真正的宗师,已经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她缓缓说道: “年轻人多去闯荡是好事情。” “不过我有个前提,你要先将“无”修成,要能够藏身在我的感知之外,我才能允许你下山。” 唐郁眼神闪过一丝错愕,继而又明白了唐老太太的想法。 “无”,是一门内敛气息,外敛身形的绝学,在秘窟之中也有记载。 如今,也记在唐郁的脑子里。 “无”修至大成境界,可以收敛气息,以天地元气遮掩身形,仿佛将人从一片天地之中抹去。 当初,唐无火正是凭借“无”,才能降低存在感,悄无声息地潜入密室杀人。 唐无离更是将“无”运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在袭杀夺魂护法,花贼白轻尘,以及点苍齐素的时候,对方都是被唐无离逼近周身一尺才发现其踪迹。 实在是一门暗中偷袭,脱战的最佳绝技。 虽然唐郁身上绝学和秘密众多,但是唐老太太仍然是想让他多会一门保命绝学。 如此,即便是遇上天人,凭借唐郁的轻功和“无”的运用,基本上也能逃得了。 唐郁哑然一笑,若不是唐老太太提醒,他都忘记了,自己的积累的因果点还有其他妙用。 他杀了点苍六子之后积累了一万五千多的因果点,如今正好用来领悟唐门绝学。 除了“无”以外,他还要将“幽都之火”提升至圆满领悟的境界。 幽都之火可攻可守,与北冥功完美契合,变化无穷,绝对物超所值。 “幽都之火”和“无”。 一门七千因果点,一门六千因果点,一共消耗一万三千因果点。 唐郁呼出系统查看: 【宿主】:唐郁 【刀法】:神刀、魔刀、天刀 【心法】:北冥不死功、幽都之火、 【身法】:生死无界、无 【外功】:龙象般若功(第九层) 【拳脚】:太极拳,灵犀一指,天山折梅手 【暗器】:千手飞花 【绝技】:追踪术,易容术,碧海潮生曲 【人物评价】:武道宗师 【因果点】:2623 “老太太,您说的是,这个吗?” 唐郁清朗的声音飘荡在空中,他的人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不是因为高度移动而超脱动态视觉,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是唐郁展开了“无”! 厅堂里众人皆是震惊!所有人一瞬间都失去了他的气息和身形。 唐老太太和唐青仁也同时凝神。 一直到唐郁缓缓走近唐老太太周身一丈,他的行迹才被发觉,他缓缓显出身形。 “你竟然将“无”,修至了出神入化的圆满境界?!” 唐老太太也不由地惊呼出来,一向淡定如水的她终于也被震惊了! “你是什么妖孽怪胎?!” 第332章 吻别 唐郁嘿嘿一笑:“得天独厚,只此一人。” 唐门的长老们仍然处在震惊之中,“无”和“幽都之火”是唐门的立身之本。 “无”是身法和隐匿的技巧,“幽都之火”可攻可守,都是辅助赋能性质的绝学。 对于刺客而言,正是最为契合的绝学,也不会与自己原本修炼的武道相冲。 故而,唐门得授绝学的亲传通常都会先选择学习这两门,入门之后,再在此基础上,去延伸扩展自己的武道。 因为人人都学,所以他们才知道“无”的修炼难度。 其中,唐无离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刺客奇才,他对“无”的领悟进境迅猛。 是唐门唯一一个将“无”领悟至圆满境界的人,比唐青仁强,甚至比唐老太太都强。 但唐无离可是花费了数年时间! 唐郁呢?这才一个月时间?甚至更短… 实在是匪夷所思。 唐郁忽然意识到他的表现太过惊世骇俗,故而出声解释: “我所修的功法本就擅于吸收内敛气息,所以进境很快…” “噢对,我在秘窟本就专心钻研“无”的技巧,而且也陷入顿悟状态,所以嘛…” 唐郁摊了摊手,一副我能编出来的就这么多了:“你们信不信吧…” 唐太余喃喃说道: “你的幽都之火领悟如何?” 唐郁微微一笑,留了个心眼:“初学乍练的程度,刚刚四老叔和小姑都看着呢。” 唐青容见提到自己,下意识开口道: “这个确实,我可以作证。” 几位长老渐渐回过神来,唐青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深深看了一眼唐郁: “你们也别问东问西了,阿郁有天赋,是好事,我支持你下山。” 唐老太太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这是唐郁第一次见到她笑,好像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小唐郁既然达成了条件,那就准你下山。” “我会让散在外面的暗青房弟子和金铃房探子随时注意你的动向, 若是遇到不敌之人,那就往家里跑,我带上你叔叔伯伯去接应你。” 唐郁眼前一亮,就像阴死白轻尘的那次一样,唐郁赶忙拜谢: “谢老太太。” 几名长老走出小院,唐太明拍了拍唐郁的肩膀,说了一句: “好小子,比你爹强!” 然后就走了,唐太余和唐太岳也笑着和唐郁打了声招呼离去。 唐郁望向随后走出的唐青卓,拱手道: “卓叔,薛家的战匣,就麻烦你看完之后托镖局送到上京吧,多谢。” 唐青卓摆摆手: “不必和我见外,你帮我借回来战匣观摩,这送归之事,理应由我负责。” 唐青容走出小院,拉着唐郁走到一旁: “你这一下山,小苏怎么办?” “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呢?什么时候要孩子?” “无离那小子神出鬼没,靠不住,无火还没开窍,无梦就一傻妞,不说了… 我就指望你给我抱侄孙呢!” 唐郁摸了摸鼻子:“小姑,都是修武之人,这也太快了吧,你真是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他想了想,缓缓说道:“我还是想她留在山上,她跟着我太危险了。 等我把身上的因果了结,然后再带她去天南海北到处游玩。” 唐青容杏眼一瞪: “你难道要把魔门杀干净了,才娶我们小苏?这哪有个准期? 而且,魔道那些脏东西,怎么可能杀完,只要有人还分善恶,魔就一直存在。” 唐郁默然,确实,他想的太简单了。 关键是他前世虽然谈过一两段,但都没有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即便是两世为人,谈婚论嫁这种事情,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一时间,心里有些惴惴。 “咳…”唐青仁最后从小院里走出来,“青容,少说两句,让阿郁自己想一想。” 他给两人使了个眼色,远处一道俏丽的身影身穿红衣,正缓缓走来。 唐青仁拽着愤愤不平的唐青容走了,她明显还有话没说完。 但唐青仁可不会让她继续喋喋不休。 唐郁无奈地笑了笑,迎上苏北,一手抓住她雪白柔软的手。 “前山都处理完了?” 苏北微微笑着说: “没有那么快的,该吃晚饭了。” 她的语调虽然还是平平淡淡的,但是嘴角却一直挂着笑意,有一种恬淡的意味。 总是能让唐郁的内心彻底放松下来。 “走吧,去吃饭。”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山城小道上,经过一个月的适应期,苏北已经不那么害羞了。 偶尔遇到匆匆而过的人,也都是冷着一张脸,没兴趣关注两人。 唐门就这一点好,非常适合社恐人士。 大家互不打扰,各做各的一份事,像唐无离那种没有被环境驯化的, 是怪胎,当然,也是天才。 吃过晚饭,唐郁和苏北肩靠着肩,在忘情海边赏月,皓月当空,银辉漫天,分外动人。 唐郁斟酌片刻,还是开口: “我要下山了。” “我猜到了。”苏北自然而然地回道。 唐郁有些意外: “咦,你怎么猜到的?” 苏北柔和的声音钻进唐郁的耳朵:“你那天看唐门子弟的眼神,透着无奈。” “你就是这样的人。 自己的事情,习惯自己搞定,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你一定会要下山自己面对。” 唐郁愕然,有吗? 他倒想不如大方承认,自己就是嗜杀成性,免得苏北多想。 “你…” 苏北轻轻将头靠着唐郁肩膀,握紧了他的手:“我在山上修行。” 呃… 唐郁虽然惊讶,但是他也早知道苏北会答应自己,她从来不是意气用事之人。 “我回来就娶你。” 唐郁轻轻说着,但无比笃定。 苏北微笑着轻嗯了一声,半晌,她说道: “但我要一个目标和一个期限, 我能帮你…” 这也是唐青容提出的问题,唐郁不能一直让苏北等下去。 唐郁想了想: “若是你达到先天圆满之境我还没回来,你就来下山来寻我。 不然即使听闻我的死讯,也不能下山。” “或者三年时间一满,我必定回来,若是没回来,那就是我已经死了。” 苏北沉默地捏了捏唐郁的手掌,双目凝视着他,吐气如兰,轻声说道: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的活。” “我不会等三年那么久,我会来寻你的。” 唐郁心中一热,一手搂住苏北柔软的腰肢,“又不是诀别,我会写信回来。” 苏北单手抚上唐郁的嘴唇,然后缓缓靠近,眼眸中像是有星光,倒映着唐郁的身影。 在清冷的月光下,有温柔的吻,久久不散。 第333章 再临锦城 唐郁又在唐门待了半个月。 他不是沉溺在温柔乡。 而是看到苏北已经将生死无界的身法初步掌握,为了提升她的保命能力。 又将北冥不死功传授给她,除了让她默记了心法口诀,还运功引导她初步入门,这才放心。 半个月后,唐郁向族里长辈一一拜别,在苏北依依不舍的眼神里,决然下山。 唐老太太离去前对他叮嘱: “放心去吧,你的小媳妇资质不错,我会亲自教导,下山后若是有需要,就联络金铃房。 还有,多写信回来,你下山的消息,我会按照你的要求放出去的。” 唐郁牵着马从后山而下,踏入江湖。 … 同一时间,唐郁下山的消息,再度让江湖风起云涌。 不久之前,浩浩荡荡的唐门除魔行动铩羽而归,本就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数千人入蜀,只有不到一千人回来,除魔没除到,回来的人还背负一身欠债。 点苍六子全都被斩杀,青城和峨眉的长老也尽数败北。 江湖之中的好事者宣称此举同魔道无异,然后也有消息称唐门已然事先警告不许擅闯。 那些江湖客不听劝告,执意闯入唐门的宗门重地,其实是咎由自取。 这一言论,也得到不少人的支持。 一时间江湖之中,人言纷乱,各执一词。 但是有一个大家认定的共识。 那就是,唐门已经完全将唐郁接纳归宗,并且也甘愿为他对抗江湖群雄。 有人呼吁纯阳宫,禅院,龙虎山,上京书院这等正道大宗应该出来主持公道。 请正道的天人大宗师查看唐郁是否入魔,若是入魔就让唐门交出唐郁。 若是没有入魔,则向唐郁公开道歉,至于谁道歉,自然是谁闯了唐门,谁道歉。 这明显是有人挑拨或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过,还未等到正道大宗出面回应。 唐郁下山的消息再次震惊江湖。 下山的原因是,唐郁心性暴虐,不满唐门对唐青羽的处置,忿而下山。 并宣称与唐门再无瓜葛。 江湖客们全都惊呆,看不懂这走势… 明明一个月前,唐郁还与唐门同仇敌忾,斩杀数千江湖人。 一个月后,唐郁就与唐门不合,宣称断绝关系,那你们一个月前,怎么那么和睦? 于是便有人猜测,唐门故意放出消息混淆视听,避免江湖对唐门的过度关注。 实际上,唐郁或许仍然躲在唐门逍遥自在。 这样猜测的不在少数。 不过很快,他们的猜测也被打破。 因为唐郁露面了。 他不仅露面了,而且是直接出现在魔门炼血和夺魂的两处据点。 一处是炼血,藏在城里的寺庙,平日里吃斋念佛,渡世济人。 暗地里敛财奸淫,吸人气血。 唐郁是装成流浪的孤儿,无依无靠,引诱对方将其带回老巢,将整个寺庙之人尽数斩杀。 然后付之一炬。 另一处是夺魂,开着青楼妓馆,夺魂一脉利用勾魂摄魄的秘法,将当地政要迷得找不着北。 夺魂教众便可于当地作威作福,唐郁更是懒得伪装,直接现身妓馆。 起初,夺魂门人还试图围攻,然后在唐郁一刀将整青楼一分为二的时候。 他们才意识到,他们与唐郁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想逃却也逃不出唐郁的不死场域。 无论是先天还是先天圆满,全都饮恨在唐郁的刀锋之下。 唐郁将唐门近年来探查出的魔门在川蜀的两处据点全都捣毁。 相当于也正式宣布了, 他是真的下山,重入江湖了。 可惜,魔门行踪隐藏的太好,唐门的情报网又是重建不久,所以也只探查到两处。 所以唐郁准备找一些更广的消息渠道。 … 锦城。 城门巍峨如故,一袭黑衣劲装的青年,牵着马缓缓走入城门。 路过的行人,守城的士兵,仿佛全都没见到唐郁一般,当他是空气。 这就是“无”的技巧,他已经不需易容,借助光线和气息遮掩,可以完全让人当他是空气。 来到一家客栈。 唐郁稍微显露身形,然后又利用“无”削弱存在感,和掌柜的订了一间上房。 掌柜的开好房间,但是转身就将唐郁的模样淡出了脑海。 唐郁稍作休整,便出门了。 他要去看看老朋友。 他先去了陆云家的小巷,却发现已经是人去楼空,唐郁也不馁。 干脆直接去了镇抚司。 走到镇抚司的墙根边,趁着没人,提身一纵,跃入墙内。 唐郁施施然,走在回廊的阴影里,即便与青衣执事擦肩而过,对方也视之不见。 他走到通明馆的中枢阁,王守一一般都在中枢阁三层的书房里处理公务。 唐郁感知到其中有人的气息,微微一笑,稍微显露一些存在感,然后推门而入。 一刹那之间。 唐郁只觉得天地仿佛被突然禁锢,无边重压向着唐郁挤压而来,力逾万斤。 面前更是有一道凌厉的青色剑气狂飙而来,王守面色冷峻,长剑撒出冷冽的清光。 咦? 待看清唐郁的面容。 王守一大惊失色,赶忙收回重压的意念,但是剑气却是来不及收回。 “老王,不地道呀,我一来就这么招待我。” 唐郁笑着说道,单手呈掌势,一股青色漩涡于掌中盘旋,一掌迎向青色剑气。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青色剑气瞬间被漩涡吸收,分解,化为北冥真气流入气海雪山。 王守一轻舒一口气,他原本以为是不怀好意的歹人。 关键是,人都一直摸到了门口,他才发现,可见此人功力深厚。 王守一都准备若是不敌,就破窗而逃,通知李谨言了。 但他却没想到,竟然是唐郁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还突然袭击, 还以为是敌袭。” 王守一嘴上虽然抱怨着,还是木头一样僵硬的语气,但是从他不自觉加快的语速,还是透出一丝情绪波动。 “我这就让人喊陆离过来。” 王守一给唐郁倒茶,唐郁眼睛一亮: “你先天圆满了?” 王守一则是狐疑道: “你真的宗师了?” 唐郁呷了一口,嘿嘿笑着: “如假包换。” 王守一目露震惊之色,他可是看着唐郁从后天一路到达宗师境界。 算起来也就两年时间吧, 简直是妖孽一般的速度! 他感慨道: “如此说来,即便你真的身怀魔道天书,江湖中也不敢有轻易对你出手了。” 第334章 相聚时难 “老王你叫我来干嘛。” 人还没进来,陆离扯着他的大嗓门已经喊了起来,中气十足,隐隐与天地元气共鸣。 这是先天之征! 唐郁听着粗犷的嗓音,挑了挑眉,不由地笑了起来。 吱呀一声! 陆离直接推门进来,一眼就瞧见坐在桌边的黑衣青年,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哎呦卧槽?!” 陆离因为惊讶悬停了一秒,然后就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过来,一把按住唐郁的肩膀。 “哎嘿,是真人! 你小子不是四处作案呢吗? 怎么回来了?!” 唐郁虽然陆离摇晃得身体前后摇摆,嘴角却是笑意更盛,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嘿嘿,我正好在川蜀杀人放火,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线索…” “…哎,你怎么又摇,又捏,又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买西瓜,啧…” 陆离兴奋地说道: “听说你在九州上杀了个来回,回了唐门又闹掰了,是真的吗?” “前两天川蜀那两个魔门据点,我们刚有点儿端倪,就被你给端了,你小子真是闲不住!” 唐郁喝了口茶: “闲,人死了有的是时间闲, 我就是趁着年轻,还能折腾折腾。” 他望向王守一陆离,两年不见,风采依旧: “你们这两年怎么样?” “嘿,不值一提。” “都是江湖上的小打小闹,现在不入你的眼里。”陆离摆摆手说道。 王守一附和道: “现在镇抚司建制日益成熟,许多宗门也开始派遣有潜力的弟子来镇抚司历练。” “我们的人力和物力比起当初来说,已经翻了一番。” “而且,又有李院长坐镇,除了半年前清剿西南夷算是较大的行动,没有什么特别的。” 唐郁点点头: “我之前留了一封推荐信给你们, 你们可有收到?还有陆云现在在哪儿?” 王守一和陆离相视一笑: “知道你要问这个。” … 唐郁没有在镇抚司久留。 本来陆离想请唐郁喝花酒,但唐郁明面上还在被通缉,而且是江湖关注的焦点。 还是低调行事的好,他找王守一调阅查看了一些关于魔门的线索,虽然也不多。 他语气淡淡地对两人说: “我要剿灭魔门。” 陆离和王守一皆是震惊,但是落在唐郁这个妖孽身上,似乎又不是不可能的事。 唐郁沿蜀中大街一路往东,然后转到北边方向,来到一处大宅面前。 宅院没有匾额,唐郁纵身一提,整个人垂直飘飞起来,然后落在院内。 无声无息,犹如鬼魅,没有激起一点声响。 大宅里分为好几个套院,布局与川北的李广兴的宅院相差无几。 “有人在吗?” 唐郁大声问道,声音在内力包裹下,扩散至整座宅院。 一瞬间,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先是一道瘦长的身影拎着双刀。 然后是一道魁梧的身影,手持双锏。 还有两名铁塔一般的汉子,扛着狼牙棒和开山斧。 “卧槽?阿郁?!” “哎?” “哈?” “…” 各异的反应在院子里响起,但无一例外都带着浓浓的惊喜。 李开和周铁山大呼小叫地冲上来,李广兴和王放将武器收起来,后脚就跑了过来。 四人围着唐郁一顿揉搓,确认真的是唐郁无异,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北怎么没回来?” “她还在唐门,我是顺路来看你们。” 李广兴了然,拉起唐郁就往院子里走: “走走走,正好在吃饭呢, 让你嫂子给添一双碗筷。” “嫂子?” 唐郁疑惑。 王放一戳唐郁,提点一句: “就我给你信里写的,南城的王寡妇!” 唐郁恍然。 啧啧两声:“要不是王放提我,我和苏北还蒙在鼓里!” 李广兴嘿嘿一笑: “那会儿八字还没一撇,哪能漏了底儿,我就知道当时王放送信,压根没憋好屁!” “那还是你厉害,都带到锦城来了!”唐郁竖起了大拇指。 当初唐郁走的时候给王守一、陆离推荐了川北七狼,一是为了他们安全。 二是捉刀人不是长久之计,让他们捧上官家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李广兴和王放都是镇抚司的密探,李开和周铁山则在镇抚司负责训练玄衣卫。 既安全,又稳定。 王放还被李谨言允许进出书院旁听,偶尔也到锦城的私塾教学,日子很充实。 李广兴则是靠着功勋,兑了一些兵家绝学习练,还娶了媳妇。 两人停滞多年的境界也更进了一步,到了一流境界。 李开和周铁山的境况也不错,他们当初被七杀高手重创了经脉,原本以为废掉了。 不过据说穆良在药王谷医术有精进,托人寄来了一个药方和几包草药。 两人照着服用,经脉有了很大程度修复,现在又能重新练武,重回了三流境界。 几人拉着唐郁来到院子里,正看到一个丰腴的美妇从厨房探出头来查看情况。 “没事儿,是阿郁回来了!” “嫂子好!”唐郁高声叫道,复又小声补充:“不愧是老李,眼光就是高嘿。” 李广兴哼了一声,“那当然!”说完,更是骄傲地昂起了头。 美妇笑着道: “那我再多整两个菜。” 说罢,她就进了厨房。 李广兴指着院子里一桌子菜: “今晚,不醉不归!” 唐郁疑惑: “这里有酒?” 王放哈哈一笑: “那当然,都给你们备着呢!” 李开和周铁山早就跑进屋子里搬酒去了。 没一会儿,众人开始一碗接着一碗牛饮。 唐郁感觉自己菜没有吃多少,直往肚子里灌酒了,等到拿起筷子。 桌上已经被扫荡了一半。 “哇,太久没一起吃,都忘了你们的德性!” 唐郁猛地一扑,加入战团。 美妇笑吟吟地望着笑得像二傻子一样的几个人,她也不禁跟着乐得停不下来。 川北和锦城的日常,没什么说头,几人一直让唐郁给他们讲九州闯荡的故事。 在跌宕起伏的刀光剑影里,不知是谁先一头栽倒,然后接二连三发出咚咚几声。 继而鼾声如雷。 月色明媚,美妇人搀扶着李广兴,慢慢走着,回到卧房休息。 只留下几个老爷们,东倒西歪地躺在院子里,沉沉地睡去。 第335章 别亦难 第二天一早,唐郁从宿醉里醒来,已经是宗师了,当然没有任何宿醉后遗症。 只不过看到自己直接睡在院子里,王放、周铁山和李开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旁边。 啧啧,这就是单身狗的悲哀,喝多了都没人把你扶回去。 不过,我不是单身狗! 唐郁起身拍了拍灰尘,悄无声息地离开。 清晨的街道上已经有一些早行人,唐郁找了家街边铺子吃了早饭。 今日便打算离开锦城。 离开之前,他按照王守一给的地址,先去找陆云叙了叙旧。 他科考中了探花,并请求调至川蜀任职,也被朝廷应允,故而换了大宅子。 就住在北边,官员贵胄之所。 见面之时,陆云举止间更添几分沉稳,陆思清也变得更加亭亭玉立。 唐郁寒暄了一阵子,拒绝了对方吃饭的邀请,然后去了书院,他最后要见一下李谨言。 来到书院。 来来往往的学子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充满蓬勃的朝气。 唐郁从前门进入前院,沿着园林一直深入,穿过密密的竹林,来到未央湖。 空空荡荡,幽深曲折,人之所罕至焉。 唐郁神念缓缓扩散,以刀意为引,在高手的感知里,会觉得一道凌厉的刀芒, 在书院上空一闪而逝。 几乎就在几个呼吸之后,一道清光划破天际,带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落在未央湖之间,清光散去,一身儒服的李谨言满含笑意地出现。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唐郁含笑见礼:“李院长,别来无恙。” 片刻之后, 李谨言和唐郁坐在湖心亭煮茶会话,一如当年初见之时,唐郁将茶水添满。 李谨言感慨,他知道唐郁天赋超然,更可能身怀魔道天书,但是也从未想过, 这才多长的时间, 唐郁已然踏入宗师之境。 在成长速度上,唐郁俨然已然超过剑圣、魔尊,若是将来能够顺利踏入天人, 成为当世第一,也不是不可能。 唐郁笑着道: “我有一个目标,我想屠灭魔门。” 李谨言倒也不惊讶,按照唐郁恩怨分别的性子,魔门三番两次对他出手。 他想灭魔,确实应有之举。 “人心善恶,亘古有之, 魔,是屠不尽的,不要过于囿于执念,于修为进境无益。” 唐郁淡淡一笑: “李院长所言,我懂。” “我只是单纯要报仇,不会生出心魔。” 唐郁抿了一口茶水,顿了顿又问道: “当初老王和您都曾说,夕瑶有上京凌烟坊的传承,所以我想去上京一探究竟。” “不过上京毕竟是皇家重地,想必是高手如云,想先来向您请教一番。” 李谨言笑道: “想法不错,不过上京确实是龙潭虎穴,尤其是对于你这种通缉在身,又广为关注的人来说。” “明面上的天人高手就有两个,分别儒家和法家的大宗师,徐子穆和苏荀。” “深宫之中,乡野之间,或许仍有天人大宗师也未可知。” “除去天人高手,武道宗师也多汇聚于此,尤其是诸子百家的各路宗师,比比皆是。” “你若是要去探查魔门底细,首先要保证自己的隐匿和安全。” 唐郁沉吟片刻: “我本以为我迈入宗师之境足以自保,怎么感觉如果到了上京,还是有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李谨言笑了笑: “你要多思量,上京毕竟是朝廷和百家汇聚之地,宗门的力量其实并不强。” “这一点,唐门也没有办法帮到你。” 唐郁微微点头, 郑重地向着李谨言行礼: “多谢李院长指点。” 唐郁和李谨言聊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分别离去。 唐郁找了一间酒楼解决了一顿,然后径直出了锦城,然后沿着官道纵马北上。 唐郁又去了川北,看望了炼锋堂的几位结义兄长,几人大醉一场。 然后唐郁就告别炼锋堂的众人,回到河下村祭奠娘亲和满村村民。 而后正式踏上江湖之路。 … 三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三个月来。 唐郁根据从王守一处得来的消息,于川蜀之内辗转奔走。 将镇抚司探查到的几处魔门活动的地方全都走遍。 无名的村镇,隐世的帮派,酒楼妓馆,大街小巷,魔门的身影遍布于各个地方。 每至一处,唐郁根本不废话,展开神念感知,然后便是直接拔刀。 身影化作一团黑影,犹如疾风席卷,刀光漫天,刀光所过之处,鲜血飙飞。 徒留一地尸体。 唐郁的人影已然飘然远去。 江湖上风起云涌,唐郁四处清剿魔门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九州天下。 引得江湖众人拍手称赞。 他的威望在他挥刀向魔门的屠戮之下,日益上涨, 并且渐渐形成与魔门势不两立的态势。 江湖里的好事者, 甚至给他冠以新的称号,杀神! 并且取代死掉的花贼,成为新的魔道七邪! 唐郁倒是不关心外界的看法。 他只是奇怪,魔门在被他连续端了四五个据点之后,竟然没有丝毫反击的动作。 上次强闯唐门的业魔没有再出现,而且甚至连宗师都没有被唐郁碰上。 以魔门的底蕴,怎么也不可能被唐郁杀怕了,必然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不过,唐郁不关心更多,他只专注于眼下,能杀一人就多杀一人。 三个月时间,他已经将通明馆得来的关于魔门的消息,全都消化完毕了。 该杀的都杀了,能追踪也都追踪了,川蜀已经被他犁了一遍。 该是离开了。 唐郁驾着马再度踏入赤水镇。 这里是乘船初入川蜀的中转,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唐郁也算是故地重游,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遮掩行藏,黑色劲装,腰佩黑刀。 路过的江湖客扫视他一眼,全都噤若寒蝉,纷纷避道而行。 杀神唐郁的威势, 不知不觉已经深入人心。 当初, 唐郁就是在此上船,遇到了上京来的司言司语兄妹,而后又经历沉船事件。 自那之后分道扬镳。 眼下没有了魔门的线索,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前往上京,从凌烟坊入手查起。 不过,茶肆里漫传的一则消息引起了唐郁的注意。 北蛮厉兵秣马,突袭大晋边关。 朝廷目前正在调集兵马,筹备粮草,支援北境,甚至神威侯谢淮阴有可能也要披挂上征。 率军北征… 尤其令唐郁注意的是, 北蛮入侵,有魔门烈山的影子。 第336章 北上,风沙 北蛮蠢蠢欲动的消息,其实已经传了大半年的时间,只是没想到对方真的敢挥兵南下。 魔门烈山与北蛮勾结的消息,亦是从北境传来,空穴来风,绝非无由。 唐郁心思开始活泛起来,入京之前,或许他可以先北上。 大战将起。 战争,可是因果的摇篮! 唐郁将手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拍下几个大子,衣袂一甩,起身潇洒离去。 赤水渡。 唐郁挑选了一艘最贵的客船,乘船出川。 船上的江湖客不少, 不过已经没有人再敢对他出手。 他们现在担心的是,背负杀神之名的唐郁,会不会随手将他们斩杀。 唐郁以神念探查,整艘客船,只有他一名宗师,其余人最高的不过先天圆满。 没有人出手,唐郁的乘船日子变得更加单调,他转而开始专注身上绝学的体悟。 若是能够继续融合出新的绝学,也是一个增加因果点的途径。 当然,客船也不是消息闭塞的。 每日都有外界的飞鸽传书不断飞来,然后被整理成简讯送往各个天字号房间。 也有说书人在二层船舱辟了一块地方,公开说书,讲述江湖上发生的大事。 最近的时事热点,莫过于北蛮入侵。 一日之前,前线来报。 北蛮已经连破大晋两座关口,侵入大片边境土地,边境百姓惨遭屠戮,民不聊生。 不少江湖同道,宗门大派已经派弟子北上,协助朝廷驱逐北蛮。 朝廷也已然派出神威侯谢淮阴,统领二十万大军,向北境开拔。 一时之间,九州天下,风起云涌。 唐郁眼神一凝,最终有了定计,这个热闹他也要参与!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唐郁向来是个行动派。 他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 然来到存放马匹的船舱底层,厩室。 唐郁牵出了自己的雪花乌云骓。 趁着月色,跃身上马, 然后缰绳一抖,向着滚滚江水跃下。 船上夜钓的老者正在打着哈欠, 忽然看到一团黑影从船上直挺挺的坠了下去。 好像是一匹马! 上面还坐着一个人! 老者急忙大喊:“有人跳江啦!” 下一秒,他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老者没有听到扑通的落水声。 反而见到一个黑衣青年,正骑着一匹骏马,踏波远去! 骏马通体雪白,四蹄如乌云般漆黑。 奔走之间, 足下与水面接壤处泛起一阵青色的涟漪。 踏江而去,如履平地。 简直就是神迹! 老者赶忙揉了揉眼睛,定静望去,一人一马早已消失在了茫茫江雾之上。 唐郁纵马跃江,向北而行。 一路上,马不停蹄。 进入宗师之后,唐郁发现自己可以完全摆脱口腹之欲。 只要通过吞吐天地元气,就能满足身体能量摄入和消耗。 不过两世为人养成的吃饭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唐郁虽然日夜兼程。 但偶尔也会打猎,犒劳一下肚子。 路过集镇之时,他也会进去改善一下伙食,换洗一下衣服。 如此由南到北,奔行十几日。 周遭的环境不知不觉间,已经从郁郁葱葱的林木,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戈壁黄土。 朔风阵阵。 漫天的风沙,卷集着黄土,让天地之间的视线都变得模糊。 唐郁又奔走了一个月,已经从官道走到了尽头,然后转入戈壁。 他本想找个人家问路,但是一连十几天,都没找到一个有人的村庄。 大多都是被风沙掩埋,或是断壁残垣的荒村,唐郁现在唯一笃定的事情就是, 他迷路了。 雪白的雪花乌云骓,此刻已经被风沙吹得风尘仆仆。 唐郁时刻将神念扩展到最大范围。 忽然,他的神念之中,隐隐约约勾勒出一间客栈,唐郁有气无力的身形瞬间一振。 他牵马顶着风沙,向着客栈方向淌去。 穿过茫茫风沙。 前方的建筑愈发清晰。 “平沙客栈。” 一张陈旧的酒旗在风中招展。 这客栈由一桩二层小楼和几间平房组成,外面歪歪斜斜竖起几座矮墙阻挡风沙。 唐郁将马匹拴好。 刚准备推门进去,身形微微一顿,他利用易容术调整一下面部轮廓和气质。 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粗犷和彪悍。 唐郁寻思,为了方便浑水摸鱼,还是换个身份的好。 准备万全。 吱呀一声。 唐郁推开了布满风沙和刀剑痕迹的木门,大咧咧地迈步进去。 客栈之中,光线非常昏暗,甚至有点黑漆漆。 外面风沙漫天,本就遮蔽日光。 屋里又只点着几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火光。 唐郁原本以为这鬼天气,客栈里应该没人,或者根本就是一家荒废的客栈。 没想到现实情况完全相反。 小小的客栈大堂,人还不少,此刻全都目光炯炯地望着唐郁。 唐郁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泰然自若地环视一圈。 客栈里,坐着两伙人,亮着三盏灯。 其中一伙有六个。 长相凶神恶煞,身上带着刀斧,身上都是伤疤,还有的是独眼,癞头。 这伙人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唐郁。 以唐郁丰富的杀匪经验来看, 结合客栈外众多膘肥体壮的大马,这伙人明显就是戈壁上的马匪。 另一伙儿则长得正常许多,四名青年,两男两女,皆是腰佩长剑,神情还有着许稚嫩。 一看就是刚刚入世游历的宗门子弟。 两伙人的桌子上各有一盏油灯。 还有一盏灯则在远处柜台上,灯光的阴影里还有一个矮小的身影。 那身影飞快地跑来,青衣小褂,肩上搭着毛巾,是一名客栈小二: “这位爷里面请,您打哪儿来。” “这风沙刮有一个多月了, 我们这客栈好久没来这么多客人了。” 唐郁微微一笑,应道: “从南边来。” “住一晚,顺便问路。” 小二扯下肩上毛巾,快速将一张桌子擦干净,然后掏出一盏油灯点上。 “光线不好,客官您将就。” “无妨。” “来两碟小菜,一壶清酒。” 小二笑容可掬,应声道: “好嘞,客官您稍作片刻。” “莫急莫急。”唐郁喊住准备离开的小二。 “小二哥,我问你,望北关在什么方向。” 唐郁此话一说,那一桌宗门子弟齐齐向他看了过来,眼中闪过一道异色。 第337章 残兵,关破 小二轻嘿了一声: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他指了指那一桌的四个青年: “那几位爷,也是去望北关。” “我刚劝过,那边打仗呢,北方蛮子不好惹,想要保命的话,您还是别去了。” 唐郁一笑,问道: “他们听劝吗?” “不听呐。” “那几位是昆仑山上来的少侠,行侠仗义,要去支援边关,抗击北蛮。” 唐郁点点头,含笑道: “我也不听。” “不过,我不是去行侠仗义, 也不是去送死,而是去杀人。” “所以,你尽管告诉我。” 唐郁平淡的语气丝毫没有杀气,但却诉说着令常人胆寒的事情。 不过,在座的都是混江湖的,不会被吓到,反倒是那伙儿马匪嘀咕了几句: “又是一个嫌命长的。” 小二听罢唐郁的话, 倒也没有多劝,而是干脆利落地一指东边: “我们客栈在西北,位于通往西域的河谷走廊边沿,您要去望北关,那就往东走。” 唐郁微微一愣,原来自己走偏方向了。 小二说罢,就下去安排酒菜。 唐郁的耳力惊人, 小二与后厨说的话清晰收入耳中,都是寻常话语,看起来并不像是黑店。 客栈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稀稀疏疏地夹菜,喝酒的声音。 唐郁正百无聊赖地等着,眼神一直瞟向那一伙儿凶神恶煞的马匪。 按照正常套路来说,那伙儿马匪应该看自己孤身一人,嚣张地嘲讽,然后肆无忌惮出手。 然后自己就可以有理由将他们全部斩杀,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克制。 实在是奇怪。 唐郁怎知,这伙儿马匪已经跟那些昆仑子弟碰过一回,没有讨到便宜。 然后又听说唐郁也要去望北关。 现在还敢去望北关的,要么就是本领不俗,要么就是脑袋有坑。 唐郁看着不像是脑袋有坑的人,所以他们推断,这黑衣青年,必定是深藏不露。 唐郁还不知道马匪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他还在心里想着怎么钓鱼执法。 忽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这位兄台,我们也要前往望北关,此去一路凶险,随时可能遭遇北蛮。 不如你与我们同行,咱们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嗯? 唐郁诧异地望着声音来源,正是小二所说的那伙儿昆仑弟子。 一个面容刚毅的青年正含笑望着唐郁。 唐郁想了想。 他们既然去边关协助御敌,自己倒不如跟着他们,省得像只没头苍蝇,乱飞乱撞。 唐郁微微拱手: “却之不恭。” “在下昆仑剑派,宁远。” 青年自我介绍, 然后又依次介绍了他的师弟和两个师妹。 分别是李云遨,顾桑和林乐谣。 唐郁微微颔首: “在下苏棠,散修,是个刀客。” 几人相互认识一番, 小二刚好把酒菜端了上来。 唐郁将近一个月没吃什么正经东西,此刻迫不及待地取了筷子,将每道菜都尝了一大口。 然后又自己倒一碗酒,一口闷。 他只觉一股热气从胸腔生发,贯通上下,驱散连日在风沙里奔波的疲惫。 舒坦! 整个客栈里,只有唐郁碗筷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应和着他疯狂扫荡的节奏。 正当唐郁吃得开心之时。 砰的一声! 客栈门再次被猛地推开,人还没走进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嗓音已然响起: “老板,快准备绷带和酒, 再给我们准备个房间, 人命关天,赶紧!” 话音说完,其人已经踏步走进客栈。 身后跟着一众人影。 这批人全都身披铠甲,手持雁翎刀,一股肃杀血腥而惨烈的气息弥漫客栈。 不过,他们的模样有些惨。 身上甲胄破破烂烂,每个人都灰头土脸。 还有一个昏迷不行,正被同伴架着,胸口的护甲被一分为二,里面有道明显的伤痕。 小二的表情明显慌了: “哎呦,几位爷打哪儿来?” 另外一个甲士看着客栈里坐着的一众人,厉声道:“望北关已经破了!” “北蛮就在后面, 你们还不赶紧跑,留在这里等死吗?” 众人:“!” 马匪里有人大声道:“这群废物果然守不住,几个逃兵,还把蛮子引到这里来!” “大哥,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要是蛮子来了,那可是会丢了性命的。” “你说谁是逃兵?!” 甲士有人不能忍,厉声反驳。 “说的就是你们!” “残兵败将,为何不死战拒敌?” 甲士有人继续对骂: “我们守城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你特么嘴巴放干净点儿!” 马匪里有人铿锵一声抽出长刀: “是不是想打?” 甲士还有人想继续对线,却被为首带队的青年拦住,他沉声说道: “敌我悬殊,支援未到… 我们三万守关将士打得只剩不到千人,我们不是逃兵,我只是不想… 我的兄弟白白枉死罢了。 蛮子就在后面,逃不逃,由你们自己决定。” 带头青年让甲士们全都进来,各自找房间休整,然后找小二要了酒和绷带。 又吩咐准备一些吃食送到房间里,小二低头赔笑,全都应了下来。 一众马匪,看着昆仑子弟、唐郁皆是无动于衷,就连小二都还在正常干着自己的活计。 好像不知道北蛮即将追来一样。 “一群不要命的!” “走!”马匪一众人匆匆离开。 他们本就是因为躲避风沙来此歇息,如今北蛮来势汹汹,他们自然是溜之大吉。 唐郁哧溜一声将酒喝尽,桌子上的菜吃了大半,心满意足。 现在的他已经无所谓饱不饱,主要就是图个吃饭的感觉。 “小二哥,你们怎么不跑?” 昆仑子弟安之若素,唐郁还能理解,他们本就是下山抵御北蛮的。 但是客栈的小二和厨子却是无动于衷,这让唐郁想不到理由,这两人也就二流水准。 对付一般武者够了,但是想要对抗成千上万的军队,那无异于送死。 小二苦笑: “客官您有所不知,望北关一破,北蛮又能南进数百里。 除非我们掉头往西域去,不然往哪跑都会撞上蛮子, 还不如跟着您几位,有几率活下来。” 第338章 一刀 “在下昆仑弟子宁远,奉师命下山抵御北蛮,所带门派秘药,有助于止血祛痛。” 宁远在二楼的房间门口,他的声音在不大的客栈里回荡。 吱呀一声,房间门打开,青年甲士看向气度不凡的宁远和他手里的白瓷瓶。 沉默了片刻,低声道: “多谢侠士,请进来说话。” 宁远微微一笑,走进房间,然后门又被关上。 其他昆仑弟子还在楼下坐着,不过他们都抬眼巴巴地看着二楼。 看到宁远被让进门,他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为即将参与大战而感到兴奋。 外面的风沙呼呼地吹着,听小二说现在是多风沙的季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 唐郁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上楼挑了个无人房间,推门进去休息。 一夜无话,风声不停。 … 不知过了多久,唐郁被客栈外阵阵马匹嘶鸣的声音吵醒,他透过小窗子向外瞧去。 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攒动,清一色都是骑兵。 唐郁眼力很好,他清晰地看到马背上的人样貌明显与中土人士有异。 各个身膘体壮,身上或是裹着兽皮,或是裹着布甲,马上挂着弓箭,手里举着弯刀。 虽然并非那种整齐划一的军阵队列,但是却有一种天然的剽悍之气。 “他们…他们就躲在前面的客栈,别,别杀我…” 唐郁听到风传来的哀嚎求饶,他定静瞧去,一个身影就匍匐在马匹下面。 他的双手被绳子系紧。 整个人身上破破烂烂,血肉模糊。 明显是被拖拽了不知道多远距离,在地上摩擦导致的伤势。 观其相貌,唐郁认出来了… 那是先前的一个马匪。 终究还是没能逃出去。 唐郁推开房门,客栈里的一众人全都聚在大堂里,神情不免都带上一丝焦急。 十几名甲士散开四周,用客栈里的桌椅板凳堵在门窗上,然后透过小窗查看外面的情况。 宁远看到唐郁,提示说: “苏兄弟,我们被蛮子包围了。” 带头的青年甲士正在窗边查看,低声补充: “是追击我的那一伙儿,估计有上千人。 比预计的要快,应该是先前离去的山匪漏了我们的底。” 唐郁问:“有没有密道之类的东西?” 小二和厨子讶然,不约而同: “你怎么知道有密道?” 唐郁笑了笑,摊手:“戈壁,风沙,黑店,要素都齐全了,怎么能没有密道?” 听不太懂,但不妨碍小二辩解。 “嘿,客官瞧您说的,我们怎么可能是黑店?” “您们几位客官,不都好好地在这儿吗?” 唐郁随手摸了摸木梁立柱,楼梯扶手。 “门板桌椅,木梁立柱上的刀剑痕迹,可是不好遮掩的,你和厨子都是二流高手。 能欺负一下一般的商旅客人,但是对我们不构成威胁。” 唐郁朝着小二咧嘴一笑: “看人下菜碟罢了,你说是吗?” 身材臃肿的胖厨子连忙走出来打圆场: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有密道,有密道,通往五里外的荒丘,我们现在从密道撤?” 青年甲士果断道: “五里地,蛮子骑马很快就能追上,需要有人留下来吸引对方注意力,我留下!” 宁远也毫不犹豫说道: “我也留下!” “师兄,我们也留下。”其余三个昆仑弟子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逞能做英雄。 宁远刚要说话。 一阵弓弦震颤的脆响在客栈外响起。 伴随着劲风呼啸, 无数箭镞穿透门窗,甚至穿透了遮挡的桌椅,狠狠钉在客栈的地上。 客栈内的众人心中一紧, 赶忙寻找掩体躲避。 唐郁一看钉入地面的箭矢,心中惊叹,嘿,好大的力道。 “赶紧走,他们马上要用火了!” 小二动作麻利,一个滑步冲进厨房,在灶台下打开一处暗格。 “快来这里!” 一众人趁着箭雨停歇的间隙,全都往厨房里冲去。 与众人的方向相反,唐郁径直向着门口走去。 “苏兄弟,你去哪里?” 宁远靠在门边,从窗口看向外面的情况,竟然看到唐郁仿佛要开门出去。 青年甲士眉头紧皱,望向唐郁低声喝道: “小子,你不要命了!” 唐郁含笑说道: “不,我比你们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命,只不过这些人很弱,不用这么大费干戈。” 唐郁一把将客栈门打开。 一支利箭瞬间呼啸而来,直冲唐郁的门面。 “小心!” 宁远的提醒有些晚。 声音和箭矢的劲风几乎同时到达,然后也有同时戛然而止。 一团青色的真气漩涡凭空出现, 劲射而来的箭镞狠狠撞在漩涡之上。 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 继而瞬间化为齑粉。 “这…” 宁远和青年甲士目瞪口呆,就连一窝蜂涌向厨房的一众人也不由地停下。 他们看到了神迹! “苏兄弟,你…” 宁远刚想开口。 嗖嗖嗖! 一连串箭矢连绵不绝向着唐郁集火,北蛮军队仿佛也发现了唐郁的异样。 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全都停在唐郁身前三尺的距离。 被大大小小的青色漩涡所阻挡,然后全都化为齑粉。 唐郁微微一笑,仿佛在说, 看吧,正如我所说。 他缓缓走出去,就顶着漫天的箭雨,走到客栈的矮墙外面,静静地望向远方黑压压的军队。 北蛮的异族看着唐郁,全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要知道,他们每个人双臂的力道。 都在数百斤,射出去的箭镞力道足以裂石分金,但在这个黑衣青年面前, 却像是软绵绵的柳枝树条,不仅被唐郁周遭的青光所挡,更是一瞬间就化作齑粉。 实在是匪夷所思! 北蛮军队的将领,扬起弯刀: “冲!” 骑兵冲阵! 群马奔腾,一千骑兵裹挟着漫天风沙向着可客栈,向着唐郁席卷而来。 气势磅礴! 唐郁一手抚在刀柄之上, 一声刀鸣于虚空之中炸响! 宁远面色骇然,喃喃自语: “是刀意!是先天以上的高手!” 青年甲士摇了摇头,他的见识更广: “先天高手也没有此等威势!” 唐郁黑刀骤然出鞘, 一道黑亮的刀气横贯而出,横扫百丈,漫天的风沙一瞬间仿佛停止… 天地间的声音也丝毫不存… 噗! 凄厉的惨叫与战马的嘶鸣猛然在天地绽放,人,马,风沙,全都被一刀, 斩为两半! 天地都为之一清。 第339章 鬼影 唐郁收刀归鞘。 返回客栈之中。 这一刀下去,就有数千的因果点入账。 客栈的大门敞开着,远处整齐的一分为二的残尸景象,震撼着其余人的眼球。 宁远结结巴巴地问道:“苏,前辈,冒昧问一句,你的修为到了何等地步?” 唐郁笑了笑: “不必客气,叫我苏棠就好。” “还好,也就先天以上。” 他已经看过,客栈里的众人,没有先天高手,修为最高的是宁远。 后天圆满境界。 青年甲士和昆仑的李云遨,顾桑是一流境界,其余人都是二流境界。 还有一些甲士是三流境界。 唐郁在高端局混的太久,殊不知,后天境界,这才是江湖大众的常态。 众人一阵无语。 谦虚过头,就是自负。 不过眼下危险解除,众人倒是免于钻密道,再逃亡的麻烦事情。 青年甲士走到唐郁身边,恭敬地行礼: “苏少侠,在下常林。” “眼下望北关破,局势危机,恳请苏少侠出手,带我等突出重围!” 唐郁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我是来杀人的,只要有人可杀,无所谓去哪儿。” 他的意思是,路你来带,敌我来杀! 常林点头。 他转身望向客栈内的众人: “各位,北蛮大敌当前,我们只有精诚合作,才能突出重围,回到大晋。” “我愿作为先锋,带领大家突围,各位可愿与吾等同行?” 以宁远为首的昆仑弟子本就为此而来,自然毫不犹豫地就同意。 小二和厨子相互对望一眼,他们也知道北蛮入境,西北商道也很快会被侵入。 客栈是开不下去了,现在想要保命,必须跟着大部队,才有可能突出北蛮的重围。 “我们也一起!” … 在常林的带领下,一众人带上客栈里所有的食物储备,上路了。 唐郁可以不吃不喝,但其他人都还需要通过事食物和水来补充能量。 众人向东而行,戈壁的背景里,渐渐出现一些绿意,风沙也逐渐变弱。 急行了两日,常林时常观察路上的痕迹,时而还会趴在地上听声音。 不知是常林的一顿操作起了作用,还是他们运气好,众人没有碰上蛮子的军队。 临近傍晚,众人见到一座魔鬼城。 风沙侵蚀形成的断壁残垣,在幽深的月色映照下,影影绰绰,仿佛到处飘荡着鬼影。 小二和厨子常年混迹在戈壁,见怪不怪。 常林和一众军卒胆大勇武,纪律严明,也没有什么反应。 唐郁和四名昆仑子弟倒是第一次见到此等奇景,不由感到好奇。 年纪最小的,胆子也最小的林乐谣,虽然觉着新奇。 但更多的是害怕。 阴风阵阵,她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仿佛有无数双眼睛隐藏在阴影里盯着她, 随时会扑出来将拖入阴影世界。 常林说道: “正常的关口此刻必然严防死守,我们想要回到大晋,必须翻山越岭。 我知道一条小道,要穿过北阴山,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 众人点头没有意见,只有林乐谣支支吾吾,紧紧攥着顾桑的手。 紧紧跟在众人身后。 常林挑了一处空地下马安顿,这里四处皆有断壁,能够挡风,也能遮蔽行藏。 众人分了一些食物各自吃下,食物所剩不多,每个人也就吃了六分饱。 唐郁没有吃。 吃过晚饭,众人全都抱着兵刃,和衣而眠,常林派了四个军士守夜。 月上中天。 戈壁上的风声仿佛从不会停歇。 半夜里,林乐谣被一阵尿意憋醒,她缓缓睁眼醒来,不知何时,天空上方乌云密布。 月亮和星星全都藏了起来,只剩下一片漆黑,她摸索着顾桑的位子。 想让顾桑陪她去方便,在“鬼哭神嚎”的魔鬼城里,她自己一个人真的没胆子去。 而且,她也不想尿裤子。 然而,林乐谣摸索了半天,却根本没有摸到半个人影,她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哆哆嗦嗦地低声道: “小桑?” 没有人回应… “小顾?” … “桑子姐…你在哪儿…” 她的喊声里带着哭腔,声音不自觉大了一些。 还是无人应答。 林乐谣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因为他发现不仅是顾桑不见了。 宁远,林远遨也都不见了。 乃至于常林、唐郁,小二和厨子和一众军卒,通通没了踪影。 林乐谣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们不要丢下我!呜呜呜…” “我害怕…” 这时,一道黑影隐隐约约出现在远处,断壁的拐角。 因为乌云的关系。 魔鬼城里的光线十分微弱。 林乐谣瞪大了双眼看向那一道黑影,两手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 一步,一步, 黑影摇摇晃晃的接近,好像是披甲的军卒… 林乐谣稍稍放下心来,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这位大哥…其他人呢?” 这一嗓子喊出来虽然有些虚,但是在魔鬼城却异常清晰。 下一刻,前方又有七八道身影,摇摇晃晃的走来,一道道黑影将林乐谣笼罩。 林乐谣发现了不对,这些人的身形步伐,看起来根本就是行尸走肉。 他们,他们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林乐谣心中的恐惧到达了顶点,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蹿起来,就想往外逃。 忽然感觉身后一股巨力袭来,她仿佛是被命运拎住了后颈,身形不由倒飞回去。 林乐谣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情急之下就要大喊大叫,突然一股劲道打在自己的哑穴上。 让自己叫也叫不出来。 一阵风声从耳边疾速传来,她感觉自己仿佛在腾云驾雾。 林乐谣虽然身不由己,但她的恐惧倒是减弱了一些,无他,因为鬼怪不会认穴道的。 砰的一声轻响。 林乐谣感觉自己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是屁股着地。 她定静一看,眼前正是宁远和顾桑。 她的身后,则是站着一个黑衣劲装的唐郁。 林乐谣哇的一声就落泪了,仿佛是失散多年的孤儿找到了组织。 可惜,她的穴道被制,只能看到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她一把搂住顾桑。 嘴巴开合不停: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还哑着呢… 第340章 萨满,怨灵 “我解开你哑穴,你别大哭,也别大叫…” 唐郁对着眼泪婆娑的林乐谣说道。 林乐谣委屈,点点头。 唐郁屈指一弹, 一道无形气劲点在林乐谣的穴道。 下一秒。 “哇…” 戛然而止。 “就知道你控制不了。” 唐郁淡淡说,他刚才连续弹出两道气劲,给林乐谣快速解开穴道,又重新点上。 林乐谣委屈地皱起眉头,引得顾桑不住地拍打她的后背,哄小孩一般。 宁远苦笑一声,低语: “苏兄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其余人全都变成行尸一般。 若不是被你叫醒,恐怕我们也会沦为那样的行尸走肉。” 唐郁摇了摇头: “我能觉察到有淡淡的精神波动,但是不知道来自何方。 风里还有一股异味。 但是混着风沙,四散各处,吃不准方向。 我们还是守株待兔吧,这样比较省事儿。 就先让常林他们在城里晃荡一下,应该出不了事儿。” 这片魔鬼城很大。 唐郁他们躲在外围的一处墙角,常林和一众甲士在城里游荡。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 一阵马蹄声从外围传来。 听声音,约有数千骑。 唐郁微微侧头,暗中观察,只见来者全都身披精良的铠甲,实力也比先前高了一节。 为首的将领是一名气血旺盛光头壮汉,身材魁梧,面容凶戾。 以唐郁的眼力,此人应当是炼体入了后天圆满,实际上可敌先天高手。 唐郁还注意到,人群之间,有四人抬着木制轿子,上面坐着一人。全身罩在黑袍里。 黑袍上涂抹着血红的纹路,虽然看不清脸,但是能看到对方脖子上带着几圈骨制项链。 手持一柄木杖,杖头是三个骷髅头组成,这人像是一个巫师,或者萨满。 他摇头晃脑,手上挥舞着木杖。 唐郁这次终于感知清楚,那个萨满正散发出阵阵精神波动。 木杖的骷髅头里,散出阵阵清幽的腐味,唐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回头。 只见宁远、顾桑和林乐谣的眼睛正在渐渐变得呆滞,他们正在逐渐沦为傀儡。 虽然萨满的修行体系貌似与武者不同,不过系统提示,萨满的境界类似于先天。 拿下对方,唐郁还是易如反掌。 眼见宁远等人也神志不保,唐郁也不推延,身形凭空一闪,消失在原地。 … 蛮子将领眼神睥睨, 望着漆黑一片的魔鬼城。 他们本是负责清剿残兵的精锐,听说一只追击二十几名追兵的千人队伍一直未归队。 便被派来查看情况。 他们在半途发现了唐郁等人逃遁的踪迹,便跟了上来。 本着谨慎的原则,先让萨满惑其心智,然后他们再跟进收割。 如今,在萨满的咒念下,魔鬼城里应该只剩游荡的“恶鬼”了,是收割的时候了。 将领刚要挥手发令。 一名黑衣青年凭空出现在军阵前方的高空! 不待蛮子反应,天地元气如潮水般汇聚,继而一道青色漩涡以唐郁为中心瞬间爆发。 不死场域瞬间笼罩数千骑兵。 下一刻。 场域之内,力场倒转。 强大的拉扯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顿时将一众骑兵从马匹上扯了下来。 “结阵御敌!” 蛮子将领怒吼道。 然而,唐郁的身影再度消失。 刹那间,场域内无数的青色漩涡元气涌动,数不清的青色刀气如海浪一般。 向着数千骑兵倾覆而下,宗师一击,寻常人根本无从反应,顿时鲜血飙飞。 铛铛铛! 蛮子将领挡在萨满身前,手中弯刀舞出一片刀影。 但是青色刀气密如雨织,后天圆满的炼体还不足以抵挡宗师的刀气。 只见将领身上不时飙出鲜血,而后一缕刀气钻过他防御的刀网,掠过他的咽喉。 他的动作变得更缓,身上顿时再度多了数十道刀痕。 气绝身亡! 将领虽死,但是他为萨满争取到了时间! 那萨满巫师口中一阵念念有词,然后用小刀划破自己的手掌。 鲜血滴在手杖的三个骷髅头上, 最后奋力捏碎! 萨满叽里呱啦一顿乱吼! 三个窟窿头的碎片里瞬间飞出三道黑气,向着唐郁袭来。 唐郁眼神微微一凝。 青色刀气乱刀砍下,将萨满整个人都劈成数段,但是那三道黑气却没有消失。 而是以近乎瞬移地方式, 一下子钻入唐郁的识海。 唐郁微微一愣。 他只感觉到有三股阴冷怨恨的意识流,企图冲击唐郁的神魂, 勾起他内心的无边杀意与暴虐的情绪。 然而,唐郁的识海之中,高渺浩瀚的天意瞬间将三股上窜下跳的意识流禁锢。 翻腾的黑色魔海,涌起一个大浪将三股意识流的阴冷暴虐之意吞没消化。 半空中,一轮金灿的大日散发出一圈又一圈的佛光,将三股意识流彻底超度。 没有留下一丝存在的痕迹。 唐郁微微一晃,回过神来。 心中暗叹,这萨满的功法还真是稀奇,那三道意识流竟是收集人的怨念炼制而成。 控神惑念,屡试不爽。 若是心神有缺,或者存有心魔,那还真有可能造成不小的困扰。 只是对方没想到碰上唐郁这样的怪胎。 唐郁没有管满地的尸体。 转身往魔鬼城而去。 “行尸走肉们”都停止了游荡,但是还没有恢复神志。 不过宁远、顾桑和林乐谣受到的影响最小,在唐郁杀了萨满,吞了怨灵之后, 他们就醒了。 三人望见魔鬼城外成片的尸体,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寒意。 他们记起了唐郁当初在客栈说的话… 他为杀人而来! 果然是不留一个活口。 “帮我把他们都搜罗放在一起,我想想办法。”唐郁摩挲着下巴。 宁远三人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赶紧跑进魔鬼城,将散落在各处的众人重新拖回中央空地。 唐郁喃喃说道: “试试菩提静心咒吧,死马当活马医…” 心神沉入识海,集中于半空之中的金灿大日,口中配合念诵咒文。 骤然间,金灿大日荡漾出一圈佛光,于唐郁眉心处绽放。 犹如降世甘霖,冲刷众人被怨念纠缠的神魂。 常林突然猛地坐起来,下意识拔刀防卫,却看到唐郁眉心正在绽放温润的佛光。 暖洋洋的。 宁远三人更是一脸欣喜地望着他,欢呼道: “太神了,有效果!” 第341章 追兵 唐郁依靠菩提静心咒将众人唤醒。 为了防止还有大波追兵跟过来,他们没有过多停留,直接连夜赶路。 宁远驾马赶到唐郁身旁: “苏兄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佛门神通?” 不仅是宁远。 同行的所有人都很奇怪。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刀客,杀气盈天。 竟然能精通佛门神通, 而且还是高深的神念秘法。 唐郁道: “这很稀奇?” 宁远点了点头,正色道: “这是自然,一是佛门神念秘法多是不传之秘,只有正经佛门僧人才能接触。 二是杀戮成性的人,如何能修成慈悲为怀的佛门秘法,这实在是矛盾。” 唐郁嘿嘿一笑,随口说了一句: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莫要让固有认知,框限你自己的可能性。” 宁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望北关,望北城。 一座恢宏府邸之中,数人正坐于正厅。 这里本是城主府。 望北关被攻破之后,北蛮占据了这座宅邸,作为大军南进的指挥中枢。 此刻正厅的地上摆放着数具尸体。 有些是被拦腰斩断,断口齐整。 还有些则是身中数刀毙命。 其中还有一个黑袍萨满,身形枯槁,四肢和头颅已经全都分家。 一个身披裘袄的异族壮汉扫过下手安坐的数人,骤然暴起,愤怒地咆哮: “一群废物!” “几千人的队伍,抓不住二十几个残兵!” “还死了一个萨满。” “简直有辱长生天的威名!” 凶狠暴戾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声如震雷,澎湃的气血,令屋顶都不断震颤。 其余人瑟瑟发抖,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 这是北蛮的大汗。 北蛮的王。 没有人能敢在北蛮大汗震怒之时出声,除非他有敢于迎接盛怒的实力。 “可汗。” 一道粗犷的声音突然在大厅里响彻,完全不输于大汗震怒的咆哮。 厅内众人全都不约而同望向来人,只见一名铁塔一般的魁梧大汉迈步走进厅堂。 他身上的肌肉宛如岩石一般隆起,将衣袍撑得鼓胀。 他随意一瞥地上死状凄惨的尸体, 开口说道: “我知道他们遭遇了谁。” “如果是他的话… 即使再派十倍的军队,也是于事无补。” 见到来人。 北蛮大汗冲天的怒气瞬间熄灭,因为这人对于北蛮,绝对是举足轻重。 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凌战兄弟,你知道这是谁干的?!” 凌战舔了舔嘴唇,眼中涌现一抹战意: “当然。” “虽然不曾见过,但是闻名已久!” “我早就想会会他了。” “杀神,唐郁!” … 青葱而无际的草原上。 常林带着一众人纵马疾驰。 从魔鬼城出来,他们走了一日, 彻底走出了戈壁,进入草原。 其间又碰到几只北蛮的斥候队伍,以及不少逃难的流民。 斥候队伍被唐郁、宁远等人轻松解决。 流民一见到常林等人披坚执锐,便知道他们是大晋的军人。 立刻涌上来请求庇护。 但是常林不予理会,率领众人一骑绝尘。 因为人数越多,越容易引起注意,突出包围的机会也就越小。 同行的小二、厨子、宁远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其余昆仑子弟却不明白。 他们下山,不就是为了行侠正义,抵御蛮族,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如今,却又为何见死不救? 宁远劝慰道: “师父也说过,下山要量力而行。” “你们认为我们带着这些流民,能跑多远,能逃的出蛮子的追捕吗?” 摇头。 “所以说,如果我们带上他们,才是真正的害了他们!” 林远遨、顾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只有林乐谣懵懵的。 有话直接说,好吗?! 唐郁骑着马跟在最后面,看着宁远等人的争论,心生感慨。 量力而行,说到底, 还是你的力,不足以完成想做的事情。 但,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前世,唐郁没有机会,就像现在的宁远他们。 但是这一世,唐郁有系统,有天赋, 或许有可能,能过成长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 常林忽然大声说道:“前面就是北阴山了,我们只要入了山,就能回到大晋!“ 众人跟随他的指引,抬眼望去。 连绵不绝的青山赫然出现在眼前,从戈壁走到草原,再从草原走入大山。 一众人骑马奔走了十来天,终于是有盼头了! 一众人跟随着常林,驾马狂奔。 一直到了傍晚, 众人才算真正踏入北阴山的地界。 “今天在此休息,明天进山就没办法骑马了,会更加辛苦一些。” 常林一边说道,一边招呼几名军卒去打猎,顾桑则带着林乐瑶去找一些野果。 客栈带出来的食物早就被吃完了,这几日都是通过打猎才能搞到一些肉。 然后交给小二和厨子料理,分工非常明确。 剩下的人则找了块空地休息。 一刻钟后,顾桑和林乐谣采了一些野果回来。 又一刻钟后,常林带着四只野兔回来了。 不过这四只兔子可不够二十几人分。 还有六七名甲士在外面,希望能猎到一些大家伙。 又一刻钟过去,又回来三个人,两人扛了一只山猪,一人抓了两只兔子。 这下食物够了。 厨子已经先一步开始料理食材,等到剩余的三个人回来就能开饭了。 半个时辰,香喷喷的烤肉在林间弥漫,众人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 “还没回来?”林乐谣小声嘀咕。 “有点反常。”小二附和。 常林已经猛然站起身,准备去山林寻找了。 忽然间,唐郁的瞳孔微微一缩。 “不用找了…” “有人已经找来了…” “哈哈哈哈!” 一阵声震如雷的笑声从林间传来: “不愧是杀神,唐郁。” “闻名不如见面!” “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 一个彪形大汉从林间跨步走出,他的气血凝聚犹如沸腾的火山,威势煌煌不可直视。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壮汉跟在后面。 一个手上拖着一条血淋淋的人形条状物,像是被巨力摔成烂泥一般。 一个两手各有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从断口处看,那是硬生生被人扯下来的。 正是那前去打猎的三个军卒的尸首。 第342章 走为上计 常林和一众军卒骤然拔出长刀严阵以待,常林目眦欲裂,怒火中烧。 然而他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不仅是他,所有拔刀的军卒,小二厨子,宁远等昆仑子弟… 全都说不出话… 他们感到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那不是真气横压,也不是精神控制… 他们只觉仿佛面对的是一头绝世凶兽,那是来自气血和体魄差别,导致的本能恐惧。 就像是渺小的人类,面对史前巨兽。 唐郁感受着壮汉的威势。 暗赞道,这汉子,真是可怕… 对方身后的两人,同样是武道宗师,只不过被为首的壮汉遮掩了光芒。 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气血如龙,炼体入先天的横练高手。 唐郁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几位认错人了, 我是苏棠,不是什么唐郁。” “你们都是汉人模样,却滥杀大晋军卒,是已经叛投北蛮?你们又是何人?” 为首大汉哈哈一笑: “听闻唐郁精通易容,又最爱冒名顶替,我不管你究竟叫什么,我找的,就是你。” “我叫凌战。” “门内的左右护法。” 凌战随手指了指身后的两个壮汉。 “没听过!” 唐郁干脆利落地回应。 “我还有另一个名字,你一定不陌生。” “说来听听。” “魔门烈山,战妖。” 唐郁心道果然,这人气血旺盛犹如太阳,果然是烈山,正如江湖所传… 烈山和北蛮搅和在一起了。 战妖,绝对是顶尖宗师。 而且他以炼体跨入顶尖宗师行列,实际战力绝对比花贼还要强一大截。 烈山的右护法和左护法同样是炼体宗师,比起一般的宗师来说更难对付。 三名炼体宗师的亲至,可以见他们对唐郁的重视程度。 凌战哂笑: “唐郁,你虽然杀戮不断,却不算真正的魔道,这些人,就是你的软肋!” 凌战一指唐郁身后那些,因为凌战的威势而几乎丧失出手勇气的众人。 “束手就擒,否则…” 不等凌战威胁,唐郁身形轻踏地面,整个人疾速后退,直接闪身进了丛林。 “你慢慢讲,我先走一步!” 唐郁的声音回荡在林间。 凌战更是微微一愣,他还没威胁完,唐郁就,就逃了? “门主,我们追吗?” 右护法反应最快,赶忙问道。 “废话!赶紧追啊!” 凌战双腿微微一屈。 砰的一声像一枚导弹一样狂飙而出,速度之快,甚至超过声音。 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强大的空气爆破声才在林间炸响。 所过之处,两侧树木更是发出连续轰鸣,齐齐化为一阵齑粉。 左右护法见此情景,紧随其后。 两人猛然一踏,地面瞬间出现龟裂和塌陷,荡起无数烟尘。 身形轰然劲射而去。 待到烟尘散尽,枝叶落定。 一片狼藉的林间空地上,只剩下被震慑当场,在生死之间徘徊数次的一众人。 过了好些时候。 他们才渐渐反应过来。 宁远喃喃说道: “烈山战妖,杀神唐郁,没想到传说里的人物,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面对三名烈山宗师, 他们根本兴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若不是唐郁遁走得快,而烈山宗师又急于追击,他们必定会沦为烈山制衡唐郁的掣肘。” 说到底,还是唐郁救了他们一命。 常林则是大声喝道: 吃过晚饭,连夜出发!” 唐郁遁走之前,暗中给他传音入密: “先带其余人穿山回晋,我随后就到!” 一路走来,唐郁无形之中建立的威信,让常林等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唐郁说能摆脱敌人,找回来, 那就一定能够做到。 一柱香后,常林带着一众人,快速向着深山丛林而去。 … 北阴山。 唐郁沿着山麓向上飞掠,轻若无物,轻飘飘像一道黑色流云。 凌战紧跟在后,轰隆声不绝,所过之处,树木摧折,速度也并不慢。 绝顶宗师能够利用天地元气凝聚,于虚空悬而不坠,做到凌空飞掠。 唐郁的轻功本就天下绝顶,一踏入宗师之中,就能凌空飞掠。 而凌战的炼体修为通天。 一身气血凝聚周身窍穴,统御天地元气,同样能够浮空不落。 两人身影在背阴山上飞掠飙过,凌战紧紧跟随他的身影,虽然没有拉近距离。 但是依靠神识锁定之下,同样没有跟丢,但他后面的左右护法则被其越落越远。 当然,这也是在唐郁有意控制速度的结果,不然他太快摆脱的话。 凌战很有可能回过神来,反身回去找常林和宁远等人的麻烦。 “唐郁,你跑不掉!” 凌战的声音犹如狂雷,震天滚滚而来。 但是却不曾像唐郁遭遇过的其他宗师一般,凭空凝聚天地元气进行远程干扰。 难道说? 炼体宗师的不同之处,在于攻击范围? 唐郁心中一动,有心试探。 他身形不停,向前疾速飞掠。 同时一声刀鸣响起,唐郁于虚空之中拔刀,元气瞬间汇聚,回身一道斜斩。 这一刀, 似神非神,似魔非魔, 万千种刀招变化,尽数凝聚在一刀之中,让人避无可避。 天地元气加持的青色刀气化为一道青光,仿佛一道青线,横贯天地。 向着凌战横扫! 避不开! 凌战也没想过躲避! 他的气血升腾,窍穴震荡,平平一拳轰出,在窍穴统御下,周遭天地元气于拳风凝聚。 半空之中一声轰鸣炸响! 凌战的拳劲, 在北冥气旋吞噬和幽都之火烧灼之下,被消耗殆尽。 露出那一对铁拳。 铿锵! 金铁交击的声音响彻九霄。 唐郁的刀气竟被凌战一拳,轰得寸寸碎裂。 啧… 唐郁暗叹, 这就是绝顶宗师境界的肉身横练,一对铁拳,堪比任何神兵利器。 天地元气凝聚的攻击临身,甚至有可能被周身窍穴的统御,强行控制化为己用。 战妖,比起当初的楚南平,更加纯粹地专注于肉身锤炼, 同样,他的肉身也更加强横。 唐郁再次随手劈出一刀,青色刀气被凌战再度一拳锤成碎片。 不过,凌战的限制也清晰地被唐郁摸出来,肉身横练宗师,是依靠窍穴震荡气血,统御天地元气。 他们的攻击范围比以真气贯通内外,大范围凝聚天地元气的宗师要大有不如。 因此,凌战的身法不及唐郁的情况下,就只能远远地被吊着风筝,被动挨打。 第343章 碰撞 经过几次以刀气远程试探,唐郁得出结论,真要硬碰硬,他不是对手。 而且,凌战身后还跟着左右护法两名宗师,若是被缠上,很有可能被留下的是他。 不过,唐郁也不慌张,他只要保持好距离,再吊凌战一段时间,就可以加速遁走。 反正,他还要在北境逗留一段时间,有大把的时间与烈山好好周旋。 两人身形在山林间呼啸而过。 唐郁像一阵无声无息的清风,凌战就像摧枯拉朽的洪流。 山林间的动物仿佛都感受到了绝世凶兽的来临,全都躲在洞穴里瑟瑟发抖。 两人一追一逃,从傍晚一直到月上中天。 凌战渐渐发现,唐郁一直在吊着他,两人的距离始终没有变化。 不管是自己加速,还是减速,唐郁都会在同一时间做出同样的变化。 这一份控制力,可见一斑。 明了这等情况,凌战的语气不见颓唐,反而兴致勃勃直接开口: “你是在吊我胃口?” “给那些蝼蚁争取逃脱的时间?” 唐郁微微一笑: “怎么会。” “凌战前辈武力通天,我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去管别人。” 凌战骤然急停,悬浮于空中。 “所谓观人,不是看其说了什么,而是要看其做了什么。” “反正我也追不上你,不如回去杀了他们泄泄愤呵,我就赌你会出手。” 唐郁也停在半空,与凌战保持与最开始一样的距离。 “战妖前辈真的不追了吗?” “我很好追的,你再加把劲儿, 兴许就能追到了。” 凌战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回合开始!我看你怎么选择。” 话音落罢, 凌战周身震荡出汹涌气劲,然后砰的一声,向着来时的路横飞而去。 眨眼就成为渺小的黑点。 他去追常林和宁远一伙了! 唐郁面色平静,眼中闪过莫名的亮光,身形有如涟漪荡漾般,消散原地。 … 日头高升。 常林和一众甲士手持长刀,走在最前方披荆斩棘,小二厨子跟在后面。 最后则是宁远带领昆仑三人,负责断后。 他们每个人都又饿又累又困,但是他们知道,必须抓紧时间。 因为魔门烈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去而复返,必须在这段时间穿过北阴山。 走了一日一夜。 众人牵着马匹,从劈开的山间小道钻出来,终于绕着山腹穿过北阴山。 常林语气突然扬起,鼓舞道: “望北关之后,就是飞龙关。 现在不论是望北关败退的残兵,还是北上的大晋主力,定会在飞龙关集结。 我们只要踏入飞龙关的地界,就安全了。” 众人闻言,颓然的身心皆是为之一振。 忽然,身后的北阴山,传来轰轰的一阵巨响,那是树木摧折尽断的声音。 常林等人更是脸色一变,这等惊天动地的动静,必然是那魔门烈山,去而复返! “快!” “上马!” “跟我走!” 常林一挥手,翻身上马, 他用尽力气一抖缰绳:“驾!” 一骑绝尘而出。 身后接二连三,二十几个人,全都上马紧跟在常林后面,向着远方平野纵去。 一刻钟后。 一道剽悍的身影从天而降,重重落在常林等人刚刚驻足的空地。 轰隆一声。 巨大的力量瞬间将地面砸陷一尺有余。 紧接着两道身影,紧随其后,落在凌战两旁,地面顿时再度遭受摧残。 凌战望着疾驰而去的马蹄痕迹,咧嘴一笑,一指常林他们逃离的方向。 “追!” 两名宗师闻言猛地踏地冲出,绝地烟尘,犹如两匹奔腾的烈马,浩浩荡荡。 凌战凌空而起,同样沿着踪迹飞掠而去,他的神念尽力延展,却没有发现唐郁跟来。 但是他并不担心,反而饶有兴致,嘴里更是喃喃自语: “是独善其身,还是兼济天下, 是真魔,还是伪恶, 唐郁,让我看看你的选择!” … 无垠的旷野之上, 一袭二十几人的骑兵呼啸而过。 常林他们已经又驾马狂奔了半日,但是身后的危机感却越来越强。 他们甚至已经听到强劲呼啸的飓风从身后传来,感觉随时有可能疾追上来。 但是常林甚至都没时间回头,他只有一个念头,不顾一切地往前逃! 其余人也是不断抖动缰绳,不断催促着胯下马匹能够再次提速。 然而,强烈压迫感步步紧逼,负责断后的昆仑四人几乎感到危险的感觉已经近在咫尺, 宁远不由地回头查看,恰好看到两名烈山宗师猛然跃起,向着他们几个俯冲而来。 “小心,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宁远大喝提醒,然后抽出腰间长剑,李云遨、顾桑和林乐谣同样拔剑在手。 他们不是不明白,实力上的绝对差距。 但,哪怕是蚍蜉撼树,也要奋力一搏! 左右护法看到几人拔出长剑,不由轻蔑一笑:“不自量力。” 两人单拳凝握,天地元气于拳风之间汇聚,凝聚着隐隐白光。 两人各自一拳轰出,朝着宁远等四人出手了! 强劲的拳风呼啸而至,若是砸实在了,恐怕宁远四个,连人带马,会当场化为飞灰。 危急关头。 一股青色涟漪于半空中骤然爆发,化作一片真气巨浪,将一众人全都笼罩覆盖。 一声清脆的刀鸣乍响。 继而一道燃烧黑炎的青光凭空而显,化为一道横斩的十几丈刀气。 与两道拳风轰然对撞。 黑炎烧灼,将拳风化为纯粹的天地元气,青色气旋吞噬,使得刀芒暴涨。 狠狠地斩在两名宗师的拳头之上! 轰轰轰!两相强横的力量几乎令时空都产生一丝停滞。 继而天地元气硬生生被绝强的力量压缩崩塌,迸发出强劲能量,当场将两名宗师掀飞。 左右护法刚刚稳住身形。 几乎同时旋身一侧, 如墨的黑刀疾速掠过,又以毫厘之差被两人躲过。 唐郁身形骤然出现在半空,长刀一引,天意浩渺,天地元气瞬间从九天垂落。 刀锋一侧,化作漫天星河,仿佛将银河从夜空牵引而下,向着左右护法斩去。 这一刀,汇聚天刀刀意, 最大程度调动天地元气,以气化刀之下,就算是横练的宗师高手,不死也要脱层皮。 “哈哈哈!” “唐郁,你还是出手了!” 一道霸道绝伦的身影, 瞬间坠落在左右护法身前,他的气血正鼎盛,扭身一拳砸在漫天星河之中。 轰隆! 星河碎落,唐郁隐隐站在官道之上,而他的身后则是已然绝尘而去的众人。 “这一场,是我赢!” 凌战望着前方的,一夫当关的唐郁。 第344章 胶着 唐郁微微侧头。 “你赢?” “能拿下我再说。” 凌战不紧不慢地向着唐郁迈步走来,抬手,单拳缓缓握紧。 “至少,我确定了一件事。” 凌战骤然暴起,向着唐郁狂飙而来。 无与伦比的拳意凝聚,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所过的青色气旋轰成粉碎。 铛! 黑刀与铁拳再度碰撞! “你也会有不得不战的时候!” 凌战狂笑着,无穷的力道随着气血震荡,源源不断,瞬间将唐郁震退数丈。 唐郁无所谓地说道: “人总有这种时候,无法避免。” 唐郁周身燃起滚滚黑炎,一双眸子染上血色,血红色的视野,万千血色线条勾勒汇聚。 天刀与魔刀刀意的影响下,唐郁整个人的气质变得高渺浩远,又邪异凛然。 凌战望着唐郁的变化,眼中闪烁着不解却又无比兴奋: “果然如圣女所言… “你真是时时刻刻都带给人惊喜… 这入魔又非魔的状态,闻所未闻呐。” “那就来试试吧。” 话音落罢,不死场域在天地元气凝聚之下,再次猛地扩张, 将烈山的三名宗师全都笼罩。 唐郁身形骤然模糊,消散,青色的漩涡里,流云里,却骤然升起无穷的刀气。 铛铛铛! 凌战身形疾动,带出无数拳影,一拳一脚均包含巨大的威能,将临身的刀气砸成粉碎。 窍穴震荡之下,周身的天地元气全都为其统御,不死场域中的拉扯和吞噬能力全都失去作用。 想要战胜凌战,技巧已经失去了意义,必须要有绝对意义上的更强的力量。 才能胜而杀之。 不过,好在唐郁的目的不是杀他。 他只需要拖住凌战。 唐郁身形隐匿,却又无处不在!上一秒还在凌战周遭挥出万千刀影。 下一秒,就恍然消散,又瞬间出现在左右护法身旁,黑刀绽放一片星河,将两人笼罩。 瞬间,激烈的金铁交击之声,接连不断。 左右护法虽然同样是宗师,与凌战还有很大的差距。 在唐郁的血色视野里,凌战周身是一片血色深红,浑圆没有破绽。 而左右护法,虽然同样气血鼎盛,元气凝聚,但是密集的血色线条之中。 还是有间隙所在。 那是横练肉身的薄弱之处。 唐郁挥出重重叠叠的刀影,在左右护法周身时隐时现,正是往薄弱的间隙不断招呼。 若是凌战来袭,唐郁就立刻依靠莫测的身法,瞬间隐匿拉开距离。 在不死场域之中,面对一个人和面对十个人,并没有分别。 凌战虽然能以神念锁定唐郁,但对方的身法结合幻术太过玄奇。 再加上“无”的技巧,只要以刀意斩断神念的锁定,唐郁就能在三人眼皮底下彻底“消失”。 然后再突然从左右护法身边冒出来,挥刀斩出,让人应接不暇。 左右护法必须无时无刻地凝神注意着周遭环境,因为不知道唐郁会从哪里冒出来。 留心防御都自顾不暇, 更不用说发起反击了。 四人乱战的局面僵持了一刻钟,凌战突然发现,他带着左右护法前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们不仅没有对凌战丝毫帮助,反而让唐郁更有利于隐匿身形,和牵制他的攻击。 再一次,唐郁从莫名的空处悄无声息的跨出,一刀斩向右护法气血流转的间隙。 在千百次的尝试之后,右护法终于久守而失,被唐郁一刀带出一捧鲜血。 右护法的左臂鲜血淋漓,一时间抬不起来。 唐郁的血色视野之中, 右护法周身暴露出更多气血流转的间隙,这是更多的破绽。 唐郁面无表情,身形消散后,再度出现在右护法的一侧,向着受伤的左臂再次挥刀。 夜色弥漫。 骤然却被一抹深红色阻挡。 凌战飞身挡在右护法身前,一拳将唐郁震退,催促说道: “你们两个,先撤!” 左护法心神惊惧。 他还未能接受这个事实。 唐郁在三人围攻之下,不仅毫发无伤,而且竟然还能再伤到一名宗师! 左护法扶起右护法纵身向着远处掠去。 他们要远离战场,他知道如此下去,他们在场反倒会成为凌战的拖累。 凡是对手想要的,就要千方百计地阻止,唐郁不想两人脱离。 身形一晃,绕开凌战的阻拦,带出一连串静止剪影,向着左右护法急掠而去。 更是再度挥刀斩出数道凌厉的刀气,阻拦左右护法的步伐。 铛! 凌战从另一侧闪出,护在左右护法身前,手上蒙着一层莹莹白光。 那是凝聚到极致的元气,他挥手将数道刀气全都接下,抓在手里瞬间捏碎。 凌战怒极反笑。 他发现唐郁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又掌握了主导权,让他疲于奔命,给两个下属做起了保姆: “泥鳅一样,滑不溜秋。” “我这就追上那伙人,看你与不与我正面对战。” 凌战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不管左右护法,直接向着常林等人的方向冲去。 唐郁轻嘿一声, 这战妖,还真是有一股疯魔气质。 “战妖前辈,何必着急, 既然你想,那我就陪你打一场。” 唐郁身形骤然旋飞而起,后发而先至,出现拦在凌战的身前。 此刻,旷野之上。 只剩唐郁和凌战两道身影。 片刻寂静之后,两人相向对冲,轰然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场盛大不绝的雷鸣风暴。 在无垠的平原上激荡… … 急促的马蹄向着远方狂奔,隆隆的马蹄声踏碎朝阳的金辉。 常林一伙儿,沿着官道疾驰。 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黑线,正在不断接近,定睛看去,竟然是一支装备精良的百人斥候。 一声大喝遥遥传来: “来者止步!” “前方何人!” “隐匿瞒报者,格杀勿论!” 常林一挥手,众人全都勒马停下。 “望北关守城残众,平沙客栈小二厨子,昆仑剑派弟子,穿北阴山而来。” “身后有魔门烈山,战妖和左右护法追击,请求派军中高手支援!” “什么?!” 一名身披轻甲的斥候统领赶忙驾马疾驰过来:“军牌!” 这是查验他们的身份。 常林立刻将一块铁牌扔了过去,斥候统领只扫一眼就知道常林确实曾是望北城的驻军。 那他说的,魔门战妖在后追击, 或许真有可能! 若是战妖追来, 在场所有人,无一能活! 斥候统领大手一挥,几只信鸽已经飞出,盘旋向着飞龙关而去。 统领向着常林催促: “所有人上马,跟我走!” 第345章 锤炼肉身 一眼望去,无边际的旷野之上。 青天白日里,沉重的闷雷在连绵不断炸响,一阵阵狂风在平野上吹荡。 一大片青色气劲的汪洋之中,数不清的刀影倏尔显现,笼罩向凌战的周身要害。 下一刻,就被凌战一双铁拳砸得粉碎。 唐郁看似在主动进击,但却无法对凌战造成任何有效伤害。 然而凌战结结实实的一拳,却能产生一种奇异的震荡波动,将气劲炸开。 这股震荡之力还能通过刀锋传递,令唐郁的骨骼和气血产生共鸣。 若非唐郁同样炼体入先天,对气血和骨骼有着极强的控制力, 一般人被如此震荡的话,他的气血瞬间就会被震散,骨骼同样瞬间经受数百次震颤。 整个人一下子就会感到身体松软,凝聚的一口气和运转的气劲也会因此停滞。 片刻的停滞,对于宗师来说,那就是绝杀的时机。 不过,唐郁有北冥不死功护体,再加上生死无界的绝顶身法,安全倒是不成问题。 而且,他发现一个机会。 虽然凌战的强横力量对唐郁来说,具有一个压倒性的优势。 但是唐郁自己的气血和周身窍穴,也在凌战的震荡之下得到提升,比起自行修炼更快。 果然,压力才是成长的催化剂! 他的龙象功自从上次突破之后,已经积累了好一阵子,但是却迟迟没有突破的契机。 唐郁寻思,正好借助凌战给予的压力,能够进一步提升自己的炼体境界。 想到这里,唐郁干脆黑刀归鞘, 纯以拳脚应敌。 天山折梅手带出重重叠叠的拳影掌风,与凌战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无尽的震荡之力从拳头传来,震荡他的气血,也震荡他的灵魂。 让唐郁几乎要散了拳架,只能时刻注意以生死无界转移身形,让身体充分消化这一击。 然后又再度迎上。 轰轰轰,如此这般,唐郁的气血在外力压迫震荡之下,飞速凝实和提升。 然而,凌战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嘿然一笑: “好家伙,你竟将我当作磨刀石!” 唐郁深吸一口气,将震荡的气血再度压下,微微一笑说道: “怎么会,凌战前辈此等高手, 我哪敢不用心对敌。” 唐郁一边说着,一边拳风凝聚元气,形成一个青色漩涡般的黑洞,向着凌战轰去。 “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 凌战冷笑一声,周身窍穴齐齐震荡,瞬间迸发出绝强的力量。 拳风交汇,唐郁猛然觉察到不对! 凌战的力量一瞬间提高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轰的一下震散唐郁的气劲和气血。 让他不由停滞了一瞬! 好家伙,凌战竟然还藏拙! 唐郁停顿的一刹那,凌战又一拳已经濒临眼前,强劲的拳风吹得唐郁须发皆扬。 千钧一发之际。 凌战只觉得眼前忽然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的拳风仿佛陷入泥潭一般。 就连拳劲的震荡,也被同频抵消掉一部分,就是这一瞬,让唐郁及时回过神来。 他两手画圆,青色气劲仿佛无穷尽般,向着两手之间涌来。 两掌之间更产生一股莫大的粘吸之力,令凌战势如破竹的一拳,不自觉偏转轨迹。 太极拳,“粘”字诀和“卸”字诀,接连发动,以毫厘之差将凌战的拳风导向一侧。 轰隆! 一座土丘瞬间被抹去一般,只剩下光秃秃的山石! 凌战眉头一皱,再度加力,强行将拳劲导入正轨! 然而有了这一刹那的时间,唐郁有了更多的准备和防御的余地。 砰!唐郁被一拳轰成了碎片! 唐郁彻底消失不见… 但是凌战知道,唐郁绝不可能死, 而是逃了,彻底逃出了他神识锁定之外。 凌战脸色铁青,他演了那么久。 好不容易抓住唐郁的一个破绽,却被一套古怪的拳法坏了好事。 唐郁身上层出不穷的底牌,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也无法预料。 凌战正想着要不要继续追击常林等人,从而逼迫唐郁现身。 忽然,远方传来一阵强横的气息波动。 凌战微微眯起眼睛, 人未至,强横的杀伐兵戈之意已然降临。 他仿佛看到有千军万马正向此处奔腾而来。 凌战喃喃道: “兵家…” “貌似不是谢淮阴…” “不过现在还不宜起冲突…” 他身形一转,向着北阴山遁去。 … 凌战刚刚离去。 一队人马呼啸而来,是二十名身披铠甲,腰佩短刀,手持长枪的精锐。 为首的两名统领,身上铠甲一黑一白,身上均散发着浓郁的杀伐之气。 来的是神威侯谢淮阴的两名近卫统领。 黑甲的叫陈繁,白甲的叫陈简,是一对兄妹,都是武道宗师之境。 他们跟随谢淮阴多年征战沙场, 可谓是横扫诸国,所向披靡。 面对魔门战妖, 烈山一脉的掌舵人, 大晋的军中,除了谢淮阴, 也只有黑白双甲,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两人勒马停下, 方才遥遥的气机感应,他们都感知到凌战已经远遁离开。 一众人望着唐郁与战妖交锋的战场,方圆十里的土地沟壑纵横,土坑遍地。 仿佛是被狂暴的飓风来回犁了数十遍,树木草皮全都消失,只剩下寸寸黄土和外翻的岩石。 凌战走了, 与凌战交锋之人也已不存, 不知是死是活。 “那一队残兵呢?”陈繁面容冷峻,眼神幽深如渊,是那种粗糙的硬汉。 陈简则是带着银色面具,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双灿星一般的眸子, 她淡淡说道: “已经着人带回军中, 回去审吧,这里没什么线索。” 说罢,两人驾马转身离开。 一众骑兵来的快,去的也快,卷起一路烟尘,眨眼就消失在远方。 … 北阴山深林中的一处山洞, 隐约有雷音滚滚传荡。 洞穴深处,唐郁盘坐在地上, 一头熊瞎子倒在一旁。 唐郁鸠占鹊巢,占据这处洞穴作为突破之地。 他与凌战的千百次交击,借助凌战的绝世拳意,将气血进一步震荡凝炼。 也让他周身还处于封闭的窍穴有了一丝松动。 龙象功迈入先天之后的修炼,就是逐步打通周身窍穴的过程。 若无其他辅助功法或是手段,那这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故而,一般来说,龙象功越到后面越难练,甚至有前人推演,后面境界的突破,动辄需要上百年之久。 唐郁依靠着金轮法王的武道经验,突破速度能够事半功倍。 但达到第十层之后,就要自行钻研以后的道路了。 第346章 入营 唐郁虽然有一些往后炼体的方向,不过,那是突破之后的事了。 当务之急,是利用金轮法王的武道经验,以及借助凌战蛮横的力量锤炼的气血。 一举突破龙象功第十层。 山洞之中,唐郁的气血震荡,引动周身窍穴共鸣,犹如阵阵雷音,久久回荡。 山洞里的雷音,响彻了一天一夜。 终于,在一个破晓的清晨, 滚滚雷音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一名黑衣劲装的青年迈步走出山洞,气血滚滚犹如绝世凶兽, 周身窍穴引动天地元气聚散不定。 引得百鸟惊飞,虎啸猿啼。 又过了一刻钟。 唐郁周身的气势才缓缓收敛,气血各复归于周身窍穴。 唐郁的肉身,再次打通二百一十六枚窍穴,龙象般若功,正式跨入第十层! 十龙十象之力。 他虚握手掌,感受着肉身蕴藏的澎湃力量。 随手一拳挥出,在窍穴震荡之下,天地元气瞬息凝聚于拳,而后化为一道拳风轰向山壁。 只听得一声轰隆的巨响。 整座山体都猛烈震颤了一下,山崖石壁顿时被轰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无数碎石滚滚落下,巨大的冲击引发了连锁反应,唐郁方才闭关的山洞更是轰然塌陷。 彻底被掩埋在无尽的烟尘之中。 “咳咳咳…” 唐郁挥手驱赶着灰尘,属实是没想到这山洞如此豆腐渣。 他现在是炼体入宗师的境界,与左右护法相当,但是距离凌战还有差距。 当然,这是单指炼体修为,若是谈及综合实力,他与绝顶宗师的差距已经是进一步缩小。 唐郁遥望向东边的方向, 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 如今,既然确定魔门烈山与北蛮搅和在一起,那他势必要凑一凑北境的热闹。 北蛮气势汹汹,势如破竹,连下两关,而大晋也厉兵秣马,调动九州军队北上。 一场战争,无可避免! 唐郁纵身凌空而起,沿着来时的路,身形在空中接连闪现,消失在天际。 … 飞龙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北境的最后一道关口。 若是北蛮突破飞龙关,便能长驱直入,占据大片平原和肥沃的土地。 唐郁静立于虚空之上,放眼眺望绵延百里的军阵大营,一眼望不到头。 常林等人应该也已经身处这绵延数里军营之中,就是不知具体在何处。 唐郁想要进入军中,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或者中间人。 所以通过常林和宁远,还是最方便的。 他挑了处无人的丛林,从高空缓缓落下,然后直接走向军营大门。 “什么人?” 守卫士兵遥遥看到唐郁接近,高声喝问。 “我名苏棠,一名散修,穿过北阴山至此。 前日里,是否有望北关残兵归营? 我与其有旧。” 唐郁简单说了一番情况。 守卫士兵并没有多问,只是让他在此处等候,然后进去通报。 传令兵的速度很快,唐郁没有等太久,就被接引入军阵大营。 传令士兵牵了一匹马给唐郁,两人骑马沿着军营列阵深入。 一处处军营和校场赫然分列两旁。 整齐划一的队伍随处可见,或是在日常巡逻,或是在校场操练。 唐郁满是好奇,东瞧西看。 上一世都是在电视剧里看到类似的场景,他也是第一次真正的进入军营。 “这位小哥,听闻九州天下又不少有志之士和宗门弟子志愿投军,抵御北蛮, 他们可在此处?” 唐郁随口问道。 传令兵道:“都在此处,他们被归入陈简统领麾下,单独成编。” 唐郁了然,江湖人士性情各异,不曾接受正规军士的训练。 若是打散入军营,或许可能会引起混乱,不如统一管理统一调度,来的方便。 “不知这陈简统领是何人?” 传令兵微微一顿: “陈简统领是神威大将军的近卫统领,即便其他将军见了,也要礼让有加。” 唐郁心中微微一动,神威大将军,传说中横扫诸国,威势无双的神威侯,谢淮阴。 或许有机会能见到真人了。 在传令兵的带领下,唐郁一路深入,来到军营深处的一处校场。 “在此稍后。” 传令兵撂下一句话,然后前去通报。 唐郁耐心很足。 等了大概一刻钟。 两队披甲执锐的军士纵马进入校场,将校场四周团团围住,黑色铠甲在阳光下闪耀着乌光。 肃杀的兵戈之意连成一片,犹如数九寒冬的朔风,让人灵魂生寒。 唐郁一眼望去,这些军士全都是二流以上的境界,是绝对的精锐。 片刻之后,黑压压犹如雕塑的军卒打开一个缺口,一黑一白两名统领迈步进来。 强烈的杀伐之意从两人身上不自觉散发,唐郁好似看到千军万马,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唐郁眼中闪过一抹讶色。 两人皆是武道宗师! 而且从其气势和意来看,绝不是齐家老祖那样久疏战阵的水货,而是身经百战的高手! 唐郁心念一动,一抹锋锐之意应激而起,将杀伐兵戈之意隔绝在外。 陈繁、陈简感受到唐郁身上陡然升起的锋锐刀意,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两人行至唐郁面前,开门见山: “陈繁。” “陈简。” “便是你与战妖对峙,助他们脱困?” 唐郁望着开口的陈繁,身材魁梧,一身黑甲峥嵘,看似粗犷却有一种沉稳感, 他含笑点头: “是我。” “你是谁?若你有这等身手, 绝不会寂寂无名。” 这次开口的是陈简,唐郁一眼瞧出对方是个女子,而且身材十分高挑。 带着银色面甲,看不出样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此刻正寒气森森凝视着他。 “我叫苏棠,现在是个散修。” 唐郁虽然没有自曝身份。 但他知道估计是瞒不过, 毕竟,当时凌战可是将他的身份,在众人面前透的干干净净。 即便常林讲义气没有上报说明,但是谁又能确保那二十几个军卒里,全都能守口如瓶? 更勿论,还有小二厨子,宁远等人这样的江湖人士,他们都没有义务替他隐瞒身份。 陈繁、陈简未作反应。 这时,一名青年甲士从黑甲骑兵之外走进来,正是常林, 他望向场中的黑衣青年,不由惊呼道: “苏兄弟!你还活着!” 第347章 试试身手 唐郁嘿然: “老常,你可别咒我。” 见到常林确认无疑,陈繁淡淡说道: “常林,先退至一旁。” 常林恭敬行礼,然后眼神示意了一下唐郁,快步走到陈繁的身边站定。 身穿白衣银甲的陈简走出阵,淡淡说道: “试试你身手,看你是否真的能力敌凌战。” “亦或是… 与凌战合伙演戏,诓骗常林等人,想要混入军营。” 唐郁早有所料,他也正有切磋之意: “多说无益,一试便知。” 陈繁一挥手,周遭围拢的黑甲精骑立刻向外扩大了一圈,留出足够的动手空间。 陈简手持一杆亮银枪,随手挽了一个枪花,缓缓走到校场中央。 唐郁含笑,一手抚在漆黑的刀柄, 同样步至场中:“点到为止?” 陈简冷哼一声: “尽情施为,但谁若伤到外人,则判其输。” “没问题。” 话音落罢, 一股兵戈征伐的意念突然从陈简身上爆发, 化为千军万马,直冲唐郁心神。 陈简得势不饶人,身形猛然一跃,出现在唐郁身前,一枪直刺! 天地元气在枪尖汇聚成一点寒芒,在唐郁眼前绽放。 因为围观之人众多,陈简没有选择展开大面积的枪势, 而是将元气凝为点线,追求高度凝聚的杀伤力。 唐郁眼神一亮, 这一击的威势, 即便是宗师级的横练,恐怕也会被扎出一个血洞。 唐郁虽然心里暗赞,但是手上动作却不落分毫。 刀意随心而起,与兵戈杀伐之意分庭抗衡。 黑刀长夜同时应声出鞘, 天意如刀, 魔心难测, 唐郁双眸血光一现,在血色视野里, 黑刀漫出一片星夜的刀光,避开犹如白蟒利牙的银枪枪尖,一刀砍向白蟒七寸! 陈简眉头微微一皱,古怪! 唐郁怎么知道自己真气运行的间隙,若是被唐郁砍实在,自己绝对会陷入被动。 陈简虽然疑惑,但是不妨碍她迅速变招。 只见其长枪一挑,而后猛地踏近一步,强横的力道压着亮银枪朝着唐郁当头劈下。 赶在唐郁刀势挥出之前! 铛! 唐郁以黑刀横架, 瞬间挡下了陈简这一无与伦比的重击, 轰隆一声,两股凝实无比的元气碰撞,发出一阵尖锐的轰鸣。 唐郁感受着枪杆上传来的力道,虽然不如烈山左右护法,那样纯粹的炼体宗师。 但也相差无几, 而且陈简走的是真气与炼体相辅相成的路子,其实与唐郁更加相似。 初步试探过后, 唐郁刀锋一转,龙象之力迸发出磅礴力道,陡然提升的巨力瞬间将陈简震飞出去。 “好大的力量!” 在一旁观战的陈繁不由低呼。 唐郁身形一闪,周身猛然爆发出一道青色涟漪,无数青色漩涡弥漫,将陈简笼罩。 陈简在半空稳住身形, “花里胡哨!” 她在空中双手持枪,摆出一个枪势,万千元气瞬息凝聚,一枪横扫,犹如疾风骤雨。 将全场青色气劲横扫一空,万千枪影直刺唐郁,将他的身形撕成粉碎。 陈简先是一愣, 而后心头警觉大盛,在战场磨砺出的直觉让她身体超越了思维。 瞬间转身,横枪一挡! 唐郁双眸有血色闪动,勘破气息流转之空隙,一刀斩来,凝聚浩渺天意, 让人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铛! 陈简身形瞬间倒飞出去,轰隆一声撞入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幻术与“无”的结合,让唐郁能够随时随地,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 再加上利用魔心勘破气息,以天刀凝聚于天地元气发起的绝杀。 除了稳稳高于唐郁一线的绝顶宗师,寻常的宗师几乎没有人能够抗住这一套。 当然,唐郁这一刀,只能败陈简,若是要杀她,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如何?” “还要再打吗?” 唐郁横刀而立,含笑望着烟尘中缓缓走出的高挑身影。 陈简肉身强横,并没有受伤。 但她的银色面具已然寸寸碎裂,身上的银色铠甲也出现道道裂纹。 形容上倒是显得颇为狼狈。 忽然,唐郁微微一愣。 常林和周遭的骑兵同样全都呆滞了。 他们看到了陈简的容貌, 那是一张妖娆明艳的桃花面,面颊嫣红,眉目如秋水,含情脉脉。 “小妹,你的面具…”陈繁提醒。 十年来,陈简从未在披甲之后露出面容,就是因为生得太过娇媚,她怕失去了威严。 怎料,一时不察之下,竟然被唐郁击碎了面具,让她的容貌在全军面前暴露。 陈简一双杏眼怒视着唐郁: “你!” 但是她的容貌太过柔媚而妖冶,怒目圆瞪也显得十分动人。 唐郁赶忙举手: “我可不是有意的!” 陈简恼羞成怒:“你这是偷袭,胜之不武,我还有一招,你可敢一试!” 唐郁眉头一挑。 陈简并没有等唐郁回答, 只见其双手持枪,直指唐郁,一股凌厉无比的绝杀之意瞬间升腾。 这是?! 唐郁猛然间想起,破阵诀! 十方绝杀! 当初唐郁初入锦城之时,陆离曾以破阵诀与之对阵,最后更是以十方绝杀的起势, 便将唐郁逼平!可见此招的霸道。 当初陆离境界不够,神念无法锁定唐郁的身形,故而让他侥幸凭借身法脱出枪势。 但是陈简却是实打实的宗师。 几乎就在枪势落成的刹那,一股肃杀凌厉的绝杀之意,即刻就将唐郁锁定。 唐郁心中骤然升起一种强烈的危机,那是一种稍有不慎,就会殒命的危机! 唐郁眼中泛起血红色,血色视野之中,陈简周身血色线条密密麻麻。 形成一片赤红的光影。 这代表着,没有真气流动的间隙, 没有破绽! 只能与之硬碰硬! 唐郁眼神陡然一变, 识海之中, 一望无际的漆黑海洋愈发汹涌澎湃,天空之中蒙蒙的莹白光亮愈发深邃玄奥。 邪异而缥缈的矛盾气场,在他身上显露无疑,让人望一眼便为之胆寒。 唐郁周身涌起浓郁的青色气旋, 混合着熊熊黑炎, 青色与黑色交织, 覆盖周身,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然而陈简的神念锁定之处,一双血红色眸子淡漠凝望着她,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但却有一股致命的危机感,同样瞬间将陈简笼罩,让她心中不由地一悸, 恍惚之间,陈简的精神仿佛无限延展,看到不远的未来,这一枪击出,必定会有人身死! 那人,是唐郁吗? 又或者,死的人,会是她?! 第348章 营地 陈繁看到陈简枪势之时,瞬间觉察到不对劲,这是十方绝杀的起势,是绝杀的绝招! 他再望向唐郁陡然剧变的气质,似神非魔,冥冥之中散发着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陈繁神色一凛,两人这是拼出了真火, 你死我活的节奏! 他大声喝道: “小妹够了!点到为止!” 然而,陈简虽然听到陈繁的呼喊,但她的气机却与唐郁纠缠在一起。 难解难分, 牵一发而动全身! 唐郁浑身散发的淡漠而危险的气息,让陈简根本不敢轻易撤掉枪势! 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有可能迎来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生死,仿佛只在一瞬之间。 这一瞬,两人全都静止未动,仿佛延伸向永恒。 … “停手吧。” 校场之上, 突然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 这声音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伴随着声音而至的,还有一瞬无与伦比的霸道威压。 陈简和唐郁交织的气机,在这突如其来的绝强威压之下,被恰到好处地震荡分离。 威压一闪而逝。 陈简和唐郁不约而同,趁此机会收敛气场。 唐郁本就没打算与陈简拼死拼活。 只是十方绝杀带来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全力以赴而已。 刚刚的声音和威压,震撼人心,人都未至,却一瞬间将陈简和唐郁压制。 唐郁喃喃道: “这就是神威侯的威势?” 陈简面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 “在军中,要叫将军。” 唐郁撇撇嘴。 神威侯虽然意念降临,但人却未至。 陈繁一挥手,四下的黑甲精骑如潮水般褪去,他对着常林道: “你也下去吧,今日对阵结果,莫对外人提及。” 常林眼神中的震撼之色尚未退散,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跟着一众甲士缓缓离开。 面对凌战,常林或许只是觉得对方强大,却没有更深层次的认识。 但是陈简,作为神威侯的近卫统领,威名响彻三军,是每个军人心中的神明一样的存在。 如今,陈简却被唐郁逼至险境,这给常林带来的震撼,比唐郁拖住魔门战妖来的更强。 常林回望校场中年轻的黑衣青年, 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唐郁,未来或许能与神威侯,一较高下。 一众心思各异的军卒离去。 陈繁对着唐郁邀请道: “这位少侠,请入军帐一叙。” 客随主便,唐郁跟着陈繁,走进校场的正对面的军帐。 陈简则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个银色面具重新带上,然后才跟着进来。 三人落座。 唐郁问出心中疑惑:“刚刚想必是神威大将军出手,只是为何不见现身?” 陈简冷冷地呛声:“大将军军务繁忙,这次出手已经是给他添麻烦了,如何有时间见你。” 唐郁耸耸肩,低声道: “添麻烦,还不是因为你…” 陈简冷哼一声,并未反驳。 陈繁连忙打圆场:“若是少侠入我军中,自然有机会见到大将军。” 他继续说道:“我等身在军中,虽对江湖事不曾多加了解。” “但近来有不少江湖侠士未抵御北蛮自愿参军,我们也接受了一些江湖消息。” “若我们所料不差,阁下应当是江湖盛传的杀神,唐郁?” 陈繁似是怕唐郁有所顾忌,解释道: “战争无儿戏,为防止细作混入,我们必须确定每一个参军人的身份。 此处只有吾等三人,军中之人,也向来不牵扯江湖恩怨,唐兄弟大可放心。” 唐郁点点头,说道: “没错,我是唐郁。” “其实凌战已经看出我的身份,隐瞒姓名,只不过为了面对江湖中人之时,方便行事罢了。” 陈繁: “那不知唐少侠,所谓何来?” 按照江湖所传,唐郁杀戮成性,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家国情义的存在。 “杀人。” “魔门与我纠缠不休。” “我要将魔门全都屠灭。”唐郁微笑着回答。 听罢唐郁的话,陈繁和陈简都有了一刹那的沉默。 抛开这件事的难易程度,听起来确实是唐郁一贯的行事作风,一脉相承。 陈繁将一块令牌递给唐郁,说道: “江湖武者现在全都归入陈简统领麾下,一切行动,听从调度指挥。” “你若是为了方便,可以继续用苏棠的名字,常林和望北关的残兵,我会去叮嘱。” 唐郁接过令牌,拱手致谢。 三人在军帐说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出来了,陈繁和陈简率先离开。 有传令兵带着唐郁前往江湖武者的营帐。 一路上,传令兵给唐郁简单介绍了一下相关的情况。 江湖武者的营帐坐落在整座军营的西南角,是单独辟出的一块区域。 不同宗门,江湖散修等都是各自扎营住下,因为江湖武者多是自由无拘的性格。 所以那里也没有太多军阵里的规矩,没有定期操练的要求,也没有巡守各营的义务。 只有三条要遵守的铁律: 一是不允许擅自出营, 二是不允许随意跨区域活动, 三是不允许对军队甲士随意出手, 其他的都不作要求,可以自由活动,唐郁眯起眼睛, 结合三条铁律,平日里,江湖客们就只能在划定的营地范围活动。 那这自由度也并不高,堪比坐牢。 唐郁跟着传令兵来到军营西南,一处山崖之下,江湖武者的营地就坐落于此。 营地门口有两个守卫值守,传令兵将唐郁送到门口后就转身离开。 唐郁掂了掂手上的令牌,给值守查看一番,然后施然迈步走进去。 进入营地之中,一阵有节奏的起哄呼喊声从校场传来,唐郁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 人群中间不知道发生着什么热闹。 凑热闹是人的天性,更不用说唐郁本就是一个好事的主儿,他三步并两步跑到人群边。 众人熙熙攘攘全都在往里瞧着,根本没有人关注唐郁这个新来的。 唐郁像一条游鱼钻进人群,所过之处,周遭人不知不觉就从他两旁滑过去。 唐郁往人群里一瞧。 嘿, 两个壮汉正伸着胳膊架在一个树墩上, 掰手腕! 两人表情狰狞,脸色涨的通红,手臂上肌肉隆起,青筋更是清晰可见。 周围人不断起哄,大声呼喊着加油。 咚的一声闷响, 左手的光头壮汉一把将对方的手腕掰倒在树桩上,然后猛地站起身,双手举起, 赢了! 周围人瞬间爆发一阵欢呼! 第349章 掰手腕 唐郁顿时好奇,军营之中,这么热闹的吗? “还有谁?!” 掰手腕赢了的壮汉大声喊道。 “来来来!” 一个精瘦的男子从人群里出来: “冀州单君,修阴阳合气手印。” “好,来!” 两人再度在树桩上展开角逐,周围人群响起一阵看热闹的呼喊声。 唐郁环视一圈围聚在此的江湖客,忽然眼睛一亮,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看见个熟人。 他从拥挤的人潮中挤了过去,身前有个小姑娘,攥着拳头,小脸红扑扑的。 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激烈的掰手腕,嘴里念念有词: “加油,加油!” “金刚拳加油!” 唐郁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喂喂,林,乐谣?” 人声鼎沸,林乐谣听不太清, 她以为是昆仑的师兄师姐, 便头也不回地朝着身后摆摆手:“等会等会,我的首饰钱可都压在里面了。” “有什么事儿,等这一局比完先!” 唐郁眉头挑了挑, 好家伙,背着师兄师姐,跑这里来赌钱了。 他干脆再等一会儿。 场中,那名体格魁梧的壮汉一开始就占据了上风,金刚拳刚猛无俦,走的是霸道路子。 最擅长以力压人。 不过,那名精瘦的男子虽然手腕已经被压得外歪斜,但是却仍然稳稳地抗住。 其力道绵长,韧性极强,还有赢的机会。 果不其然,过了一刻钟的时候,魁梧大汉渐渐体力不支,被精瘦男子抓住机会。 一把将劣势搬了回来,精瘦男子猛然发力,手臂仿佛骤然隆起。 强横的力量一下子让魁梧汉子一败涂地! 周遭的观众再度爆发一阵欢呼! 当然,因为有不少人唉声叹气,他们都像林乐谣一样,输掉了赌局。 林乐谣的表情蔫蔫地,小嘴一瞥,心仿佛都在滴血。 唐郁再度拍了拍林乐谣的肩膀: “喂喂,这下赌完了吧…” 林乐谣委屈地表情,就差哇的一声大哭: “师兄…我没钱了!” 她一转头,看到是唐郁,原本准备哭诉的嗓音生生憋了回去。 “唐,唐…” “唐什么唐,我是苏棠。” 林乐谣瞬间懂了,她惊喜地说道: “苏,苏大哥,你怎么来了?!” 一边说着,林乐谣清丽的双眸一边流出两道清泪,我见犹怜! 唐郁:“???” 见到我,用得着这么激动? “你哭什么?宁远呢,他在哪里。” 林乐谣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太高兴了呜呜, 这个时间,师兄应该在西边看人下棋。” 看人下棋? 唐郁嘴角抽了抽,怎么和我设想的军营打开方式不太一样呢? “带我去找他吧。” “唔…” 林乐谣攥着拳头,犹豫地看着场中再度开始角逐的两名汉子,还在想着输掉的首饰。 唐郁轻叹一声, “你还有钱吗?” “啊?” 林乐谣懵懵的。 “还有点私钱,是留着买衣服的。” “那就押在我身上吧。” “我帮你把买首饰的钱赢回来,你带我去找宁远。” 林乐谣听罢,黯淡的眼神中缓缓绽放出光芒,她兴奋地惊呼一声,扑向唐郁。 唐郁手腕上黑色丝巾飘飞,屈指一弹,无形的气劲化为一个清脆的脑瓜崩。 咚,林乐谣扑上来的动作戛然而止,她捂着脑袋,发出“呜呜”的委屈声音。 “赢回来之后,不许再赌!” 唐郁眼中闪过一丝红芒,瞬息在林乐谣心中印下深深的烙印。 林乐谣心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恐惧,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唐郁轻叹一声,帮小孩子戒赌, 也算是在行善积德吧。 场中,单君又连赢了三场。 他的阴阳合气手印劲力绵长,本身又是后天圆满高手,很难碰到对手。 “还有人吗?” “没人的话,今日盘口就结束咯。” 一个控场的汉子高声问道。 “我来试试。” “在下苏棠。” 唐郁从人群里走出来。 他此刻已经将黑刀用布条包裹起来,本身气质又利用易容术作了一定改变。 寻常江湖人,已经很难将他和杀神唐郁联系在一起了。 唐郁此刻,身形颀长,透着一股儒雅随和的气息,看着像一个初出茅庐的书生。 实在不像一个擅长蛮力的。 围观的众人顿时欢呼起来,这里没有人将唐郁当作不通修为的书生。 既然能被放入这一处军营,至少都是江湖二流以上的武者。 众人看唐郁的扮相,猜测其应该是一名书院的弟子,只是看不出是哪家。 “是书院的小兄弟吧?” “真是稀客。” 控场的汉子好奇地说道。 要知道,之前营里的那些书院弟子,可看不上掰手腕这项娱乐活动。 他们要么就是喝茶下棋,要么就是骑马射箭,甚至还有读书写诗的。 如今竟然有书生来掰手腕了,果然是军营里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吧… 唐郁走到树桩前面,与身材精瘦的单君相随,然后一起将手腕交叠。 缓缓蹲下,用手肘稳稳靠在木桩之上。 “下注了下注了!” 控场的汉子将手盖在唐郁和单君紧握的双手上面,高声催促最后的投注。 “我,我,我,十两银子,押书生!” 林乐谣跳出来,毫不掩饰她和唐郁相识,挥舞着一个瘪瘪的粉色钱囊。 单君微微一笑, 这小姑娘,真是没有眼力见儿, 这扳手腕的比试不能动用真气内力,比的就是纯粹的体魄和力量, 自己的阴阳合气手印乃是内外兼修的功法,自己的体魄也远超同境之人。 自己就让小姑娘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力量,什么叫常胜不败! “开始!” 控场汉子猛地将手抬起,大喝一声,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单君气沉丹田,手臂瞬间绷紧,缓缓加力,他从来不会轻视自己的对手。 然而,他渐渐发现了不对。 无论他施加多少力道, 唐郁的手腕却是纹丝不动, 他好似在与一座巍峨不动的山岳较劲。 他已经使出了全力,青筋暴起,涨得面红耳赤,甚至猛地发出一声低吼为自己鼓劲。 反观唐郁,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笑眯眯地感受手腕处逐渐加大的力道。 说实在话,单君的力量确实很不错,可惜却遇到了不讲道理的对手。 唐郁的手臂缓缓移动,在单君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将他的手臂按在木桩上。 就好像摘一只野花,折一根柳枝, 轻而易举。 周围的人群寂静了片刻,继而全场欢呼! 第350章 再聚首 唐郁被凑热闹的人围绕着欢呼祝贺,足足有一刻钟。 然后拎着手里捧着鼓鼓囊囊钱袋,正在傻乐的林乐谣,费劲巴拉地挤出人群,向西而去。 划归江湖客的营地占地很广,背靠悬崖,一条清溪在山崖前流淌而过。 一路上,唐郁看到还有几拨人聚在一起,就像掰手腕那伙子人一样。 林乐谣一边走,一边给唐郁介绍: “那些人是在投壶…” “那些人是在钓鱼…” “那些人是在打水漂…” “还有下棋的,射箭的,摔跤的等等…” “每天玩的也不一样,都是看当天大家能攒出什么好玩的点子…” 唐郁:“…” “这可是要打仗哎,一点紧迫感都没有吗?” 林乐谣挠了挠头: “我们刚来的时候心里也很紧张,以为随时会上战场冲锋陷阵。” “但是渐渐发现,好像暂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其他军队都是日夜操练,但是这些江湖武者,陈统领也没有整合的心思。 大家呆着无聊,又不能随便出营,只能自己找乐子…” 唐郁哑然。 西边有一片小树林,林前溪水流过, 林中屋舍掩映。 唐郁惊讶,在军营之中,还能看出一些闲情逸趣的感觉。 “这边是书院的驻地,师兄喜欢往这边跑,不过我觉着没意思…” “这些书生在军营里还晨读夜诵,舞文弄墨的,不如掰手腕子好看。” 林乐谣小声吐槽,带着唐郁穿过小溪,踏入林中。 林中的木屋都是书生们手动搭建,比起军队提供的粗糙营帐精致许多。 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书生手捧书卷,或是诵读记忆,或是探讨辩义。 唐郁甚至瞥见林间里,有一块田地,几名青年正举着锄头耕作。 “呃,那是…” “农家?” 林乐谣迅速点点头。 “他们竟然在军营里种地噢,有够无聊的…” 唐郁望了望林乐谣,回想刚才走来看到各种玩乐的点子,深以为然点头: “确实有够无聊的。” 林乐谣带着唐郁走进树林深处,令人意外的是,这里有一大群人聚集。 看阵势,和掰手腕凑热闹的,极为相似,只不过周围观看的,都是儒雅之辈。 十分安静。 林乐谣低声说道: “他们在看下棋。” “上京书院,儒家和法家的天骄, 陆子陌和苏浥尘。” 唐郁眉头一挑,这两位,可是和法真、陈默并列的当世天骄。 陆子陌,师承儒家徐子穆。 苏浥尘,师承法家苏荀。 徐子穆和苏荀都是上京的天人大宗师,也都是当初围攻魔尊的七人之一。 两人乃当世的正道魁首,也都在朝廷任职为官,派弟子来北境历练,也是理所应当的。 “师兄在那边!” 林乐谣指向最里面的一道身影,高兴地低呼,引得周围人一阵侧目。 林乐谣赶忙捂住自己嘴巴,被唐郁拎着绕过人群,来到宁远身后。 宁远正聚精会神看着人群中下棋的两人,唐郁也不急着打招呼,同样望向中间。 两名青年, 一人着青衫,面容清逸,温润如玉,举止之间带有一种任意洒脱的意蕴。 一人着黑袍,面容冷峻,严肃森然,举止一板一眼,一副法度森严,一视同仁的模样。 唐郁感觉都不用问, 只从两人气质上便能看出, 青衫的是儒家,陆子陌。 黑袍锦缎的,是法家,苏浥尘。 两人并称儒法双杰,从入门之始就相互较劲,针锋相对,是亦敌亦友的关系。 两人来到军营之后,也是每日都要较量一番,弈棋,论理,斗剑,骑射不一而足。 当世天骄的对弈,自然会引得众人围观,宁远本身也痴于棋道,故而是不落一场。 但是唐郁却不会下棋,林乐谣也不会,两人看了一阵子,便觉得无聊。 好在已经是盘至尾声,又过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陆子陌拿下了这一盘。 “承让,承让。”陆子陌面带笑意,神清气爽地向苏浥尘抱拳道。 苏浥尘冷哼一声,道了一句明日再来,便转身离去,身后跟着一众法家弟子。 今日的热闹看完了,众人皆是一边回味,一边各自离去。 宁远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转身准备离开。 “师兄!” 林乐谣脆生生喊道。 宁远顿觉眼前有一道黑影,抬头望去,眼中突然涌出一阵惊喜之色,不由自主道: “唐…” “是苏棠。”唐郁抢先一步纠正。 “噢噢,对!” 宁远顿时觉察到唐郁的意思。 “苏兄弟!先前陈统领说,他们赶到北阴山的时候,你和战妖都不见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安然无恙!” 唐郁虚着眼:“我看你们这每天观棋,赌斗,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噢。” 宁远讪讪一笑: “我们还是记挂你的。”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望向林乐谣: “你这妮子,又去赌乐子了?!” 林乐谣撇了撇嘴: “光看着有什么意思嘛,押注才刺激!” 宁远气急败坏:“你要是再随便乱赌,我把你零花钱全都没收!” 林乐谣: “不要!” “我绝对不赌了!” 宁远道:“你就不能学学你顾桑师姐?对了,她最近在干嘛呢?” 林乐谣伸着手指点着下巴,一副回忆状: “她好像和各宗女弟子混在一起,讨论哪家的的弟子更帅,怎么创造认识的机会…” 宁远:“…” 唐郁:“…” “云遨那小子呢?”唐郁问道。 宁远挠了挠头道: “不清楚,可能是在校场东边练剑吧。” 唐郁一抚额头,总算有一个听起来正常的,先前面临北蛮的追杀还看不出来。 如今,一闲下来, 一个个都开始没正形了。 林乐谣美其名曰: “走江湖嘛,图的就是自在乐逍遥咯。” 唐郁微微皱起眉头,真要打起仗来,这种乐子精神,不知道还能存下几分。 宁远拉起唐郁, “苏兄弟,和我们住一起吧。” “走,现在到放饭时间了,我们先去吃饭。” 周围的人们也都成群结伴地向林外走去。 军营里有专门的食堂和掌勺师傅,只不过味道上来说,只算是勉强糊口的吃食。 他们在路上,碰到练剑回来的李云遨,还有和几个女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顾桑。 两人见到唐郁自然皆是欣喜不已,众人算是同生共死的亡命交情。 在众人的欢乐声里,唐郁的军中生活正式开始。 第351章 速度的对决 唐郁和宁远、李云遨住在一起。 林乐谣和顾桑住一起。 他们在溪边扎的营帐,靠近小树林,因为顾桑说这样能更亲近书院的俊书生。 她和几个宗门的姐妹早已经挑选好目标,就等着择机下手。 … 军营的生活很平淡,近似于无聊。 唐郁每天早上起身锻体,上午练刀,下午练气,晚上炼神。 即使如此规律的安排,也还有不少空余时间。 人是一种群居社会性动物,人身在某种群体之中,不自觉会开始试图理解别人的行为。 比如,唐郁起初是跟着李云遨去校场练刀,那有不少武者交流心得,切磋比试。 唐郁觉得不错,这才是军中该有的氛围。 后来,他尝试与书院学子一起读书,参与兵道辩论,学习观棋。 他觉得通过阅读兵书和辩论,可以提升作战的全局观,洞悉敌人动向,料敌先机。 如此过了几天, 他开始参与打水漂,投壶和射箭等娱乐项目,并且从中收获了某种,简单直接的愉悦。 唐郁甚至都不想去思考对未来作战的意义,在无聊的军营里,找乐子才是简单的快乐! 投壶射箭打水漂,唐郁都是一把好手,他以千手飞花的暗器手法,堪称所向披靡。 别的暗器高手,可以做到百发百中。 唐郁不仅百发百中,而且能让箭矢在空中拐弯,无论从哪个方向射出箭矢。 都能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命中红心。 唐郁靠着这一手赢了不少钱,以至于后来唐郁往上凑的时候,大家都怪叫一声: “坑钱的又来了!大伙快跑!” 轰隆一声, 原本聚集的人群,顷刻间一哄而散。 唐郁无奈。 这一日,依旧是无所事事的一天。 高耸的山崖之下聚集了一群人,唐郁走到旁边一听,是又有人玩出了新的花样。 这一次比的是轻功! 他们先请用箭高手,在百丈山崖的绝壁上,用弓箭将箭矢钉在五十丈的山壁高处。 在后天圆满的高手施为之下,绝壁上五十丈的高处已经钉上一排利箭。 全都牢牢镶嵌在石中。 然后就是让所有参与比试的人,位于同一起跑线,谁最先将山崖上的利箭拔下来。 那就算谁赢。 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就绪,组织的大汉高喝着:“报名啦,报名啦!” “谁要参加?” 唐郁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了扯,林乐谣鬼鬼祟祟地猫到他身边。 “苏哥,你去报名, 我全押你,怎么样?” 唐郁: “宁远不是不让你赌吗?” 林乐谣伸出手指摇了摇: “赌博,那是针对不确定的事情,我肯定你会赢,这种白捡钱的事情,怎么能叫赌博呢?” 唐郁哑然失笑: “有道理。” 唐郁掏出一叠银票塞到林乐谣的手中: “全押我!” 唐郁已经轻车熟路,参与比试的人是不能下注的,所以他都是让林乐谣帮忙。 只不过,没有之前没让林乐谣用自己的钱,所以她看着唐郁一直赚钱。 心简直在滴血,仿佛错失了几个亿,所以这一次一定要把自己的家当押上。 唐郁举手走出人群: “我来!” 众人一看唐郁走出来,顿时议论纷纷,他现在于军营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一个书生,一身腱子肉,力量大的吓人,射箭投壶打水漂,样样都是绝顶。 应该是个暗器高手。 既然使暗器,那轻功应该不会差,不少人纷纷在唐郁身上下注。 接着又有三个人走出来,他们都是对自己的轻功有信心的江湖武者。 “我也来!” 一个身形瘦长的身影迈步走出人群,来人一头利落的短发,眉眼细长,长手长脚。 唐郁随意瞥了一眼,竟然是个先天高手! “是独行盗!肖飞,他可是官府通缉的大盗,怎么也来北境了,而且还堂皇进入军营?” 另一个人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朝廷昭告天下。” “若是能在北境斩贼立功,便可得到大赦,不少大盗与恶人都蠢蠢欲动。” “害,你们操那心干嘛,是龙是虎,来了军营不得盘着卧着? 现在要下注呢,别耽误了正经事儿。” 一群人被提醒,连忙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专心研究起下注的问题。 “肖飞的轻功天下无双,据说仅次于花贼,花贼可是宗师。 我看这场还是肖飞稳赢。” “有道理…” “赞同…” 肖飞的参加,一群人全都改注,林乐谣这时悄悄走到负责下注的大哥面前。 掏出一张银票和一堆碎银,小声说道: “一千零五十两,下注苏棠。” 登记的大哥没听清,顺手接过银票一瞥,不由惊声道: “一千…!” 林乐谣眼疾手快,一把扑了上去,捂住大哥的嘴巴,不断念叨: “莫声张,莫声张!” 大哥和林乐谣也眼熟,点点头表示了解,小心翼翼地做好登记。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一刻钟时间,所有人都下注完毕。 不少人听说独行盗肖飞到来,也都跑来看热闹,周围围拢的人也越来越多。 参加比试的一共七人,全都站在人工画好的起跑线后面。 裁判员站在起跑线边缘, 高举起手来,大声喊道: “各就位… 预备… 跑!” 哗!一阵强劲的劲风刮起。 所有人全都猛地冲了出去! 肖飞更是瞩目,只见其一个摆臂,迈腿起步,飙起无数烟尘。 整个人化作一团黑影,瞬间蹿出十几丈的距离,落开其他比试者数个身位! “卧槽!看那个!” “哪个?” “卧槽?!” 众人先是被肖飞极快的速度所震惊,继而又一下子被唐郁所吸引。 众人只见唐郁足尖轻点,瞬间消失在原地! 继而他的身影于十余丈外显现, 刚好领先肖飞一个身位! 肖飞神色一凝,瞬间变得兴奋起来,猛地一踏地面,速度再度飙飞,疾速掠过唐郁。 唐郁身形如涟漪般一荡,消失,又出现在十几丈开外,又是刚刚领先肖飞。 仅仅一个呼吸之间,唐郁和肖飞已经将其余人远远抛在身后。 肖飞深吸一口气,脚步生风,身形几乎带出一道虚影,掠至山崖底部。 而后屈腿猛地一蹬,整个人迅速转了九十度方向,垂直沿着崖壁,疾速上升! 五十丈距离,几乎是转瞬即至。 然而,肖飞的余光却瞥见一道涟漪, 先一步,在他身前绽放。 唐郁那令人绝望的身影瞬间出现,抢在他之前,将山崖上的箭矢一把拽出来。 下一秒,肖飞的手也搭上了箭柄,将箭矢拔出来, 但,终究是棋差一招,他输了… 第352章 接应任务 唐郁轻飘飘从空中落下之时,不少人才开始依靠轻功攀爬悬崖。 围观的众人微微一愣, 瞬间爆发出看热闹的欢呼! 唐郁再一次震惊众多江湖客,如果说苏浥尘和陆子陌是这军营里,公认的天骄。 那唐郁就是异军突起,一鸣惊人的妖孽! 后者,往往更为人津津乐道! 唐郁被人围在中间欢呼,林乐谣则在唐郁的眼神示意下赶紧跑去领赌资。 然后,唐郁不得已运用“无”的技巧,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从拥挤的人群里脱身出来。 树林里, 林乐谣鬼鬼祟祟地掏出一个大布兜,将赢来的银钱摊在地上,两人开始分赃。 “苏哥,别告诉我师兄。” 林乐谣喜滋滋地叮嘱。 唐郁打趣道: “那你可要付封口费的。” “啊?”林乐谣睁着一双清澈而愚蠢的眼睛,望着唐郁,她可没想到这一层。 “哇…”反应过来的林乐谣愤愤不平:“苏哥,你也太贪了,你都赚这么多,还贪谋我的小钱。” 唐郁老神在在: “谁会嫌银子多呢?” 林乐谣鼓着腮帮子,气冲冲道: “苏哥你欺负人!” “你去告吧,我才不怕,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唐郁哈哈大笑。 忽然,一道瘦长的身影出现在树林边,唐郁微微一笑,侧头望过去。 来人,正是肖飞。 林乐谣也发现了肖飞的到来,她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她郑重其事叮嘱: “苏哥,这人是江湖大盗,我们要看好自己的钱财。” 肖飞看着不太聪明的林乐谣,像只护食的小猫一样,伸出手挡在布兜前面。 他先是微微一愣,复又哑然失笑: “姑娘放心,我和陈统领承诺过,在军营期间,不偷任何东西。” 林乐谣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肖飞抿了抿嘴,嘴角微微勾起,莫名感觉林乐谣有些逗趣,笑着道: “姑娘要是不信,可以来监督我。” 林乐谣伸出雪白的皓腕,作驱赶状挥了挥:“去去去,我哪有空监督你。” “你赶紧离开这里,别耽搁我们干活。” 唐郁笑着对肖飞一摊手: “肖兄弟,所为何来?” 肖飞神色一正,缓缓问道:“苏兄弟,你刚才与我比拼轻功,是否还有保留?” “我想和你再比一次。” 唐郁摇了摇头: “我为什么要和你再比?” 林乐谣昂着头,附和道: “对呀,你不服吗?” 肖飞对着林乐谣笑了笑,转头望向唐郁: “我加钱!” “只为再比一次。” 唐郁还没回话,林乐谣一听加钱,两眼放光,突然叛变阵营,撺掇道: “苏哥,有钱不赚,天理难容噢。” 唐郁白了一眼林乐谣,没好气道: “你到底是哪边的?” “道理那一边咯…”林乐谣回答。 唐郁和肖飞:“…” … 唐郁还是和肖飞比试了,不止一次。 因为军营里实在没什么事儿可做,肖飞又一直纠缠不放。 只不过每次比试,不管肖飞的速度多快,唐郁都比他快出一线,让他极为郁闷。 “我怎么才能突破现在的极限?” 肖飞喃喃道,是问唐郁,也是问自己。 其实,单论速度。 肖飞已经比起这一代的宗门天骄都要快,可惜他遇上了唐郁。 他只是太执着于速度。 而忽视了根基。 林乐谣心思单纯,看得很直接,也很明了:“你的修为不如苏哥,当然没有他快咯。” 肖飞这才恍然。 这只是唐郁军营生活的插曲。 其间,他也与苏浥尘、陆子陌打过照面,算是点头之交。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 陈简一身白衣银甲,走入营地。 北蛮占据望北关之后,没有贸然南进。 而大晋仍在调动军队集结,准备粮草。 故而双方陷入短暂的静默。 如今大晋这边已经准备万全,将不日展开反攻, 她有两件任务,第一件事是向北。 大晋派出的一只斥候小队失去了联络。 据陈简说,这只小队闯进北蛮的军队部署,又逃了出来,或许带了有用情报。 但是在三天前,最后一次传消息回来后,就失去了踪迹,也没有在约定的地点接头。 她要组织一队精英,向北去接应。 第二件事是向南。 大晋最后一批粮草正在运来。 北阴山有小道,不能避免有北蛮潜入的可能,所以要组织人去护送粮草归营。 此刻,上千江湖客聚集在校场,听候调遣,苏浥尘和陆子陌站在最前方。 陈简没有征询意见,直接宣布: “陆子陌,率苏棠、肖飞,李云遨、赵客…,共三十六人,北上接应失踪的斥候。” “苏浥尘,率…宁远,顾桑,林乐谣,共一百人,南下护送粮草入营。” “明日启程!” 陈简简明扼要将任务说了一遍,校场上的众人不管选上的,没有选上的, 全都陷入一片兴奋的情绪。 入了军营这么长时间,他们终于感觉到,战争或许即将到来了。 当然,被选上的江湖客则更为兴奋,他们终于要发挥作用,而不是整日呆在军营里找乐子。 就连唐郁也为之振奋。 自然,江湖客们没有经受专业训练,并不会单独行动。 而是由陆子陌和苏浥尘各领一队江湖客,会同原本的斥候小队和护送粮草的军队。 共同完成陈简交办的任务。 翌日, 唐郁与宁远等人道别, 率先跟随一众人出发。 离去之前, 唐郁拍了拍宁远的肩膀:“放心,云遨我会看顾好,你们也注意安全。” 宁远和顾桑点头应是,林乐谣更是瘪着嘴,不开心。 不知是因为她玩乐生活的终结,还是因为与唐郁,李云遨等人的分别。 以陆子陌为首,一众三十六人。 清晨里,从飞龙关悄悄潜出,在三名引路的军卒引导下,策马向着远方的奔去。 他们先要去铃芽山麓,与另一队斥候汇合,他们本是要接应那一队失踪的斥候。 但是因为久等不来,所以才向飞龙关传书。 飞龙关与望北关之间,现在是一片混乱的无主地带,随时可能遭遇到北蛮的骑兵。 故而,必须慎之又慎。 唐郁一众人沿着山路策马狂奔,若是遭遇大规模的骑兵,可以第一时间入林上山。 避免与之冲突。 第353章 易容 从飞龙关出来,越向北走,山川起伏趋于平缓,植被也从高大树木向灌木再向草原过渡。 一行人沿着山间小路奔走一个日夜,在清晨时候,到达一座连绵的小山丘。 铃芽山。 引路的军卒吹响某种特制的哨子,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在山峦之间响彻。 若非受过专业的训练, 一般人只会将其当做寻常鸟叫。 不一会儿,山林之中传来类似的鸟叫声,引路兵仔细辨别了一番: “大家跟我走!” 众人紧跟着引路兵一头扎进了山林。 沿着山麓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在深林的一块空地与铃芽山的斥候接头。 铃芽山此处的斥候只有四人,还有十七人在外奔波搜集情报,一共二十一人。 斥候队的领头队长,是一个面容粗粝,性格沉稳的黑脸汉子。 他从人群里一眼捣中陆子陌。 这人,从站位,气质和长相上看,必定是领头人,斥候队长向陆子陌问道: “飞龙关可有新的吩咐?” 陆子陌:“没有更新的了。” “先把斥候失踪的地方找出来,若是需要营救,我们会出手协助。” 斥候队长掏出一张牛皮卷在地上摊开,上面清晰地勾勒出飞龙关与望北关之间的地形。 山川、河道、草原,大城,小镇、村,全都被大概标出了位置。 他伸出黑黝黝的手掌,在地图上圈了一下:“最后的消息,从这里传出来,乌勒城。” “这是靠近西北边陲的一座城镇。 城里各族混居,北蛮人,中原人,西域人甚至藏北人,全都有,甚至大晋与西域往来的商队,也多汇集于此。 北蛮攻下望北关后,虽然屠戮不少村庄,但是对于这样各族混居的大城还是心有忌惮。 我们要接应的斥候,应该是被困在这座城里了。 我已派人在乌勒城周遭查看,确实发现不少北蛮军队的踪迹。 想来是对方一路追赶我们的斥候至乌勒城。” 唐郁问道: “乌勒城,现在还让出入吗?” “让的。” “乌勒城是西北要道大城,若是封死,会引起多族不满,尤其是西域人和藏北人。 不过,现在乌勒城三面围城,只留一处出入口,进出都要接受严格地盘查。” 陆子陌淡淡说了一句: “围师必阙。” “示以生路,令无必死之心,因而击之。” 斥候队长介绍完他们掌握的信息,继而问道:“我的人混不进城,现在怎么办?” 陆子陌沉吟片刻:“先进城,与失联的斥候恢复联络再说。” 斥候队长下意识问道: “北蛮上万人大军在城外围堵,怎么入城?” 陆子陌微微一笑: “你们入不了城,但我们却有办法。” 他转头望向双手抱臂,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肖飞。 “肖兄,以你独行盗的易容术,可有把握让我们混入乌勒城?” 肖飞原本昂着头颅,微微低下,斜斜地瞥了一眼陆子陌,咧嘴一笑: “没有问题。” 唐郁眉头一挑,接话道: “易容啊,我也会噢。” 肖飞:“!” 你小子又会? 陆子陌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早听闻苏兄身怀数门绝技,没想到还精通易容之术?” “略懂略懂。” 陆子陌微微颔首,转向斥候队长: “走吧,我们去乌勒城。” 斥候队长明白了陆子陌的打算,心中也多了几分信心: “走吧,我的人已经在那边了。” 此刻天色已然变黑。 一众人趁着夜色,纵马向西而行。 行行复行行。 一行人马不停蹄,从山丘到草原,又从草原到戈壁。 唐郁望着周遭变幻的环境,不禁心中感慨,当初从平沙客栈回到大晋。 就是从戈壁而来,如今,兜兜转转,又要再回到戈壁,人生还真是奇妙。 两天之后。 斥候队长和他的队员接头。 众人到达一处小型的绿洲略作休整。 按照探得的已知情报,沿着西北方向的戈壁再走半个时辰,就会到乌勒城。 只不过,再往前去就有大军围堵,必须绕路从城西方向才能进入乌勒城。 所以他们要先在绿洲做好易容的装扮。 否则若是运气不好,半路遇到蛮子,那就功亏一篑了。 进城的人,不必太多。 陆子陌和唐郁、肖飞商量了一下, 除了他们三人,再加上斥候队长方长戚。 一共四个人,兵贵精不贵多。 陆子陌、唐郁和肖飞都是先天以上的高手。 方长戚则是熟悉地理地形,并且还要靠他对接上城里的失联斥候。 肖飞和唐郁两人轮番上阵,在陆子陌和方长戚的脸上一阵涂涂抹抹,一会儿的功夫。 两人样貌已经截然不同,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梁,隆起的颧骨。 一眼看去就是西域人的模样。 唐郁和肖飞又各自装扮一番,唐郁甚至还调整了一下体型。 只听他身上骤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 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身形消瘦,饱经风沙摧残的西域行商。 肖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这易容比我都专业,竟然连体型都变化。 肖飞闷闷不乐地说道:“你小子易容术这么精通,不会苏棠那张脸也是你易容的吧。” 呃? 唐郁心里一紧,干笑了两声: “怎么可能?” “我骗谁,也骗不过你呀。” 李云遨闻言也是神情紧张,他都为唐郁暴露身份而担心。 好在肖飞只是随口抱怨,没有再追问,只是陆子陌嘴角带笑,多看了唐郁两眼。 众人易容完毕, 陆子陌让其余人在绿洲之内隐匿躲藏。 他说,若是五天之后,四人还没有出来,就传书飞龙关。 唐郁则拉过李云遨来叮嘱道: “绿洲并不是绝对安全,睡觉吃饭都要留个心眼,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 别逞强,直接南跑,往山里林子里钻,等我回来。” 李云遨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天资聪慧,今年才十六岁的年纪,已经是一流高手。 而且他极为勤奋,经常在演武场向唐郁求教,从情感上来说,算是唐郁的半个弟子。 他自然不想李云遨出事,李云遨听罢唐郁的叮嘱,更是连连点头。 “苏哥,你进城也一切小心。” “放心吧,这里没人能留得下我。” 四人辞别,轻装上路。 第354章 乌勒城 风沙,戈壁,残阳,兵戈。 乌勒城伫立在金色的斜晖里,城外,北蛮的骑兵黑压压一片,犹如连绵的黑云。 整个乌勒城全都被黑甲围拢,只留下一条进出的通路,静寂无声,肃杀骇人。 “黑云压城城欲摧!” 唐郁站在戈壁滩的小丘上远远望见这一幕,心里不由地想起这一句诗。 “走吧。” 陆子陌攥着马缰,牵着被风沙吹得灰扑扑的马匹,率先向乌勒城走去。 兵戈围城, 原本络绎不绝、人流汇集的乌勒城,此刻也变得萧条了许多。 只有稀稀拉拉的西域人和藏人往来进出。 若非生活逼不得已,谁又会冒着生命危险,进入兵锋围城之地呢? 陆子陌、唐郁四人便混在其中。 所有人都低垂着头,向着城门方向匆匆而进,两边是黑压压的骑兵甲士。 肃杀的眼神落在行人身上,令人一阵胆寒,仿佛身后的刀兵随时就会落下。 进入乌勒城。 要过三道拒马桩,接受三次严查。 唐郁等人已经把随身的兵器,大部分银两都留在绿洲。 随身除了马匹、衣物,就是一些碎银。 一众士兵将四人身上全都翻查一遍, 一个领头的壮汉问道: “进城做什么?” 方长戚适时站出来,一脸讨好的笑容: “想进城收点货儿。” 他常年在西北混迹,西域行商的口音也是学得有模有样。 “现在打仗,你可能一个子儿都收不到。” 北蛮的汉子拧着眉头, 狐疑地望了望眼前的四人。 方长戚叹息一声:“没有办法,走了上万里路才来,收不到东西,我们全都要饿死。” 守卫听罢,挥挥手, 让他们进去。 等方长戚等人走远了,汉子喃喃道: “既然都得死,那就早死早超生吧。” 通过第一道关卡,后两道没有多费周折。 只是检查了随行的行李,被克扣一点碎银,然后就成功放行了。 穿过风沙侵蚀的厚重的土墙,陆子陌、唐郁四人算是真正进入了乌勒城。 唐郁定睛瞧去,乌勒城里建筑都是夯土房子,路面也都是黄土路,没有铺任何石板。 大风一过,黄沙漫天。 说是大城,但实际上是千百年来,西域各族行商日积月累之下,自发形成的集散集市。 即便是重兵围城,街道上还是有不少摊货,不少人正在扫街买卖。 只不过偶尔呼啸而过的骑兵蛮子,才显示着兵锋已经架在乌勒城的脖子上。 “他们在搜捕中原人,城里的中原人,凡是被抓到,全都会被带走。” 一个摊子上的异族老板给方长戚他们介绍,他头上裹着头巾,嘴里两颗金牙闪着金光。 “这些货儿,几位老板有没有看上的,都是便宜出,我清完也要走了,感觉要变天。” 方长戚笑着摆摆手拒绝: “我们刚来,再看看。” 几人在街市上走了走,了解了一下大体情况,然后找了一家驿站作为落脚点。 陆子陌建议道:“我们四人先分散探一探吧,最好先找到斥候的标记。” 斥候标记,是一个系列,不同的标记指代不同意思,方长戚给他们三个都画过。 时间紧急,谁也不知道蛮子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 东南西北, 四人各自选一个方向。 唐郁往南边。 他沿着市集的方向,神念感知开到最大,周遭环境在他的感知之下纤毫毕现。 商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骑兵穿街而过的马蹄声,全都收入耳中。 他此刻独自行动,可以毫无顾忌地运用“无”的技巧,瞬间他整个人的存在感都消失了。 他明明站在那里,但是周围的行商和路人仿佛看不到他一般,在他身边来来回回。 唐郁直接身形一跃,轻飘飘跃上街道,然后身形一闪,向着远方纵去。 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径, 周围人群却全都恍然无觉。 乌勒城虽然不小,但也不像锦城那样广阔,按照唐郁的速度。 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他将城南的区域仔仔细细探查一遍。 事实上。 依靠神念感知,唐郁发现不少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实际上还藏着人。 大部分都在地下室,或者隐藏的暗房,从气血波动的程度看,男女老少都有。 唐郁猜测,其中大部分是中原人。 当初没能及时撤离,现在为了躲避骑兵搜查,藏身在家里的地窖。 或许,失踪的斥候就在藏身其中,故而他每每碰到都会下来仔细查看是否有标记。 忽然,唐郁的神念之中觉察到一丝不一样的波动,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 砰! 四名身披重甲的北蛮士兵将老旧的木门一脚踹开,像是群兽过境般,一股脑涌进小院。 “那乞食的中原小孩,就是跑进这里的!” “给我搜!” 身后如狼似虎的甲士听罢命令更是一哄而上,踹开房门,开始四处翻找。 厨房的灶台下面,一个小女孩满脸炭黑,瑟瑟发抖,她的身下有一块木板。 里面传出微弱却焦急的声音: “快进来,快进来。” 小女孩刚要打开木板, 便听到那北蛮的兵将大喝道: “绝不可能没有!” “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小女孩吓得一个哆嗦,他将木板抬起一条缝,将怀里讨来的葱饼一股脑递进去。 然后又用木柴木炭将木板压实,看不出痕迹,低声带着哭腔道: “姐姐你躲好,我去引开他们。” 小女孩从灶台里钻了出来,趴上厨房边上的小窗,费劲地往外钻出去。 其余甲士搜完前院,已经来到后院厨房,一眼便看到一抹黑影在厨房窗边闪过。 “她从厨房又爬出去了,快追!” 厨房外面,是一条漆黑的小巷,小女孩从窗户上摔下来,刚刚挣扎着爬起身子。 三个北蛮追兵已经绕到巷子里,向她步步紧逼过来,一个面目凶残的士兵狞笑着: “这小孩是挨不住饿了,才跑出来。” “这个别那么快杀死,我们慢慢玩!” 巨大阴影将小女孩笼罩,巷子的前后路全都被堵死,她只能蜷缩在墙脚哇哇大哭。 “救命!” “谁来救救我!” 几个士兵看到小女孩可怜兮兮的模样,更是嚣张地大笑起来,一把向她扑了上去。 噗! 一柄钢剑突然从旁斜里刺出,瞬间刺穿士兵的脖子,剑尖上带出流淌的鲜血。 异变陡生! 第355章 接头 一名精壮的布衣汉子从巷子边的阴影里钻出来,一把将长剑从尸体脖子上抽出。 沾血的剑锋顺势一个横扫,划破另外两个反应不及的士兵的喉咙。 扑通几声,沉重的铠甲砸在地上荡起细微的烟尘,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小女孩耳边响起: “别怕,他们都死了。” 小女孩睁开双眼望向精壮的汉子。 忽然,她的眼睛又惊悚地瞪大,因为她看到汉子身后出现一个熊怪般的身影。 精壮汉子瞬间觉得一股猛兽般的气息从身涌来,额头上顷刻间沁出冷汗。 他还漏了一个人! “逮到条大鱼!” 蛮子将领两眼冒着凶光,他们入城就是来翻找大晋遁入乌勒城的残兵。 这精壮汉子手持的长剑,就是制式军械,这人就是他们要找的漏网之鱼! 高大的蛮子唰的一下抽出腰间像门板一样的阔刀,一招力劈华山向着壮汉和小女孩竖劈! 这一招极其刁钻,若是精壮的汉子想要避开,那小女孩势必会被劈成两半。 若是抵挡,受伤未愈的精壮汉子未必能接下眼前这个巨怪的一击。 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权衡,精壮汉子本能地做出了选择,他双手举起长剑剑身,硬杠! 然而,就在剑拔弩张之时,一缕青色刀影从远处疾速飞来,瞬息洞穿蛮子将领的喉咙。 哐当一声! 巨大的门板阔刀直接掉在地上,熊怪一样的蛮子直挺挺轰然向两人压了下来。 精壮汉子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将长剑一送,一剑再次插进了头盔与身甲的间隙。 用力一搅,一颗头颅直接冲天飞起。 解决了蛮子首领,精壮汉子心里一松。 “你是大晋的斥候?” 一个年轻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精壮汉子周身的汗毛顿时又再次立了起来! 还有?! 一个黑衣青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两人身前。 精壮汉子没有多想,本能地挥剑就砍。 啪的一声。 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剑身已经被黑衣青年两指夹住,丝毫动弹不得。 “别紧张,我是从飞龙关来接应你们的。”唐郁轻声说道。 精壮汉子听到“飞龙关”的字样,这才确定唐郁真的是朝廷派来的支援。 “在下罗英,飞龙关北方营斥候什长。” 唐郁看了看罗英身后的小女孩,她眨巴着大眼睛,表情怯怯地望着他。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还有多少人?” 罗英苦涩一笑: “只余我一人。” 当日,罗英深入北探查敌军动向,恰好撞上北蛮从望北关而出,作相应行军调动。 他们斥候小队十余名便悄悄跟了上去,同时传书飞龙关进行防备。 不料,对方军中有高人,不知怎的发现罗英等人的暗中窥伺,并出动骑兵围剿。 罗英等人一边逃,一边向飞龙关传书。 请求朝廷接应,兜兜转转之下,罗英等人在乌勒城外的被追上。 一番逃杀下来,斥候小队只有罗英从山丘坠落,其余人都被击杀。 罗英被乌勒城的陈员外家的仆从救回乌勒城,并且给他包扎伤口。 不过,当陈员外听到罗英被北蛮追杀,立刻骂骂咧咧,当晚上就收拾细软走人。 陈员外前脚刚走,北蛮的大军后脚就将乌勒城围了起来。 想来又是那北蛮军里的高人预测到了罗英还没死,而是藏身在乌勒城中。 “我现在藏身在陈员外的宅院,他临走时告诉我宅院里的多处暗门和地下室。 非常适合用来隐藏,而且他家余粮丰富,暂时无生存之忧。 这几日,北蛮入城四处搜捕猎杀中原人,追根到底,这些人是被我引来的。 所以,我也在尽力救下幸存的同族,将他们带到陈员外的宅子躲起来。 那里最起码还能有一口温饱,不用冒着性命上街去讨食。” 唐郁默然点头,他没想到失联的斥候死得就剩罗英一人。 原本只需要将罗英救出去。 但是唐郁看着罗英正蹲在地上,问小女孩是否愿意跟着他换一个地方躲藏。 “那里有很多好吃的,可以让你吃个饱。”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可以带上我的姐姐吗?” 罗英微微一怔,他同蛮子兵一样,也是在街道上注意到乞食的小女孩。 只是没想到,她还有一个姐姐。 罗英揉了揉小女孩的头: “当然可以。” “等一下叔叔,我要先处理掉这些尸体,不然若是被发现了,我们就都危险了。” 罗英准备将尸体搬进小女孩的家里埋起来,这样能延缓他们被发现的时间。 “不用那么麻烦。” 唐郁单手并作掌势,微微一屈,澎湃的北冥真气涌出,凭空旋转成为一个黑洞般的漩涡。 继而青色漩涡一分为四,分别涌入四名蛮子士兵的尸体内。 嘭的一声轻响,四具尸体猛然爆裂,化为阵阵齑粉,飘荡风中。 罗英眼中一亮, 他没想到,唐郁竟然是如此高手。 不过他转瞬释怀,若非高手,也决计进不来这水泄不通的乌勒城。 唐郁向着女孩的小院示意一下,罗英拉着小女孩回到屋子里。 小女孩从灶台下打开木板,她的姐姐就藏在里面,而且她的姐姐也已经多天未进食。 若非为了给她姐姐找吃的,小女孩也不会贸然上大街乞食。 罗英钻进地窖,将她姐姐抱了出来,然后绑在背上,他向着唐郁说道: “蛮子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距离他们发现巡守失踪,还有一段时间, 我们要趁着这个空档赶快到陈员外家宅。” “这位兄弟,请跟紧我。” 唐郁哑然失笑: “不用管我,你尽管走,我不会跟丢的。” 罗英点点头,打开房门看了看巷子两头,飞身纵出去。 也幸亏是在乌勒城。 这里坊市结合紧密,全都是七拐八弯的小道,能容马车走的大道很少。 罗英不必走到大道上去,就能绕道陈员外的家,十分隐蔽。 这也是他能够游击这么久,一直没有被蛮子抓获的原因。 唐郁则开启了“无”的技巧,远远跟在罗英身后,若是发现尾巴,便将其剪除。 一刻钟后,罗英带着小女孩和她姐姐从小巷里的一处小门闪了进去。 “这便是陈员外的住宅?” 唐郁看着罗英慢下脚步,显出身形。 第356章 定计 罗英点点头,他带着几人钻进后院的假山,摸索着身下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左三圈,右三圈。 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 假山的山洞里开了一道小门,罗英轻声道: “就是这里。” 几人走进黑黢黢的黑洞里,摸索着前进,罗英叮嘱道: “小心,这里有很长一段通道,还有不少岔路和三道闸门机关,非常复杂。 若是走到岔路上去,就会中了陈员外事先埋设好的机关陷阱。” 唐郁感慨:“这陈员外,还真是未雨绸缪,准备万全呵。” “乌勒城异族汇集,虽然为集市,但是没有强有力的当权者维持秩序。 只能靠着几大豪族自发组织的卫队,陈员外就是其中之一,故而他也给自己留了后路。” 罗英一边解释,一边带着几人沿着幽暗的小道一路向下。 左,中,右,中,一路走来历经四处岔道,罗英让唐郁等人记下选择的道路方向。 唐郁的感知中,一行人大概下了地下五米左右,然后开始走平路。 一刻钟后,罗英打开一道石门。 昏暗的隧道里,透出一丝光亮。 一间石室赫然出现在眼前,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莹莹光亮,石室里有人影攒动。 “罗队回来了?” 几道声音在石室里响起,有苍老的男声,也有中年的女声,语气中带着惊喜。 罗英点点头: “救了两个人回来。 乾婆,给他们先煮一碗粥。” 一名老妇人应了一声,然后进了旁边连通的石室。 石室很宽敞,像是一个中庭,四周还连通着许多其他石室。 唐郁定睛一看, 石室中约有四五十号人,多是老弱妇孺。 “这位是飞龙关派来接应的苏少侠,” 几十名老弱妇孺顿时满脸希冀的望着唐郁,令人顿觉压力山大。 唐郁以神念感知,石室深处,有气血波动的迹象,像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 “那个方向还有人?” 唐郁一指石室的西北方向。 罗英神色骇然: “苏兄弟怎么知道?” “感知到的。” 唐郁微微一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脑袋。 “确实。” “陈员外留下一条隧道,是通往乌勒城外的,可惜没有完工,我想若是能将其完工。 他们这些人就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了。” 唐郁注意到了罗英的用词: “他们?” “你不逃?” 罗英无奈苦笑一声: “我有一种感觉,蛮子里有人已经锁定我了,不论我藏在哪里,他们都能找到。” “若是我和他们一起逃,只会害了他们。” 唐郁微微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我先回驿站把我那几个同伴都叫过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他不会被蛮子发现吧?” “就是就是…”都是小声嘀咕。 唐郁哑然失笑,人皆为己,人之常情,罗英这么频繁的外出救人。 恐怕也会让身居石室的人心生不满,只不过他们都是被罗英所救,故而不敢明说罢了。 罗英解释道: “苏少侠武功盖世,诸位大可放心。” 唐郁不去管其他人所想,现在时间不等人,他身形一闪,消失在石室之中。 沿着来时的路,唐郁快速的出了地下密室,然后开启了“无”,直接飞身掠上半空。 向着驿站方向而去。 回到驿站的时候,陆子陌和肖飞已经回来了,陆子陌见唐郁去了这么久,故而问道: “有发现?” 唐郁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点点头: “找到了。” “等老方回来再细说。” 三人又等半个时辰,在驿站吃了点东西,然后方长戚才神情紧张的走回来。 “玛德,碰上蛮子交接换岗,耽误了一些时间,我这边没什么收获,你们呢?” 肖飞和陆子陌齐齐看向唐郁,唐郁也不拖沓,直接罗英的状况和盘托出。 陆子陌闻言神色一凝: “走,先去陈员外家里。” 半个时辰后,四人趁着夜色出了驿站,在唐郁的带领下,顺利来到了陈员外的地下室。 哗啦一声,石室门应声而开。 石室里焦急等待的一杆人一下子坐了起来,借着夜明珠的幽光,罗英看到四道人影。 “苏兄弟?” “是我。” “陆子陌,肖飞,还有接应你们的斥候队长,方长戚。” 唐郁四人走到中央,简单自我介绍。 “罗兄弟!”方长戚喊道。 他和罗英同为斥候,曾经有过交流。 两人一番寒暄。 之后开始正式讨论眼下的情形。 陆子陌道: “听闻你们正在挖掘密道,直通城外?” 罗英点点头,带着他们走到一侧的石室。 石室黑暗的角落里有一个暗扣,打开之后,墙上会显出一条隧道。 隧道深长,里面隐隐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罗英带着几人往里走。 “现在有十几个小伙儿在继续挖掘,估计想要彻底打通,还要个几天时间。” 肖飞说道:“若是加上我们几人合力,时间应该会缩短一半不止。” 陆子陌笑着道: “情况比已经预想的好很多,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解决对方对罗英的卜算。” “按照罗英所述,以大晋道家的卜算能力推测,对方阵中至少有一名宗师级卜算高手, 否则不可能次次都算出罗英的所在,我们想要安然回到飞龙关,只逃出乌勒城是不够的。 必须要想办法解决到他对罗英的锁定…” 陆子陌娓娓道来,三言两语就眼下形势分析透彻。 罗英问: “我们该怎么解决我身上的锁定?” 陆子陌闻言也皱眉沉思起来,显然还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唐郁嘿然一笑: “这个简单,只要解决掉卜算之人就可以。” 肖飞虚着眼道: “你没听陆子陌说吗? 对方至少是宗师级,你怎么解决,拿头解决?” 唐郁伸出手指摇了摇: “当然是拿刀解决!” 肖飞怪异地看着唐郁: “你别和我说,你小子藏拙,实际是个宗师!” 陆子陌若有所思地问道: “几成把握?” 唐郁道:“我向来谦虚,算是有七成吧,若是不成他们也留不住我。” 肖飞目瞪口呆。 罗英和方长戚在隧道里听得一愣一愣的,只听三人三言两语,就定下斩杀宗师的大计。 陆子陌点点头: “就按你说的来。” 第357章 夜探大营 乌勒城东南十里。 一片军营矗立。 唐郁跟着换岗回营的蛮子兵,悠哉悠哉。 生死无界的身法,搭配“无”的技巧。 只要在宗师三尺之外,宗师都发现不了,更不用说寻常的士兵。 唐郁踏入军营, 夜里的篝火毕毕剥剥的燃烧。 到处是巡守士兵。 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一眼望不到边际。 唐郁进入军营之后,便往军营深处而去。 按照常理推断,越是大人物的营帐, 越在军营深处。 走到军营之中,唐郁也不敢太过嚣张,他行走在灯火映照不到的阴影里。 气血内敛,行走之间,没有激起半分元气波动,无声无息,如同鬼魅。 走了一刻钟,唐郁看到一处豪华的中军大帐,大概就是这里。 唐郁一个闪身,跃到营帐之外。 眼前士兵来来往往,却对阴影里的唐郁恍然无觉,好似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唐郁凝神,倾听。 大帐之中,貌似有不少人。 一个人道: “…算上今天的,已经有六个士兵失踪… 乌勒城里坊市错结,极易藏匿, 单纯的巡守,根本抓不到那名狡猾的斥候…” 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那名斥候现在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乌勒城窝藏贼寇为借口,发动屠城…” “不过这已经过了几天时间,萨满法师,我们时间紧迫,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发动?” 一个沙哑而阴森的声音: “收集阴灵,需要配合天时地利人和,三天之后,子夜时分阴气最盛。 能够最大程度收集怨念怨灵,将军可届时发动屠城,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唐郁心中一动,没想到了蛮子竟然想假借搜捕失利,对乌勒城发动屠城。 届时,若西域和藏地发难, 便可以甩锅给大晋。 而且唐郁听下来,北蛮屠城是为了收集阴灵怨念,这是北地萨满的秘法。 不知用作何处,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儿。 忽然,一生暴喝突然炸响: “是谁?” 唐郁心里一紧,难道被发现了? 军帐之内,一群身披金甲的士兵哗啦啦涌出来,绕着大帐四处查看。 唐郁不动声色,静静地站在原地。 除非帐内有天人高手,不然他不信里面有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北地有天人高手吗? 唐郁不得而知。 但至少北蛮大军之中是没有的,不过传说北蛮军神,完颜烈又有突破。 已经无限逼近天人之境。 故而北蛮才敢于厉兵秣马,兵锋直指大晋。 金甲士兵巡视一圈,又回到帐内禀报: “报告萨满法师,并未发现异常,倒是有一些飞鸟掠过。” 帐中又传来幽幽的声音: “看来,是我感觉错了。” 唐郁松了一口气,果然那萨满法师只是略微起疑,不过这也给他提了个醒。 北地修行方式与中原不同,还是要小心为上,唐郁又站在帐外听了一会儿。 基本还是在商量屠城的相关细节,比如先封死四方出路,然后派大军进城横扫屠杀。 最后再将整座城都付之一炬。 不管是西域人、中原人还是藏人,他们没有打算留下任何活口。 军帐议事结束,两位将军打扮的北蛮人先走出来,这两人是先天境界。 唐郁又等了片刻,一个身披黑袍,手持古怪的骨杖的法师走出来。 从帽兜下隐约露出来的下巴,和持杖的双手,唐郁可以看到那犹如枯木的干瘦皮肤。 唐郁瞧去,正如陆子陌所料。 此人被系统评为武道宗师。 唐郁等其走出三尺以外,依靠着阴影,缓缓跟上对方的步伐。 不到一刻钟,萨满法师走到军营东南。 这里有一个单独的大帐。 帐前的地上一片焦黑,有各种的牛羊牲畜的森白骨架,摆成一个奇异的阵势。 阵势中间则是一木架,萨满法师将手中的木杖放到木架上,然后走回帐中。 杖头的四枚骨制骷髅,漆黑的眼窝之间好似涌动着滚滚黑气。 与萨满交过手的唐郁,立刻便认出来,那骷髅头里藏着的,正是收集炼化的怨灵。 唐郁确认了萨满法师的营帐,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径直离开。 … 唐郁回到陈员外家,立刻将探到的消息给众人分享。 听闻屠城的消息,众人全都一惊。 罗英甚至有些自责: “若不是我在乌勒城。” “那些蛮子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方长戚安慰道: “不必太过自责,那些蛮子明显有阴谋,你只是个借口而已。” 陆子陌颔首认同,他沉思道: “我比较在意的是,那萨满法师为何要搜集生魂,究竟所图为何?” 唐郁摊手,这他就不知道了,对方也没说。 肖飞打岔: “喂喂,那我们怎么办,是通过隧道一走了之?还是要管一管屠城之事?” “他伸手指了指隧道,我和陆子陌今天帮忙挖了一天,加班加点,两天时间差不多就能打通。” 唐郁无所谓: “反正都要杀萨满法师,萨满一死,他们的屠城大计也进行不下去了。” 肖飞嗤笑一声:“你说的轻巧。”他现在还是认为唐郁在说大话。 上万人的军队,一名宗师级萨满,无数先天级别的北蛮将军。 唐郁何来的自信? 陆子陌却是接着唐郁的话,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两天后,挖通隧道后动手。 届时即便刺杀不成,这些老弱妇孺也能先行安然离开。 至于城内的其他各族行商,我们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唐郁点点头,本就是如此。 … 两天后,在唐郁、陆子陌、肖飞以先天真气日夜不辍的挖掘下,隧道终于被打通了。 穿过了乌勒城外的北蛮军队, 远至越过一处荒丘。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 三道身影从城墙上飞掠而出。 唐郁本来想一个人行动,不过陆子陌坚持要和肖飞帮他声东击西,方便他行动。 如此拳拳盛情,唐郁实在不好推辞。 黑夜里。 靠近北蛮大营,唐郁作了个分头行动的手势,然后身形一纵,直接从半空飞掠进大营。 “我靠!” “这么嚣张?” 肖飞大惊失色。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下面的巡守的军士仿佛看不见唐郁一样。 不由地爆粗口: “玛德,这小子又又又藏拙了!” 第358章 声东击西 唐郁这边以“无”技巧,极其嚣张地从半空飞掠而过,落至萨满法师的营帐外。 帐外诡异阵势之中的木架上,一柄骨杖端放其上,说明萨满法师并没有出去。 营帐门口,两名值守的蛮子兵挺拔如松,唐郁就站在帐外的阴影里。 与两人相对,静静等候。 另一边,肖飞和陆子陌则是小心翼翼潜入。 每次要等待着巡守交叉而过的视野盲区,两人才敢一窜而出。 时间自然是花费不少。 半个时辰后,两人出现一处隐蔽的营帐,这里屯放着粮草,是军营重地。 门口有一圈蛮子士兵把守,不是靠着潜入可以避开,必须硬杠。 “你左边,我右边?”肖飞问道。 陆子陌微微点头。 “三…” “二…” “一!” 两道身影猛地从阴影里跃出。 肖飞一马当先,带起一连串虚影,瞬间跃至帐前。 闪烁着寒光的短刀瞬间出现在肖飞手中,下一秒毫无阻碍地划过蛮子守卫的脖颈。 伴随着他身形疾速飞掠,手中短刀毫不停歇,在其余守卫没有丝毫反应之际收割性命。 陆子陌虽然速度稍慢,但他的剑却丝毫不慢,只见其周身环绕数道淡色剑气。 向着营帐劲射而出。 精准地洞穿数名守卫的咽喉。 “你们…” 最后一名士兵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然后便倒在地上。 几个呼吸间,两人已经放倒十二名守卫,陆子陌低声道:“我们要快些。” “我已经听见巡逻接近的脚步了。” 粮仓存放在两大帐里。 两人都带了火石。 分头行动。 不一会儿,一股青烟从营帐缓缓升起。 巡逻的士兵忽见前方营帐隐隐有浓烟冒起,顿觉不妙,加快脚步赶上去。 “走水—” 刚有人要大声呼喊,一道无声的剑气已经横空而来贯穿喉咙,让这声音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极为迅猛扑入人群之中,两柄短刀旋飞,带起重重刀影。 将一众巡逻士兵砍得七零八落,厚重的铠甲,却根本挡不住先天高手的重击。 肖飞和陆子陌看到火势已起,一时半会儿扑不灭,便赶忙向着营外而去。 一边小心翼翼地逃离,一边顺手点燃路过的营帐。 没过一会儿,粮草燃起的熊熊火势终于引起了蛮子士兵的注意。 无数士兵向着营帐赶去救火,他们也发现了被杀的守卫。 “有人潜入!” “抓住潜入者!” 无数呼喝声在夜里响起,无数士兵在军营里动了起来,重甲士兵踏地发出的隆隆声。 犹如闷雷,好似地动山摇。 肖飞和陆子陌躲在一处无人的营帐,帐外无数人影掠过。 肖飞暗自咋舌:“我们能逃出去吗?” 陆子陌: “等他们都往粮草营方向集结,我们再杀出去,还能制造一波混乱。” 过了一炷香时间。 陆子陌凝神感知,低声喝道: “走!” 两人瞬间从营帐破出,营地里巡守的密集程度,已经没办法让他们潜行。 只能杀出去。 剑气和刀影瞬间暴散,将周遭没有反应过来的蛮子斩杀一片。 两人迅速向着军营外逃窜。 “在这里!” 伴随着高呼,无数士兵涌了上来,陆子陌飞身纵起,长剑所指。 连绵不绝的剑气化作一道飓风,向外席卷而去,所过之处,鲜血飙飞,身首异处。 肖飞则在陆子陌一旁,双刀幻成迷梦的刀影,将两旁袭来的兵戈全部斩断。 而后一刀横斩,带出一道道致命的伤痕。 两人的速度虽然被蜂拥而至的士兵拖慢,但是仍然在以极快的速度移动。 … 唐郁看着远方冒起的火光和震天的杀伐之声,知道陆子陌两人已经动手。 他望向萨满法师的营帐,只见帘帷打开,身披黑袍的萨满走出来。 “怎么回事儿?” 门口的值守恭敬道: “禀法师,有两人潜入, 将军已经在组织抓捕。” 萨满眉头微微一皱,只见双手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一团黑气打入阵势里的骨杖。 三团幽绿色的鬼火瞬间从骷髅的眼眶飘出,萨满见状神色大异,喃喃道: “不止两个,还有一个!” “快去禀报将军!” “要将潜藏的第三人找出来!” 值守的蛮子兵连忙道: “是。” 而后匆匆离去。 萨满站在营帐门口,正打算前去相助。 忽然,他心头警铃大作。 一柄黑刀骤然从旁斜里刺出,燃烧着淡淡的黑色火焰,砍向黑袍里的脖颈。 噗! 如此出其不意,即便萨满是宗师级,也来不及反应。 一颗圆滚滚的脑袋连带宽大的黑袍顿时坠落在地上。 唐郁显出身形,眼神微微眯起,只见萨满黑袍下的身体,虽然高大,但却如干尸般褶皱。 真是异常的简单。 另一名值守的士兵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却被唐郁随手一刀,取了性命。 忽然,唐郁身后的木架上,骨杖头的四个骷髅猛然间吐出四道黑气。 向着唐郁撞来,黑气的速度极快,在性质不明的情况下,唐郁选择先行避退。 唐郁身形一闪,以毫厘之差躲过黑气,那四股黑气径直打入无头干尸之中。 然后,那无头干尸就动了起来,猛地一跃,跳至古怪阵势之中,一把将骨杖拎起。 脚下步履不停,好似跳大神一般,开始跳起了奇怪的舞蹈。 唐郁心中一凛,什么鬼? 没头还能动? 而且看着对方的架势,貌似要放大招! 这种情况当然要阻止对方。 唐郁身形一闪,一双眸子染上血红之色。 血色的视野里,无数血红色线条在干尸周遭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均匀分布,气息流动没有破绽。 既然没有破绽,那就强行以力破之,唐郁黑刀之上瞬间凝聚集结浓厚的元气。 一层淡淡的黑炎沿着刀锋缓缓流动。 唐郁将刀气维持在刀锋之上凝而不发,用以增加凝聚力和杀伤力。 然后一刀挥出。 干尸周遭瞬间暴起一团黑雾,这正是魔心观察到的气息之网。 轰! 黑刀径直贯穿黑雾,向着干尸的身体斩来! 干尸跳大神的舞步更急切,他用左臂去迎上唐郁的无物不斩的刀锋。 噗! 一条干枯的左臂旋飞着掉落。 然而干尸却恍然无觉! 嗒! 干尸将骨杖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一团团黑气从阵势周遭森然的骨架里冒出, 然后涌入地底。 唐郁立刻感受到一阵震颤! 这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切切的地震,有东西要从地底钻出来了! 第359章 地尸,突围 许多干枯的手从焦黑的土地里猛然伸出,然后扒住地面用力一撑。 轰隆! 一只只浑身漆黑,肤质干瘪,但体型却异常庞大的怪物冲出泥土,出现在唐郁眼前。 唐郁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眼前的怪物,通体漆黑,似羊非羊,似牛非牛,形似各种牲畜的聚合体。 看起来,这些黑色怪物,正是那古怪阵势里,牛羊牲畜骨骼的肉身。 一共七只。 三只伏在萨满干尸旁边,四只张牙舞爪地向着唐郁凶狠扑来。 速度极快,甚至他们的形态都不固定,好似液体一般,随着撞击地面而改变。 四只黑色怪物好像织出一张黑色大网,向着唐郁当头罩下。 轰! 唐郁的身形犹如涟漪般消散,继而出现在萨满干尸旁边,黑刀横斩而出。 唐郁清楚,面对召唤师,最好的进攻方式,自然是杀掉召唤师本人。 青色的刀气呼啸而至, 犹如黑夜里的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萨满干尸没有理会,他还在跳着诡异的舞步,而身旁的黑色怪物会为它挡下这一刀。 黑刀长夜重重地斩在黑色怪物身上,发出一声金属般的脆响。 嘿! 幽都之火瞬间包裹整个刀身,咔嚓! 黑刀犹如切豆腐一般,将黑色怪物的不知是手是脚的部位斩落。 熊熊黑炎沿着刀锋,瞬间攀上黑色怪物,一下子将其整个身子都点燃。 黑色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巨大的身形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缩小。 唐郁眉头一挑,真是意外之喜。 这黑色怪物不知是什么组成,竟成了幽都之火燃烧不绝的燃料。 他接连几道星芒刀气挥斩而出,黑炎随着刀气,瞬间场中所有的黑色怪物点燃。 一时间场中传来连绵不绝的凄厉兽吼,黑色怪物在黑炎的烧灼下,不一会儿就化为飞灰。 唐郁身形一旋,眼眸中血意弥漫,只见无数黑气朝着干尸疾速汇聚。 黑刀斜斩。 将干尸的另一只手臂也斩落。 骨杖旋飞掉落在地上,骷髅头骨啪地砸成粉碎。 “咔咔!” 一阵奇怪的声响从干尸口中发出。 碎裂头骨之中, 四道幽绿的黑光瞬间飙入干尸的体内。 唐郁看着大半身子都被砍得稀碎的干尸,心中诧异:“这还能活儿?” 陡然,虚空之中两道鬼爪成形,向着唐郁呼啸而来! … 陆子陌和肖飞一阵冲杀,势不可挡! 眨眼就到了大营出口。 忽然,一声如雷霆的暴喝炸响! “贼子,哪里走!” 接着咚咚的踏地声震耳欲聋,一道熊壮的金甲身影出现在大营门口方向。 挡住了陆子陌和肖飞的去路。 陆子陌眼神一凝: “气血旺盛,声如震雷,是个炼体先天!” “小心!”他一边提醒,一边一掐剑诀,手中长剑犹如离虹,向着拦路的壮汉劲射而去。 肖飞怪叫一声: “你怎么连剑都扔了?” 他虽然吐槽,但是身形却没有停歇,紧随疾飞的长剑,手中双刀凝聚真气。 铛! 陆子陌的一记离手飞剑,势如破竹! 直接将壮汉的厚背金刀洞穿,狠狠扎透护心铠甲,然后直接刺入胸口。 却是余势已消,仅仅留下不致命的伤口,壮汉将怒吼一声,气血涌动。 直接将三尺青锋震飞! 肖飞趁其不备,双刀幻出层层叠叠的刀影,将壮汉的的铠甲直接砍得四分五裂。 “靠!这人真硬啊!” 肖飞暗骂一句,他的双刀仅仅在壮汉身上留下不深不浅的刀伤。 反倒是激发了对方的凶性! 壮汉宽大的金刀横扫! 肖飞连忙一个铁板桥,疾速下身躲过,然后双脚一蹬壮汉小腿,借力荡飞。 陆子陌真气一引,将被震飞半空的长剑接回手中,与肖飞重新汇合。 四周已经围拢一层又一层的北蛮军卒,那名先天的将军鲜血淋漓地挡在出口。 双目赤红,怒视着两人。 陆子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肖飞: “看那边,还有一个。” 肖飞按照陆子陌的示意瞧去,只见一名同样身穿金甲,手持两斧的北蛮将军走入阵中。 “你们何人?” “烧我粮草,赶快束手就擒, 否则,格杀勿论!” 只见其身上气血翻涌,隐隐凝聚异象,又是一名炼体先天高手。 肖飞低声问道:“走的了吗?” 陆子陌道:“七成把握。” 忽然,天空之中,一名壮硕的身影从天而降,双手持一柄丈余的狼牙棒! 轰的一声! 地面瞬间塌陷,来人相貌凶悍,肌肉虬结,一柄狼牙棒砸在地上,出现道道裂纹: “本将军独孤远,识相的,就赶紧投降,或许还能苟活一条性命,否则别怪我棒下无情。” 肖飞暗道: “卧槽,这个感觉更猛,或许有先天圆满。” 他急切地向陆子陌问道: “怎么样?” “还有几成把握?” 陆子陌沉默了片刻: “不到三成。” 肖飞干笑了几声: “那我们要不要投降?” 不待肖飞和陆子陌的回答,远方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天地元气波动。 震震轰鸣声,从半空之中隐隐传来! 那是宗师交手的迹象! “唐郁动手了!”肖飞低呼。 独孤远等人同样被元气波动所吸引,独孤远更是脸色大变: “那是萨满法师的营帐方向!” “你们还有同伙儿?!”独孤远对着肖飞和陆子陌怒喝道。 陆子陌淡淡说道: “是的,你如果去的晚了。” “估计只能给萨满收尸了。" 独孤远狠狠一瞪两人,猛地一踏地面冲天而起,他对着场中士兵喊道。 “他们两个,活捉或者死亡,都算大功!” 继而独孤远向着远方萨满营帐,毫不停歇地疾驰而去。 肖飞将手掌放在眉间,远眺着独孤远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现在怎么说?” 陆子陌长剑一划,爆发出汹涌的真气,化为无数淡色剑气于周身环绕! “当然是,杀出去!” “帮我看顾四周。” 话音未落,连绵不绝的剑气化为如海浪,似狂风,向着挡在门口的将军席卷! 吼! 那名伤痕累累地将军怒吼一声, 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横刀迎向连绵不绝的剑气狂潮! 四周的军士同样大吼一声向着两人急攻! 身后的手持双斧的壮汉,一身气血如汞! 高高跃起,竖劈而下! “喂喂,你的意思不会是,这后面三个方向的攻击,都要我应付吧?!” 肖飞不由失声吐槽… 第360章 绝杀 肖飞嘴上虽然吐槽,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 身形化影,刀芒如幻, 向四周的蛮子扑出,被动防守不是他擅长的,只有主动出击,才能占得先机! 陆子陌心神凝聚如一,驾驭着连绵不绝的剑气,锁定先天炼体的壮汉。 或者说是,锁定他的胸口,那里有刚刚被他一剑刺出的伤口,仍然在淌着鲜血。 他是打算以点破面, 彻底刺破对方的铜皮铁骨! 一刹那间,不绝的轰鸣骤然响彻。 密密麻麻的剑气与壮汉的威势无比的金刀狠狠地对撞在一起。 犹如九天银河般的瀑布坠落,飞溅起层层叠叠的银色浪花。 数不清的剑气砸在金刀刀身,轰然成为剑气碎片,后面则有连绵的剑气接续而上。 陆子陌的身后。 肖飞双刀架起,挡住炼体高手的犹如泰山压顶般的重劈,顿觉嗓子一甜, 他的嘴角已经有鲜血溢出。 若是按照肖飞以往的战斗风格,绝不会与这种横练高手正面角力。 然而这次他身后站着陆子陌, 肖飞不得不挡! “还要多久,我撑不了几合了!” 陆子陌双眸闪过一缕精芒: “就是现在!” 伴随着他的话语落下。 只见犹如浪花般飞溅的剑气碎片之中,闪过片片金芒,继而金芒碎片竟越来越多。 那是厚背金刀的碎片! 陆子陌硬生生将对方金刀轰成了万千碎片,然而他的剑气狂潮仍未落幕。 一点寒芒,亮如辰星,在如海般的剑气中闪耀而现。 那挡在门口的先天将军手臂交叠, 怒吼一声,死不退让! 轰轰轰! 一个呼吸,他的臂甲,被轰得粉碎, 又一个呼吸,他的双臂已然血肉模糊, 最后一个呼吸,他只见到一缕寒芒瞬间占据他的视野,那是一缕剑光。 继而,他的意识便湮没在黑暗之中… 陆子陌一剑将挡路的先天高手的心脏洞穿,身后的肖飞已经全身挂彩。 双臂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几乎抬不起来,陆子陌一把扯住肖飞的胳膊,猛地用力一甩。 将肖飞甩出大营! 而后回身迎面,单手一指。 四周游离的剑气余波,竟又化为无数细小的剑气,呼啸着, 涌向追击而来的先天高手和四方军士,将他们追击的步伐再度拖缓。 陆子陌闪身到了肖飞身边: “走吧!” 肖飞望着远处黑气弥漫的异象,焦急地问道:“他怎么办?” 陆子陌微微一笑:“若是传闻为真的话,他不用我们操心,小小的军营困不住他。” 肖飞讶然: “什么传闻,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陆子陌笑着道: “若是我猜的没错,他是唐郁,杀神唐郁。” 肖飞微微一愣,瞪大了双眼: “杀神?唐郁?” “是那个,顶替花贼的,新晋魔道七邪?” 陆子陌身形一纵向着乌勒城方向而去,肖飞神色复杂地回望一眼,赶紧跟上。 若是陆子陌说的属实, 那唐郁的安危确实不用他操心,真正危险的反倒是北蛮军队了。 … 漫天的黑气将萨满法师的营帐包裹在内,从外面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球。 独孤远拍马赶到,望着眼前的异象,却不知道如何进去支援萨满法师。 那翻涌的黑气,时不时呈现出骇人的人形,或是惨叫,或是挣扎,或是扭曲爬行。 让人根本不敢靠近。 他是知道萨满一脉的秘法,依靠收集阴灵冤魂为核,进而演化出无穷变化。 这一次, 他们大汗亲自前往极西苦寒之地,邀请萨满一脉出山,就是为的助他们南下。 所以每一个萨满法师,都是极其尊贵的客卿,他必须想方设法保全其性命。 独孤远正要一鼓作气冲进去。 忽然,巨大的黑色圆球之中绽放出道道青芒,犹如一下子生出无数的裂痕。 然后轰然溃散! 里面的场景赫然而现。 只见一名黑衣青年手持一柄黑刀,左手擒着一个三尺长的侏儒,正在狞笑道: “原来你这么小,还藏在干尸胸腹,真是让我一顿好找!” 独孤远微微一怔,我的萨满法师呢? 他望了望地面,“萨满法师”那干枯的身体七零八落被砍成无数段。 那被视为圣物的骨杖,也被一刀劈成两半,四个骷髅头全都被踩成粉碎。 而且,听他黑衣青年的话语,他手上的侏儒,正是萨满法师的真身! “贼子,放开法师!” “否则我部上万甲士,将与你不死不休!” 唐郁一手掐着侏儒的脖子,微微侧头,望向那个出言威胁唐郁的北蛮将军。 先天圆满。 唐郁暗赞一声,勇气可嘉。 侏儒法师却已经放弃了挣扎,他充满怨念的望着唐郁: “被恶魔诅咒的人,大萨满不会…” 嘎,唐郁手上微微一用力, 侏儒的脖子应声而断。 听到因果点进账的消息,唐郁这才确认对方是真的死了。 果然,宗师没有一个是好杀的,唐郁靠着先手偷袭,都费了大半夜的功夫。 唐郁随手将侏儒的尸体扔到一边,转身面向独孤远,微微侧头,笑着道: “你刚才说什么?” 独孤远身后,此时已经聚集了无数身披重甲,手持长矛的北蛮士兵。 萨满法师一死,即便能活着回到总营,独孤远也难逃死罪。 他的恐惧与怒火交织,最终化为一声呐喊: “将士们!” “随我诛杀此贼!” “冲!” 如海潮般的军队向着唐郁涌了上去。 唐郁眼中闪烁着兴奋,哈哈大笑一声: “来的好啊!” 一道青色涟漪以他为中心瞬间荡漾开来,九天元气瞬间于他周身凝结。 刀鸣乍响。 四面八方,上下寰宇。 无数硕大的刀气凭空而显,横贯虚空而来。 冲将上来的士兵几乎是瞬间横死。 独孤远目眦欲裂, 如此威能,几乎毁天灭地。 唐郁身形一闪,骤然出现独孤远的上方。 黑刀挥出青色的刀芒。 仿佛一道青色闪电划过夜空,照亮唐郁的身影,犹如亘古传来的残像, 这一幕深深映照在独孤远的脑海之中, 直到他陷入无尽的黑暗。 … 乌勒城外,远处的一座山丘。 罗英和方长戚带着一众男女老少, 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忽然,地上一个隐蔽的山洞里,钻出两个人影,正是陆子陌和肖飞。 第361章 风沙吹过 方长戚和罗英赶紧迎了上去。 肖飞身上沾血,面色苍白,看着状态很差。 “怎么回事儿?” “受伤了?” 陆子陌从地洞里跃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问题不大,我们出发吧。” 肖飞白了一眼陆子陌: “受伤的是我,你当然说问题不大…” 方长戚和罗英被两人的对话整的云里雾里,试探性地问道: “所以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肖飞摇了摇头,指了指陆子陌: “我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陆子陌看着众人望来,沉吟片刻: “应该没有问题。” 方长戚和罗英:“…” 你们俩给我们整什么废话文学… “苏兄弟呢?” “他刺杀成功了吗?” 陆子陌恍然: “你说他呀,会成功的,我们不用等他们,先带父老乡亲们与我们的队伍汇合。” “若是苏棠那时候还没有跟上来,我就带着飞龙关的队伍去接应他。” 方长戚和罗英点点头,这样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不说人群里一堆妇孺老弱。 就是青年小伙,也是最高不过三流境界,帮不上什么忙的。 一群人趁着夜色, 向着当初约定的绿洲集合地点赶去。 走走停停,一众人徒步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达了绿洲。 方长戚吹响约定的暗号,一阵鸟鸣声响起在林间响起。 不一会儿,绿洲之中, 陆陆续续走出许多人, 正是原地留守的江湖客以及斥候小队。 他们没有碰上其他北蛮的军队,在绿洲里过的十分安逸。 李云遨四处张望,然后快步走到肖飞面前: “肖哥,苏哥呢?” “怎么没看到他?” 肖飞冷冷一哼: “你苏哥, 现在估计正单挑北蛮大军呢。” 李云遨愕然, 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但是陆子陌没有补充解释的意思, 其他人也是沉默,表示默认。 “你们把苏哥抛下,自己逃回来了?” 李云遨质问道。 肖飞眉头一挑,还能这么理解? 他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鲜血,拍了拍李云遨的肩膀:“哥哥我尽力了。” 李云遨微微一怔,肖飞的话,好像是宣布了唐郁的死刑一般。 他狠狠地攥紧自己的拳头,当初他们被凌战追杀,就是唐郁舍身换来了他们活命的机会。 如今,又是唐郁,为这些妇孺老弱争取到一线生机,可是却没有人真的在乎他的性命。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实力不够! 若是他实力强大, 至少能够和唐郁一起上阵杀敌! “你就别逗他了,你看他眼眶都红了。”陆子陌将乌勒城的老弱妇孺安顿,来到肖飞旁边。 肖飞哈哈大笑。 李云遨闻言抬头望向陆子陌, 貌似,事情和自己想的并不一样。 其余的江湖客也都被陆子陌召集过来,他大声说道: “苏棠兄弟为我们断后,大家来一趟,总要活动活动筋骨,走吧,我们去接应苏棠兄弟。” 众江湖客出关以来,十天没有动手,早已经技痒,此刻纷纷高呼道: “好!” 一行三十六名江湖高手, 再度踏马上路,向着来时的方向纵马急奔。 马蹄如轮。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隆隆的马蹄声正从远方传来。 陆子陌凝神提醒: “前方有蛮子过来了,各位小心了!” 话音落罢, 一队骑兵出现在三十六人的视野之中。 人数约有数百人, 每个北蛮人的脸上都带着某种惊恐仓皇,他们挥舞马鞭,仿佛在逃离某种可怕的东西。 看到迎面而来的一众江湖客,北蛮士兵更加惊恐,想要调转马头。 “兄弟们,诛杀贼寇!” 一声剑鸣响彻,陆子陌纵身飞掠而起,周身霎时间形成连绵不绝的剑气。 向着反应不及北蛮兵众劲射而出,瞬间贯穿十余人的铠甲,鲜血横流。 身后的各路高手,同样驾马扑上, 一时间,刀光剑影不绝,惊雷轰鸣炸响, 堪称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北蛮士兵本就是溃败之势,根本无心抵挡,只能沦为被屠戮的对象。 几百人,不到一刻钟时间, 全都毙命。 肖飞一甩双刀上的血迹,向陆子陌说道: “看这些人来的方向和铠甲的样式,毫无疑问,就是乌勒城的那群驻兵。” 他有了一个大胆而不可思议的猜想: “不会是…” 陆子陌啧了一声,将长剑归鞘: “除了那个杀星,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吗?” 众人再度上路, 一路上,短短一刻钟。 三十六人又杀了几波北蛮士兵, 从几百人到上千人不等。 这些人,无一不是神色惊恐,胆气皆失, 仿佛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大恐怖。 在一众江湖好手的面前,没有丝毫抵抗还手之力。 一众人皆是疑惑,唯有肖飞和陆子陌心照不宣,而李云遨则眼神越来越亮。 纵马又奔了一刻钟。 众人已经看到乌勒城的影子, 远方的戈壁滩上,遥遥走来一道身影。 那是一人一马, 不疾不徐, 在风尘四起,血腥与杀伐弥漫的戈壁上,竟走出一丝悠然的意味。 三十六人全都屏息凝神,将手搭在兵器上,心中有着各自的猜想。 那道人影走近了, 一个黑衣青年,身下一匹白马, 腰间一柄黑刀, 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是苏棠! 三十六人看清来人的面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吆,这么热情?” “都是来接我的?” 陆子陌笑了笑: “接应你。” “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唐郁点了点头: “不需要了,萨满死了,其他人全一哄而散,现在过去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咯。” 陆子陌笑了笑: “走吧,兄弟们,返程!” 众人开始折返。 虽然这一趟来回, 充满了离奇和诡吊的感觉。 但是没有人提出质疑, 只是将各自的心思都深藏在心底。 肖飞驾马来到唐郁身边,肖飞好奇地问道: “你给讲讲,你刺杀的过程呗。” 李云遨也好奇,他不动声色地驾马凑近。 唐郁嘿然一声: “没什么好讲的。” “无非就是拔刀,杀人。 一刀不够, 那就多来几刀。” 朝阳的金辉洒落在慢慢戈壁,将一众人的身影拉的老长。 远处,军营之中,戈壁之上, 密密麻麻,遍布的尸体,不日将会被经久不停的风沙掩埋,变得无迹无踪。 第362章 无求易诀 回程的路,很顺利。 这很奇怪。 唐郁虽然将乌勒城驻守的北蛮军屠戮过半,但至少还有四五成逃了去。 按照骑兵的脚程。 他们回到望北关禀报,再到领着追兵追来,足够赶上唐郁等人带着一群老弱妇孺的速度。 可是,一直到唐郁他们与飞龙关的派出的军队接头,也没有人追来。 陆子陌猜测,或许对方碍于唐郁的威势,若没有大将匹敌,根本不敢贸然出军。 毕竟绝顶宗师,一人可抵一军,不是说着玩的,这是被唐郁实践出的真理。 一众人昼夜急行, 最终有惊无险地回到飞龙关。 … 唐郁在回程的路上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因果点,然后又整了一次饱和式抽取体验人物。 伴随着因果点如流水般逝去,系统飞速转换着抽取的人物, 直到系统转动的画面,落在一个持剑男子身上, 他的头发短而微曲,面容冷酷,身材高大健硕,身披披风。 手持一柄通体玄黑的无鞘长剑,尤其是剑柄处极为奇异,让唐郁一眼就认了出来。 剑,是绝世好剑, 人,是不哭死神。 这是步惊云。 风云之中,战神级的人物。 唐郁暗呼好运,毫不犹豫选择体验步惊云。 纵观《风云》全篇, 步惊云所会的绝学并不少,排云掌,圣灵剑法,莫名剑法,无求易诀等。 但他的敌人的绝学只会更强,底蕴更深。 但是他们却都不是步惊云的对手。 步惊云真正可怕的,不是他的绝学,而是战神般的武道意志和武道意识。 这让他在面对强敌之时,始终保持着一种绝强的韧性,不仅能够应对任何绝境。 而且能够爆发出超越自身,超越想象,超越任何预设的界限的力量。 《风云》第三篇又被戏称为《步惊云传奇》,可见步惊云表现的惊艳程度。 而除了体会步惊云的武道意志,步惊云的所有武学中,有一门倒是很适合唐郁。 那便是,无求易诀。 无求易诀,说是一门绝学,但是却没有固定的招式,它是一种心境,也是一种意念。 或者说是一种极意的绝学,它讲究道法自然,重在无求二字,只要心中无求,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步惊云亦是习得无求易诀,并将其融入自身的武学体系之后,才能彻底成就不败无敌的传奇。 唐郁同样有类似的想法,借助无求易诀,将自己的武学体系进一步融合提升。 半小时的体验时间一晃而过,唐郁直接选择定向领悟无求易诀。 伴随着系统兑现奖励,唐郁的脑海中瞬间多了无求易诀的心法图谱。 与之相伴的,还有步惊云关于此门绝学心得体悟,战斗经验与武道意志。 然后,唐郁便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将无求易诀与自身武学如何更好的融合之上。 在回程的路上,便是任由马匹驮着他,不疾不徐地跟在队伍的最后。 回到飞龙关,他也是在陈简一番嘉奖记功的宣讲之后,就一头扎进营帐潜心钻研。 李云遨和肖飞都没有来打搅他,他们知道唐郁好像有所领悟。 肖飞只是愤愤地说了一句: “人比人,气死人。” 宁远去运送粮草还没有回来,所以唐郁获得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修行环境。 如此,一连过了十天。 唐郁不吃不喝。 终于在第十一天的清晨,唐郁伸着个懒腰,从营帐里缓步走出。 他随意迈步而出,整个人忽然消失在原地,出现数十丈外的半空之中。 虚空而立。 无数青色漩涡凭空在周身显现,形成一种可以令真气和元气紊乱的奇异力场。 在无求易诀的加持之下,不死场域彻底脱胎换骨,变得更加隐秘,变幻莫测。 唐郁感受着浑然一体的身法与气劲流转,前所未有地流畅与圆转如意。 他感觉,单纯论修为境界不好说,但是说实际战力,他应该已经不下于战妖鬼王这等的绝顶宗师。 若说以前对上魔门战妖,那是有败无胜的局面,那现在鹿死谁手就很难说了。 唐郁身形微微一晃,重新回到营帐门前。 又是十多天没吃饭,他准备去找点东西吃,虽然他餐风饮露也能活。 但人活一世,生存只是最基本的需求,口腹之欲则是更高的追求。 不过,军营里倒是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只是能够稍微弥补一下他寡淡的味蕾。 唐郁来到军营的食堂。 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大家都是江湖武者,许多人喜欢早起练功。 看着唐郁走进来。 原本热闹喧嚣的食堂,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这几日,军营里流传一则消息, 军营中的苏棠,正是江湖上的杀神唐郁,传说中的魔道七邪。 此次前往乌勒城,更是一人斩杀一名宗师萨满,无数先天高手,更是一人一刀, 将上万的北蛮大军杀得溃败而逃。 如此战绩,如此凶名, 让在座的江湖无不侧目,不敢在唐郁面前高声喧哗。 至于魔道天书? 现在已经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还想谋夺唐郁身上的魔道天书了。 所有对他有所图谋的人,全都死了。 只剩下他自己,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吃着包子,喝着白粥。 啪, 肖飞端着早饭坐到唐郁对面: “出关了?突破了?” 唐郁微微一笑: “算是小有收获。” 肖飞嚼着一个葱花饼,哧溜一口热汤, 含糊不清地问道: “那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什么实力?” 唐郁道: “不好说。” “还是得打过才知道。” 他塞了一个包子进嘴里。 “如果说拿萨满法师来说, 上次我是潜入偷袭,现在我可以直接从营地杀进去,七进七出。” 唐郁顿了一下补充道:“上次花了不少时间,这次一刀就能让他解体重修。” 肖飞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饱汉不知饿汉饥。” 两人吃过饭,就离开了。 军营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唐郁又恢复了有规律的生活。 又过了十日。 押运粮草的队伍回来了。 苏浥尘带头, 包括宁远,顾桑,林乐谣三人,一共近百号人浩浩荡荡回到营地。 他们这一路上,可以说是无波无澜, 除了速度慢,时间久, 他们甚至都没有动过一次手。 毕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山贼盗匪,敢劫持官家粮草。 即便北蛮想动大晋的粮草,那也要深入大晋腹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第363章 切磋与开战 众人安然归来。 所有江湖客们在营帐领地内开了一个盛大的庆功宴会,庆祝两队人马全都初战告捷。 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但是除了一众江湖客所在的营地。 其他军营区域的气氛却越来越紧张,眼下粮草充沛,三军伺机而动,随时都会出征!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就连江湖营地里的娱乐项目都有所减少。 期间还有一个插曲。 苏浥尘找上门来,要与唐郁交手。 因为他也听到了营地里的传闻,关于唐郁的真正身份。 然后苏浥尘便去向陆子陌求证,在与陆子陌连着下了三天棋,终于胜过半子之后, 陆子陌这才愿赌服输,向苏浥尘坦言他自己猜测,苏棠就是唐郁,杀神唐郁。 第二天,苏浥尘就来堵门了,堵门的原因,唐郁知道,陆子陌提醒过他。 苏浥尘的父亲,当年死在了正魔之战中。 正魔相争的导火索, 又被归咎为唐青羽与魔尊结交。 所以许多人,包括苏浥尘在内,将他们父辈的死亡与唐青羽联系在一起。 故而对唐郁的态度便算不上好,若是碰上胡搅蛮缠的,甚至心有怨气,想以命抵命。 苏浥尘就是心有郁结。 所以他要找唐郁,了结这一段因果。 唐郁走出营帐,望向眼前身穿黑色锦袍,银丝镶边的贵气青年。 他面色虽然俊朗,却有一种不常做表情的僵硬感,整体气质冷如寒铁,透着森然法度。 “你是唐郁?” 苏浥尘开门见山,他的语气冷然果决,但却是传音入密,只有唐郁能够听到。 “是啊。” 唐郁感觉对方想私了, 故而同样传音入密回答。 “我想和你切磋一场。” 唐郁眉头挑了挑,欣然答应,苏浥尘即便是法家天骄,对他也构不成威胁。 而且,最近军营的日子又渐渐无聊,也算活动活动筋骨。 两人来到小树林, 这是书院集中扎营的地方。 苏浥尘挑了一个僻静的空地,没有其他外人,除了唐郁和他,还有一个陆子陌。 陆子陌笑眯眯地对唐郁说: “我来做个鉴证,顺便看他挨揍!” 他毫不客气地指了指苏浥尘。 苏浥尘也没有生气,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胜算。 切磋,或者说是挑战,也只为消除他的执念,防止衍生心魔。 唐郁环视一圈树林,笑着道: “武道可摧山断海,也可绵里藏针。 今日比试,我只出一招, 若是你接下,算我输, 若是因此,任意草木有损,亦算我输!” 苏浥尘眉头微微一皱,正要反驳,陆子陌出声催促道: “武道宗师出手,你也就只有一招的机会, 别蹬鼻子上脸,赶紧的。” 苏浥尘闻言便也不多话,他知道陆子陌表面上是催促,实则是帮他稳定心神。 他拔剑出鞘,斜指地面,一股无形的威压缓缓释放。 一刹那间,无形无质的天地元气仿佛突然有了重量,万钧力道骤然加诸于身。 唐郁感觉仿佛身上突然多了一座大山,地面因为巨大的重力,瞬间凹陷下沉。 与此同时,地上的无边落叶,随着苏浥尘剑锋举起,犹如一阵飓风席卷,漫天翻飞。 落叶凭空汇成两道木叶的洪流,而后于苏浥尘身前悬空凝聚,逐渐形成尖锐锋利的剑形。 一柄汇聚无尽落叶草木之剑!木叶之剑! 这柄独特的剑, 就悬停立于苏浥尘的剑锋之前。 他淡淡说道: “法家剑,请指教。” 骤然,木叶之剑迸发出无尽的锋锐之意,其上有一股弘然不可违背的森然意象。 让被其锁定之人顿生避无可避,束手就擒的消极怯懦之心。 唐郁暗赞,这一剑, 既影响精神意志,又直指身体要害,确实算得上一门里的绝招。 先是以万钧重力压制敌方身形,然后凝聚木叶之剑顷刻呼啸而至, 这对任何先天高手来说,都是十死无生的绝杀。 即便是初入宗师之人来说, 稍有不慎,也有可能会造成重伤。 但可惜, 苏浥尘面对的,是唐郁。 实实在在的武道宗师! 只见唐郁抬手,并掌成刀,于身前一立。 只是这一瞬,毫无征兆地, 天地元气在一瞬间紊乱,木叶之剑顷刻化为漫天飘飞的落叶。 简直不可思议! 苏浥尘双目圆睁,他感觉到不仅仅是剑气被强行解体,甚至他的真气也因此遭到反噬。 陆子陌也目瞪口呆, 没听说唐郁有此等绝学啊! 唐郁嘴角含笑,身形一荡, 消失于一片涟漪之间。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突然出现在苏浥尘的身后,但是他体内真气因为反噬尚未平复。 故而根本来不及反应。 唐郁的手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就这么轻轻搭在上面。 但是苏浥尘知道,唐郁只要以刀意为引,催动真气,他就要人头落地。 “我输了。” 苏浥尘呆立片刻,才下意识承认道。 唐郁含笑收起手掌,他向陆子陌点头示意: “走了。” 身形一闪已经离开树林。 宗门天骄已经不是唐郁的一合之敌,苏浥尘依旧沉浸在这令人震撼的结果之中。 陆子陌也是一样。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却更盛闻名。 唐郁的实力,绝对已经比肩绝顶宗师! “真是可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子陌发出一声幽幽感慨,“这才多久的时间…” 他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苏浥尘。 “三年,甚至更短。” “从出道至今,成就绝顶宗师。” 苏浥尘喃喃自语: “比剑圣林庄更加妖孽,我们在见证传奇。” 唐郁没有去管树林里两人的悄悄话。 他也已经认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出很远。 … 一个月后,三军齐动, 出飞龙关,向北挺近,大晋开始举兵北伐。 同时,十万北蛮军南下, 双方,战于北野, 顷刻间,血雨腥风,席卷万里黄沙。 … 所有的江湖客,都被打散归入各军调动,踏上了他们希冀已久的血腥战场。 在神威侯谢淮阴的带领下, 大晋的军队势如破竹,一路向北推进。 然而北蛮亦不是软柿子, 魔门烈山和萨满法师一脉的加入和辅助,让北蛮军变得更加难缠。 第364章 独行 阴灵冤魂凝结的怪物,烈山的横练高手, 战场上更是随处可见。 这些都对大晋的军队造成极大困扰。 伤亡,比想象中, 以更快的速度,飞速扩大。 唐郁等一众实力高强的江湖客也不例外, 有的被北蛮将领所杀, 有的死于烈山高手, 还有的, 则是被萨满法师所召的怨灵怪物分食。 战争的残酷,彻彻底底暴露在一众江湖客的面前。 … 唐郁一人走在旷野之上。 他和大军走散了。 当时两军交锋乱战,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连片的大军在不知不觉中,就冲杀分隔成几股力量,然后又再次被冲杀,分散。 唐郁只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好像越来越少,敌人却是越来越多。 人头攒动,根本分辨不清方向。 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本就是来杀人的, 敌人越多,越合他的心意。 唐郁自己独自冲杀,堪称势不可挡。 所过之处, 血流漂杵,尸横遍野。 普通军卒,一刀斩过,便是数千亡魂, 即便是入流好手,先天高手,诡异萨满,冤魂怪物,全都不是唐郁的一合之敌。 北蛮人从悍不畏死,到东逃西窜。 不知道过了多久, 嘈杂的喊杀声音、金铁碰撞声逐渐消失。 周遭已经堆起无尽的尸山,血流汇聚成河,缓缓流淌。 唐郁四处眺望过去。 千里兵戈,铁衣碎裂,竟是再没一个活人。 空气里血腥浓郁,感觉要个把月份才能化开,即便唐郁是杀人如麻的杀神。 战争的残酷,还是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纵身直接蹿上百丈高空。 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将鼻腔和肺部血腥浊气缓缓吐出,这才稍微好受一些。 这便是战争。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继续找人。 自己人也好,敌人那就更好, 总之,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 唐郁看了看日头,辨了辨方向,他冲杀至此,不清楚具体在何处。 但是望北关在北面, 大体上往北而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他身形一动,向着北方飞掠而去。 唐郁的速度并不快,他也没有飞的太高,而是离地约有十几丈的距离。 展开神念,感知活人的气息。 他发现这并不难,没有一刻钟,他就感知到了一股气血涌动,人数在千人。 唐郁加速赶了过去,发现是一伙儿北蛮人在打扫战场。 蛮子兵骤然看到半空出现一名黑衣身影,连忙惊呼大喊,同时张弓搭箭。 下一刻,箭雨如呼啸的飓风, 向着唐郁攒射而来。 唐郁并未拔刀,并掌挥出,硕大青色刀气已然横贯而去。 数十丈的刀气一闪而过。 万千箭雨一刹那间就化为齑粉,连带地上的蛮子兵,全都被一刀斩尽。 唐郁根本没有看结果,已然飞掠离开。 他要急着去搜寻下一伙儿人。 一连数天的时间。 唐郁在北野之上游走,击杀了十余波游离的北蛮残众。 从数百人到数千人不等。 其中偶尔会有先天境界的将领,但是对于唐郁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也碰到几次大晋的军队,其中有不少江湖武者,有一些还是熟识的面孔。 他们也被打散了,正要去向主力汇合,他们问唐郁要不要一起结伴。 唐郁有些犹豫,他觉着还是自己独自行动的效率更高一些,便婉言拒绝。 只是他向着引路的斥候问明了具体方向,方便自己之后与主力大军汇合。 晚上,明月高悬。 唐郁来到一座山丘,稀稀疏疏的林木,勉强能遮蔽一些风沙。 他已经连着四五天没有合眼,准备今晚给自己放个假,奖励自己睡一觉。 唐郁跃上一棵看起来相对高大茂密的树木,挑了一根粗壮的树枝,躺上去。 意识沉入识海,一下子就睡着了,气息沉静,呼吸悠长,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有一颗石子落入识海,荡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涟漪向外扩散。 感知到了有人正在疾速靠近。 唐郁眼睛缓缓睁开。 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依然躺靠在树枝上,而且他发动了“无”的技巧。 整个人的存在,消失在了环境之中,使人感知起来,此处除了树木,再没有其他活物。 一众人闯入树林。 有五个人。 唐郁的目光穿过茂密的枝叶,眉头微微一挑,都是熟人。 正是来自昆仑山的宁远四人,外加一个,则是肖飞,只不过肖飞是被宁远架着身子。 他的面色惨白,感知中气血衰弱,状态并不好,应当是受了重伤。 紧接着,一股强横的气血之力在他们身后紧随而来,唐郁微微一动,是追兵! 他正要现身,神色骤然一凛。 他感知到极远处的空中,一股霸道的气势正以极快的速度浮空飞掠而来。 那股气息,很熟悉,而且唐郁可以确认,来人绝对是绝顶宗师! 唐郁暂时熄了现身的想法,先躲在暗处看看情况,若是来者不善,他也好暗中出手。 树林之内。 李云遨望着远处一个急奔而来的魁梧身影,低声道:“那人又追来了!” 宁远将肖飞交由林乐谣搀扶,催促: “顾桑和乐瑶带着肖哥赶紧走,就去云遨说的乌勒城躲避。” “我和云遨拦住这人,后面我们会来寻你们。” 林乐谣着急地下意识说道: “那可是烈山的高手,肖哥都挡不住!” 顾桑却突然打断: “别说了,我们留下只会是拖累。” 她的眼眸中透着一丝坚定,搀着肖飞另一半的身子,大步向山丘另一边走去。 林乐谣犹豫一刻,竟然也没有说多余的话,赶紧跟上步伐。 战争,最能让人成长。 树林之外,一名魁梧壮汉眨眼已经急奔而至,他的周身气血鼓荡,隐隐扰动天地元气的聚散。 这是一名先天接近圆满的横练高手, 而且并非北蛮,而是出自魔门烈山。 那烈山高手狞声大喝:“不要做无意义的挣扎,你们今天全都要死在这里。” 宁远与李云遨则隐在树林之中,不为所动,并没有现身,能拖一刻是一刻。 烈山高手也没犹豫,直接挺身冲进树林。 瞬间,两道剑光乍起。 凌厉的寒光, 犹如昆仑万载不化的冰雪, 一左一右,带着刺骨的冰寒,极速刺向烈山高手的双目。 “哼,异想天开!” 第365章 武尊降临 烈山高手嗤笑一声,双拳齐出。 钢铁般的拳头,混合着澎湃的气血,直接将冰寒的剑芒砸成粉碎的冰晶。 若不是宁远和李云遨的长剑材质非凡,都会被对方一拳砸得当场断折。 只一拳! 刚猛雄浑的拳风,瞬间将宁远和李云遨轰得倒飞出去,重重地砸落地面。 烈山高手狞笑着,便要上前取两人性命。 躲在树上的唐郁眼神微微一凝,那感知到的绝顶宗师怎么慢慢吞吞的。 对方要是再不出手,唐郁就要出手了。 烈山高手大步靠近倒地的宁远和李云遨,他赶时间,杀了这两个,还有逃跑的三个。 忽然,一股霸道的威压从天而降。 这无匹的气势,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瞬间将树林间的三人压迫得难以动弹。 紧接着,一道魁梧身影从天际疾速落下,好似流星坠落一般。 轰隆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 哗! 整片小树林一阵地动山摇,地面裂出一道道巨大沟壑裂痕。 唐郁的身形随着地动山摇般的震动,在树上左右摇摆,不过依然是无声无息。 好大的动静! 他微微眯起眼看向来人。 豹头环眼,狂放不羁,虽是一身粗布褴褛,却更显狂妄的野性。 这又是熟人。 曾经的西蜀大将,武尊秦山。 上次他抢夺战匣不成,反而被张易之以雷法重击,后又被商都的正道高手追击。 据说受了重伤,隐匿不出。 没想到竟然在北境战场上再次相遇。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秦山要加入北蛮,以报大晋灭国之仇? 唐郁心中揣测。 秦山一双眼睛犹如两盏大灯,炯炯如火,扫向因为万钧重压而动弹不得的三人。 “魔门烈山?” 他的眼神在那烈山高手身上停留下来: “听说你们投靠了北蛮。” 那烈山高手虽然没认出秦山的身份,但是妥妥知道对方是一名绝顶宗师。 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威压来看,烈山高手甚至感觉来人比战妖凌战更加可怕与疯狂。 “不知前辈是何人,我们与北蛮仅是合作关系,并不受其约束。” 秦山不耐烦地打断: “你可知完颜烈何在?” 完颜烈是北蛮的三军元帅,被北蛮人称为军神。 其地位,与谢淮阴在大晋相当。 “你找大将军,所为何事?” 烈山高手神情一凛,谨慎地问道。 秦山哈哈大笑: “完颜烈一而再,再而三地进犯中原土地,某家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而且,谢淮阴被委任驱逐北蛮,恢复北境,迟早要与完颜烈对上。 我若是能提前杀了完颜烈,那就算是我赢过了谢淮阴!” 秦山越说越兴奋。 只见他一伸手,浩瀚的天地元气瞬息凝聚成虚掌,将烈山高手瞬间拽到他的面前。 秦山铜铃般的眼睛从正面盯着他, 抑扬顿挫地说道: “带我去找完颜烈,我要杀他!” 唐郁藏身于不远处的树上,听到这消息简直大为震撼。 宁远和李云遨也一动不动, 他们不是不能动,而是不敢动。 在秦山面前, 两人就像蚂蚁一样,能够随意被拿捏,所以还是尽量装作自己不存在的好。 但是他们同唐郁一样, 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此人竟然想要一个人直捣黄龙? 这是多大的胆气,又是怎样的自信? 或者说,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而且,你这么赤裸裸地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但凡有血性的军人都不会屈服的吧? 烈山高手望着秦山近在咫尺,且有些神经质的大脸,疯疯癫癫的眼神中, 让人揣测不透,他下一步能够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 “好吧,我带你去。” 宁远、李云遨:“…” 竟然都不走流程拒绝一下,直接就答应了喂! 秦山狂放地大笑几声,蒲扇一样的大手一把拎起烈山高手的后衣领。 双腿微曲,嘭的一声犹如炮弹一样,直冲上天,在半空中微微一顿,然后向东北方飙去。 全程, 秦山压根没有跟宁远和李云遨搭一句话,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他们。 生死的危机,就这样戏剧性地解除了。 宁远和李云遨一脸懵, 世事变化太快, 有时候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又过了几息,两人忽然感觉全身一阵酸痛,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之后, 身上伤痛的反应才逐渐传达到感知之中,两人一阵哎呦哎呦的乱叫。 虽然浑身疼得乱叫,但是其中却透着一种劫后逃生的幸运感。 两人不知道的是, 他们身后,唐郁像一个幽灵一样,缓缓从树上落下来,没有一丁点声响。 他把脸缓缓地凑到宁远和李云遨两人中间,语气阴森幽幽地说道: “你们,为什么, 把我的坟,都掀了?” 这语气幽然,带着一丝黄泉的冷气,好像是孤魂野鬼一般。 宁远和李云遨表情蓦然一愣。 额头上瞬间冒出涔涔冷汗。 曾经在昆仑的时候,他们虽然修武,却从不信鬼神。 只是如今见识过萨满御使怨灵的诡异秘法,他们对鬼神之说也变得不是那么坚定。 再加上刚刚经历了秦山震撼人心的武力表现,两人精神本就萎靡。 最后叠加此地阴风阵阵,唐郁渲染的氛围,两人一下子就相信了。 “这位…前辈,我们两人无意…打扰,您的坟,这真不是我们掀的…” “我们可以赔罪,求饶我们一命…” 宁远甚至都没敢侧头,立刻颤颤巍巍地解释,李云遨则重重附和了几声。 “那就,把你们的…腰子,留下来吧…” 宁远闻言一惊,李云遨更是心中一颤,他的腰子还没有一展雄风,不想就这么没了。 宁远和李云遨还没来得及拒绝,猛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腰间弥漫开来。 好像是两只冰冷的手,搭在他们的腰上。 李云遨吓得直接大喊: “不要噶我腰子!不要噶我腰子!” 没有用处。 那凉意猛然间扩散,好似一道冰凉的北冥之水涌入两人的经脉。 嗯? 这是一股真气!? 腰子没事儿? 冰凉的真气瞬间在宁远和李云遨的四肢百骸游走,迅速治愈他们所受的创伤。 两人这才敢回头察看, 只见一个黑衣青年笑容满面,半蹲在两人身后,两手正将源源不断地北冥真气输入体内。 “哎?苏兄?” 第366章 归营 “苏哥!你不要我腰子了!” 宁远一手轻拍在李云遨的脑袋。 “逗你玩呢,看不出来?” “嗷。” 两人受的伤势并不算重,唐郁功力精深,北冥功的疗伤能力又不弱。 没一会儿,就恢复得七七八八。 宁远一拍手,惊呼: “坏了,顾桑和乐谣大概已经跑出二里地了,我们得赶紧追他们去。” 唐郁笑道:“不用,我让他们在山丘另一侧先等着,我们过去找他们。” 李云遨反应很快: “苏哥,你早就在林子里了?” 唐郁点头,指了指树上: “我在树上睡觉来着,你们是后来的。” 宁远心有余悸地说道: “幸亏苏兄你机敏,那疯癫汉子威势太强,感觉比起那日的战妖还要恐怖。” 唐郁赞同地点点头: “这人是秦山,人称武尊, 昔年的蜀国大将。 我们之前交过手,我若现身,打起来,恐怕会波及到你们。” 宁远和李云遨再次被震惊。 武尊的名头,他们还是听过的,没想到如今见到了真人。 同时,他们心里也不住感慨,虽然唐郁年纪轻,但他不愧是被称为杀神的人。 和武尊、战妖这等绝顶人物交手,在他讲来就是稀松平常一般。 人和人的差距,真是比人和狗都大。 他们三个翻过山丘,顾桑正趴在一座大石头后面向这边眺望警戒。 林乐谣陪着肖飞躺在石头后面,歇息。 唐郁来到肖飞近前,他虽然身体虚弱,此刻意识却是清醒着。 他看到唐郁嘿嘿一笑: “又碰到你小子,我还真是福大命大。” 唐郁一掌抵在他的后背,源源不断地将北冥真气导入体内,治愈肖飞的肉身和奇经八脉。 他被巨力重创,一看就是强行硬接烈山高手的攻击被震伤的。 他一个盗贼,却想和战士硬杠,当然是被克制得死死的。 “嘿,没想到你一个江湖大盗,还有几分英雄气概。”唐郁一边治伤,一边笑道。 肖飞瞥了一眼林乐谣,轻咳一声: “这叫冲冠一怒为红颜。” 宁远和李云遨一副男人懂了的表情,顾桑笑吟吟地望了望林乐谣。 林乐谣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看唐郁又看看肖飞,属于是没听懂。 肖飞:“…” 唐郁哈哈大笑: “兄弟,任重而道远,别放弃噢。” 肖飞的伤势稳定之后,几人又移回小树林休息。 宁远他们所在的分支也被北蛮军冲散了,他们跟着零散的军队游击了一阵子。 然后就遇上了烈山的炼体高手和一队北蛮军,其余的军卒和江湖客都被杀绝了。 只有他们在肖飞的掩护下逃了出来,肖飞还受了重伤。 李云遨便提议往乌勒城逃,那里还有密道,应该可以摆脱烈山的追击。 后来的事情,唐郁都知道了。 唐郁也大致讲了一下与军队走散后他的经历,简单概括起来就是: 他一个人提着刀,不眠不休,从南砍到北,从东砍到西,砍了几天几夜。 众人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只不过眼下肖飞受伤,宁远他们的干粮告急,必须要回归主力军。 唐郁本也打算与主力汇合, 他们正好顺路一起。 众人在小树林里休息了一夜。 第二日, 向着唐郁曾问明的方向,一众人出发上路。 行行复行行。 一路上本不太平,只不过有了唐郁,就变得畅通无阻。 只要北蛮军队出现在视野之内,唐郁第一时间就会在队伍里消失。 然后一股锋锐的刀意骤然升起,一股璀璨的青色刀气犹如九天银河,倾泻万丈。 一个呼吸之间,北蛮军队就全部覆灭。 如此刀法,宁远等人自然震惊不已。 不过人是一种适应性动物。 慢慢的,他们就从惊叹,到适应,再到习惯,最后到麻木,波澜不惊。 如此,一行人赶了十日的路,终于在一座地形险要的山口,看到了主力军队。 宁远眼含泪光,指着连绵不绝的营帐,激动地喊道: “快看!我们到了!” 众人没有回应宁远激动的语气,依次鱼贯掠过宁远,向着山坡下的军营走去。 唐郁拍了拍宁远的肩膀: “情绪调子起的太高了。” 众人回到营中,并没有引起波澜,因为陆陆续续有许多流散的军队也在归营。 只不过他们进入营地明显感受到战争洗礼的残酷,巡防更加严密了。 所过所见,更是多了许多掺着纱布,血迹斑斑的伤兵残众。 江湖武者的营地还是被安排在边缘,唐郁他们一归营,就能够感觉出人少了一大半。 有战死了的, 有受不了战争,作了逃兵的, 还有的在外面游散,尚未归营, 比如苏浥尘和陆子陌,就没有归来。 世事无常。 … 虽说北伐军队损失不小, 但是战果同样丰厚。 北蛮主力已经被打得退守望北关,不敢出来,只剩下些散兵游勇。 眼下大晋,就是在清扫身后战场,待将北蛮残兵肃清,便要向望北关发动攻势。 唐郁想起秦山的事情,便向陈简打听了北蛮军神完颜烈的消息。 但是却被告知完颜烈尚未在战场上现身过,这也是北伐军队推进如此顺利的原因。 唐郁见没有新的线索,便没再关心这件事。 他又在军营里休息了几日。 不知道是因为人少了许多,还是因为经历了战争,江湖武者,都没有了心思搞玩乐项目。 大多都在练武,抓紧临时抱佛脚。 这一日早晨,一名传令兵在食堂了截住他,说是陈简统领有传。 唐郁到了统领营帐之时,发现陈繁也在,两人神色有些严肃,眼神又透着古怪和不解。 陈简随手将字条递给唐郁。 上面写着, “秦山挑战完颜烈,败逃。” 唐郁眼皮一跳,又对着字条看了一遍,喃喃道:“秦山败了…” 陈简和陈繁神色诧异: “你知道他要挑战完颜烈?” 唐郁便将当日遇到秦山的经历说了一遍。 两人恍然,总算明白了秦山的行为动机,虽然这挑战的理由确实很疯癫。 “这完颜烈,难道是天人?” 唐郁是知道秦山的实力的,天人之下,应该没有谁对上他,是十拿九稳。 陈简和陈繁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当初完颜烈与秦山也在伯仲之间,比起大将军,皆是略输一筹, 没理由这么快踏入天人, 这其中或许藏着其他隐情。” 第367章 螳螂捕蝉 “需要我做什么?” 唐郁猜测两人找他来,不是为了漫无边际地猜测的。 “传北蛮在追杀秦山,你需要将他带回来,他现在有望北关的一手情报。” 陈繁说道。 “咦,秦山与神威侯,不是死仇嘛?” “秦山会帮我们?” 陈简摇了摇头: “先将他带回来吧,将军说,一代英杰,总不能让他死在北蛮手里。” “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唐郁嘿嘿一笑: “有好处吗?” 陈简白眼一翻,没有回话。 陈繁接续说道: “折算军功,大将军另有嘉奖。” 唐郁笑了笑,他也只是随口一问, 这场战争中,因果点就是最大的好处,若是去救秦山,恐怕又有的赚: “秦山在哪儿,有消息吗?” 他答应了。 “由此向东,燕行山南,传言秦山曾在那里露面,你尽快赶去,或许还有线索。” “我尽力。” 余音回荡,唐郁的人影已然消失在营帐。 陈简和陈繁:“…” “哥,你有看到他怎么走的吗?” 陈繁摇了摇头。 “没有。” “他好像,已经突破至绝顶宗师了。” 陈简闻言,双眸尽是惊骇。 这才,多久? … 浮云映朝晖,飞鸟啼青冥。 唐郁身形若鸿羽,飘飘然,御风而行,在天际犹如一道流光闪过。 燕行山距离北伐军扎营之地,不远也不近。 唐郁早上出发,浮空而行, 到了徬晚就摸到了燕行山脉的边界。 他降低了些高度,并展开“无”的技巧,然后缓缓将神念释放。 神念感知,便是以自己的精神力与自然环境相合,感受周遭自然的律动。 宗师之后,修的便是与自然规律的契合程度。 掌控自然,掌控规则,才能踏入天人合一的境界。 唐郁的神念犹如涟漪般向外扩散,尽力感知周遭环境。 成边连绵的树林,山谷流淌的溪流,生机勃勃的虫鸣鸟叫声,全都清晰地映照在脑海。 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唐郁也不气馁,他一边感知,一边缓缓浮空而动,开始进行地毯式搜寻。 秦山逃遁自然会全力隐蔽身形,宗师级高手的刻意隐藏,神念感知并不容易发现。 但唐郁本来也没奢望能直接找到秦山,他是要先找到秦山身后的追兵。 他估摸着想要追杀宗师,怎么也得成群的人手出马,这样的阵仗和动静会更加明显。 就这样一寸一寸神念探知搜索,唐郁整整搜索了两个时辰。 直到天色已晚。 满天星光垂落苍山,给漫山遍野的林木披上一层银纱。 远处,一缕青烟缓缓升起,隐隐约约,一股香气飘散而来。 唐郁眼睛一亮, 有饭! 呸,是有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 唐郁虚空轻踏,化为一道无声的清光,向着青烟飘荡的地方飞掠而去。 树林里。 一队北蛮士兵正在,生火做饭。 共四人, 一个人指挥,两口锅,三个人忙活。 唐郁拨开树叶瞧去。 咦,没有一个先天以上。 指挥的统领催促道: “赶紧的,几位大人就好吃口热乎的。” 原来是后勤兵。 一人抱怨: “唉,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每天战战兢兢,生怕伺候不好萨满法师和这几位爷。” 指挥的统领道: “只要抓住了那劳什子武尊,我们就能回去,有萨满法师在,那家伙逃不了多久。” 唐郁听着大致明白了这些人的构成。 有萨满法师负责占卜追踪。 有武道高手负责捉拿,最后留在这里的,就是负责打杂做饭的后勤。 只是不知道来追击的武道高手,是魔门烈山,还是北蛮将领。 唐郁心中正思忖着,几道人影忽然从山间鹊落而至。 一名黑袍萨满,手持骨杖,四枚骷髅头骨,尤为显眼,宗师级。 另外剩余的两个,则又是熟人, 战妖凌战,以及烈山左护法,曾经与凌战共同追击唐郁和昆仑子弟。 萨满沙哑的声音响起,好似锯子锯树一般,发出吱嘎吱嘎的打磨声: “根据幽魂指引,那人并没有转移,还藏在此山之中,只是还没被我们找到。” 凌战伸手接过烤好的羊腿,随意撕咬一口,扯下一大块肉来,大口咀嚼。 “有劳法师,我与左护法已经搜寻过半,秦山定然躲不了太久…” 左护法也接过一个羊腿, 直接大快朵颐起来。 他们炼体与横练的武者,虽然本身也能挨饿,但还是喜欢随时饱腹的感觉。 萨满法师,则是吃一种后勤兵特别准备的奇异汤药,闻着有一种浓浓的怪味。 说不上难闻,但明显让人没有食欲,唐郁不知道他是怎么喝下去的。 三人吃过东西,又坐在空地上休息。 萨满法师盘坐在地上,骨杖驾于两手之间,掐了一个古怪的手诀。 嘴里念念有词。 蓦然,唐郁看到四枚骷髅头骨之中飞出四团黑气怨灵,缓缓盘旋,仿佛发出阵阵低鸣。 作顺时针状的缓慢圆周运动。 林子里一片寂静,就连后勤兵都安稳地靠在树下休息睡觉。 忽然,一阵低沉的阴灵嘶吼从律动的黑气传来,四团黑气突然疾速旋转,骤然合而为一。 向着西南方向震颤不已! 萨满法师猛地起身,急急喝道: “秦山动了!向西南逃离!” 凌战双手抱臂,猛地睁开眼睛,双腿一屈化为离弦利箭,一下子纵向高空。 左护法紧随其后,猛地跃上树梢,然后几个纵跃,身影已经消失在远处。 “你们几个收拾好赶紧跟来。” 萨满法师叮嘱一番,而后黑袍一挥,犹如化身为一道黑烟,向着西南方向追去。 唐郁眼神微微一凝,望着远去的滚滚黑烟,嘴角微微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后勤统领催促道:“赶紧赶紧,若是慢了,会被法师练成冤魂。” 从几名士兵惊惧的眼神里,显然这并不是一句恐吓,而是确定无疑的事实。 “为了避免你们被炼成怨灵,我还是直接送你们上路吧。” 骤然间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几人耳畔,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 几缕青色刀气已飘然而至, 犹如灿星坠落, 转瞬之间划过几名士兵的咽喉。 这刀气快若闪电,又薄如蝉翼, 甚至没有带出一丝鲜血,只留下一道道颜色极浅的血痕。 咚咚, 几具尸体倒在地上,树林又归复宁静。 第368章 黄雀在后 凌战周身窍穴震荡,统御天地元气于足下凝聚,犹如无形的踏板供其借力。 他每次虚空借力,强横的气血力量都会发出一阵空气爆鸣,犹如闷雷于晴空炸响。 极具震撼人心! 凌战神情出现一抹兴奋,他有发现! 他的气机感应瞬间锁定百丈开外,隐约在林间疾速纵跃奔行的身影。 雷鸣般的断喝骤然在山林间震响。 “秦山!你无路可逃。” 凌战瞄着奔逃的身影,身形在虚空猛地借力,好似一枚陨石,疾速坠落。 如此大的响动,秦山自然不会毫无所觉,他的脸色呈现一种无血色的苍白, 却是豪不相让地反驳道:“凌战,几年不见,你怎么成了北蛮的狗,叫得还挺欢!” 他大手一挥,元气瞬息汇聚成一柄枪影,向着坠落飞来的凌战劲射而去。 但无论气劲速度,还是外在威势,与绝顶宗师相比都相差一筹不止。 秦山的伤势,不轻… 咔嚓— 凌战一拳轰出, 元气凝结的枪影瞬间被砸得粉碎。 气劲余波撞击在凌战钢铁一般的身躯上,造不成任何伤痕。 烈山横练无双,战妖又是其中绝顶,肉身已经臻至金刚不坏。 秦山自然不奢求自己重伤之下还能伤到对方,他再度挥手凝出数道刀剑虚影。 呼啸而出! 他只求能阻拦战妖片刻,因此好寻觅脱困之机,秦山脚下再度发力,向山林深处逃去。 砰砰砰! 凌战以浑厚的气血凝聚于拳风,一连击破七八道刀剑虚影,而后重重落在地面。 引起地面轰然塌陷: “负隅顽抗而已!” 凌战嗤笑,身形一纵,追着秦山飙飞而去。 … 后方一团黑云在山间飘荡,那是萨满法师。 他虽然手段诡异,但轻身飞纵的手段却是稀松平常。 别看起声势浩大,犹如黑云滚滚。 但是纯论速度却并不快,一下子就被凌战和左护法甩开。 如今只能加速在两人身后追赶! 他正加凝神望着远方,忽然好像看到视野里出现了一道极细微的黑线! 他起初有些恍惚和不确定,然而那黑线却眨眼已经飘至眼前。 萨满的眼神,从疑惑,到惊悚! 疾速转变! 那黑线不是别的,正是薄如蝉翼的凌厉刀气,外面燃烧着一层幽幽黑炎。 黑线仿佛切割空间,眨眼斩至身前。 萨满法师来及不躲避,只能一挥骨杖,四团黑气呼的一下,重新凝聚于骷髅头骨。 噗! 刀气若黑线,直接与骨杖对撞在一起。 一阵劲风。 一下子将萨满法师的黑袍吹起,露出干枯狰狞的面容,以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为他手上的骨杖赫然已经从中一分为二,四枚骷髅头骨同样被劈成了四半。 一层黑色火焰正在骷髅头骨上缓缓燃烧,黑气怨灵隐隐发出凄厉惨叫。 骨杖,怨灵,全被唐郁一刀斩碎。 不过,得益于骨杖的片刻阻挡,萨满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闪。 堪堪躲过无声无息的刀气斩击。 萨满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还没来得及爬起来。 蓦然间,一道黑色身影已然出现在他身边,萨满心里一惊,还未来得及求饶。 黑刀长夜直接贯穿他干瘪的身体,黑炎沿着刀锋,瞬间涌入萨满身躯。 他整个身子,刹那间绽放出某种幽深的黑色光芒。 继而轰然一声,化为飞灰。 彻底消散于空气之中。 唐郁含笑,这才缓缓收刀回鞘。 他吸取了上次在乌勒城的教训,面对萨满,砍头枭首不一定管用。 只有彻底将其烧成飞灰,唐郁才能放心。 也只有杀了能够追踪之人,秦山才能逃出追捕,甚至伺机反杀。 唐郁没有多作停留,而是再度一闪而逝,向着远处追去。 … 轰隆,一道黑影斜飞坠入一处碧波深潭,飞溅起数十丈高的水花。 凌战紧随而至,单拳凝握,气血凝如龙,一拳向着潭水轰下! 与此同时,一道剑气从水潭中劲射而出,两相发出磅礴撞击,荡漾出无形的波纹。 飞流而下的瀑布都瞬间为之截断! 秦山浑身湿漉漉地从水潭里爬出来,嘴角沁血,脸色苍白,他与凌战又追逃半个时辰。 已然是油尽灯枯! 凌战于虚空俯视,神色洋溢着一种淡淡讥讽:“力竭了吗?” 秦山骂骂咧咧道: “要不是完颜烈那小子有古怪,哪轮得到你在这里唧唧歪歪!”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凌战淡淡说道: “你这一身无双战力,杀了太可惜了,擒你回去,总有一天能让你为我们所用。” 秦山冷哼一声,勉强又摆出迎敌的架势,显然,即便是油尽灯枯,他还是不会束手就擒! 凌战身形猛地一动,虚空一踏,向着地面俯冲而来,狂风骤然呼啸大作!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从旁斜里骤然疾飞而来!蕴含力道磅礴! 直指半空中的凌战! 凌战双眸一凝,身形骤然在虚空停止,旋即一个鞭腿,势大力沉地踹向黑影! 砰! 无数鲜血,血肉直接在空中爆散! 凌战猛然发觉不对,那圆滚的黑影,竟然那是一个人头?! 等到凌战再次望向地上的秦山,那里早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他的神念明明应该依然锁定秦山才对,但他偏偏就这样离奇地消失在感知之中。 凌战心中升起不好的猜测,他和秦山相互纠缠,实际上速度已经降下来了。 但是左护法和萨满法师却迟迟未跟上,难道说,这二人已经… 如今秦山不知所踪,凌战再想要追踪,已经是无从下手。 他眼中闪动冲天怒火,明明只差一着,他就能将秦山拿下。 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他仰天怒吼一声,一拳狠狠地砸在身边的一颗大树上。 轰轰轰! 一连九棵大树, 被强横的拳力瞬间化为齑粉。 然而,这也只不过是无能狂怒,凌战回身向着来时的方向纵去。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但他还是要先确认左护法和萨满的死活。 至于秦山,终究是让他逃了… … 距离凌战十几丈外,碧波潭飞瀑之后的一块岩石后面,秦山靠在石头上。 看着眼前的黑衣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愤怒地想要呐喊,但是因为哑穴被点, 所以发不出声音。 直到看凌战遁走远去,唐郁才一指解开秦山的哑穴,微笑着道: “秦山前辈,别来无恙。” 第369章 神威侯,谢淮阴 “我记得你!” “你是商都那个小兔崽子!” “玛德,当时你伙同张易之暗算我,害得我被一群老灯追得像狗一样!” “小兔崽子,解开我的穴道!让我们堂堂正正大战三百回合!” 虽然唐郁曾设想过两人见面的场景,但秦山这一顿输出,还是打破了唐郁设想的下限。 唐郁拎起骂骂咧咧的秦山,飞纵出瀑布,向着与凌战相反方向离去。 两人一直浮空掠至十几里外,由于秦山嘴上不留情,唐郁准备给他一个教训。 “我现在解开你,但你现在可是受伤状态,若是你想要对我出手,可要考虑好。” 唐郁屈指一弹,一道气劲点在秦山的穴道,令他重新恢复行动自由。 秦山的脸上依然呈现菜色,只是不知伤势是否有恶化。 但他照样仿佛没事人一样,转了转手腕,恶狠狠地冲着唐郁说道: “区区一个先天,我何惧之?” 唐郁讶然。 秦山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商都之时。 这也难怪,秦山如今受伤,感知能力下降,唐郁的气息又隐匿,觉察不出也正常。 秦山暴喝一声,并掌成刀,一刹那间,璀璨刀气迸发而出,向着唐郁横斩。 唐郁眉头一挑,用刀? 同样并掌为刀,凝气于掌缘,竖斩而下,如墨般的刀气纵向斩出。 铛! 两股截然不同的刀气交击,发出一声巨大的金属交击的巨响。 甚至没有一丝僵持,黑亮刀气犹如黑洞一般,瞬间将秦山的刀气虚影吞没。 刀气呼啸,余势不消斩向秦山,劲风吹得秦山须发皆扬! 秦山神色大变,立时运气双掌推出,然而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积累已久的内伤终于支撑不住爆发开来,秦山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 唐郁挥手间,将黑亮的刀气重新溢散化为天地元气。 他看向昏迷过去的秦山,哑然失笑,秦山疯疯癫癫的样子,真的能帮神威侯? 唐郁并不看好。 他一把拎起秦山的后领,飞身纵起,向着军营飘飞掠去。 … 半天之后。 陈简和陈繁看着躺在营帐卧榻上的秦山,面容硬朗,虬髯布衣,一股沧桑之意尽显。 两人曾经与秦山也算打多很多次照面。 当年意气风发,绝世无双的西蜀大将,武尊秦山,如今看着明显沧桑许多。 好似一个江湖上奔波的中年大叔,一看便是这些年里历尽了风霜雨雪。 真是叫人不胜唏嘘。 唐郁已经以内力稳固秦山的气血,更深层次的病根,他也是瞧不出来了。 不过营帐之内,有医术高超的大夫,倒也不用担心秦山从此再也醒不过来。 事实上,唐郁也不关心。 对于秦山这种疯疯癫癫,难以预料的人。 唐郁向来都是敬而远之。 三日后,秦山醒了。 陈繁陈简两统领请唐郁一起过去。 唐宇跟着传令兵来到营帐之时,正听到秦山在大吼大叫: “谢淮阴呢,我要见谢淮阴!” “谢淮阴,你为什么救我?!” 唐郁揉了揉太阳穴,感到头疼,他一掀营帐的帘帷,径直走进去。 秦山微微一愣,见到虽不是神威侯,但也是一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小兔崽子,上次我受伤输给你,等我伤愈,我一定找你一雪前耻!” 唐郁看着秦山被点了穴道,放躺在床榻上,浑身缠着白纱布,明显仍在恢复中。 撇了撇嘴,懒得理他。 陈繁和陈简见到唐郁到了,陈繁便开口向秦山询问道: “秦山前辈,听闻您日前曾与完颜烈交手。 我北伐军将于不日开拔,直指往北关! 关于完颜烈,关于望北关,您的所见所闻是否分享,这信息对我们很重要。” 秦山闻言微微一愣,然后放声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便是你们来救我的目的。” 他疯笑了一阵子,然后突然冷静下来: “可以,我有一个条件。” 陈简道: “什么条件?” “我要见谢淮阴!这件事我要当面告知。” 秦山极快速地回答。 陈简和陈繁对视一眼,像是早就料到了秦山的条件,点头应道。 “快去找谢淮阴来!” 陈简朝着陈繁和唐郁微微点头: “我去请大将军。” 唐郁内心也有一种好奇,他来到军中这么久,却还从未见过谢淮阴。 秦山没等多久。 仅仅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陈简又再度走进营帐,然后将帘帷拉起。 一名身材高大,身披玄色锦袍的魁梧男子,迈步走进来。 与此同时,一股雄浑霸道,不怒自威的真意自然而然从来人身上散发出来。 让人不自觉的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这便是神威侯! 唐郁抬眼望去,认认真真打量。 他目测,谢淮阴的身高应该有一米九以上,身形修长而壮硕。 虽然体型魁梧,却没有丝毫臃肿和笨拙的感觉,他向着唐郁微微点头。 平淡却不冷漠,缓缓走到秦山身前,一双虎目,静静地望着对方。 散发出某种威严霸道,摄人心魄的光芒。 楚河,秦山,谢淮阴。 曾经纵横沙场,赫赫有名的三位大将,唐郁已经一一见过。 三人均是盖世无双的兵家绝顶,但是从直观的感觉上来看,谢淮阴的威势还要更胜一筹。 唐郁猜测,恐怕谢淮阴已经无限接近于天人合一之境。 难怪能够一世横压诸国名将,帮助大晋扫灭诸国,一统天下! “秦山,好久不见。” 谢淮阴淡淡说道,他的声音很平和,不是想象中粗犷的大嗓门。 秦山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谢淮阴,先前疯疯癫癫,大吼大叫的模样皆是消失不见。 反而是变得沉静下来,过了良久, 他长长的叹息: “五年了,你还是没有变。” “而我已经老了。” 一句话,道尽沧桑。 … 陈繁和陈简自觉的走出去营帐,陈简还扯了扯呆在原地吃瓜的唐郁。 最终,他还是不情不愿地被揪了出来。 陈繁说道: “他们是老对手,也是老朋友,让他们安静地说说话吧。” 这道理,唐郁何尝不懂,但是他想听呀… 还有什么比亲自吃瓜,更加快乐的事情呢? 啧,陈简陈繁,两个死脑筋! 第370章 强攻望北关 两个男人在营帐里, 其实并没有多少悄悄话好说的。 唐郁三人站在外面,只觉得营帐之中,一股惊人的气势瞬间爆发,一闪即逝。 而后谢淮阴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进来吧。” 三人走进营帐,见到秦山已经被解开穴道,但是却没有暴躁,而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若不是身上还缠着一条条绷带,还真会有几分不动如山、深沉如渊的宗师气度。 谢淮阴坐在另一侧,腰板挺直,望向陈简陈繁三人,淡淡说道: “完颜烈,疑似以某种秘法打破自身瓶颈,或许已经强行跨入天人之境, 秦兄与之交手不到百招,就被其重创, 若非完颜烈还没有稳定掌握那股力量,秦兄也逃不出望北关。” 秦山粗声粗气补充道:“那厮周身黑气缭绕,他能强行跨境,绝对和那群萨满脱不了干系。” 陈繁眉头微微皱起: “据传这次北蛮大汗从草原深处的请出了萨满教的大萨满。 而且,根据唐郁所说,之前有萨满宗师企图在乌勒城屠城以收集阴灵冤魂。 或许这些正是与完颜烈的破境有关。” “借助萨满的秘法外力,帮助他突破天人。”谢淮阴说道,“这倒是有可能…” “只不过,借助外力,终究是小道尔。” 秦山冷哼一声:“若非完颜烈耍手段,我势必能将其斩于身下!” 谢淮阴淡淡一笑: “伤愈之后,有什么打算?” 秦山神情忿忿, 但是明显没想好要作何打算。 “若是想报仇,那不如先留在这里。” 秦山哂笑望着谢淮阴: “我复仇的对象可多了去了,不止是完颜烈,你,他…”他指着谢淮阴,又指了指唐郁。 “你们两个也都是我复仇的对象。” 谢淮阴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微微摇了摇头: “不一样的,我们是私仇, 但对北蛮,那就是族恨。 在中原的立场上,我们是一边的。” 秦山沉默。 谢淮阴说的没错,尤其是身为兵家大将,从小被教导的就是驱逐外族,安定九州。 所以他才会如此鄙夷烈山,因为他们背叛了民族,选择与外族同流合污,侵占中原。 “一言为定!” “那我就先和你杀了完颜烈,再挑战你,最后再好好收拾那个臭小子。” 秦山一手指着唐郁,语气中充满了怨念,唐郁微笑,耸耸肩: “恭候前辈。” 众人商定事宜,便依次走出营帐,不打扰秦山恢复伤势。 “唐郁。” 谢淮阴走在前面,淡淡说道, 但是不曾回头。 “谢将军,有何吩咐。” “若是开战,我需要你潜入望北关, 找出萨满大法师,将其斩杀。” 谢淮阴侧身回望,一笑: “若是事成,本侯有重赏。” 唐郁微微仰着头,与谢淮阴那霸道威严的眼神对视沉默片刻,道: “固所愿也。” 谢淮阴爽朗一笑,大步离开。 唐郁微微眯起眼睛,他从谢淮阴身上,深深体会了一种魅力。 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心悦诚服的魅力。 这种感觉,唐郁曾在全身心投入恶人谷的楚南平身上也略有体会。 只不过谢淮阴身上更强。 那是一种信念感, 一种统御万众,有我无敌的信念。 … 三个月后,北伐军肃清后方的北蛮残部,三军齐动,向着望北关发起进攻。 数十万大军于望北关前列阵集结。 投石车、攻城车全都严阵以待,神威大将军一身黑色玄甲,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陈简和陈繁分列于两侧。 两人身后,则是五路将军,各领十万兵众。 兵锋绵延,肃杀之气如虎如龙。 陈繁长喝一声,内力灌注的声音,响彻三军:“将士们!” “在!” “今有北蛮犯境,杀吾亲族,占吾土地, 你们能忍吗?!” “不能!” 陈繁转向另一侧: “你们能忍吗?” “不能!”呼啸声如惊雷, 在望北关上空炸响。 陈繁最后大声喝问: “我们能忍吗?” “不能!” 谢淮阴手持一柄重戟, 遥遥指向远处巍峨雄壮的望北关。 “犯我大晋者,杀!” 一股强大的兵戈杀伐之气,陡然从谢淮阴身上涌起,继而犹如海浪潮水一般。 瞬间将三军将士笼罩,在意气和气势的引导下,所有将士心中顿生一种悍勇无畏念头。 “杀!” “杀!” “杀!” 所有人齐声回应,气吞万里如虎,就连望北关城墙上的北蛮士兵都顿觉心中一寒。 轰轰轰, 巨大的投石车齐齐攒动,一颗颗飞石划过天际,向着城墙齐齐砸落! 攻城,开始了! … 与此同时,唐郁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望北关的边缘,遥望着漫天飞石砸落城头。 趁着混乱之际。 他亦是足尖轻轻一点,身形直接垂直向上,一个呼吸就跃上了几十丈高的城墙。 而后身形一荡,消失在城墙之上, 向着望北关内,远处成片连绵的军营而去。 军营之外,北蛮大军已经于空地集结,关口的城墙之上,亦是人头攒动,山呼海啸。 唐郁开启“无”的技巧,依靠着生死无界身法,藏匿于元气波动之中。 自身存在感几乎已经不存在。 为求谨慎,他亦收敛起自身的神念,全凭直觉气机感应。 后天,先天,先天圆满,漫无边际的大军之中,各个层次的武道高手比比皆是。 甚至宗师强者也有不少,他们都是一军将领,位于北蛮军队最前方。 唐郁虽然眼馋,但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是要去偷家的。 他的身形于空中飞掠而过,没有惊起任何人的警觉,直接穿过数十万大军。 深入军营深处。 唐郁身形落地环视,北蛮军队虽然倾巢而出,但是还有不少巡守和后勤部队。 他按照自己的经验,北蛮军应该会给萨满法师单独辟一块空地,作为其独立的营帐。 唐郁身形一闪,动作极为迅捷,在营地之中搜寻起来。 一刻钟后,望着眼前一片黑压压的焦土,十几个营帐在其中,中间围拢一座漆黑的雕像。 那是萨满供奉的神明, 掌管痛苦、死亡与黑暗的神。 唐郁望着其中十几个营帐,微微陷入呆滞,自己这算不算捅了萨满的老窝? 第371章 大法师,完颜烈 唐郁凝了凝神。 悄悄潜入。 他慢慢数过来,一共有十三座营帐。 正中央,主营帐矗立, 两边各有六座,呈圆形,将漆黑的神像,拱卫在最中央。 望北关已经开战,萨满营帐只保留了数人值守,十三座营帐,也只有六座有人迹。 其他都是空的,唐郁猜测这六位萨满应当是去了前线,协助北蛮抵御大晋的进攻了。 但是那座主帐之中,绝对有人。 唐郁甚至已经感受到隐隐有怨灵涌动的痕迹,他的眼眸中漫上血色。 血红色的视野里,无数血色线条在跳动变幻,观其气息流动的强度。 那绝对是绝顶宗师的水平。 他保持着魔心状态,在观测不到营帐内具体情况下,就只能依靠气息流动辨别方位。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个道理,唐郁一直都懂。 唐郁眼中红芒更盛,双腿猛地一屈, 然后,轰得一声! 整个人骤然化作一道清光,一刀斩开营帐,身形化为一团青影,瞬间破入其中。 营帐中,唐郁瞬间锁定一名端坐在桌案前的身影,那人身披一件黑袍, 衣袖上镶嵌着血红色玄妙纹式,周身仿佛有一团黑气正在游走不停。 此人的装扮与寻常萨满截然不同,必然就是传说中的萨满大法师。 “什么人?!” 大法师骤然一惊,一道黑影瞬间闯入营帐,他的神念感知却毫无察觉! 这人,难不成是天人? 唐郁嘿然一笑:“送你上路的人”,刀鸣乍现,黑亮的刀光已经将对方笼罩。 大法师身体已然来不及反应。 但是他已然确定,唐郁不是天人,否则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大法师手上快速掐起一个奇怪的手诀,环绕周身的那团黑气猛地一窜,挡在刀光之前。 铛! 一声金铁交击的轰鸣! 旁边木架上,一根造型繁复的黑色骨杖发出嘎的一声脆响,仿佛是某种碎裂声音。 只见杖头的一个骷髅头骨,瞬间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然后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原本七个头骨,如今只剩下六个。 大法师惊怒交加,骷髅头骨是花费数年才能凝炼成一个,如今唐郁来势凶猛。 他只能强行催动黑气怨灵为其挡刀,那挡住唐郁一刀的黑气此刻同样被一分为二! 在幽都之火的焚烧下,黑色的怨灵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眨眼间就被焚烧殆尽。 虽然代价不小,但唐郁的一刀, 终究是被挡下了! 萨满大法师一挥手,木架上的骨杖瞬间飞入手中,他身形疾退,骨杖向外一划。 无边黑气瞬间从杖头骷髅头骨释放,滚滚而来犹如黑色云海, 一刹那,黑气吞没唐郁,吞没营帐,吞没正片萨满营地。 那值守的北蛮士兵尚未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便被黑气笼罩。 然后他们的精气神瞬间被黑色怨灵抽离,当场化为一具具干瘪的尸体。 大法师迅速的反应,同时也惊起了其余营帐的六名萨满。 一阵古怪音调在黑气弥漫的环境里传荡,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恶鬼低吟。 唐郁知道,那应该是萨满法师们独有的沟通方式。 此刻,包括大法师在内的七名萨满法师,全都隐匿在黑云弥漫的黑暗中。 唐郁伸手不见五指。 滚滚弥漫的黑气中,不时响起无名兽吼和凄厉的哀鸣,让人根本不知, 危险会从何时,以何种方式袭来… 唐郁此刻以北冥功护体,周身散发着莹莹青光,虽然将无处不在黑气侵蚀隔绝在外。 但是却也成了黑暗环境里的唯一光源, 是众矢之的。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仅仅一刹那间, 唐郁感觉到四面八方有劲风呼啸而来,然后他便看到,无穷无尽的黑色怨灵怪物。 犹如潮水般,源源不断, 争先恐后地向他涌来,成千上万的黑色怪物,密密麻麻,没有一丝缝隙。 这场景,令人头皮发麻, 萨满法师们终于向唐郁展露他们恐怖的实力。 … 望北关前。 一眼望去,飞石与箭雨交织辉映。 在将军的指挥下, 骑兵在前冲锋,步兵推着攻城车紧随,无数士兵前赴后继,向着城墙冲去。 城墙之上,一片黑气涌动,继而无数黑色怨灵化身咆哮的怪物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 便要扑向奔袭而来的骑兵。 一声冷哼炸响。 谢淮阴执戟,一骑当先。 气血与真气瞬息于戟身汇聚,他双手执戟,缓缓摆出一个起势。 破阵诀! 骤然,他身形猛地从马背上跃起,一股强横霸道的气势瞬间弥漫整个望北关的天空。 仿佛有千军万马的嘶鸣声在冥冥之中响起,谢淮阴暴喝一声,长戟横扫而出。 一道暗红色鸿光瞬间席卷而出。 一瞬之间,飞沙走石,身前的战场上出现一道深红的戟影,纵横百丈。 黑色怨灵怪物甚至还没接触气劲,只是被强横的杀伐之气一冲,顿时消散如烟。 陈简和陈繁目瞪口呆,若是这一击作实,望北关恐怕当场坍塌,化为废墟。 这便是谢淮阴的实力, 一人可抵一军,一人可破一城! 骤然,一道贯穿天地的黑气出现在暗红色的光影之前。 铛! 一声金属碰撞的巨响,响彻天地,这声音仿佛将天地贯穿一般。 谢淮阴的一击,竟然被安然挡下! 一道巍峨的身影出现在城头,他身披金甲,手持一柄长矛,神情恣意狂妄。 只是其周身散发着滚滚黑色怨灵之气,与萨满的冤魂黑气出于同源。 “谢淮阴!我已踏入天人!” “今日,便将你斩于马下!” 谢淮阴凝望着城头的身影,完颜烈总算现身了,果然如秦山所言, 对方借助外力再做突破,只不过,这真的是天人之境吗? 谢淮阴微微一笑: “井底之蛙,也想得窥天人大道?” “无知!” 完颜烈作为备受尊敬的北蛮军神,何曾受过如此侮辱,他气得哇哇直叫。 “谢淮阴!受死!” 完颜烈一步迈出,已然出现在大晋军队上空,天空骤然被黑气渲染成一片乌黑。 百丈长的长矛虚影瞬息从九天落下,向着谢淮阴和身后的数十万大军袭来。 谢淮阴低声向着陈简和陈繁嘱托: “你们带着大军冲破关隘,不用管我,我杀了完颜烈会来找你们汇合!” 话音落罢,他轰然飞跃而起,仿佛化作一道暗红色闪电,向着天空疾速蔓延! 第372章 破体无形 一道暗红色闪电径直扎入无边的黑云, 铛! 虚空之中骤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金铁交击的碰撞声,仿佛要将天空一分为二。 忽然之间,一道黑影犹如一道飓风一般,瞬间向着天空直冲而去。 那是秦山! 他周身环绕着刀枪剑戟无数虚影,一下子跃入黑云之中。 秦山身后无数兵器虚影齐动,与黑云里的气劲轰然交击,发出一连串爆鸣。 原本居于守势的暗红色闪电,此刻得到助力,也再度发起反击。 一时间,黑云之中电闪雷鸣,长矛,重戟,剑影,刀光,无数气劲连绵碰撞。 呈现一种势均力敌的态势! “秦山,手下败将,你竟然与谢淮阴联手?” “实在可恶!” “怎么的?允许你磕药, 不允许我摇人,这是什么道理?” “废话别多说,今日是生死局,不死不休!” 几人寥寥几语。 天空之中的战斗变得更加激烈,雷鸣不断,仿佛下一秒就会天塌地陷一般。 战场之上,陈繁陈简指挥大军,上以云梯登楼,下以攻城车撞击城门! 双管齐下,向着望北关发起猛攻! 杀! 战吼声如龙,气吞万里如虎。 便是宁远、李云遨此等江湖客,也在如此强烈的感召下,忘情地拼杀! … 军营深处。 唐郁被周围重叠的黑色怪物,围了个水泄不通,锋利的怪物牙齿几乎将咬上唐郁的喉咙。 唐郁微微一笑,一缕黑炎骤然在他身边环绕,下一秒,以心念为引, 连绵不绝的无形刀气,破体而出,刀气边缘无不燃烧着一层密集的黑炎。 此之谓,破体无形刀气! 脱胎于战神关七,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自从来到北境,唐郁的因果点进账便没有停下,他当然也在不断抽取适合的人物进行体验。 并将抽取到的武学和武道经验,与现在自身的武学体系相融合。 领悟无求易诀之后,他又选择抽取到了战神关七的体验机会,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说是剑气,实际上却是对心神与气合而为一的一种极致的运用。 可以是剑气,自然也可以是刀气。 唐郁便以之开发出了破体无形刀气,以心神为引,以刀意为锋,以黑炎为赋。 燃尽万物,无物不斩! 噗噗噗! 无形刀气随心而发,瞬间将如潮水般涌来的黑色怪物洞穿,没有遇到丝毫阻碍。 黑炎弥漫,周遭所有的黑色怪物一下子被点燃,变成了一片黑色火海! 唐郁没有放松,而是一鼓作气。 只见其身上一股青色气劲爆发,荡出一圈圈涟漪,元气于周遭四面八方凝聚。 无数青色漩涡出现, 继而发出一阵强横的吸力。 周遭的黑气同时开始被吸收,然后又源源不断转化为北冥真气。 唐郁眼眸血色闪过,心念一起,无形刀气再现,向着魔心洞察的气血波动之处。 砰砰! 四名暗处的萨满法师瞬间被刀气洞穿,继而黑炎燃起,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 剩余的三名萨满亡魂皆冒。 怨灵黑气竟然被莫名其妙的吞噬吸收,而且对方没有任何副作用。 简直离谱! 而且,对方的刀气更是神异。 不仅凝聚力非凡,凌厉无双, 上面的黑炎,简直就是他们的克星! 萨满教的法师本就不擅长战斗,而是作为一种辅助角色。 更无论,现在已经被对方无声无息潜入到身边,他们怎么挡?! 他们挡不了! 唐郁身形一闪,血色视野之中,血红色线条变换不定,他随手一指。 两道无形刀气骤然劲射而出,仿若两道清光一闪而过,无形的飓风将黑气席卷而散。 噗! 刀气洞穿两个萨满的心脏,不管死没死,黑炎都一视同仁地将身体燃烧殆尽。 直至对方化为飞灰! 只剩萨满大法师一人,他的身形在唐郁的神念与气机感应面前,亦是无所遁形。 唐郁身形化为一团旋风,所过,风卷黑烟散,玉宇澄清。 探手,一把抓向那仓皇逃遁的黑袍血纹的身影,避不过! 忽然,一道黑影从旁斜里直冲出来,气血汹涌如海,凝为无敌的拳意轰向唐郁。 唐郁挥掌一挡。 砰! 强横的拳劲让唐郁身形一翻,随之卸力停下脚步,他凝神望去。 烈山战妖,凌战! “是你?” 凌战眼神微眯。 唐郁微微一笑: “凌战前辈,我们还真是有缘呵。” 凌战护在萨满大法师身前,傲然道: “有我在,你杀不了他。” 唐郁径直挥手一指,一连一十三道无形刀气随心而发,“能不能杀,要杀过才知道。” 凌战冷哼一声, 一拳迎向无形刀气,强横的铁拳直接将刀气砸得粉碎。 凌战微微一笑: “不堪一击。” 忽然他神色一变。 那破碎的刀气并没有消散,而是化为无数细小的无形刀气。 它们绕过凌战,骤然向着身后的萨满大法师冲去。 刀气破碎,只是唐郁故意为之! 大法师神色骤变,面临生死存亡,杖头骷髅内剩余冤魂精元全都爆发出来。 然而却被接连不断的无形刀气,尽数斩灭,黑炎犹如附骨之疽,沿着黑气直接燃上他的黑袍,他的干瘪的肉身。 在一阵哀嚎声中, 大法师彻底地魂飞魄散。 凌战脸色变得铁青,他刚刚口出狂言,然后大法师就在他的面前被活活烧死。 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唐郁,暗中偷袭, 只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道! 有本事,就和我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唐郁笑眯眯地说道: “有何不敢?” “这一次,生死局。” “不死不休。” 凌战嘿然一笑: “好啊,不死不休。” 两人话语说罢,骤然暴起,向着对方疾冲而去。 一道刀鸣响彻虚空,黑亮的刀锋波光粼粼,映照出满天繁星。 唐郁没有挥出刀气, 而是将天地元气全都凝聚于刀锋,浓浓的黑炎燃烧其上。 铛! 一股强横的气劲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爆发,将周遭赶来的北蛮士兵全都震得七窍流血而死。 凌战骤然感觉到元气包裹的拳风,如同豆腐一般被切开。 然后,一阵烧灼和锋锐的剧痛, 从拳面袭来! 什么?! 凌战那向来金刚不坏的一双铁拳,竟然破天荒的受伤了! 唐郁笑着道: “可别怪我,欺负你没有兵器!” 第373章 十方绝杀 天空中的惊雷不曾停息。 完颜烈的怒吼却愈发狂躁。 “为什么!” “谢淮阴!我已经超越宗师境界!” “为什么还是拿不下你!” 在完颜烈天人意念的扰动下,望北关的天空已然一片乌云密布。 完颜烈手持长矛。 矛锋挥动之间,四面八方天地元气瞬息而动,向着谢淮阴和秦山搅动而来。 其中七成攻击指向谢淮阴,只有三成留给秦山。 完颜烈几乎已经省去内外贯通,元气凝聚和引导的过程,天地化为他的内在周天。 心意所至,便能调动天地响应,并对着敌人发起无穷无尽的攻击。 然而,谢淮阴却不能用常理看待,其周身凝聚的杀伐之气炽烈如雷霆。 重戟横扫竖劈,仿佛能带出道道暗红色闪电,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连绵不断的长矛虚影搅得粉碎。 虽然完颜烈看似强行以境界压制,占据了进攻的优势,但却无法攻进谢淮阴周身三丈之内。 而且谢淮阴的战意与杀伐之意混合,越来越旺盛,几乎要将完颜烈的延伸于天地之中的意念冲散。 完颜烈甚至有一种感觉,谢淮阴正在与他抢夺天地自然的掌控权,他几乎就要跨入天人! 更不用说,还有秦山在旁边辅助,一旦完颜烈显出身形,便有连绵不绝的兵器虚影呼啸而至,令其应接不暇。 “完颜烈,你借助外力跨入天人,但是对天地的理解却还停留在宗师层面,安能不败?” 铛! 谢淮阴嘲讽拉满,势大力沉的一击竖劈,再次将一道长矛虚影击散。 “啊啊啊!” “谢淮阴,我要你死!” 瞬息间四方风云搅动,仿佛化为无数座山峰,向着谢淮阴和秦山压顶而来。 秦山左手并掌为刀,右手握拳成枪势,一跃而起,向着四方风雨之势狂飙而去。 谢淮阴头顶上方的暴风眼之中,完颜烈身形骤然显现,长矛一挥凝聚天地之势。 一道惊雷划过天空,化为一道电蛇凝于矛锋,向着谢淮阴直刺。 这是他凝聚天地伟力的最强一击! “谢淮阴,在天地面前, 你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受死吧!” 谢淮阴须发皆扬,一双虎目望着上方犹如九天惊雷坠落的矛影。 双手握着重戟,摆出一个奇异的起势。 骤然间,望北关气吞万里的杀伐之意,犹如浪潮一般,全都向谢淮阴汇聚而来。 无双战意跨越虚空,直接将完颜烈锁定,这是破阵诀的杀招,十方绝杀! “既如此,那我就告诉你, 什么叫人定胜天!” 谢淮阴双手持戟,维持着起势。 下一秒,整个人化为一道暗红色闪电,以摧枯拉朽之势,垂直上冲而去。 所过之处,四方凝聚的风云,全都被无穷戟势,震得当场溃散。 秦山在一旁的身形猛地一顿, 他瞪大了双眼。 这一幕,对他太过熟悉,多少次噩梦,他都在这暗红色的闪电中惊醒, 十方绝杀! 谢淮阴融会破阵诀后,自创的杀招! 秦山就是败在这一杀招之下,若不是谢淮阴手下留情,他当时就已经身死道消。 不仅是秦山,还有楚南平,多少列国的将领,全都折服在这一招之下。 但是谢淮阴竟未藏私,而是将十方绝杀在军中推广,凡是军功足够,便可兑换领悟。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十方绝杀,只有在谢淮阴手里用出来,才能真正配得上这个名字。 轰! 只一刹那间,暗红色闪电瞬间与银白色矛影交接! 第一击! 重戟雷霆直刺而来,暗红色闪电直接将银白色电光震得粉碎! 第二击! 一化万千,万千道戟影一瞬间绽放,爆裂的杀伐之意,将凝聚的天地元气搅动震散! 第三击! 谢淮阴已经闪进被飓风重重包裹的风眼,双手持戟,磅礴气血涌动,一戟横扫而出。 风息,气散! 显露出完颜烈惊惧的神情,谢淮阴咧嘴一笑,身形一闪,戟势不停向其身影笼罩。 铛铛铛!一连六击! 无数道百丈长的戟影划破天空的乌云,与完颜烈的长矛连续碰撞。 无比强横的肉身力量,凝聚坚实的兵家真气,有我无敌的杀伐战意。 谢淮阴的重戟已然将完颜烈的胆气击散,他的双手不住颤抖,已经不知是被巨大的力量震荡,还是内心惊惧所致。 他的内心只剩一个念头,谢淮阴的攻势什么时候结束?他不可能一直如此高强度的爆发! 完颜烈心气已失,败势已定! 谢淮阴重戟横于身前,戟锋直指完颜烈,凝聚精气神全都凝聚为一。 一道暗红色的电蛇已经于戟锋缭绕。 第十击! 轰隆隆!所有望北关的将士只见到天空之中,一道暗红色闪电骤然闪过。 从南向北,一刹那就直接将天空劈成两半,漫天笼罩的黑云同时被劈得尽散。 半晌之后。 一道黑影从天空坠落,轰隆一声撞入望北关城墙之上,牢牢的嵌合在其中。 “完颜烈已死!” “儿郎们,给我杀!” 谢淮阴的声音响彻望北关,所有的大晋和北蛮士兵全都清晰地听到。 但是对他们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大晋士兵骤然狂呼一声,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攻势,瞬间将城门攻破, 无数骑兵犹如海潮一般,一下子涌入关内。 而北蛮士兵却是魂胆俱丧,主帅都死了,他们哪还有心思抵抗,一股脑全都做鸟兽散。 望北关,拿下! 谢淮阴执戟,傲立于虚空之巅,望向势如破竹的大晋军队,已经不需要他再另行出手。 “你比之前向我展示的实力更强, 其实本不需要我来的。” 秦山站在谢淮阴身后,感慨道。 “秦兄莫要妄自菲薄,若非有你替我分担完颜烈的压力,我也无法在元气浪潮之中锁定他。” “至于实力,我先前也并未故意留手,只不过…”谢淮阴深吸一口气,轻笑一声道: “战场,总是让我热血沸腾,让我更加忘情地享受每一次战斗。” 秦山默然,望着眼前的高大身影,他知道他们的差距越来越远了。 又或者,他们的差距就没有近过,只是他从未真正认识到谢淮阴的上限,在何处。 第374章 凌战的末路 荒芜的戈壁上,飞沙走石。 两道身影纠缠不休,在戈壁之上连续碰撞。 金铁交击之声,犹如密集的鼓点,应和着呼啸的狂风,演奏一曲战斗的华章。 不久之前,望北关城破, 北伐大军席卷而入。 凌战为防止遭到围攻,于是边打边退。 唐郁自然不会放任其逃走,自是紧追而上,两人追逃之间。 不知不觉已然来到一处无人戈壁。 凌战的拳头和手臂上,几道血淋淋的伤痕触目惊心,那是被唐郁以黑刀斩出。 故而,凌战破天荒地放弃了硬碰硬,而是开始以臂甲为武器,与唐郁游走。 烈山虽以横练称雄,但绝不是只会直来直去,不通精妙招式的莽夫。 事实上,烈山一脉的拳脚绝学同样不凡,只见凌战周身出现连绵不绝的拳影。 不断的利用臂甲挡下黑刀的斩击,然后以拳凝意,向着唐郁的空档轰去。 然而,若是论及招式精妙, 当世又有谁能比得上坐拥绝学无数的唐郁。 只见其横刀而立,一双血眸,将凌战周身气息流动洞察得一清二楚。 黑刀每每都能够先发制人,先一步斩向凌战招式衔接之间的间隙。 唐郁的刀法,常常让凌战后续的招式进行不下去,不得不中途变招。 如此良机,唐郁自然不会放过,他的身影出现在凌战周身各处,瞬间将凌战团团围住。 刀光一闪,四面八方,尽是数之不尽的黑刀刀影,犹如黑夜将凌战笼罩。 霎时间,鲜血飙飞。 以天刀刀意高度凝聚的刀芒,配合燃尽万物的黑炎,最后以魔心勘破气息破绽。 即便是金刚不坏的肉身, 也挡不住唐郁那无匹锋锐的刀光。 凌战浑身上下被砍得鲜血淋漓,虽然都不及要害,但是却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 正在渐渐落入无可挽回的败局。 … 凌战心中充满惊骇,又或者他从正式与唐郁交手,就认识到了唐郁的变化。 明明当初在北阴山交手之时,唐郁还处于下风,更是对他的铜头铁臂束手无策。 怎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 唐郁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不仅境界修为稳稳地踏入了绝顶宗师之列。 甚至他的刀意刀法竟然再度提升,已经足以破开他的宗师级横练肉身的防御。 凌战心里清楚,如此下去,绝对会被唐郁耗到鲜血流尽而死。 他心里一横! 想要活命,就要以死来拼! 凌战心念一转,竟然猛地放弃了游走和防御,开始以命搏命的打法。 他凝聚气血,猛地一踏地面,整片戈壁顿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无数巨大的裂痕出现在地面上,然后轰然坍塌,这地动山摇的震荡,让唐郁身形微微一晃。 有破绽! 凌战猛地一踏碎石,向着唐郁凌空电射而去,他双臂展开好似要拥抱一般。 抱向唐郁。 唐郁愕然一愣,继而身形疾侧,躲过凌战的扑击,黑刀斩出一片刀光。 直接斩在凌战的胸膛。 哗!一道深红刀痕出现在凌战胸膛,鲜血涓涓而流。 凌战恍然无觉,而是不管不顾向着唐郁扑来,一手已经抓住了唐郁的手腕。 唐郁眼神微微一凝,右手挥刀斩向凌战的胳膊,要让他撤手。 凌战目眦欲裂,咧嘴一笑,气血凝聚右臂之上,竟是要硬抗黑刀刀锋。 噗! 长刀燃烧着黑炎,一下子斩入胳膊,鲜血瞬间飞溅,将凌战溅得满脸血污。 虽然很血腥,但是胳膊没断,横练的肉身也让凌战依然保留着活动能力。 反而是凌战调动胳膊上的肌肉将黑刀牢牢锁死,让唐郁一时半会儿无法顺利抽出长刀。 凌战辛辛苦苦才逮到唐郁,也不会给唐郁再有抽出刀的机会。 一瞬间,无数拳影从凌战周身爆发出来,他一手锁着唐郁的胳膊。 这一系列拳脚,唐郁只能硬接。 唐郁微微一笑: “你以为近身用拳脚就能吃定我了吗?” 话音一起,唐郁右手已然撤刀。 只见其单手成掌,缓缓划出一个圆圈,一股柔劲迎向凌战刚猛无俦的铁拳。 凌战顿觉自己的磅礴拳劲,仿佛泥牛入海一般,被唐郁单手划出的玄奥柔劲,化解。 正是太极拳! 而后其单掌一转,竟然借助凌战打出的磅礴力量顺势转换劲力性质,一记刚猛的阳劲。 向着凌战捣去。 同时,唐郁反手以天山折梅手扣住凌战的手腕,让他没有办法躲避。 只能硬接这至刚至阳的拳劲! 唐郁本身的龙虎力道,混合转化凌战的十成拳劲,让这一拳变得无可匹敌。 轰! 凌战勉强抵挡的拳风被瞬间轰散,然后他的拳架被强横的力量震开。 空门大开! 唐郁单拳凝握,气血蒸腾,十层龙象之力再补一拳,重重轰在对方的胸膛。 凌战直接化为一枚炮弹一般,被轰得倒飞出去。 趁你病,要你命! 唐郁身形一闪紧随而至,单掌成刀挥出,十几道破体无形刀气骤然劲射而出。 全都瞄准了凌战中拳的胸膛,一道接着一道,轰轰轰!接连不断斩在同一处伤口。 无形刀气既斩肉身,同时也摧毁精神,一连十几道刀气全都结结实实地轰在凌战身上。 空气之中,霎时间鲜血飘零。 饶是凌战这样的硬汉,也不由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唐郁单掌微屈,一股强横的吸力出现,将刚刚被震飞至半空的黑刀长夜,吸落手中。 无边的天地元气再次凝聚,神、魔、天刀三种截然不同的刀意重重叠加。 让黑刀之上爆发出一阵惊人的锐意,唐郁最后以黑炎为引,身形骤然电射而出。 毫无花哨的一刀直刺,横贯虚空,甚至超越了时间的束缚。 噗! 黑刀一闪,直接贯穿凌战的胸膛。 黑炎熊熊,沿着刀身瞬间涌入凌战的奇经八脉,从身体之内开始燃烧摧毁。 高手过招,一旦陷入败势,便是万劫不复,绝难翻盘。 凌战的死亡已经注定。 只不过还留着一口气而已,他看着唐郁年轻的面庞,即使如此激烈的相搏。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微笑。 “你,这个妖孽…” “这是你的全力了吗?” 唐郁含笑道: “很可惜,还不是噢。” 凌战默然,眼神中的光采逐渐消失黯淡。 “原来,我才是井底之蛙。” 唐郁一刀抽出,回鞘。 他没有再管凌战的尸体,辨了辨方向,向着望北关而去。 第375章 赶尽杀绝 唐郁回到望北关之时,大晋的北伐军队已然大破关隘,一拥而入。 完颜烈被谢淮阴当场击杀。 北蛮大军失去主帅,军心已失,面对犹如虎狼的北伐之师,只能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 至此,北蛮入侵的所有倚仗, 包括北蛮军神完颜烈,萨满教的大法师,甚至烈山掌教,战妖凌战,全都身死。 北伐军队望北关一役,大获全胜。 突破望北关后,谢淮阴没有进行休整,而是选择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对败逃的北蛮军赶尽杀绝。 谢淮阴这一次要将北蛮彻底驱逐于千里之外,让他们再也不敢南下入侵。 … 唐郁和大军汇合之时,恰好碰到了宁远几人正跟随军队追着一伙儿北蛮残兵。 几人群情激昂,刀剑带煞,一般北蛮士兵根本不是几人一合之敌。 一路走来,唐郁是见证了他们的成长,从青涩到成熟,从不曾见血到杀伐果决。 尤其是李云遨,进步最大,相信过不了几年,便能踏入先天境界。 除了四名昆仑弟子,肖飞也跟在一旁,确切的说,肖飞是跟着林乐谣。 唐郁上次见面就看出了端倪,肖飞被林乐谣单纯憨直的性子吸引,现在正在发起攻势。 不过林乐谣还是没开窍,每天乐呵呵的,根本意识不到肖飞为什么跟在她身边。 这让肖飞很郁闷,但是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他虽是一个独行大盗,但从来只偷财帛,却没试过偷人的心。 宁远、李云遨更是没有经验可以传授。 肖飞只能全靠自己,总之,他暂时就成了林乐谣的跟屁虫和保镖。 唐郁一时间找不到陈简陈繁,也没有谢淮阴和秦山的踪迹。 便干脆跟着宁远他们一道,追杀北蛮残众。有了唐郁在,他们的追杀变得更加轻松。 目之所及,唐郁心念一动,便是刀气纵横,血流漂杵。 根本不需要宁远等人和随行士兵动手。 偶尔会有逃窜的北蛮将领和先天高手,集结残众试图反围剿他们。 但是这些人面对唐郁,均被砍瓜切菜一般,尽数斩灭。 毕竟绝顶宗师,那是可抵一军的存在,如此,一众人跟随北伐大势,一路向北挺进。 两个月的时间,谢淮阴率领大军已经接连收复两座北境关口。 至此,北蛮入侵占据的土地,已经被全部收复,回到大晋的手中。 绝地关,北境极北的关口。 三军驻扎。 北伐至此告一段落。 至少对于致力于保家卫国的江湖客来说,他们前来从军的使命已经完成。 不过,谢淮阴却没有停下,他召集十万将士,要继续北进。 因为,北蛮的大汗还没有死,他在得知完颜烈和大法师战死,凌战失踪之后。 便马不停蹄,向北一路逃遁,谢淮阴正是要赶尽杀绝,敢于犯境者,虽远必诛。 不过,许多江湖客心存失地收复,使命完成的想法,便打算回转中原。 其中就包括陆子陌、苏浥尘等一众书院百家的学子。 他们参与北伐,夺回大晋故土,也付出不少同僚同伴的性命。 这一趟历练,对于活下来的人,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他们也是时候回京了。 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军人, 他们的未来具有更多的可能性。 宁远、李云遨等人也准备回转,极北苦寒,将近一年腥风血雨,让人身心疲惫。 而且他们从昆仑下山就直奔北境,如今也想去中原游历一番,体验世情缤纷。 肖飞,自然是林乐谣去哪儿,他就跟着去,他现在是信心满满。 于是众人便在绝地关分别,因为唐郁还要随着谢淮阴北上。 不为别的,有因果点的地方,就有他唐郁的身影。 江湖客之中还有部分人心存驱逐北蛮之志,志愿继续跟随谢淮阴继续北伐。 陈简给一众离去的江湖客结算军功,每个人都颁发了令鉴。 他们可凭之前往上京兑换功勋奖励。 … 不日,谢淮阴率军北上。 唐郁骑着马跟在陈简身后,另一边是一名身穿布衣的虬髯大汉,正是武尊秦山。 他没有走,而且继续与大军一道北进,用他的话来说,他还从未到过极北之地。 此次,便当作随军游历。 唐郁不禁感慨,谢淮阴的人格魅力竟然如此之大,这等生死之敌,都能化敌为友。 至于先前谢淮阴给秦山的承诺。 秦山在见识过谢淮阴击杀完颜烈的威势之后,便明白了他与谢淮阴的差距。 他识趣的没有再提挑战的事情,这种必败之局,没必要自讨没趣。 不过,秦山倒是经常来找唐郁,说要一雪前耻,从绝地关到极北的路上。 两人陆陆续续切磋过七场,七场皆是唐郁胜出,秦山的神情从惊疑,到不服,再到麻木。 “妖孽!” “你比起谢淮阴来,更是妖孽!” 秦山愤愤不平道,唐郁层出不穷的绝学,让秦山根本应接不暇。 无论拳脚,兵器,身法还是内功,唐郁的所表现出来的战力都堪称绝顶。 而且,他一套武学体系融会贯通,秦山根本寻不到破绽。 自那以后,他彻底熄了击败唐郁的心思,后来就再也没有找唐郁切磋过。 谢淮阴见秦山与唐郁较劲,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秦山心直口快, 直接提议,谢淮阴和唐郁打一场。 看看究竟谁强谁弱。 唐郁心中也有一些跃跃欲试,毕竟谢淮阴可是天下无敌的大将军。 当初他在望北关一招绝杀了天人之境的完颜烈,虽然完颜烈的天人合一是水货。 但据秦山所说,他观察当时谢淮阴也还未尽全力,可见谢淮阴的真实战力究竟有多恐怖。 谢淮阴淡然一笑: “现在不行,唐郁还是再练两年吧。” 唐郁眉头一挑, 他现在可是绝顶宗师的实力,难道说? 谢淮阴也不当谜语人,他神情淡然,一股淡淡的威势自然而然释放。 这威势并不浓重,甚至对于普通士兵来说,也只是觉得心头一沉而已。 但是秦山和唐郁瞬间就觉察到了其中的特别之处,这股威势不是来源于谢淮阴本身。 而是来源于天地,天地万物全都染上一股战争杀伐的肃穆之威。 这是,真正的天人之境。 唐郁相信,谢淮阴一旦认真起来,极北之地立时便会风云变幻,天崩地裂。 秦山更是失声道: “你竟然突破了天人之境!” 第376章 锻体之术,绝杀之招 秦山再一次陷入自我怀疑: “妖孽,都是妖孽…” 他现在都后悔,自己来北境干嘛,先是被完颜烈挫败,后面又被唐郁和谢淮阴重创心灵。 唐郁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反倒是纵横沙场的神威侯,如果不能突破天人,才会让人惊讶。 不过,他也熄了与神威侯切磋的想法,宗师和天人之间,又是一个巨大的门槛。 唐郁或许能够逃脱天人高手的追杀,但是想要与之抗衡,还是力有未逮。 当初谢淮阴承诺,若是唐郁杀了大法师,除了军功之外,他还另有嘉奖。 在行军的途中,谢淮阴向唐郁提起此事,让唐郁自行提要求,只要他能够满足。 唐郁自然不客气,直截了当: “我要学你的功法。” 谢淮阴微微一愣,笑道: “你的武道方向已经定型,现在想要改换门庭,是不是有些晚了?” 唐郁笑了笑: “取其精华,化为己用。” 谢淮阴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他的功法源自兵家的亘古传承,破阵诀。 这是一套包含心法、身法、枪法、刀法,锻体,炼神的武功总诀。 他只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将它进一步完善,从基础到出神入化,直指天人大道。 “破阵诀包罗万象,你想学哪一部分? 亦或者都想要?” 唐郁微微一笑: “我都要,那你给吗?” “你要的话,我就给。” 秦山骑马走在两人身旁, 虚着眼睛望着两人。 这两人在说什么东西? 是不是我想多了? 唐郁沉吟片刻,他虽然有因果点可以直接领悟,不怕贪多嚼不烂的问题。 但还是要学一些适合自己的。 “破阵诀中的锻体篇,还有十方绝杀。” 谢淮阴点头赞同。 “这两部分确实是最适合你的。” 谢淮阴说到做到。 接下来的日子,行军闲暇之余,他就给唐郁讲解锻体要诀,以及十方绝杀的杀招关窍。 唐郁很早就发现,陈简和陈繁都是既练真气,又锻肉身。 第一次见到谢淮阴之后,唐郁就敏锐地感知到他身上那汹涌如海,幽深如渊的气血之力。 这是横练炼体踏入绝顶宗师的征兆,他的练气和炼体双境界,全都达到绝顶宗师。 所以他的战力才如此强悍,能够以宗师之境,硬捍完颜烈这个伪天人高手。 故而唐郁猜测,谢淮阴所修的兵家绝学之中,必然有锻体横练的诀窍。 他若是能从中借鉴一二,那必然能够大大提升龙象功的修炼速度。 至于,十方绝杀。 这一门杀招,他可是闻名已久,不管是当初的陆离,还是后来的陈简。 他们一旦摆出绝杀的起势,唐郁直觉的危机感就会陡然提升一个量级。 更无论,谢淮阴正是凭借此招,反守为攻,将完颜烈彻底击败。 这等绝杀之招,唐郁必不可能错过。 往后的日子里, 唐郁主要是跟着谢淮阴学习。 其实,他其实只要掌握其中的理论,便能够通过因果点直接领悟,一步到位。 但是谢淮阴十分尽职尽责,扮演好一个老师的身份,一字一句给唐郁讲解。 若是遇到精深难解的地方,他还要反复多次解说,让唐郁又爱又恨。 按照这种速度,唐郁都不用自己花费因果点,就已经学个八九成。 破阵诀里的锻体篇主要讲述如何锻体炼窍,也被谢淮阴称为先天炼窍法。 要求是要调动周身气血,感知窍穴内的身神,然后将之炼化。 每炼化一枚窍穴,气血和力量就增强一份,人体一千二百九十六枚主窍穴。 相传人体窍穴若是全部打通,便可成就金刚不坏,拳意可粉碎真空,破碎虚空而去。 唐郁猜测, 这对应的应该是龙象功第十三层的境界。 龙象功与先天炼窍法最大的不同在于,龙象功从突破先天后的第八层开始。 之后每突破一层,都是二百一十六枚窍穴一齐打开,十三层圆满即打开周身窍穴。 然而,横练越修至后期,越是艰难,若每次都修至二百一十六枚窍穴圆满,才能一齐突破,那所耗费时间不知凡几。 这也是龙象功最后阶段,有可能花费成千上百年的原因。 谢淮阴传授的先天炼窍法则能规避龙象功这一弊端,它是一个窍穴一个窍穴凝炼。 不必苦等二百一十六枚窍穴齐备才作突破,所以在效率和效果上算得上是立竿见影。 唐郁初步学会了先天炼窍法之后,便花费一万因果点直接领悟至圆满。 然后开始深入钻研,想要把这炼窍法和龙象功相结合,创出一门全新的锻体功法。 再说到十方绝杀。 这一门杀招,是谢淮阴在破阵诀的基础上独创,并在兵家推广开来的。 以意为先,以势定局。 通过意念锁定敌人,然后配合特定的起手和招法,营造特定的势,可以是枪势或刀势。 一旦爆发,招招相连,对方陷入特定势中,只能被迫接招,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最后一招更是绝杀之招。 凝聚精气神于兵锋之上,将先前积累的势,瞬间集中爆发,有我无敌! 一举将对手置于死地。 唐郁学习之时,更是心神震撼,这一绝杀之招,绝对不亚于任何唐郁抽取体验的绝学。 甚至,单论瞬间爆发出的杀伤力而言,十方绝杀,绝对是独一无二,无可匹敌。 唐郁越是听谢淮阴的传授讲解,他越是了解到谢淮阴的强悍,这不是一种境界上的高低。 而是他本人的战斗天赋和意识,凝结为一种战神一般的特质。 这种特质,就像是步惊云一般,临阵顿悟如喝水般简单,而且也能够爆发出超越境界的强悍战力。 唐郁甚至隐隐感觉,即便是积年的天人高手站在谢淮阴的面前,也绝对讨不了好。 这就是有我无敌之势! 唐郁初步学会十方绝杀之后,又花费了一万因果点,将其领悟至圆满。 然后便是细细打磨,将十方绝杀与自身武学融为一体。 … 在唐郁醉心武学之际,十万北伐军不知不觉已经深入极北荒原。 一路上北蛮大军更是如丧家之犬,漫无目的地四散奔逃。 只剩一支精锐部队在护送北蛮大汗不断深入极北。 而大晋的北伐大军则是继续穷追不舍,誓要将北蛮大汗斩杀。 第377章 一路向北 十万北伐军,行走于无垠的旷野。 四周都是荒芜的枯草,早晨和晚上还会结上一层厚厚的白霜。 朔风吹过,一夜之间,漫天飘雪,极目远眺,便是茫茫荒芜的一片雪原。 唐郁他们一路走来, 接连剿灭许多大型部族,也引出了不少隐藏的北蛮高手。 唐郁就见过,有一箭如流星,从天外飞来,穿梭荒原,横贯百里,直取中军大将。 这一箭之威, 凝结天地异象,绝对是绝顶宗师。 然而谢淮阴只是坐于马上,舒展猿臂,猛地将手中重戟掷出。 顿时一阵刺耳的音爆响彻荒原。 重戟劲飞而出,强大的力量,仿佛一瞬间震荡出空间裂痕。 轰的一声巨响! 戟锋将飞来的箭矢瞬间摧毁,然而重戟疾如闪电,直接遁入平野之外,消失在远方。 大军如常行进。 只是在半个时辰后, 唐郁遥遥看到一座山丘边缘,一具尸体被一柄漆黑的长戟贯穿胸膛,钉在石壁之上。 谢淮阴一招手,以真气吸扯,将重戟纳回手中,却再没有看那具尸体。 唐郁咂舌。 后来又有人御使百兽而来,狼熊虎豹,飞鹰蛮牛,成群结队的兽群。 犹如浪潮般涌上平原,冲向三军。 谢淮阴只是一戟挥出,天地伟力瞬息化为一道暗红色气劲狂潮。 横扫! 整个平原上的猛兽,一刹那间,全都爆体而亡,成为一片血污。 包括秦山和唐郁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愣住,天人之威,竟恐怖如斯! 秦山怪叫一声,身形瞬间飙出,谢淮阴的风头太盛,他也要出一出风头。 一刻钟后,秦山拎着一颗脑袋回到阵中,这是御兽之人的头颅。 唐郁只恨自己慢了片刻,不然也不会让秦山摘了果子。 接连两名北蛮高手被杀,自那之后便没有人再来找北伐大军的不痛快。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极北之地,或许有天人高手,但是面对谢淮阴的无双威势,便没有人敢轻易出手了。 随着不断深入极北,他们已经连续半月没有探查到任何人迹。 若非斥候还能探查到北蛮大汗行军的迹象,唐郁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追错方向了。 “传说北蛮生于极北深处,大汗血统世代传承,有长生天庇佑。” 谢淮阴说道。 “所以,北蛮大汗正在逃往他们的…” 唐郁斟酌了一下用词,“祖地…?” “是。” “所谓斩草除根,要从根上着手。” 唐郁恍然,“所以你一直在后面钓着,就是想直捣他们的祖地,毕其功于一役。” 谢淮阴望着前方的茫茫雪原,微微点头,良久才说道:“但我们的粮草不多了。” 三军休整。 北伐军的粮草快耗尽了,事实上除了还没有抓到北蛮大汗,他们已经将北蛮犁了一遍。 几个大型部族也全都被屠灭杀绝, 短时间内再难成气候。 谢淮阴让陈简陈繁和一众将军, 率领全军折返。 只留下三千精骑,以及唐郁,秦山, 他要继续追击。 第二日。 浩浩荡荡的大军折返,南归。 谢淮阴则领着一众精骑继续,北上。 又走了十多日, 周围环境已经从一无所有的荒原,彻底变成冰天雪地的世界。 天空之中飘起了鹅毛大雪。 “快到了。” 谢淮阴淡淡说道,他的神念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能够觉察到百里之外的动向。 “动手吧。” 谢淮阴猛地一夹马腹,跃马扬鞭,疾驰而去,身后,有三千精骑跟随。 马蹄如轮,荡起漫天飞雪。 一众人疾驰数十里。 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山谷, 绿意盎然,郁郁葱葱。 与山谷之外的茫茫冰原,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山谷之内, 密密麻麻的北蛮军卒正在驻足休息。 蓦然见到一众精骑出现在山谷之上,北蛮军卒瞬间大惊。 这伙人没完了吗? 都特么追到老家了! 他们连忙起身,抄起手中的兵器,准备迎战。 “北蛮大汗,出来受死!” 谢淮阴的声音,随着真气送遍了整座山谷,滚滚回荡,而后长戟一挥。 “杀!” 谢淮阴一马当先,重戟横扫而出,气劲犹如呼啸的狂风,瞬间将成千上百的树木摧折。 数千北蛮军士当场人仰马翻, 被谢淮阴一戟收割。 北蛮兵卒立时魂胆皆丧! 谢淮阴身后的三千精骑热血沸腾,立刻挺枪而进,冲进人群里厮杀,如同割草一般。 战斗几乎呈一面倒的趋势。 即便北蛮军有数倍之多,但在绝对战力的压制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欺人太甚!” “欺我族中无人!” 一声震怒从山谷深处传来,随着而来的还有一道刀光,寂灭万物生机。 山谷之中的树木一瞬间仿佛被抽取了草木精华,苍翠碧绿的枝叶转瞬枯黄衰败。 刀光一闪,速度极快, 向着在人群中冲杀的三千精骑而来。 唐郁身形瞬间出现,黑刀出鞘,精准的一刀斩出,发出铛的一声清脆巨响。 唐郁身形不由地后退三步。 好大的力量! 这一刀寂灭生命,充满死寂的力量,算是,半步天人吗? 来人是一个熊壮的老者, 赤裸上身,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 他手提着一柄硕大的厚背大刀,上面闪着乌光,刚刚的一刀就是他斩出的。 持刀老者身边,还有三道身影,全都是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老者模样。 一者持枪,一者持斧,一者赤手空拳。 “真以为我族中无天人?!” 站在中间的持枪老者,枪杆猛然在地面一震,轰隆一声,整个山谷地动山摇。 混战一团的北伐精骑与北蛮士兵,顿时脚下不稳,成群连片的摔倒在地。 持斧老者骤然发出一声冷哼,巨大的声音化为一股实质的音波,从四面八方传来。 唐郁眼神微变,这一声若是落在普通士兵的耳朵里,会立刻让其爆体而亡。 又是一名天人高手! 谢淮阴淡淡一声回应: “聒噪,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他学着对面的手段,发出的声音同样化为一道音波,与对方天人的冷哼声,对冲消弭。 “吾乃护族长老,得长生天庇佑,守护长生天子孙血脉绵延。” “你们杀吾族人,侵吾祖地,必定要以血来偿还你们的罪孽!” 第378章 护脉长老 唐郁摩挲着下巴,对面两个天人,一个半步天人,一个实力不详。 乍一感觉,好像输面更大。 他正要询问,要不要先撤,再从长计议。 谢淮阴已经一横长戟,长声喝道: “儿郎们,随我冲!” 谢淮阴身形一纵,骤然从马上跃起。 好似一道暗红色闪电, 向着对面的天人高手狂飙而去。 秦山不甘示弱,刀枪剑戟的虚影在身前凝聚,他身形紧随谢淮阴。 周身的兵器虚影划出一道道各异的弧线,展现精妙的招数,袭击四位护脉长老。 唐郁:“…” 你们从军的,都这么莽的吗? 唐郁也不再对比双方的评价,想知道真实的实力,自然是要打过才知道。 想到这里,唐郁足尖轻轻一点,如白驹过隙,他的速度瞬息超过秦山。 黑刀出鞘, 黑亮而刀芒燃烧黑炎, 眨眼间出现在持刀老者身前。 轰! 七人的踪影已然消失在原地,然而连绵不断的空气爆鸣却从山谷上方传来。 刀枪斧戟, 几人所持兵器, 在虚空之中不断显现出硕大的虚影。 气劲激荡, 造成了一一道道纵横的沟壑,巨大的裂谷和断裂的山壁。 几道人影在天上混战。 两方大军在山谷交锋, 天上天下全都斗得不可开交。 原本北蛮仗着人数优势, 以为压制唐郁三人是十拿九稳。 却不成想谢淮阴太过勇猛, 一人一戟刚猛无俦, 在唐郁的配合下,牢牢将两名天人高手,圈在自身的范围内。 秦山则与赤手空拳的老者捉对,对面是半步天人,秦山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唐郁更是完美地发挥自己神出鬼没的特质,以“无”的技巧遮掩身形。 时隐时现,四处游走。 持刀老者被唐郁钓在身后,气得哇哇乱叫,却怎么也追不上。 为了配合减轻谢淮阴的压力,唐郁往往会利用生死无界,瞬间于天人高手身边出现。 然后无声无息地一刀捅出。 然而,天人高手的灵觉惊人,往往唐郁刚刚显出身形,周边的元气已经如山岳般压来。 一刹那就将他震得飞老远。 天人高手,自然天地就是他们的气海雪山,只要心念一起,元气便化为真气而动。 偷袭的成功率非常低。 唐郁试过几次后,感觉收效甚微。 而谢淮阴已然越战越勇,一柄长戟挥洒之间,赫然有天崩地裂之势。 貌似不需要唐郁掺和。 他心中一动,干脆调转方向,放弃对天人高手的杀伤,而是专心应对半步天人的绝顶宗师。 “臭小鬼,四处乱窜算什么本事, 与我堂堂正正地对决。” 持刀老者气急败坏,全场人都在酣畅淋漓地对战,只有他像一条狗一样,被溜得团团转。 唐郁身形骤然于空中急停。 “既然你急着送死,那我便成全你。” 他的话语听着极其嚣张,但是语气却极为平淡,犹如诉说着颠簸不破的箴言。 话音落罢, 唐郁身形骤然向着持刀老者飞掠而去,速度极快,留下一连串静止般的剪影。 生死无界! 唐郁出现在持刀老者的四面八方,青色漩涡弥漫,扭曲着空间和光线。 下一秒,连绵不断的无形刀气破体而来,在不死场域之中凭空而现! “这还有点儿意思。” 持刀老者哂笑,霸气侧漏,一刀迎向漫天刀气,刀意尽显寂灭无声。 仿佛天地元气都在衰败死亡。 就连北冥所化的青色漩涡,都好像被杀死一般,正在失去了运转的“生息”。 唐郁眉头微微一挑,这刀意,有趣! 铛铛铛! 刀与刀发出激烈碰撞! 在持刀老者死寂衰败的刀意侵蚀下, 唐郁的无形刀气也变得脆弱不堪,轻而易举地被对方一刀就搅得粉碎。 死寂的刀意将唐郁包围,充斥天地。 唐郁所能活动的空间也不断被“死寂”侵染。 不死场域在对方奇异的刀意之下,被压缩至周身三尺,只散发出一层蒙蒙荧光。 “刀意不错!” 唐郁赞叹。 持刀老者冷哼一声: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唐郁微微一笑,他的气质突然变得高渺浩远,让人心生敬畏,犹如天意… “死寂虽广,却逃不过天道的束缚。” 一股浩渺的刀意骤然随唐郁的心念生发,天道忘情,无所不至,无所不斩,无所不灭。 天刀刀意瞬间反扑,将漫天连绵的死寂刀意斩出豁大的缺口。 “什么?!” 持刀老者震惊当场。 唐郁仍未停。 他的眼眸染上一层血色,突然有熊熊黑炎于周身而起,犹如地狱里的修罗… “死寂虽深,却尚不如魔道的沉沦。” 冲天暴虐的魔意一下子冲破识海,杀戮、死寂、败亡、暴虐,一切最纯粹的魔念… 化为刀意,魔刀刀意… 然后将欺身的死寂刀意瞬间吞噬,化为滚滚魔念,令魔意更盛! 持刀老者更是目瞪口呆,说话都不利索:“你,你竟然主动入魔?” “你怎么可能保持清醒?” 持刀老者的死寂刀意,被天刀和魔刀两股刀意以摧枯拉朽之势冲破。 唐郁血色的眼眸中,尽是淡漠: “区区魔心,如何影响我?” 血色视野里,唐郁望着持刀老者身上那密如锦织,不断变换的血红线条。 死寂刀意已经支离破碎,气息流转的间隙破绽,就在瞬息万变之间。 “还差一刀,无物不斩!” 由拔刀术延伸而成的神刀刀意,是最为纯粹,不掺杂任何正邪意念的精纯刀意。 也是象征着最为纯粹,斩断一切阻碍的武道意志! 唐郁黑刀骤然出鞘,精气神凝聚为一,疾速抽刀挥出。 持刀老者尚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 一道黑光一闪而过, 唐郁的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复又于持刀老者身后出现。 铿锵一声, 唐郁已经收刀回鞘。 一颗头颅骤然飞起,打着旋儿坠落。 持刀老者的无头尸体失去了元气依托,也垂直掉落在山谷之中。 “啧。” 唐郁唏嘘。 这护脉长老估计是几十年没动过手了,刀意被破之后,应变速度实在太慢。 不过,唐郁也是配合魔心勘破气息流转,方才抓到了那一瞬间的破绽。 面对这些战斗经验不足的老人家,胜负往往就在一瞬之间。 第379章 斩草除根 唐郁解决战斗的同时。 秦山这边也接近尾声。 正如唐郁的判断, 这些积年的强者虽然修为境界高深。 但是太久未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对决,真的打起来,真实战力会大打折扣。 秦山虽然不如唐郁和谢淮阴这两个妖孽,但也是实打实从尸山血海里走出的一代大将。 他面对半步天人的高手, 更是毫不犹豫地全力施为。 护脉长老虽然年岁较长,修为境界略胜一筹,但也无法以势强行压制, 秦山适应之后,更是以气凝兵。 十八般兵器轮番上阵, 无数精妙的招式层出不穷。 最终以真气凝聚的长枪虚影,直接贯穿对方的胸膛,稳稳拿下! 两人正准备去支援谢淮阴,毕竟他面对的可是两个天人级高手。 唐郁眼神微凝,血红的双眸望向远处。 沉郁的天空中,隐隐透着暗红色的血光,充满着杀伐肃穆之念。 “好像不需要我们了。” 秦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是说…”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般的轰鸣于天空炸响。 一道暗红色的闪电骤然亮起,于虚空之中曲折闪现,久久未散。 两道黑影好像陨石一般,直直向着山谷下方坠落,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无数树木山石更是被裹挟的强横真气波动,直接摧折,化为漫天粉尘。 谢淮阴手持长戟,缓缓从天空落下, 以一敌二,胜! 唐郁身形一闪,瞬间横跨数十丈距离,出现在山谷里的深坑。 两名天人级高手正嵌在深坑之内,胸口都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全身血红。 那是被重戟一击贯穿,然后真气体内瞬间爆发,震碎对方所有经脉而致。 也就是说,两人已经完全死透,谢淮阴甚至都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唐郁莫名感到一阵心痛,曾经有两笔巨额的因果点摆在他的面前, 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 关键是谁能想到面对两个天人,谢淮阴竟然能够短时间内做到强行反杀。 唐郁隐隐感觉,天人与天人之间的差距,恐怕比想象中还要大。 而这必然与前期的积累,自身的根基,武道天赋与意志密不可分。 … 谢淮阴没理会唐郁的“怨念”,而是去帮助山谷里与北蛮军混战的三千精骑收尾。 有了谢淮阴三人的加入, 山谷里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在付出五百精骑死亡的代价,山谷内的两万北蛮残兵尽数被杀绝。 “原地休整,收敛兄弟们的尸体, 我们很快就能回家。” 谢淮阴轻声道,所有的骑兵当初在绝地关攒的一口气,此刻终于缓缓吐出。 他们万里追杀,终于将北蛮一族逼至绝地,他们做到了,正如呼喊的口号那样: 犯境者, 虽远必诛! 谢淮阴提起长戟,向着山谷深处走去: “走吧,去送最后的人上路。” 唐郁和秦山依言跟上。 谢淮阴走在前面,他有一种天生的气场, 那是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哪怕千山万水阻挡在面前。 他也能遇山开山,遇水断水, 好像没有什么困难,能阻挡他一往无前。 啧。 不愧是天下无双的神威侯, 越是在谢淮阴身边呆久了,就越会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秦山便是如此,他对谢淮阴已经心悦诚服,甚至将之视为自己一生要追赶的目标。 “就是在这里。” “后面有暗道。” 谢淮阴的神念无孔不入,整座山谷全都在他感知之下,任何山体内的密道也无处遁形。 唐郁道: “这种密道应该有机关可以打开。” “不用那么麻烦。” 谢淮阴随手一挥,戟锋探出,甚至没有调动真气,只是运起单纯的肉身力量。 只听山体传出轰隆一声巨响, 厚重的岩石巨门直接被一戟轰穿, 成了无数碎块。 唐郁:“呃…” 好吧,这样确实省事。 三人就这么径直走进去,根本不担心机关暗器,毒药阵势之类的陷阱。 这一类无人操控的死物,根本难以困住宗师以上的强者。 意外的, 密道之内异常宽阔,石壁两边有火把照明,三人沿着宽阔的石阶走下去。 石阶很长,深入地底。 越往下走,便越觉得炎热。 大约走了一刻钟,三人穿过一处幽暗的长廊,来到一处空地。 前面是一座紧的石门,约有三四丈的高度,唐郁撇撇嘴: “怎么说?” 谢淮阴二话没说,再次数戟挥出。 或许是怕地底剧震会引起地热上冲。 这一次,他用的是柔劲, 仿佛切豆腐一般,戟锋沿着石门的边缘,依次划过。 秦山走到石门前,一脚踏在石门上, 用力一蹬! 轰!石门垂直向内坠落,在即将坠地的时候,秦山以真气托底,让其缓缓落下。 三人再次迈步走进去。 眼前的场景瞬间震撼了唐郁。 这是一座极其高大的山腹岩洞,正中央是一座宽阔的石台。 石台下方的间隙, 隐隐有赤红的岩浆缓缓流动, 而一座高十几丈的巨大人形石像,就矗立在石台之上。 石像仰着头,双臂张开,神情肃穆,仿佛在仰望着无尽的苍穹。 与之相比,唐郁三人就像渺小的蚂蚁。 “这是长生天?” “还是北蛮先祖?” 唐郁下意识问道。 “这是我族的先祖,木原可汗。”一道苍然的声音缓缓传来,一个人影跌坐在石台上。 就那么颓然靠在石像边上,他身材魁梧,身披锦衣貂裘,确实一脸落寞之相。 “北蛮大汗?” “显然是的。” 谢淮阴、唐郁、秦山走过连接的石廊, 跨上石台。 “我曾幻想过无数次, 出现在这里的会是四位长老,没想到…” 大汗苦笑道。 “…谢淮阴,来的会是你…” “两位天人级长老都拦不住你,真是强的可怕,他们死了吗?” “死了。” 谢淮阴淡淡回道。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重戟, “我这就送你去见他们。” 大汗喃喃说道: “我北蛮世代居于苦寒, 所求不过是一方肥沃土地,一片安然家园。 可惜,我还是没能做到。 北蛮有你这样的敌人,是我们的不幸… 大晋有你这样的将军,又是何其幸运。” “你们那里有句古话,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你这样的人,未必能得善终,我在下面…” 噗! 谢淮阴一戟贯穿北蛮大汗地咽喉, 淡淡说了一句:“聒噪。” 第380章 天剑,无名 北蛮大汗死了,没有悬念,也毫无意外。 三人随意看了看, 山腹祖地之中,除了高大的石像,滚烫的岩浆,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特殊地方。 他们回到山谷,谢淮阴将北蛮大汗的人头丢给精骑将领,宣布道: “休整三日,返程!” … 一个月后,一众人回到了绝地关。 陈简和陈繁摆了一桌简单的接风宴。 唐郁和秦山喜不自胜,他们在极北之地喝了一个月的西北风,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酒过三巡,陈繁说道: “上京传旨,请将军回京,接受封赏。 圣旨到了有两个月了, 是我们夺回绝地关后从上京发出的,只是朝廷没想到将军会一路北进。 现在时间拖的有些久了,我们还是要尽快归京述职。” 谢淮阴喝了一杯酒: “无妨,明日启程。” “你们有什么打算?” 他问的是唐郁和秦山。 “我还是旧国罪臣,通缉令上有我名字, 我就不去上京了。 我打算去找楚南平叙叙旧,听说他在恶人谷搞事情,去凑凑热闹。” 唐郁眉头一挑:“那你替我问声好,如果你们不打起来的话。” “哈哈哈,叙旧怎么能不打一场,你的话我也会带到的。” 秦山问道: “你呢?” “听说你和唐门决裂了, 真的假的,还回去吗?” 谢淮阴淡淡一笑: “你看他那一身神出鬼没的唐门绝学,就知道那是江湖谣传,估计唐门对他宝贝着呢。” 唐郁啧了一声: “我要去上京,听说凌烟坊与魔门有染, 我要去探查一番。” “而且,陆子陌和苏浥尘都在上京,想请他们帮忙。” 唐郁忽然想起来,谢淮阴貌似也常年驻在上京,应该算是半个上京人。 “侯爷,这凌烟坊你可熟悉?” “不熟,只知道是宫廷乐舞的专属教坊,看过一两次演出,不曾深入了解过。” “不过,若是凌烟坊有问题,你到上京可来寻我,我帮你查一查。” 谢淮阴一诺千金,唐郁当即给他敬了一大碗酒,一顿酒吃的一个多时辰。 然后三个人就各自回营帐倒头大睡,睡觉吃饭,是生而为人最幸福的事情。 即便是宗师和天人,也不能避免。 … 唐郁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快中午了。 谢淮阴和陈繁陈简,率领亲兵已经踏上回京之路了。 秦山还在睡着。 唐郁给唐门去了一封信,叙说了一下近况,然后给秦山留了张字条。 然后就打马出关, 晃晃悠悠地向南而去。 山水有相逢,他日定能再见。 不同于谢淮阴一众人纵马急奔,赶赴上京述职,唐郁虽然目的地相同。 但是并没有那么急迫,他驾着马,沿着向南官道缓缓而行。 路上不时会碰到往来的商旅,三五成群的江湖客,他们谈论着天下大事。 谈论最多的,当然就是谢淮阴大破北蛮,千里追杀,取下北蛮大汗的头颅。 此举不仅彰显大晋的雄风,而且极大震慑了蠢蠢欲动的异域外族。 当然,其中表现优异的江湖客也广为流传,被人津津乐道。 其中就有陆子陌,苏浥尘、肖飞和宁远等人,唐郁的名字被陈简按下没有上报。 而是以苏棠的计算功勋,江湖之中也未有流传,只是隐隐提及有一名厉害的隐世刀客。 唐郁在南行的路上,又抽取到一个传说中的人物,《风云》里的无名。 剑中之皇,万中无一的天剑境界,即便唐郁使刀,他也无法拒绝。 他见过秦山的十八般兵器万法全通,其对敌招数层出不穷,最是出人意料。 唐郁的刀道已经达到一个相对的高度,再要更进一步,便要提升对天地自然的感悟。 刀剑双绝,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以无名的境界修为,只要他能够领悟一二,便能获得极大的裨益。 事实上,唐郁就是无法拒绝无名的体验机会,作为看过《风云》的人来说, 没有人能够拒绝。 通过系统选择体验无名, 莫名剑法,无上剑道,万剑归宗… 一门又一门的剑法绝学在唐郁的脑海中浮现,无数精妙的剑招让他应接不暇。 然而,对于无名来讲, 他之所以强,不是在于他所负绝学, 而是强在他对剑的理解,他的剑道天赋,以及天剑的境界… 他生来便是剑中之皇。 修成天剑之后,更是天地万物皆可为剑,他本人就是一柄最强的剑。 选择什么武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无名关于剑道的体悟和剑道意志。 唐郁最后选定领悟无名的《莫名剑法》。 这是《风云》里无名的招牌剑法,也是他领悟天剑境界的根基。 而且,莫名剑法源于英雄剑中大剑师留下的莫名剑诀的意识烙印,潜力巨大。 其实,唐郁原本想选名气更大的《万剑归宗》,这也是《风云》剑宗的镇派绝学。 但是由于《万剑归宗》修炼上来就要求自废武功,然后剑冲废穴,在体内温养剑气。 这相当于让唐郁重新开始,这个代价是在太大,而且《万剑归宗》实战表现并不突出。 全靠无名的剑道修为和武道意志衬托,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选什么武学不重要。 吸收领悟武道意识最重要。 伴随着武学精神烙印被唐郁吸收,唐郁对于剑的理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攀升。 一缕精纯的剑意,随着他的心念缓缓滋生壮大,天之下,众生平等,万事万物皆为我剑。 这便是天剑境界。 剑招、剑势均已经不重要, 在天剑境界之中, 随手一招,就是绝强剑招。 心念一动,便是剑气纵横。 若非唐郁本身的心性与天赋与无名不同,他甚至觉得在领悟天剑境界之后,会一举踏入天人合一之境。 不过,此刻唐郁对于天道自然的领悟,亦是更进一步。 将来若是能将无名的“天剑”化为自己的“天剑”,甚至与自己数种刀意结合, 融会贯通出属于自己的武道意志。 这样厚积薄发之下,唐郁踏入天人之后,真实战力恐怕会比谢淮阴更强。 除了实力上的提升。 领悟了天剑还有一个好处,唐郁此次入京,便可化身为一个剑客。 魔门绝对想不到,身为刀道宗师的他,会以一名绝顶剑客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第381章 上京 上京,世间权力与繁华的巅峰,皆在于此。 密如织锦,俨然有序的街道上, 游人如织,车水马龙。 一名年轻俊朗的青衫男子牵着马,缓缓踏入城门,他身形挺拔,气质卓然。 他的脸上仿佛永远挂着淡淡的微笑,面露好奇地四处张望,显然是第一次来到上京。 周围的人群来来往往,却仿佛看不见这人似的,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 唐郁兜兜转转,一个多月, 终于到了! 上京自是繁华,商贩吆喝沿街不断传来,才子佳人街上比比皆是。 但是唐郁神念如潮水般微微一展,敏锐地觉察到十几道审视的目光,在人群间徘徊。 好像是在观察每一个出入城之人的异常。 走在大街上,唐郁也时不时能觉察到,寻常的贩夫走卒之间混杂着窥视的眼神。 当然,这些探查的视线并不是针对唐郁,而是针对所有的往来行人。 尤其是那些执刀佩剑的江湖客。 唐郁暗自咋舌, 即便是上京,这探子谍子也实在太多了点,不过问题不大,唐郁准备先去找谢淮阴。 谢淮阴归京应该也有一个多月了。 江湖上消息称,由于谢淮阴大破北蛮有功,被朝廷重重封赏。 加官进爵自是不在话下,已经到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步。 如今,应该是赋闲在京中的府邸。 唐郁撤去“无”的遮掩,找了道旁的一间茶肆,点了一壶茶,随口问道: “小二哥,我从南边一路走来,听的都是神威侯英勇无双,大破北蛮的故事。 自是心生仰慕,如今既已到上京,想问一下神威侯府邸何在,在下慕名想去观瞻。” 小二给唐郁倒上茶水,笑着说道: “客官,我劝你熄了这心思,神威侯的府邸哪是我们这些平民能进的。 而且,神威侯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重臣。 那些官员住的地方更是有重兵把守,为的就是防止闲杂人等靠近,打扰官老爷清静。 存了您这心思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哪个真的见到本尊,您还是听听故事就好。” 重兵把守? 这是他在锦城等大城也未遇到过的情景。 唐郁眉头微微一皱,旋即笑道: “无妨,你且告诉我地方。” “我就是隔着街道能够远远看一眼,也算是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小二微微一愣,无奈地笑了笑: “你们这些慕名而来的,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也罢,我就说与你听。” 唐郁拱手致谢,小二给他讲解的时候,他觉察到三股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个是茶肆的说书先生,一个是茶肆门口的货郎,还有一个正在喝茶的布衣男子。 好家伙,这又不知道是哪家的谍子,真是嗅觉灵敏。 不过,唐郁自觉表现也还算正常,应该只是例行关注而已。 唐郁喝了茶,若无其事地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然后下午出去游逛上京。 边走边看,向神威侯的侯府走去。 根据小二的说法,北面是皇城,官员贵胄的家宅也都坐落在北面,以拱卫皇城之意。 神威侯的府邸,就在东北角,距离皇城较远,也远离南边的坊市,环境清幽。 唐郁沿着大街向北,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看到一队身披金甲的侍卫在街道值守。 金甲侍卫兵戈相交,将寻常百姓和行人拦在外街,只有通行的令鉴,才能进入内街。 里面正是朝廷官员和皇宫内务活动的区域,闲杂人等不允许随便进出。 唐郁愕然,他没想到上京竟然按照区域进行直接管控,只能说不愧是皇城重地。 唐郁看了一阵子,便开启了“无”,直接走了进去,所有人都将他当作空气一般。 金甲侍卫更是没有丝毫动作,目不斜视地望着往来的行人,看都不看唐郁一眼。 而在暗中观察唐郁的谍子均是感觉一恍神,唐郁就消失不见了,是走了吗? 或许是,走了吧。 唐郁走入北面的内街,顿觉清静不少。 街道上行人很少, 多是车马往来,形制精致而华丽,里面坐的,都是官家老爷,公子小姐等。 再有的就是,官家的仆从内侍出门办事或采买,几乎没有货郎商贩。 道旁,倒是有一些官办的商铺,其中售卖的皆是精挑细选的上等货材。 唐郁左顾右盼,眼前的一切与其他城市不同,对于他来说都是新鲜玩意儿。 不知不觉,唐郁已经走到了东北角,这里街道更加空旷,林木茂盛,竹林掩映。 往往要走三五步,才能看到一座府邸宅院深藏在树林阴翳之间。 唐郁来到东北角的最深处,绕过高大树木的遮蔽,一座高大的宅邸出现在眼前。 匾额上书:“神威侯府。” 唐郁微微一笑, 藏得够深的。 他没有贸然上去敲门。 按照上京这边管制的规矩。 侯府的下人看见陌生人想要拜见侯爷, 第一反应,绝对不是通报侯爷,而是通报执勤的金甲侍卫把他拖走。 甚至可能会丢入大牢。 唐郁神念如水般荡漾开来,向着宅院府邸内蔓延,若是谢淮阴,必然能够觉察。 即使谢淮阴不在,陈简或是陈繁也能觉察到他的神念探查,如此一来就省了麻烦。 唐郁心里这样想着, 神念已然缓缓覆盖整座府邸。 宅院不小,但是比起唐郁当初在锦城进过几家富户来说,也并不算大。 但奇怪的是, 唐郁没有探查到任何人的气息,没有气血波动,无论是武者,还是寻常人。 唐郁眼神微微一凝。 身形轻轻一纵,直接跃过高大的宅邸大门,犹如一片鸿羽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目之所及,庭院里落英缤纷,枯叶满地,确实如神念探查一般,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虽然希望不大,唐郁还是快步走向内院,开始在整个宅院里搜寻。 半个时辰后,唐郁缓缓走入后花园,房间里的落灰,空荡的厨房,微微的陈旧味道。 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 神威侯府,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然而, 说好的赋闲在家,吟诗作对呢? 怎会一个人都没有。 即便神威侯不在府上,基本的仆役侍女,日常洒扫,应该也是必不可少的。 唐郁摩挲着下巴, 事情,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第382章 找熟人 没找到人,唐郁也没有停留,径直离开。 上京,他还有两个熟人。 苏浥尘和陆子陌。 虽然不如和谢淮阴那么熟络,但都是一起经历北伐的战友。 他们在上京书院。 上京书院,是天下书院之首。 不仅是因为书院院长,是两位当世大宗师。 而且,许多朝廷官员, 实际上也在书院任职任教,书院弟子许多都是朝廷官员的得意门生。 其中,最出名的, 法家天人大宗师,苏荀是当朝宰相。 儒家天人大宗师,徐子穆是太傅,太子之师。 如此一来,上京书院的学子,科考之时自然有更大的优势。 世人常道: “今日上京书院,明日入朝为官。” 就是这个道理。 苏浥尘和陆子陌是上京书院的双杰,自然是很多人熟识。 唐郁回到客栈,休息一晚。 第二天,唐郁上街打听了一下上京书院的去处,赶早又往上京书院去了。 上京书院在东面,占地广阔。 往来皆是书生学子, 唐郁跟着一众人身后,走进书院大门。 身边的人纷纷向看门大爷出示学院手鉴,只有书院学生才被允许入内。 唐郁则因为没有任何存在感,直接被看门大爷无视放行。 走进书院之中,入目的则是一个宽阔的白石广场,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目之所及, 高大华丽的亭台楼阁,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广场两侧,尽显恢宏大气的气象。 与川阳书院的园林式的精巧设计截然不同,可以说是风姿各异,互有千秋。 唐郁混在一众人之间, 听着他们都在谈论书院大考和朝廷大事,关于江湖的消息并不太多。 唐郁也没有听到关于谢淮阴的事情,倒是听说皇帝身体欠佳,近来朝事多倚仗诸位皇子。 皇位更迭或许也不远了。 听到这个消息,唐郁心中微微一动,谢淮阴的失踪,会是因为这个吗?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神威侯威势太重,功勋镇国。 不管对老皇帝还是新皇帝,都是一个威胁。 难道真让北蛮大汗一语成谶? 具体还是找到陆子陌或者苏浥尘打探一下吧,唐郁心里如是想着。 一众学子陆陆续续分开各走各路,唐郁找了无人的地方撤去“无”的影响。 然后在一汪湖边逮到一个面相敦厚儒生,他正在摇头晃脑的温习书卷: “这位兄台,可知儒家陆子陌身在何处?” “陆师弟?” “最近很久没见他了, 书院大考在即,可能在闭关准备大考吧。” 唐郁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你可知道他的住所何在, 我去哪里能找到他?” 儒生放下书院,挠了挠头: “陆师弟并不在书院住宿,在下不知。” “那法家苏浥尘呢?” “我是修儒家,法家的事情就不太了解了。” “噢,好吧,打扰了。” 他又找了几个人,终于问到了法家弟子。 那名法家弟子倒是说见过苏浥尘,但是苏浥尘是苏荀的孙子,就住在苏家宅邸。 不过,苏浥尘最近也在家里准备书院大考,不来书院就读。 而苏家大宅,那可有苏荀的存在,一尊天人级大宗师坐镇。 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唐郁还不想在大宗师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唐郁微微皱起了眉头,莫名感觉不顺。 他原本来上京,最初是想探一探凌烟坊的虚实,没想到谢淮阴却突然失踪。 接下来, 他该去找谁? 唐郁想起当初乘船出川之时, 碰到的司言司语二人。 他们出行有先天圆满高手跟随,应当在京城有不俗的身份。 当初思言离去之时有给他一个地址,若是来京城,可按地址去寻他。 京城,惠南街,钟鸣巷18号。 唐郁摩挲着下巴走出书院,心里沉甸甸的,不得劲儿,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事情必然在宫廷之中,若是寻不到司言,他就先打听凌烟坊的所在,先去一探究竟。 然后再潜入皇宫,看看能不能获得一些有用的消息,找到谢淮阴的下落。 心中打定主意, 唐郁又在街道上找路人,问了惠南街钟鸣巷的方位,迅速赶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靠近西边的一处宽阔的巷子,唐郁走到巷子里最近的一处门庭。 从外面看,这是一处清幽雅致的小院,与周围住宅的样式迥异,别具一格。 “嗒嗒嗒…” 唐郁轻叩院门,等了一会儿。 吱呀一声, 院门开了一道缝,一名青衣小厮探出头来: “这位公子找谁?” “我来寻司言公子,是一位川蜀故人。” 青衣小厮闻言打开院门,说道: “你定是少爷在外结交的朋友吧,不过少爷最近都住在城北主家,很久没回来了。 您要不先进来小坐歇息,我可以着人前去通报,只是不知少爷能否回来。” 唐郁眉头一挑,人又不在,但是听起来还好,貌似还能联系上。 唐郁欣然同意。 青衣小厮将唐郁迎进厅堂,倒上清茶: “公子可否留个姓名,我也好让少爷知晓,是谁来拜访。” 唐郁抿了口茶水润喉,沉吟片刻: “便说是四年前,长河江上,沉船共游的旧友。” 唐郁笑着补充: “是沉没的’沉’。” 青衣小厮先是疑惑,后来恍然一拍脑袋: “听说当初少爷小姐因为客船爆炸落水,幸亏得邹老和友人相救才逃得性命。 当时的友人,就是您吗?” 唐郁微微一愣,他对外是这么说的吗? 不过唐郁还是装作高深莫测,点点头: “你知道的事情很多。” 青衣小厮嘿嘿一笑: “那是,我和少爷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是他的心腹,他不在,我帮他看院子。” “我这就去给少爷通报,小环小月,你们伺候好客人。”两个俏丽的丫鬟走进来微微一欠身。 然后便走上前来要给唐郁捏肩捶腿,唐郁吓得茶水都呛了出来。 “不用不用,你快去通报吧。” 小厮恍然,他在这里不方便,于是赶紧行了个礼,匆匆出门去了。 唐郁婉拒了两个小丫鬟的贴身伺候,心里暗忖,司言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背底里也是个享乐的主儿。 看着这里面的丫鬟侍女,个个水灵,说话甜美,还会伺候人。 这里估计就是司言瞒着家里人买下的私宅,专门用于自己的在外游乐享受的。 小厮一去就是数个时辰。 一直到了傍晚,天色昏暗,月上中梢。 三道人影从宅院侧门悄悄推门而入,当前一人锦衣玉服,正是司言。 但他的面色暗沉,遮掩不住疲倦之色,他一路小跑进厅堂,一把抓住唐郁的手。 “唐兄,你来的正是时候,帮帮我!” 第383章 一团乱麻 司言抓着唐郁的胳膊, 焦急之色在脸上尽显。 他身后。 邹老脸色暗黄,气血不畅, 明显是受了内伤。 青衣小厮也收起了先前一脸轻松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唐郁眉头一挑: “发生了什么?” “咳咳…” 或许是因为受伤,邹老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少爷,我们坐下说罢。” 司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定了定神: “唐兄,我们坐下说。” 三人坐定。 青衣小厮将侍女丫鬟全都退避。 司言缓缓道来: “唐兄,我是荣亲王的小儿子, 我的本名,叫做赵司言。” 嚯, 尽管唐郁已经猜测过司言家世不凡,但此刻听来仍是惊讶不已。 大晋的皇帝只有一个兄弟,那便是荣亲王,兄弟两人关系要好。 当初扫灭诸国,荣亲王更是身先士卒,立下赫赫战功,是大晋立国的功臣。 大晋一统之后,荣亲王更是全力扶持兄长登基,然后便将兵权通通交出。 荣亲王自此功成身退,成为一个闲云野鹤,安于享乐的闲散亲王。 他没有野心,又是开国重臣,还是皇帝的兄弟,兄弟两人关系亲近,没有嫌隙。 是以他虽然没有实权,但他的影响力在朝,在野都是非同一般,独树一帜。 这一点上,神威侯谢淮阴也有所不及,毕竟与荣亲王相比,他没有正统的皇家血脉。 “这一个月来,听闻皇上身体有恙, 太子和几位堂兄动作频频。 上京看似平静,宫廷之中实则风起云涌。 三日前,我爹和我兄长被请到皇宫, 至今未归。 前日里,更有歹人潜入,意图刺杀于我,对方身手很高,若非邹老舍命相护。 我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若非舍妹此刻在外游历,恐怕也会遭遇不测。” 唐郁讶然: “小王爷被刺,朝廷竟然没有说法? 衙门呢?镇抚司呢?” 邹老叹息一声: “我们有人前去通知过,但是除了镇抚司来过一次,察看了现场之外,之后再无人问津。 现在不仅是王爷和世子的安危不知,我们甚至没有余力保全自己。” 前世听说过不少宫廷争斗的唐郁,猜测这又是因为皇位而牵扯出的事情。 谢淮阴,很可能也像荣亲王一样,他们不一定出事了,但一定是被牵制不能脱身。 他们这样的影响力,若是公开支持某位皇子,绝对会在朝廷掀起巨大动荡。 “神威侯也失踪了, 你知道这回事儿吗?” 司言蓦然一惊: “什么?” “神威侯赫赫战功,月前入宫述职,听说当时皇上大肆封赏。 没想到也失踪了?” 宫廷之中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也不知道。 毕竟司言也只是一个闲散郡王,若是太关心朝政,反而会惹来猜忌。 荣亲王一家人,显然都深谙此理。 唐郁皱起眉头。 他本无意卷入帝王家的纷争之中,他来上京就是为了找魔门麻烦。 不管是荣亲王还是谢淮阴,都绝对与那座皇城脱不了干系。 甚至可能就被困在皇城之中的某处。 但是眼下司言涉险,唐郁也做不到袖手旁观,他安慰道: “有我在,就算是天人宗师来了, 我也能带你走。 荣亲王和你兄长很可能牵扯进了皇位之事,不一定有危险,或许只是困在宫中。 等到尘埃落定,或许就能回来,你也莫要太心急,先保全自己的性命要紧。” 司言和邹老微微一惊,他们知道唐郁在江湖做下许多惊天动地之事, 更是在短短几年之间,便被冠以杀神之名,但却没想到他如此自信。 竟然说出面对天人高手,也能全身而退的狂言,司言愣愣地问道: “天,天人?” “唐兄莫非在说笑?” 唐郁含笑: “我虽然生性爱笑,但我从不说笑。” 司言心中一怔,唐郁说的是真的。 他顿时郑重向着唐郁作揖行礼:“如此,在下多谢唐兄出手相助。” 轻轻叹息一声,司言感慨: “本来唐兄入京,我该一尽地主之谊,没想到却还要求着唐兄救命。” 唐郁摆摆手,说道: “既是朋友,何须客气。” “那唐兄入京,原是为何?” 唐郁便顺势将他的目的道出,他寻思司言精于风花雪月之道。 这舞乐圣地,凌烟坊, 他想必应该有所了解。 司言听闻唐郁怀疑凌烟坊和魔门有关,顿时一惊,下意识道:“这怎么可能。” 凌烟坊算是官家专属的乐舞教坊,每年会在全国各地挑选优秀的乐师,舞姬入坊。 上京的各项节庆集会, 基本全都是让凌烟坊负责庆典舞乐。 甚至宫中不少的秀女,妃子,或多或少与凌烟坊有瓜葛。 或是在其中练习乐器和歌舞,有的甚至就是出身于凌烟坊。 但是其中究竟牵扯有多深,司言不在后宫,却是不知道具体情况。 即便不言皇城深宫,凌烟坊的名气也是极为盛大,平时从不对外开放。 只是每月十五,会有乐舞之赏, 邀请文人雅士入坊品鉴。 是上京文人心中,一等一的高雅之所。 我就听说书院的两位天人大家也曾被邀请出席,甚至上官大家还亲自登台献舞。 据说当时,一舞动京城。 然而,他此刻联想到唐郁说的可能性,若是凌烟坊与魔门有染,那整个皇宫… 甚至整个上京的政要文人圈子,难不成都已经潜入了魔门的影子? 想到这里,一股凉意瞬间从司言心底升起,仿佛极北的朔风,瞬间将他的灵魂冻结。 “这…” 唐郁没想到凌烟坊的牵扯竟然会如此之广,若是真的,那上京不成了滋养魔门的沃土? 镇抚司,上京书院,两位天人大宗师,又在其中扮演了角色,是一无所知? 还是说已经… 听到唐郁带来的消息,邹老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更加的苍白。 若唐郁所说为真,他们应当立即通知苏荀和徐子穆两位天人大宗师。 请他们来定夺! 皇位争夺,神威侯和荣亲王失踪, 凌烟坊的阴影。 唐郁此刻收集的线索,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他隐隐觉得,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上京的上空。 千头万绪,理不清,唐郁决定先睡一觉。 “要不,先休息?” 第384章 刺客 司言和邹老都没有异议。 王府里虽然护卫不少,但是却挡不住高手。 如今唐郁在这里, 那就没有比这处小院更安全的地方了。 唐郁利用北冥功为邹老疗伤,他体内盘踞着一股性质极阴的真气。 据他所说,当时来的刺客有两人,皆使剑,俱是先天以上的高手。 唐郁感觉他体内的真气性质有一些熟悉,但是想不太起来在哪里见过。 想不起来就不想。 他为邹老调理好伤势,三人吃过晚饭,此时已经是深夜。 司言打着哈欠,回房间睡觉。 这几日来,他神情紧绷,就没合过眼,此时心神松懈下来,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唐郁和邹老说道:“邹老,你也去休息吧,有我看着,出不了事情。” 邹老原本是准备站在司言的门外守夜的,如今听到唐郁的劝说,便也回房间睡觉。 唐郁将人都安排回去,自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向着房间走去。 自从进了上京,唐郁的脑袋里每天都会新增几个问号,他只能说万事开头难。 唐郁躺在床上,没想一会儿, 就传出轻微的鼾声。 年轻人就这一点好,沾床就能睡着。 反倒是邹老在司言旁边的另一间房里,被荣亲王失踪和凌烟坊的事情搅得胡思乱想。 一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寂静无声的深夜里,只有细微的虫鸣。 不知过了多久,唐郁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覆盖整座小院的神念犹如一汪平湖,此时仿佛有石子投入湖中,荡起一阵阵涟漪。 有人深夜到访! 下一秒,唐郁已经消失在房间。 司言的这处小院,单论面积来说,也只是适中,但胜在景致清幽典雅。 亭台楼阁,曲径幽深,一步一景,极富南方园林的韵味。 同样的,这样的园林也很适合藏匿。 此时,三道身影从后花园的高墙跃入,极速掠入后院假山。 为首的一人,极其专业的打了几个手势,我从中路突进,你们两个从侧面包抄… 你们明白? 旁边两道人影毫不犹豫地点头,三人钻出假山,为首的黑衣人一打手势。 分头行动! 几人刚刚纵身跃出,为首黑衣人眼睛一瞥,只见一道青衫身影正斜靠在走廊边上。 笑吟吟地望着从假山跃出的三人,像是在此久等了一般。 卧槽? 有人? 黑衣人没有来得及思考, 对方为何能无声无息接近。 作为杀手的本能, 已经让他们下意识出手! 三柄窄细的长剑不约而同,从不可思议地角度向着唐郁刺出。 漆黑的剑气,隐秘的杀意, 瞬息将唐郁笼罩。 唐郁眼前一亮,真是久违了,魔门七杀! 他单手并指成剑,随意一划, 天道浩渺的剑意弥漫而出,天下万剑尽归我手。 飞袭近身的数道漆黑剑气瞬间溃散,化为最纯净的天地元气。 三个黑衣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恐, 甚至是不可思议。 几乎就在下一秒,三人直刺而去的窄剑突然不受控制一般,调转方向! 向着身旁的黑衣人同伴刺去! 唐郁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的剑指轻轻一转一划,黑衣人三人的窄剑突得加速,刺入彼此的要害。 一股燃烧着黑炎的青色气劲凭空从剑身出现,顺着剑锋涌入体内。 三人体内的奇经八脉瞬间被黑炎烧灼,两名先天高手,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黑衣人首领是个先天圆满,撑得时间更久一些,他强撑着还能再挥出一剑。 唐郁单指一挥, 黑衣人首领的窄剑,直接脱手而出, 反而凌空悬浮于唐郁身边, 漆黑的剑锋直指黑衣人首领,散发着锋锐的威势。 黑衣人首领一口鲜血喷出, 满眼难以置信。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第二次就绝对不是,他竟然能控制我的剑! 黑衣人首领下意识问道: “为什么!?” 唐郁微笑着道: “你们的实力不弱,但,不该用剑对着我,天下千万剑,见我也须尽臣服。” 黑衣人首领怔怔愣住,这话太过狂妄,便是剑圣林庄,也从未敢放此狂言。 “你是…何人…?” 黑衣人吐出最后一句话,低声痛苦低鸣一声,径直昏了过去。 另外两黑衣人,早在黑炎的烧灼下,直接倒地昏迷不起,只剩下一口气了。 仅仅一招,一名先天圆满和两名先天的七杀高手,就已经被唐郁制服。 唐郁探手,将他们体内燃烧不灭的黑炎收回,又渡了一口真气入他们体内, 吊着他们的性命。 魔门七杀的高手,来刺杀荣亲王之子,这本身就透漏出很多信息。 至少, 皇位之争,魔门七杀,凌烟坊,都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索串了起来。 京城上空漫天的乌云,好似被他稍稍拨开了一些,唐郁顿觉心情不错。 他将三个俘虏扔到后院的柴房,然后打了一个哈欠,回去睡觉,审讯的事情, 明天起来再说。 唐郁的神念里,司言还在沉沉地睡着,邹老也好不容易进入深度睡眠。 刚才唐郁出手迅速, 根本没有发出什么引人注意的响动。 … 第二日一早。 院子里的侍从准备了丰盛的早餐,满满当当铺满了一整张桌子。 唐郁、司言和邹老坐在桌边,这让唐郁回想起当初在客船上的时光。 “司语那家伙,去哪儿游历了, 有人跟着吗?” “她去扬州,参加九华山的入门测试,有家里的客卿姑姑跟着,是一名先天圆满高手。” 司言说道。 “她自从上次伤愈之后,吵着闹着要学武闯荡江湖,爹爹劝阻了一年,没什么作用。 前一阵子听说九华宣布对外招收弟子,她便兴冲冲地跑过去了。” 唐郁了然,九华剑派也是九州比较出名的门派,九华掌门闻天机更是有名的剑道宗师。 当初他点评天下剑者,评价剑圣林庄,便是说出了那句著名的批言: “皓月之下,群星黯淡。” 邹老补充道:“我已经传书给小姐,让她安心在九华修行,我和少爷稍后去看她。 有九华的护佑, 她的安危暂时应该可以得到保障。” 有荣亲王之女,大晋郡主的身份,九华绝对会给个面子,收下司语。 唐郁点点头,将最后粥饭吃了干净,取了一张干净的手帕,一边擦嘴一边淡淡说: “我昨晚抓了三个刺客, 等你们吃饱了,一起去看看吧。” “噢…” 司言正在喝茶润嗓,突然反应过来,噗的一声将茶水喷了出来: “什,什么?!” “昨晚又有刺客?!” 第385章 拨云 唐郁笑望着一脸震惊的司言和邹老,伸出三根手指:“没错,有三个。” 他对着旁边的青衣小厮道:“我把他们丢在柴房,有劳小哥将他们带过来。” 青衣小厮骤然一愣, 一脸迷茫的指了指自己:“我?”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去押送三个武道强者? 那不是分分钟当场毙命? 唐郁微微一笑:“没关系,他们已经被我废了,而且穴道被封,动弹不得。” 青衣小厮恍然: “公子您稍候,那我去去就来。” 一刻钟后, 三名七杀刺客被院里的仆役带到厅堂之上。 三人穿着黑色夜行衣,面罩都被摘下,看着都是中年模样,没什么特别的。 他们面若菜色,不住咳嗽,那是奇经八脉被废后,身体机能急剧下降的结果。 唐郁向司言和邹老解释: “根据我和魔门交手的经验,这三人的真气阴寒,武学追求果决,一击必杀。 还有那无孔不入,令人灵魂冻结般的杀意,他们应该是来自魔门七杀。” 司言和邹老闻言更是面色一沉。 如此一来, 原本就风波诡谲的皇位之争,又要再掺杂上魔门的影子。 唐郁屈指一弹,凌空渡了一道真气将地上躺着的三人的哑穴解开。 “说…” 唐郁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们的身份,幕后的主使,以及你们知道的,其他任何事情。” 三名七杀刺客被解开了哑穴,纷纷发出痛苦的呻吟。 唐郁昨晚只是渡了一口真气护持心脉,保他们不死,可是幽都之火烧灼留下的伤势… 却让他们无时不刻如同被千千万万只蚂蚁撕咬一般,痛苦难耐,没有一刻停歇。 如此反复的折磨一直到天明,他们的意识在痛苦中昏聩,又从昏聩中清醒。 短短的一夜,却是如同永恒黑暗,看不见黎明。 此刻他们的穴道被解开,纷纷痛苦的发出惨叫,他们哀嚎着咒骂: “你这个恶魔!” “杀了我,杀了我!” 三个人不住地哀嚎,听得司言和邹老心惊胆颤,唐郁究竟是用了怎样的酷刑。 唐郁愕然一愣,他昨晚也是图省事,赶着回去睡觉,想着让他们不死就行。 没想到好像无意间发觉了某种审讯的刑罚,那要撬开他们的嘴巴,应该不难了。 唐郁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若是不说,死亡就不是你们的终点,还有千百倍的折磨在等着你们。” 随着唐郁的话音,三捧黑色的小火苗,凭空出现在三个黑衣人眼前。 黑色的火焰,明灭不定,不断跃动,下一秒就要钻入他们的体内。 饱受黑炎烧灼折磨的三人顿时眼中浮现巨大的恐惧之意,忙不迭大喊: “我说!我说!” “我也说!” “…” 三人全都放弃抵抗,选择坦白从宽。 三名七杀极度痛苦和恐惧的情绪也感染了司言和邹老,他们不禁额头冒汗。 唐郁,还真是活阎王呵。 第一次觉得刑讯这件事,竟然如此简单。 唐郁耸了耸肩。 “我们三个人,每人带一个,分开审讯。” “若是我们三个人所得信息不一,那便说明他们之中有人说谎。” 唐郁转头望向地上躺着的三名七杀,冷然一笑道:“若是说谎,你们知道后果。” 三团黑色火焰飘飞合为一股, 回到唐郁的手中,消散。 三人眼见唐郁这娴熟的审讯技巧,彻底熄了撒谎的念头,为了不再受折磨… 他们面对唐郁三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半个时辰后,唐郁、司言和邹老又在厅堂汇合,三名七杀像死狗一般,倒在地上。 只剩下微微喘息,他们只求一死,免去他们痛苦的折磨。 唐郁三人将获得的情报一合计,三个七杀知道的情报并不多。 他们是被派来刺杀司言的的,与上次刺杀司言是同一波人,是受惠嫔娘娘的指使。 至于原因,他们并不知晓。 七杀一脉掌舵者为杀妖。 早在两年前,七杀一脉约有上百名高手被杀妖分派陆续潜入京城。 然后蛰伏,听从后续任务安排。 约在一年前,他们几名七杀被指派,以太监身份潜入皇宫,听从惠嫔的差遣。 他们平时就是帮惠嫔在后宫争权夺宠,包括但不限于投毒、陷害、暗杀等等。 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其他特别的事情,几天前惠嫔让他们乔装打扮,刺杀司言。 然后就是被唐郁俘获。 除此之外,再也问不出其他信息,唐郁问了他们和凌烟坊的关系。 三个七杀却并不知道,他们与凌烟坊有任何瓜葛,唐郁便换了个方向。 “你们所谓的惠嫔娘娘, 是否与凌烟坊有任何交集?” 唐郁审讯的七杀刺客想了一下:“若说交集,惠嫔娘娘喜好音律,会定期去凌烟坊习琴。” 其他关于神威侯,荣亲王的事情,这些刺客亦是一概不知。 唐郁心中暗想,魔门之间的信息隔离做的还真是到位。 如此一来,就算有谁被俘,也不至于将全盘情报全都泄露。 司言和邹老则是心中震撼,他们知道在宫中做太监,那可是为人不耻的低贱工作。 而这些魔门的先天高手竟然毫无怨言地甘心在后宫潜伏如此长时间, 他们究竟为了什么? 唐郁淡淡说道: “恩威并施,再画一张大饼罢了。 我刚才问过,杀妖对他们承诺过,不出三年,整个天下将被掌握在魔门之手。 届时,九州天下将会像数年前诸国乱战一般,重新化为魔道的乐土。” 邹老倒吸一口凉气, 这究竟是狂言还是真的目标? 司言目光灼灼,他说道: “皇城之中已经被渗透至此。 皇位之争又有魔门的影子, 若是魔门扶持皇子上位。 那整个大晋朝廷就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那时候,整个九州天下,尽在魔门之手!” 唐郁缓缓点头: “这不是狂言,而是正在发生的事实,而且我们恐怕已经知道的太晚了。” 唐郁望向地上的三个七杀刺客,他们正喃喃自语道: “杀了我,杀了我…” 唐郁挥手三道剑气,洞穿三人的喉咙,然后一捧黑炎燃起,让他们化为灰烬,魂归地府。 司言问道: “我们现在这么办?” 接近真相,司言的内心就越是战栗,现在不只是他父亲的安危。 整个朝廷或许都在陷入某种极端的危机。 邹老果断开口道: “我去找书院两位大宗师!这等危机必须请他们昭告天下,合九州天下正道之力,方能阻止。” 唐郁摊了摊手: “皇宫太大,惠嫔我也不认识,我就直接去探一探凌烟坊,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司言想了想:“王府还有一些线人和几位皇兄府中有联系,我让小方去打问一下,现在几位族兄的情况。” 第386章 凌烟坊 因为司言的这处宅院已经暴露,他们分头行动之前,要先转移阵地。 邹老说他在上京有一处家宅,只不过常年在王府居住,并不常去。 司言闻言也大吃一惊,他都不知道邹老竟然背着他偷偷买了房产。 唐郁嘿嘿一笑:“你这个做主子的都不知道,那其他人更从无知晓。” “我们就去那里!” 唐郁给司言和邹老易容一番,司言又把宅院的仆从遣散,只带了青衣小厮,小方。 这些仆从丫鬟若是再留在宅院,估计性命都无法保障。 四个人悄悄从后门出了院子。 唐郁以神念探查,没有觉察到有人盯着之后,带着三人从巷子里出来,拐上了大道。 邹老带路,现在是易容为商人作扮,唐郁和司言则是锦袍公子,扮作邹老子侄辈。 青衣小方还是仆从扮相,背了一些常用物品,他之前也惯常跟司言外出游历。 一切都很轻车熟路。 几人走了半个时辰,没有遇上什么意外。 只是街道上巡视的金甲侍卫,不管是数量还是巡视频率,都提高了。 邹老的房产在东南边,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的一处三进院落。 周围都是住宅,十分安静,适宜居住。 只不过常年无人,又没有定期打扫,灰尘不少,需要彻底清扫一番。 好在司言不是娇生惯养之辈,四个人分工合作,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整理清洁一遍。 临近傍晚,小院已经被打扫完毕,小方带着银两去置办一些常用的物什和食材。 邹老则出门去苏家,他要拜访苏荀,将魔门刺杀、皇位争夺等猜测告知大宗师。 唐郁则向司言问明了凌烟坊的方位,然后不疾不徐地出门,只有司言留在家里。 唐郁今晚的任务是,夜探凌烟坊,他的时间还有很多。 … 华灯初上,天色昏暗。 上京的街道,往来行人并没有减少,热闹的坊市之间反而愈发人潮涌动。 不过凌烟坊坐落在北街,那是官员贵胄的活动区域,进出要通过金甲卫的审查。 是以此刻倒是静悄悄的,只有几盏灯笼摆在宽阔冷寂的街道两旁。 幽幽灯火照亮青石铺就的道路。 一袭青衫的唐郁慢慢走在青石路上,昏黄的灯火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不过,时不时巡视走来的金甲卫,倒是熟视无睹,他们根本感觉不到唐郁的存在。 按照司言的指点,唐郁来到一座极其宽阔的府邸门前,看着门匾上的凌烟坊三个大字。 唐郁知道,他到地方了。 凌烟坊的大门极为气派,即使与上京书院相比也不遑多让。 透过高大的院墙,唐郁甚至隐隐看到形制华丽的高阁、宝塔于其间耸立。 凌烟坊门前,有金甲卫值守,唐郁远远望了一眼,然后挑了一处外墙角落轻轻一跃。 他的身形悄无声息垂直上升,然后又极快地轻飘飘落下,落在一片灌木丛中。 放眼望去。 好一处诗情画意的绝美园林。 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假山修竹掩映其间。 月光如水洒落庭院,在蜿蜒曲折湖泊上,点缀出点点银光。 这样的环境让唐郁倍感愉悦。 不仅是因为景美,而且也因为适合躲藏,就算唐郁的行踪被发现。 在这曲折幽深的园林里, 想要找到他,其实并不容易。 唐郁展开神念,周遭并没有人,他施施然迈步而出,沿着廊桥向内探寻。 远处有高阁,有房舍,还有一座玲珑高塔。 唐郁看似闲逸,心中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毕竟这里是上京,又疑似是魔门据点。 魔门七邪,四魔一后,这里面不知道还藏着什么样的老怪物。 唐郁小心翼翼地延展着神念,随着逐渐深入,他感知到许多活跃的气息。 伴随着一阵悠扬的乐声越过层叠的院墙,传入唐郁的耳中。 那是舞姬和乐师在进行着日常的习练,但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往往没什么线索。 唐郁直接掠过亮着灯火,人影绰绰的阁楼,继续往幽深的院落里走去。 … 忽然,唐郁的神念疾速收缩回识海,整个人身形一纵,掠至一处回廊的阴影里。 他展开了“无”的技巧,同时还运用北冥功,将自己的气息和真气全都收敛到极致。 因为就在刚刚的一瞬,他的神念触碰到一个熟悉的气息,那气息犹如来自九幽炼狱。 幽深难明,深不可测。 这气息,唐郁忘不了。 正是当初在锦城交手过一招的, 鬼王顾如厉! 魔门的据点,绝对是板上钉钉! 鬼王是绝顶宗师,唐郁用神念探知的瞬间就赶紧收回,甚至全力收敛自己的气息。 他怕打草惊蛇。 当然,他不是怕被顾如厉留下,对方虽然厉害,但现在的唐郁对上他,也是十拿九稳。 他只是想到了,顾如厉在此, 或许夕瑶也在。 夕瑶这女人,坑了他那么多次。 他早就想送对方上路了! 若是能在这里寻到夕瑶,他不介意在这里直接送顾如厉和她一起上路。 这也是他来上京的最初目的, 他是来杀人和复仇的! 唐郁收敛神念等了一会儿,周围的环境静悄悄,顾如厉貌似并没有发现有人探查。 他的眼中开始涌动血色,一道道血红色线条慢慢映照在唐郁的脑海。 他不敢以神念直接探知,改为调用魔心的气机感应,这样更加隐蔽,不会被觉察。 在他的感应里,顾如厉气息幽深, 缓缓消失在连廊尽头。 唐郁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在唐郁多重隐匿技巧的加持下,顾如厉根本没有觉察到后面还吊着一个尾巴。 他一直穿过三四个庭院,来到后院的一处高阁门口。 这一处庭院只有一座精致的阁楼,其余皆是以假山湖泊,流水飞桥作点缀。 景致比起入门的园林更多了几分精致与奇绝,而这座阁楼就处在最佳的观景位置。 在阁楼顶层,则能够尽收园林之美。 可见阁楼主人的身份特殊,必定是凌烟坊的重要人物。 唐郁心中想到夕瑶是魔门圣女,住在这里也不稀奇。 但是凌烟坊除了与魔门有瓜葛,其中本身就有一个传奇人物,传说中的舞乐大宗,上官仙! 这个阁楼之上,会是谁呢? 唐郁心中思忖之际, 顾如厉已经迈步走进阁楼。 要不要上去? 唐郁身形一闪, 已经紧随顾如厉,潜入了阁楼。 来都来了,当然要进去看看。 第387章 苏府 夕阳西下。 邹老站在一座清幽的府邸面前,这是苏府,当场太傅,书院大宗,苏荀之所在。 他理了理衣冠,心有惴惴,走上府门前,对着门口的家丁躬身行礼: “荣亲王府客卿,邹时求见苏荀,苏大家。” 邹老搬出了荣亲王府,但是却求见的是苏荀的世俗江湖上的身份,而非太傅的官身。 这便表明,他并非为了朝廷政务而来,而是因世俗江湖而拜访。 看门的家丁一听荣亲王府,顿时脸上带了几分恭敬。 他将邹老让进门里,引至前院小厅等候,并且吩咐人给他备上茶水。 然后这才殷勤道: “您在此歇息稍后,我这就去为您通报。” 家丁并不太担心邹老是骗子。 能够进北街的,都是经过金甲卫审查的,说明邹老至少也是归属某家贵胄。 而且他身上的衣衫虽不华丽,但是材料却是上好的丝绸锦缎,很少家里能用的起。 邹老等了没一会儿,家丁便回来了,与家丁同来的,还有一名素袍青年。 他相貌不凡,而且有一股法度森严的气质,进门便向邹老作揖: “这位前辈,在下苏浥尘,家主已在正厅恭候,请跟我来。” 邹老心中一惊,苏浥尘,那是名动上京的书院天骄,没想到竟然亲自来接自己。 “多谢。” 邹老走出厅堂。 家丁恭敬地一引,在前带路,邹老跟上,苏浥尘则亦步亦趋的走在他身后。 邹老原本想和苏浥尘攀谈几句,但苏浥尘只是落后他两步的位置,无意与他并行。 而且全程一言不发,丝毫没有交谈的意思。 邹老心里嘀咕,早听说法家弟子全都是不通人情,唯法至上,没想到竟是冷漠至此。 家丁带着穿过前院,来到中院的一处正厅,然后伸手请邹老进去。 邹老抬眼望去。 眼前的厅堂竟然意外的幽深,光线昏昏暗暗,好像被吞噬一般。 只能看到一扇屏风,在厅堂中央矗立。 他心中再次泛起一阵波澜, 大宗师家里都不点灯的吗? 身后的苏浥尘迈进了一步,离得邹老只有半个身位,森然严肃的气息, 仿佛在催促邹老,赶紧进去。 邹老皱了皱眉头,迈步走进厅堂,走了两步,绕过屏风。 周围有微弱的烛火分列两边,幽幽的烛光给昏暗的厅堂增强了些许光亮。 隐隐约约,邹老看到一道身影, 就端坐在厅堂远处的尽头。 邹老迈步前行,走近一看,正是一名挺拔老者,他虽然年迈,头发花白。 但是却无慈祥之意,依然是面容冷淡,不苟言笑。 苏浥尘从邹老身后走出,行至老者身前: “爷爷,邹前辈带到。” 说罢,他就走到一旁的位子,盘腿坐下。 邹老了然,眼前的深藏不露的老者,便是传说中的法家大宗师,天人级高手,苏荀。 他恭敬地行礼: “苏大家,在下荣亲王府客卿邹时,冒昧拜访实为有要事,还请见谅。” 苏荀的表情隐藏在烛光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是见他略一挥手: “坐,请茶。” 邹老客随主便, 挑了靠近的位子跪坐,与苏浥尘相对。 一名丫鬟听着茶壶迈着小碎步从侧室里走出,给苏浥尘和邹老倒茶。 邹老的眼眸瞬间放大,这名丫鬟穿着极为清凉,仅着一缕薄纱,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玲珑有致的身材在似有若无的光影下,显得更加隐约,充满某种难言诱惑。 行止坐卧之间,雪白的皮肤,浑圆的山丘,如玉般的长腿,全都尽显。 她迈着妖娆的步伐,走到邹老身边,缓缓俯身为他斟满茶水。 她的动作极慢,眼神之中氤氲着雾气,充满魅惑,邹老看得更清楚了。 他顿觉得一团邪火从腹部蹿上头来。 然后他的理智却提醒他,这好像不太对,苏家宅邸,怎会有如此妖娆绝艳的女子。 这不像是侍候的丫鬟,倒像是教坊司里,经过千百次熏陶的舞姬。 邹老迟疑: “这…” 突然,苏荀打断邹老的话,开口道: “不知邹先生寻我,所为何事?” 邹老按下心头的疑惑,将荣亲王失踪,司言遭遇刺杀,直到昨晚擒获并审讯刺客的事情, 一一道来。 “魔门或已渗透宫中,并参与皇位之争,此诚危急社稷存亡! 请苏大家尽快通知徐子穆徐大家,号召正道群雄,齐聚上京,斩杀邪魔外道!” 邹老一番慷慨陈词之后,昏暗的厅堂里,又陷入了寂静。 他只感觉屋子里的光线实在太暗了,仿佛有一段蒙蒙的雾气笼罩。 他始终看不清苏荀的脸,距离更远的苏浥尘,他倒是瞧得清楚。 对方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仿佛在斟酌他刚才的一番惊世言论。 那倒茶的舞姬,此刻正坐在邹老身边的位子,她的两条玉腿交叠,身子柔弱无骨。 一只手搭在肩膀处,轻轻绕着自己的一缕发梢,眼眸欲滴,朱唇微微张开。 充满极致的诱惑。 邹老紧张地喝了一杯茶水,突然感觉进入厅堂后,一切都好像梦幻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 苏荀终于再度开口:“若此事不假,确实是一件影响天下的大事。 如你所说,邹先生可知,那将魔门七杀擒获之人,是何人?” 邹老正要解释,他忽然想到唐郁身份亦正亦邪,实不好像法家大宗师透露。 “是我家少爷在江湖结交的一个无名剑客,他剑法卓绝,已经踏入宗师境。 否则,我们也决计逃不过第二波刺杀。” 昏暗之中,传来苏荀的喃喃低语: “用剑吗?” “会是谁呢?” 邹老心中微微一凛。 “不知世子身在何处,不若我让浥尘去和你将他接来我这里暂住。” 言及司言,邹老心中警铃大作。 苏荀和苏浥尘的表现,实在太过平静了,他们一不关心魔门对皇宫的渗透。 二不想着赶紧联络徐子穆商议对策,只是一个劲儿揪着唐郁的身份猜测。 然后现在还要打探司言的行踪。 自从进了苏府,邹老就感觉处处怪异,他的直觉让他多留了一个心眼。 他要赶紧离开! 邹老不动声色说道:“多谢苏大家关心,少爷如今在安全的地方,暂时不宜再转移。” “刚才所说之事,还请苏大家尽快做好准备!在下还有要事,就不打搅了,告辞。” 邹老这边刚要站起身来,这才发现对面的苏浥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眼神弥漫着黑气,好像是嗜人的野兽一般,随时会扑上来。 耳边,却传来魅惑至极的喃呢。 一双纤纤玉手不知不觉攀上他的胸口,从衣襟处滑了进去,冰凉,柔软。 “老先生,何必要急着走呢…”那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吹进耳道。 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邹老的意识不知不觉一沉,竟是再没了力气… 第388章 阴后现身 唐郁在外瞧得真切,整座阁楼共有三层,只有第三层有有微弱的火光透出。 顾如厉入阁,应该会直奔三层而去。 唐郁全力调动“无”的技巧,跟着顾如厉的脚步,悄悄摸进了阁楼。 一层没有灯火,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黑暗的环境浮上一层蒙蒙银光。 他没有停留,身形犹如鬼魅一般,足尖一点,化为一缕黑影, 从楼梯口,疾速飘上二层。 他一上了二层就赶紧贴在木墙边上,屏息凝神,迅速打量四周。 二层,同样是漆黑的一片,也没有人。 他环视一圈,看到了通往三层的阶梯口,那里有缕缕光晕透下,还伴有隐隐约约的人声。 唐郁这次放慢了脚步,一步一个脚印,缓缓沿着阶梯迈步上去。 他很小心,即使他已经验证过, 即便是天人高手的唐老太太,都是在一丈之内才能觉察他的行迹。 无论是绝顶宗师还是天人高手,他都有相当的把握,觉察不到他的存在。 唐郁走上台阶,走廊两侧点了灯火照明,但是没有人看守。 唯一的厅堂里,影影绰绰透出两道人影。 唐郁放缓心态,慢慢靠近关闭的木门,然后将耳朵贴上去。 里面细碎的声音也清晰收入耳中: “…老皇帝已经一病不起,谢淮阴也被囚禁,大皇子神思惊悸,二皇子沉迷色欲, 只剩三皇子可堪大用, 我们随时可以开始继位…”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语气很淡,却有一种无可置疑的威严: “荣亲王的儿子呢,都死了吗?” 顾如厉赶忙回答,语气中有一丝拘谨:“荣亲王已经被软禁,大儿子已然患病,经过太医院处理,很快会自然病死… 只是…” “只是什么。” “荣亲王还有一个小儿子和女儿,他的小儿子从不在朝务露面,惯好游历江湖… 此次入宫,荣亲王也并没有带他的小儿子,惠嫔那边已经着人去刺杀。 但至今尚未得手,而且我们派去刺杀的三名七杀子弟,也失踪了…” “嗯?” 这一声质疑,虽然轻微,却恍若天威! 唐郁内心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此人虽然同为女子,声音如鹂,却绝不是夕瑶! 而是,天人合一之境以上的高手! 他的心一瞬间紧绷起来,耳朵却更是竖了起来,现在听到的都是秘辛,不容错过。 顾如厉赶忙补充: “荣亲王府的客卿最高只有先天圆满, 应当是另有隐藏高手, 但这几日我们并非发现有可疑高手入城…” 沉默良久。 “…我只要结果,皇家血脉,只留下三皇子一个就够了…” “属下明白。”顾如厉的语气带着一丝,诚惶诚恐。 “顾如厉,算上当年的锦城之行。 你的失误,已经有过两次, 我不希望再有第三次,否则你亲自来领罚…” 咚! 唐郁听着,应当是顾如厉跪在地上。 “请阴后放心, 我绝不会让荣亲王之子走脱!” 阴后?! 魔尊之后的魔门魁首?! 唐郁心中震撼如潮,他更加不敢有丝毫异动,全力收敛心神。 整座阁楼里陷入无尽的死寂,唐郁甚至猜测顾如厉是不是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走廊上的灯火明灭不定的跳动,不知道是不是唐郁的错觉。 他感觉火光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寂静不知维持了多久,阴后的声音再度传来:“顾如厉,我给你指一条路子。” “你的身后,有个尾巴。” 唐郁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闪过, 他被发现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唐郁已经全力运转生死无界,青色漩涡闪耀,疾速向着阁楼外遁去。 走廊的烛火瞬间泯灭,唐郁只感觉一股无形重压从阁楼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甚至,走廊两旁无形无质的空间,仿佛都被莫名的力量调动,朝着他挤压而来。 这是调动了天地最本质的力量,近乎于禁锢唐郁所在的那一片空间。 即使他的速度再快,落入被禁锢的空间之中,也会像蜗牛一样缓慢。 哗! 紧闭的房门骤然打开! 唐郁的视线穿过厅堂,一眼就看到那侧卧在木塌之上的婀娜窈窕的身影。 圣洁与魅惑,妖娆与端庄, 各种截然不同,却又风姿绝艳的气质,混合在一起, 让人一眼望去,仿佛能看到数种不同的绝世的动人风情。 然而,那数种风情却又汇集于一身,汇集于这一绝世倾城的动人身影之上。 这便是阴后! 夕瑶与之相比,就像是未经雕琢的璞玉,瞬间光辉黯然。 “你是谁?” “可是那荣亲王之子背后的高手?” 阴后的声音不疾不徐,唐郁此刻像是陷入空间泥沼,速度慢如乌龟。 如此危急存亡之际! 唐郁神情肃穆,眼眸之中血色弥漫,将周遭元气流动尽收眼底。 他周身已经是一片凝滞的血红,天地元气同样几乎被禁锢。 天剑剑意自然生发, 周遭万物瞬间被赋予一缕锋锐之意。 “剑意不错。” “你莫不成与剑圣林庄有关系。” “属下这就拿下他。”顾如厉见唐郁仍在反抗,立即从地上站起身来。 九幽极阴之气随着心念一动,瞬息汇集。 下一刻,便会降临唐郁的身上。 唐郁没有管顾如厉的动作,他一心一意在凝聚全部的武道意志。 无上天剑剑意为引,凝聚刀意的锋锐于居间,并指为剑,以意念锁定整片禁锢的空间。 最后以十方绝杀的技巧击出! 唐郁的真气猛然加速运转,绝招杀招! 不是针对任何敌人, 而是针对这一方凝滞的空间! 在瞬息之间,绝境爆发! 无形剑气沿着唐郁指剑直刺而出,周遭空间仿佛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禁锢,破了! “咦?” 阴后颇为意外,但没有动作。 因为,一道毁天灭地,来自九幽的黑色能量已经自唐郁立身之处骤然出现。 唐郁已经躲不开了。 顾如厉的实力,她是知道的,天人之下最顶尖的层次。 唐郁没有踏入天人。 绝对会重伤。 正如阴后所预见的。 强横的能量瞬息将唐郁完全吞没。 极阴的黑色能量将会侵入唐郁的四肢百骸,然后将其摧毁,令其再无反抗之力。 然而,事情总有例外。 阴后微眯的美眸,忽然一凛。 不对! 那小子,有古怪! 第389章 危 磅礴的黑色能量从下到上,仿佛贯穿天地,将整个三层阁楼的走廊粉碎泯灭。 阴后觉察不对的瞬间,黑色能量之中骤然出现一个幽暗的漩涡。 犹如黑洞。 一股磅礴的吸力骤然传出,周遭的黑色能量瞬息间被黑洞吸收吞没。 黑洞中心更是犹如一个风暴漩涡,所有九幽阴气演化的黑色能量正在疾速被吞噬。 顾如厉瞬间愕然,对方竟然还能反击: “这怎么可能?!” 顾如厉的话音还未落罢,数不清的无形剑气,犹如疾风骤雨般向着两人劲射而来。 然而,不止是凌厉的剑气。 整个天地。 花草树木,水流空气, 一瞬间仿佛都被赋予了剑的气息, 在天剑剑意的统御下, 整片天地,都透着一股剑器的锋锐之意,化为一片无处不在的剑势。 剑势的加持下,唐郁的无形剑气再度变化, 一化二,二化三,三化万物众生, 整片天空全都被遮天蔽日的无形剑气,将阁楼之中顾如厉和阴后覆盖笼罩。 阴后柳眉微微扬起,伸出纤纤玉手,虚空微微一屈,四周的空间再度挤压、合拢。 只听得哗的一声清脆爆鸣。 密密麻麻的无形剑气仿佛遇上一股无可抵挡的无形力量,在一瞬之间,齐齐被捏为粉碎。 唐郁自然不指望这一剑能对深不可测的阴后造成伤害,他所求只为一个逃遁的机会。 他的身形化为一道清光一闪即逝,失之毫厘,遁出阴后再度施展的空间禁锢。 一个闪现已经出现在百丈之外。 然而,唐郁感觉自己还未安全,身后一股凝炼而恐怖的武道意志仍然将他锁定。 仿佛阴后那冷如寒星般的目光,依然穿过折叠的空间,直接落在他的身上。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细长而凌厉的白光,随着阴后的目光出现在唐郁身后。 无尽杀机! 这是,气劲随神念横贯虚空! 闻所未闻! 唐郁来不及惊骇,强大的生死压力之下,识海之中所有武道意念凝聚为一。 化为一股精纯的无物不破的武道意志,这一刻,不再分刀剑,也没有神魔。 只是最纯粹的锋锐! 唐郁回身一指点出,一团清光燃烧着薄薄的黑炎,迎向飞纵而来的白芒。 轰! 漆黑的上京夜空里,一瞬间,犹如白昼! … 异象散尽。 两股强横的能量竟未溢散出分毫,上京下方的建筑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一道黑影骤然出现在半空。 顾如厉神情警惕地环视四周,神念之中,却已经没有丝毫唐郁的踪迹。 他感受到同样几股气息降临,不由暗骂一声晦气,身形一闪,离开现场。 几息之后,几道身影凌空飞纵而来。 为首是两名儒服老者。 一人法度森严,一人温润儒雅, 正是苏荀和陆子陌。 他们身后则是书院里诸子百家的先生,儒墨农法兵各家高手,共有五人。 还有另外的五人,都身穿镇抚司制式锦袍披风,为首的是镇抚司总司指挥使。 他身后的四人,则是以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命名的,最顶尖的镇抚司宗师。 来探查的情况的,共计一十二人,这些人,是上京顶尖势力的代表! “两位先生,刚刚那一股强横的能量波动就是从此生出,不过观此地并无异状。” 一名墨家先生仔细勘察了周围的情况,没有头绪,干脆将问题抛给了两名大宗师。 毕竟,苏荀和徐子穆,既是书院先生,又是朝廷要员,向来是上京的主心骨。 遇事不决,便向他们咨询, 这准是没错的。 苏荀和徐子穆对视一眼。 两人眼神里幽深如渊, 却不知道翻涌起了怎样的波浪,又被按下,化为平静无波。 苏荀顿了顿:“有未知的高手对决…” 徐子穆看着苏荀没打算继续说下去, 只得接话补充: “他们能够控制能量不出现丝毫溢散,对于天地元气的控制已经妙至巅峰。” “同样的,可以收集的线索也少得可怜。” 众人都是绝顶高手,自然看出来,没有什么值得挖掘的线索。 镇抚司指挥使恭敬道: “有未知高手入京,并且还敢当街交手,是下官的失职,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众人又在半空之上商议一会儿,没有什么结果,便纷纷散去了。 徐子穆和苏荀留在最后,待到众人都离去,他们二人目光交叠,一句话也没说。 却是不约而同,向着同一个方向飞身纵去,那是,凌烟坊的方向。 … 司言还没有睡。 他在院子里, 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 焦躁不安。 邹老和唐郁从傍晚出门,现在已经是深夜,却都还没有回来。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砰!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一个踉跄,一把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 司言先是一惊,看清来人面庞,正是唐郁,此刻他的身形佝偻,面色苍白。 噗的一声, 唐郁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溅洒在石桌上。 “唐兄!” 司言惊呼一声,直接扑到唐郁身边,他还从未见过唐郁如此狼狈的模样。 更令人心惊的是,唐郁已经是天下有数的宗师,谁竟能伤他至此?! 唐郁转身靠在石桌上,摆了摆手: “无碍,我是借着吐血的机会,将对方打入我体内的气劲迫出体外。” 他咧嘴一笑: “真是好久,没有受过伤了。” “不过,这一趟也值了。” 司言赶忙招呼小方给唐郁倒一壶茶水来,他一边扶着唐郁,一手帮他捋着背顺气。 “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郁缓了一下,体内的北冥真气已经自发运转,开始修复体内受损的经脉。 “凌烟坊之主,上官仙,亦是魔门现任宗主,阴后。” “什么?!”司言震惊当场,然而唐郁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更加震惊。 老皇帝病危,太子和二皇子通通沦为魔门禁脔,荣亲王和神威侯被囚。 荣亲王世子将死,只剩司言这个小儿子,还有可能寻觅一线生机。 整个皇宫,已经全都落入魔门之手。 “邹老呢?” 唐郁心中还有另一重担忧。 “还未回来。” 唐郁默然,半晌之后,他才缓缓说道; “邹老,恐怕是回不来了。” 司言再次目瞪口呆。 “魔门势力如此猖獗,两位天人大宗师不可能没有觉察,除非,他们本身就已经出了问题。” 第390章 布局 司言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是说苏荀和徐子穆两位天人大宗师,也投靠了魔门。” “这不可能啊,这两位都是当初对抗魔尊的主力,又怎会叛投魔门呢?” 唐郁耸了耸肩: “不知道,或许是被调包了,阴后我过了一招,远强于一般意义上的天人高手。” “当初魔门盛传的一尊一后,即便阴后比不上魔尊,实力应该不会相差太多。 如果是阴后与四魔一同出手,即便是两位天人大宗师,也没有任何悬念。” 唐郁心中甚至有个猜想。 阴后,上官仙, 也许已经超越天人之境,达到更高的层次。 那是什么境界?陆地神仙? 司言眉头紧皱,唐郁刚刚的情报实在太过惊人,皇城陷落,甚至整个上京都已经陷落。 这几乎标志着九州天下的劫难, 已经到来了! 在如今的涛涛大势之下,他就像一只蚂蚁,自己的性命尚且朝不保夕, 又能做些什么呢? 唐郁心中却联想到更多。 现在想来,当年魔尊在七位正道大宗师的围攻下失踪。 魔门自那时候认识到江湖之路走不通,就已经开始另谋出路。 而时值大晋一统九州,朝廷之威势在统一之后逐渐显现。 那时魔门或许就决定渗透朝廷。 所以,魔门毫不犹豫地“四分五裂”,然后在正道群雄的打击下,蛰伏不出。 暗地里,他们却悄悄在上京汇聚,像是某种病毒一样,开始潜入皇宫蔓延。 朝廷虽然有谢淮阴等一众杰出的文臣武将,但是在称雄九州数十载的魔门众多高手面前。 不免有些相形见绌,更毋论魔门潜伏暗处,伺机发动,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所以,往日里魔门在其他地方搞小动作,就是让正道以为他们已经呈苟延残喘之势。 以此麻痹正道群雄, 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而魔尊失踪后,阴后四魔通通隐匿不出,也是藏在上京,徐徐图之。 唐郁猜想,当初魔门在川北围杀法真,本也是想着“小打小闹”,拉扯正道的注意力。 只是恰好钓出了唐郁这条鱼。 魔门便趁此机会, 将唐郁身怀魔门天书的事情,散播到江湖。 如此以来,江湖的视线将全都被唐郁吸引,使得上京就像阳光下的阴影一般。 被人忽略。 最后便是,北蛮南侵,这其中也有魔门烈山的影子,恐怕此举就是为了将谢淮阴调走。 并且将江湖的注意力再度引向北境边关之地,而魔门在上京可完成最后的布置。 从结果看来,虽然凌战身死,或许在他们意料之外,但他们掌控了皇宫,掌控了朝廷。 镇抚司和书院也即将被他们收入囊中。 下一步呢? 唐郁思索着, 片刻之后,他一拍手,北蛮已定,威震外族,接下来自然是调动大军,马踏江湖! 将九州天下的江湖势力全都纳入朝廷的掌控,同样便是纳入魔门的掌控。 这延续数年的阴谋, 唐郁想来顿觉不寒而栗, 原来,魔门从未想过将天下拱手让与正道,而是要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占据天下。 司言目光茫然,下意识问道: “我们怎么办?” 唐郁飞速回道:“上京没救了,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通知江湖各大宗门。 恐怕必须要像二十年前那样联合起来,才能真正对抗魔门。” 司言喃喃自语: “这样真的行吗?” “江湖门派,如何抵挡朝廷大军。” 唐郁拍了拍司言的肩膀: “多想无益,当世界崩坏的时候,我们只能选择去应对,回忆美好是没有用的。” 司言突然道:“我父亲、兄长和邹老,是不是回不来了。” “如果我是魔门, 我有什么让他们活着的理由吗?” 甚至,神威侯谢淮阴,恐怕都凶多吉少。 唐郁也不打算冒险再进皇宫打探,如今魔门阴后在京,他自己的安全都不太有保障。 必须赶紧先行离开。 当然,他要带着司言一起,保证司言活着,他身上留着皇家的血脉。 这也是魔门想要将他灭杀的原因。 凡是敌人想做的, 唐郁就要千方百计地去阻止。 “走吧。” 司言闻言一愣。 “邹老回不来,搞不好这里已经暴露了,我们要换个地方,明天城门一开,就易容出城。” 司言听罢,赶紧和小方一起去收拾了一些行李,一刻钟后,三人离开这处院落。 司言回望黑沉沉的小院。 上午,四人热火朝天打扫院子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没想到仅仅一晚过去。 就已经物是人非,风中的唏嘘,感慨着世事无常。 唐郁三人走后没多久, 四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漆黑无人的小院之中。 “没有人。”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这是苏荀。 他人在半空之中,就已经以神念将小院里里外外探查了一遍。 “刚走不久。” 徐子穆摸了摸石桌上尚有余温的茶壶,淡淡说道。 一道黑影眨眼间将三进院子都翻了个遍,然后闪身回到前院,顾如厉说道: “房间里有收拾行李的痕迹。” “应该是警觉到行踪暴露,所以提前离开了。” 苏荀一拂衣袖,冷哼一声: “真是狡猾。” 顾如厉默然,他缓缓说道: “没想到对方是唐郁, 圣女说过, 对待唐郁,无论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这个自然,不然阴后也不会让我们俩和你走一趟,只不过,我们还是来晚了。” 徐子穆轻轻捋着自己的胡须: “对方现在孤立无援,一定想要出城。 出入城的关口一定要把守好, 不要放任何一个可疑之人离开。” 顾如厉点头,他回身看向三人身后的黑影: “这人呢?” “怎么处理?” 那人影是一名老者,脸色铁青,双眸已经是一片漆黑,像是一具行尸一般,直挺挺立着。 正是邹老。 “阴后的搜魂大法已经将他的神识彻底搅碎,他神识已经不存,就让他留在这里吧。” 徐子穆语气慈悲地说道。 衣袖拂过,力逾万斤, 一道气劲隔空击来,将邹老整个人炸成一团血污。 他残破的身影径直倒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三道身影瞬间飞纵,远去。 小院再度变为一片寂静。 萧萧声,轻轻响起, 是风在唏嘘。 第391章 出城 翌日,晴空, 万里无云。 上京街道一如往常,繁华热闹。 车马人流来来往往,叫卖吆喝此起彼伏。 唐郁在街边的铺子吃包子喝稀饭,耳边传来各种小道消息。 都是关于皇位继承的猜测, 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唐郁哧溜哧溜地干完饭,又打包了两份带走,然后慢慢悠悠地走上街。 人流如织的街道上,唐郁的身形没入人群里,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顿时消失不见。 尽管昨夜里正面硬接了顾如厉的九幽阴气的冲击,叠加了阴后的气劲入体。 唐郁的经脉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但他身上有龙象功,幽都之火和北冥不死功多重护体。 经脉受到的冲击已经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经过一夜的调息,伤势已经痊愈。 他在人流之中七拐八折,来到一间驿站,走上二楼,推门进入走廊最里面的房间。 “给你们带了早饭,吃饱了我们好上路。” 司言苦笑一声: “唐兄,‘上路‘这两字可不兴说。” 司言和侍从小方,两人眼疾手快,立刻捧了一份饭开始吃起来。 一晚上没休息好的两人,都有些精力交瘁,眼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 吃东西可以帮他们快速恢复体力和精力。 唐郁则趁着他们吃饭的功夫,开始准备易容的相关材料。 司言和小方没有接受过易容的技巧训练。 所以没办法扮作反差特别大的人物,比如身形佝偻的老者,脏乱不堪的乞丐。 这类人与司言的举止神态差异太大,强行扮演只会被人一眼看出破绽。 所以唐郁还是选择相近的人物给他们准备易容面具,司言是富家公子,小方还做仆从。 他在驿站买了两匹马,届时让他们扮作前往郊外出游的富家公子。 自己则以“无”的技巧隐匿气息,跟在他们旁边,随时以应不测。 吃过早饭,三人在房间里又等了一会儿,临近中午换班之时,三人从驿站出发。 哒哒哒。 白马俊逸,马蹄清脆。 司言高坐在马背上,身形挺拔,神采飞扬地走在街道上。 小方在前方牵着马缰, 低垂着头,缓缓向着城门方向靠近。 司言望着高大的城楼在自己的眼中逐渐放大,他的心脏也开始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他从未想过,穿越过千百次的城门,如今却像天堑一般,横亘在眼前。 我能跨过去吗? “落马。” 一声粗粝的断喝打断了司言的思绪,他神色不变,轻轻一个翻身从马背上下来。 巡守的城卫,上下打量一番: “哪里去?” 小方殷勤道: “今日天气不错, 我家公子想外出郊游。” 城卫眯起眼睛瞧了瞧司言。 眉目清秀,唇红齿白,小白脸一个,一看就是附庸风雅的富家子弟。 他摆摆手: “走吧。” “好嘞,谢谢军爷。” 小方轻舒一口气,牵着马向着城门方向走去,司言跟在后面。 巨大而漆黑城门阴影将两人缓缓吞没,他们随着人流穿过厚厚的城墙。 蓦然看到两排精兵分列,呈现半包围状,一名统领大喊道: “昨儿有武者在京城行凶,现在作二次筛查,排好队伍,不要拥挤。” 司言和小方的心再度提了起来,他们跟着一众百姓,再次排好了长队。 队伍行进的很慢, 士兵检查盘问的非常细致。 这对在队伍里缓缓挪移的司言和小方,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他们的心在高崖和低谷之间来回起伏跌宕,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紧绷感。 让人几乎忍不住想要大声吼叫,将胸中积蓄的压力发泄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他们。 依然是照例的盘问, 只不过这一次则问的详细许多。 除了出城的目的,还问了姓名、年龄、家庭状况,城内的住处等细节。 好在唐郁已经和两人事先对过,小方和司言倒也没有出什么纰漏。 “过去吧。” 这一声简单的吩咐,瞬间将两人心头的压力驱散得一干二净。 “谢军爷!” 小方高兴地回道,两人牵着马穿过军阵包围圈,即将走出生天。 这一刻,仿佛城外的阳光仿佛都被城里的更加明媚许多。 “等等。” 一道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充满威严。 一名中年男子忽然出现在道旁,他的皮肤极白,有一种阴郁的感觉。 这相貌,这形容, 司言瞬间感到头皮发麻。 根据唐郁所描述的,眼前这人八九不离十,就是魔道七邪,鬼王顾如厉。 他探身凑近小方, 一双眼眸冰冷如九幽: “这位小兄弟,怎么心跳的厉害,汗也出了这么多,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这位大爷,您的威势太重,我就是个小人物,我,我害怕…” 小方欲哭无泪,他此刻算是“真情流露”,颤颤巍巍地说着。 顾如厉心中了然,小方的回答本没什么问题,正常人面对宗师,很少有不紧张的。 但不知是不是神经敏感,他总是直觉司言和小方身上有一丝丝不自然。 但这种不自然又没有来由,他沉默了片刻,本着宁可错杀,不放过的原则: “你们两个先留一下,我…” 骤然,一股惊人的剑意瞬间从三丈之外暴起,一道璀璨剑光燃烧黑炎。 向着顾如厉直刺而来,三丈距离,转瞬即逝,顾如厉目露惊惧之色。 “唐郁!” 伴随着一声暴喝,九幽阴气冲天而起,天地元气迅速向顾如厉周身凝结。 然而, 唐郁的出手速度太快,发动的距离又太近,顾如厉仓促运起的真气气罡,如何抵挡! 凝聚无物不破的意志,剑光上的黑炎瞬间将鬼王的九幽阴气烧灼殆尽。 锋锐的剑光刺破护体真气,然后直接穿胸而过,一捧黑炎顺势蹿入顾如厉体内。 在他的四肢百骸燃烧肆虐, 将奇经八脉通通摧毁。 “还不快走!”唐郁的声音在司言和小方耳边炸响。 司言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飞身上马,急奔而去。 一连串电光火石的变故,让城门口的众人全都乱作一团。 城卫们纷纷大呼,追向逃遁的司言两人。 唐郁身形一闪,一片青色涟漪豁然荡漾开来,将城外所有城卫全都笼罩。 无形的刀光乍起,所有城卫直觉一道青光拂过自己脖颈,然后齐齐飙飞出血色。 第392章 舆论的较量 杀顾如厉,刀斩城卫,前后不过两息时间,然而唐郁等人却还没完全脱离危险。 唐郁感到一道汹涌的意念,已经从内城蔓延而来,他看到一个人影正瞬息接近。 这意念法度森严,仿佛天意。 来人不是阴后上官仙,而是法家苏荀! 人未至, 苏荀的武道意志已然与天地合而为一,将奔出几里之外的司言和小方都笼罩在内。 顷刻间,天地元气化为连绵不绝的山岳,无可抵挡的厚重压迫感瞬间降临。 唐郁神情一凛,面对这样的天地束缚,他能够硬抗,但司言他们可扛不住。 唐郁周身龙象之力猛然爆发,仿佛顶天立地的巨人,在无处不在的重压之下依然自如。 真气运转之下,包裹长刀的黑布被震得粉碎,黑刀长夜瞬间跃至身前。 他一把握住刀柄, 瞬间,一股极致锋锐的意念陡然升起, 劈山断海, 重压于身的山岳意念瞬间一分为二, 官道两旁的树木齐齐从中间断为两截,这一幕让城外的旁观者全都震惊当场。 意在刀先,刀随意至, 一道极致的刀气,燃烧黑炎,化为一道黑线仿佛将整片天空都要劈开, 径直向着天空之上的人影,斩去! 这一刀,不为杀人,只为阻敌。 苏荀眼眸闪过一丝惊异,挥手一道强横的无形罡风向着疾飞而至的黑线吹荡而去。 哗! 风散! 刀气如故,苏荀面色一沉,接连挥动衣袖,一连七道无形罡风,撞向刀气。 终于将其对冲消弭。 趁着苏荀应对刀气之机,唐郁身形一闪掠至司言和小方的身边,拎起昏迷的两人远遁而去。 同时,唐郁清朗的遥遥传递而来: “天地共鉴,魔门包藏祸心,惑乱朝纲。 苏荀、徐子穆背逆正道, 凌烟坊上官仙为魔门阴后, 皇帝将死,皇子被害,天下义士当共击之!” 唐郁要将魔门之行公之于众,即便造不成实际影响,也要恶心拖延他们一番。 唐郁一声喊完, 人影已经消失在远方的山野之间。 他没有看到的是, 苏荀挥手间将空气抽空,隔出一道无形的真空墙,阻止了唐郁的声音向上京内城蔓延。 至于此刻站在城外的百姓路人,他们将唐郁的声音却是听得真切。 苏荀没有理会惊惶的路人,直接神念一展,挥手一掌向下按去。 无边元气瞬间化为一道无际的掌影,眨眼向着城外的百姓路人倾覆而去。 轰隆一声巨响。 成百上千的无辜百姓顿时被无形的巨力碾压,顷刻间成为一团团血雾,飘散。 唐郁已逃,追之不及。 苏荀缓缓落下,一片废墟血土之上,只剩下顾如厉的残尸倒在地上。 他胸口半边身子已经被黑炎烧灼焚尽,脸上还停留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或许到死都不明白, 当初锦城外的先天小子,怎么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就成为一方绝顶宗师的。 甚至将他一击绝杀! 苏荀眼神之中跃动着莫名的光芒,他们机关算尽,却独独没有算准唐郁。 他,每次都让人出乎意料! 这种充满不确定性的因素,让人实在难受,苏荀飞身一跃,向着上京内城纵去。 他们的行动,该要加速了。 … 上京四十里外,有一座落云山,此刻唐郁一手拎着一个身影,在落云山麓奔走。 他神念舒展,沿着水汽弥漫的方向飞掠,不一会儿就看到一处水潭,一道瀑布飞流而下。 迷蒙的水雾打在脸上有丝丝缕缕的凉意。 唐郁神情凝重,确认身后没有了追兵,这才轻舒一口气,将司言和小方放下。 司言和小方,两人都正面遭受了苏荀的万钧重压的倾盖。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天人大宗师的一击又岂是那么好承受的。 他们座下的骏马当场被无边重压活生生压死,司言和小方也是一瞬间就昏迷过去。 一路奔来,唐郁虽然源源不断以北冥功护持两人的心脉,但… …小方本身底子弱,还不入三流境界,已经是回天乏术,终究是没再醒过来。 司言则因为武功底子好,所以还留着一口气,但若是救治不及,也是要见阎王的。 唐郁将小方埋在瀑布边上,立了一块木碑,然后再度带着司言纵跃至虚空,向远处掠去。 他现在以北冥功维持司言的状态,但是真要治好他,非得要专业的医者才行。 唐门倒是有大夫,技术精湛,但是远在川蜀,距离太远,上万里之外。 他忽然想到这里离豫州应该不远。 药王谷就在豫州,当初前往商都之时他不知药王谷的地址。 后来他再入锦城见到李广兴等人之时,李广兴给他讲了药王谷的方位。 那还是穆良出川之时,安风告诉他们的,欢迎他们有机会可以去药王谷拜访。 唐郁望了望手上半死不活的司言,现在正是一个拜访的好机会。 按照李广兴所说,药王谷在豫州长坪县鹿原镇清源山之中,谷中布置毒药瘴气。 寻常人无法稍加逾越,他们甚至不知道毒瘴之后,还有一座风景怡人的山谷。 思索至此,唐郁转向赶往豫州。 进了豫州,他便找了一座比较大的城镇,一个原因是他不认识鹿原镇,需要问路。 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手上关于上京的情报,必须及时传递出去,若是耽搁太久。 魔门甚至可能都把天下统一了。 唐郁先是洋洋洒洒写了两封信,将魔门在上京的计划布置,隐藏高手事无巨细地写明。 然后,他在城中寻了一天,终于找到一名唐门金铃房的暗子。 唐郁将其中一封信交给暗子,让其传回唐门,请老太太出马,联络正道大宗。 然后把另一封信递给了茶肆酒馆的说书人,威逼利诱他将唐郁所述之事。 原原本本地说与江湖客听。 魔门能控制一城, 难道还能控制天下九州? 然而,在唐郁逃出京城的当天,上京就传出了消息: 唐郁大闹京城,违反镇抚司禁令,公然在京城上空与高手拼斗。 甚至在逃窜出城之后,以平民百姓为人质,胁迫苏荀大宗师退避。 而后仍然不讲信用,屠杀上千人,方才扬长离开。 朝廷发出最高悬赏,并通报九州镇抚司,全力缉拿唐郁。 伴随着唐郁放出了魔门的消息流入九州。 一夜之间,各种消息情报不胫而走,各说各话,让人辩不明真假。 只是相比于唐郁放出的小道消息,朝廷的官方声明显得更有说服力,也取得了更多的信任。 江湖之中原本对唐郁的关注已经偃旗息鼓有一段时日,这一下随着朝廷的号召, 唐郁的恶名,再度响彻九州天下! 第393章 药王谷 唐郁对于这个结果,也不意外。 魔门不是傻子, 一定会比自己抢先占领话语权,但是自己将魔门的情报放出也不是毫无作用。 一定会引起有心人的警觉,尤其是那些天人大宗师,这就够了。 剩下的,就让宗门去忙活。 他现在得去想办法把司言的性命,从黄泉路上捞回来。 办完其他事情,唐郁问明了鹿原镇的方向,然后直奔药王谷。 … 信鸽飞旋,落入唐门山城。 片刻之后,一道惊人的气势爆发,向着唐老太太的院子飞纵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数道气息同一时间爆发,然后向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片刻之后,唐门六位长老,齐聚在唐老太太的厅堂。 不等唐老太太询问, 唐太岳已经急匆匆开口: “阿郁传回消息!” “魔门!已经将皇宫渗透!” 唐太岳将唐郁信中所述一一道来,在场诸人,包括唐老太太在内,全都震惊。 他们万万没想到,魔门所谋的,竟然是整个天下! 唐老太太一抬手,直接将唐太岳手中的信封摄了过来,她又仔仔细细读了一遍。 然后将信依次递给唐青仁等人传看,众人反复看了几遍,才确认唐太岳所言, 没有丝毫错漏。 而这,反倒是最恐怖的事情。 唐青容惊呼一声: “先前阿郁来信说要去上京,小苏月前下山去找阿郁了,她不会有危险吧。” 唐青仁眉头微皱: “江湖上各种消息疯传,其中魔门的部分应该就是阿郁放出的。 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联系上他,让他注意小苏的动向。” “我们现在要去联络各大宗门,尤其是大宗师们,争取他们的信任,若是我猜测不假。 魔门整顿完朝廷之后,很快就会凭借朝廷之力对江湖各大势力动手!” 若是各大势力各自为阵, 那结局,可想而去。 然而,这话说的容易,做起来却艰难异常。 唐门作为一个亦正亦邪的门派,二十年前因为唐青羽的事情与正道各宗几乎都有芥蒂。 现在又与恶名昭著的唐郁纠缠不清。 如何能够取信他人呢? 甚至,现在流言缠身的苏荀和徐子穆,他们说的话恐怕也比唐门的有可信度。 其余唐门长老自然也想到这一层,唐太明直接是叹息一声: “我们说的话,恐怕无人相信呵。” 唐老太太轻轻叩击着木桌: “话我们必须传到, 然后让门内弟子做好准备, 包括,举宗转移。 若是事不可为,我们就再次封山归隐。” 几位唐门长老皆点头称是。 按照唐老太太的吩咐。 唐青仁或是传讯,或是吩咐在宗门的暗青房内门弟子,前往江湖各大宗门通知魔门危机。 让他们做好朝廷来袭的准备,并希望禅院和纯阳宫出面,成立联盟,抗击魔门。 包括纯阳宫,佛心禅院,灵隐寺,龙虎山,金刚宗,天台宗,九华山,青城山,峨嵋派等,唐青仁一个不落,全都安排人员前往。 甚至有天人大宗师的宗派,他都准备自己代表唐老太太亲自前往拜访。 唐门同步开始紧锣密布的筹备防御,比起上次江湖客来袭,更加声势浩大。 风卷云涌,山雨欲来! … 唐郁这边,顺利来到鹿原镇。 他当即向镇民询问清源山的方向,不少镇民好心提醒他,清源山里毒瘴弥漫。 一不小心就可能陷在山里,沦为野兽的裹腹之物。 唐郁只是笑笑,多谢镇民的善意提醒,然后直接降低存在感,向着山里进发。 镇民只是摇了摇头,好像忘记了什么,然后嘀咕着离开了。 唐郁化身为一道清光, 从群山林原飞掠而过。 神念如水荡漾开来,将整片山林覆盖,他专门向着毒雾瘴气滋生的方向飞去。 伴随着无数青色漩涡出现在唐郁和司言的周身上下,将周遭蒙蒙毒雾隔绝开来。 唐郁的肉身强横,瘴气已经不足为惧。 但是对于身受重伤的司言,但凡再吸进点带毒的气体,估计唐郁就直接不用进谷了。 唐郁眼前的瘴气变得越来越浓,甚至呈现出某种七彩的颜色。 但他神念却触及到了瘴气的边界,他虚空轻点,一个提速冲破浓重的迷雾。 豁然。 一片翠意昂然的山谷出现在唐郁眼前,蓝天碧水,翠色连绵,山坡上蒲公英飞舞。 如同点点白雪,似梦似幻。 难怪当初安心盈对唐郁等人大赞药王谷的景色,确实不同凡响。 唐郁于谷口高悬,十分瞩目,不一会儿就引来谷中弟子的关注。 然而,他们无人赶上来问询,只因为他们清晰地看到,唐郁正在浮空而立,久久未落。 药王谷虽然没有宗师级强者,但他们的见识却不弱,浮空不落,那是妥妥的绝顶宗师! 药王谷弟子集聚,越来越多, 却无人敢上前搭话。 唐郁身形俯冲而下,由极快到极慢,稳稳落在众人面前。 “在下求见药王谷,穆良、安风、安心盈,随便谁都行,我这边急着救人。” 他拍了拍肩上扛着的司言,昏迷不醒,脸色铁青,一看就是出气多,进气少。 众人恍然,这高手,来治病的! 众弟子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忽然人群里一道声音响起: “你小子,声势浩大呀!”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人群中跃了出来,照着唐郁的肩膀不轻不重,来了一拳。 标志性的脏辫头,稚嫩的脸庞变得的更加有棱角,也更加的桀骜不驯。 放在前世,那就是天生的不良。 穆良撇着嘴,满眼笑意地一把将唐郁的脖子揽住,这动作看着其余人亡魂皆冒。 一个后天蝼蚁,竟敢去冒犯一个宗师高手,你不要命了? 唐郁轻巧地一侧头,嘿然一笑:“呦,后天圆满了,不错呀,是没得偷懒了吗?” 穆良啧了一声: “嘿,你这宗师,搁这嘲我呢?” 唐郁哈哈一笑,又和穆良说了上次回锦城见到李广兴他们的情况。 问他最近有没有回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直接在一群人前聊了起来。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原来穆良这混世魔王,竟然和宗师高手这么熟稔。 怪不敢在谷里那么浑,这是有背景呀! 只是他们看了看聊得火热的两人,又看了看唐郁肩膀上的还在喘气的司言。 开始莫名同情起了司言… 第394章 诊治 “郁哥!” 一个清脆的声音,充满惊喜。 安心盈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大声叫道。 唐郁侧头一看,笑眯眯道: “小安,看起来更漂亮了。” 安心盈两眼弯弯似月牙: “郁哥,你这嘴真甜, 不过苏北姐知道你在外面这么夸小姑娘嘛?” 唐郁眉头一挑: “咦,你怎么知道我和苏北?” 身后有人在戳他后腰,穆良眯起眼睛给他使眼色,顺着穆良的眼神望向。 人群之后,一袭红衣,亭亭玉立,怯弱而绝美的面容更加动人。 眼中荡漾着温柔的涟漪,还夹杂着三分不满。 只是这一抹身影,却让唐郁的眼神一下子化开,他的嘴角勾起的弧度更盛: “嘿…” “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 穆良站在唐郁身后,歪着头,冷不丁地插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 “你肩膀上这人,要是再不救, 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噢。” 唐郁恍然,一拍脑袋: “走走走!” “先帮我救人!” 他挺身向着山谷之中走去,来到苏北身边,自然而然地伸手,将她的柔荑握在手中。 面对周遭无数注视的目光,苏北的脸唰的一下就红得像苹果,刚才的一丝生气, 瞬间烟消云散。 穆良和安心盈,一脸这人怎么不害臊的表情,跟在后面吃瓜看戏。 一众原本准备对苏北发起追求攻势的药王谷弟子,此刻只能含泪目送唐郁和苏北离开。 … 司言的伤势很重,但穆良也十分自信,他嚣张地对唐郁说,只要没过奈何桥的,他都能给从地狱里拉回来。 这话虽然有九分吹嘘的嫌疑,但是剩余的那一分还是说明了穆良的医术更有精进。 司言交给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穆良将司言扛进自己的医庐,安心盈也跟着进去帮忙出谋划策。 唐郁没有能帮上忙的,便拉着苏北走出医庐,他心里虽然高兴,但也有很多疑问: “苏北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还真的没想过,会在药王谷与苏北相遇。 苏北浅浅一笑:“我收到你的信,说从北境凯旋要去上京,我便下山寻你。 我顺路先去了锦城见了李大哥他们, 然后就往上京去…” 唐郁的心瞬间一紧,不由脱口而出: “上京,你去了?” 现在看来,那就是危险至极的魔窟,唐郁心里不自觉替苏北捏了一把汗。 “其实我并没有到上京,我在半路遇到一个重伤昏迷之人,我不会医术,便带他来药王谷。” 唐郁听了长吁一口气,幸亏苏北没有入京。 凭借魔门的情报网, 必定知道苏北与唐郁之间的关系匪浅。 届时,魔门若是抓获苏北来威胁唐郁,那就真的难办了。 “你救的人是谁?” “他说,他叫陆子陌,被仇家追杀。” 唐郁霍然一震,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儒家陆子陌,儒家大宗师徐子穆之徒,徐子穆已投靠魔门,而陆子陌又重伤。 这其中必有隐情。 “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唐郁急切道。 一刻钟后,苏北带唐郁见到了药王谷谷主,以及当初和安心盈一起去锦城的安风大叔。 毕竟陆子陌是儒门天骄,正是由药王谷谷主负责诊治。 也是在不久前,陆子陌才从昏迷之中转醒,然后又赶上唐郁入谷。 药王谷还从未有这么热闹过。 药王谷谷主名叫安然。 与风流潇洒的安风不同,安然性子沉稳,是一名德高望重的医者, 亦是谷中最强的战力,先天圆满高手。 唐郁拜见过安然和安风后,稍作寒暄,然后就在安然的接引下,来到了陆子陌的房间。 推门而入。 陆子陌还躺在床上,他虽然醒了,还是伤势还未痊愈,只能先卧床休息。 “老陆!” “看看谁来了!” 一声稀奇古怪的招呼声,将沉浸在思考里的陆子陌打断。 这熟悉的声音,仿佛将他的思绪拉回一年前的军营之中,与一道身影重合。 “唐兄?!” 唐郁的身影真切出现在他眼前,这让陆子陌愕然的同时,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 “上京书院,完了! 要尽快通知禅院和纯阳宫!” 陆子陌这几日虽然醒了,但是并未向药王谷透露任何信息。 一方面是药王谷实力不够,恐为其引来杀身之祸,另一方面则是陆子陌还未充分信任他们。 但是面对唐郁,曾在北境同生共死的战友,陆子陌连日来积压的秘密,此刻终于忍不住释放出来。 唐郁微微一眯眼睛, 嘴角泛起一抹无奈地笑容: “果然,你知道。” “其实,不仅是上京书院完了, 整个皇宫,乃至朝廷上下,全都完了。” 唐郁伸出手指,虚指上方: “皇帝都要被魔门换成自己的咯。” “什么?!” 陆子陌失声惊呼。 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仰躺在床榻上,就像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安风、安然以及苏北听着唐郁这只言片语之间,透露出的重磅消息,同样当场震惊。 反正各种消息已经在江湖疯传,也不算什么秘密,唐郁便将事情给几人详述了一遍。 然后除了苏北,几个人全都沉默了,唐郁估计他们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干脆拉着苏北出门,去逛药王谷。 毕竟他第一次来,就算世界要毁灭,也不妨碍在毁灭前,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 傍晚时分,唐郁和苏北乘着夕阳的余晖,重新回到山谷之中。 陆子陌和安然、安风已经将这个消息差不多消化完全,但是安然安风却更加一筹莫展。 说白了,药王谷只是一个医道世家,并非擅长征伐的门派大宗。 可预见的未来,必会是一片乱世,药王谷该如何自处,安然长叹一声: “不行的话,只能像二十年前一样,封山归隐,隐世不出了。” 二十年前,魔门猖獗,诸国乱战之时,许多宗门都选择封山归隐。 这也是为数不多, 能够保留一份传承的办法。 整理好思绪的陆子陌则缓缓说道: “唐兄,有一点你说的不对。” 唐郁微微侧头。 “并非是我老师叛投魔门。” “只是那个人,根本不是我的老师。” 众人听罢,皆被陆子陌的话所吸引,目光一下集中过来。 第395章 应对之策 陆子陌娓娓道来: “我平日里负责老师的饮食起居,自北境归京之后,我逐渐发现老师的一些异常。” “性格武学可以模仿,但是细微的生活习惯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改的,那人绝不是我的老师。” “后来呢?” 唐郁追问道, “你是怎么逃出上京的。”毕竟,如果陆子陌露了端倪,“徐子穆”肯定不会放过他。 陆子陌无奈苦笑: 自那以后,我在老师面前愈发谨小慎微,不敢出一点错漏。 后来终于找到个机会,书院一众子弟出门踏青,我和苏浥尘私下说了这件事。 并且让他注意一下他家苏荀老爷子,毕竟我家老师若是有问题,那苏荀老先生很可能同样遭殃。” “后来呢?” 陆子陌顿了顿:“后来,苏浥尘突然怒吼一声,眼眸冒出黑气,将我一剑刺伤。” 呃? “黑气,是入魔吗?” 安然和安风神情讶然。 唐郁倒是没什么惊讶的,苏浥尘和苏荀朝夕相对,若是不死,也会被人控制。 陆子陌摇了摇头:“不知道,后来我拼死逃遁,直至被苏北姑娘搭救。 先前我一直以为是上京书院出了问题,如今看来,是整个上京都出了问题。” 陆子陌又恢复了那个冷静睿智的状态,他微微皱眉,分析当前的形势: “若是魔门整顿完朝廷,必会着手对付宗门势力,这里距离上京仅一州之地,并不安全。 建议谷主早做打算,就算是封山归隐,也要另谋良处。” 几人一番夜谈之后, 具是心事重重睡去。 第二日一早, 安然去安排打探江湖消息的弟子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 据说老皇帝硬挺着上朝露面。 他对外宣布,侠以武犯禁,为了避免上京屠杀百姓的恶性事件再次发生。 朝廷要进一步加强对江湖的管理。 第一就是要所有的江湖门派向朝廷上交门派秘籍的抄录本,由朝廷统一收录、管理。 若是拒不上交者,朝廷大军与镇抚司将亲至,以理服人,若负隅顽抗,则尽灭之。 第二则是所有江湖武者,都要由镇抚司登记造册,实行统一实名管理。 若是未登记受朝廷管辖的,则被朝廷列为黑户,上通缉悬赏,九州天下共缉拿。 第三则是江湖势力重定,化定黑白两道,勘定天下高手。凡是接收朝廷约束的,即为白。 拒绝接受朝廷约束的,则为黑,黑白两道,将在三个月后,正式由朝廷公布。 魔门此举,便是要借助朝廷的力量,扭黑为白,指邪为正! 若是遇到顽抗的正道宗门,便有借口,将其尽数灭杀。 药王谷的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全都怔怔的立在原地,唐郁则默默伸出大拇指。 魔门这一番操作,他只能单走一个六。 以加强中央集权,安定民生为名义。 军队和镇抚司,乃至饱读诗书的书院学子,都不会有异议。 若不是他知道魔门与朝廷耦合为一体,他也不会觉得朝廷此举有什么大的问题。 唐郁只能感慨,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他耸了耸肩,开玩笑道:“若是要逆转局势,是不是只剩起义,推翻朝廷这一条路?” 安然和安风只觉得荒谬,如今天下一统,北蛮异族被清扫殆尽,百姓安居。 怎么看,都不可能聚起义军,若是单凭江湖势力齐聚,就能对抗朝廷军队? 简直异想天开。 况且,并非所有江湖势力,都不愿意接受朝廷束缚。 那些本就没有高深秘籍的门派,或许就非常乐意上交秘籍,还能赚一个好的印象分。 日后或许还能凭借功绩,获得朝廷嘉奖的其他宗门的绝学。 这一招,直接就起到了分化江湖势力的作用,甚至争取到了大多数小宗小派的支持。 只有像唐门,禅院,纯阳宫这类传承数百年的宗门大派,才会将绝学传承看得高于一切。 这一类的宗门大派, 也绝不会向朝廷上交宗门秘籍。 安风直截了当的说道: “大哥,我们直接举宗搬迁吧,搬到远离中原的荒郊野岭,朝廷也找不到我们。” 安然点点头,赶忙吩咐下去,让谷中弟子全都开始收拾,准备宗门转移。 “咳咳…” 陆子陌咳嗽了两声: “我们其实还有一个机会。” 众人齐齐看向他,作为儒家天骄,或许真的还能搜刮出什么鬼点子。 “唐兄救出来的司言小王爷,就是我们的机会,他身上留着皇室血脉。 我们同样可以师出有名。 魔门霍乱皇宫,毒害皇室宗亲,我们是要清理魔乱,复归正统! 如此,比起直接谋逆起义更加具有号召力,能够吸引更多有志之士加入。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阴后要千方百计将皇室血脉全都清理干净的原因。” “但我们还是无法对抗朝廷的军队。”安风又把问题绕了回来,这是硬实力的差距。 陆子陌望了一眼唐郁, 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血色,他缓缓道: “不,我们还有一只军队。” 唐郁先是茫然,片刻之后恍然,脱口而出: “北境的十万将士!” “当时神威侯回京述职,十万将士便在北境驻扎镇守,未曾得召,不得入关。” “但…” “但是除非神威侯出马,否则没有人能够号令这些士兵。” 陆子陌补充道。 “所以,神威侯是生是死,这就很重要了。” 唐郁挠了挠头: “我当时撞破阴后,便一心想着离开上京,没时间再去进皇宫探寻神威侯下落。” “不过,神威侯这等危险人物,换作是我,那就是杀之而后快。” “大概率…凶多吉少吧…” 唐郁喃喃说道,陆子陌也沉默了,他暂时没有别的办法。 唐郁拍了拍手: “别丧气,总归是有了些进展。老陆,局势已经是如此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唐郁发现比起自己的“灵机一动”,有陆子陌帮忙梳理思路,也能更好地想一想对策。 “现在要和朝廷抢时间。 朝廷镇抚司和军队恐怕已经在路上了,距离上京最近的是纯阳宫和禅院。 需要有人去说服他们,先行避退,然后共结联盟抵御朝廷和魔门。” 唐郁举手: “我之前已经传讯宗门通知各大派。 纯阳宫离得最远,那就我去纯阳宫吧,以我的速度,应该会比其他人都快。” 安然:“我派人去禅院,都在豫州,并不远,但能不能说服就不知了。” 陆子陌点头:“我们也要转移,护好司言,最好向南,离上京越远越好。” 唐郁眉头一挑: “那我有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396章 上纯阳 唐郁望着众人好奇的眼神,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 “岭南,恶人谷。” “距离上京足够远,在万里之外。” “而且,那里有一间客栈。” 陆子陌博闻强记,对江湖上大大小小事情都有所了解,他立刻接话道: “平安客栈?” “传说只要住进客栈, 就能受到客栈老板的庇护。” 唐郁点头: “没错,我去过恶人谷,平安客栈确有奇特之处,而且谷主楚南平正在整顿谷风。 想来已经颇有成效,我和楚南平有些交情,你们去了可以报我名字。” 唐郁心中却是想到,当初楚南平正是因为唐郁麻烦缠身,才将他请出恶人谷。 不知等他看到药王谷拖家带口地来投奔,又会是个什么反应。 安风好奇: “那平安客栈真的如此神奇?” “司言可是面临整个魔门追杀,若是阴后出手,那客栈也能保他无虞吗?” 唐郁回想起那常年坐在客栈二楼摇椅上,散漫地遥望九州天下的青衣。 他缓缓道:“不知。” “我只能说,我看不透阴后的境界,同样看不透他的境界。” 对于现在的唐郁来说, 顾平安依然是,深不可测,他越是深不可测,那对于司言以及其他人来说, 就越是多了一份保障。 安然最终拍板决定:“就听唐少侠的,我们就去恶人谷落脚!” 整个药王谷都开始紧锣密布地收拾家底,准备迁移。 另一边,穆良和安心盈男女搭配,经过两天两夜的救治与看护。 终于将司言从鬼门关拉回来。 穆良伸着懒腰从医庐里出来的时候,目之所及,所有弟子都在忙忙碌碌收拾细软。 一副树倒猢狲散,各奔前程的架势。 穆良拉住一个路过的师弟: “喂喂,你们这是整哪出,谷主跑路了?” 那人还没回答,咚的一声脆响,安心盈一个脑瓜崩敲在穆良的头上: “背后编排我爹,你活腻了噢。” 穆良哎呦一声捂着头,不敢回嘴,只是瞧着被他扯住的师弟,等他回话。 师弟倒也习惯了穆良这不着调的性子: “还没跑,不过快了,就这一两天。” 说完师弟匆匆忙忙拎着包裹,一路小跑就离去了,留下一脸懵逼的二人组。 半个时辰后,穆良和安心盈撒丫子往自己住处跑,安心盈嘴里嘀咕着: “上午刚出医庐,下午就要跑路,半天时间哪里够我收拾。” “小祖宗,我们是跑路,又不是去度假,当然是轻装简行,哪有那么多要收拾的。” 安心盈拧了一把穆良的软肉,撅起嘴: “少废话,一会儿帮我拿行李。” 傍晚时分,药王谷数百人,浩浩荡荡站在谷口,大包小包举宗搬迁。 司言已经醒来,能够正常行走。 除了气血亏空导致脸色苍白之外,倒是没有留下其他后遗症。 “唐兄…” 世事变迁,物转星移。 短短几天时间,司言的世界已经被颠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不止是司言,整个江湖都被颠覆了,唐郁拍了拍司言的肩膀: “我们只能往前走。” “我要去纯阳宫,不与你们同行,你妹妹那边,我已经写信过去了。 若有其他困难,多问问陆子陌的意见。” 司言缓缓点头: “多谢唐兄。” 唐郁与药王谷众人一一作别。 目送一众人缓缓开拔,他们专挑山路小道,向南而去。 一袭红衣站在唐郁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四下无人,他靠近苏北轻吻一下,低声道: “去吧,到恶人谷等我。” “我会尽快赶去。” “你注意和宗门保持联络,若是朝廷对宗门动手,你就让他们也来恶人谷汇合。” 苏北揽住唐郁的腰,轻轻在他身上靠了靠,淡淡地,温柔道: “一切小心。” 唐郁笑着道: “上京都留不住我,不必担心,你们路上才要小心,事不可为,先保重自己。” 苏北轻轻点头,没有再儿女情长。 转身飞掠而去, 红衣飘荡,追向远处浩荡的车队。 唐郁目送一众人离开,深吸一口气,然后飞身掠上空中,向着西北疾飞而去。 … 华山,奇峰险绝,高不可攀。 纯阳宫就坐落于此。 华山下有一座古镇。 古镇的百姓世代居于此,素将纯阳宫的修者,奉为泽被天下的剑仙。 纯阳宫也从未令他们失望,居一地,庇护一方平安,对于修行人,就是如此简单。 唐郁很喜欢华山镇的氛围,江湖上的风雨好像从未飘到这里。 听客栈的小二说,以前小镇上除了纯阳宫的道士,很少有其他江湖草莽。 然而,如今事情逐渐有些不一样,华山镇多了不少执刀佩剑的江湖客。 因为,纯阳宫回绝了朝廷的要求,并向朝廷言明,自此封山归隐,不入江湖。 然而,虽然纯阳宫作出了退让,但是对于朝廷来说,却是远远不够。 奉上京传来的命令,雍州总兵率领三万大军,镇抚司指挥使携上千崇武司密探。 兵合一处,向着纯阳宫进发而来。 同一时间,佛心禅院,灵隐寺,龙虎山,全都有军队和镇抚司前往。 这些宗门都是拒绝上交宗门绝学的,朝廷也是要以它们立威,彻底树立威信。 是以,许多江湖客向着华山镇汇聚。 或是来看热闹的,或是已经投靠朝廷,作为马前卒,来华山镇探一探风向的。 唐郁也是亲身感受着,短短一两天,华山镇就从风平浪静,变得如今的风雨欲来。 自他来到镇子, 纯阳弟子就没有下山露面过。 时间不等人,他也不再想着有纯阳弟子替他引荐,而是决定直接上山。 天色近晚。 唐郁犹如一只夜枭,向着华山疾掠而去。 华山峰岭险峻,壁立千仞,只有一条狭窄山道,可通山顶。 纵是千万大军,也是一筹莫展,或许这便是纯阳宫安之若素的倚仗。 唐郁心中暗想。 身形已经疾速掠过崎岖环绕的山道,然后垂直向上,一举冲破茫茫浮云。 夕阳最后的余晖,落在一片白玉般的广场之上,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头矗立在山顶。 上书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纯阳宫。” 唐郁身形一旋,向着广场落去,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升起数道强大的气息。 “唐郁拜山,恳请纯阳掌教一见!” 第397章 兵锋至 唐郁站在金灿灿的广场之上,九道流光从天际划落,于唐郁对面显出身形。 皆负剑, 八名负剑老者, 还有一名居于中央, 是一个头发半白的少年道士, 看起来十分怪异。 唐郁凝神望去,九人皆是宗师, 包括那个那看起来相貌年轻,头发却半白的少年道士。 广场深处,涌来近百名纯阳弟子,皆身穿蓝白道袍,手持长剑。 他们如潮涌来,将唐郁团团围拢。 “杀神唐郁?” 白发少年手持拂尘,率先开口。 唐郁环视四周,没有天人大宗师的身影,他回身道: “没有见到纯阳掌教,是你管事儿?” 白发少年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在下清风,师父闭关,由我主持宗内事务。” 小道士笑眯眯地望着唐郁,缓缓说道: “小道已经恭候多时。” 唐郁眼神微微一眯,疑惑道: “纯阳道子。” 清风之名,纯阳道子, 比起禅院法真成名更早,名头更盛,在唐郁出世之前,堪称为正道第一天骄。 “我们之前应该没有见过。” 清风点头:“虽未见过,但是杀神之名,如雷贯耳。” 他手上拂尘一抖,做了个邀请手势: “请入殿内一叙吧。” 随着清风的话语落下, 纯阳弟子自然分开一条通道。 唐郁望了望清风身后渊渟岳峙的八位老者,明明修为更深。 却对一个少年言听计从。 纯阳道子,在宗门地位如此之高? 他径直穿过人流,向着前方的正殿走去。 清风向着几位老者和其余弟子微微行礼,有劳各位长老和师弟。 “如此看来,唐施主心性稳定,并非蛮不讲理之人,我自去即可。” 唐郁耳朵微微一动,好家伙,原来是因为我恶名在外,所以召集全宗高手,为其助拳。 随着纯阳弟子各自散去。 清风赶紧追了两步,跟上唐郁的步伐,他带着唐郁在纯阳大殿上了三炷香, 然后进了偏殿一处接待的静室。 两人相对坐下。 “纯阳宫应该知道,朝廷近期颁布的收拢各派秘籍,武者登记造册的命令。” 清风微笑:“知道。” “那纯阳宫可知道,魔门渗入朝廷,已经掌控皇宫,并且暗中调度,已经发兵华山。” 清风:“也有听说。” “所以呢?”唐郁追问道: “纯阳宫,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清风微微一笑: “不,我们就是在等你。” “数天前,我对纯阳的命运,进行了三十六次卜算,多数都是惨淡的结果。 只有一个卦象,显示出了一线生机,卦象所示杀戮之中,纯阳或将迎来希望。 我和几位长老彻夜研究,我们认为这其中的“杀戮”,并非是要纯阳大开杀戒。 而是指你,杀神,唐郁。” 唐郁微微皱眉: “卜算?” “我从不相信命运,我信奉的是,人的命运,是靠自己走出来的。” 清风一头白发飘飞: “我信。” 他笑着说道: “自出生那一天起, 我就是宗门算定的,洞彻天机之人。 即便是师父,也不及我。 当年诸国战乱,便是大晋皇帝亲自登上华山,请我为大晋测定命运。 这么多年,为了卜算天机,我的一头青丝转白,然而我却从未后悔, 因为,这就是我的修行之道。” 唐郁默然。 “那不知,你可曾看过, 九州未来的命运?” 清风微笑道: “千万条命路,我只能走希望最多的那一条,正如我现在所做的选择。” “唐施主,我现在向您请教,纯阳两千三百五十四名弟子,我们该何去何从?” 唐郁哑然。 他未曾想,一宗走向之重担, 竟然会落在自己肩上。 唐郁保持怀疑: “你所说的,真能代表纯阳宫?” “我甚至都没见到梅正一掌教。” 清风唏嘘一叹:“师父他老人家的路,不在未来,而是在当下。” 唐郁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你是说…” 清风再次郑重其事地向唐郁行了一礼: “请唐施主,为吾宗指明方向。” 唐郁沉默片刻,缓缓说出几个字: “岭南,恶人谷。” 清风拜谢。 唐郁眼神闪过一抹亮光: “我不信命,梅掌教何在?我去接应他。” … 夜已经深,天空被乌云笼罩,没有一丝星光,水汽弥漫,仿佛随时会有大雨倾盆。 华山镇上,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等待着预期而至的风雨。 忽然, 镇外传来隆隆的铁蹄声,一支披坚执锐的骑兵呼啸而至,数万人。 将整个镇子团团包围,宛如一道铜墙铁壁,不允许任何一人离开。 为首之人。 一名是身披甲胄,头戴面甲的魁梧统领,一名是身披紫袍玄衣的镇抚司指挥使。 统领大喝道: “华山镇与纯阳宫长年勾结,沆瀣一气。 全军将士守住华山镇,不允许放走任何一个镇民,若有强闯者,格杀!” 镇抚司指挥使则道: “崇武馆密探,随我上华山!” “是!”数万将士和镇抚司密探齐声大喝,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整个华山镇。 整个镇子,被地震般的响动彻底唤醒,然而却没有人敢走上街道。 百姓们躲在屋子里,透过窗户,透过门缝,望着镇外呼啸而过的黑影… 耳边,听着隆隆巨响的铁蹄,心中的恐惧正在逐渐蔓延… … 直到,远处的长街上, 一道身影缓缓走来,背负长剑, 身披深蓝色云纹道袍, 样貌上,是一名气质出尘的中年男子。 他一个人走在长街上, 无形的道韵从他身上一圈一圈散发出来,好似晨曦的阳光,温暖而不炽热。 直接覆盖了整个华山镇,温暖的道韵,驱散了百姓心头的阴霾,让人变得心灵宁静。 有人透过门缝,瞥见长街上缓缓走来的身影,不由惊呼: “是剑仙真人!” “是正一剑仙!” “是梅真人!” “…” 越来越多的百姓暗中窥见中年男子的身影,他们眼中流露一丝安定。 因为来人,他们都认识, 也是他们华山镇的守护神! 华山纯阳宫掌教, 纯阳剑仙,梅正一! 梅正一单手捻了一个剑诀,背后长剑铮然出鞘,划出一道清亮的剑光,飞入手中。 而后,持剑斜指,缓缓开口: “不用麻烦上山,贫道梅正一,此间因果,由我一力承担。” 第398章 纯阳剑仙 梅正一,一人一剑,立于长街尽头。 对面,是整齐列阵的数万军士。 总兵统领和镇抚司指挥使,策马立于最前方。 镇抚司指挥使是一名文雅书生,出身名家的一名宗师,素来能说会辩。 他打马走前一步,缓缓道: “正一真人,吾等无意与纯阳为敌。” 他的声音伴随内力: “只要,纯阳宫将传承秘典各抄录一份,送入京城,一切都可当作没发生过。” “纯阳宫,还是那个受人敬仰的正道魁首,你,还是那个德高望重的纯阳剑仙。” 梅正一不语。 总兵统领狞笑一声,粗粝的声音好像磨铁一样,让人听着发毛: “若是负隅顽抗,此间华山镇上的百姓,都会因你而死!” 指挥使和总兵统领均是以真气传音。 镇子上的百姓虽然都躲在屋里,但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年龄小的孩子一脸懵懂地问家里大人: “为什么纯阳宫的仙人不将秘籍交出去,若是交给他们,是不是就不用打了。” 不止是小孩子,还有不少成年人都心怀同样的想法。 他们觉着只要纯阳宫交出秘籍,他们就能得保平安。 然而,大多数受纯阳宫庇佑多年的镇民,对纯阳宫心怀纯粹的信仰,他们严厉斥责: “他们用我们的性命威胁仙人,朝廷这是明抢。若这一次妥协,朝廷一定还会干出更过分的事情!” “我们不能拖累仙人,若是那些士兵冲进来,我们拼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这些悉悉索索的低语,虽然晦暗,但仍被梅正一和朝廷两位统领,听得分明。 总兵统领冷哼一声: “这些华山镇的刁民,受纯阳宫庇护日久,只知纯阳宫而不知有朝廷,真是该死!” 梅正一淡淡说道: “不必费心唇枪舌剑,你我都知道,即便纯阳宫交出秘籍,尔等也不会善罢甘休。 你们是冲着我来的,不过单凭你们还不行,让那些藏着的人出来吧。” 话音落罢,一股剑意如朝阳初升,明明是深夜里,众人却仿佛眼前出现了一抹白光。 纯阳剑意,化为地平线上的第一缕晨光,向着镇外的大军席卷而去。 天人一剑既出,铺天盖地的剑势已然让总兵统领和指挥使浑身战栗,动弹不得。 “你敢杀我?” 总兵统领,难以置信。 梅正一: “死亡,不是终结,是另一个开始。” “只是可惜了。” 伴随着梅正一的话音。 一道身影蓦然出现在镇前,他身着黑色儒服锦袍,强劲的劲风吹动来人的须发。 “止!” 清脆的断喝迸发出一股天定的力量,犹如海浪奔涌的晨曦,瞬间定在原地。 当是时,华山镇是明亮的晨曦照耀,镇外朝廷军队,则是漆黑深夜诡谲。 犹如一副极致对立的黑白山水画,让在场之人无不侧目。 梅正一缓缓抬剑: “你不是徐子穆。” 一名儒服老者,站在朝廷阵前,此人正是唐郁先前所见的儒家“徐子穆”。 “徐子穆”一指定住汹涌的剑意,淡然一笑: “我不是徐子穆,又是谁。” “倒是你,很快不再是梅正一了。” 梅正一眼神微微一动: “那便让我看看,你是谁。” 梅正一持剑的手,瞬间捻为剑诀。 古朴的无锋长剑脱手悬空,剑锋轻微颤动,发出阵阵清凉的鸣音。 哗! 长剑瞬间消失, 化为一道白虹,向着“徐子穆”劲射而出。 白虹拖出一道长长的光尾,眨眼就穿透徐子穆的真言禁锢。 纯阳剑意将儒家浩然之意瞬间撕破出缺口,长剑余势不消,向着徐子穆胸口刺去。 梅正一二十年前,就是一代天骄。 更是七位正道大宗师里最年轻的一位,他的实力,比起徐子穆和苏荀,还要更高一筹。 如今全力施为之下, 只一瞬间,就将“徐子穆”压制。 电光火石之间, 徐子穆周身气息一变, 隐隐有梵音阵阵传出。 只见他双手迅速于胸前合十,一枚血色卍字出现在掌间,将长剑锋芒挡下。 “因果业力,原来是你呵…”梅正一仿佛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在身。 “业魔,魔佛普嘉措。” “徐子穆”沉默不语,他在专心对抗梅正一的御剑剑锋。 对方的纯阳剑意透过无锋的剑身,正在一点点将他凝聚的卍字咒印击出道道裂痕。 梅正一剑指再度往前一送, 便要一举摧毁对方的咒印。 忽然,一股隐秘的杀意刺破晨曦,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黑色剑气,向着梅正一笼罩。 这是七道黑影,是以魔门杀妖为首的七名七杀宗师,他们的气息练成一片。 显然是结成了某种阵法。 在阵法的加持下,七人的杀意好似连绵不断的潮汐,剑势相互弥补得到成倍的增幅。 即便是天人级别的高手, 他们自信也能斩而杀之! 七名七杀宗师势如疾风,为首的杀妖更是一马当先,只一个闪身,一剑便刺向梅正一的面门。 可惜,他们面对的,可不是普通的天人,而是正道魁首,纯阳宫掌教! 梅正一手中虽无剑,但是却不闪不避,只是淡淡望了一眼杀妖。 炽热的纯阳剑意一下子冲破杀意的侵袭,而后化为一连串炽热剑芒,刺向七人。 一招之间,七杀宗师的袭击瞬间被化解,甚至反而面临梅正一的反攻之势。 但业魔也终于得到一刻喘息,他掌中血色佛光大盛,将无锋长剑震退而回。 “若仅仅是这样,可不行。” 梅正一身形一闪,出现在杀妖一众人身后。 他剑指一划,长剑在空中闪烁。 在纯阳剑意之下, 再度化为离火长虹,向着普嘉措急攻。 御剑之术,正是纯阳剑仙之名的由来。 无锋飞剑,仿佛被无形之手执握,围绕普嘉措幻出一片无形剑光。 招招玄妙,均是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疾飞而至,是人受限于身形绝不可能使出的招式。 普嘉措此刻左右支拙,只能尽力防守,根本无力反击,他心中暗忖: 没想到十几年没交手,梅正一修为竟然精进至此。 他眼睛已经瞥见梅正一单手掐诀,估计正要使出更为精妙的绝招,不由心急大喊: “你还不出手,在等还什么?” 第399章 出手 普嘉措话音未落,仿若天意的一道意志弥漫而来,梅正一所在空间瞬间变得粘稠。 仿佛化为一滩泥沼! 与此同时,天空之中,一座青山虚影,朝着梅正一当头砸落。 “法家,苏荀吗?” “又一个冒牌货。” 梅正一身上猛然暴起一阵锋锐的剑意,炽热如朝阳,将空间泥沼挣脱。 他身形一闪,已经冲向半空的青山,衣袖一摆,一道巨大的赤红剑气撞去。 轰! 强劲的真气在半空轰然碰撞出一阵元气真空,气浪伴随滚滚雷鸣巨响荡漾开。 天空之中翻滚的黑云全都被剧烈的元气波动震散,还原出一片晴朗夜空。 夜空之中,一抹死亡的寂然不知不觉间,向着梅正一蔓延而来。 “原来是你这老鬼。” “死魔,冷亦。” “苏荀”瞬间出现在梅正一身前,周身已然化为一片死寂,就连天地元气仿佛也死去了。 “莫要血口喷人,我可是’苏荀’呵。” 死魔冷亦,一掌向着梅正一挥出,所过之处,一切生的迹象都在死亡转化。 冷亦的出手,瞬间让普嘉措的压力一轻,他一掌将飞剑砸开,纵身与冷亦一起夹击。 与此同时,杀妖也带着一众七杀宗师,向着半空中的梅正一包夹过来。 两位天人大宗师,和一众精于刺杀的七杀宗师的联手合击。 形势急转直下! 梅正一却依然心如止水,一颗道心,即便是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 他单手于胸前掐诀,无锋长剑发出一声争鸣,听从纯阳剑意指引,呼啸而来。 赤红的剑光瞬间超过所有人,刺破死魔弥漫的死域,化为一道赤色的离虹。 绕着梅正一周身飞旋,一刹那间,化为一道护体的赤红风暴。 砰砰砰! 剑锋带出道道剑芒,与接踵而至的气劲接连碰撞,发出阵阵轰鸣。 魔门众人攻势如疾风骤雨,但是全都被如风似电的长虹飞剑,将攻来的气劲一一化解。 剑气风暴上接九天,下连实地,将梅正一护持在中央,他虽然呈现守势, 但却无败相,双方依然是势均力敌。 … “不愧是纯阳宫掌教,昔日的正道魁首,如此绝境,仍然能维持不败。” 镇子前的镇抚司指挥使赞叹一声:“可惜,纯阳宫谋逆朝廷,如今也不过是邪道魔徒罢了。” 总兵统领催促道:我们该动手了,让梅正一看看,华山镇的刁民是怎么因他而死的!” 他大手一挥: “全军听令,缉拿全镇刁民!” “是!” 声动,气势如虹。 马蹄齐动, 隆隆声里,镇抚司指挥使和总兵统领带着一众骑兵,已经踏入长街。 忽然,在天空中雷鸣响彻的巨大轰响之中,一声清脆的刀鸣,却清晰传入两人的耳朵。 指挥使心觉不对,他蓦然回头,正看到总兵统领那粗犷面庞,呈现一种极度惊讶的表情。 然后整个头颅已经飞离了身子, 掉落在地上。 什么?! 指挥使的念头刚起,他看到一抹夜色闪烁星光从天际落下,瞬间蔓延充斥他的视野。 天旋地转。 咚的一声, 他无头的身体径直,僵硬地掉落在地上。 骤然的剧变, 令身后的众多将领和骑兵全都当场震惊! 上万骑兵齐勒马,烈马嘶鸣, 令半空中的战局都为之一顿。 一名黑衣青年凭空从一片涟漪之中迈步走出,手持一柄黑刀,刀锋亮银如雪。 “朝廷与魔门勾结,行不义之举, 今日唐某便替天行道!” 唐郁朗声长喝,声音在华山镇缓缓传荡,他是说给全镇镇民,也是说给梅正一。 让他安心应敌。 其实唐郁到华山镇的时间,还要更早。 只是当时不知魔门暗中还藏着多少高手,便忍住没有出手,想等魔门底牌尽出。 即使是扮作徐子穆和苏荀的两魔,杀妖带领的七杀宗师现身,唐郁都不动声色。 直到朝廷这些人要对镇民下手,唐郁不得不动,他知道,即使他不关心镇民的死活。 但梅正一绝对会心系华山镇的安危,破绽一出现,那他的处境,就危险了。 “唐郁!” 他怎么会在这里?! 冷亦和普嘉措对视一眼,目光之中透着一丝莫名不安,唐郁绝非一般的宗师。 他若在场,绝对能左右战局的变化。 唐郁遥遥朝着死魔冷亦,微微一笑,没有加入半空中的战场。 而是向着对面黑压压的军队,横刀挥出,几十丈的硕大青色刀气,瞬间席卷而至。 站在最前方的,皆是剩余的将领,或是先天,或是先天圆满, 他们全都目眦欲裂,挥刀格挡! 刀断,人亡… 刀气的余波,溅气无数细碎的浪花,化为无尽的星芒,向着四面八方飙飞。 鲜血,几乎同一时间在军队之中绽放,漫天绽开血色的花朵。 唐郁心中感慨,几个月前,还在砍北蛮人,如今,又轮到砍大晋的军队。 风水轮流转,不变的, 是唐郁黑刀的锋芒! 伴随一连串虚影,无数青色漩涡出现在战场各处,漫天刀光闪过, 暴起一团又一团的血雾… 唐郁所过之处,势不可挡,普通士兵犹如纸片一般,一刀便是一片倒地。 有一些武力傍身的,也最多来得及抽刀,但是全然没有一合之敌。 数万的军队,犹如草芥! 他们一开始向着唐郁蜂蛹而来, 现在已经开始仓皇逃窜。 “若是你们没有后手, 你们的大军,可就要被我杀光了。” 唐郁的声音传入空中。 或许实在不能容忍唐郁在军中大开杀戒,在唐郁刚刚嘲讽完后,接连几道杀意笼罩而来。 唐郁仰头,眼中, 七道黑影从天而降,散发着凌厉的杀机! 漫天密布的黑色剑雨,倾盆而下! 盘旋犹如龙卷,向唐郁, 冲击而来! 七人剑势练成一片,毫无破绽,雄浑不竭的天地元气凝聚,堪比天人之境的全力一击。 “唐郁,死吧!” 杀妖凌厉地断喝,一双细长眼眸,漆黑如墨,那是杀意实质! “剑阵不错。”唐郁笑着道。 “可惜,我说过, 你们不该拿剑对着我。” 唐郁剑指一划,半空之中漫天剑气所化的剑雨,瞬间调转方向,向着空中的七人直刺。 什么?! 七名七杀宗师感觉自己的剑意瞬间反戈,被唐郁所统御。 这究竟是什么妖孽?! 第400章 天魔,秘辛 天剑一出,群剑俯首。 天人级别的高手暂且不说。 宗师以下的剑者,面对唐郁,其真实战力至少也要打八折。 半空之中,七名七杀宗师的剑意反戈,使得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唐郁自然不会错失机会,他眼中血色一现,魔心已经勘破七人阵势的破绽。 只见他身形一跃,刀影挥洒,一刀斩在玄之又玄的空处。 那是七人气息汇聚的结点,咔的一声,轰然碎裂,浑然一体的剑势也瞬间崩坏。 杀妖不由惊呼: “不好,快逃!” 除了杀妖之外,剩余的六名宗师皆不入绝顶之列,若非结阵,在天人面前均非一合之敌。 此刻,在唐郁面前,他们阵势被破,也好不到哪里去。 生死无界身法运转,一化为七! 七道身影分别带起一道清光,刀意弥漫,或斩,或竖劈,或横扫… 七道刀气,纵横而去,如疾风掠过。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 噗! 间或伴有,刀锋扫过脖颈,鲜血喷涌的沙沙声。 一人生,六人死! 杀妖整个人被一刀斩落,倒飞轰隆一声撞入地下,但他没死。 而其余六名七杀宗师,皆被唐郁全力运转的一刀,斩杀当场! 半空之中,冷亦和普嘉措全都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 七杀七人的结阵合击,即便是天人也无法轻易拿下,唐郁还不是天人。 为何仅能在一合之间,就能破阵,还一刀斩杀了六个! 两人望着唐郁的目光,全都带上一抹惊诧,甚至有了一丝未知的恐惧。 唐郁的出现,已经太多次,打破他们的认知,你不知道下一次,他究竟还会给出… 怎样的惊喜,或是惊吓。 梅正一自然也看到唐郁妖孽般的表现,他感慨现在的年轻人青出于蓝的同时, 心中也开始疑惑, 难道清风的卜算,有变数? 地面的大军被唐郁杀得四散而逃,七杀众人六死一伤,只剩天人两魔。 若是与梅正一配合得当,脱困自是没问题,甚至留下一个,也未可知。 唐郁身形一闪,向着天空战场飞掠而来:“梅真人,在下来助你!” 梅正一淡淡一笑,犹如清风明月,一指点出,反击打响! 赤红剑芒绕身一转, 拖出一道长虹,直刺死魔冷亦! 剑光呼啸,瞬息而至! 唐郁配合之下,一刀斩出无边刀气狂潮,裹挟滚滚黑炎,席卷普嘉措。 他只要拖住业魔,单对单之下,死魔冷亦可不是梅正一的对手。 然而,就在此时, 一道无声无息的身影,仿佛从黑暗寂静中走出,极低的存在感,让人无从觉察。 他突兀地出现在梅正一由守转攻的刹那。 也精准地抓住了赤红剑芒攻势转变瞬间,暴露的破绽,身形一闪就欺身接近。 一指点出,儒释道三家真意,在其指尖流转,看似中正平和,却隐藏杀机! 梅正一目露惊骇,魔门,果然还有后手! 这已经是第三位天人! 而且,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天魔,吕素欢!” 除了魔尊阴后,魔门最神秘莫测之人,其地位更在其他三魔之上! 实力自然也是更胜一筹! 梅正一来不及召回无锋长剑,仓促之间,以纯阳剑意为引,一指迎向吕素欢的指锋! “唐郁小友,快退!” 梅正一心思急转,对方三名天人,其中更有天魔降临。 自己身死已经板上钉钉,是应了卜算之劫,但是唐郁却不能死! 他是未来江湖一代天骄,未来成就必定直追魔尊剑圣!更是祓除魔门的希望。 他一定要将对方送走! 砰! 天魔一击混合儒释道三家真意,将梅正一直接轰飞,唐郁身形接连闪动。 一把将梅正一接住,一股北冥真气渡入对方体内,加速疗伤。 梅正一一口鲜血喷出,已然是受了内伤。 他心念一招,无锋长剑化为一道赤光飞回,护在两人身前。 然而面对半空之中,三道威不可挡的身影,却是显得有些无力。 唐郁眼神冰冷,他望向偷袭得手的天魔吕素欢,冷冷地说道: “你刚才隐匿的法门,有唐门的影子,你和唐门有什么关系?” 吕素欢一袭月白长袍,整个人气质儒雅随和,兼具书生的俊朗和道人的洒脱。 他嘴角轻挑,微微一笑道: “你便是唐郁贤侄?” “既如此,那便代我向你父亲问安,就说多年不见,二哥心中甚是想念。” “二哥?我爹已身死多年,又哪里来的二哥,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吕素欢呵呵轻笑起来,有些神经质的模样: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当年他与魔尊结拜之事,就是我传入江湖的。” “他的死,也是我一手缔造的杰作呵。” 他单手轻抚额头,看起来有些懊恼: “可惜,若不是大哥性情执拗,非要向正道讨回公道,又怎么衍生出这许多事端。 这天下九州,早就被纳入魔道手中了。” 唐郁心中一惊,这天魔的话语,在他心中掀起一番地动山摇。 或许魔门大势已成,无法挽回; 又或许吕素欢再见到故人之子,心情激荡; 又或许魔门三魔觉得,已经吃定梅正一和唐郁,再多的秘密,死人也不会散播。 几十年前的秘辛, 全都被天魔亲自揭开了面纱。 当年,唐青羽,与魔尊结拜。根本就是还有第三人,那便是天魔,吕素欢。 唐青羽结拜之事被莫名泄露,也是天魔的手笔,一切的不合理都得到了解释。 唐郁反唇相讥: “我爹当年以真心待你,你却背叛他,还真是魔门出身的无耻之徒,背信弃义。” “下作之极…” 吕素欢眼神微微眯起: “你懂什么?” “唐青羽心思天真,竟然想让大哥率领魔门改邪归正,关键是大哥竟然真的被他蛊惑。 数代前辈的努力,魔门君领天下的百年基业,岂能因为唐青羽几句话就彻底放弃。 即便魔尊答应,阴后和其他魔道宿老也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唐青羽必须死。 而且,要死在正道的手下!” 唐郁其实对于老一辈的故事并不关心,他此刻只是在给梅正一争取疗伤的时间。 听到天魔说罢,他顺嘴问道: “还有别的吗?你们其他人合伙也陷害了魔尊?让他独自应对正道围攻?” 第401章 补天的剑光 吕素欢冷哼一声,冷亦和普嘉措也急了: “小子,莫要胡说八道。” “魔尊当年是被唐青羽蛊惑,坚持要独自一人迎战正道群雄,不许我们跟着。” 冷亦和唐郁交手最多,他提醒道: “此子诡计多端,小心他拖延时间。” 唐郁状似无辜地举起手来: “我可是真心发问, 而且,我的问题还没完呢?” 他顿了顿继续向吕素欢发问: “若是我所料不差,那所谓的魔道天书,根本就还在魔门之内吧。 之所以赖在我身上,也只是为了帮你们吸引江湖的注意力。” 吕素欢哂笑,点了点头:“你很聪明,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有何奇遇,修为进境如此迅速。 但这件事,正好可以让我们利用,来分散江湖的注意力。” 唐郁啧啧几声:“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好处都让你们占尽,麻烦却要我来背。” 吕素欢一挥衣袖: “话已至此, 你便下去吧,向我那三弟问好!” 唐郁瞬间感觉四周的空间仿佛坍塌一般向着他和梅正一的周身挤压而来。 唐郁心中震惊! 这天魔,与阴后手段竟是极为相似! 境界想必相差不多。 “小友,我助你脱困,蛰伏积蓄,不争一日之得失,他日必能卷土重来!” 梅正一温润的声音传来,他调息了一阵子压下伤势,剑诀再起! 纯阳剑意凝聚如一,飞剑犹如一道赤火离虹,一剑刺在坍塌的空间中心。 咔嚓咔嚓— 仿佛是一阵空间破碎的声音,天魔吕素欢的身影出现在剑锋之前。 其指尖泛起一抹白光,迎向赤红剑光,天魔身旁,死魔和业魔一左一右。 附带因果业力的血色佛光,与充满死寂的黑域,与天魔之力汇合,与赤红剑光轰然对撞。 “就是现在!” “快走!” 梅正一一口精血喷涌而出,剑指往前一送,精血化为一道血光融入无锋长剑。 赤红剑光大盛,万里长夜一瞬之间,犹如白昼,纯阳剑意势如破竹! “臭道士在搏命!” 普嘉措高声叮嘱,然而有天魔在,汇通三魔之力,梅正一拼命的剑光,被稳稳地挡下。 “你怎么还不走!” 梅正一望着身后的唐郁依然一动不动,不由心急开口呵斥。 清风所说之死劫,必然是应在天魔吕素欢之上,唐郁若是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唐郁看着面若金纸,气息渐若的梅正一,正色道:“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我带你走。”唐郁一把拽起梅正一,生死无界全力爆发,身形一闪,已经出现百丈之外。 “不行的,天魔神念可瞬息百里,你逃不出他的锁定,快放开我,你还有一线生机!” 梅正一面色焦急,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怎么唐郁非要横插一脚。 搞得现在两人都有可能丧命!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唐郁坚持。 他目不转睛地目视前方,山川河流在身下飞快掠过,没多久,两人已然飞出数十里。 然而,一道浩荡的意念骤然降临,将唐郁身形锁定,这意念似佛非佛,似道非道, 又有一股儒家的浩然之气,正是融合儒释道三家真意的天魔意念。 没有梅正一的阻挠,天魔轻易冲破赤红飞剑的阻拦,疾速追来! 业魔和死魔则在他的后面,紧紧跟随! 与此同时,天魔的声音跨越山河, 遥遥传入耳中: “你的轻功够自己脱身,再带一个梅正一,你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吗?” 唐郁嘴角含笑,说出了记忆中的那句台词: “机会少了一半, 但是,一半就够了!” 他的声音荡气回肠,充满一股锐意进取,无物不斩的豪气。 “梅真人,容晚辈借剑一用。” 梅正一微微一愣。 唐郁天剑剑意已然瞬间迸发。 沿着梅正一残留的纯阳剑意,瞬间与百里之外的长剑无锋建立神念之间的联系。 不比江湖上以真气御物的技巧,纯阳宫的剑法是修心念,以心神御剑。 飞剑随心而动,瞬息纵横千里,取敌人首级于无形,是真正的剑仙之道。 梅正一眼现惊骇之色,不是说唐郁是刀法宗师,怎会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剑意修为! 而且,这剑意,上法天道,天剑之下,世间万物皆可化而为剑! 虽说,这不一定是攻伐最强的剑道。 但,一定是境界最高的剑道! “但用无妨!” 唐郁微微一笑,心念一动,一道赤红流光,横跨百里,从远处瞬息而来。 唐郁身形不停,飞速掠过山川河流。 所过之处, 青山后土之意,河流奔腾之意,草木生长之意,全数被唐郁的剑意影响。 化为颜色各异的剑气,犹如长河般,于唐郁周身汇聚。 无锋飞剑则闪烁着赤红光芒, 作为核心的主剑, 伴随着唐郁疾掠而过的身形, 天际都拖拽出一道七彩的剑气长河。 冷亦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真的只是宗师吗?天人高手都没有如此气象吧?” 普嘉措喃喃道: “若是让他踏入天人,绝对又是谢淮阴那样难缠的家伙,一定要将他留下来!” 吕素欢冷冷说道: “这还用你说?!” 他衣袖一挥,儒释道三家真意于天际凝聚。 一瞬间,空间坍塌,天火降世, 天际好似破了个大洞一般,纯粹的能量向着唐郁两人倾覆而来。 唐郁则剑指一挥,无锋剑芒闪烁着赤红,迎向着后方追击的三人。 满天七彩剑气,同样犹如一道滚滚长河奔流而去,涌向天火般的能量。 轰! 剑气与天火,于虚空轰然对撞! 七彩剑气受到无形的能量摧毁,崩碎成无数碎片,却也不断将磅礴的能量对冲。 天魔毕竟为修为高深,天塌地陷般的能量源源不断,瞬间将唐郁的七彩剑气压制。 铛! 无锋长剑化为一道赤光,一剑狠狠地钉在无形的能量风暴中心。 只一刹那,唐郁感觉喉咙一甜,鲜血涌上,徐徐渗出。 “小友,我来助你!” 一道温润的剑意霎时间汇入唐郁的神念之中,朝阳蓬勃的剑意, 令唐郁枯竭的神念再度焕发生机。 然而,梅正一却是面色苍白。 只是他的眼神愈发坚定,纯阳剑意与无锋长剑完美无间的融合, 猛然迸发出璀璨的金光! 金光形成一股无形的巨力,将从天空塌陷流淌而出的天火反向冲回。 好似那补天的神石,将天火能量彻底冲垮熄灭! 第402章 非生非死 剑气长河闪耀着金光,吞没天火,向着魔道三魔席卷而来。 天魔猛然一怔! 不得不瞬间停下脚步,与业魔和死魔合力挡下漫天而来的剑气。 梅正一疯了!竟然选择燃烧神魂! 但是,他的神念,也因此,彻底脱离了对两人的锁定! 被他们逃了… … 唐郁感到来自天魔的锁定消失的一瞬间,立刻运转身法,带着梅正一飞速逃离。 逃至百里开外的崇山峻岭。 唐郁一头扎进一处瀑布水潭,然后凝聚剑气直接在潭底侧壁全力轰击。 唐郁开了一条长约数里的地洞,用真气将谭水排出,然后一闪身,带着梅正一钻了进去。 最后以真气将被轰开的泥土回填,形成一封闭的地底空间。 如此一来,即便是天魔三人再度追赶上来,也找不到唐郁两人的踪迹了。 唐郁看向气若游丝的梅正一。 他方才燃烧神魂,最大程度催动纯阳剑意,方才突破天魔的封锁。 但是他也因此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我要死了。” 梅正一斜靠在地洞的石壁上,静静地对唐郁说,脸上已经没有半分血色。 唐郁面色郁郁,没有说话。 “正如清风所说,天魔之劫,我在劫难逃,你没办法改变。” “但是我还是很高兴,见到你…” 梅正一的话断断续续,唐郁要等很久,才能听他说完一句。 “…你,让我看到了希望,一个荡涤魔门的希望,我死后,蛰伏,积蓄力量…” “要联合所有正道,方才能有一线胜机…” “咳咳…” 唐郁一掌抵在梅正一的背后,源源不断的北冥真气传入他的体内,却挡不住生命的流逝。 “梅真人,你先莫急着死。” “至少让我再试一次,与命争锋!” 他心中默念: “系统抽取体验人物…” 由于在华山镇屠了数千人的队伍,又一举斩杀六位宗师,再加上先前的收获。 唐郁的因果点已经多到懒得计算,而浩如烟海的武道世界里, 起死回生之术虽然稀少。 但绝非不存在。 唐郁坚信,自己的海量因果点,怎么也能抽出一门起死回生的功法来。 系统抽取人物的界面,在唐郁的脑海里不断轮转,一个个人影如走马灯,不停地闪过。 就像是游戏抽卡一般,越是强大或稀有的人物,就越难出现。 唐郁眼中已经看到许多人物已经多次重复出现,但是这些人物对于唐郁来说, 已经没有体验的意义,因果点如流水般,不断减少,人物体验的抽取,仍在继续… 梅正一感受到唐郁目光怔怔,正不断将清凉的真气送入自己的体内。 但他自己人了解自家事,他被天魔偷袭的那一击受伤太重,后来又燃烧神魂强行爆发。 就像一个圆满无漏的木桶,被砸出一个窟窿,尽管一直向里面注水, 却还是无法阻止水流流失的结果,梅正一的生命力同样如此, 犹如破损的木桶,正在导致生命力的飞速流逝,他艰难地交代遗言: “清风卜算天赋过人,将来若是遇到不决之事,可问他… 龙虎山张宁安和禅院觉明都是可靠之人,可多多倚仗,如果他们没死的话… 剑宗隐世多年,剑皇李景心闭关不出,但你可以去找剑圣林庄… 我虽未见过林庄,但是他能成就剑圣之名,还能将李景心迫得闭死关,想来实力不凡…” 他望了望没有丝毫反应的唐郁,只是依然在给他输送真气,只当他是性情偏执。 轻叹一声,就此闭目长辞,一点真灵更是缓缓透体而出。 唐郁心中焦急,因果点瞬间去了大半,还没有遇到合适的,梅正一眼看便要魂归西天。 终于,一道身影落的唐郁脑海,一个身穿囚服的大汉,浑身脏乱,但双目却迥然有神。 丁典,《神照经》。 丁典曾凭借《神照经》让上吊窒息多时的狄云起死回生,可以说具有疗伤的神效。 虽然此刻,梅正一的伤势远非窒息那么简单,而是被天人高手重创。 不知道《神照经》能不能在梅正一身上有同样神奇的效用,但是梅正一都快凉了。 唐郁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他心中急切地喊道:“系统,体验《连城诀》丁典。” 精神烙印好似一股暖流融入唐郁的脑海,《神照经》的运功关窍清晰映照在脑海中。 唐郁立刻按照《神照经》的运功路线,在体内运转北冥真气。 幽深如渊的北冥真气,瞬间转化为一缕金色真气,其中,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梅正一此刻身体冰凉,已然是身死魂去,唐郁依旧是将神照真气渡入梅正一的体内。 金色真气带有极强的治愈效果,正缓缓弥补梅正一重创所致的缺漏。 蓬勃的生命力注入,让梅正一的身子出现一丝暖意,苍白冰冷的脸庞也出现血色。 有效果! 唐郁心中大喜,依旧是持续不断的给梅正一注入神照真气,如此往复。 不知过了多久,唐郁感知中,梅正一的缺漏已经弥补无缺,但是却仍旧没有醒来。 他的身体温热,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但是却始终未醒来,处于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 从外在表现看起来,像是唐郁上一世里诊断出的植物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梅正一还是应了清风预言的劫数,他已经死了。 只是后来,他又被唐郁以《神照经》硬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来半条命。 唐郁摩挲着下巴,梅正一身体已经形成一个稳定自循环,不需要再传输真气。 但是就是还未醒来。 难道说《神照经》的效用不够?只能吊住性命,却不能让梅正一彻底痊愈? 唐郁不得而知,但是总之,还活着,就还有希望,大不了唐郁继续抽取体验人物。 还有不少有起死回生功效的功法他可以来抽取尝试,只不过像现在这样抽取太过浪费。 或许要突破天人之后,系统将抽取人物范围进一步缩小,能抽取出的人物境界更高! 那时,更容易抽取出能够起死回生的功法,唐郁预感,这一天不会很久。 他对于天剑与自身武学体系的融合,其实已经有所进展。 等他将天剑剑意,彻底融会贯通,就能够一举突破天人合一之境。 第403章 考虑 唐郁算是勉强救下了梅正一,现在要去岭南恶人谷,与其他人汇合。 他以神念缓缓外探,仔细感知地面上的风吹草动,大约等了半天,没有什么异常。 唐郁先是以真气护住自己和梅正一,然后凝聚剑气,向着斜上方劲射而出。 轰隆隆,一阵低沉的雷鸣声在地底响起,连绵不断的剑气好似钻头一般, 将坚硬的土石破开一条通往地面的通道,唐郁带着梅正一从地底一跃而出。 然后直接飞上半空, 辨了辨方向,向着南边疾速掠去。 … 在唐郁赶路的时候, 江湖之上,可谓是风啸雨急,地动山摇。 许多小宗小派势力,已然向朝廷提交门派秘籍,归顺朝廷管辖。 当然,也有不少宗门势力,效仿纯阳宫和佛心禅院等正道大宗,拒绝上交自家传承。 而后,便是朝廷大军如风雷掣动,会同各地镇抚司,前往各家宗门驻地登门拜访。 先礼后兵。 若是那些门派服软,选择上交秘籍并接受朝廷管辖,那便相安无事。 若是仍然有门派负隅顽抗的话,便马踏江湖,将顽抗的势力夷为平地。 而这其中,正道大宗更是朝廷杀鸡儆猴的对象,据传,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纯阳宫掌教身死; 佛心禅院主持被废,四位宗师长老归西; 灵隐寺僧众被遣散,道隐和尚失踪; 龙虎山,朝廷到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 除了几个正道宗门,像是天台宗,青城,峨眉也都多与朝廷起了冲突,互有伤亡, 最终都是以宗门败走收场。 朝廷的强横实力和铁骑威力,让所有仍心存反抗之意的江湖客都心有戚戚。 即便江湖上盛传,朝廷与魔门勾结,但是在绝对实力的面前,一切舆论都失去了作用。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 江湖,不外如是。 越来越多的江湖势力和江湖客开始按照朝廷的要求,上交秘籍,登记入册,接受统一管理。 毕竟正道大宗,都如此不堪一击,他们那些小宗小派,又能做些什么? … 岭南十万大山。 穷山恶水之间,一处风景秀丽,葱葱郁郁的山谷赫然而落。 山谷的入口,两个名人堂的帮众正在值守,经过楚南平的整治,恶人谷已经焕然一新。 面对天下的恶人开放。 两名帮众也不在做实质性的阻拦,只是对入谷之人做一个简单的信息登记, 然后向其阐明恶人谷的规矩,总结起来,很简单,就三条: 不准损人利己; 自给自足; 等价交换; 若是有违规矩的,则由名人堂执法,公开处刑之。 恶人谷重新开放后,许多人都慕名而来,不止是恶人,还有许多独行客,隐居之人。 严格看来,恶人谷的名字,早已经无法涵盖谷中人的身份和性质。 只不过一直没人更改称呼罢了。 最近的日子里,恶人谷逐渐变多起来,值守的帮众不了解具体情况。 只是听他们说,外面世道不好,朝廷在肆意追捕江湖中人和势力。 只是今天一上午,两名值守就迎来了三波入谷之人,或是独行,或是结伴。 都是想寻个安生之所立足。 两人正惯常在谷口的山坡上踱步,山坡下的丛林里突然传来一阵阵树叶哗哗声。 影影绰绰的人影像是黑色的河流,漫出丛林,向着山坡上走来。 帮众放眼望去,好家伙,足有数百人!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有帮派要攻打恶人谷?! “来,来者止步!报上名来,是何人!” 一名白胡子老者跃众走出来: “在下豫州药王谷安然,听闻恶人谷风水宜人,景色秀丽,特率全宗迁移定居。” 名人堂帮众一听便愣住了:“还从未有宗门要举宗迁入恶人谷的,这是怎么回事儿?” 安然还未回答。 一个扎着脏辫的青年突然走出来,他大咧咧走出几步,明明没做什么表情,但是一股嚣张的气焰显露无遗。 “喂喂,你管不管事, “不管事儿去找个管事的来。” 他指了指安然:“我们药王谷先天圆满境界的谷主,难道要和你在这里废话?” 两名帮众大吃一惊: “先天圆满?” “半年也不见一次的先天圆满高手,竟然这次让他们两碰上了。” “好!”其中一名帮众飞快应答,然后一溜烟跑进谷内通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一名相貌威严的大汉已大步走来,他相貌虽然无须,但身上却散发着沉渊般的气场。 来人看向谷外乌泱泱的一大群人,眼神微微一凝,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他向着药王谷众人微微颔首道: “在下楚南平,名人堂堂主。 负责维持恶人谷秩序, 听闻各位是药王谷的同道。 不知为何千里迢迢,要迁至我恶人谷来呢?” 安然叹息一声: “朝廷逼迫甚重,无奈老夫只得找一处心安之所,封派归隐。” 安然将外界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但是将司言的身份隐去了。 毕竟他是荣亲王之子,魔门重点追杀对象,若是楚南平为了避祸,也有可能不接纳他们。 楚南平眉头微微皱起,他虽身在恶人谷,但也并非是消息闭塞,朝廷的一系列动作,确实令江湖产生了巨大震动。 自己的恶人谷也成为不少江湖人躲避朝廷搜捕的世外桃源。 只是,若他接纳了药王谷,日后势必会有其他势力前来,发展到后面, 恶人谷甚至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被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楚国灭亡后,他本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安享清净的时光。 难道最终又要和大晋朝廷对上了吗? 那谢淮阴呢? 听秦山说,谢淮阴已经踏入天人,威势无双,若是谢淮阴率军而来, 恶人谷被踏平,也只是时间问题。 楚南平不知不觉想了很多,一时间竟然忘了回答安然的回话。 这时,陆子陌走出来,向着楚南平躬身行礼:“楚堂主,实不相瞒… 我们是受杀神唐郁所荐来此,听闻楚堂主为人慷慨,豪气干云,吾等也是心向往之。” 楚南平微微一愣: “唐郁?” 已经成了杀神了吗? 这小子,我是邀请你有空来恶人谷休憩,你倒好,给我引来一堆麻烦… “各位被朝廷所系, 事关重大,容我考虑一下。” 楚南平缓缓说道。 “既然如此,那楚堂主不若连我等的份儿一起考虑了吧。” 一道威严的声音丛林里遥遥传来,功力深厚,令楚南平也不禁侧目。 第404章 入谷,谋划 浑厚的声音在山谷上空回荡,比药王谷更多的人影从山林里显出身形来。 发声的,是一名威严冷峻的中年男子。 他的身旁跟着五人,气息悠长,气度不凡,皆是修为高深的武者。 正是唐青仁和五位唐门长老。 他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唐门六房门众,他们不仅人来了,而且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 还有马匹牛车拖运,远远跟在队伍后面,笼统望去,有上千人之多。 在接到唐郁的传书,唐老太太果断决定搬迁至恶人谷,至于原先的宗门驻地, 只剩下留给朝廷大军的满山满城的机关毒阵,相信会让对方吃不小的苦头。 “阁下是?” 楚南平并不认识唐青仁,但是感受对方的强者气势,距离天人也只是临门一脚。 这是一个不亚于自己的绝顶宗师! 唐青仁嘴角微微一扬,并不答话,而是往旁边一侧,其余五位长老也让开一条通道。 四名劲装男子抬着一顶木轿,缓缓穿过六位长老,走到近前来。 轿子上,坐着一位身材略显佝偻的老妪,鸡皮鹤发,面色却极其红润。 她斜靠在轿子边上,盘坐的腿上端放着一支木杖,乐呵呵地说道: “老身率唐门子弟,到恶人谷做客, 楚堂主,不会不欢迎吧?” 随着唐老太太和蔼的话语,一股幽深难明的气息如影随形,将整个山谷口都笼罩。 一种无形的重压,瞬间落在众人心头,这是独属于天人合一之境的威势。 “唐门?天人级?” 这又是唐郁的关系… 面对天人级别高手,楚南平也不得不更加恭敬一些,他微微欠身行礼: “唐老太太有礼,既然是唐郁的朋友大驾光临,恕在下有失远迎,请入谷一叙。” 楚南平心中也很无奈,唐门倾巢出动,甚至连天人高手都冒了出来, 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唐郁呵, 你还真是给我出难题… 药王谷和唐门一众人跟随楚南平进谷,从高坡上望下去,一片热闹繁华的集市呈现眼前。 俨然一个小型村庄。 “各位若是想在谷中里定居,可自行在谷中辟一处清净之地。 整个恶人谷绵延数十里,也有不少隐世高人隐修,大家各自互不干扰就好。” “阿郁盛赞楚堂主有开天辟地之志,我观恶人谷有此安静怡人之貌,实乃楚堂主之功劳!” 唐青仁淡淡说道,他的语气虽然没有起伏,却是透露着赞叹之意。 还替唐郁刷了一波好感,也算是提前和恶人谷的原住民打好关系。 人情世故,唐青仁作为一门之主,还是懂的。 楚南平一听唐青仁的夸奖,嘴上说着谬赞,心里却极为受用。 恶人谷,正是他在楚国覆灭之后,全新的心之寄托。 能够得到认可,尤其是强者的认可,楚南平自然心中欢喜。 事实上,唐青仁的话也并非恭维。 不管是唐门门众,还是药王谷的弟子,一路入谷的所见所闻,无不让他们感到新奇, 而且所见之景,过路之人,均给他们一种极为舒适安逸的感觉。 即便不是被朝廷逼迫追赶,他们多半也愿意在恶人谷定居。 名人堂的总舵建在离谷口不远的半山腰,能够随时监督谷中集镇的秩序。 唐青仁和安然吩咐唐门门众和药王谷弟子各自入谷中选定宗门驻地。 然后唐老太太和六位长老,安然安风,陆子陌司言,苏北穆良安心盈等一共十四人, 则随楚南平一道,前往名人堂。 一叙,天下大势。 … 一刻钟后,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名人堂聚义厅响起:“什么?!” “你们要以恶人谷为聚点,与朝廷对抗?!” 听罢一众人的计划,楚南平不由失声惊呼,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他皱着眉头,说道: “各位舍弃栖居多年的宗门祖地,甘愿举宗迁徙,想来也是明白, 江湖势力,如何能与朝廷铁骑相抗?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我本以为诸位来此只为隐居避世,没想到你们还想以江湖力量反攻朝廷大军。 在我看来,这实在是荒谬之极…” 唐青仁则抿了抿嘴: “在下以为,江湖并非不能对抗朝廷,只要我们能够利用自己的优势… 比如吾宗举族迁徙,虽然离开宗门祖地,但若是朝廷大军敢强夺唐门山城。 我敢保证,我们留下的机关毒阵一旦触发,能够令数万大军尽数折损在山中。” 楚南平摇了摇头:“唐门毒阵机关闻名天下,在下自然知道厉害。 但并非所有宗门都能向贵宗一样,面对数万大军都能应对自如。 大多数宗门,若是被朝廷骑兵盯上,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只能被乱枪刺死。” 唐青仁眉头一挑: “难道你要赶我们走?” 楚南平毫不相让: “你们是把战火燃向世间唯一的乐土!” 唐青仁和楚南平针锋相对,强横的气势在空中发出一阵激烈的碰撞。 受从气机影响,名人堂上方天空仿佛都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沉默。 楚南平虽一人面对满堂客,其中更有天人高手,但是他却丝毫不惧。 “其实…” “两位不用剑拔弩张,我这里还有一计…”陆子陌望着一触即发的两人,赶忙走出人群。 “说。”两人不约而同,齐声道。 陆子陌便将他在药王谷的推论重新陈述一遍,他的计划里,有两个关键步骤。 一是召集江湖反抗势力,对付魔门; 二是收拢北境十万将士,反攻朝廷; 这其中,还有两个关键人物, 一个是司言,身负皇室血脉,以铲除魔门,肃清朝纲为由,可师出有名! 一个是神威侯,只有他的军中声望,才能号令十万北境将士南下,入京。 唐青仁眼眸一亮,比起单纯的号召江湖势力,陆子陌所说的计划,确实更有可能成功。 楚南平也微微点头,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军队才能对抗军队。 若是神威侯能站在他们这边,那他们反攻朝廷,剿灭魔门就有相当的把握。 “不过现在我们面临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司言现在就在此处…” 陆子陌一把拍了拍安静站在一旁的司言。 “但是神威侯却深陷上京,身死不知,甚至,有可能已经被魔门暗害…” 唐青仁和楚南平先是心中一喜,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所以你说了半天?都是废话?” 这时门外一前一后传来两道声音: “神威侯不一定身死。” “就是死了,没准也能再活过来。” 第405章 平安客栈 前一道声音出尘缥缈。 后一道声音年轻而充满活力。 众人循声望去。 最先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道人。 他手持拂尘,面容俊逸祥和,但却是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看起来十分显眼。 正是那纯阳道子,清风。 后面一人黑衣劲装,腰佩黑刀,面带微笑,生机勃勃,正是唐郁。 当时,唐郁带着梅正一从地底出来之后,毫不停歇地向南飞。 路上,唐郁恰好碰上了,先前举宗离山的纯阳宫主力,唐郁便与其汇合一处赶路。 虽然梅正一此刻是非生非死的状态。 但纯阳宫一众人对于唐郁能够带回梅正一已经是千恩万谢,更将他视为纯阳宫恩人。 道子清风更是一边手上掐算,一边喃喃自语:“先死而后生,遁去的一…” “原来如此, 这才是此卦真正的含义!” 清风道人卜算状似疯魔,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断说着: “师父,我差点害了你……” 唐郁望着清风气息不稳,好似要走火入魔,轻叹一声,便是屈指一弹, 一道真气脑瓜崩直接将清风打翻在地。 清风呈现大字状,仰躺在地上,看着天上流云变换不定,眼中陷入沉思。 唐郁忿忿地说道:“老子千辛万苦将你师父给抢了回来,你一句天定之数就解决了?!” 清风像是没听到唐郁的吐槽, 不断喃喃说道: “天数,亦是人为,事在人为,即是命在人为,命运也是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我悟了,我悟了!” 清风一个挺身坐起来,他身上的气息更加缥缈,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入天地之间。 清风突破之后又起了一卦,然后便和唐郁,两位护宗长老先行一步,赶往恶人谷。 众人听罢唐郁的曲折经历,纷纷感慨,这小子的搅事能力,可谓是天下无双。 陆子陌追问道:“所以清风道长那一卦,可是与神威侯有关?” 清风微微颔首:“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此乃兵锋征伐之象,将来必有两军相争。” “结合陆先生的分析,神威侯未必身死,亦或者有可能死而后生。” 楚南平又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前脚刚来了药王谷、唐门,后脚就来了纯阳宫。 恶人谷莫不成真要成为天下叛逆势力汇集之地?说起来都是唐郁惹得祸。 楚南平一把抓住唐郁的衣领将他前后摇晃:“几年不见,你给我整这一出惊喜?” 唐郁一摊手,一副任凭处置的摆烂模样: “老楚,当初你叫我来做客的嘛,我就先叫一些朋友来参观参观,再住两天嘛。” 楚南平冲着唐郁耳朵大吼:“你说这是参观,你这是要把我老底儿掀翻的架势!” 唐郁被高高举起,双脚悬空,他拍了拍楚南平的胳膊:“你累了的话,要先放我下来。” 楚南平冷哼一声,抓着唐郁随手甩出去,唐郁一个旋身,轻巧落在地上。 他抚了抚褶皱的衣领,一拍清风的肩膀: “道士,说服他!” 清风拂尘一摆,不动声色将唐郁的手拍下: “我就是个算卦的,不会说服人。” 唐郁目光扫视其余人,点谁出场发言呢? 唐老太太老神在在, 唐青仁威严冷峻,其他长老表情各异, 穆良嬉皮笑脸,一副看戏模样, 安然安风缩在人后,安静如鸡, 司言神情恍惚,在努力接受讯号的样子, 陆子陌一拍额头,一副被打败的模样,主动走出来拿到了发言权: “楚堂主,九州天下江湖本为一体,恶人谷看似超然世外,但却逃不出九州的藩篱。 以魔门的行事风格,若是一统江湖,又怎会允许恶人谷这等世外桃源的存在。 届时阴后天魔亲至,恶人谷又如何抵挡,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相反的是,若恶人谷能助我们肃清朝廷,剿灭魔门,那便能得到真正的朝廷认可。 成为官定的世外桃源,隐居之所,如此岂不美哉?” 楚南平陷入踟躇,其实早在他收到朝廷对江湖出手的消息时,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恶人谷迟早会成为朝廷挥刀的对象,只不过是或早或晚罢了。 眼看着唐门和纯阳宫的到来,天人和宗师齐聚,还有唐郁,陆子陌,清风一众天骄。 而且关键是,朝廷暗害谢淮阴,相当于自断一臂,将神威侯推至恶人谷这边。 这事儿,没准真能成? 楚南平心中做出决定,便不再犹豫:“好,那我便与诸位一起,再与大晋做一次对手!” 陆子陌、司言、唐郁相互对视一眼,齐声拱手赞道:“楚堂主高义!” … 得到了楚南平的支持,一众人在恶人谷驻足,自是更无问题。 唐门和药王谷各自选定宗派驻地,众弟子已经开始手动搭建住处。 纯阳宫的人还未到,一名护宗长老离谷去接应,剩下清风和另一名护宗长老暂住名人堂。 并且要时刻看护昏迷不醒的梅正一,面对梅正一非生非死的状态,药王谷也没有办法。 “恶人谷之中,有一处地方最是安全。”楚南平如是说。 唐郁点头:“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让司言和梅真人,住到那里去。” “你们说的是哪里。” 唐郁与楚南平不约而同道: “平安客栈。” … 唐郁领着一众人来到山谷集镇,一座古朴高大的客栈坐落在集镇中央,甚至可以说, 整片集镇就是围绕平安客栈而建,唐郁远远望去,二楼的窗边,那抹青衫身影如故。 一名俏丽的青衣侍女亭亭玉立,在他身后捏着肩膀,顾平安捏了一个葡萄扔进嘴里。 眼睛微微眯起,很是享受。 “顾掌柜,数年未见,风采依旧呵。” 唐郁的声音遥遥传来。 顾平安侧目一瞥,一众人正缓缓从街上,向着客栈走来。 正中间一人黑衣劲装,腰佩黑刀,意气风发,一眼望去,便觉得充满蓬勃的生气。 “唐郁小友倒是愈加精神焕发了。” 除了唐郁,来的还有陆子陌、清风、司言等人,除了年轻一辈,唐老太太也来了。 她拄着拐杖,苏北乖巧地立在一旁,虚扶着老太太的手臂。 恶人谷内有天人高手,老太太作为同样的天人级,自然要来拜访一番。 顾平安望着楼下乌泱泱的一群人,笑道: “你们是来住店,还是来拆家的?” 唐郁咧嘴一笑,坦诚说道: “当然是来住店的。” 第406章 漫山桃花 顾平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住店就找小二,我就不招呼了。” 唐郁比了个收到的手势,带着一众人进了客栈,客栈厅堂宽阔,有人但并不多。 唐郁找了一张大桌让一众人落座,然后又叫小二去准备一桌好酒好菜。 唐郁连着的奔波数月,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等等着上菜的功夫,唐郁向着坐在主位唐老太太询问:“老太太,这顾掌柜什么底细?” “你能看出来吗?” 或许见到很多年轻人,唐老太太心情不错,乐呵呵的,她笑着说道: “此人高深莫测,有返璞归真之象,至少不在我之下,甚至…” “比我更强…” “当然,具体还要等交手过后才知道。” “一会儿你们吃饭,我就趁着功夫,上去见见这位顾掌柜,探探深浅。” 唐老太太抿了一口茶, 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有长辈坐镇, 一众年轻人也不由地心神安定,纷纷敞开了肚子,等着一会儿大快朵颐。 酒菜很快端上来, 不一会儿就铺满了整张桌子。 唐老太太起身,抄起手杖,一步一步缓缓向二楼走去。 原本准备扶她的苏北也被她按在唐郁身边。 “你们吃吧,我去去就来。” 唐老太太淡淡地叮嘱,一恍神,人影已经消失在二楼的阶梯。 唐郁闻言也不担心,抄起筷子招呼起来: “来来来,大家连日奔波十分辛苦,吃吃喝喝随意一些,不要客气。” 唐郁话还没说完,嗖嗖,两双筷子已经探出去,分别夹起了一块肉和青菜。 寂静。 穆良和苏北呆呆地看着发愣的其他人,愣了一秒钟,然后飞快将筷子里的夹到碗里。 紧随其后的是唐郁和安心盈。 两人一手勺子,一手筷子,双手开工,动作极为迅速,探向桌子上的菜肴。 前后有四个人作了表率,其余人赶忙抄起桌上的筷子,噼里啪啦开始夹菜,大快朵颐。 没有祝酒辞,没有客套, 只有纯粹的饥饿, 还有筷子汤匙碰撞的清脆声。 哗啦啦, 风卷残云一般,刚刚一刻钟的功夫,桌子上的菜肴就已经去了八成。 战斗力不行的,已经挺着肚子开始歇息,剩下几个胃口好的,还在收拾残局。 唐郁是最后一个放下碗筷的,他既练气又炼体,能够摄入的能量本就大了一倍。 若是单论饭量, 也只有兵家出身的能与他相媲美。 客栈里其他桌的客人,全都目瞪口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多的人,如此凶猛的吃饭姿态。 几乎像在干架一样。 而此刻,风平浪静, 抛开一桌子狼藉不谈,一众年轻人丰神俊朗,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咚,咚,咚, 木杖敲击木板的声音响起,唐老太太佝偻的身形缓缓从楼梯间走下来。 唐郁等人眼神瞬间全都投射过去,苏北乖巧地起身,一路小跑走到楼梯口搀扶。 唐老太太缓缓走回桌子主位,落座。 唐郁早就让小二将一桌子狼藉收拾干净,然后换上一壶新茶。 他此刻殷勤地倒上一杯,双手端给唐老太太,试探性地问道: “老太太怎么说?没听到什么响动啊…” 他是见过天人武者出手的,动辄改变天地异象,风云汇聚,电闪雷鸣也不在话下。 但在唐郁的感知里,刚刚二楼却是没有任何异常,根本不像是有动手的样子。 唐老太太端起茶抿了一口: “试了一招,不是对手。” 唐郁啧啧称奇,连忙给唐老太太捶了捶背: “展开说说?” 唐老太太没好气地白了唐郁一眼:“你这臭小子,就是想听老太太我出丑是吧。” “怎么会?” 唐郁嘿然一笑。 唐唐老太太轻咳一声: “我上楼之后,那顾掌柜的侍女便请我过去,那女娃看着年轻,却是个宗师。” “他说自己向来不和老人家动手,若我一定要求,那就和他比一比境界吧。” “境界?!” “这怎么比?” 唐老太太缓缓道: “所谓天人合一,便是以身意与自然相合,洞悉天道运转之机,以其为我所用。” “道理我懂, 但具体比了什么?” 唐老太太指了指远方,众人跟随着唐老太太的指引的方向看去。 透过窗户,众人远远瞧见十里之外的山坡上,一片粉红的桃花正鲜艳绽放。 沿着山麓连绵而生的桃花像是粉红的云霞,向着山谷之中一路蔓延,一直开到客栈前。 像是一条粉红的纽带,横呈在山谷里,十分惊艳动人。 安心盈惊呼:“好美!” 司言微微皱眉,他来的时候,清楚的记得山谷两侧一片青葱翠绿,不曾见桃花生长。 而且… “现在可不是桃花生长的季节…”陆子陌喃喃说道,他也发现在盲点。 唐郁的眼神亮了起来: “难道说?!” 唐老太太无奈点点头: “顾掌柜说,有朋自远方来,就送这满山的桃花来贺,他一杯清茶挥洒而出。 满山桃花,尽数盛开!” 众人耳中听罢唐老太太的叙述,望着漫山遍野的粉色云霞,不得不相信, 这是真真切切的神迹,神仙手笔! “天人多擅会毁灭,顾掌柜却能赋予生机。”唐老太太感慨一声:“我后来没有出手,我知道,我不如他。” 清风此刻闭目一算,半晌,脸色瞬间苍白几分,嘴角微微渗出鲜血。 “顾掌柜,乃神仙中人,我算不出。” 唐郁一看,赶忙运转神照经,渡了一口神照真气给清风疗伤,嘴上却是吐槽道: “哥,你以后卜算前,能不能稍微冷静一下,我怕哪一天你把自己算死。” 清风苦笑一声,微微拱手致谢。 经此一试,众人得出一个结论: 平安客栈,固若金汤! 唐郁将司言安排在平安客栈住下,清风则带着梅正一(半死不活状态)也挑了一间别院常住。 待众人安顿好之后,几位宗门掌事,楚南平和唐郁等年轻一辈又聚在一起。 接下来,召集江湖同道和探查神威侯下落,两件事,都事不宜迟。 神威侯陷落于上京,上京高手云集,已然成为魔窟一般的存在。 想要从上京带出人来,召集足够的高手,则是更为优先的事情。 如今,召集包括龙虎山,禅院等流落在外正道大宗尤为重要,更重要的是, 还有一人,素来有侠义之名,若是能得到他的助力,反击魔门,肃清朝廷将是如虎添翼。 此人正是,称作皓月当空的,剑圣林庄。 第407章 各自行动 “林庄?我和他徒弟熟,我去!”唐郁举手,算起来,他和陈默也很久没见了。 据说他突破了先天圆满,踏入宗师,仍然是满江湖地寻找血妖踪迹。 只是如今这江湖时局变化,魔门摇身一变,披上了官家的外衣。 而剑圣的威名也摇摇欲坠。 陈默再想大张旗鼓的行动,恐怕也不会像曾经一样畅通无阻了。 唐郁觉着还是要拉他入伙,单打独斗可是会吃亏的。 清风则自告奋勇去寻行踪无定的道隐和尚,他说他能卜算对方行踪。 唐郁虚着眼问道: “不会又把自己算吐血吧?” 清风讪讪一笑,在唐郁面前,他已经翻车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两次: “只算大致方位,没什么问题。” 楚南平说他可派人去寻秦山,他前阵子刚来恶人谷找楚南平切磋,几日前才刚刚来开。 应该还留有踪迹。 剩下唐门的弟子则被唐青仁分散出去,通知那因为抵制朝廷而被扫荡的残众。 包括禅院和龙虎山、天台宗、青城山等大宗大派,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一众人分头行动, 目的就是汇聚更多的高手。 只有足够的高手,尤其是天人高手,他们才能有把握闯一次上京,解救神威侯。 时间不等人, 众人分配好任务之后,即刻出发。 唐郁拉着苏北走在山谷口,山风吹过,荡起漫天的桃花香。 紧握苏北的手, 唐郁从怀里掏出两封信递给她: “你去川蜀的话,顺便去接老李他们过来吧,他们留在锦城不安全。 然后这两封信交给李谨言和王守一,他们应该能理解,至于如何抉择,就在他们。” 苏北微微点头,将信封收好,她揽住唐郁的胳膊,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你一个人,小心。” 唐郁摸了摸苏北的头,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手感非常丝滑。 “放心吧,没有人能留下我。” 两人在山谷口慢慢地走着,随意瞧着风景,随意说着话,认真摩挲着手掌, 一直走,直到夕阳西下。 两人坐在山坡上,看着余晖,一点一点退缩回山的那边,月亮升起,漫天繁星。 翌日清晨。 万物沉睡之际, 唐郁出恶人谷,向着北方飞掠而去。 … 剑圣林庄,隐居于剑庐。 剑庐在江南。 但是具体方位却是无人得知。 不过却有一位名人与林庄相熟,便是那九华山掌门,闻天机。 当年九华山煮酒论剑。 闻天机纵论天下剑者,林庄也在场。 就是那时,林庄剑败群雄,闻天机一语成谶,成就剑圣之名。 也是从那时候,闻天机与林庄相识,并结为好友,在江湖上也曾传为一段佳话。 所以闻天机,或许知道林庄之所在。 只是如今江湖动荡, 九华山也未向朝廷俯首,如同其他江湖大宗一般,举派流亡于江湖,行踪难定。 不过,一派之人的踪迹,比起剑圣隐居之地来说,要好找很多了。 另外一重关键在于,司语恰好就被荣亲王送往九华山修剑。 唐郁出谷之时,受司言所托,希望能将他妹妹接回恶人谷。 若是司语落在魔门手中,那唐郁他们就会更加被动了。 所以寻到九华山一宗的踪迹,势在必行。 唐郁心中一边思索,一边浮空而行。 接近集镇之时便悄然落下,毕竟想要找人,那还是要到人多的地方打听。 唐郁向着集镇走去,一步迈出,整个人的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气质也陡然一变。 整个人看起来普普通通,就像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寻常百姓。 寻了一间茶馆,以气运劲,在茶摊入门的立柱上刻下一个隐秘的标记。 然后就一边喝茶,一边听说书人吐沫横飞地讲述近期大事。 像是什么, 朝廷大军马踏江湖,无可匹敌。 江湖里有七成的门派全都选择向朝廷上交秘籍,并在镇抚司登记, 成为受到官方认可的江湖势力。 还有, 朝廷在上京建立武阁,凡是登记在册的江湖客,可凭借江湖功勋兑换心怡的绝学。 江湖功勋如何获得? 大多是通过缉拿悬赏之人,或是完成镇抚司委托。 而朝廷悬赏最多的,便是未予登记的江湖武者,还有对抗朝廷的江湖势力。 所以禅院、龙虎山这一类的江湖大宗,也已然变成了江湖人和朝廷追捕的对象。 这在半年之前,谁又能想到呢? 除了朝廷的无双威势。 剩下的就是说一说反抗朝廷的江湖势力的惨状,许多门派直接被朝廷灭门,除名。 有的宗门被踏破,典籍直接被朝廷一车一车运往上京,这里面就有唐郁熟悉的天台宗的影子。 唐郁回想起,天台宗就建在一座山丘之上,与天台镇相接,没有丝毫天堑阻隔。 最适合朝廷的骑兵冲锋,若是军队来袭,根本没有丝毫抵挡的机会。 听说书人说,当时天台宗没有丝毫抵挡,大批僧众被捕,三千佛经被尽数收缴。 若非以空澄为首的武僧堂众奋力冲出一条道路,天台宗就全部被关押进上京的天牢了。 唐郁听罢,只能叹一声世事无常,希望唐门子弟能够顺利接应上天台宗残众。 唐郁正喝着茶,一个行脚的货郎突然在茶肆外的台阶上坐下来,他就坐在立柱旁边。 “小二,麻烦打一壶凉茶。” 茶肆小二应喝了一声,给货郎打了一壶凉茶,送到门口。 行脚货郎走南闯北,身上难免风尘仆仆。 所以他们多是在茶肆酒楼外面讨一口水,讨一碗饭,不与客人同列。 茶肆酒楼也给他们便宜的饭食,这也是走江湖的惯例。 唐郁本就坐在靠门的围栏边上,他探出身子来笑眯眯地问道: “兄弟,卖什么的呀?” 货郎爽朗一笑:“山货零嘴!” 唐郁随口说道: “有蜀中的吗?” “有啊。” 唐郁丢了几个铜板: “来一份。” 货郎打包一些瓜子坚果,给唐郁递过来: “您拿好。” 唐郁接过来,随手放在桌子上。 货郎喝了几口凉茶,就将茶水倒进他随身的水袋里,挑着扁担摇摇晃晃的走了。 唐郁又坐了一阵子,听着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一口饮尽杯中茶,走出茶摊。 唐郁在街上走了两步,整个人的存在感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他从坚果掏出一张字条: “九华一脉,现身云梦泽。” 这是金铃房的情报,唐郁转道云梦大泽。 第408章 线索 云梦大泽,河川密布,水泽环绕。 多阴雨瘴气,植被茂盛繁密,其间更有奇珍异物,不知凡几,危险与机遇并存。 引得无数冒险者趋之若鹜。 唐郁步入云梦地界,天上的乌云就没有散去过,时不时就会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但是这里并不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的骤雨,而是缠长持续不断的阴雨。 待的时间久了,唐郁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是潮潮的,一点都不干爽。 云梦泽里水泽环绕,多是零散的水乡,散落云梦各处,大型集镇其实很少。 唐郁此刻绕着云梦搜寻了两天两夜,才终于看到一座有些规模的集镇,千湖镇。 唐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跟随人群向集镇而去,与其他进出集镇的渔民一致无二。 本地的百姓都是拎着河鲜,草药来到集镇中交换,唐郁发现有许多江湖客也在此聚集。 甚至还有一些是镇抚司崇武馆暗探,看起来他们进入云梦泽已经有一些时日。 唐郁心中一动,镇抚司通明馆情报能力现在是一家独大,没有哪个宗门势力能够匹敌。 想要知道九华的线索,最高效的办法就是找个镇抚司的人询问一番。 思虑至此,唐郁盯上了一队崇武馆密探,他们正在一间客栈里用晚饭。 云梦泽常年乌云笼罩,白昼很短,大多时候都光线昏暗。 一盏昏黄的油灯,散发出莹莹火光,勉强将桌子四周照亮。 客栈里,多是影影绰绰的用餐黑影,唐郁不动声色,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几个镇抚司密探,等他们吃过饭,就走上楼去休息了。 唐郁的身形也随之而动。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有节奏的响起, “是谁?” 刚刚回到房间的镇抚司统领,疑惑道。 “我是小二,给各位大爷送茶水。”清脆有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声音确实是小二无疑。 镇抚司统领疑惑: “我有叫茶水吗?” 门外的“小二”微微一愣,然后冷静地说道: “每个房间都会送的,喝茶祛湿气。” 吱呀,门开了。 镇抚司统领一脸笑容: “你们这里的服务还蛮周到的…” 一道气劲凌空打在他的穴道上,让他的笑容径直僵在那里,又一道气劲打在哑穴。 让他喊都喊不出来了。 唐郁闪身走进房间里,然后一把将统领拖回房间,砰的一声将门关严实,再上锁。 “呜呜呜…” 统领压着嗓子,只能发出一阵无意义的低鸣,唐郁还是作小二打扮,直接问道: “九华山一脉子弟何在, 你们可有什么消息吗?” “呜呜呜…” 唐郁摩挲着下巴,沉思状: “不说吗?” “这样我很难办呵。” “杀了的话,处理尸体也是个麻烦事…” 统领的眼睛圆睁,透着一种惊诧的恐惧,面上表情扭曲,不断发出呜呜声。 你特么点了我的哑穴, 我怎么说? 我想说,你也不给我机会呀! 唐郁继续喃喃自语: “听说水泽多巨鳄,要不直接丢给鳄鱼?” 他掰着统领的头左右转了一圈:“啧,体型太大了,一两只鳄鱼短时间也消化不了…” “要是被朝廷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统领内心:你特么不要太离谱! 听到唐郁的自语,他的眼神里突然冒出希望之光,以为唐郁迫于朝廷的压力, 终于决定回头是岸,放弃行凶了。 “还是先用小刀切成片,一点一点喂给鳄鱼,最后把骨架碾碎沉湖,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唐郁一拍手掌,冲着统领咧嘴一笑,仿佛为自己想到绝妙的处理尸体的方法而高兴。 统领内心崩溃,这特么是个活阎王啊! 你倒是给我个机会,让我开口啊! 统领神情扭曲,想要开口却说不出话的,导致他脸色涨红。 “呜呜呜…呜呜呜…” “你想说话?”唐郁“疑惑”道。 然后他猛地一拍额头,“恍然”大悟: “哎呀,我忘了解开你穴道了, 不过你应该也不会随意泄露情报吧,不如我们直接进入分尸的流程吧, 为我们都节省一些时间。” 统领内心崩溃:你特么不是人啊,是真的狗啊! 他疯狂的呜呜呜,表示自己的“不满”。 看着对方神情激动,唐郁叹息一声,勉为其难道:“那这样吧,如果你想说,那就眨眨眼。” “否则我就直接上刀了,我数到三…” 唐郁望着僵直的统领,缓缓开口: “一。” 统领的眼睛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样,立刻飞快地扑闪起来,坚定不移… 唐郁嘿嘿一笑: “识时务者为俊杰,兄弟我看好你。” 他打出一道气劲,解开了统领的穴道,笑眯眯地凑近:“说吧,能不能活,看你的表现。” 统领缓缓吸了一口气: “我们查到闻天机年轻时与神水宫宫主有一段旧情,神水宫就隐藏在云梦泽深处。 我们推测九华一脉来云梦泽就是投靠神水宫,只是半个月了,我们还没摸到神水宫的入口。” 唐郁笑问: “那你们可有什么线索?” 统领忙不迭应道: “有的有的,九华弟子若是投奔神水宫,至少有多了数百人需要消耗吃穿用度。 神水宫自身无法自给自足,一旦食材耗尽,必定会出来采买,我们已经在云梦泽所有集镇布下岗哨。” 统领说着说着又自信起来了: “若是神水宫之人露面,他们在镇抚司面前必定无所遁形!” 唐郁敲了一下统领的脑壳: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统领声音瞬间变小,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你叫什么?” “赵睿。” “这两天我跟在你身边,若是有神水宫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啊?” 赵睿惊讶: “这位大侠,我日常巡视,都要与镇抚司其他兄弟碰头,你怎么跟在我身边?” “而且,这里就一张床, 我们,我们怎么睡…” 不知道是不是唐郁的错觉,他总觉得赵睿说到后面,语气有点儿不太对劲儿,有一丝羞涩。 唐郁抛开胡思乱想: “这个不劳你担心,总之我就在你身边跟着,若是你敢暴露我的行踪, 你的脑袋随时会落地…” 话音落罢,唐郁的身影竟然凭空消失,仿佛不存在一般。 赵睿不由失声:“卧槽?” 刚刚的一切,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砰! 一道气劲从莫名处传来,他的穴道应声而解,可以活动了。 赵睿的心却更凉了,这特么不是梦! 第409章 水泽深处 赵睿在房间的任何角落都看不到唐郁,但是却直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无形的鬼魅盯上一般,冷汗一下子就从额头流下来。 他知道,唐郁真的,就在他身边,只是他看不到而已,这等手段,闻所未闻。 赵睿在无形的目光注视下,坐立不安,最后实在抵挡不住困意,挪到床边,小心翼翼道: “大侠?我要睡觉了,要给你留一边不?” 寂静。 没听到回复,赵睿坐在床边,是躺也不是,不躺也不是,惴惴不安,眼神来回扫视空荡荡的房间,仿佛在搜寻唐郁的踪迹。 唐郁无语,干脆屈指一弹,一道劲风瞬间击中赵睿的睡穴,咚的一声倒在床上。 唐郁一把将昏睡的赵睿随意丢在地上,自己躺上舒服的床榻,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赵睿从自己床上醒来,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我昨天怎么睡着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而且我的腰背,怎么感觉隐隐作痛。 赵睿正嘀咕着, 一股注视的感觉又降临在身上, 赵睿瞬间一个激灵,唐郁还在! 他僵在原地,等了半晌。 房间里依然是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但是赵睿心中知道,一旦他有什么异动。 自己的人头,恐怕就不保了。 又适应了一会儿被监视的感觉,赵睿收拾了一番心情,神情自如的出门。 开始一天的巡视。 他们镇抚司负责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监督千湖镇的往来人流。 若是发现异常,就暗中盯住,即刻上报,不需要他们现在动手。 一连三天,赵睿日常巡视,吃饭,闲谈,几乎已经习惯身边有一道审视的目光。 抛开这个因素, 他的生活其实一点没被影响。 这一天,赵睿在茶肆喝茶,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阴雨,他有些怀念上京的干爽。 一名小厮快步走到他身边俯身耳语,然后又快步离开、 赵睿感受到身上的目光愈发有若实质,赶紧小声嘟囔道: “先前有个老汉在镇子买了不少粮食,通明馆汇总云梦泽周遭的四个镇子消息发现, 每个镇子在差不多的时间,都有人在大量采买粮食,我们的人沿着线索追踪过去, 发现他们都把粮食运到了同一个地方,上面推测那里就是神水宫的所在。现在要行动收网了。” 赵睿对着空气解释完,然后拎起手边的长刀,走出茶肆。 街的对面,几名已经等待着的镇抚司密探,朝他微微点头。 一共四人,一起向镇子外走去,出了集镇,已经有一支百人小队在候着。 众人纵马而行, 向着既定的目标地点汇聚。 同一时间,其他四个集镇各有一支人马出发,也在朝着云梦泽深处集结。 绵绵阴雨,大批黑骑沿着湖泊飞驰,马蹄踏过泥泞的道路,泥水飞溅。 赵睿等人一直向着云梦泽深处前行,最开始还能纵马,走到后来沼泽密布,山道泥泞。 甚至有些地方,只能下马淌着泥潭走过,若是骑马,一不小心就会连人带马一起陷入泥沼。 而且水泽深处,巨鳄水蟒,不知名的巨型昆虫随处可见,趁人不备随时会发起袭击。 端是危机四伏。 好在镇抚司众密探都有武道修为在身上,虽然狼狈,但是没有减员。 也因为水泽之中环境恶劣,朝廷才没有派铁骑大军,而是指派镇抚司组成精英小队。 一众人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在薄雾蒙蒙的清晨,来到一处水乡。 这就是目的地,那些外出买粮食的人,都是从这个水乡出去的。 赵睿等人踏入水乡,一道人影迅速接近,那同样是一名镇抚司密探。 “你们是哪一队的?” “千湖镇。” “你们是最后一个到的,跟我来吧,大人们都等候多时了。” 那密探,朝着赵睿等人挥挥手。 跟着他的指引,众人来到一处宽阔的平地广场上,广场上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外围的一圈,将近有一千人,全是身披镇抚司制式玄衣,与赵睿等人一样, 都是镇抚司密探。 里面的被围着的,都是些衣着各异的普通人,全是久居此地的乡民。 他们神情戒备,挡在一尊粗糙古朴的雕像面前,定静看去,雕的是一尊巨大的蟒蛇。 这是他们的信仰,大蟒蛇神。 赵睿带着一众人融入外围的队伍了,他自己找了视角好的位子。 镇抚司中间摆了三把椅子,上面坐着三个人,气势很足,将一众乡民骇地不敢动弹。 其中,一名身穿玄衣紫袍,腰佩长刀,应该是镇抚司指挥使,宗师级。 一名身穿锦袍华服,手持一柄长剑,他的神情和举止阴柔,不经意间的习惯动作,暴露了他的身份。 唐郁猜测,这阴柔男子应该是来自宫内的太监高手,同样宗师级。 最后一名是个女子,身穿黑白道袍,气质玄奥,像是道家又非道家,她脸上蒙着轻纱, 双手结印,唐郁一眼就认出,这是诸子百家里的阴阳家,最是神神叨叨。 这位,也是宗师级,而且她的气息幽深难明,唐郁推测,这或许是一名绝顶宗师。 唐郁不禁感慨,汇聚九州高手的朝廷,底蕴确实愈发深厚了。 征讨一个神水宫,竟然派出了三位宗师,其中一个还是绝顶,可谓是兴师动众。 站在三名宗师旁边侍立的玄衣卫朝着乡民开口道:“…像刚刚所说的,我们皆是朝廷中人。” “尔等老实交代,你们可知道神水宫之所在?你们买来的粮食,又是送往何处?” 众多乡民面面相觑,叽哩哇啦乱说一气,神情十分激动,甚至愤怒。 但是镇抚司众人却是听不懂,他们说的不是九州官话,而是自己的乡音。 一阵嘈杂纷乱之后,一道声音盖过其他人,令众人安静下来,那是一个老汉,他拱拱手说道: “各位老爷,我们乡里人大多都不会说官话,只有寥寥几个人能与外人沟通。 我们都是集中整个乡里要交换的物资,然后统一出去买回来分发给乡民的。 至于您说的什么神水宫,我们真的,听都没听过呐。” 这老汉说的是官话,有理有据,让人听了觉得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惜,镇抚司现在已经不讲道理了。 第410章 剑荡 坐在正中间的阴柔男子,那一双阴冷狭长的眼眸锁定了出面的老汉,淡淡说道: “为了不浪费大家的时间,有劳秦大家搜魂以验真伪,就从他开始吧。” “好。” 那名阴阳家宗师微微颔首,吐出一个银铃般好听的音节。 只见她白玉般的素手轻抬,一股强大元气瞬息凝聚,化为无形的巨手将老汉凭空摄来。 老汉面露惊恐,整个人在空中扑腾,但是却不受控制的缓缓飘向秦大家。 “救命啊!救命!” “求求几位大人放过我!” “我上有老,下有小,他们不能没有我呀。” 秦大家不为所动,双手飞速结印,一团紫色的气旋在指尖凝聚。 老汉凄厉的求饶声喊得镇抚司众密探于心不忍,他们只是听从命令,但是良心却并未泯灭。 终于,有人忍不住道: “敢问秦大家,若搜魂过后,这老汉实则无辜,那又会怎样,还能复原吗?” 秦大家也不在意是谁在问,只是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搜魂术是对神魂的提取和挖掘。 术后,无论真伪, 此人都将因神魂有损,而且永远无法醒来。” 站出来的密探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反驳: “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中间坐着的公公轻哼一声,尖声细语道:“指挥使的手下真是颇具个性,就连皇命也不管不顾。” 这一句看似夸奖,实则是在暗讽,指挥使的脸色瞬间难看,他微微颔首: “请孙公公恕在下管教不力。” 他转身向那名密探,怒喝一声: “若是冤杀,朝廷自会赔偿抚恤金,还会保他妻儿无恙,你赶紧给我退下!” “可是,单单是赔偿就够了吗?对于他的妻儿来说,他们失去的是他们的丈夫和父亲!” 那名密探仿佛压抑了许久,此刻一下子爆发出来,他还没有停歇: “为什么朝廷要对拒不上交秘籍的门派赶尽杀绝,难道不想交秘籍,就代表他们会反吗? 明明别人已经退避,我们为什么还要穷追不舍,还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那神水宫隐居云梦泽,从未现世,我们又为何要千里迢迢将它翻找出来, 难道朝廷已经不容许江湖有半点自由了吗?” 指挥使瞬间愣住,他未曾想过小小的一个镇抚司密探,内心却藏了如此多的想法。 一个人是如此想,就说明镇抚司之中,还有千千万万个人,怀揣同样想法。 这是不稳定因素呵! 指挥使和孙公公均是眉头一皱,指挥使消化了一下对方的观点,缓缓说道: “当然有自由,只要他们接受朝廷的约束,便能获得自由。 若是朝廷不履行管理之职,江湖门派肆意妄为,影响百姓生活,这个责任… 你来背吗?”指挥使冷冷地望着出头的密探,“你背得起吗?” 那名密探一怔:“我…”,他说不出来,那一腔孤勇,此刻也泄了干净。 秦大家见军心已定,便继续开始手上的动作,那一团紫色气旋,散发着神念的光晕。 缓缓飞向老汉的眉心。 而其他乡民此刻全都神情激动,他们猛地扑倒在地上,朝着中央的大蟒蛇神雕像叩拜。 他们一边叩拜,一边急切地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 即便是真的有大蟒蛇神,此刻也是来不及了,唐郁隐在一旁,正要准备出手救人。 忽然,凌空一道凌厉的剑意破空而来,一剑直接扎在秦大家那紫色气旋之上。 轰! 紫色神念被凭空出现的剑意直接轰散,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旁边的山林一跃而出。 他的身形如电,寒光闪闪的利刃直刺秦大家,剑光伴随着数道锋锐的剑气, 将对方周身破绽完全笼罩。 这是个高手! 秦大家不惊不慌,双手结印,速度快到生出幻影,一道圆形的阴阳手印瞬间成形。 轰! 数道剑气轰阴阳手印之上,发出剧烈轰鸣。 咔的一声! 后发而至的剑刃直接刺入手印虚影。 用力一搅! 秦大家的阴阳手印如同蜘蛛网一般,出现道道裂纹,然后崩碎当场! 可惜,来者已经无暇再度进击,因为一左一右,锋利的窄剑和厚重的阔刀已经横劈而来。 铛铛铛! 一阵清脆的金铁交击声过后,那道身影挟起被控制的老汉跃回乡民之间。 唐郁细细一瞧,来人一身褚衣,头戴斗笠,手上一柄连鞘长剑,此刻已然归鞘。 那人微微抬头,斗笠之下,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眼眸: “若是要打,我奉陪。” “但欺侮平民百姓,那就死!” 唐郁眼前一亮,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前之人,不正是陈默吗? 剑圣林庄之徒。 自天台宗一别,两年过去, 已然踏入宗师之境。 陈默整个人气势极度凌厉,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刺破乌云浓重的苍穹。 同时,一股精纯的杀意从他身上散发,将镇抚司三名宗师牢牢锁定。 唐郁隐在一旁,看到此幕轻咦一声,陈默的杀意浓重,与七杀的杀意有相似之处。 难道他是放弃了修纯粹的剑意,而是修杀意与剑意融合之道? 陈默虽然实力不俗,已然初步踏入宗师,但是镇抚司的三名宗师又岂是好相与的。 孙公公更是尖笑一声: “剑狂陈默?! 来的好啊! 朝廷本就在寻你师徒,你这是自投罗网!” 话音落罢, 指挥使已经抽刀向着陈默冲去: “公公,便让我来试试这剑圣之徒的斤两!” 一股强烈的战意席卷而来,仿佛裹挟千军万马之势,向着陈默和一众乡民冲去。 陈默毫不畏惧,挺剑而上,周身乍起无数凝实剑影,连绵不绝,与指挥使战作一团。 两人瞬间交手十几招。 指挥使气势如龙,好似一道飓风,席卷漫天烟尘,陈默则更加内敛。 虽然外在表现显得古朴,但是剑身上却凝聚精纯的天地元气。 每一剑刺出,都能将指挥使那无穷无尽的刀阵击出豁大的缺口。 陈默虽然站在一众乡民身前,不动如山,却是实实在在占据着上风。 将指挥使牢牢压制! 孙公公眼中透着一抹不屑,尖声道: “不愧是剑圣之徒,初入宗师就有这般威势!可惜遇到了洒家几人。” “秦大家,请出手吧,擒下陈默。” 秦大家微微欠身: “是。” 伴随简洁又悦耳声音,青葱般的玉指一划,四面八方狂风乍起,呼啸而来。 第411章 巨蟒 阴阳聚,而万物生, 阴阳散,而万物落。 秦大家汇阴阳之力,聚八方神风,腐朽肉体,散人神魂。 狂风呼啸,带给陈默巨大的危机。 面对一名绝顶宗师和另一名宗师的联手合击,陈默若是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决计抵挡不下。 唐郁见状,已经准备出手了。 忽然,陈默身后跪拜的乡民发出一声高亢的呼喊,那声音像是某种祈祝的结尾。 轰! 顷刻间,地动山摇。 中央的大蟒蛇神像骤然炸裂成碎片,露出一个漆黑而幽深的大洞。 一道硕大的黑影从瞬间从洞中蹿出,向着镇抚司一众人冲了过去。 唐郁同样一惊。 那是一条巨大的蟒蛇,直径有数丈粗,有几十丈那么长,一口将人吞下,更是轻轻松松。 在场的外乡人全都骇然,原来大蟒蛇神不是虚无的信仰,而是真实存在的异兽! 巨蟒硕大的身躯直接冲撞进宗师的战场,秦大家的无边飓风吹荡在巨蟒身上, 发出一阵细密又刺耳的尖细声音,像是有人在拿着一柄小刀,不断刮着鱼鳞。 巨蟒的表皮本身坚硬如钢铁。 虽然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但是神风吹荡带来的剧烈疼痛却一下子激发它的凶性。 巨蟒血盆大口一张,几十丈的巨大身躯瞬间全部从洞口蹿出,直接冲向秦大家一口咬下。 秦大家足尖轻点,身形如飞羽般骤然荡起,恰好躲开巨蟒的扑击。 但是她身后的镇抚司密探却没那么好运,一人直接被巨蟒咬住了上半身。 然后用力一甩,飞到天上,然后巨蟒猛地上冲,巨口张开,将人直接吞进肚子。 这骤然的变化吓得镇抚司众人纷纷避让,有一些武力高,胆子大的抽刀反击。 然而,刀锋砍在巨蟒的身上,只是泛起一阵阵火星,却是根本破不了防。 巨蟒嘶吼一声,尾巴一甩,一众密探顿时被一股巨力抽飞出去,咚的一声撞入山林。 孙公公神色震撼。 这吞天摄地的巨蟒,至少也有宗师以上的实力,再加上那一身钢铁般的皮肤, 在场的,除了三名宗师,恐怕都是它眼中的口粮,只看它想从哪里开餐! 这小小的水乡怎会与如此异兽有关系,这异兽如果不是天生地养,那必定与神水宫有关! 他急迫道: “秦大家,请将此物引开!” “是。” 秦大家身姿翩跹,双手快速结印。 下一刻,潮湿的地面瞬间翻涌,泥土沙石化作两条土龙,张牙舞爪向着巨蟒扑去。 土龙虽然身形比起巨蟒略小一圈,但是胜在以二打一,其中一条结结实实与巨蟒撞在一起。 泥沙和尘土受到巨力撞击簌簌落下,巨蟒一声巨吼,他虽然没事儿却也被撞得有点蒙圈。 赶忙一个甩尾回击,土龙直接被巨蟒一尾巴抽成两截。 另一条土龙则是趁机张开沙石凝聚的巨口,绕到后面一口咬在巨蟒的七寸。 没受伤,却是生疼。 巨蟒顿时嚎叫一声,巨大的响声犹如龙吟,响彻天际。 它一个翻身,将土龙重重撞在地上,砰的一声,土龙应声被撞得碎裂成一块一块。 巨蟒咆哮一声,志得意满,正准备挑选惊慌失措的众人开餐。 半空中的秦大家素手快速一划一转,无数沙石泥土再度翻滚,凝聚。 不一会儿,两条土龙再次昂扬,一前一后立在巨蟒身前。 巨蟒此刻已无法理解,为什么已经碎成渣的对手,竟然还能再度活过来。 吼! 巨蟒怒吼一声,蜿蜒着身子, 向两条土龙冲过去。 看到两条土龙拉倒足够的仇恨,秦大家素手一挥,指挥着它们向着山林深处而去。 乡里的镇抚司密探众多,若是继续和巨蟒颤抖,必然会造成大规模的误伤。 轰隆隆, 三只巨兽呼啸着,碾过脆弱的房屋,撞开参天的古木,挑选了一处无人战场。 再度开始野蛮的厮杀! 见到巨蟒危机被暂时解决,孙公公望向一众乡民,面露杀机: “你们这群刁民,还敢说与神水宫无关,洒家今日就将你们全都屠尽,看你们是否还嘴硬!” 他拈着兰花指,阴柔地一挥, 语气却是无比狠戾: “镇抚司给我上,除了那几个会说官话的,其他的全都杀了!” 镇抚司密探们刚刚被巨蟒吃了几个同僚,受伤骨折的,更是不计其数。 他们此刻心中也憋着一股火,听到厂公的命令,此刻纷纷大吼道:“是!” 一众人如虎狼般,抽刀跃向仍然匍匐跪拜的乡民,他们在为大蟒蛇神祷告。 “刁民受死!”冲的最快的密探一刀挥向一名妇人,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 忽然,一阵恐怖的威压瞬间从天而降,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由的一僵。 “别上头,别上头。” 一道年轻的声音骤然出现在每个人的耳中,这声音有一种昂扬的生命力。 孙公公更是感到惊惧万分,因为他听到那声音的源头非常近,就在他身后一丈的距离。 “什么人?!” 他猛地回头,此人竟然能靠近他一丈距离而不被察觉,绝对是个高手! 只见一名黑衣青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对方微笑着说道: “我最讨厌废话很多,自己却不干事的人,对于讨厌的人,我一般会选择送他离开。” 离开? 怎么离开?! 这是孙公公自己最后的意识,他感觉周遭的视野慢慢变黑,隐约中,听到铿锵一声。 那是刀回鞘的声音。 只是他什么时候拔刀出鞘的? 这个疑问,永远也无法解开。 咚! 孙公公的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头颅咕噜噜滚到一旁。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那黑衣青年什么时候出现的? 一位大内宗师, 就这么直截了当,死在他们面前… 陈默虽被镇抚司指挥使缠住,但仍然关注着战局,他看到黑衣青年的现身。 不由惊呼: “唐郁?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郁嘿然一笑: “我来,当然是找你!” 唐郁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指挥使身后,朴实无华地一刀挥出,斩向对方的头颅。 面对敌人,唐郁从来都不吝进行围攻,偷袭,他并没有所谓的武德,他追求的, 只是最快速地解决对手而已。 前后合围! 生死危机,瞬间降临在镇抚司指挥使身上! 指挥使毫不犹豫地选择爆发出杀招! 兵家子弟,十方绝杀! 第412章 蟒归巢 指挥使当然听过唐郁的大名,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全力以赴,那真的就十死无生! 一股杀伐绝尘的战意瞬间将唐郁锁定,他长刀横于身前,摆出十方绝杀的起势。 骤然间,指挥使如狂风暴雨般,反身向着唐郁袭来,他知道唯有打破唐郁的围堵。 才能真正的逃脱。 十方绝杀,唐郁很熟悉又陌生。 熟悉在于谢淮阴已经将十方绝杀倾囊相授,他也将十方绝杀融会贯通。 陌生在于,他还从未真正体验过十方绝杀的威力,尤其是作为对手而言。 而如现在面对的十方绝杀,仅仅是一个起势,就让他感受到了极致的压力。 不待唐郁思虑。 无可匹敌的刀光眨眼已经劈至唐郁身前,让唐郁生出一种避无可避的感觉。 只能硬抗?! 挡! 燃烧黑炎的黑刀与指挥使的阔刀轰然对撞! 唐郁的龙象之力蓬勃澎湃,堪堪挡下一刀,他感受到刀身上传来巨大的力道。 暗自称奇! 在十方绝杀的状态下,指挥使的精气神全都凝聚为一,与磅礴战意相合。 能够爆发出惊人的力道,竟然能与唐郁的龙象之力相抗衡,足见此招的威力。 而且,十方绝杀一共十式,一旦战意将人锁定,便是招招相连,一式比一式更强。 对手只能选择硬抗,若是抗不下来,那就是身死道消行动结局。 第二招! 借着唐郁的力道,指挥使旋身,凌厉的刀气凝聚在刀锋之上,一道斜斩。 唐郁眼眸出现血色,身上燃起滚滚黑炎,血色视野之中,黑色刀光径直迎上。 铛! 巨大的力量,让指挥使觉得自己的虎口仿佛被震得裂开一般,刀柄几乎拿捏不住。 这是什么怪物?! 在十方绝杀的状态里,他竟然还是被唐郁压制,然而,破阵诀要的便是, 无论怎样的对手, 都要,一往无前! 指挥使目眦欲裂,长刀一横再度冲上去。 第三招! … 铛铛铛! 刀与刀的一连串碰撞,犹如暴雨落地,噼里啪啦! 指挥使的身形化为一团模糊的虚影,向着唐郁不断发起进攻。 第四招!第五招!… 指挥使的力道一招比一招更大,刀势在连绵不绝的刀锋中迅速凝聚, 好似铺天盖地的阴云,将唐郁笼罩。 然而,唐郁只是面露微笑,稳稳地站在原地,一柄黑刀燃烧着薄薄的黑炎。 精准无比的将指挥使的每一刀都挡下,甚至以更强的力道将人磕飞! 指挥使目光布满了血丝,他能感觉到唐郁对他有一种戏耍的感觉,或许他想领教全部的, 十方绝杀! 他心中怒吼,那我就成全你, 最后一招! 积蓄已久的无边刀势,瞬息间尽数汇聚在指挥使的一刀之上,散发极度危险的气机! “唐郁,这是我最后的一刀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指挥使双手握刀,气血、精神、战意在十方绝杀的调动下,全都融入这一刀。 这是真正的,倾尽所有,一往无前的, 绝杀一刀! 唐郁微微一笑:“刀法不差,不过还是落于窠臼,没有自己的味道。” “便让你也见识一下,我的,十方绝杀。” 指挥使听闻唐郁的话,双目瞬间圆瞪, 十方绝杀? 你怎么可能? 唐郁横刀于身前,不同的起势,但却同样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意念。 这意念似魔非魔,似神非神,仿若忘情的天道,注视着芸芸众生! 指挥使顿时觉得自己被这一股忘情天地般的意念注视,锁定。 一瞬间,唐郁周身仿佛出现一片迷蒙的幻影,好像有无数人瞬间使出不同的刀招, 然而,定睛望去,唐郁却仍是一动不动,只是一刹那,他的刀势瞬间攀至顶峰! “我的十方绝杀,只有一招!” 十式化而为一,一道极致的清光在黑刀刀锋闪动,唐郁身形一动,抽刀挥出, 那仿佛波澜不惊的一刀, 迎向指挥使毁天灭地的一刀! 十方绝杀对十方绝杀! 轰!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响,响彻天地,就连数里外酣战的巨蟒和土龙也被这巨大的声音所惊。 陈默挡在一众乡民面前,无形的剑意将扑面而来的气浪一分为二。 他眼神震惊的望着场中,他不是惊讶于指挥使,指挥使的十方绝杀虽然强横。 单尚在他理解范围之内。 但是,他惊讶于唐郁,那一瞬间的意念显露,那近乎于返璞归真的一刀, 让他感觉到一种相似,唐郁与他师父,在那一刻竟有了某种重叠。 那是天人的气息, 唐郁距离踏入天人之境,只差临门一脚了! 而这,又是何等惊人! 在一片尘埃落定的废墟之上,一袭黑衣的唐郁傲然而立,指挥使倒在地上。 毫无意外。 而原先在场所有的镇抚司密探,早在唐郁与陈默袭杀指挥使的时候,就已经跑的一干二净。 唐郁和陈默两位宗师,指挥使绝对是有死无生,他们留在那里干什么?! 自然是走为上计! 远处,两条土龙瞬间溃散,秦大家远远的瞧了一眼出现的唐郁,身形一荡也飞走了。 危局已解。 远处的巨蟒失去了对手,缓缓调转身子冲着一众乡民嘶吼一声。 唐郁心中一紧, 这怪物不会现在要吃乡民了吧? 轰隆隆! 巨蟒猛地向着乡民俯冲而来,贴地的身形碾过无数林木,凶悍无比! 陈默和唐郁不由自主横起刀剑。 这巨蟒实力堪比绝顶宗师,若是要吃人,他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若是让它冲进人群,即便是唐郁也无法看护所有人周全! “两位英雄莫要动手!蟒神不会伤害我们的,它只是要回神宫去了。” 发声的,正是先前被镇抚司捉住的老汉。 “神宫?” 唐郁和陈默不由自主对视一眼。 巨蟒呼啸而来,正如那老汉所说,根本没有理会唐郁和陈默,也没有管跪拜的乡民。 而是直接一头钻入广场中央那个宽阔的黑洞,土石横飞,发出一阵隆隆巨响。 唐郁向陈默使了个眼色,对方瞬间心领神会。 待巨蟒的身形完全没入洞口,两人紧随其后,身形一闪,一下子跃入黑黢黢的深坑。 周围的乡民大惊失色,全都扑倒坑洞边上,老汉更是焦急大喊: “里面是蟒神居住的神宫,不能擅闯啊!” 他的声音在幽深的洞穴里滚滚回荡,又慢慢消散归于寂静。 第413章 仙宫 “村长,怎么办?”旁边一个年轻人出声问道,他也是负责采买之人,会说九州官话。 “这两位可是我们的恩人,万一被蟒神吃了,那这…” 老汉喏喏说道:“我们刚给蟒神投了那么多口粮下去,蟒神刚才又吃了不少外来者… 它现在应该吃饱了吧,希望暂时不会对两位恩公感兴趣。” 老汉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叹息一声: “我们还是给两位恩公立个坟冢吧,虽然连衣冠都没留下,也算表一表我们的心意…” 年轻人哑然, 原来你也不看好他们还能活着啊! … 再说唐郁和陈默。 两人跃下漆黑的洞窟,使了个千斤坠,身形疾速下落。 然而,巨蟒的速度更快,巨大的身躯凭借自身的重量,极快地俯冲而下。 它那巨大的身躯与坑洞的山壁摩擦,发出连绵不断地隆隆声。 洞窟之中虽然漆黑一片,但是唐郁凭借神念感知,却能感觉到周围有四通八达的隧道。 整个地下,地道密布,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般,四通八达,不知道通向何方。 巨蟒蹿离的响动声,越来越远,听起来像是正在疾速蹿离,继而竟渐渐消失…… 咚! 唐郁和陈默双腿微屈,身形轻盈地落在深坑底部。 这是一处开阔的溶洞,周遭有许多黑黢的洞口。 巨蟒已经没了踪迹, 不知是从哪个洞口蹿离了。 周围石壁上有不知名的矿石,散发着幽幽的暗光,给漆黑的环境带来些许光亮。 唐郁一指点向眉心, 最大程度开启神念延展。 一刹那,仿佛有一道清光从他的眉心荡漾开来,化为一圈一圈的涟漪,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整片地下密布的通道,地下的河流,阴暗潮湿里的植被,甚至是黑暗中的细微生灵,全都在唐郁的感知中,一一浮现。 巨蟒离去的踪迹,也被唐郁捕捉到了,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 “跟我走,往这边。” 陈默依言,跟在唐郁身后,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当初他和唐郁闯荡江湖之时,便是如此,唐郁决策,他来执行,本就如此。 两人在黑暗的溶洞之中摸黑前行,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黑暗中,只有潺潺的流水声,清脆如银铃。 周遭时不时会有奇异的矿晶分布, 散发淡淡的彩光。 形态各异的钟乳石从洞顶和四周垂落。 两人好似闯入了一个奇幻的地底世界,七彩而绚烂,叫人心旷神怡。 巨蟒已经不知所踪,唐郁单纯凭借神念感知其蜿蜒爬行留下的痕迹在追踪。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 前方的溶洞突然传来一阵淡淡光亮,唐郁和陈默又行了数十步,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更为广阔的溶洞,周遭是无数白色水晶,正散发着一层莹莹白光。 黑暗的溶洞被照亮,唐郁和陈默向远望去,瞬间,两人的瞳孔圆睁! 那是什么?! 震撼之情从两人心底生发而起,他们看到一座雕栏玉砌,晶莹剔透的仙宫! 巍峨的宫殿通体由水晶构筑,散发着荧荧光亮,殿前是一汪深不可测的平湖。 一座洁白如玉的拱桥横跨整片湖泊,如梦如幻,冷烟缭绕,犹如仙境。 “这就是神水宫吧?” 唐郁喃喃说道。 “显然。” 陈默回应。 “或许,正如乡民所说,叫做神宫更加贴切。” 唐郁赞叹。 “这样一座地底世界,这样一座仙宫,九华一脉真的在这里吗?” 陈默歪了歪头:“你以前没这么多废话,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唐郁侧头看了看一脸无畏陈默,竖起一根大拇指,施施然走上拱桥。 陈默跟在后面,两人不疾不徐,没一会儿,走到拱桥中间之中。 骤然间,唐郁两人仿佛踏入禁区一般,一股凶兽的气息,正迅速从湖底蹿上来。 哗! 一道巨大黑影猛然从湖底蹿出, 遮天蔽日! 正是那数十丈高的巨蟒! 巨大的阴影,将唐郁和陈默笼罩! 两人瞬间停住不动。 唐郁抬头仰望,眼神微微眯起, 只见那硕大的蟒头,从上至下,正缓缓探向拱桥上的两人。 金黄色的竖瞳里,清晰地映照出两人的身影。 猩红的蛇信缓缓吐出, 距离两人仅仅不到一米的距离。 刚刚在外面远远观看倒还不觉,此刻如此近距离接触,唐郁才深深感觉到巨蟒的庞大, 以及自己的渺小。 硕大蟒头缓缓移动,仿佛在仔细感知犹如木头,一动不动的两人。 唐郁感觉只要对方张口一吞,自己和陈默绝对能一下子滑进它的胃袋。 猛然间,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唐郁几乎同一时间握上了刀柄。 吼! 一声龙吟般的嘶吼,强劲的音波犹如实质,向着两人冲击而来。 刀鸣乍起,极致锋锐的刀意将呼啸而来的音浪一分为二,余势不减,径直冲向巨蟒! 轰! 巨蟒只觉自己精神遭受一刀重重的斩击,眼前一黑,巨大的蟒身猛地一退, 搅动起滔天的水波! 啧, 唐郁心中暗道, 若是再咄咄逼人,那我可就要吃蛇肉了! “小龙,退下。” 一道清冷的女声飘然而至,从仙宫方向而来。 巨蟒听到这声音,瞬间乖乖一头扎入湖底,巨大的尾巴猛地一拍水面。 溅起巨大的水浪,拍向桥上的两人。 嘿,还挺记仇。 不过唐郁与陈默有真气护体,自然不惧区区水波,两人循声望去。 一名身穿宫装的妙龄少女站在仙宫的台阶上,一张容颜俏丽无暇,透着些许稚嫩。 她的皮肤白皙如雪,宛如玉雕一般光滑细腻,在周遭荧荧白光映照之下, 少女就好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射神女,茕茕孑立,绝世出尘。 陈默看呆了。 “你们两个,是来找天机伯伯的?” 少女轻声问道,她的声音清冷,又极为悦耳。 唐郁赶紧拍了拍呆滞的陈默, 拱手行礼道: “在下唐门唐郁,这位是陈默,剑圣之徒。” “特来助九华一脉脱困!” 少女平静地问道: “剑圣,可是那位唤作林庄的剑圣?” “正是。” “那你们二人随我来吧。”少女很是干脆,微微侧身,等待着唐郁与陈默过桥。 唐郁一拽陈默,走过拱桥,踏上水晶阶梯。 宫装少女又轻轻道一声跟我来,然后一人向着前方走去。 唐郁和陈默则跟在她后面,缓缓走进这座流光幻彩的地底仙宫。 第414章 选择 跟着宫装少女,唐郁和陈默徐徐穿过水晶构筑的亭台楼阁。 周遭时不时会有人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其衣着服饰,明显是两波不同的人。 穿宫装的女子,应该都是神水宫弟子,而穿青白长衫的男男女女,就是九华一脉了。 唐郁随意一瞥,九华一脉的弟子数量明显还要更多,看来神水宫弟子并不多。 “郁,郁哥?” 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从侧面响起。 唐郁微微侧身望去,一个青衣少女,神情略带疲倦和沉郁。 “司语?” 唐郁微微一笑,她看起来更加稳重成熟,只是,也不复当年的烂漫天真了。 磨难,最是让人成长。 司语的身旁,一位中年妇人,是先天圆满的高手,也是她的护道者。 “郁哥,真的是你? 你怎么会来神水宫?我哥呢?” 司语快步走来,语气有些激动。 数月前,邹老托人送信至九华,言明家中生变,让她安心待在九华。 信中提及,他、司言正与唐郁在一起。 后来,江湖上传言,唐郁在上京大开杀戒后逃离,朝廷紧接着颁布一系列整治江湖的禁令。 朝廷大军出动,马踏江湖,她再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不管是她爹的,还是两位兄长的。 此刻见到唐郁,司语自然是心情激动。 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下意识就打探起亲人的消息。 唐郁语气温和,带着一种让人安定的语调: “你哥很安全,他让我来寻你。” 他望了望停下的宫装少女和陈默,抱歉地笑了笑,对着跑过来的司语安慰道: “别担心,我先去拜见宫主和闻前辈。” “稍后我们详说。” 司语脸色稍稍舒缓,重重地点了点头。 领路的宫装少女平静地扫过唐郁和司语,确认两人说完话后,复又继续前行。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仙宫深处的一座殿宇。 步入其中,屏风遮蔽,帘帷轻纱,唐郁心中一动,这地方,怎么看起来像一处寝宫。 难道神水宫宫主和闻天机要在这么私密的地方见他们,嗯…总感觉不太好… 有一种插足别人关系的奇怪感觉… 唐郁的奇怪想法没有一会儿就散了,因为转过屏风之后,他看到许多人。 一名宫装美妇人,容貌绝世,雍容华贵。 唐郁判断,此人便是神水宫宫主。 还有三位身着素净长袍的九华高手,两女一男,一名先天圆满,两名宗师境界。 除了站在床榻前的四人,在唐郁魔心的气机感应中,床榻上还躺着一人。 此人气血运行有些许不畅,应当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从榻上传来。 宫装美妇秀眉微微蹙起,淡淡开口道: “你们二人为何闯我神水宫?” “灵漪,这两位小友都是来找我的,俗套的问话,就免了吧。” 宫装妇人轻哼一声,走到床榻一边,将说话之人扶坐起来,靠在床边。 几位九华长老也站在一侧,让唐郁和陈默完全正对着床帷。 床榻上的身影微微侧头,一张俊朗成熟的面容显露在唐郁面前。 只是他的面色略显苍白,没有血色。 唐郁微微眯起双眼, 此人,便是九华掌教,闻天机。 他是江湖之上出名的文武双全,丰神俊朗的才子,受无数痴情女子追捧。 不过他却是一生未娶,传闻只有一位红颜知己,便是这云梦泽神水宫之主。 闻天机轻轻咳嗽几声: “你是小陈默吧,当年见你的时候也就十岁,没想到如今已经这么大了… 想必是你师父让你来找我?” 陈默拱手: “闻前辈,家师听闻江湖震动,便着我来接应你,前往剑庐一避祸事。” 闻天机微微点头: “那这位小友呢?” 唐郁微微一笑:“在下唐郁,从恶人谷来。” 我本是受托来寻司语, 顺便向前辈打听剑圣林庄的所在。” “不过这里碰到了陈默,倒是省了这一步。” “唐郁?!” “杀神?!” 除了神水宫主灵漪没什么反应外,其余长老皆是下意识惊呼出声。 他们一瞬间全都释放出强大的气势,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毕竟唐郁的名声,那可是嗜杀成性,屠戮万万人的魔道七邪! 唐郁摸了摸鼻子:“各位别紧张,我不是来闹事的,更不是来杀人的。” 闻天机摆摆手,让众人稍安: “唐郁小友能与陈默侄儿结交,想必本性那个不坏,只是不知为何而来?” 唐郁道:“我观闻前辈气血虚弱,想来是先前与朝廷交恶,受了严重的内伤。 而朝廷现在已经找到了各位藏身之处,即便神水宫深藏地下,又有异兽巨蟒守护。 但若是面对魔门的天人高手,恐怕也只能束手就擒了吧。” 众人听罢,皆是沉默。 他们也全都认清了这个现实。 闻天机因为深受重伤,为求隐蔽,故而选择投靠神水宫。 但是神水宫人数本就不多,如今突然多了九华山一脉的人需要养活,物资消耗陡然提升。 虽然神水宫利用地上的乡民的信仰,让他们帮忙采买物资,希望能够掩人耳目。 但,还是被镇抚司沿着蛛丝马迹追踪而来。 如此一来,不仅九华一脉再次面临追捕,神水宫也暴露于朝廷的眼中。 闻天机长声一叹:“灵漪,是我连累了神水宫,我不该来的。” 灵漪宫主轻哼道: “何必再说此等无用之话,若是我坐视你死去,我只会恨自己无能无力。” 闻天机无奈,不由喃喃自语: “或许我真的要去叨扰林庄,只是朝廷人多势众,他真的还心有余力吗?” 陈默正待回话,唐郁却抢先说道:“闻前辈,我这里有另一个选择,一个更好的选择。” 有九华长老下意识问道:“还有什么比寻求剑圣庇护,更加安全的选择?” 唐郁微微一笑: “岭南恶人谷。” 闻天机微微一愣: “恶人谷?传说那里有一间平安客栈,凡是入住客栈都可得到掌柜庇佑, 后来听闻小友大闹恶人谷,然后被楚南平赶走,小友说的可是那里?” 唐郁头上冒出黑线,纠正道:“当初我是自己走,不是楚南平赶走我的!” 他轻咳一声介绍: “如今恶人谷汇聚了唐门,纯阳宫,药王谷,名人堂等对抗魔门的势力。 更有我家老太太、平安客栈掌柜、昏迷的纯阳宫掌教,三尊天人高手坐镇。 而且,各门弟子已经秘密接触各路反抗朝廷的江湖宗派,齐聚恶人谷,结为联盟。 在下更是负责邀请剑圣林庄一起,同聚恶人谷,共商讨伐魔门之大计!” 唐郁自信一笑:“如此,恶人谷是否算是,更好的选择呢?” 第415章 真实的重量 闻天机沉吟片刻: “如你所说,恶人谷汇聚江湖残余的反抗之力,必将会成为朝廷重点打击对象,这…” 唐郁,轻笑一声:“闻前辈,难道你指望依靠朝廷的怜悯,依附剑圣前辈苟延残喘? 魔门夺走我们的,我们应该亲手夺回来呀! 若是仅仅一味退避,那整个九州天下,都将沦为魔门的掌中之物。” 这道理并不难懂,难的是,下定决心。 唐郁搜肠刮肚的慷慨陈词,让在场的众人再次陷入了沉寂。 过了良久,闻天机缓缓点头: “好,我们去恶人谷! 只是除却我九华山, 我想神水宫也一起前往恶人谷。 不知可否…” 唐郁眼前一亮,他本就想开口,没想到闻天机倒是先提了出来。 神水宫宫主,是妥妥的宗师级强者,再加上堪比绝顶宗师的巨蟒异兽。 若是能加入恶人谷,绝对是一大助力。 不过灵漪宫主却是先一步抢道:“神水宫于此隐居上百年,我,没想过弃而离去…” 闻天机闻言一急:“灵漪,朝廷已经发现此地,若是你负隅坚守,神水宫覆灭在即啊。” 灵漪内心仍在纠结,放弃宗门传承的圣地,对于一宗之主而言,绝对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就像一国之主,要带领一国背井离乡,前往未知之地移民定居。 若是行将踏错,那就要背负万世骂名。 唐郁见状,也劝说道: “灵漪宫主,族中长辈说过,宗门从来都不是一个地方,而是宗门传承之人! 所以,我唐门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蜀中。 因为我们知道,只要唐门弟子在的地方,就是唐门之所在。 难道你忍心你的弟子们为了守护一处死地,而丧失活命的机会吗? 若是神水宫弟子不幸全都身死,谁又来负责将这死寂的宗门圣地传承下去?” 唐郁的一番话,又让灵漪宫主沉默了,甚至九华的几位长老也显得若有所思。 闻天机暗赞,这小子还真是,能说会道。 灵漪宫主没有再反驳,唐郁知道,她是被说动了,只是在下最后的决心。 良久。 灵漪宫主缓缓吐露出一个字:“好。” 闻天机轻舒了一口气。 唐郁打了个响指,已经搞定两个门派, 转头望向陈默:“你呢,我其实也是来寻你和你师父,加入恶人谷的。” “毕竟,想要对抗魔门阴后,或许只有剑圣前辈才有十足的把握。”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旋即点头:“我会去,我也会通知师尊。” 闻天机咳嗽了几声,复又问道: “唐郁小友,听闻之前所述,你是为司语而来…可是受荣亲王所托? 上京动荡,他们近况又如何?” 唐郁便将他在上京的遭遇,以及司言的近况,娓娓道来。 这也让众人再一次认识到了他们面对的境况不容乐观,对手毕竟是朝廷。 面对朝廷的雄师,单靠江湖力量对抗,实在过于薄弱了。 司言和司语必不可少,而且必须要以肃清朝纲之名,召集义师! 方有一线胜机! 大事商讨完毕,唐郁洒然说道: “闻前辈身体不适,不若让我来看看,在下修的一门真气,最擅疗伤,弥补气血亏空。” 唐郁一手神照真气使出,手掌之上一团金色真气跃动,蕴含着汹涌的生命力。 灵漪宫主眼神一亮,她为闻天机疗伤数日,最是知道他的症结所在,唐郁这一手,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了。 闻天机瞧着灵漪微微点头,旋即朝唐郁谢道:“多谢小友出手相助。” 等到唐郁以神照真气帮闻天机疗伤完毕,出了寝殿,已经半夜了。 当然,地底并没有日月轮转,他们全靠一种特殊工具计时并敲钟宣告全宫。 众人散去休息,陈默也被领到一间空置的寝殿,唐郁却在殿外看到一名妇人。 正是那名司语的护道者,换作文如茵,司语叫她文姨。 唐郁轻叹一声:“司语那丫头还没睡?” 文姨摇摇头,轻声说:“小姐她在等您,这些日子,她过的太煎熬了。” 唐郁微微颔首:“那我们走吧。” … 神水宫一处殿宇,司语正在焦急地踱步,嘴里不断念叨着:“还没来,还没来…” 忽然,她听到一声门响动的声音,猛地一下子弹射起来,惊呼一声:“来了!”身形已经一下窜出正厅。 司语一眼就看到看到文姨正领着唐郁走进来,她三步并两步,跃唐郁身边,扯起他的胳膊就往厅里走去: “郁哥,快来,我等你半天了!” 她将唐郁按在桌子上,然后将已经泡好的一壶热茶给唐郁倒上,虽然着急却是礼数周到: “郁哥,我实在着急, 你和我说,我爹我哥他们究竟怎么样了?” 唐郁望着司语,那面容虽然仍显稚嫩,却隐隐透着坚毅和果决。 作为荣亲王之女,她应该担负起她家族的一切结果,无论是好,是坏。 唐郁缓缓说道:“数月前,你爹和你大哥被召进皇宫,便再没有出来。 你二哥被魔门刺杀,我带着他侥幸逃离上京, 现在恶人谷中。 “若是我听到的消息没差,你爹和你大哥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即便已经设想过无数种最坏的情况,但是当司语真正听到唐郁的讲述时, 还是呆愣在那里,久久失神。 她下意识问道:“邹老呢,他向来和二哥形影不离,一定也在恶人谷吧…” 唐郁抿了抿嘴: “抱歉,邹老也死了,他没能走出上京。” 司语瞬间如遭雷击,邹老来王府最早,从小陪她和司言长大,就像她的亲爷爷一样, 感情极为深厚。 如今司语接连听闻噩耗, 唐郁担心她心情压抑,承受不来。 文姨此刻也是面有悲戚之色, 他与邹老也共事多年了, 一年前,原本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见面,却不曾想,竟然就是最后一面。 “文姨,送郁哥离开,让他先去休息吧。” 司语的声音很压抑,却仍然极有礼数,唐郁默默向文姨示意一个眼神。 自己悄然离开。 这个时候,司语需要的只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让她慢慢消化这难过的情绪。 一夜过去。 翌日清晨,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将神水宫的所有人吵醒。 这嘶吼似龙非龙,将整个地宫都震得地动山摇,唐郁第一时间被震动惊醒。 身形一晃,一道青色涟漪出现,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寝殿之中。 第416章 剑皇,李景心 青色的涟漪于仙宫之外显现,唐郁一步跨出,一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一条硕大的巨蟒横亘在仙宫之前。 巨大的蟒头垂落在阶梯上,几十丈的蟒身有一半搭在拱桥桥面, 尾部则是耷拉在地湖之中。 一道十几丈高的长剑虚影,呈淡黑色,将巨蟒死死地钉在拱桥之上。 巨蟒还没死,只不过它那粗大的蟒身实实在在的被凝聚而成的气剑贯穿,鲜血漫流, 正在不断发出低沉的哀鸣,犹如雷音般,传遍了整神水宫。 唐郁缓缓抬头望去,只见一道人影浮于半空,一种凌厉而绝杀的剑意, 充斥整座洞窟。 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以及能够一剑将堪比绝顶宗师,身具铜皮铁骨的巨蟒钉在地上,这等实力。 唐郁断言,此人绝对是,天人以上! 嗖嗖嗖! 陈默,灵漪宫主和九华长老几人的身影从神水宫鱼贯跃出。 挣扎嘶鸣的巨蟒第一时间就映入眼帘,几人全都大吃一惊。 他们不约而同抬眼望去,那充斥地宫,无处不在的绝杀剑意正源源不断散发。 其源头,正是半空中的一名中年男子! 他的衣着古朴,头发凌乱披散,满面杂乱的长髯,似乎是好久没有打理过。 但他的气质凌厉,背负一柄古朴长剑,好似一柄惊天利剑直冲九霄云天, 这是一名绝世剑者! “你是何人,为何伤我神宫异兽?” 尽管对方实力深不可测,灵漪宫主还是径直喝问道。 那半空中的男人淡淡望了过来,冷漠的眼神中,仿佛有精纯的剑意一闪而过。 仅仅是一个眼神,灵漪顿觉血液凝固, 几乎要当场吐血! 铛! 虚空之中,仿佛有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唐郁和陈默不约而同挡在灵漪身前。 两人站在最前方,为灵漪挡下神秘剑者的剑意侵袭。 唐郁的眼神变得极为凝重。 对方随意一个眼神,几乎已经令唐郁和陈默全力以赴,此人的实力,实在可怕! 嗯? 中年男子也注意到了唐郁和陈默,没想到两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却是实力最强。 他淡淡问道:“闻天机何在,我要他告诉我林庄现在何处。” 唐郁和陈默不由自主相互对视一眼,陈默拱手问道:“敢问前辈何人,寻找剑圣又意欲何为?” 中年男子淡淡说道: “我是李景心, 我找林庄斗剑,完成当年未完成之战!” 唐郁骇然。 李景心? 就是当年号称剑皇,正道七位大宗师之一的剑宗天人高手? 竟是眼前这破破烂烂的冷酷中年人? 而且在这江湖动荡的时局下,他竟然要拉着林庄比剑,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这时,闻天机缓缓从神水宫走出,他仰头躬身行礼: “在下闻天机,忝列九华山掌教,前辈比剑之心,我可以理解。 但当今九州天下几乎全都要被魔门掌控,前辈当年也曾共御魔尊,想来除魔之心未失…” 闻天机见李景心不为所动。 继续补充:“况且神水宫踪迹隐蔽,昨日刚刚被朝廷发现,今日前辈便来到此处, 还请前辈莫要被魔门所利用,令天下正道寒心啊!” 闻天机愈加慷慨陈词,源源不断地劝导。 然而,闻天机却没有注意到李景心的眼中一抹偏执越来越盛,充斥周遭的剑意也愈发暴虐。 像是积蓄的火山终于爆发一般,李景心冰冷的声音仿佛一柄利剑将闻天机生生打断: “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 “魔门,正道,全都是乱心浮云,我现在心中只有剑!” 漫天剑意受到李景心情绪牵引,瞬间化为无边剑雨,向着殿前的众人激射而来。 整座地窟仿佛受到强横的剑意震荡,更是开始剧烈摇晃,洞顶的水晶犹如冰棱般不断砸落。 仿佛下一刻,整座地窟就会塌陷! 不好!阻止他! 唐郁闪身至众人身前,天剑剑意骤然升起,他并指为剑横立身前。 “止!” 遮天蔽日的漫天剑雨,竟然瞬间停滞! 李景心冰冷的神情中闪过一缕讶然: “此等剑意!没想到继林庄之后,九州竟又诞生了你这样的剑者!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被唐郁定住的漫天剑雨突然开始不住地颤抖,仿佛要挣脱天剑的束缚。 “快!” 陈默无暇关心唐郁这一身出神入化的剑意从何而来。 在唐郁提醒之前,他就已然拔剑而起,一道剑光横跨虚空,直刺李景心破绽。 几位九华长老和灵漪宫主听到唐郁的提醒,纷纷各展神通,无边元气化作掌影拳风,向着李景心呼啸而至。 几乎就在同一刹那,铮然一声脆响,漫天剑雨挣脱束缚,向着众人激射而来。 而众人全都去势不变。 他们全力攻向李景心,拼着被剑雨所伤的危险,也要让李景心付出代价。 “异想天开。” 李景心连背负的双手都未用出,只是单手虚握一合,一股强横的气浪犹如剑气海潮。 将众位宗师的攻击全都化为乌有,一众宗师更是被强劲气浪震得口吐鲜血。 铛铛铛! 一抹刺目的剑光,穿透剑气狂潮,直刺李景心的胸膛。 咔,两根手指将剑光夹住,令其再也不得寸进!李景心被逼得使出了右手! 但也仅此而已了。 “锋锐有余,境界不够,不过,有林庄的韵味,你是他的弟子?” 李景心双指迸发出强大气劲。 将陈默直接震飞,倒飞撞入晶莹剔透的殿前台阶,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就在李景心与陈默僵持的一刻,漫天的剑雨几乎同时落下。 黑刀一闪出现在唐郁手中,伴随着一圈青色涟漪远远扩散,唐郁一刀斩出, 一瞬间有万千刀影从青色涟漪所过之处生成,与漫天剑雨发出乒乒乓乓的对撞。 几息之后,云销雨霁。 在场的众位宗师,除了唐郁和未出手的闻天机,全都受了内伤。 李景心傲然于天空而立,一股凌厉而绝杀的剑意笼罩在唐郁身上,也笼罩整座神水宫。 “黑衣小子,林庄徒弟,你们两个还不错。” “尤其是你。”李景心指了指唐郁,“你的剑意很独特,单论剑意,甚至不在我之下。” “可惜,你们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我刚刚已手下留情。” “我现在只要有人给林庄传一句话,否则在场的和这座地宫里的人,全都要死!” 唐郁微微眯起眼睛,面上却反而挂起和善的微笑: “不过是带句话的事,剑皇前辈何必大动干戈,你尽管说便是!” 第417章 离去 “十月初一,洞庭湖一战。” 李景心一字一句说出,他的声音好像锋利的剑,铭刻于众人的心底。 唐郁心思急转,与闻天机对视一眼,两人微不可察地点头,要先安抚李景心: “没问题,此话晚辈必会带到。” “前辈可还有其他吩咐?” 李景心一双眼眸如剑,缓缓扫视殿前的众人,淡淡说道: “我需要一个人质,确保林庄会来赴约。”李景心一指刚刚挣扎爬起来的陈默,又指向还未伤愈的闻天机。 “你们两个,一个跟我走,一个去通知林庄,你们自行商议。” 李景心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我只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你们都是聪明人,若是负隅顽抗……” 一缕杀机骤然闪过,让在场众人皆是感觉心中一凉:“……所谓神水宫,将于今日覆灭。” 众人沉寂,但李景心的话无疑在他们心底瞬间掀起一场山呼海啸。 李景心的状态,偏执,暴戾,明显与传闻中不符,疑似是练剑练到走火入魔。 唐郁怀疑,当年林庄上剑宗挑战,或许让李景心的在剑道进境滋生了心魔,以至于此。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管是谁,若是作为李景心的人质,那他的安全实在无法保障。 更糟糕的是,李景心被魔门利用作为探路的先锋,如今巨蟒和众宗师被其重伤。 待到李景心离去,恐怕便是那魔门来袭之时,届时,神水宫和九华已经没有足够的高手来抵御。 闻天机只犹豫了一秒,便道: “我跟你走。” “陈默去传话。” 陈默挡在闻天机身前:“天机前辈,你还未伤愈,又有神水宫和九华山弟子需要照拂。” “我跟剑皇前辈走!” 他的话毋庸置疑,紧接着。陈默又对唐郁传音入密,将剑庐的位置详细告诉了唐郁。 叮嘱道: “距离十月初一还有一个月,先将闻前辈他们送至恶人谷,然后去通知我师父。” “我来拖住李景心,只要顺其心意,他应该不会为难我的。” 这是陈默第一次自己做决定,并让唐郁来执行,果断干脆,就像他的剑一样。 唐郁默默点头,应承下来。 这是唯一的办法。 否则,李景心很可能真的会杀人,屠蟒,灭宫,覆地,求个剑心通达。 唐郁有把握自己带着司语逃,但是整个神水宫恐怕就难以幸免。 眼前的情况,闻天机自然也懂,只是他不想小一辈为了他九华和神水宫的安全而出头。 只是在看到陈默坚定的眼神之后,他最后还是妥协了,闻天机重重一叹。 “剑皇前辈,我跟你走。” 陈默仰望着高高在上的李景心,回应道。 李景心的杀意收敛,微微颔首: “不错,林庄的弟子还算有些担当。” 陈默忽然道: “只是晚辈想问,剑皇前辈关于神水宫的消息从何而来。” 李景心不耐的情绪又再度泛起: “这重要吗?” 陈默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迂回道: “若是吾二人离去,而魔门之人又接踵而来,神水宫覆灭,恐无人可为剑皇前辈传话。” “家师隐居于无人之地,江湖消息无法传到,必然会耽误剑皇前辈的剑斗。” 李景心若有所思: “你待如何?” 陈默淡淡道:“杀尽向你透露神水宫行踪之人,那神水宫众人的安全自然无虞。” “届时神水宫自然可安排人去寻找家师,通知他您的洞庭湖之约。” 闻天机和唐郁一听。 好家伙,陈默你小子还真敢说,让李景心转手杀掉卖他情报之人。 你是嫌他还不够疯吗? 李景心突然哈哈大笑,望向陈默,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你小子有点儿意思,我看你不像是林庄的徒弟,反倒有点像我的剑路风格。” “给我递消息之人,是一个集镇的小贩。 当时我虽没有拿他细问,不过也在他身上种下了剑意,方便日后追踪。 既然你开口了,那我便带你,将幕后之人去杀个干净,省得耽误我比剑之事。” 唐郁和其余人都目瞪口呆。 卧槽,还真忽悠住了! 李景心淡淡说了一句:“跟我走!”身形化为一道剑光一般,一闪而逝。 陈默纵身跃起,默默回望一眼,跟随着李景心的方向而去。 李景心一去,那无处不在的剑意威压如潮水般褪去,巨蟒蟒身上的剑影也渐渐消散。 巨蟒嘶鸣一声,终于可以活动了,但是涓涓鲜血依然流淌不止。 “快去找一些止血的伤药和纱布,不然它的血会流干而死。” 唐郁一个闪身已经出现在巨蟒身上,一边查看伤口一边催促道。 灵漪宫主赶忙去吩咐。 “闻前辈,赶紧督促弟子收拾行李,李景心最多能将云梦泽的镇抚司密探杀尽,但这里的消息必定已然传到上京,瞒不住的。” 闻天机和几位九华长老赶忙应和,回去组织众人收拾细软,准备迁徙。 巨蟒不住哀鸣,声音减弱。 唐郁见状,便以神照真气渡入其体内,因为搞不清蛇类是否有气脉这种东西。 便干脆以神照真气引动最纯粹生命力冲刷巨蟒的肉身,助它恢复气血。 巨蟒的躁动的气息渐渐变得平稳,唐郁能感知到那似龙非龙的声音中传递来的感激情绪。 这巨蟒异兽已经初开灵智,甚至已经走到了化蛟的地步,或许未来踏过天人之境, 届时便能真正的化蛟成功了呢,唐郁不知道,他只是猜测。 等待神水宫弟子送来伤药和超大号的纱布,唐郁便将伤药均匀的撒在伤口之上。 然后用纱布将蟒身缠了两圈,将伤口完全包裹起来。 吼! 巨蟒低沉地嘶吼一声,表达感谢,然后就盘在地宫之外,静静地修养。 神水宫和九华弟子花了半天时间,将所有家当都收拾齐整,整装待发。 然后神水宫三十六名弟子,九华百余名弟子,在灵漪宫主和闻天机的带领下,沿着一条溶洞离开。 神水宫众弟子离去之时,不由地回望晶莹璀璨的神宫华宇,这一去何时能归? 灵漪柔声道: “我们还会再回来的,我坚信。” 这话,说给众弟子,也说给自己。 唐郁走在队伍的最后,神念之中感受着一股庞大的生命力正在江水里飞快穿梭。 那是巨蟒。 唐郁微微一动,若是同去,恶人谷,应该也能找到适合它的栖息之地吧。 第418章 履行承诺 神水地宫之外,一处隐秘的丛林,一道漆黑的剑光从天际而来,瞬间悬停在上空。 一股浩瀚的绝杀剑意弥漫而出,霎时间将方圆十几里的林木全都笼罩。 李景心带着陈默悬浮空中,淡淡说道: “那小贩就在这片树林之中。” 伴随着凌厉的剑意威压降临,树林之中出现一阵骚乱,那是镇抚司原本埋伏在丛林的高手。 他们猜测李景心已经发现他们藏匿的行踪,但是拿不准李景心准备做什么? 按理来说,他们将情报传递给李景心,本来是一件互利互惠的事情。 难道李景心是来道谢的?只是看那杀意凛然的模样,周遭环境全被剑意充斥。 实在不像是满怀善意。 很快,一道浑厚的汉子声从林间传来:“剑皇前辈,我们提供情报,你也达成了目的, 我们应该无需再有交集,不知前辈前来所为何事?” 李景心承认道: “没错,你们的情报很有用,只不过我的目的还未达成。 所以,为了完成我的目标,我来请你们去死呵。” 李景心并指一挥,漫天施加于身的剑意瞬间化作密不透风的剑网, 向着埋伏在丛林的镇抚司高手涌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林间无数人的脖颈处鲜血飙飞,当场被斩杀。 数道惊惧的声音响起: “李景心你杀鸡取卵,你不做人啊!” 丛林之中,无论是后天还是先天,甚至是宗师武者,全都清晰映照在李景心的心湖。 丛林里,约有三千多人的埋伏,随着李景心剑意发动,一瞬间已经已经去了五成。 李景心单指一挥,连接成片的剑网当即化为密密麻麻的微观剑气,更为灵活和凝聚。 无数剑气在李景心的指挥下,开始对幸存的高手进行合围绞杀。 只一两道剑气划过,后天高手就会被斩杀当场。 四五道剑气围攻之下,先天高手也会很快败下阵了,被一剑封喉。 即便是宗师,成千上百道剑气围攻而来,也一不留神就被抹了脖子。 轰隆隆! 丛林之中,数不清的树叶凝聚成两道青翠的洪流,好似两条青龙,将漫天剑气抵挡在外。 陈默眼尖,一指那万叶汇聚之处:“剑皇前辈,那里有高手。” 李景心冷哼一声: “还用你说?” 只见两道木叶汇聚之处,一名身穿道袍的婀娜身姿,不断在林间纵跃飘飞。 其双手结印,指挥两道木叶洪流将源源不断袭来的剑气消弭。 此人正是阴阳家的绝顶宗师,秦大家。 “阴阳术,造诣不凡。”李景心一眼就看出秦大家的跟脚。 其余镇抚司埋伏之人已经全在李景心的剑雨之下死去,只剩秦大家还在苦苦支撑。 李景心剑指横于胸前,继而一指点出,万千剑气犹如长河般向着一道剑气汇聚。 最终化为一道淡黑色的气剑剑影。 陈默心中一动,这道剑影与钉在巨蟒身上的那道极为相似。 凝集了绝杀凌厉的精纯剑意。 李景心看似随意地拂袖,那道淡黑剑影瞬间化为一道鸿光,直刺秦大家而去。 剑影速度极快,所过之处,引动空气震荡,发出一阵阵尖锐的爆鸣! 只一刹那,两道青翠的万叶凝聚的洪流就被搅得粉碎,变成漫天碎渣。 噗! 剑光一闪而过,直接扎进秦大家的胸口,若非她拼尽全力躲闪,此刻已经心脏尽碎。 秦大家还没死,不过也离死不远了,李景心面无表情,准备挥手结果了她。 一道浩然伟力凝聚的无上真元,骤然从百里之外的遥击而来,伴随着一道怒不可喝的呵斥: “李景心,你这个疯子!” “竟敢屠戮我朝廷中人!” 李景心眯起眼睛,神色稍微认真起来,浑身凝起一股强大的剑意,那是一种绝杀之剑。 以杀意凝聚剑意,陈默甚至隐隐在其中,仿佛见到七杀的影子。 李景心没有拔剑,仍是以剑指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迎向那股无上真元。 轰! 强大的能量泯灭于虚空,卷起起剧烈的狂风,将周遭参天巨木全都连根拔起。 “天魔,吕素欢。” “你们魔门果然将朝廷渗透了。” 一道身穿儒服的中年男子眨眼已经从千丈之外,来到李景心身前。 吕素欢本是听闻唐郁现身云梦泽,从豫州匆匆赶来,想要擒拿唐郁的。 怎料到,人还未至,便感知到一股强大剑意在肆意屠杀镇抚司密探。 对方动作太快,他遥遥出手,也只能勉强救下昏迷过去的秦大家。 但是,事情本不该如此。 照理来说,李景心强闯神水宫后,应该会留下一地烂摊子,让朝廷来捡漏才对。 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李景心又为何向镇抚司之人出手? 这时,吕素欢感受到一道满含杀意的目光凝视自己,那是李景心身旁的青年。 宗师级,很年轻。 “你是陈默,林庄之徒?” 陈默不言,但是他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杀气,每次见到魔门之人,他仿佛就回到那个村庄。 那个被魔门屠戮的村庄。 陈默平等地想杀死每一个魔门之人,无论他是宗师还是天人! “李景心,你屠戮朝廷之人, 可是因为他的条件?” 李景心坦然: “我不管你是魔门还是朝廷,若是阻碍我找林庄比剑,我便要杀!” 吕素欢怒极反笑: “神水宫的情报还是我们给你的,我们为什么会阻碍你去找林庄寻仇?” 李景心便将陈默的一番言论说给吕素欢听,陈默一听要遭。 吕素欢不是李景心这个逻辑不清的疯子,会坏事的,他赶紧说道: “剑皇前辈,何必与他废话,直接打杀便是,难不成是你怕了?” 李景心哂笑一声: “吕素欢实力不下于我,若是要分生死,那就要动真格的,会影响我斗剑的状态。” 吕素欢此刻也完全明白了陈默驱狼吞虎的伎俩,若是正常人绝不会中这么简单的计策。 但偏偏李景心状态不对,一心只剩斗剑一事,只要将任何事与斗剑牵扯在一起, 就能影响他的行为。 “好好,世人只道陈默嫉恶如仇,剑法出众,却不曾竟也是个智勇双全的俊才。” “这一环,是我们输了。” 他复又对着李景心道: “我可以发誓不对闻天机出手,也不阻碍他们差人去给林庄报信。 我来此只为擒拿唐郁,与你并没有本质的冲突。 你走吧,否则我便要全力对你出手,若是动了真格,必然会影响你斗剑之约。” 第419章 破防 吕素欢寥寥数语,已经将李景心的顾虑一一点出,李景心被说服了。 陈默一听吕素欢是奔着唐郁来的, 焦急之色一闪而过: “剑皇前辈,魔门邪道出尔反尔之事,屡见不鲜,你莫要被这天魔所蒙蔽。” 李景心却是置若罔闻,他心中已有定计:“若是你毁约,我必追杀你至天涯海角。” 吕素欢淡淡微笑着回道:“天魔一诺,自然言出无悔。” “好。” 李景心话音落罢,已然化作一道剑光,卷起陈默疾飞远去。 望着远纵离去的剑光,吕素欢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变得冰冷无比。 他身形一闪来到重伤昏迷的秦大家身边,抬手一缕精纯的真气渡入体内, 以此吊着她的性命。 即便是朝廷家大业大,但绝顶宗师也不是能够随意挥霍的,能救的话,自然要救。 山林之间,到处都是镇抚司和魔门好手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随着清风飘散。 原本精心设计的连环局,却被反复无常的李景心一己之力打破,数千人的伏击队伍,如今也只剩秦大家一人能活。 吕素欢心中出现一丝丝懊悔,他不该试图用常理来揣测一个偏执的疯子, 甚至还妄想掌控他,这是一个教训,血淋淋的教训。 … 神水宫和九华一行人沿着地下暗河,在密如蛛网的地底隧道穿行了三个时辰。 等到他们回到地面之时,是从一座小山丘的一个矮小隐蔽的山洞出来。 唐郁最后一个钻出山洞,环视四周,群山隐约,远处则是连片水泽,雾气蒸腾。 他们竟然仅仅在地下穿行,就直接走出了云梦泽,实在是难以置信,唐郁感慨: “魔门定然想不到神水宫地下四通八达,甚至能直通云梦泽之外。” 灵漪宫主道: “神水宫世代居于水泽,若是还能在此被伏击,那神水宫真的是活该被覆灭了。” 闻天机面露忧色:“不知陈默如何,我们要赶紧去通知林庄。” 唐郁望着一众神情迷茫的两派弟子,他们眼里充满对未知前途的担忧: “闻前辈莫担心,剑圣那边,我去通知。” “你们直接带着门人一路向南,往恶人谷去,沿途莫要进城,采买尽量在小村小镇。” 他将与恶人谷商定的联络方法告诉闻天机,叮嘱道:“若是遭遇高手,可通过此手段向在外奔走的恶人谷高手求援。” 闻天机也不推辞,他知道唐郁的手段,若是他们一众人跟着他,反倒是一种拖累。 “唐小友,路上小心。” 唐郁挥挥手与神水宫和九华一众人道别,专门叮嘱了司语和文姨,若是遭遇不可抵抗的强敌,保全自己为上。 司语郑重地点点头,短短一天的风云变幻,让司语真正窥见到了天下的动荡。 这也让她变得更加坚强,她知道,只有自己不被击垮,才有机会向魔门复仇! 唐郁望着浩浩荡荡的一众人逐渐隐没于山林,他反身又向着云梦泽方向飞去。 唐郁返回云梦泽,一是探听陈默和李景心的消息。 二是若是残余的魔门高手,他正好将其引开,避免去追击闻天机等人。 唐郁这边刚打听到镇抚司数千人死于水泽,然后就和吕素欢撞上了。 对方正四处搜寻神水宫和唐郁的踪迹。 唐郁本可在吕素欢眼皮底下悄悄溜走,不过为了保证闻天机他们的安全。 他还是挑了个“合适”的时机,让吕素欢“恰好”发现了他的行踪。 然后,唐郁便带着吕素欢一路向东,他逃,他追,追了有近千里路。 千里追击,吕素欢甚至没有摸到唐郁的衣角,只能远远跟在他身后吃灰。 吕素欢这才真正意识到,唐郁分明就是在以以一种戏弄的心态,在吊着他。 打不过就跑,打的过就杀,独行的唐郁,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敌。 除非如同上京凌烟坊那般近距离,有充分准备地出手。 否则即便是他和阴后这种天人以上的绝世高手,也是留唐郁不住。 吕素欢认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又想到自己被对方吊着,像条狗一样追了小半个月,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终于,他决定不追了,他压抑着怒气,浮于空中,看着远方的青光逐渐远去。 没一会儿,那道青光竟然又返回来停在百丈之外,唐郁的声音传来: “吕前辈,你怎么不追了,我很好追的,你再坚持坚持呗。” 吕素欢额头青筋跳动,他这才发现唐郁有一股欠揍的劲儿,太欠了。 “给我滚啊!” 他情绪爆发般大吼一声,百丈外四面八方的空间瞬间坍塌,朝着唐郁挤压而去。 唐郁周遭青光一闪,消失在原地,又在几十丈外的另一边出现。 “哈哈!你急了!” 空间再度坍塌,青光闪现。 “啧啧,天魔前辈平时看着稳如泰山的样子,没想到也有急的一天…” 唐郁浮在远处不断嘲讽,面对吕素欢的攻击,他总是能险之又险的避开。 就是搞对方心态,堂堂天魔,此刻几乎被唐郁气炸了。 除了唐郁戏耍他的原因之外,还因为唐郁是唐青羽之子。 当初他最看不起的唐青羽,被他计策玩弄于鼓掌,最后不得不自尽谢罪的唐青羽… 如今,自己竟然被他的儿子戏耍,这对吕素欢来讲,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吕素欢的脸色明灭不定,阴沉暴虐的情绪犹如实质,整个天空都变得乌云密布,震雷涌动。 唐郁惊呼:“好家伙,你这老灯,气性也太大了,但你生气又有什么用?” 他继续嘲讽: “该抓不着,还是抓不着。” 吕素欢气极反笑: “唐郁,你莫要嚣张,我现在抓不着你,但你还有亲戚朋友,那就是你的破绽。” “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落在我手上,我必让他们承受万般折磨!” 唐郁面色平静,他遥遥给吕素欢比了个中指,然后以两个字回应: “傻逼。” 吕素欢看不懂唐郁的手势,也没听过如此简洁有力的国骂。 但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情绪,那是一种极致的嘲讽与不屑,本能地让人怒火中烧。 “唐郁你给我等着!”吕素欢怒吼一声,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黑云滚滚的天空骤然为之一清。 唐郁喃喃自语:“啧啧,果然是无论怎样的高手,破防之后,逼格都会掉落一地。” 他在空中辨了辨方向,向着东南去了。 第420章 藏剑于峰 半个月后,嘉兴。 唐郁化身为一名白衣书生。 他将一粒碎银抛给客栈小二,要了一间上好的房间,此刻要好好洗漱休整一番。 李景心给出的一个月期限,看似宽裕,但唐郁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赶路上了。 等他找到林庄,林庄再赶去洞庭湖,时间上来说,其实刚刚好。 一路上,李景心与林庄的洞庭湖之约,已经传遍了九州江湖的大街小巷。 除了朝廷和镇抚司忙于追缉忤逆朝廷的宗门和武者之外。 就剩剑皇与剑圣的约斗,能给日渐沉寂的江湖砸出一些水花来。 所有登记的,在逃的江湖武者,全都不约而同向着洞庭湖赶去。 没有人想错过这一场旷世大战。 或许,这场剑斗将成为继二十年前围攻魔尊之后,最高规格的对决。 只是,决斗的主角之一,剑圣林庄,还不知道这件事。 传递消息的人,正在向着剑庐飞奔。 … 唐郁整个人泡在一大桶热水里,仰着头微微闭阖双眼,热气腾腾,让他连毛孔都舒展了。 长途奔波之后泡一个热水澡,实在是天下一大美事,然后唐郁就靠着木桶睡着了。 傍晚,咕噜咕噜, 唐郁一个激灵,从水桶里猛地站起身来,他刚刚身子一歪,直接摔进了水桶里。 然后就被水呛醒了。 唐郁轻轻跃出木桶,身上湿漉漉的水珠还没落地就被蒸发干净,他披上衣服,无奈叹息: “又要赶路了, 真是体会到了快递人员的辛苦呵…”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户,一手拎着包裹,一手拎着黑刀,直接跳了出去。 清风在唐郁的耳边疾速拂过,他旋身足尖在虚空一点,径直点出一圈涟漪。 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青光,向着东南方向连绵不绝的青山而去。 根据陈默的指引,剑圣隐居的剑庐,就在嘉兴东南深山的藏剑崖。 东南山势多秀美,奇峰瑰丽,唐郁化身的青光速度极快,没多久就进入了山区。 进入山区后,唐郁便也不再约束自己,最大程度释放神念。 山林的一切细微变化,都被他清晰感知。 以剑圣林庄的境界,只要自己的神念波动触及他的感知之中,必然会被其觉察。 唐郁身形飞速掠过一座座青翠的山峦,忽然,他感觉自己的神念扩展,好似撞上了一个无形屏障。 屏障无形无质,却隐隐有一种锋锐与温润,唐郁身形一闪而过,来到屏障之前。 目之所及,一座垂直而高大的山峰拔地而起,高逾千丈,山壁光滑,无任何植被。 唐郁抬眼望去,不由惊呼: “这哪里是山峰,明明就是一柄顶天立地的长剑,浑然天成的剑意凝聚。” 竟然构成一股屏障一般的阻隔,将唐郁的神念阻挡在外,唐郁喃喃道: “如此鬼斧神工的造诣,若不是大自然的杰作,那就只可能与剑圣林庄有关。” 林庄是在这座剑峰之上吗? 唐郁想到此处,微微屈腿,直接攀云而上,唐郁沿着高耸剑峰地垂直飞掠。 不一会儿, 他便高飞至剑峰之巅。 周边有白云悠悠飘过,唐郁眼神一凝,身一闪,天剑剑意乍起,径直破开剑意屏障。 唐郁轻飘飘落在峰顶。 看到一柄剑,正垂直插在峰顶一块巨石上,造型简明,剑身如白云飘雪,闪着寒芒。 剑柄与剑身的连接处,刻着两个古篆: “莫问。” 一剑莫问,剑圣林庄。 这是林庄的佩剑。 唐郁发现了一个更加令人惊骇的事实,整座剑峰的造样,完全就是莫问长剑的形状。 或者说,剑峰上散发的剑意,根本就是这柄莫问长剑溢散的剑意。 整座山峰也在日久天长的剑意侵蚀下,逐渐变成一柄长剑形状。 唐郁不禁感慨,如此造物,简直是鬼斧神工,只是剑在这里,那人呢? 唐郁下意识回望而去,剑峰对面还有一座相对矮小的山峰,山峰突出形成一座山崖。 山崖之上, 一汪湖泊,两间草庐,一道人影。 人影悠闲地坐在湖边垂钓。 整个环境如此静谧自然,若非唐郁亲眼所见,他绝对感知不到那里有人。 甚至,之所以唐郁能看到这道人影,也是对方想让唐郁看见而已。 唐郁心中一动,身形朝着对面山峰一跃而下,山风呼啸,疾速坠落。 落地之际,整个人极速下坠之势瞬间一缓,像一片鸿羽,没有激起半点烟尘。 唐郁躬身行礼: “敢问可是剑圣林庄前辈?” “晚辈受陈默所托,特来通知一个消息。” 湖边垂钓的人影侧身望来。 剑眉星目,那是俊朗而温和,嘴唇略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唐郁感知之中,这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颇为俊朗的垂钓男子。 “阿默的朋友?快过来坐。” 垂钓男子指了指他身旁的石头,邀请说道。 唐郁向来是客随主便,大咧咧地走到石头旁边,一屁股坐下。 “所以你是剑圣前辈?” 垂钓男子温和地笑了笑,点头道:“剑圣只是一个虚名,我是林庄。” 他望着唐郁面带好奇: “小友你可不简单,如此年轻。 不仅刀剑双修,而且造诣都不浅, 天人之境指日可破。 尤其是你的剑意,很有意思,你应该就是唐郁吧,我听阿默说起过你。 年轻一辈之中,唯一一个让他佩服的人。” 唐郁拱手连称不敢。 “小友来此,可是有什么事儿?” 唐郁整理了一番语言:“剑皇李景心出山,挟陈默为人质,约前辈于洞庭湖决斗。” “魔门重出,控制大晋朝廷席卷九州,江湖各宗死伤惨重,晚辈来请前辈出山除魔…” 唐郁将江湖上的事情林林总总,全都一股脑给林庄说了一遍。 即便是林庄这样的天下第一人,听罢唐郁的讲述,脸上温和的笑容也不禁微微收敛。 他隐居于此数年之久,早已不问江湖事实,先前也只是听说陈默提起,朝廷正在统一江湖各道,便让陈默帮扶一下九华。 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陈默压根也没听来,作为二手信息的接收者,林庄自然也不知道。 唐郁说完,等林庄思索了片刻,然后才问道:“林前辈,你准备怎么做?” 林庄表情又恢复了淡定,他微笑着说道: “别担心,我们先去洞庭湖揍李景心,再去上京杀阴后和四魔。” “若是神威侯还活着,就请他领北境之军镇压九州宵小,将魔门彻底覆灭之。” 唐郁哑然,林庄的语气如此平静,仿佛击败李景心,覆灭魔门就像钓鱼一样简单。 哗啦啦,水面传来一阵激烈的波动。 林庄手中鱼竿一抖,一条大鱼已经上钩。 “今晚吃鱼汤,我们明早出发。” 第421章 出山 当天,唐郁吃了林庄亲手炖的鱼汤,在陈默的草庐里睡下。 林庄没有再多问唐郁关于九州江湖的消息,他只是一心一意,做着手头上的事。 炖鱼就炖鱼,赏月就赏月,睡觉就睡觉,在林庄的身上,唐郁感受一种莫名的安定。 没有江湖人身上的匆匆和紧迫,仿佛永远是那么从容,泰山崩于眼前,也能坦然一笑。 翌日清晨,唐郁醒来走出草庐,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流云在身边飘荡。 飞鸟不时掠过天空,自由自在地翱翔。 嗖的一声,一只白色的小鸟打着旋儿坠落,径直掉在草庐面前。 林庄从草庐之中走出来,一把将白鸟拎起来,“烤了它垫垫肚子,吃完出发。” 唐郁:“…” 没一会儿,一阵飘香的肉味就从湖边传来,唐郁坐在石头旁边,一边发呆一边等肉烤好。 他就真的只是在发呆,耳边听着毕毕剥剥的火堆声,两眼看着湖面,但是湖水却一点没有映入眼帘。 他的眼睛空空,脑袋空空,就连四肢百骸,仿佛也都空了下来。 只是纯纯的感受着自然外界的诸多影响,而自己的心湖之中,不起一丝杂念。 “好了,给。” 林庄将一根木棍递给唐郁,上面串着一半的烤肉,切口平整,被一剑分为两半。 唐郁刚刚就在林庄身边,却丝毫没有感知到他何时动剑,这便是圆满的天人合一。 不同于唐郁刻意运转“无”,达到削弱自身存在感的主动行为。 林庄现在则完完全全是一种被动的状态, 他人就在唐郁眼前, 但在神念感知中,却是空无一物,一举一动,全都与天地构成完美契合。 “林庄前辈,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天人合一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吗?”唐郁好奇道。 林庄淡淡一笑:“突破天人之后,就没有特别在意过,传说中,武道终极在破碎虚空。” “天人之上至少还有破碎虚空之境。” 唐郁点头,林庄还在这里,自然没有踏入破碎境,也许只有他自己踏入天人,系统升级之后才能进一步探查。 唐郁最近也在一直感悟天人之路,前前后后也利用系统换一些人物体验机会。 但是效果并不好,现在抽取的体验人物,往往本身实力就没有唐郁强大, 没有体验的必要,而天人之上的武道强者,抽取到的概率其实并不高。 所以唐郁还是打算积攒一波因果点,等他晋升天人,系统升级之后再使用。 他预感,那一天并不会很远。 吃过早饭。 林庄在湖里洗了洗手,站起身来缓缓道:“距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五天,走吧,我们该出发了。” 唐郁起身,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林庄随手一挥, 风起,云涌, 漫天的云海缓缓分开两侧,露出一条澄澈纯净的蔚蓝通道。 对面的剑峰,骤然发出一声巨响,那是一道剑鸣,清脆而高亢,仿佛在欢呼和兴奋。 继而,一道流光瞬间从剑峰之顶呼啸而来,眨眼间,悬停在林庄身前。 唐郁看得清楚,那是原先在剑峰峰顶插着的莫问长剑,也是剑圣林庄的佩剑。 “隐居了这么多年,你应该也寂寞了吧。”林庄淡淡地笑着,仿佛在和老友对话。 嗡! 一声清脆的剑鸣响起,仿佛在作出回应。 这是,神剑通灵! 唐郁骇然。 林庄单手成掌,一股天地之力莫名涌动。 原本在火堆旁边随意堆放的一根黑乎乎的木棍,嗖的一声飞到莫问剑旁边。 铮! 莫问长剑再度发出铮音,唐郁感觉到它在散发出一种嫌弃的情绪。 林庄哈哈一笑:“不要嫌弃,这个剑鞘,洗一洗就好了。” 话音说罢,一捧清澈的湖水化作一道长流,仿佛被无形之力操控,凭空飞至黑木棍周围,将其包裹。 唐郁目不转睛地瞧着, 在水流的震荡冲刷下,木棍上的黑色褐色的泥渣焦壳纷纷掉落。 顷刻间,黑黢黢的烧火棍,焕然一新,变成一个造型古朴的剑鞘。 嗡! 莫问长剑发出一声欢快的鸣音,化为一道流光,在空中盘旋一周,锵的一声,插入剑鞘。 林庄随手将悬空的长剑拎起,朝着唐郁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太久没动剑了,耽误了一点时间。” 唐郁虚着眼,剑鞘都能拿来当烧火棍,确实很久没用过了。 “走吧。” 林庄挥手,一股无形的天地之力将唐郁包裹,两人瞬息化为一道剑光,直入云霄。 一阵山风吹来, 那高耸的剑峰,忽然发出一声裂响,继而发出一声轰鸣。 轰隆隆! 底部的山石溃塌,然后是一节一节自下而上不断崩裂,无数裂纹逐渐蔓延。 最后, 千丈高峰,轰然塌陷! 一瞬间,地动山摇,烟尘漫天! 复又归于沉寂。 失去了剑心,剑峰亦不存。 … 距离洞庭湖之约,还有五天。 周遭的集镇,涌入大批江湖客,镇子上的客栈早已经人满为患。 甚至不少人家,也将自家的院子空出来租给外来的江湖客,这样可以挣一份零钱。 镇抚司也调动大批人马在洞庭湖周边汇聚。 一方面是为维持秩序治安,防止江湖客侵扰百姓,另一方面是为了缉拿未登记的江湖客。 这些都会被算作功勋点,攒够足够的功勋点,将来可以在武阁兑换绝学。 其实,据实说来,若非唐郁窥探到魔门掌控朝廷的真相,单从朝廷的行动表现来看, 收拢武学,建立武阁,登记造册,缉拿违逆,虽然有着当权者的蛮横霸道。 但其确实是真的想约束管理九州江湖,朝廷的行为并没有显露出魔门意图。 反而与朝廷一直推崇的中央一统,加强对江湖控制的策略一脉相承。 这也是为何,朝廷能顺利调动天下各州镇抚司和军队的原因,因为这一切措施,本就是合乎朝廷统治逻辑的手段。 李景心和陈默两天前也到了洞庭湖,他们并没有飞遁或骑马。 而是,从云梦泽一路走到洞庭湖。 虽然李景心没有解释,但陈默却是看了出来,他是在借着行路,积蓄剑势。 上千里路, 李景心的心意,剑意,剑势就在一步一步丈量大地之下,一点点积蓄,逐渐攀至巅峰。 当行至洞庭湖地界,陈默感觉到李景心的剑意已经提升至一个极其恐怖的水准。 其微微泄露的气息,都让陈默心惊胆战。 第422章 传剑 李景心没有进入集镇,那样太过惹眼,而是选了一处无人的湖心小岛,暂居。 他就那么一步接着一步,踏水而行,整个人与平静地湖面隔着薄薄一层间隙。 虽然极为接近,但是那湖面却不曾打湿他的鞋底,陈默内心震惊。 如果说在云梦泽之时,他还有着充分的信心,李景心绝不是林庄的对手。 如今,他发现李景心这千百里路走来,境界实力俨然更上一层楼,他的内心有些动摇。 林庄是否还有必胜的把握? 他不确定。 事实上,自从林庄带他隐居之后,陈默从未见过林庄全力出手。 莫问剑永远矗立在剑峰之巅,坐看流云飞雪,林庄就好像一个平和的长者。 对他永远耐心,永远惴惴教诲。 “你在担心林庄输给我?” 李景心盘坐在竹林之间,淡淡地问道。 陈默身边,整整齐齐排列着两堆青竹,这是他刚刚削出来的。 距离决斗还有几天时间,他可不想在这无人的湖心岛上露宿野外。 所以他准备搭两个简单的竹屋,至少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我师父不可能会输。” 陈默冷静地回应,手上却没有停下工作,需要的翠竹已经削好。 现在就是需要将它们捆绑起来,然后搭成一个屋子的模样。 这其实并不难,藏剑崖的茅庐就是他跟着林庄一起修的,他有经验。 李景心皱着眉头,看着陈默叮叮当当地忙活,不耐烦道: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归复自然,有何不好,身为剑者,却囿于这些琐事, 真是舍本逐末!” 陈默摇了摇头,郑重道: “你说的不对。 师父说过,行止坐卧,一饮一啄都是修行,剑就藏在天地万事万物之间。” 李景心一听陈默提起林庄,顿时起了攀比之心,反驳道: “这是浮于表面,本末倒置,修剑就是修心,心意修到了,你就能让万物化为剑,为你所用。” 陈默听进去了,但是默然不语。 李景心见陈默像个闷葫芦一样,沉声追问: “剑是什么?!” 陈默道: “照见真我之器。” “放屁!” “剑主杀伐,是绝杀之器!” 陈默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看着李景心: “刀枪剑戟,皆可杀人。” 李景心眉头一挑,有点儿赌气道: “刀枪剑戟,哪个修至高深,不能照见真我?!” 陈默顿了顿: “但是我选择剑。” 听罢陈默的回答,李景心微微一愣,语气缓和了一些:“我也选择了剑。” “至少,于剑道的根本,我们是共通的。” 陈默点点头,继续抱起竹子搭建屋子。 清风徐徐,太阳东升西落,时间过得很快,傍晚,陈默搭好了一个屋子。 屋子不大,能放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他用边角料修了竹床,竹桌,竹椅摆放进去。 “剑皇前辈,这间给你。” 李景心抬起闭阖的眼皮,一座精致的小屋出现在眼前,他鼻子里轻轻发出一道哼声。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自然也不想睡地上,有个屋子还是不错的。 陈默则搭建第二个竹屋,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的动作更快了。 陈默一直忙碌到半夜, 自己住的竹屋也彻底完工了。 他瞥了一眼另一边的竹屋,李景心早已经进去休息。 陈默伸了个懒腰,返回屋子里,躺在竹床上,年轻人就这点好,倒下就睡。 一阵轻微的鼾声,徐徐传出,应和着蝉鸣,显得氛围分外幽静。 李景心端坐在竹床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锤炼剑意。 后半夜,风云变幻。 天空卷积着浓重的乌云,倏尔,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就是沉重的雷鸣炸响。 轰隆! 瓢泼的大雨哗哗落下,冲刷着整个天地。 洞庭湖面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涟漪,一层蒙蒙水雾将整个洞庭湖笼罩。 好似仙气缭绕的人间至境。 豆大的雨滴落在竹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 陈默翻了个身子,没有醒来,不过他的鼾声倒是被雨声完全压过去。 李景心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雨幕。 即便没有这竹屋,他也能利用天地元气构建一片遮风避雨的空间。 他如是想着,这没什么大不了。 第二天清晨, 雨过天晴,鸟语花香。 陈默和李景心都可以辟谷,文艺一点就是餐风饮露,通俗点就是喝西北风。 所以陈默也不需要准备食物。 他正在竹林里练剑,简单的基础剑招,在他用出来亦是独具韵味。 李景心走出竹屋看了一阵子,轻咳一声道: “你想不想学我的剑法。” 陈默微微一愣,停下动作,微微侧了侧头: “前辈若是教我,我就学。” 这次轮到李景心惊讶:“你是林庄的弟子,学我剑法,不需要他应允吗?” 陈默说道: “师父说,下山后所遇之事, 皆可由我自己做主。 包括新的武道际遇。” 李景心冷笑一声:“那倒也是,他那一身剑法,都是东拼西凑而来,自然不在意。” “是博采众长。”陈默纠正。 李景心也不反驳,他缓缓说道:“我的一身剑法,取绝情杀伐之意,追求剑之绝杀威能。 或许境界上来看,比那神水宫黑衣小子略逊一筹,但是威能却是只强不弱。” 他看看了陈默: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我看你小子性情沉稳,却心有大恨,大是大非之上,杀伐果断。 非常适合我的剑道,比起剑宗的那群不成器的小辈,要强上不少。” 李景心顿了顿,望向天空: “此次斗剑,不死不休,我不想这一身剑技失传,也可以让你来评一评, 我和林庄的剑法,究竟谁的更强!” 陈默听着李景心絮絮叨叨说着掏心窝的话,他明白对方是在安排未尽之事,以便决斗之时,可以真正的全力以赴。 陈默躬身,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师礼: “多谢前辈赐剑。” 李景心朗声大笑,挥袖间,一股蓬勃剑意冲天而起,瞬间将陈默的心神卷入一片剑意构筑的精神空间。 剑道传承,以意传剑。 “小子,认真体悟,我只演示一遍!”李景心的话语传入陈默耳中。 他顿时觉得自己被一股无边剑意包裹,绝情绝杀,斩尽万物! 是谓,忘情绝剑! 第423章 血影现 距离洞庭湖之约,还有两天时间。 这一天,李景心让陈默去买酒。 什么酒都行, 他一生从未喝过酒,但临到决斗的关口,却想尝一尝这人间浊世之味。 陈默略显诧异: “前辈让我独自前往? 不怕我就此跑了?” 李景心远眺着洞庭平静无波的湖面,朝阳洒落一片金辉,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一股无形的剑意从李景心生发,仿佛遁入无穷高远的碧空,纵横千万里。 “我能感觉到,林庄正在赶来,我不必再以你为质。” 李景心一双剑眸认真打量陈默,淡淡说道: “若是你真的就此离去,那便算我看走眼,所托非人吧。” 陈默躬身行礼道: “前辈稍候,晚辈去去就来。” 他说罢,架起一道剑光,骤然从湖心小岛飞去,向着远方疾掠而去。 洞庭湖绵延数百里,周遭集镇数不胜数,陈默飞掠至岸边,就轻巧地落在地上。 如今,洞庭湖周遭人流涌动,贸然御空而行,必然会引来众人围观。 若是他们暂居的小岛暴露,必然引来不知死活的好事者。 若是影响到李景心修炼,他恐怕会当场大开杀戒。 八百里洞庭,血流漂杵。 这可不是陈默想看到的结果,故而他选择低调行事。 他只是来买个酒,仅此而已。 陈默一袭布衣,戴上了一个陈旧的斗笠,压低,遮挡了半边脸,只露出一个下巴来。 他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到一个比较大的集镇,街上,江湖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陈默挑了一间最为华丽的酒楼进去,只见酒客熙熙攘攘,全在谈论着洞庭湖之约。 因为奇形怪状的江湖中人实在不少,陈默这样中规中矩的装扮,反倒没引起什么关注。 “小二,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是什么?” 陈默开口问道。 眼尖的小二极为上一道,一眼就把陈默当成是赶赴洞庭湖之约的江湖人: “客官若是第一次来洞庭,那必须要尝一尝我们这里的洞庭醉,那酒味甘醇绵延, 就像这八百里洞庭一般,万千气象都藏于一壶之间。” “一湖之间?” 陈默咀嚼了一番小二的话,顿觉有意思。 他想着,若是唐郁在此,或许会有感而发,随口吟出一两句惊世之作。 这是当初他与唐郁游历九州之时的日常,世人只道唐郁杀性滔天,刀法精湛, 却不知他见山见水的随口念唱,就足以让天下文人都惊掉下巴。 陈默嘴角带笑: “那就来两壶洞庭醉。” “对了,再配几个下酒菜,帮我装进食盒。” 一粒银子抛给小二。 小二眼睛放光,双手一把接过,手脚麻利地将一张桌子擦拭干净: “客官您稍坐,我这就给您取酒取菜。” 陈默微微点头。 一个人靠着窗边坐下,端起茶慢慢喝起来,与周遭嘈杂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咚咚咚! 三个人影走进酒楼,为首一个,用脚门板上用力踹了三下。 “小二呢?” 这三人都是青年,身穿上等锦袍,昂着头,撇着嘴,就差把嚣张跋扈四个字写在脸上。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小二火急火燎地从后厨跑了过来,俯低身子恭敬地说道。 面对这些蛮横的江湖客,他每次应对都是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对方会借机滋事。 不过现在朝廷令镇抚司统御九州江湖,那些江湖恶客倒也收敛了不少。 最多就是虚张声势的喝骂几句,真要动手生事,必然会被周遭的江湖客扭送去换功勋。 “快快快,给我们来一沓洞庭醉,急着要!” 为首的青年催促。 “好嘞,客官您稍坐,呃…” “其他位子都满了,您不如坐这桌稍微等一下,这位客官也在等酒。” 小二将三个青年引至陈默所坐的地方,他用眼神央求看着陈默,希望他能通融一下。 陈默微微点头,没有反对。 那三个青年只是抱怨了几句还要拼桌,倒也没有为难小二。 陈默心中对镇抚司的威慑力又高看了几分。 三个青年不过是三流,坐下也没有搭理陈默,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浑话, 只是谈话的内容,着实有些不堪入耳,陈默听了,觉着他们帮里的关系真的很乱。 忽然,他的鼻子微微抽动,嗅到一股极其淡薄的血腥味。 这味道,正是从同桌的三个青年身上透出的,不同于杀鱼杀猪身上的腥味儿,陈默非常确定,他们是沾染了人血。 结合他们说的浑话,陈默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看来要绕道了。 “几位客官,你们的酒来了!” 小二端着一手拎着一个食盒,一个递给陈默,两壶洞庭醉,四叠小菜。 另一个递给三个青年, 十二瓶洞庭醉,整齐排列其中。 三人拎起食盒,步履嚣张地率先离开,沉默等了半晌,也走出了酒楼。 三个青年本身是骑马来的,他们上马慢慢踱出了人潮拥挤的集镇,然后一抖缰绳,打马而归。 陈默的身影则远远钓在后面,一步跨越十几丈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骑马的速度。 三人奔行的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山脚的村庄。 这处村子在一处山坳之内,虽然距离集镇并不远,但是所处地形却十分隐蔽难寻。 随着三个青年没入村庄。 陈默拎着食盒,出现在了村口,这里是风口,一阵风吹来… 血腥味更浓了, 浓郁到仿佛有一片血海在沸腾。 陈默的脸色变得阴沉冰冷,他隐约意识到了村子里发生了什么… 他在村口挑了一棵粗壮的大树,轻松跃上去,将食盒卡在了树杈之间, 然后握紧了腰间长剑,直接飞身纵入血腥弥漫的村庄之中。 陈默很小心地潜入,即便那三个青年只是三流,但是村庄里必然还有隐藏高手。 他充分调动五感气机,感应着村庄里气息,但是所经过的家家户户,全都没有人迹。 只有血腥味,越来越浓郁,他只向着血腥最浓郁的方向而去。 几个呼吸之后,陈默来到村子中央,他靠在一处阴影的矮墙里,偷偷向中间瞧去。 眼前的一幕,让陈默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一座巨大的血池赫然而现,猩红的血液缓缓流淌,血池之中,有许多人身沉浮。 他们全都是村子里的平头百姓,形容枯槁,周身的气血正在源源不断溢散。 但他们并没有死,而是发出颤颤巍巍的哀嚎低鸣,好似黄泉里的鬼哭。 一众血色长衫的男子正在血池边上肆意狂笑,喝着刚刚提回来的洞庭醉。 更有甚者在血池边上抱着赤裸的女人,当众肆意凌辱,周围人则齐声哄笑。 陈默眼中,瞬间涌现浓烈的杀机! 第424章 血池魔境 杀机起,剑光现! 陈默飞身扑上,有若实质的杀意引动无形的剑气,瞬间席卷血池周边的一众炼血魔徒。 噗噗噗! 狂笑声,哄闹声,辱骂声戛然而止。 只剩一道道眼花缭绕的剑气在血池之上纵横,将一名名魔徒洞穿。 徒留下一具具尸体,这些人最高不过先天境界,在陈默的手中撑不过一合。 陈默飞扑至粘稠翻滚的血池边上。 血池表面,几道人影还伸着手在血池里挣扎,哀嚎声不断传入耳中,让他心脏有一种难明的抽动。 如此庞大的血池,表面上虽只有几个人沉浮,但内里,恐怕已是遍布村民的血肉尸体。 畜牲! 忽然,一道冰凉的手握住陈默的裤脚,那是刚刚被凌辱的赤裸女子。 她的身上虽然沾满了灰尘,但仍能看出,这女子的皮肤极为白皙,像皎洁的明月。 她的身材凹凸有致,修长的玉臂,微微靠着饱满的浑圆,一双玉腿交叠在地上,缓缓摆动。 雪白的娇躯微微颤栗,映衬着漆黑猩红的土地,极具视觉冲击,有一种引人邪念的诱惑。 然而,她的面容却是清丽,犹如出水芙蓉,因为沾了泥土和鲜血,更显一种可怜的楚楚动人。 “少侠,我,求你赐死…” 陈默侧过头,说道:“姑娘何至于此,只要能脱离魔爪,往后必定还有好日子的。” 女子呜的一声哭了出来,涕泪涟涟,她整个人都靠在陈默的腿上。 一双柔荑顺着陈默结实腿部线条,缓缓向上游离,一边低声啜泣一边道: “多谢少侠相救。若是少侠不弃,我愿为少侠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以报大恩。” “万万不可。”唐郁极为快速的回答,他绝不是挟恩图报之人。 女子啜泣声变得更大,整个人都贴在陈默的大腿上,“少侠可是嫌弃我是残花败柳之身。” “我可以服侍公子的,保证让你舒服…”女子的声音好似在陈默耳朵炸响。 那声音略带沙哑,充满魅惑之意,酥酥麻麻,让他整个人的气血都不由自主向着某个方向流动。 一瞬间充满极致诱惑,女子的双手抚过陈默的腿部,虽然隔着衣物, 但是仍然传来温热酥麻的感觉,她的双手上探,声音仿佛是在偷笑一般: “你看,嘴上说着不要,但是身体却很诚实。”女子一手拉住陈默的腰带,便要解开。 噗,一柄雪亮的剑,刺穿了她的脖子,陈默双眼仿佛泛着赤红的光。 “若不是你没忍住动用了催情的真气,我也许真的会被你骗过去。” 女子双目圆瞪,一脸不可置信,美好的身体缓缓倒下,长剑从脖颈抽出。 留下一个明晃晃的血洞,鲜血在女子身下缓缓堆积,然后又像是受到了某种吸引。 向着血池缓缓流淌而去。 “还有什么?” 陈默感觉着血池蒸腾起的丝丝缕缕血腥之气,赶忙闭气,转为体表呼吸,这样可以减少有毒气体的摄入。 血池开始翻滚不停。 接着,一个个血红的不成人形的血肉怪物,从血池之中缓缓上浮。 它们嘴里发出不知名的嘶吼,手脚并用,动作迅速地爬上岸边,向着陈默扑了过来。 面对着毫无章法的扑击,陈默随手一挥,凌厉的剑光斩过,血肉怪物全都被一分为二。 陈默瞳孔微缩,只见两团被斩开的血肉翻滚着黏合成一个,再度朝着陈默涌上来。 斩为两半不行? 那就直接泯灭试试,陈默一剑点出,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剑芒瞬间没入血肉怪物。 下一刻,绝情绝杀的剑劲均匀地分布在血肉怪物周身每一个部位,然后… 砰的一声脆响! 血肉怪物当场化作一团血雾。 陈默眉头一挑,他刚刚所使的正是传自李景心的剑道,杀伐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然而,血池再次翻滚,荡起无数气泡,将漫天的血雾吸收回去。 然后数不清的血肉怪物,再次从池中缓缓浮现,陈默见状也不由得吐槽: “这什么东西,还能收回再用?” 诡异的血池,未知的敌人。 陈默果断抽身离开,他身形一纵,瞬间御空向着村外飞去。 遇事不决,走为上计,这也是和唐郁学的。 三个呼吸之后。 陈默从天而降,若不是他及时刹住了身形,恐怕会一头栽到血池之中。 陈默皱起眉头,他刚刚御空离开,出了村子边界,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然后整个人就从高空坠落下来,直直冲着村子中央的血池。 这是阵法?不对,没有任何阵法能让一个宗师毫无觉察,除非布阵的是天人大宗师。 但是天人大宗师又何须布阵来对付他。 况且,天人大宗师的气息一旦泄露,李景心必然有所觉察,洞庭湖之约,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捣乱! 陈默心中一沉,这是幻境! 而且是一处极其逼真,叫人无从觉察的幻境! 血池之中,无数咆哮的血肉怪物再度涌来,陈默挥剑迎上。 他感觉随着身处幻境时间越长,内心暴躁和暴虐的情绪正在不断滋生。 当初在天台宗压制的心魔又蠢蠢欲动起来,陈默心中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 先不去管幻境之外还埋伏了多少敌人,他全身心投入沉思… 眼前这一局,该这么破呢? … 真实的村庄之中, 陈默整个人矗立在血池之中,下半部身子全都被血池浸泡着,血池上漂浮着数不清的残尸。 血池周围,有四人分立。 两名血袍,两名银袍,炼血两名护法宗师和和夺魂两名护法宗师的联手。 炼血幻音法与夺魂的摄魂秘法共同构筑的幻境,即便是陈默也无从觉察。 除了构筑幻境的四人,还有一名血袍老者和一名银袍女子,二人是炼血和夺魂的掌教。 血妖,魂妖。 血妖一手探出,血红色的魔手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催动血池翻涌不停。 在血妖的催动下,血红的魔气化为一道道魔纹,正一点一点攀上陈默的皮肤。 魂妖则一指点在眉心,一股精神波动不断影响着陈默,既加深他的幻境沉沦,又配合血妖引动陈默的心魔。 陈默是林庄的破绽,只要掌控了陈默,魔门就能在面对林庄之时,掌握主动权。 但是他们又不能惊动李景心,所以在洞庭湖周边苦苦等待。 终于,让他们等到了这一个机会。 血妖不禁面露笑意,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至于能不能抓住,他看了看血池周遭的一众高手。 他相信,他们可以, 因为,魔门会一直赢下去。 第425章 剑与剑的相逢 天色近晚。 李景心遥望洞庭水色,心中透着些怅然。 买酒,用不了一天的时间。 他对酒的兴致,已经渐渐丧失,怅然之后,心中继而升起了一股恼怒。 陈默没有回来,或许永远不会回来, 毕竟脱离了挟持自身的魔头,谁又会傻傻地再次自投罗网呢? 即便,李景心传了陈默自己的剑法,用心教导他领悟剑中真意,那又如何? 终究是,人心难测。 八百里洞庭,水波荡漾,李景心的剑意应和着水波的节奏,一升一落,明灭不定。 借助着浩瀚无边的洞庭意象,最后将剑意洗尽铅华,还原本真。 骤然间,李景心感到一股浩瀚无边的意念从远方,沿着洞庭湖水蔓延而来。 这股意念温润,平和,好似清风明月,若非李景心剑意敏锐,根本无法察觉。 浩瀚意念与剑意倏的一接触,像是被岸边的礁石阻隔一般,犹如潮水,又迅速褪去。 这股熟悉的气息… 李景心瞳孔微微一缩,凝神远眺。 只见洞庭湖绵延无际的水波远方,一道清冽的剑光,由远及近,瞬息而至。 剑光好似穿行于另一个空间,没有引动半点元气波动,也没有激荡起一丝波澜。 哗! 剑光散尽。 一名青衫男子和一名黑衣青年出现在李景心身后,几乎同时,温和平静的声音徐徐传来,好似清风拂面: “剑皇前辈,好久不见。” 李景心缓缓转身,对另一个的黑衣青年仿佛视而不见,一双锐利的眼眸,如剑,死死锁定了出言的青衫男子: “林庄,你变了……” 李景行的眼神深邃而空旷,仿佛一下子穿过时间长河,照见过去。 他犹记得,当初在东海之外蓬莱之巅,傲然而立的那道身影。 那是一个布衣青年。 锋芒毕露, 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一柄绝世利剑。 林庄一人,便将剑宗一百一十七名剑道天才震慑,在他面前,更是无一人敢言拔剑。 李景心悠悠一叹,仿佛数不清的岁月,就在一叹之间流逝远去。 “当年,正道邀我出山擒魔,我见到了一座高山,魔门魔尊,确实威不可挡! 但他并非剑修,我虽然心中震撼,但并未迷失前路,而在你登上剑宗的那天… 我就知道,自己又将见证一座高山的崛起,而且是一座前所未有的剑道高峰! 我既兴奋,又恐惧,甚至还有迷茫和自我怀疑,个中情绪,难以言表。” 林庄静静地听着,他微微一笑: “当时,我并不是你的对手。” 李景心摇了摇头:“当时,我与魔尊对决的伤势未愈合,而你又未臻至剑道巅峰, 故而我才与你试了半招,便让你下山了。 但自那天之后,我便知道, 我们终会有一战,而且是我将作为挑战者的身份。” 林庄微微仰头,望着天空已经升起的明月,轻轻叹息:“时间过得真快。” 李景心看着平静普通的像一个寻常文人墨客一般的林庄,皱着眉头道: “只是如今一见,你竟已然完全失去了剑者的锋芒,有了些许风尘与沧桑。” 林庄淡然一笑:“当时年少心高气傲,一腔心火熊熊,自然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也过了十年之久,人总是会变的,剑皇前辈,你也变了,我能感觉到,你快要死了。” 李景心默然,而后喟然长叹: “人之命数使然,我一生练剑,却斩不破命定的结局。 否则我也不会如此偏执,寻你洞庭湖一约,我只是想在死前,一窥剑道之巅的风景。” 林庄默默点头: “我要等你多久。” 李景心: “还有一日。” “我的剑意便将臻至巅峰。” “好。” “我等你。” 林庄四处望了望: “我那徒弟呢?” “难不成被你宰了?” 李景心拂袖冷哼一声,径直向着竹屋走去,苍老的声音随风飘来,“他走了…” “说是去买酒,却一去不复回…” 不知是不是错觉,唐郁在其声音之中听出了某种怅然若失之意。 林庄微微一愣,哑然一笑: “想必陈默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剑皇前辈在此,必然不会让我再离开。 唐郁小友,麻烦帮我去接他回来吧,明日的剑斗,对于他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就此错过,未免可惜。” 唐郁指了指自己,诧异道: “我?” “洞庭湖这么大的地界,我去哪里找?” 林庄笑着道: “莫要心急。” “我帮你找找。” 唐郁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 “难不成天人高手神念一开,便能将这八百里洞庭的万千事物,全都洞彻于心?” 但是实际体验来看,唐郁却并不是感觉如此,无论是业魔和死魔,还是天魔吕素欢。 他们虽然能瞬息将神念绵延百里开外,但是并不能将山川水泽的细微变化尽收心底。 否则,他们之前几次不会那么容易逃脱天人高手的追击。 唐郁在上一世了解相关解释理论,应该是一瞬间神念感知到的信息实在过于庞杂,所以大脑便下意识忽略过滤了其中不显著的部分。 这是一种大脑的潜意识的保护机制,确保脑子不会被一瞬间的信息爆炸撑到宕机或损坏。 所以想要突破这样的潜意识保护机制,是极其困难和危险的。 故而,唐郁猜测天人高手也要遵循这样的铁律,他没想过真的有人能做到, 让神念如同雷达一般,一扫而过,所有的信息便能事无巨细都被接收处理。 但是,林庄却说他能做到,除非他已经超越了天人高手。 林庄淡淡一笑: “他们不能,但是我能。” 他说罢,也不见什么动作,唐郁只觉得一缕意念从林庄身上飘然涌出。 既不像滔天波浪般汹涌,也不像飓风呼啸般席卷而去。 他的意念好似与天边的明月合而为一,随着皎洁柔和的月光荡漾开来。 银色的月华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八百里洞庭水域山川,全都笼上了一层银纱。 林庄微微一愣,无奈道: “陈默好像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劳烦小友跑一趟了。” 说话之间,天际的三分月光化为一缕剑意,向着远处遁去。 唐郁微微一顿,瞬间明白林庄的意思,他身形一闪,已经追着剑意疾飞而去。 “前辈放心,我这就去将他带回来。” 第426章 剑咒 荒芜的村庄,沸腾的血池。 分不清的,真实或幻境。 陈默的神情有些麻木,他尝试过千万次想要逃离村庄,但是都失败了。 每次都会重新出现在血池上空,然后不受控制地垂直坠落下去, 继而迎接无穷无尽的血池怪物。 陈默只是机械地挥舞着长剑,剑气却渐渐变得黯淡,他的精神正在衰退。 不仅仅是精神的疲惫,他感觉到有一种无形力量在将他拖拽进入漆黑的深渊。 陈默渐渐意识模糊,整个人的意念坠入深渊之内,被无尽的杀念和暴虐包裹。 他的意识深处的心湖,逐渐染上一抹漆黑的颜色,曾经被压制于心湖之地心魔, 再度泛起。 … 真实的村庄,血池之内。 陈默的头颅微微低垂,眼眸渐渐被漆黑侵占,一道血色魔纹蔓延上眉心。 血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像是戳破的风箱,极其难听: “陈默心魔已起,彻底沉沦。” 他重新负手而立: “当年林庄一剑伤我,让我耗费十年方才痊愈,那一次的债,我要一并讨回来!” 魂妖和周围的四位护法宗师也都撤去了真气,陈默已经被他们控制心神。 魔门的谋划已经成功一半。 接下来只等李景心和林庄斗个两败俱伤,然后他们便可坐享渔翁之利。 魂妖声音悦耳,轻声道: “洞庭湖之约,就在明日。 等到除去了剑圣林庄,天下之大,再无人可对我等形成威胁。” 陈默的意识沉入黑暗的无底深渊,被无尽的负面情绪所包裹。 四面八方,沉沉的黑暗,向他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根本没有办法反身而上,重新占据理性的主导权,这便是沉沦的感觉吗? 陈默心中喃喃, 忽然,一道金色的微光飘飘荡荡落入他的意识里,那是,菩提静心咒。 当初在天台宗,空虚方丈传授的佛门绝学,用于压制心魔,澄清心念最适合不过。 然而,菩提静心咒的微光,仅仅能将陈默周遭的黑暗照亮。 这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又怎是仅靠着一点薄弱的微光能够走出去的? 忽然,陈默觉察到了一丝异样,他在菩提静心咒之中发现了一股熟悉的意念。 这是一股,剑意? 陈默记得他从未向静心咒里灌注剑意。 或者说他的剑意根本无法长时间的凝而不散,长久地脱离他的控制而存在。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他的师父! 陈默记得当初回山的时候,林庄就将他入魔的事情仔细研究了一遍。 然后又研读了一番陈默学来的菩提咒文,在茅庐里静坐了一天一夜,最后喃喃道: “和尚们化解心魔还是有一点见解的。” 当时林庄拍了拍陈默,说了句静心咒不错的,让他好好学好好练。 陈默心想,林庄或许那时候已将剑意与咒文结合起来,并在陈默体内种下,防止他再度入魔? 陈默心中再度燃起一道光: “师父,这你也想到了吗?” 他的精神虚影缓缓伸出手,探入淡淡地金光之中,握住,如同握住了一柄利剑。 几乎与此同时, 现实中,犹在血池被浸泡的陈默,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剑意。 “什么?!” 血妖和魂妖大惊失色。 “他不是已经沉沦了吗? 为什么还能自主调动剑意?!”血妖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魂妖则指挥四位护法宗师,再次形成阵势,口中急迫喊道: “他还没醒,大概还困在意识之渊, 我们要联手控住他!” “是!” 四名护法宗师,飞速结起手印,血色与银色的白光朝着陈默上空蔓延,构成一张斑斓的大网。 魂妖身形一纵,一指点向陈默眉心! 骤然,一缕金色剑芒瞬间从陈默眉心出现,犹如一道金色闪电,直刺迎面的魂妖! 魂妖面色大变,连忙以指化掌,无边的天地元气凝聚为坚实的气罡。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只要挡下这突袭的一剑,后续联合众人围攻,陈默翻不起什么大浪! 然而,无形无质的金色剑光,仿佛一缕晨曦,在空间不断跳跃。 骤然消失在魂妖凝聚的气罡之前,仿佛直接穿过了空间,下一秒出现,已经刺入她的眉心。 留下一个放着金灿光亮的血洞! 绝顶宗师,魂妖,死! 血妖和四位护法宗师全都目瞪口呆,这究竟是什么剑法?! 绝顶宗师竟然抵挡不了一击! 血妖恍然,他怒吼着: “这不是陈默的剑,是林庄!” 剑圣之威!恐怖如斯! 金色剑光没有消散,先是直冲九天,复又俯冲而下直接撞入血池。 一瞬间,血浪滔天翻涌。 陈默缓缓抬手,长剑平举,一池的血浪瞬间化为铺天盖地的血色长剑,悬于空中。 他已经恢复了意识, 但内心仍然充斥着杀意和暴虐。 只是依靠着静心咒和剑意,保持真灵不染。 陈默身上血色魔纹熠熠,只是双眸黑气尽祛,而是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配合着铺天盖地的无数浮空血剑,那场面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异和邪性。 血妖已经丧失了冷醒,疯狂呐喊道: “陈默,你的剑里,藏着整村人的亡魂,你炼生魂入剑,妄为正道!” 陈默嘴角挂着不屑: “好一个不要脸的魔门炼血,你们屠了全村人,现在还指责我为邪?” “我的剑道,不分正邪,只求唯我!” “今天便借师尊一剑,让这满村亡魂与我一道,向你们讨个公道!” 话音一落。 漫天血色长剑齐声发出一阵嗡鸣,好似在发出愤怒的呐喊和不甘的嘶吼。 唰! 万剑,齐动! 无数血色长剑化为一道血色浪潮,向着四名护法宗师和血妖席卷而去。 一抹金色剑光,在血色巨浪之间,时隐时现,向着血妖狂飙! 轰轰轰! 剑气纵横,陈默全力出手,汇聚满村冤魂的心念,四名护法宗师如何能挡! 护法宗师凝聚的气罡真气,就像纸糊的一样,瞬间被连绵不绝的血剑撕得粉碎。 “不!” 四人瞬间被无尽的血剑包裹,只一瞬间,身上就多了数不清的伤口。 他们不约而同发出凄厉的惨叫,然而,这惨叫声立刻又被不绝的剑鸣所盖过。 半晌之后,血剑散尽, 化为无尽的血雨落下。 只留下四具看不出人形的血肉模糊的条状物。 陈默眼神一凝,望向远处疾速逃遁的血影。 第427章 捡尸的唐郁 血妖仓皇失措地逃窜,已经完全失去了那绝顶宗师从容不迫的气度。 更像一个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老头。 他的身后,一道金色剑光疾追不止,好似具有自主意识一般,忽上忽下,时而疾旋,时而回首。 不论血妖的身法如何变换,金色剑光都死死追着他,速度更是越来越快。 血妖内心几近崩溃,这就是传说中的剑圣吗?仅仅是一道剑意,先斩魂妖,后杀四名护法,现在竟然还有余力追击! 林庄啊,林庄! 这十年! 你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血妖内心的自负,崩碎得半点不剩。 作为林庄崛起生涯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血妖一直都自诩当初是略输一筹。 没成想,他只不过是林庄前行路上的一枚石子罢了,一脚踢开,便继续上路。 谁会去管石子的想法? 金色剑光的速度骤然快到了极致,仿佛折叠空间一般数次跳跃,直扑血妖面门。 能够空间穿越的剑气,穷尽手段也无法阻挡,血妖内心哀鸣一声,只能闭目, 等着剑光直刺他的眉心。 然而,血妖等了半晌却仍未死,金色剑光悬停在他的眉间,化为星光点点,消散。 是剑意耗尽了吗? 明明刚才还势不可挡…… “血妖,死在师尊的剑下,太便宜你了,我一村人的血仇,我要亲自来报。” 陈默的身形缓缓走来,冰冷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杀意,让人听得顿觉不寒而栗。 血妖定了定神,慢慢从必死的结局中恢复过来,望着缓缓走来的陈默, 他仿佛又燃起了生的希望,陈默只是宗师,自己虽然消耗甚大,刚刚又被剑意伤到神魂。 但仍然可以与之一战。 他微微喘着粗气,血红色魔手上涌起血色气劲:“陈默,刚刚没有杀了我,将是你最后悔的决定。” 陈默脸上血色魔纹,双眸泛着金色,一身嶙峋杀意混着剑意,瞬间攀至巅峰。 “我做决定,从不后悔,血妖,我誓将你斩于当下!” 三尺长剑闪耀寒芒,陈默化为一道黑影,携带无匹剑光,冲向血妖。 血妖深吸一口气,血色气劲瞬间将周身包裹,化为一道血影迎上。 轰! 震天动地的碰撞,在虚空响彻,不绝… … 林庄的剑意极快,瞬息间横跨山川水泽,唐郁身形化影,在剑光之后疾追。 一剑,一人, 好似流星一般,从天际一闪而过。 不到一刻钟,唐郁随着剑光,缓缓落入一处深山隐蔽的村落。 剑光上缓缓消散,归于天地之间。 唐郁知道,他到地方了。 他感到不对劲,下意识抽了抽鼻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沿着北面涌来。 唐郁神色一凝,神念如水展开,整座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没有人烟。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小麻烦呵。 唐郁心中喃喃自语,然后闪身径直向着村中,血腥飘来的方向疾速掠去。 不一会儿,唐郁已经来到村子中央。 眼前的一幕, 即便是走过尸山血海的唐郁,也不禁有些皱起了眉头。 他更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一座干涸的血池从底部蔓出道道裂纹,池中堆满了残缺污秽的尸体, 上百具尸体,就那么像是叠罗汉一样,随意堆叠在血池之中。 好像一堆堆血肉模糊,黏连在一起的不可名状之物,让人望一眼就胃部泛酸。 血池之外,是尚未干涸的血水,好像有人把整个血池里的鲜血掏空,又全都泼洒到外面。 唐郁看到四个血肉模糊的身影,细细望去,好似被成千上万把利刃千刀万剐, 身上的没有一处完好,几乎被人将皮肉搅得稀烂,已经是认不出身份。 唐郁望向血池边缘,有一具相对完好的尸体,身着染满血污的银袍。 那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只是此刻死不瞑目,双目无神望着天空。 她的眉心处,一处贯穿头颅的血洞,犹有剑意余威残存。 唐郁一指拂过伤口,天剑境界加持之下,那穿梭时空的金色剑光仿佛在他面前重现。 “剑圣林庄,真是可怕。” 唐郁喃喃道。 村子中央没有什么其他可看的,但他却看出还有两人的战斗痕迹,一直延续向树林。 唐郁向着林间遁去,愈是深入,周遭林木被破坏得愈加严重。 无数或深或浅的剑痕深深印刻在林地之间,间或有巨大的深坑。 浓浓的剑意残留,弥漫血腥气劲,都告诉唐郁这场战斗刚刚过去不久。 唐郁加速,眼前骤然出现一片开阔平地。 定睛看去,那不是天然的平地,而是方圆十里的树木全都被强横的剑气轰成了齑粉。 一道身影躺在远处,那是陈默,他此刻昏迷不醒,脸上的血色魔纹渐渐褪去。 他的手上没有剑。 他的长剑,此刻正插在一名血袍老者的胸膛,老者就倒在十几丈开外的一颗树桩下。 唐郁本能的直觉,这老者,就是血妖。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默的方向,即便已经咽气,依然透着一股难以置信的神色。 唐郁一把将长剑拔出来:“啧,原来不用我出手,只是喊我过来背人的。” 他走到陈默身边,一把将他拎起来,反手放到肩膀上。 唐郁感受着陈默均匀的呼吸声,他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势,只是精疲力竭了。 唐郁挥手,一道黑炎飞出,涌入血妖的尸体,熊熊燃烧起来,毁尸灭迹。 他身形一纵掠至半空,先是飞回了村子中央,放了一把幽都冥火,黑色的火焰,以鲜血为燃料,熊熊燃烧起来。 唐郁轻声一叹,火焰能烧干血池,烧尽尸体,却烧不掉魔门的罪孽。 唐郁也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若是他们这些朝廷的抵抗者被一个一个清剿,到那时,魔门君临九州,侵吞天下, 人间,将化为真正的炼狱。 唐郁肩扛着陈默,化为一道流光,向着洞庭湖无名小岛返回, 身后,熊熊黑炎燃烧不殆,经久不息。 … 唐郁飞至半空,陈默突然醒了,他猛地咳嗽了两声:“回去,回去!” “我,我落东西了!” 唐郁在半空急停: “嗯?你落了什么?” 陈默垂在唐郁的肩上,缓缓说道: “两壶洞庭醉,一盒下酒菜!” 唐郁沉默,悬浮于半空流光微微一顿,又再次折返向村庄。 第428章 决战之前 夜半时分。 唐郁扛着陈默落在湖心小岛。 林庄和李景心已经等在竹屋外面。 李景心看着昏迷不醒,满身血污的陈默,愕然,语气中不由带上一丝焦急: “这是怎么回事!” 唐郁撇撇嘴: “被魔门偷袭,力竭昏过去了,没有大碍。” 他将手上的餐盒递给李景心: “剑皇前辈,这是陈默给您带的酒,洞庭湖的特产,两壶洞庭醉。” “里面还有几碟小菜,不过可能时间有些久了,您看着吃不吃都行。” 李景心眼神微微一震,下意识伸出手接过唐郁递来的餐盒,喉咙有些干涸,只是干巴巴道一句好。 然而,他的内心却不如表面上来的平静。 原来陈默真的是去买酒,甚至还给他带了下酒菜,只不过回来的途中被魔门算计了。 李景心不由地内心懊悔,自己不仅没有及时发现和救援陈默,甚至还怀疑他不辞而别。 自己可真是个老糊涂! 好在陈默没有性命之忧,若是陈默因此丧命,恐怕李景心的剑心会当场破碎。 林庄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 “剑皇前辈不必介怀,一切都刚刚好。唐小友,扶他进去休息吧。” 唐郁将陈默带进竹屋,将他扔在床上,陈默没有醒来,而是发出一阵轻微的鼾声。 他的精神耗尽,实在太累了。 看着陈默根本叫不醒的模样,唐郁摩挲着下巴,不知能否赶得上明天的剑斗呢? … 青螺镇,就坐落在洞庭湖边上。 整片镇子是沿着湖岸而建,镇上高阁耸立,登高便能将洞庭之景尽收眼底。 湖岸边上码头繁多,游船如织,是这八百里洞庭,最为热闹繁华的地界。 而李景心和林庄的对决,就在青螺镇,洞庭湖之上。 是日也,天朗气清。 明晃晃的太阳在湖面洒下粼粼金光。 青螺镇更是涌入无数江湖客,一座座高阁之上,或站或坐,密密麻麻都是人影。 湖岸边上,更有一艘艘华丽客船,一位位达官显贵,江湖高手安坐于船舱高处。 更多的,则是聚在湖畔边上,绕着长堤,好似一条长龙盘卧。 他们,等待着一场旷世大战的到来。 江湖成规模的宗门世家,全都有高手前来观战,甚至有的门派更是倾巢而出。 当然,这都是在朝廷登记在册的江湖势力,也就是说已经向朝廷上交秘籍,俯首称臣了。 这也是大多数门派的做法。 而那些凭借一身傲气,抗拒朝廷的门派,要么就是全宗被灭,要么就是苟延残喘。 现在朝廷推出的正道魁首,是包括剑气山庄、大密山宗、崂山在内的五派,还有王许林陈四大世家。 而禅院纯阳宫龙虎山这些早已经成为过去式,这些宗门灭的灭,逃的逃,江湖哪里还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就连这剑道巅峰之战,原先的那些正道大宗,没有哪个还敢露面。 镇抚司重兵排布,就是等着这些人来,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江湖际遇变化不定,就是如此不胜唏嘘。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阳从东升到正午,再渐渐西斜。 湖畔边上,等待观战众人的心情也逐渐从兴奋,到疑惑,再到不耐,就差破口大骂。 “为什么还不来,剑圣晚到也就算了,为什么剑皇这个约战之人也不现身?” 有人已经开口质疑。 “这洞庭湖的上万名江湖同道,已经枯坐三四个时辰,这两位,不会是联手骗了我等吧?” “嘿,你算个什么东西? 两位仙神一般的剑道人物,竟然费尽心思来骗你,你也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真正的高手,那都是这最后才登场,要是没耐心,就赶紧滚蛋!” 这是剑皇和剑圣的脑残粉,主打的就是一波无脑支持。 “你特么说什么呢?要不是镇抚司在后面盯着我立刻大嘴巴子糊死你!” “来来来,你这么横,你别怂啊,怕什么镇抚司…”脑残粉一脸嚣张,就差将脸怼到巴掌下面了。 类似的场景在洞庭湖畔周遭随处可见,负责看顾秩序的衙门捕快和镇抚司密探更是头皮发麻。 若是这些人一言不合打起来,那真的就一发不可收拾。 一座华丽的大船之上,一群衣着华丽,气息强横之人聚在甲板之上。 他们其中有僧人,有道士,有剑修,或站或坐,相互交谈,正是朝廷推出的正道五大宗。 “这剑皇是二十年前的人物,这剑圣也是有几年没在江湖露面。” “如今这江湖换了天地,谭庄主,你说他们会不会露怯了,所以干脆不来了吧。” 一个梳着山羊胡子,五短身材的道人随意调侃,他手上把着一柄拂尘,气韵内敛。 他的身边是一位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气质凌厉,犹如利剑当空,他淡淡说道: “真人慎言,这两位可都是天人大宗师,你就不怕你的狂言被传出去,给你崂山引来祸端?” 五短道人冷哼一声:“怕什么,我崂山可是朝廷亲封,是镇国大宗。” “他们就算是天人,敢找我麻烦,就不怕面对朝廷的围剿吗?” “想想梅正一、张宁安,天人宗师在朝廷面前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阿弥陀佛,五槐真人所言极是。”旁斜里又传来一道声音,一个红衣喇嘛走到近前。 “剑皇、剑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未来的剑道正统,那还是朝廷钦定的剑气山庄。” “谭庄主,切莫妄自菲薄。” 谭剑云听闻五槐道人和红衣喇嘛的话语,此刻心中却也泛起一丝自傲。 他现在已经是绝顶宗师,在朝廷的支持下,将来未必不能踏足天人。 他们说的对,剑皇、剑圣都是陈年旧历,新的时代里,需要新的剑道魁首。 那将是我们剑气山庄! 忽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遍整个洞庭,“是谁说老夫已经是过去式了?” 这声音几乎同时在上万江湖客,每个人的耳边炸响,仿佛一道锋锐的剑意, 让人浑身一震,灵魂都仿佛会被瞬间贯穿,心底生寒。 甲板上,五槐道人和红衣喇嘛瞬间脸色骤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李景心对其他人是震慑,对于口出狂言的当事人,怎是毫不犹豫给予教训。 谭剑云神色骇然,李景心来了?! 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在剑皇面前,这一船的高手,竟是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好在李景心只是小惩,他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再关注蝼蚁一般的众人。 浩荡无声、冰冷绝杀的剑意弥漫了整个湖面,浩瀚的湖面仿佛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 “你们看!” 伴随的一声声惊呼。 一道人影骤然出现在湖心,稳稳地立在波澜不急的湖面上。 剑皇,李景心, 到场! 第429章 斗剑 李景心的出现,顿时让嘈杂的洞庭湖畔变得极为寂静。 那森然冰寒的剑意,犹如实质,好似有无形的锋锐在众人脸上,脖颈上掠过。 惊起一层鸡皮疙瘩。 没有人再敢多言,他们全都屏息凝视,死死盯着湖心的那道身影。 “林庄,我们开始吧。” 李景心淡淡说道。 众人闻言一惊,剑圣? 在哪里? 只是一眨眼之间, 李景心的对面就出现了一道人影。 没有元气波动,没有剑意挥洒,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湖面上。 “卧槽,有个人凭空冒出来了!” 岸边的人指着李景心对面高呼道。 有的人揉了揉眼睛,他就眨了一下眼睛而已的功夫,怎么就多了一个? “是人是鬼?” 咚的一声,旁边人受不了直接拍了一下这人的脑袋,吼道: “傻逼,那是剑圣林庄!” 那人抱头委屈: “林庄就林庄,你打我头干嘛?” “…” 众人纷纷议论。 谭剑云是绝顶宗师,他的内心则更为震撼,李景心出现之时,他尚能感觉到元气波动。 然而,林庄出现的却让他根本一点没有觉察到,完完全全凭空出现, 好像直接跨越了空间距离的束缚。 五槐道人和红衣喇嘛嘴角渗血,瘫坐在椅子上,他们虽然重伤。 但是也不肯错过这场大战。 谭剑云彻底认清了现实,他伸手指向湖心相对的两道身影: “我们不过是被朝廷推出来的傀儡,他们,才是江湖之上的传奇!” 五槐和红衣喇嘛再也不敢多言,因为再胡乱哔哔,他们可能会死。 … 林庄微微一笑: “请剑皇前辈,先出剑。” 李景心微微颔首,铮然一声,他背负的长剑骤然出鞘,一声嘹亮的剑鸣响彻洞庭。 百里外,湖心小岛的唐郁耳朵微微一动,一把拍醒仍在床上昏睡的陈默,然后拎着他的衣领直接纵身飞起。 “快醒醒,再睡下去,就错过好戏了。” 山风呼啸,将睡意朦胧陈默彻底吹醒,他体内真气一运,整个人瞬间舒坦通畅。 “我醒了,放我下来。” 唐郁随手将陈默往前一甩,说话间,两人已经化作无形的流光,向着青螺镇方向飙去。 李景心淡淡回应林庄: “佩剑,争鸣!” 出鞘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长虹,然后飞入李景心手中,发出一声嗡鸣。 好似在呼应! 林庄随意将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之上,锵的一声,将莫问拔出,剑峰斜指湖面。 “佩剑,莫问。” 刹那间,一股浩然的剑意贯通天地。 九霄之上的浮云,瞬间被这股剑意冲散,还原一片朗朗晴空。 绵延无际的洞庭之水,也在剑意的震慑之下,发出微不可察的震颤。 浩然的剑意,瞬间将李景心封锁整个洞庭的绝杀剑意撕开一个了口子。 观战的众人纷纷惊呼! “不愧是剑圣,终于显露真正的实力了,不然还真以为是一个毫无真气的普通人呢。” 谭剑云却敏锐觉察到了不对劲, 他不由地低声惊呼: “那只是长剑莫问的剑意,林庄还未出手!” 瘫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五槐道人顿时一拍扶手:“佩剑自生剑意?这,这简直闻所未闻!” “哎呦…”五槐道人的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引得他一阵凄厉的惨叫。 红衣喇嘛有气无力地提醒: “你们快看,李景心动了。” … 李景心目睹莫问的威势,表情波澜不惊。 身形瞬间化为一道黑影,向着林庄疾掠而去,挥手间,凌厉的一剑,直刺。 林庄微微一笑,立于原地,不动如山,手中莫问顺势递出,不疾不徐。 莫问与争鸣,两柄神兵,瞬间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 李景心嘴巧勾起一抹弧度,冷冰冰的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意。 夙愿以偿,那就享受这一刻。 李景心身形一转,剑锋一荡,行云流水般的剑势展开,重叠的剑影将林庄笼罩。 林庄依然静立在湖面,莫问长剑在他手中,如臂指使,化出层层剑光。 每每都恰到好处地将争鸣的剑峰挡下。 高空之中,唐郁和陈默隐在一团云气之中望着洞庭湖上的剑斗。 唐郁诧异道: “还没动真格的?” 湖面上的李景心和林庄虽然身法迅疾,剑光缤纷如波光闪耀,但是生势却是不显。 就像两个后天武者拼斗一般,更是没有丝毫气劲宣泄,就连洞庭湖水亦没有被震动半分。 陈默摇了摇头: “并非留手,只是他们在比剑招剑势。” “剑势,剑气,剑意。” “剑皇前辈和师尊恐怕要一一比过,他们不只是在对决,也是为天下剑修展示的一场, 剑道盛宴!” 唐郁向着湖面望去。 李景心和林庄虽然并未动用真气和释放强大的剑意,但是一招一式却是暗合天道至理。 到来天人合一的境界,即便是再普通不过的剑招,大宗师用起来也更具一层道韵。 而且对于洞庭湖畔观战的寻常武者,斗剑招剑势也是他们能够一窥剑道巅峰境界的最好机会。 因为,一旦开始调用真气,那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将完全捕捉不到任何战斗细节。 围观的众人全都一丝不苟的看着湖面上的两人交锋,尤其是剑修, 他们甚至被引动进入一种心流之中,无数剑道至理被李景心和林庄挥洒而出。 至于能够吸收多少, 就看每个人的悟性高低了。 眨眼时间, 百招已过。 两道身影骤然分开,李景心身形落回原地,淡然一笑:“接下来,斗剑气!” 他左手化为剑指,微微一震。 身后的洞庭湖水瞬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漫天的水花凭空炸起,高达百丈有余。 随着李景心长剑所向,漫天湖水悬而未落,以剑气为核,化为漫天水剑。 数以万计的流水化剑,悬浮在李景心身后,密密麻麻遮蔽了半边天空。 “请。” 林庄微微一笑: “既有洞庭之水,岂能少得了洞庭山色,那我便借这洞庭三山之气,与剑皇前辈一决!” 话语落罢,莫问长剑遥指湖边青山,众人惊诧之间,仿佛隐约看到那连绵青山之间。 一道道青色气韵,汇聚形成浩荡的青色长河,仿佛可上接九天,下临绝地! 谭剑云失声惊呼: 那是青山蓬勃之气韵,竟然被林庄一令而出,分明这已经是仙神手段! 第430章 剑决 八百里洞庭之上,漫天剑气将整片天空一分为二,一面是万顷波涛,一面是青山绵延。 整个青螺镇已经被浩瀚无际,犹如汪洋倒悬的剑气之海所笼罩。 其散发的煌煌威压,仿佛顷刻间就能挟山超海,天倾地陷。 青螺镇的众人此刻已然全都因强烈的震撼陷入大脑宕机而空白。 这绝非是人力可为,已然是仙神的手笔! 剑气汪洋所散发的强烈压迫感,让青螺镇所有围观的武者几欲崩溃。 “啊啊啊啊,我只是来看热闹的,我不想死啊!” “呜呜呜呜,妈妈!救救我,我要回家种地,再也不练武了!” “……” 一时间,周遭围观的江湖客不少已经开始状态疯癫的大吼大叫。 由于太过吵闹,帮忙忍不了的人群联手将这些人拿下,直接打晕或者用布条塞住嘴巴。 “呜呜…” 终于将世界恢复清静,有人啐了一口: “哪来的菜鸟,影响我们观战!” …… 湖面之上,林庄将周遭环境的任何细微变化,全都尽收耳中,他淡淡一笑: “剑皇前辈,我们继续吧。” 李景心微微点头,争鸣轻轻一挥,漫天水色倾覆而至,剑气如涟绵绵不绝。 几乎在同时同刻,林庄平举莫问,剑尖微微一抖,如山色连绵的青光,动如飓风。 骤然间,无穷无尽的水色剑气与连绵不绝的青色剑气,轰然对撞。 天际传来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剑气碰撞声,剑气对撞瞬间消弭,化为天地元气。 天地元气随二人心念,又再度化为剑气,周而复始! 无边无际的剑气碰撞,仿佛在洞庭之上展开一副恢宏磅礴,奇诡瑰丽的苍穹画卷。 其中有九天银河迸裂,倒悬青山倾覆,周天星辰流转,日月光辉黯淡。 穷尽世间言语而无法道明。 这震撼人心的恢宏巨幕,天地剑理绵延其间,让所有人全都目不转睛。 他们的心神彻底沉浸,甘之如饴地吸收剑道的理解。 远处的云层之上,唐郁赞叹: “不愧是当时剑道巅峰的对决,名为对决,实为将剑道剑理传播天下。 此战之后,九州剑道定然会迎来一个蓬勃发展的鼎盛时期。” 陈默没有应和,他作为一个专一的剑修,此刻同样沉浸在剑理的领悟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浩瀚无边的剑气长河缓缓消散,天空再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漫天的星光,皎洁的明月。 让众人恍然觉醒,竟然已经天黑了。 有人意犹未尽: “比完了吗?” 远处洞庭湖上,两道人影静立,一股无形的意蕴,正在纠缠而升腾。 有眼光高的凝重地说道: “不,才要刚刚开始。” “刚才是两位前辈为吾等演法,现在恐怕要动真格的了!” 无论是宝船上的谭剑云,还是隐在云层的唐郁和陈默,此刻全都凝神。 剑势、剑气已过。 接下来便是要动用剑意,而这也是决胜之章! 李景心望着对面的一袭青衫,那平静的表情,依然是看不出深浅。 他传音入密说道:“我于剑宗枯坐十年,静心悟剑,却郁郁终日不得寸进。 至此,我才明白,自己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更进一步,但是我不甘心。” 林庄眉头微微一挑,仍是没有说话。 “三年前,一个黑衣人登上剑宗,递给我一卷书,其中所载剑诀精妙绝伦,直指破碎大道。” 林庄好奇问道:“敢问剑皇前辈,那是怎样的一卷书。” “虽然不甚确定,但也八九不离十,那正是一卷魔道天书。” 林庄瞳孔微微一凝,一瞬间脑海中思绪急转。 “我当年与魔尊交过手。” “其实,江湖所传谬矣。” “我们七名天人,完全不是魔尊对手,只是他无心灭杀吾等,跃崖飘然而去。” “自那之后,魔尊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对比了书上的剑诀和魔尊的手段。” 李景心缓缓道:“几乎可以确定,那卷书就是魔尊所掌的天书。” 林庄恢复平静,询问道: “你学了?” 李景心嘴角扯出一个苦笑:“这个自然,谁能经得住更进一步的诱惑。” 林庄沉默片刻: “但你快要死了,你练出岔子了。” “魔道天书,虽然殊途同归,但是剑走偏锋……”,李景心颇为惋惜,“我执念太盛,虽然有所成就,但也走火入魔了。” “所以今日,是我最后一战,也是我唯一一个战胜你的机会。” “我对你开诚布公,无论你觉得我胜之不武也好,假借魔道绝学也罢,我只求无悔。” 林庄灿然一笑: “怎么会,借鉴天下武学,本就是剑道之途,我这一身剑法,不也是东拼西凑学来的吗?” 李景心微笑,轻声道了一句: “多谢。” 话音落罢,气机感应瞬间交叠,李景心的忘情绝杀的剑意瞬间冲天而起。 十年磨剑,千里锤炼,只为此刻绽放。 林庄缓缓举起莫问。 他的身上也缓缓升起一层淡淡的意念,缓缓蔓延向无穷高处,延展向无边的远方。 两个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 铛!一声仿佛是亘古传来的宇宙间的回响,让在场的众人全都心神狂震。 众人仿佛看到一瞬间,有一道无形的裂痕,出现在两人身影交汇之处。 一剑碰撞,粉碎真空! 方圆百里的洞庭湖水瞬间泯灭消失,露出干涸的河床底部。 一股无形的空间破碎之力,散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更是直接朝着湖畔的青螺镇席卷而来。 然而,那无形的力量在冲击至岸边,又被一道无形的光幕阻挡。 唐郁惊呼: “是林庄前辈,他犹有余力!” 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能感受到恢宏的剑意在洞庭之上交锋。 众人时而被肃杀剑意笼罩,犹如将灵魂全部千里冰封,时而又被温和的暖阳解冻。 虚空之中,时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甚至随处可见天地之间隐隐出现的裂痕。 唐郁惊诧:“天地要碎了!” 陈默怔怔望着天空,这便是世间巅峰! … 洞庭极远处的山巅。 一袭金色长裙的夕瑶静立,那愈发动人的绝世面容满是平静地望着远处剑意纵横的奇景。 她的身旁站着一名全身笼在黑袍之中的人影,天魔吕素欢和死魔、业魔站在她身后。 “李景心能赢吗?” 吕素欢嘴角泛着笑意: “即便赢不了,林庄必定已是力竭之姿,吾等出手,他必死无疑!” 第431章 力竭,围杀 李景心的剑意已经超越天人境界。 延伸向无穷无尽虚空,他甚至感觉自己触碰到天际的星辰,接应周天星辰之力, 化而为剑! 然而,无论李景心的剑意如何恢宏,却始终突破不了林庄的剑意束缚。 那已经不是剑意,而是一种规则,以剑立规,所以天下剑意无不在他掌控之下。 … 不知过了多久。 洞庭上方,连绵不绝的轰响骤然消失。 李景心和林庄的身影再度出现于湖上。 李景心此刻面容苍白,他强催剑意超越极限,向着林庄连攻一十三剑。 此刻已然心力枯竭。 但是他却开怀地笑了起来,不仅仅是因为他突破到更高的剑境。 而且,他见识到了超越纯粹剑意的风景,那是更远更高更加恢宏的风景。 以剑意定规,剑道之极! 李景心虚弱地说道,仍然是传音入密: “林庄,原来你已至破碎!” “此方天地已无法承载你的剑意,为何你迟迟未动身离去?” 林庄笑道: “我仍然记得与前辈的一战之约。” “原本与您一战之后,我就该破碎离去了,不过最近发生了些事, 我可能还得留下来处理一下。” 李景心洒然一叹:“我此生,无憾矣。” “林庄,那就等你办完事,带着我的期许,去见一见天外更高的风景吧。” 李景心话音落罢,整个化为点点星光,就此消散兵解。 洞庭湖畔,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 李景心当场兵解道消,胜者,是剑圣林庄! 他还是那个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 瞬间,周遭微观群众猛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 林庄目送李景心离开,望着周遭人群微微一笑,他感知到天地对他的排斥越来越强了。 若非李景心经由魔道天书的加持后,强行破境,他也不至于不得不使用超出天地上限的力量。 他此刻几乎要被天地锁定,一旦天地盯上林庄,那他可能会直接破碎而去。 故而,林庄此刻想着赶紧先找一地隐匿气息,躲避天地搜查。 就在湖畔众人沉浸在一片欢呼之中,接连几道浩荡的意念瞬息降临洞庭。 天人降临! 这几道意念将林庄牢牢锁定,紧接着,三股强横的能量从远方天际瞬息席卷而来。 业魔、死魔、天魔同时全力出手,力求要将剑圣林庄轰杀当场! “林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天魔吕素欢的声音遥遥传来,仿佛地狱判官下着最后通牒。 形势急转直下! 魔门围剿?! 青螺镇及洞庭湖周边的江湖客全都大惊失色,开始你推我攘地轰散逃离。 这可不是刚才公平的剑决,而是针对剑圣的围杀,若是被波及,那是会当场毙命的! … 忽然,晴空霎时乌云密布,一道惊雷炸响,银白色电蛇猛然蹿出,将天边那抹死寂拦下。 “张宁安!你找死!” 死魔冷亦气急败坏的声音,突然响彻。 另一边,一道幽光燃烧着黑炎从山林间猛地突出,蔓延向魔佛的红色气劲。 “普嘉措,当年你上唐门,我们还有一架没有打完呢。”唐老太太人未现,声已至。 蔓延的黑炎将普嘉措从半空之中圈下来,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响起于远方山林。 天魔吕素欢神色一冷,没想到龙虎山张宁安和唐门老太太竟然潜伏在侧。 不过即便没了他们,自己也有相当的把握对付大战之后的林庄。 他调动天地之力,儒释道三家真意瞬息凝为一体,一指点出一道白光,袭向林庄。 铛! 一声刀鸣骤然于虚空响彻,唐郁瞬间拦在白光之前,凝炼极致黑色刀芒横斩迎向。 轰! 白光散。 但是唐郁也被强大的能量震得倒飞出去,后退近百丈的距离,无暇支援林庄。 林庄轻叹一声: “还是要出手呵。” 话音落下,莫问长剑平刺。 砰的一声! 一名黑袍人凭空出现在林庄身前,一拳挥出与莫问剑尖轰然对撞。 一股空间之力瞬间涌动,天地仿佛再次裂开道道裂痕。 “拳意粉碎真空?世间竟还有如此高手,但我为何感应不到生人的气息。” 林庄眉头微微皱起: “糟糕,天地已经快要锁定我了,要赶快速战速决!” 林庄剑意再起。 只一刹那,四维八方的天地元气和山河气韵一瞬间被他抽空。 远方的青山轰然坍塌,洞庭湖水再次干涸,百里之内的草木瞬间全都枯黄衰败。 无边的能量于林庄身后汇聚,化为一座凌厉的剑阵,瞬间将黑袍人镇压。 轰轰轰! 剑阵之中,璀璨夺目。 每一刻,黑袍人都承受着成千上万次的剑气轰击,发出一连串的金铁交击之声。 他的黑袍瞬间化为粉碎。 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面庞,他的双目微微闭阖,坚毅中带有一丝邪性。 他的衣衫尽碎,可是连绵不绝的剑气轰击只能在他身上留下浅浅的伤口,根本无法击穿。 “金刚不坏,破碎遗蜕。” 林庄心中闪过一个猜测,下意识道: “此人是魔尊的遗蜕?” 天魔吕素欢缓缓走来: “没错。” “东至东海,北至北冥,西至藏地,南之南海之滨。 我穷尽十几年的时间,终于还是找到了魔尊的下落。” 林庄淡淡一笑: “你费尽心机找到控制遗蜕的方法。” “不知魔尊会不会后悔,破碎之时没有将肉身带走,而是留给你们这些后人将他鞭尸。” 吕素欢冷笑一声:“没想到剑圣也会巧舌如簧,今日定是你的死期!” 话音一落,魔尊遗蜕周身猛然荡起一圈涟漪,将周身剑气全都震碎。 紧接着,他一拳凝握轰出,空间破碎,整座剑阵瞬间轰散。 林庄眉头一皱,不知道魔门用了什么方法,魔尊遗蜕发挥的力量不亚于天魔吕素欢。 再加上他肉身已经凝炼得几乎万法不侵,若是仅仅利用此界的力量,根本无法将他肉身毁掉。 吕素欢与魔尊遗蜕同时对着林庄全力出手,无敌的拳劲,凝炼的白光,瞬间令林庄周身空间瞬间坍塌。 一股无形巨力已经层层传递,向着林庄碾压而来,这股力量,即便是如张宁安和唐老太太这等天人高手,也是无力抵挡。 周围的一众高手全都不约而同停下动作,望向洞庭湖面。 陈默更是嘶声力竭地呐喊道: “师父!” 面对绝杀危局。 林庄轻描淡写叹息一声,无奈道: “没办法了,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吧。” 他周身的剑意瞬间升华,直上无穷九霄! 第432章 破碎虚空 林庄身上的气势瞬间变得巍峨犹如降世神灵,看得一众人心惊胆颤。 吕素欢更是目瞪口呆,震惊地看着林庄,这神气完足的状态,哪里有半分力竭的模样! “不可能!你刚才和李景心打过一场,不可能没有消耗!” “你是在装腔作势!” 吕素欢几乎本能地大喝出声,既是扰乱林庄心神,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 林庄淡淡一笑,温和的语气渐渐带上了一丝冷意:“夏虫,不可语冰。” “你可知,何为破碎虚空?” 莫问抬手一引,林庄的剑意上接九天,仿佛远至无穷高的玄奥世界。 意念所至,魔尊遗蜕粉碎真空的拳劲,天魔吕素欢坍塌空间的白光全都静止不动。 下一秒,仿佛无形的裂痕以莫问的剑尖蔓延开来,迸发出超越此世的力量。 拳劲,白光瞬间被崩散瓦解! “魔尊遗蜕不该留存于世,我便帮天地收回吧。”林庄淡淡说道。 说话间,魔尊傲然的身躯周遭出现一股奇异的波动,荡起层层涟漪。 他的身躯发出一阵闷雷般轰响,那是凝炼为金刚不坏的筋骨和气血在抗争。 然而,虽然魔尊遗蜕在此界不可毁损,但是林庄的一剑已经超越天地的束缚。 魔尊的身躯仿佛瞬间从内到外经受成千上万次的空间切割分解,最后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化为漫天齑粉! 啊啊啊?! 吕素欢目眦欲裂,几欲疯狂,一尊无敌绝世的魔尊肉身,就这么轰然消散在眼前!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林庄啊!林庄!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破碎虚空?”吕素欢心神彻底失守,眼前的一幕太过震撼,他只是不断喃喃自语… “这便是破碎虚空… 果然,在大道面前, 一切阴谋诡计不过,虚妄,虚妄…” “都是虚妄…” 吕素欢双眼无神,彻底放弃了抵抗,试问林庄这一剑,谁能抵挡。 远方的天空,死魔和业魔,张宁安和唐老太太全都怔怔看着空间破碎,大道宣泄的一幕。 与之相比,他们之间的战斗,看起来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结束了?” 唐郁心神震慑。 破碎虚空境界的林庄,世间无人可挡。 天魔不行,阴后不行,即便将九州天下,上京大内隐藏的所有天人高手翻出来。 恐怕都不是林庄的对手。 他这才深刻领会到,当初在藏剑崖,林庄那一句“先揍李景心,后灭魔门”,的真正含义。 他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忽然,无穷高处的天空骤然出现一团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中幽深如渊。 隐隐却传来一连串的雷霆轰鸣。 林庄多次使用超出世界承载能力的力量,天地的意志已经将林庄锁定。 再让林庄打下去, 世界破碎,九州沉沦湮灭,天地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股磅礴的吸力出现,无可抵挡,要将林庄带离此世间。 林庄的身形缓缓漂浮起来,以极慢的速度在向上飞去,这已经是他全力抵抗的结果。 事不可违,林庄无奈一笑,低声自语道: “看来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虽然想把在场的魔门高手和远在上京的阴后全都杀灭。 但是天地已经不会再给他出手的机会,他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度过天门,便要面对九重雷劫。 若是与天地闹得太僵,最后反倒给林庄使绊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林庄朝着山林的某处方向望去,那里,被唐郁点了穴道的陈默就被放在草丛中。 若非如此,陈默定然会不顾实力高低,提剑去和吕素欢拼命。 在场的众人之中,除了唐郁,没有其他宗师能够插手此方战场。 强行出手只会是身死道消,所以唐郁才将陈默点穴藏起来。 林庄神念锁定了陈默,传音入密道: “徒弟,为师要破碎登天,这本该是件喜事,但是放在九州剧变的关键时候,好像,走得有些不负责任…” 林庄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无奈之色尽显,他继续说道: “莫问剑我会留给你,我不在之后,它也可护你周全。 一直以来,我都是放养式教导,你的剑道,你的路,还是要靠自己来走。 希望你不会怪我。 如今你已报仇,心魔除尽,便带着剑皇和我的期许,继续走下去吧。 相信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在天外相会。” 陈默半靠在树桩上,虽然全身动弹不得,但是两行眼泪却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唐郁,你混蛋啊! 我都不能和师尊好好道别! 似是感觉到了陈默汹涌的情绪,林庄淡淡一笑:“傻孩子”,一股温和地意念降落。 将陈默轻轻包裹,就好像有人在抚着他的头,让他好像一下子回到十年前。 在那死寂冰冷,尸横遍野的小山村里,陈默一个人无助的跌坐在地上。 一只宽厚的大手将他拉起抱在怀里,然后用他那温热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抚着陈默的头。 将他的恐惧和无助,彻底消散瓦解。 “孩子别怕,和我回家吧。” 陈默的眼泪决堤而出,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恭送师尊,破碎飞升!” …… 吕素欢先是颓然,然后是惊愕,继而变得狂喜,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林庄要破碎飞升而去,而且他貌似也无法再对他们出手了。 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油然而生,几乎让他热泪盈眶,吕素欢莫名地轻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继而变成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林庄,恐怕你也没想到…咳咳,是这样的结局吧。”吕素欢笑到呛声。 远处的张宁安和唐老太太都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虽然吕素欢状若癫狂。 但他已经点出了事情的关隘,林庄这一去,与魔门对抗好像又变得艰难起来了。 吕素欢的声音还未停下: “我承认,你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奇才,没有天书,没有传承,也能修至破碎虚空。 我承认,你的天赋比起魔尊更高,你是万世以来,九州天下第一人,但…” “那又怎样…你就要飞升离开了,你一走,九州天下,还有谁是我魔门的对手!” “哈哈哈…” 吕素欢再度放肆大笑起来。 “莫高兴得太早…”林庄的声音从高空传来,缥缈而悠然,却让吕素欢心中一紧。 “事情才开始,不是吗?”林庄淡淡一笑。 第433章 剑圣的馈赠 林庄的话,让众人全都提起心来,莫非还有变数? 林庄望向着半空中悬停的唐郁,他含笑说道:“唐郁小友,你我一见如故。” “今日离别在即, 我便送你三分剑意,助你… 踏九霄,破天人!” 唐郁蓦然惊愕,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儿? 不待唐郁的回应,林庄并指为剑,向着唐郁轻轻一点,瞬间… 一道肉眼可见的金光从无穷高处落下,将唐郁笼罩在内。 只一刹那,一股玄之又玄的剑道意念出现在唐郁的脑海… 剑势,剑气,剑意… 至高至深的剑道至理,从浅入深,以大道至简的方式呈现在唐郁的意识之中。 唐郁下意识以天剑剑意领悟转化,甘之如饴,孜孜不倦,他在绝顶宗师之境已经太久… 距离天人的那临门一脚迟迟没有迈进,就是因为天剑剑意的起点太高。 他领悟的是无名的天剑,而非唐郁自己的天剑… 这其中细微的差别… 就好像是距离成为天人的最后一块拼图, 只要将这块拼图找到, 唐郁就能顺利踏入天人。 而如今,这一块拼图被林庄馈赠的剑意所补全了,唐郁身上的气息陡然提升… 并且开始隐隐与天地呼应相合,一个呼吸之后,唐郁的神念仿佛荡起一道无形的涟漪… 瞬间向外扩散而去,自此,于天地之间再无隔阂,我即天地,天地即我, 是谓, 天人合一! 唐郁微微颔首: “多谢剑圣前辈赠剑,晚辈幸不辱命。” 他缓缓轻喝道: “剑,来!” 霎时间,包含青螺镇在内的方圆百里,所有江湖客的佩剑全都不受控制的震颤起来。 仿佛是冥冥之中接收到某种号令,任凭无论怎么压制都不起作用。 原本溃逃的江湖客,此刻心中更加崩溃,不可思议之事一件接着一件冲击他们的三观。 “怎么回事?我的佩剑怎么震个不停?” “我的也是!” 谭剑云一手紧紧握着剑柄,但是从那微微颤动的双臂看出,他依然没有压制住。 哗! 上万名江湖客的佩剑齐声出鞘,从四面八方化作无数流光,向着洞庭湖方向疾飞。 “我的流云!”谭建云振臂急呼,一道剑光已经从剑鞘飞出,疾速远去。 洞庭湖之上, 密密麻麻,数以万计,形制各异的长剑,全都悬停在唐郁身后。 其中不乏先天和宗师高手的佩剑,整片天幕全都被剑笼罩,犹如一道银光粼粼的利刃长河。 剑气纵横! 唐郁单手掐剑指,向着林庄躬身行礼: “晚辈便借这百里洞庭的万柄长剑,恭送剑圣前辈,破碎登天,剑气长虹!” 唐郁一声令下,身后万剑竟然缓缓弯下剑身,仿佛真的在鞠躬一般。 而后,漫天万剑齐齐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响彻九霄,恭敬之意弥漫三山洞庭! 林庄畅快大笑:“好!好啊!” “如此我便可放心离去。” “我走之后,你便是这九州的剑道魁首!” 吕素欢的笑容此刻已经僵在脸上,原本想着林庄走了,魔门就能够横行天下。 没想成,林庄临走却还作妖,竟然将唐郁点化踏入天人! 没有踏入天人的唐郁就能和天人周旋,踏入天人之后,他的实际战力又会达到什么水平? 当初在上京擒拿谢淮阴,死魔和业魔出动都拿不下,最后还是阴后亲自出手,才将其制服。 唐郁会比谢淮阴更强吗? 吕素欢不得而知,但他们魔门正在流行的一句话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永远不要小瞧唐郁,当你认为已经高估的时候,恰恰是最危险的时候。” 吕素欢果断长喝:“林庄飞升无疑,走!” 他身形一闪, 已经招呼业魔和死魔飞遁离开。 林庄已经飞之高空,距离天地打开的漩涡之门近在咫尺。 漩涡之外,漆黑幽深中不时闪过的紫色雷霆,让人心惊胆寒。 林庄淡淡一笑,神念如流云般迅速蔓延,只一刹那追上逃遁的三魔,继而跨越万里。 “我还有一剑赠予阴后, 此剑,合该天下人,共鉴之!” 众人心中震惊, 林庄在天地束缚之下,竟然还能出剑?! 随着林庄一指点出,一道金色剑光顿时撕裂虚空而去。 剑光在空中时隐时现,仿佛从折叠的空间穿梭而过,眨眼已在万里之外, 剑光所过之处, 山川崩碎,江河断流! 几个呼吸,金色剑光在上京郊外激起千丈炸裂的泥石,然后径直钻入虚无空间。 … 凌烟坊。 上官仙一袭金色长裙,上面绣着燎原火凤,风华绝代的身姿侧躺在榻上。 倾国倾城,波澜不惊的面容骤然浮现震惊之色,她一双凤眸绽放出凛然的光芒。 眼前,空间骤然裂开, 一道金色剑光已然直袭她的咽喉。 “林庄?!” “要飞升的人,竟然还来多事!” 上官仙,纤纤玉手瞬间前指,身上陡然升起一股绝世的凌厉气息。 一抹白光于指尖绽放,恰好对上那凌厉无双的金色剑光。 轰! 咔嚓— 两相交锋之处,瞬间出现道道空间裂痕,上官仙噗的一声,已经吐出一口血。 她一双凤眸怒意更盛,指尖的白光瞬间有一半转为黑色,恰似阴极生阳。 阴阳相济,猛然爆发出绝世力量! 轰隆! 整片凌烟坊的后花园一瞬间全都崩坏破碎,碎石,碎木,残花,败木漫天漂浮, 轰!又一阵余波传来,周遭所有一切,全都化为无尽的齑粉。 金色剑光逐渐消散… 上官仙踉跄地站在一片废墟之上,嘴角渗血,却是绽放出一抹动人心魄的微笑。 她没死,便是林庄输了! 但是她心中却是一阵后怕,若非她潜心习练从魔尊处觅得的天书卷。 若非她近日里又有突破,刚才那一剑,真的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 洞庭湖之上, 万里澄澈,晴朗无云。 林庄已经飞升离开。 方才,天地之力仿佛急不可耐,竟然移动漩涡之门,直接将林庄关了出去。 关门之际, 一道流光被林庄丢了进来,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丛林里陈默身前。 正是莫问剑, 犹自颤抖低鸣,仿佛在做最后的道别。 林庄最后的话语,飘了进来: “阴后重伤但未死,她已经突破天人,现在算是陆地神仙吧。 你们可以趁此机会去抢回谢淮阴。 嗯,他已经修成金刚不坏之躯,神魂虽灭,但是肉身不腐。 若是被魔门利用,又是个麻烦。 我这就去了。” 天门之外,最后传来一声雷霆的轰鸣,然后戛然而止。 第434章 近况 洞庭之上,一切归于平静。 青螺镇的众江湖客全都带着自己坠落的佩剑,匆匆逃命去了。 最后只剩下了张宁安、唐老太太、唐郁和陈默四人。 唐郁一个闪身, 飘然落在林间,将陈默的穴道解开。 陈默没有抱怨,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将眼前的长剑莫问拾起,归鞘。 毕竟林庄是破碎飞升,又不是身死道消,这是所有武者的终极追求,是一件喜事。 疾风骤起, 唐老太太和张宁安的身影同样出现在林间,四人相对,却是并没有人开口说话。 他们还沉浸在刚刚震撼人心的一幕幕之中,久久未能自拔。 魔门突袭,魔尊遗蜕现身…… 剑圣以超脱天地的剑道将其粉碎兵解…… 然后剑圣点化唐郁入天人…… 一剑纵横万里,直袭击上京凌烟坊,重创上官仙…… 每一幕的发展,都超乎众人的想象极限。 林庄的每一剑,都将巅峰的武道之路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便是,破碎虚空! 过了良久,唐郁这才开口问道:“老太太,现在恶人谷是个什么情况?” 他先是去云梦泽神水宫,而后又马不停蹄去了嘉兴剑庐,紧接着就到了洞庭湖。 来来回回一个多月时间全在奔波赶路,没有时间与恶人谷的暗探联系打问情况。 唐老太太扫视了一眼周遭环境:“我们先回恶人谷吧,边走边说。” 众人微微颔首,继而冲天而起,化为四道流光向远处,疾驰而去。 …… 风声呼啸,四人在浮空而行。 唐老太太苍老的声音徐徐传入众人耳朵,清晰可闻,丝毫没有被风声掩盖。 唐郁这才了解到,恶人谷现在可谓是群雄毕至,精英集结。 除了原本的唐门、药王谷和纯阳宫之外,又有龙虎山,佛心禅院,天台宗,赤霞派、青城山、峨嵋派等于恶人谷汇聚。 神水宫和九华一脉也已经与恶人谷暗探接上头,现在应该也已经到恶人谷了。 除了抵抗朝廷的江湖宗门残部,还有一些抵抗朝廷的家族势力,以及许许多多认清魔门真相的江湖散人,被暗中拉拢进了恶人谷。 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各地书院的学子和叛出镇抚司的密探,其中最主要的是李谨言和他带出来的川阳书院的一票先生弟子。 川蜀镇抚司的王守一和陆离也直接带了包括李广兴等人一众密探,来恶人谷投奔。 原本空旷寂寥的恶人谷,此刻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象,不过有几个坏消息。 “恶人谷的消息有可能已经走漏了,朝廷正在集结军队准备对恶人谷进行围剿。” “不过,楚南平和秦山正在组织召集义军,目前已经拉起一支一万多人的队伍,日日操练;青卓也组织攻玉房的弟子,根据恶人谷深处群山万壑的特点设置机关暗器。” “如果要守的话,还是有一定的把握,但是想要反攻出山,那就……” 唐老太太微微摇了摇头。 唐郁并不惊讶,恶人谷如此大规模的动作,若是不走漏消息,那才叫奇怪呢。 最重要的是,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组织修筑好足以抵挡千军万马的防御工事。 好在恶人谷远在岭南,又深藏在十万大山之中,穷山恶水,瘴气弥漫,天然就形成了阻隔朝廷大军的屏障。 这时,张宁安说道: “佛心禅院的觉明禅师死了,只有几位长老带着法真等弟子逃了出来。 他们距离上京太近了,最先受到了进攻,而且是阴后上官仙亲自出手。 觉明禅师为了掩护众人撤离,选择留下断后,然后身死道消。” 唐郁愕然:“那这么来说,尸体也没留下是吗?” 张宁安奇怪地看了唐郁一眼,不知道为何唐郁这么关心尸体,他还是回道:“没有。” “清风小道士还没回来,道隐和尚行踪无迹,应当是还没有找到。 谷中能出手的天人高手目前只有我和唐老太太,相对魔门还是处于劣势,更不用说上官仙不能以常理度之。 陆子陌推测洞庭湖剑斗之后,魔门必定会对剑圣下手,故而吾二人才前来,希望能将剑皇和剑圣都拉入伙。” 张宁安三言两语将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道出,最后轻叹一声道: “虽然你突破至天人,但是剑皇身死,剑圣破碎,情况其实并没有算是好转。” 唐郁微微一笑,安慰道:“不,我们很快就会再添一名天人高手,然后我们去上京!” 唐老太太和张宁安微微一愣,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全天下的天人高手就这么多。 即便说有隐藏的高手,那也只可能在朝廷一方,又从哪里冒出来新的天人。 唐郁笑着道:“两位前辈还忘了一个人,平安客栈可还躺着一位天人呢。” “梅正一?”张宁安愕然,“他都半死不活了,能顶什么作用。” 唐郁汗颜,不愧是性格暴烈的龙虎山掌教,这说话就是耿直。 “晚辈自有妙计。”唐郁卖了个关子,勾起了两位高手的好奇心,让他们不由又提了提速度。 至于陈默,他没有好奇心,因为唐郁身上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他都不惊讶。 四人速度很快,以天地元气补充能量消耗,并不需要停下来休息。 一天之后,众人落在了恶人谷。 知道唐郁等人归来。 陆子陌、楚南平、唐青仁、李谨言等各宗门掌教全都聚在名人堂了解事情进展。 唐郁大致将洞庭剑斗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就被张宁安和唐老太太押到了平安客栈。 他们好奇,唐郁究竟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半死不活的梅正一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按照药王谷谷主安然的说法。 梅正一已经神魂离散,就算保留肉身不腐,也只是一座没有灵魂的躯壳。 除非是以类似赶尸的秘法,将梅正一的尸首利用起来,就像魔门利用魔尊遗蜕一样。 但若是如此,纯阳宫绝对会和他们拼命的,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唐郁摇了摇头:“晚辈绝对不会对梅真人的肉身不敬,各位请相信在下,静观其变。” 唐老太太,张宁安和一众纯阳宫长老,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唐郁的动作。 唐郁心中默念:“系统,兑换《风云》,帝释天的《圣心诀》。” 第435章 死而复生 唐郁在洞庭之上踏入天人之时,系统适时传来提示:“宿主踏入天人合一之境,系统自动升级: 一是随机人物限定为天人高手以上,每次体验消耗因果点提升至5000点。 二是可定向选取体验人物,并定向领悟武学,消耗因果点根据人物及武学特性评定。” 唐郁的因果点,已经攒至十万点以上,就是为了等待踏入天人的机会。 他可记得《风云》之中,就有有一门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神功。 只要肉身不坏,即便死去多年也能从奈何桥给人捞回来。 那便是帝释天的《圣心诀》,他将梅正一的肉身保存至今,就是为了这一刻。 甚至,只要谢淮阴的肉身不坏,他将其救出来之后,必定也能够让其复活。 唐郁毫不犹豫选择定向体验《风云》的帝释天,并选择领悟《圣心诀》。 “消耗因果点7万…” 系统适时传来提示,唐郁瞬间愕然,这特么也太贵了,还好他家底丰厚! “请宿主确认是否兑换?” 唐郁望着房间里目光炯炯的众人,心一狠,因果点只有花出去才有价值, 俗话说的好,千金散尽还复来… “兑换!”唐郁默念。 包含圣心诀完整心法和使用经验的精神烙印瞬间涌入唐郁的脑海。 唐郁高深莫测的缓缓睁开眼睛,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一掌探出。 一股金色真气缓缓出现在唐郁的掌心,如水般流淌而出,将梅正一的肉身全都覆盖。 在场众人无不神色微动,他们能明显地感觉到,这股金色真气里蕴含着磅礴的生命力。 梅正一周身被金色真气包裹,四肢百骸,甚至每一处微小的细胞都正在重新焕发生机。 有戏! 尤其是纯阳宫的众人,脸上顿时挂上了一抹欣和希冀的神色。 唐郁一边专心运功,一边笑道: “如此运功,大约需要一天时间,诸位若有要事,亦可先行离去。” 张宁安和唐老太太微微点点头,出了房间,纯阳的两位长老则守在床边,听候两位差遣。 唐郁运功的姿势不变,一动不动保持运功的状态直到深夜。 忽然,梅正一猛地睁开双眼,一双如剑的眸子绽放出淡淡的金光。 温润平和的声音缓缓响起: “久违了,唐郁小友。” 梅正一,活了! 两位纯阳长老瞪大双眼,顿时喜极而泣,一把跪在地上:“恭迎掌教真人,还阳!” 唐郁将真气撤回,微笑着道:“梅真人,恭喜你逆天改命,渡过死劫!” 梅正一伸手虚扶:“两位长老请起,我不在的日子里,辛苦各位了。” 他望向唐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若非小友执着,我又如何能够渡劫重生,贫道再次谢过。” 梅正一的复生,给恶人谷的诸位再次打上了一记强力振奋剂。 众人坐在聚义厅中,陆子陌面对一众天人和宗师,丝毫不怯场,侃侃而谈: “接下来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幸得林庄前辈飞升前的一剑,阴后重伤,这是我们的机会。 我们要去抢回神威侯的肉身,若是能成功将其复活,届时神威侯在北境振臂一呼。 十万北境将士南下,肃清朝廷,剿灭魔门亦是指日可待!” 唐郁毫不犹豫道: “我去吧,我现在潜入上京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即便他们群起而攻, 或许能败我,但是绝对留不下我。” 梅正一和张宁安对望一眼,一齐开口: “吾二人也去,接应唐郁小友。” 唐老太太一手提着木杖,缓缓开口道:“那老身就坐镇恶人谷吧。” 她的年纪比张宁安和梅正一大了一轮不止,实力上也略有不如,确实不适合奔波。 众人商定。 当天傍晚, 三道流光从恶人谷飞起,向着北方而去。 唐郁也只来得及和苏北、李广兴等人见了一面。又探望了一下刚刚在谷中安顿下的闻天机等人。 神水宫的巨蟒,被养在了后山的瀑布深潭之中,并且竖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 “潭中有巨蟒,请勿靠近。” 唐郁还没有时间回唐门驻地看一圈,就再次踏上了奔波的路途。 正如陆子陌所说, 时间不等人。 … 远在上京的凌烟坊中,那被林庄一击夷为平地的后花园竟然已经再度重建。 上官仙甚至命人又移植了更多的奇珍异树,使得花园里的风景更加明艳动人。 她仿佛是向林庄作出某种无声的抗争。 高阁之上, 上官仙侧躺在坐塌上,一袭长裙的夕瑶正在乖巧地给她按着肩膀。 “魔尊遗蜕被毁,你有何想法?” 上官仙清冷的声音飘进夕瑶的耳中,仿佛是皎洁的月光,轻柔却让人难以忽视。 夕瑶眉目低垂,眼眸微微颤动: “魔尊遗蜕具有金刚不坏的特性,配合天书之中的摄魂夺魄的秘法,能够发挥出堪比天人大宗师的实力,就这样被林庄毁去,着实有些可惜了。” 她微微一顿:“不过,那神威侯谢淮阴亦练成了金刚不坏,我们可以如法炮制利用他的肉身。” 上官仙轻笑一声: “没那么简单。” “魔尊修炼天书多年,他的身体与天书秘法本身就十分契合,所以能够让你顺心控制。” “谢淮阴可不同,事实上我从未想过,竟然还有第二个人能修成肉身不坏。 林庄都做不到。 而且谢淮阴并未凭借天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谢淮阴,同样是一个怪物。” 夕瑶平静地说道: “但他还是败在您的手下。” 上官仙轻笑一声: “他只是踏入天人未久,败得并不冤。” “其实,我想问的是, 你身为魔尊之女, 对于你父亲的遗蜕被我门中利用, 又被林庄毁掉,这一件事… 你,可有怨言?” 夕瑶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我不怨,也不怪。 他愿做那看破红尘的方外之人,实际上却是抛妻弃女的无情之辈。 他的肉身,他的天书遗卷,都是他欠我的,欠魔门的,自母亲死后,夕瑶就只剩一个亲人, 就是您。” 上官仙轻轻笑了起来,似是满意这个回答,她轻轻伸如玉般的手掌,缓缓虚握。 “很快,待到剿灭那些流窜的余孽,这个天下就是我们的。” … 上京城外,乌云盖顶,三道极淡的黑影从天际划过,向着皇宫飙去。 第436章 深宫 岭南城以西,十万大山外围。 凭空悬立着三道身影,正是天魔吕素欢,死魔冷亦和业魔普嘉措。 吕素欢站在最前方, 阴后之下,便是他在魔门中最为尊崇。 “根据情报,包括唐郁在内的残党全都聚集在这十万大山的恶人谷中。” 他遥望而去,淡淡评价: “十万大山环绕,峭岭绝壁绵延,对于朝廷大军而言,恶人谷确实是一个易守难攻的绝地。” 死魔冷亦眼神微冷: “根据内线的消息,唐郁和张宁安都不在谷中,荣亲王的血脉,此刻都在恶人谷的平安客栈。 所谓平安客栈,据说只要入住一日,掌柜便可保那人一日平安。” 业魔普嘉措嗤笑一声:“阿弥陀佛,在我等面前,何人竟敢夸如此海口。 只要我们将那司言灭杀,他们便不再掌握皇室血脉,即便汇聚再多的江湖人, 也是师出无名,如何能与朝廷抗衡。” 吕素欢淡淡说道:“狮子搏兔,亦需要全力,不可掉以轻心!” “林庄飞升,李景心、觉明、梅正一兵解道消,谷里只剩唐家老太,她年老衰迟,这是我们突袭的最好时候,这次务必功成!” 冷亦和普嘉措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三人向着十万大山之中疾飞而去。 …… 深夜里,偌大的皇宫宛如一头匍匐沉眠的巨兽,寂静无声。 三道人影浮在皇宫上空,唐郁一袭黑衣,张宁安和梅正一均是身着深色道袍,三人好似黑夜里的幽灵。 再加上他们刻意地隐蔽和收敛气息,遥遥望去,三人已经与黑夜融为一体,几乎不可能被看出是三个人直挺挺地站在宫墙之上。 只是望着脚下一眼望不到头的宫殿,三人顿时沉默了,张宁安忍不住开腔道: “这一眼看过去,至少上千个院落,上万间宫殿楼宇,这要从何入手?” 他们倒是可以直接用神念覆盖皇宫探查。 但在这种非常时刻,保不准阴后或者其他天人高手会时刻以神念覆盖观察整个上京。 一旦唐郁他们动用神念外放,瞬间就会暴露身形,虽然三人自己保命不是问题。 但这必然会打草惊蛇,想要找到谢淮阴的肉身,那必定是再无可能。 梅正一微微一叹:“若是我那清风徒儿在此,倒是可以掐算出大概模糊的方位。” 张宁安瞪着眼睛,直率地问道: “那你也算一算呗。” 梅正一坦然说道:“卜算之道,我不如他,贫道只能算出神威侯身在皇宫之中。” 张宁安嘟囔了一句: “这还用你算?” 唐郁倒是没在听两道士针锋相对,他在回想当初在上京的经历,他隐隐记得,又一条线索,指向了皇宫之中,半晌,他猛地一拍额头: “我想起来了,惠嫔!” 当初惠嫔派人追杀司言,必然是渗透进后宫的魔门妖人。 “两位前辈,我们先找到惠嫔,应该能有新的线索。” 张宁安和梅正一均是微微颔首,跟着唐郁轻飘飘地落在宫墙之中,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三人躲在宫院立柱的阴影里,远处,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正在由远及近。 “是夜巡的守卫。” 共有十人,身材魁梧,身披银甲腰佩长刀。 “要抓?” 张宁安询问。 唐郁微微摇头:“人数太多,丢了一个会打草惊蛇,我们找个落单的。” 等那一队巡守走过,三人瞬间蹿出,向着相反方向疾掠而去。 夜深人静的皇宫。 除了巡守,在夜里走的太监宫女其实很少,除非是身份不低,或者奉命去办事。 唐郁三人兜兜转转,这才终于在连廊上看到一个躬身急行的太监。 唐郁打了个手势, 张宁安和梅正一瞬间心领神会,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唐郁跟着小太监不疾不徐,来到一处小花园,这里树荫浓密,还有假山环绕。 若是晴天白日里,定是个不错的避暑地方,风景也是不错的。 只是在这黑灯瞎火的深夜,这小花园无灯无火,月光不透,显得更为漆黑瘆人。 就像一头黑暗中择人而噬的猛兽,正在虎视眈眈,小太监不禁感觉脖子一凉。 他小声嘀咕: “靠,这怎么阴风阵阵的。” 小太监的步伐不自觉的加快,他一头扎进黑黢黢的花园之中。 蓦然间,他耳边听到一阵瘆人的怪笑: “桀桀桀,小子你跑不了了。” 小太监的心脏瞬间抽搐,好像漏跳了一拍,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夜空之上。 三道鬼影正张牙舞爪地从上空扑下来,小太监干脆利落,两眼一翻, 连叫都没叫,就直接晕了过去。 唐郁啧了一声,嘿笑道: “这胆子小的,一看就是刚做完亏心事。” 唐郁拖着小太监进了假山。 张宁安和梅正一紧跟在后,两人几十年来,还从来没干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此刻心中都有一种好奇和莫名的兴奋。 唐郁一指点出,将小太监从昏迷中唤醒,他刚要开口询问。 岂料小太监一睁就看到唐郁一张笑眯眯的脸上充满了不怀好意,后面还有两个中年男子, 好像很好奇很兴奋地看着他,这场景对于一个太监来说实在太恐怖,他立刻两眼一翻, 又晕了。 唐郁刚要开口的话梗在喉咙里: “这特么?!” 唐郁再次渡了一股真气进入小太监体内,铿锵一声抽出黑刀比在他的脖子上: “你要是再晕,我一刀结果了你,再去找个别人。” 小太监汗毛直竖,立刻回道: “不晕了不晕了,求大人留小人一命!” 唐郁笑了: “我只问一件事,你们惠嫔娘娘住在何处?带我们去找。” 小太监目瞪口呆望着唐郁三人,全是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浑身散发着阳刚之气。 他下意识道: “虽然惠嫔娘娘风华绝代,但是奸污妃嫔可是重罪,要诛九族的,各位大侠三思啊!” 唐郁额头青筋一跳,一巴掌敲在太监头上: “多话,我们皇宫都敢闯,还怕诛九族?” “快带我们去!”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起身,连连点头:“几位大侠请跟我来。” 张宁安和梅正一跟在后面,越琢磨越不对劲,怎么搞得他们真的是来后宫采花的一样…… 第437章 秽乱后宫 小太监领着唐郁三人在后宫里兜兜转转,没多久就来到一处华丽的宫院之前。 宫院里隐隐透着昏黄的灯火,小太监小声说道:“各位大侠,里面就是惠嫔娘娘寝宫。” 唐郁微笑道:“辛苦带路。”一掌劈过,让小太监再度昏了过去。 唐郁极其熟练从宫墙角跃了进去,然后猫着腰向寝殿方向突进。 张宁安和梅正一跟在后面,两个正儿八经的天师和真人此刻也学着唐郁的样子猫腰前行。 别说,还真有点儿刺激! 不过三人一番小心翼翼的行动属实有些没必要,因为整个宫院内没有一处人影。 这就很奇怪了。 唐郁一个闪身扑到窗边,将耳朵贴在窗上,昏暗的烛光在窗户上映照出影影绰绰的阴影。 屋子里传来一阵… 女人的娇笑:“咯咯,三皇子不要这样…我是你父皇的嫔妃…” 一个略带疯狂的男子声音:“有什么关系,我马上就是皇帝,后宫全都是我的女人!” 男人的声音逐渐变态:“当初你勾引我的时候,怎么不像现在这么矜持…你在玩什么把戏?”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嘛…”女人娇笑着,好像躲过了一次三皇子的扑击。 “嘶…” “嘿嘿,惠嫔…”男子仿佛在缓缓移动,“当初父皇赐你的封号为惠,真是有眼无珠,我看你应该叫妖嫔才对…你这个妖精。” 房屋中猛然传来一道迅猛地扑击声,继而传来女人的娇笑和微微喘息: “哎呀,奴家被你抓到了… 啊…” 一声荡人心魄的叫声响起,像是百爪挠心,十分诱人。 屋子外面,唐郁和张宁安、梅正一全都全神贯注地听着,一动不动。 或许三皇子偷偷潜入寝宫偷腥,惠嫔早就将宫院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支走了。 这倒是方便了唐郁三人偷听墙脚,唐郁听着里面的对话越来越淫荡,动静越来越响。 微不可察地轻咳一声,虚着眼道:“两位前辈,若是再不进去,他们就快要开始了!” 张宁安一个愣神, 唐郁说的有理,心下暗骂,大胆妖女,竟然用腌臜之物污染我的心境。 梅正一则是缓缓收回来目光,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沉默着不再说话。 唐郁叹息一声,一看这两位就是没有经验,估计进去都得脸红。 这种情况,只能他自己出手。 他再次将耳朵贴近门窗,听着声音,惠嫔和三皇子已经滚到床上了,就差宽衣解带…然后开始吟唱了。 这能忍?! 哗! 一阵夜风拂过,穿过窗户,飘入厅堂,将房间一角的烛火一下子吹灭。 寝殿内,瞬时间陷入一片黑暗。 “灯怎么灭了?”三皇子一阵窸窸窣窣,貌似在下床,准备点灯。 惠嫔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又有些着急:“灭了就灭了,你还不快点儿…” “嘿,你着什么急,开着灯才好玩,这夜还长着呢。”三皇子摸黑下了床,探向角落上的宫灯。 屋子里又变得寂静,不知不觉过了好一会儿。 惠嫔感觉到自己高涨的情绪渐渐降了下来,滚烫的热血也凉了一半,心下恼怒: “三皇子,怎么去了那么久,若是没了灯芯,就不点了,快点儿来我这里。” 隐约之中,惠嫔看到一道身影正向自己缓缓走来,并且有一个条状物正探向自己。 惠嫔娇笑了一声,探手打上: “你又想玩什么把…” 戛然而止。 与惠嫔想象的不同,那不是长棍或者鞭子,而是一柄锋利的刀。 她的手只是轻轻一碰,强烈的刺痛感便袭来,一道深深的伤口出现在手掌。 甚至渗出满手的鲜血。 “刺客?!” 惠嫔的念头一起,身上骤然爆发出一阵凌厉的气息,那是宗师的气息。 几乎就在同时,哗的一声! 宫灯点亮了。 昏黄的灯光里,一道黑衣青年含笑站在床边,一柄黑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对方就像坚不可摧的礁石,惠嫔爆发的如海潮般的宗师气息,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若是敢叫,我的刀绝对比你的声音更快。”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 黑衣,黑刀,杀气凛然! 惠嫔瞬间明了眼前之人,她不可思议地说道:“唐郁?!你是唐郁?” 唐郁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抱歉打扰惠嫔娘娘的兴致,在下十分抱歉,此次前来只为打听一件事。” 见到唐郁没有杀自己, 惠嫔稍微镇定了一些,她快速问道:“三皇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唐郁微微侧开身子,露出三皇子那不可思议的扭曲表情。 他正躺在地上,脖子有一道明显的血痕。 “死了…”惠嫔喃喃说道:“你杀了三皇子!” 唐郁歪了歪头: “有谁是我不能杀的吗?” 唐郁的话语虽然平静,但是身上凌厉的杀意却更盛,瞬间将惠嫔骇得说不出话。 是了,眼前的杀星,在江湖和北境屠戮万万人,在他的眼里,没有谁是不能杀的。 惠嫔相信,就算是大晋的开国皇帝站在唐郁面前,只要他一个不高兴, 也是一刀攮进去,没有半点犹豫。 “你,你想,打听什么?” 惠嫔哆哆嗦嗦地询问。 唐郁望着惠嫔鬓发凌乱,半身赤裸,一双玉腿裸露在外面,玉足紧绷, 透漏着内心的紧张。 “惠嫔娘娘还是先穿件衣服吧,我还有两位前辈,想要介绍给你。” 惠嫔瞪大了眼睛:“还有人?” 她虽然觉得唐郁的话有些怪怪的,但还是听话的将玉体遮起来,毕竟她暂时不想死。 唐郁轻咳一声: “张天师,梅真人,可以进来了。” 两名道人龙骧虎步,走进这香艳旖旎的寝宫,惠嫔再度震惊,结结巴巴地说道: “张宁安?梅,梅正一?” “梅正一不是死了吗?!” 梅正一和张宁安望了望凌乱的床褥和死掉的三皇子,满眼是好奇。 不知刚刚唐郁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人这么害怕。 唐郁冷眼睥睨: “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问你,你可知神威侯在何处?” 惠嫔再次感到惊讶:“神威侯,他已经死了,你们找他做什么?” 唐郁嘿然一笑: “我说的是,他的遗体。” 惠嫔突然猛地瞪大双眼,望向了梅正一,又望了望唐郁,她好像猜到了什么。 “你们,你们,难道能够起死回生?!” 唐郁眼神微微一冷: “你的疑问太多了!” 一捧黑炎凭空出现,钻入惠嫔的四肢百骸。 第438章 夜访 深夜里的恶人谷,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已经是高度警戒的状态。 除了名人堂常规的夜巡,山谷各处都设置了许多暗哨用于监控谷中异动。 此外,更有唐门弟子隐匿各处,辅助以毒药暗器,足以让意图不轨的擅闯者,有来无回。 不过,这些布置对于天人大宗师而言,却是收效甚微,基本没什么作用。 吕素欢三人直接从天际飞入山谷,轻巧落在谷中最为繁华的集镇。 集镇最中央,那一座占地面积极广,扩建多次,加高数层的木制阁楼。 “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客栈。”三人站在地上抬头仰望,冷亦下意识感慨。 因为近来客栈的住客日益增加,顾平安大手一挥,斥巨资将客栈加阔加高。 平地仰望,令人顿觉危楼高百尺,上与浮云齐的恍惚之感。 “阿弥陀佛,这么大的客栈,如此多房间,如何找到司言之所在?” 普嘉措问道。 “我们不需要找到司言,只需要找到掌柜或者小二,就能找到我们要的答案。” 吕素欢淡淡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挥袖洒然走到客栈大门,“听说客栈掌柜每日只在二楼窗边眺望,想必就住在二楼。” “我们先去找掌柜的喝杯茶,然后向他请教一下司言住在哪里。” 冷亦和普嘉措闻言都是轻松一笑, 三人均乃当世绝顶。 几乎没什么事能够他们紧张应对,更不用说开在岭南十万大山之中的一间乡野客栈。 吕素欢以内劲将锁住客栈大门的横条微微一震,啪嗒一声细微的响动。 木条瞬间无声无息间变成了齑粉。 吱呀一声, 吕素欢轻轻推门而入,冷亦和普嘉措无声无息跟在后面。 一层漆黑一片,数十张八仙桌上,各自倒扣着四条长凳。 吕素欢的神念极为迅速地扫过一层厅堂,没有任何活人的迹象。 吕素欢传音入密: “这里没什么,我们直接去二楼。” 他一边传音,一只脚已经踏上台阶,无声息地猛地一跃。 身形化为一道模糊的影子,脚不沾地,直接飞至二楼台阶的尽头。 吕素欢微微一愣。 走廊尽头,站着一位俏丽可人的青衣侍女,她平静地看着吕素欢,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冷亦和普嘉措,紧随其后,看到青衣侍女,也是表情瞬间愕然。 他们虽然没有释放神念,但是感知同样敏锐无比,但是他们在看到青衣少女之前, 竟然并未发现那里有人! 吕素欢脸色微微一沉。 他们费尽心机,小心翼翼地潜入,却不成想,原来主人早已恭候多时。 关键是,三人神念一转,青衣侍女仅是宗师境界,却令三个天人高手如此难堪。 这着实有些讽刺。 吕素欢的眼眸阴郁,沉声开口: “姑娘……” 青衣侍女微微欠身: “我家公子,请三位来这边一叙。” 说罢也不理吕素欢的问话,直接转身沿着走廊先走一步。 吕素欢被一个小小侍女无视。 原本燃起的怒火,蹭得一下,变得更加旺盛,声音变得阴沉至极: “走,看看他耍什么把戏。” 冷亦和普嘉措对视一眼,他们感觉到吕素欢是真的有些生气,赶紧快步跟上。 三人转过走廊。 一间开阔的大房间赫然出现在眼前,数倍普通客房的大小,两扇木门敞开, 像是在等候着他的客人。 吕素欢冷哼一声: “装神弄鬼。” 径直迈开大步,走进房间之中,转过一扇屏风,一道温和的声音徐徐传来: “今夜月色正美,恰逢客来,自饮自酌,不如举杯共饮,不知几位可否赏脸?” 一名青衫男子坐在一张书桌后的椅子上,斜靠着,他的眼神飘向窗外,正是看向天边的明月。 却是半点都没有正眼看走进屋子的吕素欢三人。 青衣侍女极为优雅地一引。 书桌面前,还有一张客坐的方桌。 上面摆着三盏翡翠酒盅, 青衣侍女手持一壶玉瓶,酒香四溢,刚刚将三盅斟满了美酒。 吕素欢神念犹如山河般涌去。 一瞬间,脸色微微一变。 他只觉得顾平安气息平和如渊,与整座客栈,甚至整座恶人谷都密不可分。 天人以上的高手! 普嘉措和冷亦的惊讶之色已然溢于言表,他们没想到这偏僻的犄角旮旯, 竟然真的藏着一个天人高手,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顾平安隐居于此,所求为何? 吕素欢三人落座,他们想看看顾平安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若是打起来,他们三对一,吕素欢又是极为接近陆地神仙境界,他们有绝对的把握。 至于酒, 三人看着眼前色如琥珀,味道醇香的美酒,并没有举杯,只是静静观察着顾平安。 青衣侍女款步回到顾平安身前,给他倒满一杯。顾平安端起酒盅,轻轻摇晃…… 然后,一口饮尽,这才转头侧望而来: “三位夜访我平安客栈,是要住店吗?” 普嘉措不想气氛搞得太僵,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率先开口道: “阿弥陀佛,吾等来此,代表朝廷寻一个人,荣亲王之子,皇家血脉,司言公子。” 顾平安微微颔首:“是我的客人,他银钱交的很足,足够住到五十年以后。” “当然,除非他自己愿意跟你们走…”,顾平安笑了笑,“这一点,我看也不太可能。” 吕素欢冷笑一声: “若是我们一定要带走他呢!” 顾平安自顾自转着酒盅,琥珀色的酒水轻轻打着旋儿,淡淡说道: “平安客栈保平安,没有人能在平安客栈闹事”,他微眯了一下眼睛,盯着吕素欢。 “你也不行。” 吕素欢怒极反笑,他的语气冰冷如刀:“大话我听过很多,你是我见过最狂的一个。” 顾平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那你的见识,还真是少呀……” 他缓缓说出四个字: “井,底,之,蛙。” 吕素欢猛地一拍桌子,哗的一声,桌子直接被一掌拍成齑粉,“我今天就拆了你的客栈!” 话音未落,强横的气势已经如怒海狂潮涌现,无边的天地元气瞬间凝聚, 强大的能量好似一个随时引爆的核弹,震荡出道道涟漪! 若是在平安客栈内部爆炸,磅礴的能量和肆虐的天地元气能瞬间将整个客栈夷为平地。 第439章 长春宫 漆黑的幽都之火在经脉里肆意蔓延, 凄厉的惨叫声久久回荡在惠嫔寝殿, 而这股惨叫声又被唐郁形成真气隔膜所阻挡,根本传不出寝殿一丈距离。 张宁安和梅正一心有慈悲意,听不得如此痛苦的哀鸣,自愿出了寝殿放哨。 唐郁望着床榻上的惠嫔,她痛苦地蜷缩,整个人香汗淋漓,就像一只大虾。 伴随着幽都之火侵入经脉,整个身子一会儿发红,一会儿惨白。 惠嫔的嗓子在喊了几息之后就彻底哑了,如今只能在榻上无声的抽搐。 唐郁看着惠嫔的状态差不多了,挥手,一捧黑色火焰从她的体内钻出,于空中消散。 “啊……” 痛苦渐去,惠嫔只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从地狱里缓缓回归,不由低吟起来。 唐郁笑眯眯地说道: “感觉如何?” 惠嫔双目无神,两行清泪缓缓流出,落在苍白的肌肤之上,显得楚楚可怜。 “恶魔……” “你是恶魔……” 唐郁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才是反派一样,“我问,你答。” “若是再有多余的问题,刚才的痛苦,我会让你再好好体验体验。” 惠嫔的娇躯下意识一颤,刚刚那如惨绝人寰的体验,经脉被火焰一寸寸烧灼的感觉。 没有人想再经受一遍! “我说,我什么都说!” 唐郁神念扩散,将张宁安和梅正一又从门外叫了回来,拉了三张椅子放到床边。 三个大老爷们围坐在床边,灯光下的阴影将惠嫔整个人都笼罩,犹如魔鬼。 “这上京城里,你们的人一共有多少?” “……一千六百二十九人。” 这么多? 唐郁皱了皱眉头:“只算宗师以上。” 惠嫔迟疑片刻,“三十六人。” “除了阴后和四魔,皇宫之内是否还有天人以上的高手?” 惠嫔瞳孔微微收缩: “据我所知,应该还有两人,一位是老皇帝的贴身太监,另一位是大内太监总管。” “当初,阴后和魅魔亲自出手,将二人收入麾下,这才让我门中人能够顺利渗透。” 张宁安微微皱起眉头: “如此算来,阴后四魔再加上两位大内高手,魔门一方有七位天人大宗师。 即便阴后受伤,我们若是暴露的话,只怕亦是举步维艰。” 唐郁的面色凝重,梅正一倒是开口道: “情况并非有这么糟糕,我观江湖消息,天魔、死魔、业魔频频于江湖各地露面, 并不一定都在上京。” 唐郁瞥了一眼惠嫔: “你可知道?你们天人高手的行踪?” 惠嫔微微低垂下头颅, 她的声音很小,而且透着恐惧:“不知,各位大人的行踪,从来不向我们透露的。” “只是……” 嗯? 惠嫔一哆嗦,赶紧说道: “只是听门内的小道消息在传,天魔等三位大人有要事外出,此刻并不在京。” 张宁安和梅正一微微颔首,这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唐郁顿了顿,“最后一个问题。” 他沉声道: “荣亲王和他家大公子,神威侯的两位副手陈简陈繁两位统领,可还活着?” 惠嫔听罢,身体微微一抖,头垂得更低:“没有,您说的几位,都已经离世。” 沉寂。 唐郁回想起英姿飒爽的陈简,稳重冷峻的陈繁,微微一叹…… 北境烈风犹在耳, 却已经是,不见当年骑射人。 “走吧,带我们去找神威侯!”唐郁一把将惠嫔拎起来,向着寝殿之外走去。 张宁安和梅正一能感觉到,有一股怒火正在唐郁的心头积蓄。 根据惠嫔的指点,神威侯的尸首,存放在一间地下密室,就在皇后的长春宫。 而当今皇后,就是四魔的最后一魔,魅魔白芷,精修精神秘法,尤擅魅惑之术。 最开始,魔门正是靠着魅魔的潜入,一点一点从内到外,将老皇帝周遭防备全都瓦解,让魔门轻而易举地全面渗透。 一刻钟后。 众人来到长春宫,眼前的一座巨大的宫闱,邻水而建,林木茂盛,俨然是单独成园。 可见皇后地位之尊崇。 不像惠嫔的寝宫里深夜还在运动,长春宫一片漆黑,像是主人家已经休息。 按照惠嫔所说,殿内有魅魔坐镇,天人级高手,他们若是神念外发,立刻就会被觉察。 唐郁随手将惠嫔震杀,一捧黑炎熊熊燃起,一瞬间将惠嫔的尸体烧为飞灰。 这一套操作极其熟练,看得张宁安和梅正一眼皮直跳。 这小子,杀人越货,眼睛都不眨一下。 真不愧是以杀神为名! 唐郁没管两个老道怎么想,而是向两人招招手,三人蹲在湖边,望着湖边的宫闱,想对策。 唐郁摩挲着下巴,认真地说道: “我可以潜进去,但是要找密室的话,还是展开神念更快一些,不然时间拖太久,天亮了对我们很不利。 梅正一淡淡说道: “那就需要将魅魔引开,调虎离山,如今三魔不在京中,若是有人来袭,魅魔或许会出手。” “那我去。”张宁安自告奋勇道,“如今阴后受伤,那我就直奔凌烟坊,正好试探一番。” 唐郁暂时没想出其他好办法,微微点头,张宁安隐匿身形,无声无息飞纵离开。 几息之后, 一股浩荡的意念从西北直袭整座北部宫城,这一道意念浩荡伴随着滚滚雷音。 犹如平地惊雷在寂静的上京城上方炸响,将这一座寂静沉睡的雄师瞬间惊醒。 张宁安的声音滚滚,声如雷霆: “我龙虎山历来尊礼守道,护佑一方平安! 魔门霍乱朝纲,毁我千年道统, 今日便来讨个公道!” 张宁安的声音伴随着惊雷从乌云密布的九霄落下,数道银白色的电蛇扭曲了空间,骤然向着凌烟坊劈落,直指凌烟坊后面那座最为华美的阁楼。 噗! 银白色电蛇倏一靠近,犹如劈入一一汪深不可测的深渊,一阵白色的涟漪荡漾开。 肆虐狂舞的银白色电蛇,终究是未能突入涟漪之中,被渐渐消弭。 一道愠怒的悦耳声音从高阁中传来: “牛鼻子老道,你是在找死吗?!” 哗! 数道惊人气势从京城各处爆发,飓风呼啸之间,凌烟坊的上空已经齐聚数道人影。 张宁安定睛望去,镇抚司总指挥使,青龙白虎两大密探,一位手持拂尘的面相阴柔的太监。 并没有传说中的魅魔, 看来,要加把劲儿。 第440章 肉身不腐 张宁安负手立于高空之上,背后密布的乌云,一道道银色电蛇在黑云之间翻滚。 轰隆隆的雷鸣声,于上京的高空连串炸响,仿佛要天崩地裂一般。 张宁安的语气傲然,眼神睥睨: “阴后,怎的做了那缩头乌龟?” “单凭一个老太监和几个小辈,可是挡不住我的。” 凌烟坊上空的大内总管面色铁青,他堂堂一名天人大宗师,何曾被人如此蔑视过? “贼人好胆!竟敢到皇城撒野,简直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张宁安见阴后不曾回话,猜测可能是因为接了他的一击雷法加重了伤势。 张宁安再度开启嘲讽: “我不放在眼里,你又奈我何?” 大内总管顿时火冒三丈,一双修长惨白的手掐着兰花指,“你,你…” “你什么你,再接我一记雷法,我今日便要毁了凌烟坊,杀了阴后,为天下正道除魔!” 伴随震耳欲聋的嗓音,接连不断的雷霆闪电呼啸落下,湛蓝的电光将整个夜空都照亮。 大内总管霎时间瞪大双眼,双掌前推凝为一道无形的气罡,尖细的嗓音大喊一声: “先天罡气!” 砰砰砰! 连绵不绝的雷霆径直撞击在无形的气罡之上,发出一连串惊心动魄的撞击。 张宁安略感惊讶: “嘿,还挺能抗的。” 只见他双手掐了一个指诀,数不尽的雷霆全都向着无形气罡的同一个方位轰去。 一瞬间,千万次雷霆于无形气罡的一点爆开,哗!气罡之上,刹那出现无数道裂痕, 裂痕犹如蜘蛛网一般不断扩大,再接续的一道雷霆重击之下,轰然破碎。 大内总管嘴角一抽,一口鲜血从其口中喷出:“龙虎山天师,果然雷法无双。” 大内总管知道,凭借自己根本挡不住张宁安,天人高手也是分等级的。 像他这种一般天人和张宁安这样的掌门级天人,单对单对上,几乎是没有胜算。 只是眼下,老皇帝的贴身太监仍然有照顾之职责,而身后阁中的这位本就受伤。 只剩下后宫里的那位。 只是那位坐镇长春宫已久,几乎没有在外露过面。 如今,面对势如破竹的张宁安,单凭他怎么挡?! 张宁安嘿然一笑,单手高高举起,漫天雷霆在云层上跃动,而后大手一挥! 万丈惊雷,落! … 后宫,湖畔。 唐郁和梅正一静静地看着岸边的宫闱,忽然一道隐秘的气息一闪而逝。 一道黑影直直斜飞而起,掠入天际,向着凌烟坊的方向而去。 那里黑云压城,雷鸣不断, 仿佛有一场大雨就要落下。 几乎就在黑影飞离宫闱的瞬间, 唐郁低声道:“成了!” “梅真人去帮张天师,我去寻密室!” 梅正一微微点头,与唐郁分头行动。 话音落罢,唐郁身形直接融入一圈虚空的涟漪,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唐郁已经落在长春宫内的,一棵高大的古木之上。 唐郁直接了当开启神念,意念如水波,源源不断向外扩散,仿佛形成一个无形大圆, 将整个长春宫都包裹在内。 一刹那间,宫女的低语,太监的议论,奔走的守卫,一切风吹草动,蛛丝马迹, 全都呈现唐郁的脑海之中,随着神念深入地下,原本坚实的地面突然出现一个中空。 那正是密室之所在! 唐郁消失在古木之上,再次出现,已经身在皇后的寝宫之中。 唐郁微微一顿,看到两名宫女正昏睡在床榻边。该是魅魔动身前将她们打晕的。 这也正好省却唐郁出手。 密室的开启,需要特定的机关,唐郁虽然神念里探到了曲折向下的地下通道。 但是他在偌大的寝宫里兜转了一圈,转遍了所有大大小小的瓷瓶,移动了所有书本和书架。 又在松软的,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床榻上来回摸索,找寻能够掰动的机关暗扣。 都没有发现特殊打开密室的机关,唐郁心中轻哼一声,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唐郁身上骤然升起一股剑意。 没有丝毫磅礴的气势,隐秘而幽深,随之而起的还有黑色火焰在唐郁周身燃烧。 唐郁并指为剑,展开神念缓缓踱步,走到整个寝殿中央。 双眸微动。 就是这里了。 唐郁,一指点出。 凌厉而幽深的剑意瞬间凝聚成为一道数丈宽,燃烧黑炎的黑色光柱。 燃烧着黑炎的能量无声无息,瞬间穿过地面,将坚硬的土石蒸发一空。 仅仅三息时间,黑炎汇聚的能量穿过十几丈的沙石,然后缓缓消散。 一个数丈宽的黑洞,赫然出现在寝殿中央。 唐郁往下瞧去,黑黢黢, 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毫不犹豫纵身跃了下去。 风声从耳边吹过,唐郁使了个千斤坠,几个呼吸后就踩实了地面。 脚下是青石铺就的地板,他刚刚的一剑,直接给密室开了个天窗。 此刻已经稳稳落在神念感知到的密室里面,唐郁保持着神念探知开始搜寻。 整个密室并不大,由于是皇后自用,几乎没可能有盗贼潜入,所以也没有什么机关暗器。 书架上除了一些魔门传递来的过时的消息,一些普通书籍,也就一些练功心得还有些用处。 而整个密室的正中央,放这一口金丝楠木棺材,唐郁一掌扫出劲风,将棺材盖直接拍飞。 一名身穿深色锦袍,坚毅冷峻的男子,正双目闭阖,静静地躺在棺材之中。 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生命波动的气息,宛如一块冰冷的玉石。 然而,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肉身却是丝毫没有腐烂。 仿佛时间在他的身上停止了流动。 毫无疑问,棺材里的人就是神威侯,谢淮阴,肉身修成金刚不坏。 唐郁喃喃道: “嘿,侯爷你这结局,还真是被那北蛮大汗一语成谶呢。” 同时,唐郁心中对飞升离去的林庄也愈加佩服,破碎虚空之境,神念能纵横万里,瞬息洞察上京的一切。 那又是怎样一种神乎其神的境界! 施展圣心诀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这皇宫后院的地底,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唐郁一把谢淮阴扛了起来,沿着来时一剑轰出的洞口,重新跃回长春宫的寝殿。 等到唐郁扛着谢淮阴“大摇大摆”从寝殿走出时,大批近卫军和大内高手已经将唐郁团团包围。 即便唐郁已经小心行事,但是一剑在长春宫开个地洞,还是被人觉察了。 第441章 得手 站在殿前石阶上,唐郁放眼望去。 无穷无尽的近卫军将长春宫围了个水泄不通,领头的近卫统领和大内高手, 俱是宗师境界。 “大胆狂徒,竟敢到长春宫劫掠,赶快束手就擒,否则就地格杀!” 唐郁哑然,望向黑压压的攒动的人影,微微一笑:“你们可不是我对手。” 说话间,身形一闪,已然纵身至高空。 “放箭!” 数不清的箭矢瞬息间,铺天盖地涌向空中的那道身影,然而一道涟漪闪过。 唐郁整个人已然消失不见。 …… 凌烟坊。 沐浴在一片惊雷闪电的海洋。 张宁安身形已然化为一道银色电光,在虚空之间游走。 虚空之中,虽然只有张宁安一人的身影,但是却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激烈的轰鸣碰撞声音。 好像有一个无形之人正在与他极快地交手过招,张宁安的对手正是赶来的魅魔。 她的身法结合夺魂与七杀秘法特点,无影无形,却又变幻莫测,最擅长突袭和抢攻。 魅魔负责主攻,大内总管则在一旁伺机而动,无形的先天罡气在周身凝聚, 总是瞅准张宁安与魅魔交手的间隙发动,这让张宁安十分被动。 好在张宁安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他本就是为了将魅魔从皇后寝宫引出。 忽然,远处一道意念波动遥遥传来,那是后宫长春宫的方向。 张宁安心中一动,唐郁得手了! 凌烟坊高阁之中,忽然传来一道冰寒的女声,阴后上官仙声如寒霜:“这是调虎离山!” “拿下张宁安!追回谢淮阴的肉身!” 一股强横的气息波动再度从凌烟坊的高阁之中传出,瞬间将张宁安笼罩! 张宁安神色一变,瞬间感觉周遭空间好像被封禁一般,化为一汪沉重的泥潭。 只是一瞬之间,乌云密布的天空,顿时消散,还原为了朗朗晴空。 那是,超越天人的力量! 魅魔和大内总管抓住机会齐齐出手,一抹幽暗的掌影与先天罡气瞬息突破张宁安的雷霆。 眼见便要印在他的身上,忽然,虚空之中响起一道凌厉的剑鸣。 一道剑光犹如赤色长虹,从旁斜里突入,将幽暗的掌影和先天罡气瞬间刺破。 剑光纵横,弥漫一股如同朝阳初升的剑意,好似破开黑暗的晨曦, 一剑,将禁锢的空间破开一个缺口。 “走!” 张宁安瞬间化为雷霆,随着剑光从缺口一闪而出,然后毫不停歇地飞掠远去。 “还有人埋伏!” 大内总管揣着尖细的嗓音,不由惊呼。 “是纯阳剑意!梅正一没死!” 上官仙的声音略微透着一股虚弱和愤怒,魅魔闪身进入高阁,垂目请示道: “是否动用上京的灭神阵?” “若只是钦天监那帮家伙发动,灭神阵不过是个噱头,困住一名天人已是勉强, 如何挡得住张宁安和梅正一联手,而且还有一个唐郁!” 魅魔沉声不语。 屏风之后,上官仙面色略显苍白,她刚刚强行动用真气,本想将张宁安留下。 岂知,未曾想过,梅正一竟然还活着,这究竟是吕素欢他们的失误? 还是,梅正一,真的死而复生? 那他们抢夺谢淮阴的肉身,究竟是为了避免被魔门利用,还是他们真的有方法, 再造生命,起死回生! 上官仙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若是天魔三人在上京的话,唐郁他们此番必然无法走脱。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虽然魔门依然掌握着大好局势,但是事态正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希望天魔他们能顺利吧。 届时,一切就都成定局,唐郁他们再无翻天的可能。 … 恶人谷,平安客栈。 天魔正欲一击将整座平安客栈夷为平地,顾平安轻笑一声,“怒气太盛,伤身。” 一杯酒随手一甩,几滴酒水滚落杯沿,化作一颗圆润的水珠。 水珠飘飘然,毫无阻碍地落入狂暴的元气能量,一瞬间,偃旗息鼓。 天魔凝聚的能量竟然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散入天地之中。 除了带一阵强劲的狂风,将众人吹的须发皆阳,其他再无任何损伤。 吕素欢眼神微微眯起,冷亦和普嘉措全都脸色微变,三人真正认识到了顾平安的恐怖。 虽然刚刚吕素欢只是试探,但是顾平安谈笑间,竟以酒水为引,将汇聚的能量瓦解。 他完全是按照吕素欢的气息运转和神念调用的方式,来了一遍反向操作。 这是极其考验真气操控和天人合一之境的神念运用的,换而言之, 顾平安, 至少不在吕素欢之下! 吕素欢和冷亦剑拔弩张,顾平安仍然是平静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把玩酒盅。 一手轻轻地叩着桌子。 普嘉措再次出声打圆场:“阿弥陀佛,有话好好说,莫要伤了和气。” “掌柜的如此修为,可以说是九州天下数一数二的人物。 为何甘于栖居在这小小的恶人谷,当一间客栈老板呢?” 顾平安轻笑: “自然是因为我喜欢。” 普嘉措笑容可掬: “人生在世,皆有所求。” “不知掌柜的心中,又所求为何呢?” “我魔门侵吞天下,无论任何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掌柜的。” “我们所要的,只是从客栈带一个人离开。” “仅此而已。” 顾平安望向窗外,皎洁的月光将整座恶人谷笼罩,如梦似幻。 “我所求的,不过是,一轮明月,一杯清酒,一间客栈,一个美人。” 顾平安微笑着望了望身后的青衣侍女,侍女冷如冰霜的面庞,第一次露出一丝羞怯。 “仅此而已。” 普嘉措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呵呵一笑,“美人好啊,我们魔门之中,也有很多美人。” “顾掌柜若是有兴致,便是后宫妃嫔,当朝皇后,我也自可请来与你对饮对酌。” 冷亦瞥了一眼普嘉措,若是魅魔知道你拿她当筹码,恐怕会把你的头拧下来。 顾平安微微一愣,哑然失笑:“君子不夺人所爱,顾某没有那方面的爱好。” “各位,言尽于此,若是住店,在下欢迎,若是来杀人,那还是请回吧。” 顾平安的一句话,又将气氛打回冰点。 吕素欢冷哼一声: “多费口舌。” 骤然,三魔身上全都爆发出凌厉的气场,他们要动真格的了! 第442章 混战 恶人谷,唐门驻地。 唐老太太蓦然惊起, 轰然一声,整个人直接竹楼冲天而起,向着集镇方向掠去。 “青仁,集结宗师以上的高手,平安客栈汇合!” 只两个呼吸, 唐老太太身影出现在平安客栈上空。 几乎同一时间, 平安客栈发出轰隆一声巨响,顾平安所在的二层楼被三道倒飞而出的身影轰然撞碎。 唐老太太凝神观去,正是当日在洞庭湖现身的魔道三魔! 三人仿佛是被人以巨力从二层楼轰了出来,倒飞一段后止住惯性,悬停在半空中。 顾平安一袭青衣,一步从二层楼迈出,静立在三人对面,颇为失望的叹息: “动辄便拳脚相向,真是失了礼数,魔尊阴后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吕素欢望着另一侧的唐老太太。 整座恶人谷就像沸腾了一般,接连有无数人影正在飞掠而来。 唐青仁,唐太明,楚南平,秦山,张易之,两位纯阳长老等等,全都是宗师以上。 下方的平安客栈和集镇里, 也有不少寻常百姓和江湖客探出身子来,望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人影。 神仙打架,心惊胆战! 吕素欢环视周遭,心中一动,虽然除了顾平安,只有唐门老太太是天人级高手。 唐郁和张宁安都不在,是个好消息。 但顾平安大概率是陆地神仙境界,比起自己还要高上一筹,若是真刀真枪地打起来, 自己三人并不一定能讨得好处。 吕素欢的眉头一挑,不过他们还有一点可以利用,毕竟,君子可欺之以方: “顾先生,若是我们不踏入这平安客栈,你可还会出手。” 顾平安淡淡回应: “不会。” 吕素欢冷笑一声:“好,那我们就不对客栈出手,我们让司言自愿跟我们走!” 说罢,吕素欢以内力向着客栈传话: “司言小王爷,我知道你就藏在客栈内,有顾平安守着客栈,我们确实无法硬闯。” “但是,这恶人谷可并非全都是平安客栈的住客,我们便从客栈外的集镇开始杀… 一直杀到整个恶人谷就只剩下这间客栈,届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而这,都将归罪于你的身上,司言,你能坐视这些无辜的谷民因你而死吗? 客栈四层,东南角的一间客房里,司言正扒在窗边,双手紧握成拳,显示着纠结的内心。 房间里,还有一个妙龄少女,正是与司言团聚的司语,她一脸担忧道: “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你只要待在客栈,顾掌柜就能保你平安。” 司言内心纠结: “但是他说的没错, 顾先生不出手,唐老太太年事已高。 即便是恶人谷所有宗师齐上,我想应该挡不住三名天人级。 我若不出去,他就会对谷中的百姓大肆杀戮,我活着却让他人因我而死, 我会后悔终生!” 司言像是做了某种重大决定,快步走到客房前准备推门而出。 忽然,司语飞身而起,挥掌打出,一阵劲风袭向司言: “抱歉,二哥。” “郁哥说了,你决不能有事。” 司语速度虽然快,但是司言仍然来得及反应,他侧身轻巧躲过司语一掌,焦急地说: “小妹,莫要胡闹!” 司语抿了抿嘴,认真道:“我没有胡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能出去!” 说话间,司语再次扑上,身法灵动,动如脱兔,一手掐剑指,一手成掌势。 她将一身九华所学,尽数对自己的亲哥施展,剑指与掌风交叠,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 司言一时半会,竟然瞧不出司语的破绽,只得连连后退,心中更是惊讶。 司语真的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唯命是从,哭着要糖的傲娇少女,而是一个有自己想法,武功卓绝的江湖才俊! 可惜,司语虽然进步迅速, 从根基上来看,仍然不是司言的对手。 司言运劲一掌挥出,磅礴的内力让一切花里胡哨的招数都失去意义。 咚的一声,司语被强横的力道震得倒退数步,司言疾步跟上,一指点中了她的穴道。 司语僵直在原地。 司言面带欣慰的笑容,感慨道:“小妹,你长大了,哥哥我也可以放心地离开。” 说罢,司言毅然决然扭头离去,身后司语撕心裂肺的大吼:“不要,别出去啊!” 凄厉的哭喊没有动摇司言的脚步,却让他的心不由地一颤,他猛地加紧两步, 一把将房门打开。 陆子陌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微笑着道: “司言公子,你想去哪儿?” 司言一愣,支支吾吾之间,陆子陌已经一指点在他的胸口穴道。 停滞。 陆子陌:“抱歉,司言公子,你绝不能出事,这是大家的共识。” “我来此,就是看着你,防止你做傻事。” 陆子陌将房门关上,又将司言拎回到窗边坐下,屈指一弹,将司语的穴道解开。 “我们在此静候,每个人都在为最终的胜利拼尽全力,我们不能拖后腿!” 司语安安静静走到窗边,一手搭在司言的,笃定地说道:“要相信。” “相信他们。” 平安客栈外,吕素欢见到客栈毫无动静,更是没有一人走出,不由轻笑道: “都说正在帝王家,骨子里流淌的血液都是冰冷的,看来荣亲王之子亦是如此。” 冰冷的杀意瞬间从吕素欢身上爆发,将整个集镇笼罩。 “杀了他们。” 普嘉措双手合十,一枚血红色卍字咒印出现掌中,冷亦双眸呈现一股死寂,死亡衰败之意,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 三人,瞬间向着恶人谷一众宗师冲去! 唐老太太心一横,一咬牙手持木杖,直接迎向天魔吕素欢,“青仁来帮我,其余人去支援。” 吕素欢周身弥漫着一层荧荧白光。 一股倾天之势瞬息而成,一掌压下,仿佛整片天空都坍塌下来。 唐老太太手杖染上一层熊熊黑炎,身上猛然爆发出凶厉的修罗之意。 当年她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即便年事已高,但是豪气却不减半分! 轰隆一声! 吕素欢和唐老太太的气劲重重撞击在一起,无形的气浪瞬间爆发,席卷天穹。 业魔普嘉措的血色佛印轰出,被一左一右两名魁梧的汉子接了下来。 一名身后凝结刀枪剑戟的虚影,另一名一双铁拳,拳意无双,正是秦山和楚南平。 两人身后,张易之,一手捻雷法,晴空一道惊雷劈向普嘉措。 第443章 道隐现身,唐门败北 普嘉措被三名绝顶宗师缠住。 死魔冷亦则是被七名纯阳宫长老围攻。 七柄利剑结成七星法阵, 威力强横,可短暂抗衡天人! 更外围,还有龙虎山真传和佛心禅院的长老,天台宗空虚空澄等人接续而上。 随时支援各处战场。 恶人谷上方,轰鸣不断,元气震荡,就连空间似乎也飘摇欲裂。 一时之间陷入僵持的局面。 顾平安静立在客栈上方,平静地扫视一切,没有丝毫动作。 窗前观战的司语攥紧拳头,看到战局还不算糟糕,神情稍稍缓和: “哥,我们挡下来了!” “我们可以的!” 陆子陌和司言则依然是眉头紧锁,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逐着那一抹白光和黑炎的碰撞。 两者纵横虚空,整片天空都随着两人的意念,气象涌动,电闪雷鸣仿佛末日来临。 真正决定战局胜负的, 必然是王对王的战斗。 只是, 唐老太太能挡得住吕素欢的攻势吗? 毕竟,那可是无限接近陆地神仙的天人大宗师! 吕素欢望向各处战场,普嘉措和冷亦均陷入了众多宗师高手的围攻。 虽然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是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 吕素欢挥手将冲击而来的黑炎打散。 周身凝聚的儒释道三教真意凝聚如一,将唐老太太的修罗杀意稳稳压制。 他冷然笑道: “唐老太太,二十年前的你还能和我过过手,现在的话,你已经老了。” 漫天白光收束为一指,随着吕素欢屈指一弹,仿佛空间都震荡出涟漪。 一道白光裹挟呼啸的飓风,瞬间穿透弥漫的黑炎,直袭唐老太太胸膛。 铛! 唐老太太勉力持杖抵挡,手中的木杖应声断裂为两半。 吕素欢哂笑,一掌挥出便要追击,忽然一道人影从其身后显出。 凝聚黑炎的飞刺无声无息地探向吕素欢的后背,迫得他不得不回身防御。 “身法和意识不错,可惜……” 吕素欢两指迅速探出,后发先至,将飞刺夹在手指间,“不入天人,终为蝼蚁。” 一抹白光沿着手指反向侵吞黑炎,向着唐青仁的手掌蔓延。 唐青仁眉头微微一皱,急忙撤掌,几个闪身退至唐老太太身旁。 虽是以二对一,但仅仅是不到一百回合,吕素欢就占据绝对的上风! 唐青仁毫不犹豫地传音喝道: “来人支援!” 唐太明,唐太岳瞬息出现在两人身侧,同时一名青衣儒生闪身出现在一旁。 李谨言微微颔首: “青仁兄,我也来助你。” 吕素欢望着以唐老太太为中心,聚集在一起的众人,不由地轻笑一声道: “你倒是不迂腐。” “唐门,抛开唐青羽的关系,我还真挺喜欢你们的宗门作风。” “可惜,今天就要你们覆灭于此呵。” 吕素欢再次挥掌而上,唐老太太嘿然一笑,嘶哑的声音吼道:“崽子们,和我上!” 轰! 两方汹涌的元气如飓风,似海潮,再度猛烈撞击在一起。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司语紧紧扒着窗台,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的战场。 每一声轰鸣都牵动心神,让人揪心! 环环相扣形成的微妙平衡,一旦有一环崩坏,那整个战局将会彻底翻复。 司语眼皮一跳。 天空之中,死魔冷亦周身的死寂,猛然间盖过纯阳的晨曦。 七位纯阳长老组成的剑阵在冷亦的狂轰乱炸之中,被强行打开一个缺口。 充满死意的气劲,瞬间将七人掀飞。 冷亦眼中浮现一抹残忍,便让他来打破僵局罢!身形一闪追上,便要收割。 面对天人高手,龙虎山的雷法,佛心禅院的佛光,全都就支援不及。 另外两方的战场,恶人谷一方也全都陷入了苦战,无暇腾出手去救援。 纯阳七位长老心生死志,他们能将天人高手拖至百招之后,已经是非常人之功! “各位师兄弟,我先走一步!”一名纯阳长老不顾气劲反噬,强行挡在其余人身前。 一股强横的内劲于丹田逆转,惊人的气势瞬间上涌,便要行自爆之举! 冷亦嗤笑一声: “蚍蜉撼树,徒劳无功!” 弥漫的死意瞬间将那名纯阳长老包裹围拢。 对方仿佛像是一盏劲风里的烛火,轻而易举就能被冷亦扑灭。 远处,观看战局的顾平安眯起双眼,微微挑起了眉头,继而又缓缓舒展开。 下一刻, “南无阿弥陀佛,和尚我来晚嘞!” 一道略带几分诙谐的佛号骤然响起。 紧接着,一个身穿陈旧僧袍的邋遢和尚突兀地出现在空中,恰好挡在纯阳长老身前。 漫天漆黑的死意,瞬间将邋遢和尚吞没,死魔冷亦眉头皱起,“道隐?” 随着冷亦的轻声念叨,金色的佛光骤然从邋遢和尚身上绽放,将漆黑的死意瞬间驱散。 “魔门的几个魔头哎,真是久违了。” “若不是纯阳宫的小道士寻着我,我还真不知道你们近来搞出这么多事情。” 冷亦淡淡地说道: “既然隐退了,就不该回来送死的。” 道隐和尚洒然一笑: “听说觉明那老小子已经圆寂了,那和尚我又何惜此命。” 说话间,金色的佛光与死寂的黑光轰然对撞,道隐单掌合十,周身佛光大盛。 “普嘉措,别在那欺负小辈,一起来见见老朋友吧。” 道隐随意一挥手,金色佛光分出一道金色掌影,向着业魔普嘉措直袭而去。 普嘉措哈哈一笑,“道隐和尚,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与我论佛?” 双手掐佛印,血色的因果业力将秦山和楚南平瞬间荡开,进而迎向道隐。 道隐和尚嘿然一笑,“和尚我喜欢论酒论肉,就是不喜欢论佛。” 他一边说着,一边调用金色佛光,于虚空之中千变万化,与冷亦和普嘉措气劲相交。 不落下风。 普嘉措冷哼一声:“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放荡不羁了”,而且修为实力也更上一层! “前辈,我们来助你!” 秦山、楚南平、张易之,还有空澄、空虚,同样加入道隐的战局。 以多对二, 再加上道隐和尚实力强劲,竟然有将两名天人级高手逐渐压制的趋势。 胜利的天平,仿佛正在像恶人谷一方倾斜。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一道人影从天际疾速坠落。 轰隆一声, 地面更是被人影砸出一个深坑。 陆子陌的眉头已经如重云重锁。 “唐家老太太,她败了!” 第444章 败而归 紧接着唐青仁、李谨言等一众绝顶宗师全被吕素欢一击轰飞,撞入山麓的斜坡。 葱郁的林木被几人裹挟的强大能量直接摧毁,砸出一片坑坑洼洼的空地。 吕素欢双手背负,长笑一声,朗声道:“我便先灭唐门,后杀道隐,全诛恶人谷众宗。” “司言,这皆因你做了那缩头乌龟呵,你若是自愿走出客栈,我或可考虑留他们性命。” 客房内,司言一张脸涨的通红,脖颈之上青筋暴起,他近乎低吼出声: “你们解开我的穴道!我不是懦夫!” “我不能看着大家因我而死!” 司语眼角嗪泪,小拳头攥紧。 嘴唇轻抿,他真的能为了司言的性命,而弃一众恶人谷子弟不顾吗? 她来到恶人谷后,只感觉这里就如同世外桃源一般,每个人都很有意思,说话又好听, 她超喜欢这里的…… 只是,今天这里就要毁于一旦了吗?她望向天空之中吕素欢那恣意张扬的神态, 心中更是升起了一抹绝望,郁哥,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再等等。”陆子陌沉静的声音传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 除了道隐仍在率领着一众绝顶宗师牵制死魔和业魔,剩下的各宗高手,全都将吕素欢远远包围。 只是,没有了天人高手,无论是纯阳、龙虎山,禅院,还是青城、峨眉,九华,神水宫。 对于吕素欢来说,全都是土鸡瓦狗,挥一挥衣袖,便能够尽数灭杀。 客栈,除了探头围观的住客, 并没有人走出来。 吕素欢神经质地轻笑一声,喃喃自语: “世间多是无情无义之人,本就是如此,呵呵……” 抬掌。 天空之上,再次风云变幻, 儒释道三家真意,贯通九霄,凝为一个遮天蔽日的虚幻掌影。 落掌, 天空的虚幻掌影,缓缓落下,仿佛整个天空都倾覆坠落,强横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掌影,落向山坡, 那里是,包括唐老太太、唐青仁一众唐门高手坠落受伤之地。 一瞬间,诸宗派的各色光华暴起,袭向吕素欢本人,企图围魏救赵。 然而各色的气劲一靠近吕素欢周身一丈,便被奇异的白光消融,不留下一丝痕迹。 一切,看起来都无可挽回。 就连唐老太太和唐青仁,仿佛都已经默然接受自己的结局。 忽然,一道意念笼罩整座恶人谷,这意念温和而富有磅礴的生机。 山坡上的唐门众人顿时觉得丝丝缕缕的生命力正汇入自己的身体,修复受损的经脉。 天空之中坠落的掌影巨像,则突兀地停滞不动,就像时间被静止了一般。 空间禁锢! 继而虚幻的掌影轰然消散,化作漫天的极光,宛如银河璀璨。 吕素欢嘴角微微的笑容,僵住了,他猛地回头望向客栈上空的青衣。 那个从头到尾一直默不作声,静静围观的客栈老板。 吕素欢咬牙切齿地问道: “顾平安!你为何要出手?” “这已经不是你客栈的范围,你管的太宽了!” 顾平安嘴角渐渐绽出笑容,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不不不,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几天前,唐郁说通楚南平,将整座恶人谷都赠予我作为平安客栈的区域。 换句话说,整座恶人谷都是我的平安客栈,他们都是交了银子的住客。 你可不能杀了他们。” 顾平安表情无奈地摊手道:“你知道的,平安客栈保平安,这可是我说的。” 吕素欢的怒火瞬间窜到天灵,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你,在,玩,我?” 顾平安耸了耸肩,不再搭话,只是他的架势,摆明了我会出手。 吕素欢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又无可奈何,林庄破碎之后,陆地神仙便是人间绝顶。 或许只有阴后,才有把握抗衡顾平安,自己虽然还差一丝破境,但差一点就是差一点。 今日,自己三人注定无功而返。 死魔和业魔的战场也停下了,顾平安都发话了,再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道隐大大咧咧站在顾平安身侧,他颇为好奇地看着这个青衣男子,心里嘀咕, 怎么自己之前就不知道,九州天下还有这号人物呢? 客房里,司语高兴地惊呼出声,小拳头兴奋地高高举起,“顾掌柜也太帅了!” 司言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苦笑道: “陆兄,你是不是早知有这么一出…… 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我心里都已经把自己定成了个个千古罪人了!” 陆子陌微微一笑, “我只是略知一二,临走之前,唐郁拉着楚南平和顾掌柜攀谈了一个时辰。 我猜到他应该会留一个后手,只是我也没想到顾掌柜竟然如此深不可测。” 司语道; “顾掌柜这么厉害,若是他出手,擒拿这三魔徒岂不是手到擒来?” 陆子陌笑着摇了摇头: “不会的。” 吕素欢冷冷地看着顾平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不抓我?也不杀我?” 顾平安淡淡道: “平安客栈只是迎来送往,不负责买凶杀人。” 吕素欢环视恶人谷众人:“下一次,便是朝廷大军亲至,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众人听罢,心中不由一沉。 该来的,总会到来。 这时,一道头发半白的年轻道人,突然出现在半空,一手拂尘轻轻搭在手臂: “无量天尊,天魔前辈与其在这里放狠话,不如猜一猜唐郁和张宁安前辈此刻在何处?” 吕素欢眼神微微眯起: “你是何人?” 道人微微颔首,含笑道: “小道,纯阳清风。” “九州道子,算无遗策?”普嘉措双手合十,口中不由说出清风盛传的名号。 当年大晋的国运,便是老皇帝亲上纯阳宫求算而来的。 后来魔门也是截获了这个消息,才在诸国之中,选择了大晋进行渗透。 吕素欢三人的神色全都凝重起来,即便清风仅仅是宗师,但他的话,每一句都不容忽视! “他们在何处?” “你们在恶人谷,他们自然就在上京。”清风语气平淡,阐述着这一事实。 吕素欢面色一沉,阴后受伤,他们三人一走,上京的高手储备不足,面对唐郁等人, 或有可能被重创。 关键是,他们三个也并未取得丝毫战果,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恼怒的事情。 吕素欢一挥手: “我们走!” 三道流光瞬息远去,清风的声音远远传来: “天魔前辈,小道再送你一句批言。” “大晋气数未亡,魔门穷途末路,望好自为之。” 第445章 回谷 凌烟坊。 “啪”的一声。 精致的琉璃玉盏撞在白玉铺成的地板上,直接被摔成稀碎。 天魔吕素欢眉目低垂,恭敬的站在屏风前。 业魔和死魔则是干脆单膝跪地,低着头,恨不得埋在地板里。 阴后上官仙,神情愠怒,再不复曾经的智珠在握的自信与睥睨。 她的语气明显在极力压抑着怒火:“你们说,你们去恶人谷,一无所获?” “是。”吕素欢平静地说道。 “你们还说恶人谷,已经初步成势,目前在逃的各大宗门,几乎全都在恶人谷汇集?” “是。” 上官仙愤怒的语气,竟然渐渐舒缓下来,再度恢复莫测的气度: “恶人谷竟然还隐藏着陆地神仙?” “是。” “平安客栈掌柜,目前看来,只是护恶人谷周全,并不会主动对我等出手。” 上官仙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次一无所获,怨不得吕素欢三人。 她自己已然陆地神仙之境,知道即便是三名天人高手,想在她手底下带走一个人。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无论,先后有唐家老太太和道隐和尚的出现,吕素欢三人能够全身而退, 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然而,她的心中却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她机关算尽,却总是被这样或那样的巧合, 导致自己总是棋差一招。 难道真是的天命注定?天道不允许魔门一统天下九州吗? 清风道士的批言,是他为了打击魔门的士气故意所说,还是却有如此之算? 上官仙只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涌上心头,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们先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死魔和业魔如遭大赦,赶忙告退离去。 吕素欢微微欠身,语气难得温和: “先养好伤,我们再徐徐图之。” 上官仙微微点头: “你也先下去吧。” 吕素欢轻叹一声离开,众人散去,只剩夕瑶在一侧陪侍。 上官仙躺靠在榻上,突然想起了曾经的往事,恍惚间,耳畔又传来魔尊那霸气绝伦的声音。 “小仙,无论是卜算还是计谋,都是有极限的,你可知为何?” “为何?” “大道变幻无穷,无常才是世间的本质,人力终有穷尽,谁能谋尽世上的万般变化?” “攻于心计或许能得一时之势,却不能得一世之势,所谓王道,便是以绝对的实力,横压当世。” 上官仙当时不置可否: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你这般天资,当实力不足之时,便只能以计谋补之。” 魔尊朗声大笑:“说的也是,所以魔门只能按我的心意来走,而不是你的。” 上官仙的思绪缓缓收回,心中缓缓道,你都已经离去,林庄也破碎飞升。 当是时,我便为天下第一。 或许,正如你所言,我该走一走王道之路,堂堂正正将所有反抗之人,一举歼灭。 上官仙轻声道:“瑶儿,来给我按按头。” 夕瑶依言走到上官仙身后,洁白的素手轻轻按着上官仙头上的穴位。 上官仙微微闭上眼睛, 她的伤势,再有一个月便能复原。 届时,便集结大军, 踏平恶人谷。 夕瑶眼眸微动,她好像看透了上官仙的心思,她朱唇轻启: “师尊,梅正一死而复生,唐郁等人又夺走了谢淮阴的肉身。” “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不排除谢淮阴亦有重塑神魂的可能。” 上官仙轻轻说道:“林庄的一剑,虽然让我身受重伤,但是也给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待我伤愈之后,便能更进一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谢淮阴虽强,但也不足为惧了。” 夕瑶微微颔首:“师尊自然是天下无双,只是谢淮阴毕竟威望深重。” “北境还有十万将士驻守边关,若是谢淮阴亲至,那十万将士恐怕会当场反戈。” 上官仙微微一顿: “你有什么想法?” 夕瑶微微一笑: “召回十万部众,或遣散归乡,或打散分入各州驻军。 州军各部,已经皆是我门中人,自不会再生事端,如此即便谢淮阴归来, 那也是无济于事。” 上官仙嘴角浅浅露出一抹笑意,轻轻拍了拍夕瑶的素手:“魔门有你,我吾之幸。” “就按你说的去办。” …… 恶人谷。 三道清光划破天际而来。 虽然山谷摧折的树木在顾平安的元气滋养之下,重新焕发生机,长出了一株株小树苗。 但是大战残留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的意念残留,依然清晰可见。 “魔门奇袭?” 张宁安诧异道。 梅正一的神念已经第一时间将整座恶人谷覆盖,“看来,应该是有惊无险。” “而且,我们还来了一位老朋友。” 说话间,一道佛光从山谷之中升腾而起,邋遢和尚出现在三人面前。 “嘿,你们两个牛鼻子老道,还没死呢?”道隐和尚脸上泛着红光,一手拎着酒葫芦。 看起来刚才正喝得尽兴。 张宁安嗤笑一声: “你这破戒和尚都没被佛祖收了去,我们哪能走在你前面。” 梅正一没说话,只是笑着,发自真心。 说话间,几道身影也先后出现从各处飞至恶人谷上空。 众人一阵寒暄。 唐郁也知道了原来在他们奇袭上京的同时,天魔等人也来奇袭恶人谷。 幸亏清风寻回了道隐,再加上顾平安给力,这才有惊无险地渡过这次危机。 众人话罢,皆是各自回到宗门驻地。 只有寥寥几人同唐郁一道回到名人堂,在楚南平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宽阔的静室。 唐郁将肩膀上的谢淮阴在静室正中央放下,然后一众人全都围了上来。 梅正一、张宁安和道隐和尚,唐郁、楚南平和秦山围着眼前平躺静默的男子啧啧称奇。 “真的死了吗?”楚南平绕着谢淮阴的尸体,前后左右反复打量,摩挲着下巴问道。 他自从被谢淮阴打败,楚国灭亡之后,再也没见过谢淮阴。 谁能想到,如今再见到,对方已然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真是世事无常。 “死了!”秦山直接伸手探了探谢淮阴的鼻息,又摸了摸冰凉的身体,“透透的。” “哎,一年前,我们还在北蛮驰骋沙场,一年后,你已经魂归天外。” “哥呀,你走的太突然了!”秦山嗷的一嗓子,把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就连唐郁也心生诧异,当时我也在场啊,你和谢淮阴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第446章 神威再现 秦山不管别人诧异的目光,他是真的伤心,毕竟在北蛮之时,他已经彻底被谢淮阴折服。 若不是唐郁说能将谢淮阴复活,他高低都要给谢淮阴哭两嗓子。 然后在恶人谷寻个风水宝地,立块儿碑,逢年过节去祭拜。 梅正一、道隐和尚和张宁安则相对正经一些,张宁安蹲在谢淮阴身边, 伸出手指戳了戳,“这便是金刚不坏之躯?”谢淮阴的皮肤,类似一种玉石材质。 体感冰凉。 要不要轰上一雷,试一试效果? 张宁安脑海里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旋即抛开,若是如此做,秦山得和他拼老命。 梅正一和道隐和尚也细细观察谢淮阴的状态,他的肉身不腐不烂,仿佛凝滞了时间。 道家和佛家与兵家不同,多为炼气修仙,甚少有费心钻研肉身精进的。 故而对肉身金刚不坏的并没有概念,只是曾经在相关典籍里提到过。 如今碰上一个金刚不坏的实例,自然要好好研究一番,道隐和尚直接道: “梅老道,要不要拿你的纯阳剑戳一戳,看看效果,按理来说应该不会留下痕迹。 想要对抗金刚不坏之人,只能将其神魂轰散,碾碎,让其精神崩溃。” 张宁安瞪大了双眼看向道隐,默默比了个大拇指,你小子还真敢说?! 邋遢和尚正拎着酒壶喝得满脸通红,一看就是喝大了神志不清。 秦山听罢,朝着道隐和尚怒目圆瞪,气急道:“老灯,你要是敢动他的尸首,等你死了,我必挖你的坟,然后扬了你的骨灰!” 道隐和尚打了个酒嗝,呵呵一笑,对着其他人指了指愤怒的秦山: “嘿嘿,他急了……” 唐郁一手扶额,抹去不存在的汗珠。 这几个老前辈,都不太靠谱的样子,真怀疑以前他们的七人局是怎么攒起来的。 唐郁忽然想到了被魔门暗害的儒家徐子穆和法家苏荀,或许靠谱的已经不在了…… “好了,各位前辈,咱们研究得也差不多了,我要准备唤醒神威侯了。” 梅正一率先开口道: “我来为唐郁小友护法。” 他也好奇自己是怎么起死回生的。 秦山高举手: “我也护法。” 唐郁望向剩下的几人: “你们呢?” “我也想一观小友神技。”张宁安捋着胡子,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也想看看。”楚南平。 至于道隐,已经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唐郁:“…” 合着一个也不走是吧。 他走到中央,盘腿坐在谢淮阴身边。 圣心诀随心运转,一股金色雾气缓缓从两掌之间溢散,然后将谢淮阴的躯体所笼罩。 蓬勃的生命气息从谢淮阴的全身,被一寸一寸地唤醒,整个过程要持续一天一夜。 梅正一目不转睛,试图从元气运行的轨迹,摸索起死回生的原理。 秦山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张宁安主修雷法,雷主杀伐与毁灭,于生机复苏一道一窍不通,只是不住喃喃自语: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楚南平默默看了一会儿,便走到门外,扮演好一个门卫的角色,不让闲杂人等入内打扰。 日升月落,日落月升。 唐郁缓缓收起圣心诀,场中央的谢淮阴依然是一动不动。 没用吗? 唐郁眯起眼睛。 “奇怪,谢施主浑身气血磅礴旺盛,不应该还昏迷不醒啊…”梅正一轻声道。 忽然, 众人只觉谢淮阴的肉身出现一瞬间恍惚,下一刻,整个人直接消失不见。 轰隆一声! 房屋上直接开了一个人形大洞,静室中央的,地板上留下一个深深地掌印。 众人一脸懵。 谢淮阴立百丈高空之上,一双虎目环视四周,“这是哪里?” 他只记得,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被三人围攻的状态。 那三人,一个是当朝丞相,一个是当朝太傅,还有一个是后宫之主,皇后娘娘。 若非他修成金刚不坏,可能在三人偷袭的一瞬间就已经毙命了。 他还记得,最后的最后,他更是遭受一阵前所未有的精神冲击。 那种精神能量,犹如排山倒海般,瞬间冲垮他的神魂防线,那是超越天人合一的力量! 只是,现在他究竟身在何处? 他望着身下一片翠色连绵的山谷,貌似还有一处集镇,山坡上还有许多建筑。 忽然,一阵粗犷的声音传入耳中: “谢淮阴!你给赔老子屋顶!” 这声音既陌生,又耳熟。 “哈哈哈,老谢,你真的活了!” 这个是……秦山? 紧接着,三道身影骤然冲上天穹,秦山直接一个熊抱,将谢淮阴抱在怀里,拍了拍后背。 着实真情实感! 楚南平虽然嘴上抱怨,此刻眼中却也透着一阵笑意,心情不错。 最后一个黑衣青年,唐郁含笑着说道:“侯爷,你这一觉睡的,可是错过了不少。” 谢淮阴微微一愣,旋即哑然失笑,轻轻拍了拍挂在自己身上的秦山。 看来,自己是被人救了呵。 死而复生吗? 活着的感觉,还真不错, 尤其是,还有人一直记得你。 “讲讲吧,发生了什么?” 一刻钟后。 恶人谷所有重要且叫的上名的人,全都聚在名人堂的聚义厅中,包括司言在内。 他们的目光齐齐望向了场中央那一位巍峨霸道的男子,神威侯谢淮阴。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谢淮阴喃喃说道,“所以陈简和陈繁,是死了吧。” 唐郁点头: “我问过了惠嫔,全都死了,要不是你修成肉身金刚不坏,也活不成。” 谢淮阴神容上的悲戚之色一闪而过,继而再度变得坚毅和冷峻。 “血债,要用血来偿!” “魔门,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根据先前的定计,是需要我去北境走一趟是吗?” “原本是的”,陆子陌苦笑一声,他手上拿着一张金铃房传来的情报。 “魔门之中有聪明人,北境的十万将士,全都被遣散至各地州军,十万将士,已然不存。 而且,反而是朝廷正在集结十万大军,他们要是行王道之师,准备踏平恶人谷。” 谢淮阴微微一愣,继而淡淡一笑:“世局本就是千变万化,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陆子陌估摸一番:“一个月左右。” 嘶! 众人听了都不由吸了一口凉气,一个月后,十万大军亲至恶人谷, 他们能挡得下来吗? 第447章 以除魔之名 众人心思急转,但是却没有人开口。 司言瞅了瞅在座的各位天人,又看了看渊渟岳峙的神威侯,忍不住开口: “我们现在怎么办?” 陆子陌思索一番,无奈说道:“要么我们放弃恶人谷,寻一处隐蔽之地,徐徐图之。 要么就召集义军,堂堂正正与朝廷做过一场。我们现有的军队,满打满算只有一万出头。” 谢淮阴淡淡一笑: “朝廷一统九州,镇抚司暗探遍布天下,若只是一味避退,只能一败再败。” “岭南之地,已经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秦山和楚南平皆是赞同,秦山此刻双眸闪烁着从未有过的睿智,他补充道: “况且,北境军队被突然遣散,想必会惹来众多猜疑,我知道老谢在军中的威望, 若是他此刻站出来振臂一呼,必定能在军中获得不少响应,聚拢不少残部。” 楚南平则道: “司言小王爷也是时候站出来了,作为荣亲王之子,开国元勋之后,师出有名! 以正本清源,肃清朝廷魔患为名!加上荣亲王和神威侯的余荫,定能形成一定的影响力。” “噢!” 众天人要么修仙,要么念佛,要么杀人,根本不通军事,对政治也是一知半解。 刚刚不是他们不发表意见,而是没有办法形成意见,此刻听了三位军事大家的论述。 这才恍然大悟。 陆子陌颇为振奋地说道:“我这就草拟一份讨逆檄文!即日发出!” 楚南平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 “我们还有两件事要先做。” 众人好奇地望了过来。 楚南平也不卖关子: “最近恶人谷涌入大量新人,我们一是要找出恶人谷内给朝廷通风报信的谍子。” “二是恶人谷并不适合募军,所以我们要拿下岭南城,以岭南城作为据点。” 谢淮阴眼中闪过一抹赞同之色,他补充道: “我们不仅要拿下岭南城,而且要将岭南府军全都纳入麾下,将我们的据点扩大到整个岭南。” 秦山跃跃欲试: “岭南与外界互通有无,全靠岭南城一关之隔,若是我们粮草和物资充裕。 十万大军未必不能挡下来。” 唐青仁率先说道: “恶人谷的谍子,我唐门来解决。” 谢淮阴朝着唐门方向拱拱手:“岭南城,我亲自去走一趟,唐郁和我一起。” “啊?” “噢。” “拿下岭南城,便公告九州讨逆檄文,要在一个月内,将岭南十三城全都收为吾用。” “届时恐怕要麻烦各位分散前往,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晓之以理,我要的只有一个结果。” 众天人面面相望,知道要动真格的了,齐声道:“我等但凭侯爷吩咐。” …… 平安客栈。 一道清光从远处半山坡飞掠,直接从二层的窗户钻了进来。 顾平安面带微笑,老神在在地看着唐郁扒窗户,进门,坐下倒茶,自己端茶哧溜一声。 一气呵成,动作极其连贯。 “唐郁兄弟,越发随性了呵。” 唐郁笑眯眯道:“那是顾掌柜不拘小节,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每次来这平安客栈,那就像回家了一样,感觉老亲切了。” 青衣侍女噗嗤一声,笑了。 顾平安嘴角挂起一抹笑意: “你小子……” 唐郁又和顾平安闲扯了一阵子,然后才正色道:“多谢顾掌柜前次仗义出手。” 他来是为了向顾平安道谢,若是没有他,吕素欢真的没人能挡。 顾平安摆摆手:“不必客气,我只不过是保我客栈平安而已。” 唐郁嘿嘿一笑:“所以我来先打声招呼,魔门后面还会来人,陆地神仙,挡得了吗?” 顾平安:“…” 唐郁和顾平安聊了一会儿,然后就来到恶人谷口,这里谢淮阴和秦山已经在等着了。 原本谢淮阴只叫了唐郁一起,不过秦山自告奋勇一起前来,说是怀念北蛮时期,三人一起行动的酣畅淋漓。 唐郁虚着眼望向秦山,心道,我在的时候,也没有见你跟我怀念怀念。 原本的秦山时而疯癫,时而清醒。 自从再北蛮被谢淮阴折服之后,已经完全沦为谢淮阴的迷弟,精神状态也是越来越精神了。 三人汇合之后,也不多话,直接向着岭南城飞掠而去。 …… 岭南隶属于荆州,但因为偏远,常常被中土之人认为是蛮荒之地,在意识上多有排挤。 囿于距离和意识认知的关系,中央朝廷在岭南地区的影响力其实有限。 岭南多靠自治,就连镇抚司和书院也仅仅是岭南城才各有一所。 若非毗邻恶人谷,恐怕都不会有宗师以上的书院高手坐镇岭南。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被认定为邪魔外道的江湖客涌入岭南城,奔向恶人谷。 岭南城内愈发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让人惶惶不可终日,许多人都自发搬离, 或向北去,或往南走。 总之就是要远离是非之地。 入夜,月明星稀。 岭南城,城主府。 城主宋晨阳皱着眉头,手里拿着拆了的信,坐在椅子上,一手揉着太阳穴。 长长的一声叹息…… “老宋,你怎么又在唉声叹气?” 一名身穿轻甲,腰佩制式长剑的军士,走进大厅,他是岭南总兵,梁为旻。 两人近一个月来,三天两头聚在一起,主要是为恶人谷发愁。 经过他们笼统的粗算,途径岭南城进入恶人谷的江湖势力,已经有成千上万人。 其中更是不乏许多成名高手或江湖势力,这些人都是不满朝廷的高压统治,来恶人谷隐居避世的。 眼见恶人谷势力越来越强,若是发生暴乱,他们岭南城根本没实力压制。 宋晨阳已经三番两次给朝廷上书,请求增派人手,如今朝廷来的回信,让宋晨阳更是心胆俱寒。 宋晨阳的声音有些无力: “信上说,恶人谷有叛逆分子聚集,企图谋反,让我们密切关注恶人谷动向,朝廷不日将率大军亲至。” 梁为旻将信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就这?增派的人手呢? 城民疏散撤离的方案呢?若是恶人谷先行发难,我们应急的方案呢,什么都没提? 还让我们监视恶人谷?恶人谷里那么多高手,我们拿头监视啊? 我看书院的老刘正准备收拾细软跑路呢,我看我们也收拾收拾走吧。” 第448章 城主府 宋晨阳声调骤然提高: “我们和老刘能比吗?老刘那是动用了关系,是书院的正常调动。 我们要是一跑,那就是擅离职守,是诛九族的重罪,朝廷不会放过我们的。” 梁为旻小声嘀咕:“那就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跑呗,我光棍一个,一身轻松。” 不过他也就是吐槽。 他知道,不论逃到哪里,镇抚司通明馆的暗子都会让他们无处遁形, 崇武馆的密探,则会将他们的首级带回,领取功勋。 “唉……”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宋晨阳和梁为旻坐在椅子上。两人没有再说话,好像是在思考,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只是在单纯的发呆。 忽然间,三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 咚的一声落在庭院之中。 下一秒,三人简简单单迈出一步,就已经踏入了厅堂。 宋晨阳当场震惊。 任谁看到这一幕诡异玄奇的场景,思维都会下意识宕机。 他眼神充斥着不可思议,整个呆坐在椅子,思维停滞,还在重启过程中。 梁为旻则好一些。 他虽然也被当场震撼,但他本身就是先天武者,知道这是有人夜袭城主府! 已经来不及思考三人为何能无声无息潜入,身为军人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拔剑出鞘。 他自己孑然一身,无所谓,但是宋晨阳有妻有女,他就是拼了自己一条性命,也要保护宋晨阳的周全! 可惜,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总是比想象中还要大。 只见右边那名黑衣青年并指一划,梁为旻手上的长剑猛地挣脱他的手掌。 剑尖调转,悬空,直直对准了他的咽喉。 只要再往前进一寸, 就能在他喉咙上开个血洞。 梁为旻刚刚站起的身子一个踉跄,又坐倒在椅子上。 宋晨阳此刻思维重启成功,他赶忙起身,诚惶诚恐道: “各位大侠,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何故我来这城主府?” 谢淮阴微微弯腰,向着宋晨阳施礼,然后直接开门见山:“两位刚才的对话,我们都听到了。” “朝廷被魔门蛊惑,不施仁政,我可以给二位指条明路。” 宋晨阳脑子乱乱的,其实根本没听清谢淮阴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接话道: “这位大侠,有何见解?” “同我们一道,聚义起,剿魔患,肃清朝纲!” 宋晨阳脑海中宛如一道惊雷炸响,让他本就浑浑噩噩的脑袋,更是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颤颤巍巍地问道: “敢问各位大侠,是何方神圣?” 唐郁嘿然一笑: “恶人谷,杀神,唐郁。” 秦山双臂环抱胸前,粗声道: “恶人谷,武尊,秦山。” 谢淮阴挺直刚刚弯下的腰,宛如一尊顶天立地的擎天山峰: “我是谢淮阴,神威侯,谢淮阴。” 宋晨阳心中已经猜测,所以开始听到唐郁和秦山报名号时,只是心如死灰, 果然,恶人谷要朝岭南城下手了! 然而,当他听到神威侯三个字,他刚刚重新运转起来的脑子,一瞬间又爆缸了。 “谢,谢,谢…” 半天了,宋晨阳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是大将军?!” 跌坐在椅子上的梁为旻骤然惊呼。 他没敢站起身来,喉咙还被剑比着呢,只是他的语气异常激动。 谢淮阴微微侧身,转向梁为旻: “你认识我?” 梁为旻看到谢淮阴的脸,这下更加确定,一个劲儿激动地点头示意。 唐郁适时心念一动,梁为旻的佩剑唰的一声飞回剑鞘之中。 梁为旻立刻条件反射般,猛地站起身,单膝跪地抱拳: “岭南城总兵,梁为旻见过神威大将军! 当年大将军兵至岭南之时,属下就在陈繁统领麾下任职校尉。 后被安排留驻岭南城,再也不曾调动。” 谢淮阴一生带兵百万,见过他的人不少,他认识的却不多,但是只要是他的兵, 他绝对会做到一视同仁。 谢淮阴微微颔首: “好,起来说话。” 梁为旻眼中闪过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淮阴:“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大将军恕罪,传闻大将军清剿北蛮之后,便在上京加官进爵,赋闲修养。 如今,又怎么会与恶人谷走到一起?” 谢淮阴淡淡一笑: “听说江湖有传朝廷被魔门霍乱,这个消息,你怎么看?” 梁为旻恭敬道:“此多为左道消息,先前属下并未在意…”,他顿了顿,“难道…” “没错。” “此消息确实无疑。”谢淮阴淡淡说道,“魔门于上京设局加害于我和荣亲王一脉。” “若非恶人谷相救,本侯恐怕再无机会见这天日。” 梁为旻不由惊呼出声,宋晨阳同样啊的一声,两眼再度开始转圈圈。 “那陈繁陈简两位统领?” “死了。”谢淮阴的声音,有些低沉。 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梁为旻再度单膝跪地,双目赤红地大声吼道: “梁为旻,愿为大将军效死!” 宋晨阳眼睛刚刚恢复一点神采,便听到梁为旻的效忠誓言…… “啊?” 仿佛有一缕灵魂飘飘荡荡,正在从他头顶冒起,他的大脑已经烧干了。 一个时辰后。 恢复过来的宋晨阳,听罢唐郁和谢淮阴解释了一番现在的处境。 他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不过他这次真的在思考。 若是不从恶人谷,当下时刻恐怕就凶多吉少,不说杀神武尊,没有一个善主儿。 就连谢淮阴,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而是杀敌无数的百万人屠。 他哪里敢不从,相反的,若是从了,确实还有一线生机! 而且朝廷被魔门侵占,于大仁大义上来说,自己身为读书人,应当肩负起正本清源的重任。 所以宋晨阳并没有多加犹豫,立刻拱手道:“岭南城一切调度,但凭侯爷吩咐。” “只是这城里大小事务我虽都说的上话,但还有两处地方恐怕要请侯爷和两位大侠出手。” 唐郁微微一笑:“我知道宋城主的意思。” “镇抚司和书院,这两处乃是中央朝廷直管,人员任用也是中央朝廷说了算。” “想要完全掌控岭南城,这两处的地方就不得不处理。” 宋晨阳颇为诧异地望了一眼唐郁。 没想到这位小哥看着如此年轻,却对朝廷体制如此熟悉。 “唐少侠说的没错。” “书院的刘煜,是我们的老相识,他近日要归京,他一走,书院其余人皆是岭南本地人, 对于朝廷归属感不强,只要神威侯和小王爷振臂高呼,加上我等运作, 书院必然会积极响应。” 宋晨阳顿了顿: “难办的,是镇抚司……” 第449章 拿下岭南城 “岭南镇抚司指挥使,名叫方傲,阴阳家宗师,人如其名,极其傲慢。 连带镇抚司的风气在其带领之下,也变得日渐嚣张跋扈,在岭南城中恶名昭著。” 宋晨阳望向众人:“所以,侯爷想要真正获得岭南城百姓的拥护,使得城中百姓上下同欲。 镇抚司,是最好的突破口。” 谢淮阴望向唐郁,后者微微颔首,起身道:“我这就去走一趟。” 倏尔, 唐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厅堂。 宋晨阳瞠目结舌: “这,这……” 谢淮阴淡淡笑着道: “他去处理镇抚司。” 宋晨阳小声嘀咕: “其实,其实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从长计议的……” 谢淮阴: “无妨,等他回来,我们继续。” 岭南镇抚司。 一阵清风拂过。 一道人影突兀地出现镇抚司的大院内。 一条青石板路沿着中轴,直通中央大殿,也将整个镇抚司一分为二。 左边是通明馆,右边崇武馆,格局分明。 即便是深夜, 司局之内,巡守执事依然往来不休。 “真是久违了。” 唐郁望着周遭的建筑,虽然不是川蜀的镇抚司,却是相似的格局布置, 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往来的青衣执事望着庭院中的突然出现的人影,全都骤然大惊,“你是何人?!” “竟敢擅闯镇抚司,你想死不成?” 一名青衣执事,出声呵斥。 他的语调先是略带一丝惊惧,随着周遭巡守的士兵涌入,又变得嚣张而不可一世。 唐郁含笑,一股神念以他自身为中心荡漾开来,瞬间将整座镇抚司覆盖。 “方傲,来见我。” 唐郁没有搭理青衣执事,直接一嗓子,让整座镇抚司各个角落,全都听到了他这一句。 中枢阁。 一名身披紫袍,内穿玄衣,袖口绣有阴阳太极纹饰的男子正在写字。 蓦然间,唐郁的一声轻喝在耳中响起。 那声音如此清晰,一听便是蕴含深厚内力传出,而且此人竟然在镇抚司直呼其名。 这样的人, 要么就是疯子, 要么就是实力高强的疯子。 方傲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沉声道: “召集所有府司密探,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狂徒,竟然直接擅闯镇抚司!” 指挥使号令一下, 镇抚司所有密探全都向着中央广场汇聚,几个呼吸之间,唐郁已经被人山人海团团包围。 方傲身披紫袍,神情冷峻地越众而出,望向场地之中的青年。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狂……” 方傲的话说到一半,眼睛骤然圆睁,半截话语卡在嗓子里就是说不下去了。 只见眼前的青年,相貌俊朗,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好似有一种懒散的意味。 腰间一把连鞘黑刀,身子十分松散的站在中央,笑眯眯地扫视周遭越来越多的密探。 这人的样貌,装扮…… 与情报里描述的那个人特征, 几乎一模一样, 方傲一瞬间就能确认无疑, 眼前的黑衣青年就是,杀神,唐郁! 朝廷悬赏榜单之上的重犯! 方傲一整句话都没说完,冷汗就已经布满额头,一瞬间,他脑海之中已经是狂风暴雨…… 唐郁藏身恶人谷…… 他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难道恶人谷要对岭南城动手? 想要拿下岭南城,镇抚司和书院是抵抗的主力,所以唐郁才单枪匹马潜入, 企图将他们一锅端? 可恶!虽然唐郁杀神之名遍传九州,但是他镇抚司人多势众,绝非庸手。 方傲心下一狠,快刀斩乱麻, 大声喝道: “此人乃逆乱贼子,谁若将他拿下,尚黄金万两,功勋千万,晋天字密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周遭的玄衣卫和崇武密探虽还没有搞清楚唐郁的身份,却已经被巨大的利益冲昏了头脑。 哗! 刀剑齐声出鞘,犹如龙吟,震天的喊杀声已经响彻整个镇抚司的广场。 唐郁眉头一挑,脚步轻抬,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一步之间,已经出现在方傲身后。 “这就是镇抚司所有人了吗?” 淡淡的声音从身后飘进方傲的耳中,伴随着强大的压迫感,方傲全身汗毛瞬间竖立。 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 “是。” “那正好,我赶时间。” 话音刚落,方傲只感觉一股凌厉的剑意瞬间从背后升腾而起,上接九霄,接应周天星河。 他下意识想要回头,只觉一股如海浪的锋锐意念涌向他的精神意识。 他那不堪一击的精神防卫,瞬间被冲散垮塌,两眼一翻,瞬间昏迷过去。 不仅是方傲, 中央广场上的所有镇抚司密探和玄衣卫,在唐郁的剑意威压之下,全都应声倒地。 唐郁一把拎起方傲,一跃而起,向着城主府飞掠而去。 城主府。 谢淮阴正在与宋晨阳和梁为旻攀谈。 说是攀谈,其实谢淮阴主要在听,而宋晨阳和梁为旻则是在汇报岭南城的相关事宜。 包括在籍人口,粮草储备,库银,日常花销用度等等。 宋晨阳则趁机抱怨除了正常的开支用度,额外的有极大一部分全都被镇抚司克扣占用。 谢淮阴亦是深觉唏嘘, 镇抚司原本是老皇帝设置的,用来牵制江湖势力的锋刃。 没成想,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就已经腐化至此,变成了吸食朝廷精血的蛀虫。 完全违背了当初朝廷设立的初衷。 果然,人性之恶, 才是王朝延绵的最大敌人。 众人正说着话,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轻巧地落在庭院,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唐郁已经去而复返。 紧接着,一道黑影被唐郁扔了进来。 宋晨阳定睛瞧去,镇抚司指挥使的制式紫袍,将人翻转过来,“啊!方傲?!” 梁为旻心中则更为惊惧,他可是知道方傲乃是真真切切的宗师境界。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唐郁就从高手密布的镇抚司将方傲擒了回来? 他的实力, 究竟去到了何种地步? 宋晨阳忽然大惊失色: “唐少侠,你这么贸然将方傲抓来,若是其他人发现方傲失踪,跑去通风报信。 我们的谋划,全都会功亏一篑啊!” 唐郁点头:“宋城主说的是,所以我将镇抚司的人全都撂倒了。” “你们赶紧派人去收拾一下后事。” 宋晨阳和梁为旻一愣,骤然大惊,不约而同惊呼道: “什么?!” “镇抚司近千名高手,全都……” “昏了。”唐郁一边喝了一口茶,一边淡淡回道。 第450章 开战 岭南城已下。 恶人谷诸位宗师领命,带着宋晨阳的修书前往岭南十三城劝降。 同一时间,陆子陌撰写的讨逆檄文正式通过唐门金铃房暗子的渠道公之于众。 先是从岭南区域开始散播,然后逐渐向着九州各地蔓延。 讨逆檄文详细陈述,魔门如何一步一步渗入皇宫,毒害皇帝,暗害皇子,围剿忠臣。 太傅苏荀,丞相徐子穆已经全然被魔门杀害,并且被魔门妖孽李代桃僵。 荣亲王一系血脉被设计毒害,只余荣亲王独子赵司言和独女赵司语存活。 神威侯府也尽数被灭门,上到副将下到仆役皆亡,只剩神威侯侥幸逃脱。 文中痛陈魔门如何通过朝廷掌控镇抚司和天下书院,并且巧立名目,以军队覆灭众多宗门。 此行此举,人神共愤! 檄文最后,则以神威侯和荣亲王小王爷之名,号召九州天下的义士,齐聚岭南。 共伐魔门谋逆之妖孽! 洋洋洒洒,声情并茂的讨逆檄文传入九州,顿时天下震惊! 尤其是岭南,常年地处九州边缘。 相比远在天外的上京,他们对于当年横扫天下的神威侯更加敬重,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岭南之地尽数归降。 而在神威侯和荣亲王威望的双重号召下,九州其他各地的人群,才真正开始思考, 那个早已流传已久的谣言,魔门渗透朝廷,或许是真实发生的。 这便是,神威侯谢淮阴的影响力, 功高盖主!深入人心! 如果不是夕瑶建议立刻打散北境的十万军队,那些北境的驻军此刻恐怕已经毫不犹豫南下,成为神威侯谢淮阴的马前卒了。 即便如此,各地州军之中,还是有许多忠于谢淮阴的军士,偷偷叛逃,向着岭南进发而来。 当然,朝廷亦不是毫无动作,当即反诬神威侯企图谋逆,自立为王,对朝廷心存二心。 以神威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若是想更进一步,自然只能称皇称帝。 故而,这一说法也得到了拥护朝廷的江湖客与百姓的拥护,认为是神威侯野心勃勃,企图谋反。 一时间,沙场上的战争还未开始,舆论上的交锋已经愈演愈烈,数独交锋。 “我们现在军队有三万多,但正式操练充沛,可上战场的只有两万不到。” “时间拖的越久,对我们越有利。”陆子陌站在岭南城城主府的大厅中说道。 城主府已经被征用,改造成为临时的军队指挥中枢。 恶人谷之中的所有天人高手和各派掌教此刻全都围坐在一张宽阔的圆桌上。 厅堂中央,盛放着一个巨大的地形沙盘,将岭南与中土交汇处的地形全都呈现在上面。 楚南平摇了摇头: “等不了那么久。” 楚南平一指沙盘之上,那是与岭南城相对的一处关隘,镇南关。 “根据唐门的情报,朝廷大军十万已经在此集结完毕,粮草充沛,军容齐整。 二十二位诸子百家的宗师,十八位兵家将领,还有魔门高手混迹其间。 他们随时都会攻过来!” 有人忍不住问道: “那他们还在等什么?” 唐郁轻舒一口气,说道: “他们在等阴后上官仙,上官仙先被林庄前辈重伤,后被张天师梅真人突袭延缓了恢复。” “上官仙一旦伤愈,朝廷就会发动雷霆攻势,估计最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朝廷大军兵强马壮,虎视眈眈。 恶人谷一方能挡得住吗? 众人不自觉的望向了坐镇主位的谢淮阴,他是整场战争的定心骨。 谢淮阴环视群雄,语气平静地说道: “会赢的。” 议事完毕,谢淮阴留在最后才走,唐郁离开时被他叫住:“城里的百姓,疏散如何?” 唐郁笑着道:“宋城主和梁总兵出马,已经基本都将百姓疏散至临近大城。” 整座岭南城街道空空荡荡,夜里无烛火,俨然已经是一座空城。 … 十天之后, 伴随着一声嘹亮军号响彻云霄,镇北关门大开,一队队装备精良的骑兵缓缓出关。 后面跟着手持长戈,腰佩长刀的步兵,已经各种大型攻城器械。 朝廷十万大军,向南挺进! 岭南城头, 以谢淮阴为首,一众天人和宗师分立两侧,城墙之上布满了张弓搭箭,严阵以待的军士。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之中,一点一点流逝。 趴在城头的士兵甲汗水滚滚落下,流入了眼眶,一阵酸涩,他眨了眨眼睛: “真的打过来了吗?” “为什么还没看到?” 旁边士兵乙赶忙呵斥道: “不要多话, 小心被军法处置。” 此时,一声嘹亮的鹰啼从万里高空传来,士兵乙一指远方,视野的尽头: “来了!” 一道黑线出现在地平线,继而一阵隆隆的低鸣沿着地面传导而来。 这声音如此沉闷,仿佛重重踏在墙头士兵的心上,造成极大的压迫感。 那是战马踏地前行的声响! 隆隆! 压抑的气氛之中,那道黑线越来越近,一望无际的精甲黑骑,在平地上铺陈开来。 巨大的投石机,和攻城车在大军之后一字排开,仿佛巨兽一般,匍匐在远方,随时准备发出致命的咆哮。 两军初相见, 岭南城一方的气势已然不自觉的弱了三分,士气一度趋向低迷。 谢淮阴身披重甲,一抹红色披风被劲风吹拂,猎猎作响,手中重戟一挥。 “岭南将士,听我号令!” “是!” 城头上所有士兵全都拼尽全力大喊,仿佛要借着这一吼,将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 “张弓搭箭!” 哗!众人铠甲声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引箭瞄准远方骑兵。 “射!” 弓弦震颤的声音在空气中发出一声爆鸣,一轮箭雨骤然从城头齐射而出,向着远方飞去。 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战马嘶鸣的声音在混乱中响成一片,最前排骑兵纷纷中箭倒地。 后排挺进的骑兵急忙勒马止行。 这一轮箭雨,旨在震慑! 增强士气! 那一望无际的大军行进的步伐,终于停下了。 对方一名将领驾马缓缓走到阵前,伴随着内力的长喝响彻城头: “谢淮阴,谋逆叛国,罪不容诛! 念在你辅助先皇开国有功,若能开城投降,陛下可从轻发落!” 第451章 兵对兵,王对王 谢淮阴轻轻一笑,同样以言语回击: “王云天,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现在弃暗投明,与我一道剿灭魔孽,到也还来得及。” 将领王云天面色铁青。 今次来的十八位将军,有一多半都与谢淮阴共事过,或者说都曾在他麾下征战沙场。 有的人,折服于谢淮阴的个人威望,自然有人嫉妒他的万丈光芒。 王云天,就是后者。 故而,他特地向朝廷请缨,要亲自将谢淮阴从高高在上的神坛拉下来! 而他,将踏着谢淮阴的威名,替代他成为新的战场神话! 王云天重重地冷哼一声: “如此,勿谓言之不预!” “攻城!” 一声令下!声音滚滚传荡,响彻三军。 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再起!犹如觉醒的巨兽,发出冲锋前的蓄势咆哮。 咚!咚!咚! 战鼓敲响!一声接着一声,先是缓慢地一下接着一下,继而越来越快,变成了密集的鼓点。 “杀!” “杀!” “杀!” 哗!轰隆一声巨响。 阵地后方的投石车齐齐而动,巨大的滚石燃烧着熊熊火焰从天空飞落。 天火临城,遮天蔽日!这一幕,好似天空崩裂,星辰坠毁,深深印刻在城头士兵的心中。 士兵甲抬头仰望越来越大的飞石,绝望和麻木已经充斥内心,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赢不了的……” 不只是一名士兵…… 城头上的所有军士,此刻心中全都升起一层阴霾,有的甚至已经在四处乱窜,寻找掩体。 铮! 一声清脆的刀鸣于冥冥之中响起,一道人影已经瞬间出现在半空之中。 黑衣,黑刀, 须发飞扬。 “便由我来为诸君,斩尽阴霾。” 面对冲天而来的火球,唐郁的手中黑刀瞬间爆发出凌厉的刀意。 黑色的刀光犹如瞬息降临的夜色, 只一刹那,将所有飞石吞没。 哗!一道清脆的响声。 所有飞石被从中一分为二,继而又瞬间分解崩碎为细微的粉尘。 清朗的天空再度出现于众人的视野。 战鼓与号角还未停歇。 却是更加衬托出战场的寂静。 这震撼人心的一刀, 令朝廷一方数万军士全都震惊当场。 哗! 岭南城头,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 王云天喃喃道: “天人……” 天人高手,唯有天人高手可挡! 天空之中,一道白影由远及近。 瞬间出现在半空之中,吕素欢一袭白衣轻尘,极为飘逸潇洒: “唐郁,我来做你的对手,可敢应战?” 唐郁咧嘴一笑: “穿这么素白的衣袍,一会儿溅上了血,可就不好看了。” 吕素欢淡淡一笑, 笑容中带着三分讥讽: “若是能用你的血将我这白袍染红,倒也不失为一件别样的佳作。” “噢对了,我会烧给你的父亲。” 吕素欢言语上毫不相让。 唐郁身形骤然而动, 荡起一圈涟漪,于原地消失。 吕素欢冷哼一声, 一指迅速点出,白光弥漫。 铛! 虚空之中, 骤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强大的气劲冲击瞬间掀起一圈滚滚气浪。 不待大军正式交锋, 吕素欢和唐郁已然在天空战作一团。 接二连三, 业魔普嘉措,死魔冷亦,魅魔白芷,还有皇宫里两位天人级的大内高手出现。 魔门的天人级高手倾巢而出,此刻全都虚空悬立在朝廷大军的之上。 岭南城一方, 梅正一、张宁安、道隐和尚、唐老太太越众而出,直接飞至半空,遥遥相对。 王对王, 兵对兵! 双方没有再说多余的废话,只一刹那间,九人齐齐而动,轰然对撞在一起。 一瞬间,原本清朗的天空变了颜色,剑光纷飞,雷霆呼啸,佛光闪耀,死寂蔓延。 抬眼望去,天空好像被五彩各色的巨大漩涡洪流所覆盖,耳边传来连绵不绝的轰鸣。 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撕碎! 天空之上,天人交战,风云变色,压迫感犹如山岳,压在每个人心头。 天空之下,凡人抗争,伴随着号角和战鼓,朝廷大军怒号着开始向岭南城冲锋! 朝廷一方。 十八位将军一马当先,率领大军跃进,澎湃的气劲将岭南城齐发的万箭全都搅碎。 冲至城墙,便是搭云梯,无数士兵悍不畏死地向着城头冲锋。 二十二位百家宗师,则隐匿于大军之间,随士兵跃上城头冲杀。 岭南一方,无数宗门的宗师高手也相继出手,接下那些肆意冲阵的百家宗师。 一时之间,众人以岭南城头为阵地,开始进行持续性的拉锯战。 朝廷军阵后方,数辆攻城车犹如匍匐的黑色巨兽,缓缓推进。 谢淮阴目光微微一凝,那种攻城巨兽,若是贴近城门,城破只在瞬息之间。 “攻城器械,何人可破?” “我来。” 神水宫灵漪宫主伸出素手,于唇边吹出一个清脆的哨音。 刹那间,一道低鸣从地底传出,仿佛是沉睡的地龙苏醒。 紧接着,朝廷军阵后方的土地开始不断隆起,地下的泥土好似泉水一样,翻涌而出。 周遭士兵在这强烈震荡的地面根本站都站不稳,全都跌倒在地上。 轰! 猛然间,一道巨大的黑影瞬间从地底蹿出,那是一条宽有数丈,长有几十丈的巨蟒。 冰冷的竖瞳睁开,比人半个身子还要大,锋利獠牙上能感受到强烈腥气。 血盆大口张开,一口就能将人囫囵吞下。 如此凶猛的异兽,顿时将周遭士兵全都吓得连连后退,就差丢盔弃甲,连滚带爬逃离。 巨蟒一尾甩出,就像一个小山丘砸下,黑铁木打造的攻城车瞬间被砸得粉碎。 周遭的士兵被巨尾一扫,全都被强大的力道撞飞出去,口吐鲜血,有的甚至当场毙命。 巨蟒连撞带扫,瞬间将攻城车全都砸得稀烂,完成灵漪的任务之后,整个蛇就像撒欢一样,四处横冲直撞。 可以想象,一只平时被勒令吃素的巨蟒,此刻冲进一堆肉干之间是什么样的愉悦心情。 巨蟒一口一个,吃的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那硕大而干瘪的肚皮竟然有些渐渐隆起,看起来竟像是吃饱了…… 巨蟒改成用身躯横冲直撞,硬度堪比精铁的蛇鳞,根本无法被打破。 反而是如鱼得水般在军阵之内,肆意冲杀。 “孽畜!” 一声暴喝响起,一道人影骤然飞至巨大的蟒头前面,狠狠一拳砸中! 砰!声如闷雷! 巨蟒直接被砸得一个踉跄,上半身重重地摔撞在地上,溅起阵阵泥土。 第452章 蟒与剑 来人一身肌肉虬结,绽放着古铜色的光泽,正是烈山一脉的宗师。 巨蟒被蛮横的一拳砸倒在地,连带波及波及砸死了不少躲闪不及的士兵。 巨蟒有鳞甲保护,没有受伤,但是被狠狠地揍了一拳,疼也是真的疼。 巨蟒低沉地一吼,立刻就要找回场子! 它几十丈的蟒身一盘,然后蓄力向着烈山宗师猛地扑出,头槌! 山岳般的蟒头直接砸下,堪比泰山压顶。 “孽畜!” 烈山宗师气血鼓荡,一拳凝握,手臂如山石般块块隆起,对准巨蟒的头颅。 一拳轰出! 砰!一道无形空气波纹从拳头和蟒头接触的中心点传来,将周遭的士兵瞬间震飞出去。 烈山宗师低声暴喝一声,咔嚓,他听到了自己的手骨骨折的声音。 巨蟒抬起,微微晃了晃硕大的脑袋,除了有点儿眩晕,没什么问题。 巨蟒可当绝顶宗师,烈山宗师想要单枪匹马拿下,还是差点儿意思。 忽然, 巨蟒周遭土石翻滚,两道石壁隆隆升起,恰好将巨蟒的身子卡住,令其动弹不得。 一道巨大泥石洪流则化为一条土龙,向着躲闪不及的巨蟒狠狠地撞过去。 将其撞得头昏脑胀,一道身着阴阳道袍的婀娜多姿人影,缓缓落在烈山宗师身边。 “我来助你。” 来人正是阴阳家的绝顶宗师高手,秦大家,曾在云梦泽与巨蟒有短暂的交手。 巨蟒身躯微微一用力,就将钳制它的泥石全都挣脱碾碎。 它望向秦大家身边栩栩如生的土龙,只觉得眼前的长虫好像似曾相识。 一股愤怒的情绪顿时冲上它那还不够灵光的脑袋,巨蟒扭动着身躯直接莽了上去。 此时,巨蟒身后有两道血影骤然出现,血色弥漫将巨蟒笼罩。 吸血榨髓,是两位血影的宗师。 他们也意识到,巨蟒造成的破坏力实在巨大,必须优先解决掉! 一瞬间,四位宗师同时向着巨蟒出手,让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小龙!” 一名神水宫的宫装少女在城头上惊呼,她是灵漪的亲传弟子,洛韵。 她平日里负责驯养巨蟒,当时引着陈默和唐郁入神水宫之人,也是她。 她虽然心忧巨蟒的处境,但是却被朝廷一方的江湖高手牵扯,分不开身去救援。 “我去!” 一声冷冽的轻喝,一道身影已然纵身跃出,一股绝强的剑意从手中长剑升起。 远隔数十丈,横贯而出! 剑光后发而先至,瞬间分散为四道剑气,向着围攻巨蟒的四位宗师直刺而去。 剑气蕴含的剑意玄奥至极,仿佛瞬间洞穿真气运行之破绽。 一剑,便将四人的攻击全都击溃。 陈默,手持佩剑莫问, 缓缓落在巨蟒的头上。 意外地,巨蟒竟然异常乖巧,顶着陈默,傲然与四位宗师相对而立。 “陈默?”秦大家是见过陈默的,她尤记得几个月前在神水宫,陈默仅仅是初入宗师。 怎的如今,竟然能以一敌四,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四位宗师的全力一击。 她的目光落在陈默手上的古朴长剑,看起来像是街边铁匠铺打造的通用款式。 但是上面却隐隐有一股深不可测的剑意,这并非是陈默的剑意,而来自于剑本身。 闻所未闻! “你这是什么剑?” “莫问。” “莫问?!” 血影两名长老惊呼,这个名字可是被血妖反反复复念叨了好多年。 “剑圣林庄的佩剑!” 陈默轻抬剑锋,指向了两个血袍人: “答对了,那就从你们开始, 先杀!” 血影长老怒声道:“狂妄!” “就凭一把剑,妄想以一敌四?!” 陈默淡淡一笑:“它可不仅仅是一把剑,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 他摸了摸身下的蟒头,日夜在恶人谷潭水边练剑,陈默和巨蟒已经混熟了,他轻声道: “小龙,我们上吧!” 一声低吼,一声剑鸣, 同时响彻! 向着朝廷的四名宗师呼啸而去! … 岭南城头之上,一道若有似无的阴影忽隐忽现,他的动作极为迅速,气息十分隐蔽。 只有在出手的一刹那,人们才能洞彻到此人极致的杀气,然而那时候已经晚了。 杀妖接连杀了几名宗师高手,忽然心有所感,下意识极快地后退一步。 一抹燃烧着黑炎的黑芒以毫厘之差,从杀妖的身前一划而过,被他避开了。 “意识不错。” 一道青衫身影仿佛从旁边凭空踏出,唐青仁对着杀妖淡淡地说道。 “你不觉得是你漏了行藏吗?” 杀妖手中窄剑斜指地面,冷冷回道。 “无所谓。 只不过是延缓你死亡的时间罢了。” 唐青仁眼神冷淡,微微眯起,杀妖却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杀意。 “同样的话,奉还给你!” 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顶级刺客的对决,在岭南城头,隐秘地拉开了帷幕。 类似的战斗,在天上地下各处都发生着,一众宗师高手全都战作一团。 朝廷军队则是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地涌上,谢淮阴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投入战场。 只有他还在目光炯然地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他在等, 等一个曾经将他击败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浩瀚犹如天意的意念降临战场,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仅仅一个眼神,好似化作神明的凝视,无穷的威压已然传导而来。 “谢淮阴,你们不过是在负隅顽抗。” 一道悦耳如银铃般的女声从天际传来,其中却又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威严霸道。 刺目的白光突然在大军上方亮起。 白光散去, 一袭金凤长裙,头戴七彩凤冠的上官仙出现在空中,绝世姿容,倾城耀目。 战场之上的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抬头仰望,愣住,这一刻,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热火朝天的战场,竟然诡异地同时停滞,所有人都为那一抹绝世风姿而失神。 谢淮阴一手提起矗立在手边的重戟, 终于来了吗? 上一次被偷袭落败, 这一次呢? 上官仙望向城头那身披战甲,披风飞扬的霸道男子,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若是你降,本座可给你一个机会。” 谢淮阴郎声大笑: “魔门妖孽,人人诛之, 纵有千难万险横亘于前,吾往矣!” 话音落,谢淮阴枪势已成,抬手便是, 十方绝杀! 第453章 折戟,败退 谢淮阴执戟横握,一道暗红色的电芒在起其周身流转。 轰!由极静到极动! 谢淮阴化作暗红色闪电,向着高空的绝世风姿骤然疾飞而去。 重戟以泰山压顶之势,自上而下竖劈,简单的招式,极致的速度,无匹的力量。 十方绝杀,第一击! 面对谢淮阴强势的进攻,上官仙嘴角依然挂着一抹睥睨的微笑。 她不退反进。 “谢淮阴,我今天就硬接你的十方绝杀!” “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差距!” 上官仙双手掐了一个妙然手印,一道白光瞬间从两掌之间绽放,化为一道凝实到极致的光晕。 上官仙单手挥出,白色光晕缓慢地迎上谢淮阴震天撼地的重戟。 围观的众人此刻却生出极为明显的矛盾感。 阴后的那团白光看起来丝毫没有气势,也没有剧烈的元气波动,甚至轻飘飘没有重量。 如何能够抵挡几欲撕裂天空的重戟? 然而,重戟与白光碰撞的一瞬间,轰隆一声,天空之中骤然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仿佛整个天地空间,都在两者无形的碰撞之中出现了道道裂痕。 谢淮阴神色不变,手臂肌肉瞬间隆起。 强横的力道再度上升一个台阶。 只是重戟压得几乎呈现一个弧度,却仍是无法撼动那抹白光。 上官仙嗤笑一声: “我凝元气入空间,你再是力量无穷,难道还能掀翻这个世界吗?” 谢淮阴语气平静: “试试。” 瞬时变招! 一道暗红色闪电在谢淮阴的双臂和重戟之间萦绕而过,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原地。 铛! 谢淮阴身形瞬间出现在上官仙身后,重戟横抽,却被后发先至的白光所阻。 哗!谢淮阴身形再度消失! 无形之中,再度响起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 谢淮阴的身形在围绕上官仙接连闪动,一柄重戟或挑、或崩,或劈,或刺。 他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力量一次比一次大。 然而,环绕上官仙周身的白色光晕,却一次又一次,恰到好处地挡在谢淮阴的戟锋之前。 一连九击! 谢淮阴犹如化身一道暗红色闪电,沉重的戟锋疾若闪电,重若泰山, 却始终突破不了上官仙周身一丈距离。 然而,谢淮阴的心态却是始终如一,他的情绪没有产生丝毫起伏。 风云雷动, 谢淮阴积累的弥漫整片天空的势,犹如退潮般,向着他周身凝聚。 他双手执戟,缓缓横于身前。 十方绝杀, 还有最后的绝杀之招! 见到谢淮阴的戟势, 上官仙睥睨的神色终归是微微一变,嘴角的讥讽的笑意也不知不觉收敛起来。 像是一片树叶从树冠脱离,仿佛就在漫不经心之间,谢淮阴整个人,消失原地! 双手执戟,向着上官仙的脖颈直刺,这一击,几乎超越时间! 之见一道暗红闪电一闪而过,谢淮阴的戟锋就出现在上官仙洁白的脖颈之前。 上官仙神色骤变,她不动如山的身形,终于被逼退,疾退,出现一连串虚影。 谢淮阴神情坚毅,重戟一连撕碎五道金灿的虚影,而后被一抹白光再次阻挡。 铛! 这一次,戟锋之上闪过一抹耀眼的暗红色闪电,咔嚓!白的光晕瞬间出现道道裂痕。 然后轰然破碎! 上官仙神色骤然一变,身形翩跹,踏出玄妙的步伐,犹如一道虹光疾退。 一滴血珠坠落。 上官仙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痕。 素手轻抚,一抹殷红出现在手指上,上官仙神情渐渐变得冰冷: “谢淮阴,你是一个好对手,我决定用全力来彻底击败你。” “让你认识到,什么叫做陆地神仙!” 谢淮阴横戟遥指上官仙,淡淡说道: “来!” 轰!上官仙骤然消失在天际,谢淮阴周遭的空间瞬间塌陷,无形的力量将其挤压。 若非他修成金刚不坏,只此一击,便已经能让他身受内伤。 然而,在天空交战的天人们,几乎一瞬间就感应到上官仙身上爆发出超越天人的气息。 陆地神仙! 短短几息, 上官仙与谢淮阴瞬间交手上百招。 谢淮阴更是全程完全被压制,只是在凭借金刚不坏的肉身硬撑。 砰! 一道耀目的白光在天际绽放,谢淮阴直接被轰得倒飞出去。 像一枚陨石, 直直坠落在城头之上。 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谢淮阴肉身不坏,但神魂却遭受狠狠一击。 他现在感到极度的眩晕和头疼欲裂,他想起了当初的完颜烈,也是被他一戟钉死在城头。 如今可算是,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上官仙,负手利于高空,犹如不可一世的神明,俯瞰人间的蝼蚁。 谢淮阴仰躺在深坑之中,抬手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撤退! 所有听到哨声的士兵,江湖客,宗师和天人高手,几乎同一时间全都行动起来。 如潮水般向着城内收缩。 陈默以内力震掉莫问剑峰上的血痕,对面秦大家微微喘息,神色惊恐。 两名血影宗师已经身死,头颅被莫问剑割了下来,烈山宗师直接进了巨蟒的肚子。 “小龙,该撤离了。” 巨蟒低吼一声,翻身钻入地下,消失无迹。 陈默望了望秦大家: “好自为之。” 说罢,他身形一纵,随着众多守城的士兵向着岭南城内边战边退。 城头的边缘,一抹青衫骤然出现,他的衣袍上有不少剑痕,看起来有些凌乱。 不过他手里却是提着一个黑影,正是七杀的杀妖,他的脖子已经被扭断了。 唐青仁仰头望着天空不可一世的上官仙,再度潜入阴影之中。 城墙之上。 张宁安、梅正一还有道隐和尚落在谢淮阴旁边,他们三人都是掌门级天人。 他们三人留下来,与谢淮阴一道共同牵制阴后和其他一众天人高手。 唐老太太则去看护其余人撤离。 上官仙望着溃逃的岭南军众,不屑轻哼一声:“残兵败将,给我赶尽杀绝!” 众天人听令, 瞬间向着城墙之上的四人冲将而去! 与此同时,纯阳剑光和湛蓝雷光骤然从城墙而起,中间夹杂着暗红色闪电迎向来敌。 在一声轰然爆鸣之中。 谢淮阴、梅正一等人消失在一片佛光里。 上官仙却是不疾不徐, 她抬起素手指向远方, “他们逃往了那里。” 那里,是恶人谷方向。 第454章 动极,静极 距离岭南城十里外,吕素欢和唐郁相对而立,悬立于高空之中。 两人周身元气鼓荡,一者,白衣纤尘不染,一者,黑衣如墨,不乱分毫。 他们二人俱是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自然将岭南城的战况感知得清清楚楚。 吕素欢淡淡说道: “你们败了。” 唐郁两眼如星,他嘴角含笑,情绪没有因吕素欢的话语产生丝毫的起伏。 吕素欢望着身前的黑衣青年。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眼前之人与遥远记忆中的一个影子重合。 “你和你爹很像。” “不,应该说,你比他更出众,我不只说是修为,还有性子和处事。” 吕素欢有些神经质地轻笑了几声: “那样一个天真的人,人都死了,竟然还有你这样一个儿子……真是让人恼火啊。” 吕素欢周身的气势骤然飙升,他语气低沉而疾速,仿佛情绪也在剧烈地起伏,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天才。 在你横空出道之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超出我们为你预设的上限。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特质,只有剑圣与魔尊的身上才有。” 唐郁微微一笑说道: “天魔前辈谬赞了。” 吕素欢的精气神已经飙升至一个极限,受其情绪感染,整片天空都开始风云涌动。 “所以,今天我同你,不死不休。” “不要妄想逃离,恶人谷就在这里,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今天都要于此葬送!” 吕素欢抬手,儒释道三家真意气劲,缓缓在指尖流转,凝为一抹白色光晕。 “新的世界里,没有位置留给你们这些旧秩序的残党。” 唐郁横刀,双眸微抬,粲然一笑道:“新的世界吗?天魔前辈放心,这次,我不逃。” “就如你所愿,我们不死不休。” 吕素欢嘴角绽放出一丝开怀的笑意。 这一次,他要将唐郁彻底灭杀,也要将唐青羽的影子,从他的记忆里,彻底抹除! 吕素欢一指点出,指尖的白色光晕瞬间扩散,唐郁只感觉周遭空间全都凝固一般。 这感觉,像极了当初在凌烟坊初次遭遇阴后的情形,他所处这片空间已经被干涉。 唐郁的一举一动, 仿佛都受到了空间之中的无形束缚。 这束缚并不像重力从上至下,而是来自四面八方,让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变得异常艰难。 唐郁已经知道,超越天人的层次,就是涉及到对规则,对空间的体悟和利用。 直至破碎虚空,能够彻底打破空间束缚,飞升天外。 而此刻,吕素欢所表现出来的,干涉空间表明他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陆地神仙之境。 在陆地神仙所掌控的空间之中,可以任意干涉对方和自己的行动。 通过空间束缚另其减速,或者通过空间折叠使自己加速。 这也是为什么谢淮阴在上官仙周身一丈,始终无法快过对方的原因。 而此刻, 吕素欢虽然还没有正式踏入陆地神仙,无法像上官仙那样如臂指使干涉空间。 但是也已经能够极大程度的限制唐郁的动作,如果说刚刚还只是试探。 唐郁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吕素欢是动真格的了, 而且是狮子搏兔般的,全力施为! 吕素欢身形骤然消失原地,几乎在同一时刻,一股强烈的危机骤然在唐郁心头升起。 唐郁双眸骤然染上血红,一股凌厉的意念冲天而起,但是尚未能彻底突破空间束缚。 而吕素欢也不会给唐郁机会蓄势,而是趁此机会给予他连绵不绝的打击。 唐郁视野之中,元气于身侧瞬息汇聚,吕素欢的攻击已然降临。 囿于空间的束缚,唐郁并没有转身,那样只会无谓的消耗时间。 他仅仅抬臂向右举刀迎上。 以最小的动作,最简洁的刀招,达到最快速防守的效果。 铛! 黑亮的刀身与一抹白光,狠狠对撞在一起,强烈的气劲余波瞬间撞击在唐郁身上。 唐郁能听到自己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那是被能量挤压冲击产生的声响。 若非他炼体有成,刚刚那一波冲击已经让他全身骨骼尽碎,变成一团软趴趴的烂泥。 一击未奏效,吕素欢情绪没有丝毫起伏,目前已知唐郁具有能够勘破气息流转的功法。 能够预判并挡下自己的攻击,这并不稀奇,但他目前已经占据了进攻的优势。 根据吕素欢的判断,只要给唐郁一到两个呼吸时间,他就能蓄势将空间束缚挣脱。 所以,他的攻击必须密集而连绵不断,并且最大程度调动天地元气,对唐郁进行冲击。 唐郁虽然炼体有成,但是并未修成金刚不坏,所以连续不断的气劲冲击, 能够不知不觉间,让他的气血和筋骨被震散,影响其力量和速度。 就像温水煮青蛙, 一旦抓住优势,就要不断扩大,他要将唐郁一点一点拖入无可挽回的败局。 此刻, 吕素欢身形化为一道模糊残影,在唐郁周身跃动,像一道狂飙的飓风将其笼罩。 那凝聚杀机的白光,从四面八方意想不到的角度袭向唐郁。 而唐郁却因为空间束缚,只能选择不动如山,以最小的动作,挥刀防守。 一动,一静。 构成极为矛盾而对立图景。 唐郁嘴角含笑, 丝毫没有因为自己陷入被动而惊惶。 他的周身气血鼓荡, 不断化解能量冲击带来的反震之力,同时密密麻麻的青色漩涡,形成一层气罡。 将一部分反震之力消解,并且将溢散游历的气劲再吞噬转化为内息。 他的北冥不死功,是融会了金刚不坏神功和北冥神功而成。 对于气劲余波反震之力的化解能力,远在吕素欢的想象之上。 而且,他的龙象功虽然进境缓慢,但是每一层对一根基的提升远超一般的炼体功法。 若是要打消耗战,唐郁其实并不惧怕,若是吕素欢维持现在的打法, 唐郁能和他耗上一个月,都依然活蹦乱跳的,只是他比较担心恶人谷那边的情况。 毕竟阴后上官仙亲至,刚刚那无双的威势,他可是在神念之中感受的清清楚楚。 只是不知道顾平安, 能不能顶得住…… 看来得加大力度了,唐郁淡淡一笑: “天魔前辈,若仅是这样,可是杀不死我的,还有别的吗?” 吕素欢稳定的心境,瞬间因为唐郁的这句话,变得怒火丛生! 第455章 游击 岭南军众撤入城内,整座城的百姓已经被谢淮阴等人事先转移,只剩下一个个空荡的建筑。 岭南军队撤离的很快,向着恶人谷方向去,朝廷大军则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尚未来不及搜索和缴获战利品,各路大军在就领兵将领的催促下,赶紧追击残寇。 用那些将军忽悠人的话来说: “战利品什么时候都可以拿!敌人放跑了,什么战利品都得给我吐出来,赶紧给我追!” 浩浩荡荡的大军攻入城门,再横穿整座岭南城冲将而出。 一直到约有一半的军队从城门穿过。 一道熊熊黑炎突然于城门处燃起,沿着城门洞迅速蔓延。 穿行在城门洞内的士兵不慎之下,当即中招。 熊熊黑炎如附骨之疽,蔓上人体和马匹,将近数百人直接被黑炎夺去性命。 正当众人惊惶之际,一阵隆隆声突然响起,原本敞开的城门竟然缓缓合上了。 唐青仁身形骤然出现城墙高空,淡淡说道:“各位不用急着走,我们唐门准备了一些小礼物,还望各位喜欢。” 一瞬间,无数士兵举箭劲射,箭镞速度极快,却只是穿过了唐青仁的虚影。 同一时间,军阵的前后左右,全都传来不约而同的程度不一叫喊声。 “有敌袭!对方弩箭速度很快!” “啊!箭头有毒。” “小心暗器,防不胜防,啊啊…暗器也有毒,谁来救救我。” “有人冲阵!保持好阵型!” “他们速度太快了!” “……” 四面八方传来各种各样的呼喊声,惨叫声,以及请求支援的声音,乱作一团。 防守反击战, 正式拉开序幕。 唐门协同一众江湖客利用暗器机关,将后一半的朝廷军队直接截留在了岭南城中。 为的是给恶人谷减轻应敌的压力。 而城市里街头巷尾的巷战,这正是江湖游侠们最喜欢的场景。 唐门精心布置的暗器,配合隐藏在暗中的唐门及恶人谷其他宗门的数千江湖高手。 绝对能在复杂的城市地形中给军队造成极大的困扰。 … 而先前已经穿过岭南城的数万军队,正沿着岭南残兵逃离的痕迹,加速追击。 转眼便来到了十万大山的入口,而岭南军众毫不犹豫就退入了群山万壑之中。 王云天打马来到阵前,大喝一声: “给我冲!就算是藏在十万大山,我们也要遇山开山,将谋逆者彻底清除干净! 伴随着将军的命令和嘹亮的军号, 一望无尽的骑兵纷纷下马,握刀执戈,向着葱郁茂密的树林探去。 十万大山,穷山恶水之地。 瘴气丛生,野兽横行。 真正进入山谷的道路只有一条,并且是一条仅容三人并行的山路。 然而,朝廷大军向着深林挺进,他们只是向着大致的方位行进。 前排的士兵全都手持长刀,成为了开荒者,负责清理一路上荆棘灌木,为后面的大部队辟出一条道路。 一众军队缓慢推进,走得异常艰难。 若非有先天级和宗师级将领在前开路,后面的军队恐怕更加寸步难行。 阳光撒下,一阵极淡的雾气在林间渐渐弥漫,在阳光的反射下,偶尔出现七彩的光泽。 走在最前方的士兵们最先与雾气接触,无意识地轻吸一口…… 扑通,扑通! 直接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接二连三,雾气随着清风向着一望无际的军队蔓延而来,一片接着一片士兵直接倒下。 有先天高手吸入,都只觉一阵眩晕,他连忙大喊:“瘴气有毒!快用湿巾捂住口鼻!” 后方听闻的士兵全都手忙脚乱地翻找湿巾,捂住口鼻,防止吸入瘴气,这才感觉稍微舒服一些。 然而,攻击总是接踵而至! 嗖嗖嗖! 密林深处,一阵机括传动的声音响起,无数特质的破甲弩箭劲射而出。 朝廷军队全都披甲,一般的江湖暗器打不出有效伤害,破甲弩箭,则是唐青卓带领攻玉房为了对付朝廷军队,特地设计的。 连发,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即便是先天高手,一时不察也有可能着了道。 而那些普通士兵虽然披甲,但是也挡不住两发弩箭的连射。 一时之间,箭矢如风,鲜血飙飞, 哀嚎遍野,响彻整片山林。 从天空俯瞰而下,便能看到山林之间躺着的密密麻麻的尸体。 药王谷和唐门联手打造的瘴气与弩箭的机关阵,短时间之内就将一万人的性命,永远留在十万大山。 然而,弩箭总会耗尽,瘴气在清风稀释下,也会渐渐消散。 朝廷军队硬生生以数以万计的人命淌过两道陷阱。 但是领头的将领心中都清楚,在这一望无际的十万大山之中,这绝不是结束, 而仅仅是一个开端。 前方,仍然有数不尽的陷阱,藏在树荫之中的江湖高手在虎视眈眈,等待着朝廷军队的闯入。 …… 恶人谷的高空之上。 谢淮阴、梅正一等四人止住飞遁的身形,身后几乎就在下一秒,上官仙一步从虚空迈出。 风华绝世的身姿之后,业魔、死魔和魅魔,还有两位大内天人高手紧随出现。 上官仙扫了一眼停下的谢淮阴四人,又望了一眼下方绿意盎然的山谷。 平静地说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恶人谷?” “你们停在此处,难道指望所谓的平安客栈?”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屑: “堂堂九州闻名的四位天人大宗师,如今却要靠着一间客栈老板来庇护,真是可笑。” 道隐和尚乐呵呵地笑了笑: “阿弥陀佛,我们打不过阴后,自然来找外援,就是这么个道理。” “与可不可笑,是否有名气可没有关系。” 上官仙冷哼一声: “和尚倒也实诚,那我便会一会这位顾掌柜,看看是否真如传说中一般的神仙风姿。” 说话间,上官仙磅礴的意念将整座恶人谷所笼罩。 她的意念犹如实质。 好似一座山岳, 携带雷霆万钧之势向着平安客栈砸了下去。 若是这一击砸实在,平安客栈当场就会被碾压成为一片废墟。 “所谓阴后,好大的煞气呵。” 一道温润平和的声音于客栈远远传荡至高空,顾平安同样以意念迎向上官仙的攻势。 轰隆! 两股意念好似在无形之中砸出一片巨大的涟漪,平安客栈一阵强烈的地动山摇。 然而,终究是保了下来。 天空中,一道身影闪现而出,青衣飘荡,正是顾平安出手了。 第456章 后悔吗? 唐郁的挑衅,犹如一根刺扎进了吕素欢的心底,瞬间将他伪装的平静戳破。 或许是囿于过往遗念的纠缠,在面对和唐青羽有关的一切人和事。 吕素欢总是容易变得心神失守,这也是他迟迟没有踏入陆地神仙境界的原因。 唐郁抓住吕素欢情绪波动的瞬间,情绪的波动引发气息流转的间隙。 一个呼吸。 唐郁周身的气势瞬间凝如一股麻绳,向着视野之血色线条的间隙挥刀而出。 如夜色般的刀气,瞬间涌入近乎停滞的空间,刹那间,虚空之中传来一声破碎的声音。 唐郁能清晰地感觉到,周身一丈空间瞬间被切割出薄如蝉翼的空隙。 生死无界发动,唐郁一闪而过,遁出吕素欢的封禁的空间。 唐郁望着吕素欢愕然的表情,淡淡一笑:“天魔前辈每次见到我,貌似都很容易失控呵。” “你是在后悔吗?” “为害死唐青羽之事而后悔。” 唐郁前一句还是疑问,后一句却近乎笃定。 他以魔心感应气机,能清晰地洞察到吕素欢的情绪变幻,除了杀意汹涌却还有一些别的。 吕素欢每次见到他,都恨不得立刻将他杀掉,为什么?自然是因为看到唐郁, 便让他想起了唐青羽,一个冷酷绝情之人,不会因为唐郁仅仅是故人之子,便心生区别对待。 除非他本身对这个所谓的故人,心中还有某种特殊的感情。 是恨吗? 唐青羽已经被他利用正道舆论逼迫自尽,还有什么比这更解恨的? 除了恨,唐郁能想到的便是,悔。 是后悔。 吕素欢在为唐青羽之死,而后悔。 原本吕素欢应该是将唐青羽之事深埋在心底,或者遗忘在记忆的深处。 没想到唐郁的横空出世,又将那段记忆拉了回来,同样的天资卓绝,风采名动一时。 这与当初唐青羽初出江湖,简直是如出一辙,见到唐郁,就好像见到唐青羽当面。 唐青羽已经成为吕素欢的心结,并且越来越重,甚至影响到他修为境界。 悔极而生恨,为了彻底斩断关于唐青羽的遗念,吕素欢决定要杀了唐郁。 只要杀了唐郁,他就能借此,将悔恨,追忆一并彻底埋葬。 听罢唐郁平静的反问,吕素欢神情微微一愣,他却感觉其中好似隐含着一种嘲讽。 嘲讽他身为魔道的天魔,却为自己害死唐青羽而后悔,这听起来着实可笑。 “荒谬!我不后悔!”吕素欢怒声反驳。 他身形一闪而逝,骤然出现在唐郁的正上方,单掌探出,徐徐按下。 瞬间,正片天空仿佛轰然塌陷,无边元气凝聚,好似翻天之印,向着唐郁当头倾覆。 唐郁隐隐周遭的空间再次变得凝滞,向着他周身束缚而来。 但他这一次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周身砰的燃起一层薄薄的黑炎,周身精气神凝为一体。 “你会唐门的身法技巧,看来我那老爹当初和你关系很不错呵。” 唐郁向着天空径直纵身飞起,口中淡淡说道,然后一刀斩向坍塌的天空。 一刀挥出,漫天刀气凝为一道黑线。 无比锋锐,无物不斩, 所过之处, 一切扭曲的元气,坍塌的空间,三教真意,全都被一刀劈散,归复本源。 吕素欢冷笑一声:“那是我骗来的,没想到他就傻乎乎的给我演示了,蠢货一个。” 吕素欢反唇相讥,手上攻势却是不停,仿佛瞬间消失在虚空,又从唐郁身后出现。 原本就诡异莫测的身法,配合上以境界干涉空间的手段,几乎能做到短距离的空间跳跃。 这让吕素欢的攻击愈发难测,他的攻击可能来自于任何地方。 铛! 金铁交击,气劲轰然对撞。 吕素欢围绕唐郁,连绵不断地发起攻势。 即便唐郁脱出了吕素欢的空间封禁,但是仍然处于防守的被动劣势。 这也是唐郁第一次对上比自己的身法更加诡异迅速的对手。 好在他有魔心感应气机,能够先一步感知天地元气走向。 吕素欢想在此方天地出手,就像在水中出拳一般,必然会激荡起元气的涟漪。 唐郁就是通过感应元气涟漪,来预测吕素欢的攻击轨迹,故而能够一次次挡下。 然而,这终究不是长久之际。 “啧,我那老爹,还真是天真,一片真心付给你这样狼心狗肺之人。” 唐郁已经能完美地把握到吕素欢精神上的痛点,所以他能轻而易举地刺痛对方。 果然,吕素欢闻言神情瞬间一变。 “小子,给我死!” 身形骤然加速,狂暴的气劲倾泻而出。 砰! 唐郁被轰得倒飞出去。 他在空中调整身形,接连几个闪现,拉开百丈距离,遥遥而立。 “你要逃?”吕素欢神情一凛,这种距离,他没把握截住唐郁。 唐郁双目微微闭阖,他感受到冥冥之中,自己的心神与周遭空间丝丝缕缕的联系愈发深刻。 他微微一笑:“不,才要刚刚开始。” 脑海中系统传来提示: “宿主体悟《战神图录》有感,刀道境界提升至刀尊境界,一刀既出,万刀臣服。 融会贯通天刀、魔刀、神刀成功,请宿主为新功法命名。” 唐郁轻舒一口气,果然战斗才是顿悟突破最好的方式。 当初,唐郁的因果点早就多到难以计数,在兑换了《圣心诀》之后,还有近十万余点。 而他的剑道境界在剑圣林庄的点拨下,不仅顺利融会贯通了天剑境界,还一窥到更高剑道至理。 相比之下, 他的刀道却好像停滞了有一段时间。 恰逢晋升天人之后,系统进一步升级,可以自由定向体验人物,领悟相应的绝学。 唐郁便遍历一遍可体验的人选,最终选定了大侠传鹰和他的《战神图录》。 《战神图录》是源自于《破碎虚空》中大侠传鹰于战神殿领会的绝世武学。 也是黄易武侠世界中《长生诀》《天魔策》《慈航剑典》的绝学渊源。 《战神图录》说是武学,却又并非传统武学一般,一招一式都清晰载明。 它是由四十九副浮雕图谱组成,每一副浮雕图谱便是一式绝学,最后一式更是唤作“破碎虚空。” 唐郁继承而来的便是这四十九副浮雕图谱,以及大侠传鹰的体悟经验。 而他只有将其融会贯通,化为自身武学,才能真正的破碎虚空。 而今,唐郁经过一个月有余的体悟,终于有所突破,他心念道: “新的刀法吗?” “便叫做,无间吧。” 第457章 无间 岭南城中,先前被拦截在城中的朝廷军队,在被截住近万人之后,终于醒悟,他们若是继续进行巷战,只会是全军覆没。 他们旋即转变思路。 各路朝廷军队在将领的组织下,不再追击街巷之间的江湖客,而是集中兵力,冲击城门。 经过一刻钟的冲锋。 他们终于顶着唐门的暗器和熊熊黑炎冲破了城门,踏出这座血与火的围城。 一众江湖客气喘吁吁地站在城墙门头,望着继续向着恶人谷进发的朝廷大军。 “留下一万多,估计还剩两万多。”一袭青衫的唐青仁说道,“我们走,继续去山里阻击。” 唐青仁说罢, 一众唐门和非唐门的高手没有异议,随着他纵跃而下,一齐向着恶人谷方向追去。 一袭红衣的苏北就跟在队伍中。 她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远方的天空,面上没有犹豫,紧紧跟上唐青仁的步伐。 “你不担心郁哥?” 一道银铃般的声音在苏北的耳边响起,唐无梦闪身过来与她并肩赶路。 赶路的间歇,顺便八卦一下。 毕竟唐郁对上的,可是号称魔门阴后之下的第一人,吕素欢,而他又如此年轻。 唐门的所有人都在为他捏着一把汗! 苏北微微摇了摇头:“不会。” “不担心的。”苏北给出肯定的回答。 “他会赢。” 唐无梦诧异道: “你怎知道的?” 苏北嘴角泛起一抹微笑:“你不了解他,他看似大大咧咧,内里其实非常谨慎。 他说话做事向来只做七分,留有三分余地,以备其不时之需。 所以,这样的人。 在他没有强烈想要做成一件事,或者被逼到真正的绝境之时, 他们是不会显露自己真正的实力。” 唐无梦侧了侧头: “所以呢?” 苏北脚步不停,眨眼就掠过几棵大树,她的语气没有因为奔波而产生丝毫起伏。 “所以,当他决定要做一件事,杀一个人之时,他一定有绝对的把握!才会选择展露他的真正的实力!” 唐无梦听着苏北略带盲目的相信,回望岭南城的天空,还是不敢置信, 唐郁真的能赢过吕素欢吗? … 岭南城外,荒郊野岭的上空。 伴随着唐郁的刀道境界提升,以及领悟刀法无间,唐郁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凌厉的意念瞬间冲天而起。 这股意念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眨眼就渗透了周遭空间,将蔓延而来的空间束缚瞬间斩断。 天魔吕素欢神色骤变,唐郁的意念明显触及到了空间,他下意识惊呼: “这是陆地神仙之兆,你还在藏拙?!” 唐郁淡淡一笑,他平淡的话语如潺潺流水般融入吕素欢的耳朵: “虽然前辈你心有悔意,但是心有偏执,我又不是佛陀,不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一套。” “我能做的,只能是送你下去,亲自见我那老爹后悔反省去吧。” 吕素欢听着唐郁平淡却无比狂妄的话语,好像他已经是唐郁囊中之物。 “狂妄至极!” 吕素欢的怒气再度飙升,整个人化为一团光影,向着唐郁直冲而来。 唐郁横刀,身形瞬间消失,仿佛沿着空间折叠的纹理,瞬间折跃吕素欢的近前。 一刀挥出,漆黑如夜的刀光乍现,无边刀气与空间融为一体,仿佛辟出一片奇异空间。 径直将吕素欢瞬间吞没。 “无间!” 入无间者,苦无间,身无间,形无间,生生世世,万劫不复。 吕素欢此刻身处一片无边际的黑暗,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升起。 他赶忙凝聚真气化为无坚不摧的气罡,从外观去像一个圆球,被一片荧荧白光所笼罩。 下一秒,铛铛铛! 吕素欢只感觉,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刀芒劈在他撑起的气罡之上。发出接连不断的金铁交击的闷响。 与此同时,伴随刀芒撞击而来的,还有一波接着一波犹如潮水般的凌厉刀意侵袭。 攻击连续不断,周围又是一片漆黑,吕素欢根本无暇感知和探查这一处奇异空间。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令人惊恐的事实,他在此处感知不到任何天地元气。 说明要么是唐郁将这一片空间的天地元气全都截流,要么便是将此处空间隔离在天地之外。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足够让吕素欢震惊到难以置信,唐郁…又一次突破他预设的上限。 他踏入了陆地神仙? 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之快?! 吕素欢此刻只想歇斯底里的大吼,宣泄心中的愤慨。 没有天地元气的补充,单靠他体内的真气,即使储量再大,也终究会枯竭。 他必须趁着自己状态尚可,一举冲破这一处奇异空间。 他一面维持着气罡,抵御着无穷无尽的刀气,连绵不绝的气劲碰撞就像密集的鼓点。 另一面要凝聚心神,以儒释道三家真意缓释无处不在的刀意侵袭。 最后才是分出心神,凝聚体内的真气,于指尖汇聚其一团精纯的白光。 凝聚,压缩。 数息之后,白光大盛,体积却变得更小,上面仿佛游离着白色闪电。 就是现在! 吕素欢周身的气罡猛地扩张,将汹涌扑来的刀气全都震碎。 紧接着一指点出,白光瞬间劲射而去,裹挟着白色闪电,呼啸而去! 强大的气劲瞬间令这一片无尽的黑暗空间剧烈震荡起来。 白光劲射而去的远处,无边的黑暗裂开一条缝隙露出一片天空的湛蓝。 天地元气涌入。 吕素欢还未来的及轻舒一口气。 一道黑色身影骤然出现在裂隙之间,唐郁手持黑刀,刀身跃动着黑色火焰。 火焰之间,隐隐有黑色闪电在萦绕。 “天魔前辈,该上路了。” 一眨眼,唐郁消失不见,瞬间穿过空间的漫长距离,直接出现在吕素欢的身前。 一刀横斩而出。 咔嚓— 吕素欢周身的白色气罡,被一分为二,轰然破碎! 无边的黑暗逐渐散尽,天空恢复晴朗。 “这是什么刀法?” 唐郁淡淡说道:“刀名,无间。” 吕素欢怅然一笑,“好刀!”,然后身形一歪,从天空向着地面垂直坠落下去。 唐郁悬立在虚空,停顿了两秒, 复又俯冲而下,挥手凝出一片元气,包裹住口吐鲜血的吕素欢。 缓缓降落在地上。 吕素欢周身经脉被唐郁一刀尽毁,他又并非炼体的金刚不坏,属于是十死无生了。 吕素欢目光怔怔地望着唐郁,唐郁的身影仿佛又和记忆之中的人影重合。 那一瞬间, 吕素欢久违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飞快闪过: 他与魔尊外出游历,与唐青羽相逢… 三人桃花树下结拜,把酒言欢… 三人交流武学心得,共同行侠仗义… 直到唐青羽酒后醉言,想要九州天下再无正魔之分,魔尊大赞唐青羽之志向, 吕素欢却在这一刻,酒醒了。 有正,就有魔, 正魔,自古有之,他们注定不是同路人。 “咳咳…” 吕素欢咳嗽了两声,他望着唐郁,又好像是望着唐青羽,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只想拉大哥回头,我没想过你会自尽…” “我没想过…” “我不想的…” 第458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吕素欢死了。 唐郁没有割掉他的头,算是给他这一代天人大宗师最后的一点体面。 因果点收获了多少,唐郁也已经懒得去计算,未来的路已经明晰。 天剑,刀尊的修为境界,再往下走,便是破碎虚空。 现在挡在他身前的,只剩一人。 唐郁回想起,那一抹煌煌天威的金色身影。 阴后,上官仙。 唐郁一掌在地上轰出一个土坑,给吕素欢立了一块碑,上面简简单单写了吕素欢的名字。 没有附加任何其他的身份。 纯粹的来,纯粹的去。 做完这一切,唐郁纵身飞起,化为一道流光,向着恶人谷飞去。 …… 恶人谷的上空。 两方对峙。 一边,是以阴后上官仙为首的朝廷一方。 业魔、死魔和魅魔,以及两位大内天人高手分别悬立于上官仙身后。 另一边,是以顾平安为首的恶人谷一方。 顾平安负手立于前, 谢淮阴、梅正一、张宁安和道隐和尚在后。 顾平安和上官仙已经交过手。 天地变色,风卷云动, 若不是顾平安顾及恶人谷的客栈和集镇。 整个恶人谷都有可能被他们翻个底朝天,沦为一片平原废墟。 两人俱是陆地神仙,初步试探之下,结果自然是不分胜负。 上官仙其实心中很疑惑,她从来不知道顾平安这号人物,顾平安也从未在江湖崭露头角。 吕素欢曾发动镇抚司通明馆去查关于顾平安的一切,来历,身份,渊源,师承。 全都是空,什么都查不到。 就好像,他就和他的平安客栈,就那么凭空出现在恶人谷。 上官仙徐徐开口: “顾掌柜,以你的实力,九州天下自可任意遨游,为何屈居这小小的恶人谷。” 顾平安只是微笑着淡淡说道: “我之所愿。” 上官仙: “那你自可安居你的平安客栈,为何又破例要帮这些谋逆朝廷之人。 他们可并非你客栈的住客,这里也不是你平安客栈的范围。” 顾平安轻轻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说来也巧,我有一位同乡人,恰好是他们之间的一员。吾二人客居异乡,自然应该互相照拂。” 上官仙微微蹙眉: “你说的人是?” 顾平安笑了笑: “唐郁小友。” 上官仙脸色微微一变,又是这小子: “顾掌柜也是川蜀之人?” 顾平安微笑摇了摇头: “我们的家乡,在更遥远的地方。”他的眼神仿佛氤氲着难明的雾气:“远到此生或许再也无望归去。” 上官仙轻哼一声: “那我就不陪顾掌柜缅怀家乡了。” “既然顾掌柜不识趣,那我也不必再留情面,或许我奈何不得你。” 上官仙环视整座恶人谷,淡淡补充道: “但我全力施为之下,恶人谷也会顷刻间覆灭,成为一片废墟。 “你能保住你的平安客栈,你能保证这山谷之中,藏着的上万人的性命吗?” 顾平安沉默半晌,缓缓吐出两个字: “不能。” 上官仙轻笑一声: “君子可欺之以方,不外如是!” 轻巧的话却如厚重的山岳落在一众天人心头,他们要顾忌的,确实比阴后要更多。 谢淮阴眸光闪动,望向远方,嘴里喃喃说道:“还没来吗?” 此时,恶人谷外的丛林之中,涌出黑压压的朝廷军队。 他们身上铠甲多是残破,不少都挂了彩。 但是架不住人数众多,冲到恶人谷门口的都有将近一万人,剩余的还在丛林中厮杀。 为首的将领是三个彪形大汉,皆是兵家宗师,其间还混迹不少诸子百家的各路高手。 “上官大人,末将率军来迟,请求发兵恶人谷,尽诛贼寇!” 上官仙望着顾平安等人阴晴不定的脸色,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准。” “一个不留。” 那发声的兵家将领,振臂一挥: “将士们!给我冲!” 披坚执锐的士兵如海潮般涌向恶人谷。 天空之中, 顾平安、谢淮阴等人的气息被上官仙牢牢锁定,他们知道…… 若是他们稍有异动,上官仙会毫不犹豫地对整座恶人谷实施倾天打击。 而此刻,双方的天人均是未动,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只是面对来势汹汹的军队,已经倾巢而出的恶人谷,根本没有多余的战力去抵挡。 就在千钧一发的危机关头, 一道身影从山林之中飞掠而出,一个翻身跃至谷口。 他身披黑色软甲,手上没有拿兵器,缓缓摆开一个拳架,一股炽热的拳意将入谷的区域全都笼罩。 来人正是,曾经的南楚大将,如今的恶人谷名人堂堂主,楚南平。 “想要入谷,先过我这关!” 为首的将领冷笑一声,微微一摆手:“楚南平,你以为你挡得住我大晋军队吗?” 瞬间,四道身影从军阵之中掠出,四名百家宗师,刀光剑气瞬息将楚南平笼罩。 楚南平一双铁拳将临身的剑气砸得粉碎,合身扑上,周身带起无数拳影。 以一敌四,不落下风。 然而,他被四人纠缠,却也再无力去分神阻挡其他士兵入谷了。 山谷之中,只剩下在集镇居住的普通百姓,以及各家宗门驻地里的家眷幼子。 若是被朝廷军队冲杀进去,无论是被擒或者被杀,所造成的后果,均是难以想象。 正当军队踏入谷口之时,忽然感觉身前仿佛出现一堵无形的气墙。 看不见,摸不着, 但是却没办法更进一步。 正当众士兵疑惑不解,眼前的空间仿佛出现一刹那折射的光影。 一道人影好似从虚空之中凭空一步迈了出来,黑衣,黑刀,青年模样。 伴随青年迈步而出,一道漆黑如墨的夜色眨眼向着登上谷口的士兵蔓延而去。 一瞬间, 上百个士兵当场僵直,然后轰然倒地,他们的脖颈处全都出现一道深深的红痕。 “各位想好,凡是踏上谷口,立斩不饶!”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遍整座恶人谷。 传进天上的天人们的耳朵,也传给丛林里涌出的黑压压的朝廷军队。 唐郁,现身! 见到来人竟是唐郁,业魔、冷魔等人的脸色骤变,就连上官仙,也是面色一冷。 唐郁竟然回到了恶人谷,那吕素欢呢?! 第459章 退兵 唐郁的刀意凌厉,就好似将冰冷的刀锋架在每一个士兵的脖子上。 他们仿佛能感觉到寒意森森的触感,只要自己在妄动一下,就会身首异处。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瞬间都僵在原地,被唐郁震慑的不敢动弹。 唐郁微微一笑,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顾平安身边,一袭黑衣飘荡,与上官仙面对面。 “诸位是不是好奇,天魔前辈去了哪里?”唐郁的眼眸缓缓扫过对面一众天人。 上官仙眼眸冷漠地望着唐郁,波澜不惊,她没有回应唐郁,只是冷冷地看着。 气氛很是压抑,而冥冥之中,唐郁到来之后,朝廷一方的气势就不自觉地减弱退散。 “天魔已死。” 唐郁道。 “荒谬!”死魔冷亦忍不住呵斥,但他也只是下意识的直觉反应。 但是事实,往往与直觉相悖。 唐郁没有理会冷亦,而是望向上官仙,将问题抛给她:“天魔已死,阴后又待如何抉择?” 良久。 上官仙眸中似有寒星闪过:“那又如何,我朝廷数万大军,同样可以扫灭恶人谷。” 她周身一股意念横扫而出,将唐郁笼罩众士兵心头的刀意一扫而空。 “杀!”众军齐喝,如山呼海啸。 唐郁面色不变,嘴角仿佛永远都挂着一抹微笑:“在吾等面前,千军万马又如何?” 只见他并指轻道: “刀来!” 一瞬间,目之所及所有士兵的腰间佩刀全都不由自主发出一阵强烈的震动。 无论是后天,先天亦或是宗师强者,他们全都感受到自己的佩刀有一种冲天而起的征兆。 关键是,他们没有感受到任何元气波动,说明这并不是天人强行调动天地元气进行御物。 而是仿佛刀本身有了自我意识一般,想要立时出鞘,向着那道身影臣服。 哗! 上万柄佩刀齐声猛然一震,出鞘,疾飞,在空中划过千万道清冷的流光。 然后于恶人谷口汇聚,悬浮,成为一道冰冷的刀锋长河,拦截在朝廷大军之前。 除了上官仙,朝廷一方的所有天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幕看似与操作天地元气形成万兵齐飞的场景类似,但是其中所代表的境界, 却是天差地别! 刀尊境界,万刀臣服!唐郁的刀道已经臻至巅峰,成为万中无一的刀中之皇。 上官仙淡淡说道: “雕虫小技。” 唐郁也不恼,再次缓缓吐出两个字: “剑来!” 朝廷大军全都腰佩长刀,少有用剑,但是恶人谷各家宗门却多是剑修。 宗门驻地,更是藏剑千万。 此刻在唐郁的一声号令之下,一道道形制各异的长剑从山谷各处飞出, 汇聚成一道银白色长剑洪流,呼啸而至,顷刻间,上万把利剑出现在恶人谷口。 成千上万的刀剑,交相辉映,对准谷外密密麻麻的大军。 森然的刀剑之意,将朝廷大军刚刚凝聚起来的一丝胆气再度戳破。 “阴后前辈, 晚辈这一手,可堪入眼?” 剑道魁首,天剑境界!这一手冷亦和普嘉措曾在洞庭湖见过一次。 只是没想到,唐郁竟然同时修成剑道和刀道境界的巅峰,这究竟是怎样的妖孽! 唐郁淡淡说道: “若是阴后前辈执意开战,恶人谷若毁,我和顾掌柜即便是拼得性命,也要将你留下。” “你知道的,我二人联手,有这个实力,是进是退,全在阴后前辈一念思量。” 上官仙望着漫天刀剑,目光灼灼地顶着唐郁,仿佛要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心虚。 可惜,没有。 唐郁说的没错,他和顾平安联手,确实有可能留下上官仙。 谢淮阴等人虽有受伤,但是抵挡自己这边的其余天人也无甚问题,届时没人能帮她。 真要打起来,便是她对上唐郁和顾平安,没有其他的更好的结果。 但真逼到那一步,必然是天崩地裂,恶人谷乃至岭南城全都沦为废墟。 这个结果,是两方都不愿意看到的。 停顿了良久。 上官仙冷冷地说道: “我们走!” 她整个人率先化为一道遁光离开,冷亦和普嘉措等人紧随其后。 地面上,各军将领高呼: “全军撤离!” 所有士兵仿佛都松了一口气,转身迅速退入丛林之中。 唐郁并指一挥: “归去!” 天空之中,所有刀剑仿佛得到了帝君的命令,瞬间四散飞走,各归原位。 尘埃落定。 顾平安向着唐郁微微点头,一闪身就回去了平安客栈。 此刻危机解除,张宁安忙不迭问道:“小友,吕素欢果真被你杀了?” 唐郁点点头,众人皆是感慨唏嘘,一代天人大宗师,就此陨落。 不过,他们也只是唏嘘,却不惋惜,吕素欢先后劫杀觉明禅师和梅正一。 死在他手里的江湖高手更是数不胜数,如今身死,正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谢淮阴说道:“事情还没有结束,我去组织众人清点战场,收拾残局。” “劳烦各位留意魔门天人高手,防止他们暗中搞什么乱子。” 众人齐声应道,唐郁和梅正一、张宁安远远追着魔门天人遁去的方向而去。 道隐和尚和楚南平一起去岭南城打扫战场,谢淮阴则负责清理十万大山里的战场。 岭南城郊外。 数道人影从天际落下,为首的正是上官仙,身后则跟着一众天人。 眼前有个小土堆,土堆上插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吕素欢”三个字。 众人神念扫过,瞬间探知土堆下的情形,冷亦凑近阴后,悄声说道: “是他。” “我们……是否要将吕兄,带回京城安葬?” 上官仙静静地望着土堆,她的眼神仿佛穿透泥土,看到吕素欢那双紧闭的双眸。 他们相识已经有数十年,交情深厚。 不同于死魔,业魔等人,是作为阴后的下属,天魔的地位和身份则不一样。 魔门之中,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并不是一句虚言。 天魔、阴后和魔尊,三人是平辈论交,他们的关系更像是相识数十年的朋友。 如今,魔尊破碎,天魔入土,“你算是解脱了,却只余我一人支撑”,上官仙喃喃自语。 众人皆不敢多言。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仙身形消失离开,“将他的尸首带回上京安葬。” “荒山野岭,终究是简陋了些。” 第460章 战后 一天之后。 众人齐聚名人堂。 楚南平手上拿着一张清单,“我简单说一下损失”,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缓缓念起来。 “岭南军,战死一万三千七百二十六人, 伤残或重伤八千三百二十四人…… 恶人谷各宗弟子,战死七百六十三人,重伤九百三十四人… 岭南城基本毁了,修复重建至少需要上万两白银…… 十万大山到恶人谷路段,有多处地面崩塌,植被破坏严重,也需要重建…… 最后就是恶人谷,幸免于难。” 楚南平将清单折好收起,继续道: “简单来说,我们这一波算是守下来了,但是对于我们自身来说,同样是损失惨重。” “接下来的话,我们应该趁着朝廷进攻的间歇,充分休养生息。” 陆子陌忧心忡忡: “我担心,朝廷不会给我们时间休养,他们再度集结军队只需要半个月。” “半个月后,他们必然还会冲击岭南城,届时我们根本无力抵挡。 最终,我们只能彻底龟缩在恶人谷。” 众人一度陷入沉默,如果陷入了拉锯战,他们反攻的机会就愈发渺茫。 唐郁喝了口茶,淡淡说道: “我要约战上官仙,就在上京! “这样应该能争取时间。” 什么?! 众人齐齐望向唐郁,面露震惊之色。 上官仙的煌煌天威,当时所有在岭南城头之人皆是清晰所见。 即便是谢淮阴手段尽出,也仅是伤到对方一丝,然后就极快地败下阵来。 这样的神仙人物,如何能凭一人之力所敌? 众天人倒是在恶人谷口见到唐郁深藏的手段,天剑、刀尊的境界虽然惊人。 但是单枪匹马之下,不一定能够敌得过真正的陆地神仙…… 梅正一斟酌片刻道: “唐郁小友是否太过鲁莽?” “阴后实力强横, 上京又是魔门源头,必然戒备重重。” 况且,魔门高手众多, 又怎会任由你独战阴后?” 张宁安附和道: “没错,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大不了我们就像二十年前一样,集齐众多天人,围剿阴后。” 道隐和尚乐呵呵地摆摆手: “牛鼻子老道想的太天真了,那阴后可不是魔尊,不会为了江湖道义让自己陷入不义之地。” 唐郁赞同道: “没错,道隐前辈说得对,所以我唯有前往上京,在他们的地盘,才有可能与阴后对决。” 谢淮阴和唐青仁不约而同沉声道: “与阴后对战,你有几成把握。” 这两人最是了解唐郁的脾性,知道他从不鲁莽,从不单凭直觉做决定,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既然唐郁提出来,他们几乎可以确定,唐郁已经做好了决定。 唐郁笑了笑: “若是现在的话,只有五成把握,但我隐隐感觉自己的体悟还未结束。 我将效仿李景心前辈,从岭南发出,纵跨九州,行万里路,凝炼心意,直至上京。” 唐郁单手握成拳头。 “我会赢的。” 众人听罢,皆是心中明白,唐郁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不是来询问意见,而是通知。 陆子陌接受了这个事实,旋即开口道:“那我们就围绕唐兄的行动来制订策略。” “时间。” “我们希望能拖越久越好,但是又要把握好其中的度,让朝廷认为我们不至于是在拖时间。” 唐郁伸出三根手指,开口道: “三个月。” “我三个月后行至上京,与阴后一战。” 陆子陌与谢淮阴对视一眼,双方都对时间没有异议,陆子陌向着唐郁微微点头: “障碍。” “唐兄所行的路上,必然会遇到重重阻碍,除去阴后,上京之中还有五位天人高手。 他们若是对唐兄出手, 我们也要有应对之策…” 唐郁果断摆摆手,笑了笑道: “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是你们不必出手,就让他们来。 正好作为我的磨刀石。 待我将心意打磨纯粹,对抗阴后则更有把握。” 陆子陌环视几位天人高手,梅正一温声说道:“如此,我和张道友便暗中跟随。” “除非对方天人高手尽出,否则吾二人绝不出手,唐郁小友意下如何?” 唐郁略一思索,让众人全不跟随,确实不太可能,便抬手道: “那就有劳两位前辈照拂。” 梅正一和张宁安微微颔首: “此乃应有之义。” 唐老太太眼中浮现一丝欣慰,叮嘱道:“阿郁,你既已做了决定,老婆子我也不劝你。” “只有一句嘱咐你,一切行事以保重自己为上,咱们唐门有一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要争一时之长短。” 唐郁恭敬地拱手道: “小子谨记。” 陆子陌微微点头,他继续说道:“此次防守战的胜利,实则上大大提升了我军的士气。 神威侯的威望犹在,只要我们利用好唐兄争取的时间,必然能在短时间重新武装出一支军队。” 众人商定,全都再次望向唐郁,这一策,最关键在于唐郁。 能不能彻底将全九州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谢淮阴问道: 什么时候出发?” 唐郁微微一笑: “明天放出约战的消息,三天后出谷北上!” …… 深夜里,明月如银色玉轮,高悬于天空。 恶人谷之中,各宗门子弟仍在忙碌着料理后事,尤其是药王谷的弟子, 他们奔波在各宗门驻地之间,给各宗门重伤的弟子医治伤势。 唐郁牵着苏北来到恶人谷一处山崖高处,这里视野极好,能够俯瞰整座山谷。 天上明月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两人坐在山崖边赏月,苏北轻轻握着唐郁的手掌,轻轻摩挲着说道: “这次还是独自去?” 唐郁轻轻一笑:“这是自然。” “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心中还有一个人,那我就难办了,所以你要老老实实在平安客栈躲好。” 苏北沉默一会儿,微微点头: “好。” “这一去,会结束一切吗?” 唐郁望着天边的明月,自信地说道: “当我走到上京之时,便是,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等一切结束,我就带你周游天下。” 苏北眉眼弯弯,低头抿嘴道: “好。” 唐郁继续畅想: “据说九州之外尚有仙山,海外还有域外洲岛,等一切结束,我带你去看。” 苏北眼中似有星星亮光,展颜一笑: “好。” 第461章 约战,出发 翌日,岭南城传出消息。 “杀神唐郁约战魔门阴后上官仙,就在三月之后,上京紫禁之巅。 唐郁将从岭南而出,步行万里, 三月后,行至上京,若是阴后避战不出,那唐郁将屠尽凌烟坊。” 这一消息放出,瞬间在江湖上引爆热点。 凡九州天下的范畴中,无论是在酒楼还是茶馆,说书人、茶博士言必谈及紫禁之约。 关键是,这一股热点不像是那种一般的江湖消息那样风靡一阵后,就被其他热点所覆盖。 因为,三日之后, 唐郁真的大摇大摆从岭南走出,没有隐藏行踪,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向北而行。 所有江湖客全都开始关注着唐郁的动向。 就像现代的直播一样,所有的说书人和茶博士每天例行地事情,就是播报唐郁的行踪。 而这样一场“直播”,将会持续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一直到紫禁之约结束! 唐郁一袭黑衣,腰间斜挎一柄黑鞘黑柄的连鞘黑刀,头上带着一个斗笠。 就像当初第一次出川闯荡一般,不忘初心,重走一次江湖路。 唐郁就像平常一人一般,不疾不徐,一步一个脚印走在官道上。 以他目前的境界,已经完全能够辟谷,连续一个月不吃不喝也没有关系。 而且他周身有一层薄薄无形气流漩涡,任何灰尘或者雨水全都无法落在唐郁身上。 甚至他自己也能做到周身无漏,不会一丝一毫的气劲气血甚至是汗水漏出体外。 不过唐郁不是苦行僧,他对自己没有那么苛刻要求,该吃吃该喝喝。 反正以他脚程,三个月里行到上京,简直是绰绰有余。 夕阳西下。 唐郁步入一处集镇。 抛开江湖动荡不谈,普通百姓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如果是魔门彻底掌控九州,那时候,炼血一脉嗜血,七杀一脉残杀,夺魂一脉控心,烈山一脉暴戾,天下百姓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唐郁一边想着,一边走过一街热闹的小贩小摊,推门走进一家客栈。 “小二,上酒上菜!” 唐郁没有理会客栈内凝视自己的视线,径直走到窗边坐下。 一路走来,他已经习惯别人的关注。 这也正是唐郁想要的效果,让魔门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没一会儿,小二动作麻利地将店里的招牌菜端到唐郁的桌子上,又开了一瓶好酒给唐郁倒满一杯。 “客官,您请,有事儿您在招呼我。” 唐郁微微点头。 抛了一小粒银子给小二,让他退下了。 杀神之名,非同凡响, 虽然唐郁现在是榜上通缉的重犯,悬赏额度高居榜首,但是也很少有人敢向他出手了。 但是,很少,并不代表,没有。 江湖之中从不缺少贪婪之辈,也从不缺少勇者。 唐郁虽然不用毒药,但是在穆良和唐太余熏陶下,还是能认出不少毒药。 所以唐郁一口酒下去,断肠散,五步倒,鹤顶红,催命丸,他至少尝出了不下四种毒药。 好家伙,混毒特调? 唐郁吧咂吧咂了嘴,你别说,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他又倒了一杯,一口饮尽。 客栈小二扒在后厨门边,紧张地看着唐郁一杯接着一杯,将一壶酒全都喝了。 “好家伙,全喝了?!”一个矮胖的身影也探出身子看着唐郁那桌。 “对,一杯接着一杯,都没有停下。”小二额头有一丝汗水缓缓流下。 “看他这么上头,难道说这些毒药和酒混合后,真的会有特别的味道?”厨子怀疑道。 小二听罢,忙说: “你不会想乱来吧?” 厨子没有正面回答,他诧异地问道:“这么久了,他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小二望向坐在窗边的那一道黑色身影,隐隐感觉仿佛有无形的黑色阴影漫出。 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魔,将整座客栈全都笼罩,小二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我们已经按照那些大人物的吩咐下毒了,我感觉接下来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们赶紧走吧……” 厨子竟然也有同样恐惧的感觉,他附和道: “走!我们现在就走!” 两人立刻闪身回到后厨,一阵小跑,打开侧门锈迹斑斑的锁扣,然后轻轻一推木制门扉。 吱呀一声,客栈外的阳光轻巧地跃进门中,两人不由地舒了一口气。 走出去,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抬步,却还没来得及放下。 小二和厨子的脑海中突然感觉一阵凌厉的意念袭来。 仿佛是来自冥冥中的千万柄利剑, 将两人的神魂全部笼罩, 两人只觉得脑海一阵刺痛,仿佛真的被数不清的利剑穿透。 咚咚…… 两道身影倒在侧门之前。 客栈厅堂内, 唐郁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好像颇为可惜地叹息一声: “酒也喝完了,五毒教,温家,杏林堂,还有哪些,你们一并站出来吧。” 中气十足的声音,显示了着唐郁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客栈厅堂里坐着的客人全都面面相觑,状似无辜的模样。 忽然,数道人影向着客栈四周的窗户直接撞去。 下毒不成,他们没想过强攻,而是要直接破窗逃离。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 四道人影仿佛撞上了钢筋铁板一样。 不仅没有将窗户撞破,反而直接弹了回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哎呦,哎呦……” 几人刚才使出的力道完完整整地作用在自己的身上,此刻均是浑身像散架了一样。 这情景顿时让在座的食客全都慌了神,有的人直接扑到窗边,抬手摸去。 只见窗户上被一层极薄的气罡包裹,变得比起钢铁还坚固。 食客们发现不仅是窗户,还有大门以及墙壁,全都被气罡包裹。 整座客栈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 所有客栈内的食客,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出去了。 有的人冲着唐郁怒声呵斥: “喂,是你搞的鬼吧!” “我们就是普通的吃饭的,你快放我们出去,你要是敢犯事,镇抚司不会放过你的!” “就是就是,快放我们出去!”周遭的食客全都群情激愤,好似都是那无辜的平头百姓。 没了酒喝,唐郁倒了一杯清茶, 嘴角带笑,语气平淡地卧说道: “你们一个个神荧内敛,气血完足,却在这里装普通食客?敢做,不敢当吗?” 唐郁拾起筷子开始吃菜,边吃边说道: “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这是你死我活的局, 当然,死的,是你们。” 第462章 行万里路 客栈内的气氛凝固。 过了两息时间。 哗的一声,除了唐郁,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唐郁。 他们不装了。 面对杀神唐郁,既然已经被识破了,就没必要再装下去。 “一起上!” 一瞬间,涂抹了毒药,散着腥气的各式暗器疾射而来,后面跟着的是五颜六色的炁毒。 其实对于这些普通武者来说,虽然杀神的名头大。 但是对于宗师的真正实力也是只有非常模糊的概念,更不用说天人合一之境。 无知就会无畏。 他们只是本能认为打不过,但偷袭下毒使绊子,这些手段,总能奏效吧。 然而,事实是, 他们将用生命来践行这一真理。 面对铺天盖地的致命毒药,一道青色漩涡突兀地出现在唐郁面前。 紧接着,莫名的强大吸力瞬间从青色漩涡涌出,一瞬间,不论是疾飞的暗器,还是无形的炁毒,全都被青色漩涡所吸引。 漫天的暗器,一刹那被分解为齑粉。 各色的炁毒,则被吸入幽深的漩涡,化为纯净的元气汇入唐郁的气海雪山。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唐郁手上拿着筷子,在夹菜的间隙,随手一划,一根筷子仿佛化为一柄锋锐的利剑。 无形的剑气瞬间横扫整个客栈,一瞬间,所有人的脖颈处,齐齐飙出一捧鲜血。 就像冬日里,齐声绽放的血色红梅,在客栈的各处肆意绽放。 一群江湖客目露震撼。 他们没想过,一生中看过最美的花开,是绽放在他们性命的土壤。 咚! 客栈的人都死绝了。 唐郁哧溜一声,将清茶喝了干净,吃饱喝足,他直接打开客栈的木门,走了。 这一间客栈太脏了,换一间睡觉。 唐郁离去。 路过的行人随意地往客栈里一瞥,顿时吓得直接瘫倒在地上,他语无伦次地大喊: “死人!都是死人!” “快叫镇抚司!” 唐郁换了一间客栈挑了一间天字一等上房,这次没有遇上幺蛾子。 甚至,尽管他屠了一客栈的人,镇抚司也没来找麻烦。 现在这情况,除了不知死活的江湖客,官方背景的势力没有人想惹上唐郁。 他到了上京,自有上京总司的大人物和天人们收拾唐郁。 他们这些地方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赶紧把唐郁这尊瘟神送走,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一夜安眠。 唐郁第二天就出了集镇,继续向北。 …… 凌烟坊,夕瑶将最新得到的情报递给斜靠在榻上的上官仙,恭敬地说道: “师尊,唐郁从岭南出来后便一路向北。 他的速度并不快,仔细算起来,恰好是三个月后到上京。” “凡是在路上对他出手的人,全都死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上官仙眼前又浮现那名黑衣青年,仿佛永远含笑的表情下,深藏着让人看不透的一面。 “对于唐郁,我记得你的评价很高。” 夕瑶的双眼微微出神,她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在锦城之时,那段她与唐郁交锋的岁月。 “他的天资极其妖孽,短短数年成就天人,俨然与剑圣魔尊并齐,这自是不必说。” “他也很聪明,但他却不屑于钻研心机伎俩,即便是被误解,他也不愿意去费力解释。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真正的实力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上官仙淡淡地说道:“显然,他的成长速度和实力,证明了他的认知是完全正确的。” 夕瑶一边替上官仙轻轻揉着肩膀,一边轻声一叹:“我曾无数次强调,不能小看唐郁。” “然而,他每一次都能打破我们预设的上限,将不可能硬生生化为可能,甚至变成必然。 一种只有在他身上,才能出现的必然。” 夕瑶认真地说道: “师尊,绝不可小瞧唐郁。”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能避而不战,我们再想别的应对之策。” 上官仙一双凤眸微微闭阖,作安神状: “我知道,唐郁这时候站出来,是要给恶人谷那些老家伙争取时间。” “大张旗鼓地宣告天下,明目张胆一步一步纵贯九州。 若是我不接受,朝廷的威严受损,我的道心有隙,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阳谋。” 旋即,上官仙轻笑一声: “但唐郁,他是恶人谷最后的希望。 张宁安、梅正一、谢淮阴这些家伙短时间内修为依然将被我压制。 而那古怪的顾平安,他武运与那间平安客栈绑定,若踏出恶人谷,他便不是我的对手。 所以,只要杀了唐郁,天下将尽在我手。” 上官仙单手虚握,仿佛将整个九州就纳于掌中,“一切都将在三月之后,定下结局。” 上官仙的语气之中透着强烈的自信,她自信林庄破碎之后,她便是那天下第一人。 夕瑶抿了抿嘴,没有再多言,但是心中却是莫名冒出一句话。 人类生存的障碍不是弱小和无知, 而是傲慢。 …… 接下来的几天。 唐郁继续沿着北向的官道行进,偶尔会碰到不长眼的江湖客,唐郁就将他们送下去投胎。 除此这类插曲,其他时间,他都是在赶路。 他的步伐看似不快,却一步之间就踏出两三丈的距离,每一步距离都分毫不差。 远远观去,有一种怡然自得的意蕴。 唐郁从白天走到黑夜,又从黑夜走到白天。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他的精气神却没有半点衰弱,甚至在专心地行路之中,得到了进一步凝炼。 隆隆的马车声从后方驶来,车夫略一加速,马车便驶到了唐郁的身侧。 车窗的帘帷掀开,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 “风急天高,小兄弟瑀瑀独行,何不上车来与我共饮一杯?” 唐郁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但马车里的情形却清晰地浮现在他的心念之中。 马车里的空间不小,与唐郁搭话的,是一名身穿锦衣的儒服男子,文气斐然。 马车里还有一位端庄的妇人,她抱着一个月余的婴孩,脸上挂着安定的笑容。 “多谢这位先生的美意,车中有妇孺,小子一介江湖武夫,怕是会惊扰当面。” 唐郁婉言谢绝。 李文升哑然,他虽然拉起了帘子,但却清楚地看到唐郁从没有投望来一眼。 而且他的妻子坐在马车最里面的位子,从窗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 果然是高人! 第463章 一壶酒赠有缘人 李文升之前在马车上远远瞧见唐郁缩地成寸的神异,便是觉得唐郁不是一般人。 而他素来喜好结识江湖中人,故而才赶上唐郁,邀他一路同行。 见到唐郁如此有礼貌的拒绝,李文升倒也没有坚持,他取了一瓶酒从窗户递向唐郁。 “小兄弟,天气转寒,给你一瓶酒暖暖身子。” 唐郁原本想要继续婉拒来着,不过他鼻子微微一动,眼睛一亮。 烧刀子? 自从出了川蜀后,他就没喝过了,唐郁其实并不贪酒,往往是有什么喝什么。 不过这一瓶烧刀子,倒是让他有些馋了,冷冷清清的天气里,喝上一口辣嗓子的烈酒。 那感觉,确实荡气回肠! 唐郁便不再推辞,“多谢这位先生”,他伸手将酒接过来。 随手将酒瓶上封着的木塞取下,然后咕咚一口,烈酒入口,化为一线进入喉咙。 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从嗓子沿着喉咙一路蔓延,然后在腹部化为一团热气。 散入四肢百骸。 “好酒!痛快!” 李文升被唐郁的笑声感染,也遥遥举瓶灌了一口,“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我敬你。” 唐郁同样举瓶回敬,一人一车就这么在官道上并排而行。 一瓶酒喝完,李文升向着唐郁拱手道: “小兄弟,我还要加急赶路,便先走一步,沿着这条道下一站就是鹿城。 那时,若你要入县城歇息,便来县令府邸来找我,我再请你喝一顿酒。” 唐郁笑道: “先生这是新官上任?” 李文升春风得意: “不才忝列鹿城县令。” 唐郁拱拱手: “先生自去,若我有暇,自会来叨扰。” “驾!” 车夫扬鞭,马车瞬间提速,向着远处疾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唐郁的视野里。 风荡起烟尘,大家都是行路人。 唐郁继续走着,后来也碰到一些纵马驾车的行人,但是都是各自行路。 没有再与唐郁的搭话的。 三天后,唐郁的眼前出现一座县城。 鹿城。 唐郁伸了个懒腰,走了七八天的路,是该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泡个热水澡。 他径直向着城门口走去。 门口的两名守卫,正百无聊赖地站着岗,眼前忽然走来一个黑衣黑刀,丰神俊朗的青年。 “喂喂,你看那个,像不像县令老爷发下来的悬赏画像的人……”一个守卫小声嘀咕。 “黑衣黑刀,气质不凡,还是青年模样……”另一名守卫偷瞄着缓缓行来的唐郁。 “肯定是了,我现在去通知县老爷,这可是位杀星,你们别和他起冲突。” “废话,躲着还来不及,哪敢找事儿,快去快去……”在焦急的催促声里,一名守卫转身小跑着窜进县城。 唐郁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无奈地笑了笑,自己的身份,果然还是最大的威慑。 守卫没拦, 唐郁径直走进城里。 鹿城虽然仅是县城建制,但是地处交通要道,往来的人流很多,非常繁华。 街道上,往来商队络绎不绝,小商小贩更是随处可见。 摊子上卖的东西,天南海北的,哪里都有,唐郁随便逛了逛,正准备离开。 忽然,摊子上的一个物件让他的眼神微微停留,那是一支玉簪。 浑圆透亮,雕刻也极为精细,整体看起来古朴却又韵味。 唐郁拿起玉簪细细端详,想象着与苏北应该是十分相配。 “掌柜的,这个簪子多少钱?” “十两银子。” “便宜点儿?”唐郁下意识问道。 掌柜的是身形略胖的中年人,他嘿嘿一笑:“小哥,送给姑娘的礼物,可不兴讨价还价。” 唐郁一拍额头,笑道:“掌柜的会说话”,他从钱囊里摸出十两递给掌柜。 掌柜乐呵呵的收下:“小哥您痛快人呐,您稍候,我给找盒子包起来。” 唐郁嗯了一声,继续在摊子上翻找,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首饰,他随意闲侃: “听说鹿城有新任的县令来了, 老哥感觉如何呢?” 掌柜的轻咦了一声: “没听说呀,风平浪静的。 要是有新县令来就好了,这一任的老爷,啧,吸骨榨髓,一分钱也不少收我们的呦。” 嗯? 唐郁微微有些诧异,或许李文升还未对外公布,这也并不稀奇。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三把火要怎么烧,烧到哪里,总要把当地的状况先搞搞清楚。 想必李文升现在正忙着摸底细呢,而且他听到刚刚守卫也去通知县令了。 若是他没来找唐郁,要么就是太过忙碌,要么就是囿于唐郁的身份,不便与他接触。 唐郁自然也不会去刻意打扰。 “好嘞小哥,这是您的玉簪,你收好。”掌柜的递过来一个精致的长方形木盒。 唐郁接过盒子打开瞧了瞧,那支玉簪正安静地躺在盒底部,合上盖子,放好。 唐郁摆了摆手离开。 沿着青石街道一直走,他看到一间形制规格都不俗的客栈。 唐郁走进去,依然是一间天字上房,又让小二准备一个浴桶和冒着热气的热水。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唐郁褪去纤尘不染的黑衫,躺进浴桶里,四十二度的热水的温度,沿着脚底一寸寸传遍全身,唐郁瞬间感觉整个人都变得灼热,通透…… “舒服……”他喃喃自语。 唐郁的头靠在桶边上,他的意识昏昏沉沉,陷入睡梦之中。 唐郁的意念沿着梦的边界无意识地扩展,慢慢地扩散到整个县城,又扩散到整片天地。 与天地自然合而为一。 唐郁的呼吸悠长,仿佛同时引动着自然万物随着他的呼吸而共振…… 一呼一吸,一起一伏, 一阴一阴,正是天地之至理也。 这已然是玄之又玄的境界。 唐郁的意识游荡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那是现实与精神交汇的间隙。 忽然莫名的,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在唐郁的精神之海中骤然响起: “小兄弟,救我!” “…” 咕嘟咕嘟! 哗! 唐郁猛地从水中惊醒,然后一下子从浴桶里站起身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眼神变得分外凝重。 刚刚那一道冥冥之中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熟悉。 唐郁深吸一口气,一指点在眉心,无边的神念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覆盖整座鹿城。 如果说刚刚睡梦之中,他是潜意识的神念波动扩散,现在则是有意为之。 鹿城并不大,达到刀尊天剑的境界后,唐郁的精神力又有极大的增加。 能够同时处理的信息量也成倍提升,虽然还不能做到像林庄一样,八百里洞庭瞬息洞察。 但只要稍微花一些时间,想要在鹿城中探查一个人的踪迹,还是很容易的。 一刻钟后, 唐郁的表情逐渐变得冰冷异常,他的神念已经搜遍全城,却是丝毫没有李文升的气息。 李文升,出事了! 第464章 惊变 “夜黑风高,小心火烛。” 打更人一锤子敲在铜锣上面,一嗓子低沉而悠扬,远远传荡开来。 街道上一片漆黑,阴风吹过,呼呼作响,打更人打完锣,慢悠悠地走着。 一晚上他要来来回回横跨三个街区,这才是刚报完第一个。 俗话说常在夜路走,哪有不撞鬼的,不过作为一个在夜间活动了三年的老人。 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句俗话绝对是假的,他就从来没有撞过鬼。 最多就是有一些巡守的士兵而已。 “啊哈——” 打更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乌云遮月,街道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再度睁开,前方漆黑的街道上隐隐约约凭空出现一道黑影。 嗯? 打更人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猛地闭阖眼睛再度睁开,使劲往前望去。 街道上又空无一物。 原来是我自己眼花了,打更人刚刚猛然悬起的心又平稳降落下来。 乌云飘过,银色的月光再度洒下。 猛然间,一道人影骤然在打更人眼前凭空出现,一张惨白的脸离打更人的脸颊就几寸的距离。 打更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鬼啊—” 凄厉的喊叫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钳制。 根本发不出丝毫声音来。 “喂!别叫了!” “我问你,县令府邸怎么走?” 唐郁双眸闪动着冷光,脸上也没有了笑意,冰冷的表情蕴含着一丝隐隐的杀意。 是人? 打更人感觉自己脚下一软,一颗心在短短几息之间,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 实在太过刺激,他甚至感觉身体出了一身急汗后,变得有些发虚。 “大侠,别,别杀我,我带你去!” 唐郁一把将打更人拎起来,缓缓浮空而起: “带路!” 打更人看着自己的双脚竟然不由自主的离开了地面,嘴里下意识惊呼“卧槽?!” 他感觉自己的领子被人揪着,一眨眼就悬浮在离地十余丈的高空,这种高度摔下去, 不死也残废了吧! 打更人欲哭无泪,身后的人不是鬼,但是能飞天遁地的,也没比鬼好到哪里去! “大,大侠,我带你去!” “你可千万别松手!” 唐郁微微皱眉: “别废话!” 打更人看着脚下鳞次栉比,纵横交错的街道,慌忙一指远方。 “往西南走,在观前街。” 唐郁嗯了一声,拎着打更人瞬间消失,然后于数十丈外凭空出现,如此往复。 自从兑换了《战神图录》,领悟天剑刀尊的境界,唐郁对空间的认识变得更加深刻。 不仅结合刀法创出“无间”。 而且能够将空间领悟融入身法之中,实现类似空间穿越的效果。 虽说空间穿越的距离并不算很远,但是在穿越的那一瞬,唐郁实实在在是脱离了此方天地。 因此,就他的身法速度和变化来说,确确实实是更上一层楼。 虽还够不上破碎虚空的林庄,和阴后不好比较,但至少已经超越了死去的吕素欢。 漆黑的夜空之中,唐郁带着打更人几个呼吸间便落在一户深宅大院门口。 唐郁放开打更人的衣领: “受累引路,你走吧。” 打更人目露恐惧,虽然还是两股战战,但是强行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唐郁转头望向眼前这座沉寂的大宅,神念一展,整座大院的环境和人的生命迹象全都于心湖浮现。 包括丫鬟仆从护院在内,整座宅子有上百号人,除了个别护院巡视之外,其余人都在安眠之中。 唐郁淡淡开口:“鹿城县令何在?”他的声音并不大,音量只是寻常讲话的样子…… 但这声音却一瞬间在整座宅子,一百三十七口人耳边响起,甚至直接响彻于人的精神。 宅院里,所有沉睡中的人全被瞬间惊醒! 孙路海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旁边一双玉臂挂在他的脖子上,一个美妇有些惊恐: “老爷,我刚刚,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您……” 孙路海脸色铁青,他喃喃说道: “我也听到了……” 他愣神了片刻,直接掀了被子起身,“走,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孙路海穿戴整齐走到正厅的时候,正看到一众护卫将一名黑衣青年围在中央。 但是慑于对方凌厉压迫而幽深如渊的气场,众人全都踟躇不敢上前。 管家见到孙路海走出来,连忙小跑几步迎上,抖着折扇指着唐郁点了点,说道: “老爷,就是这个人, 在门外喧哗。” 孙路海定睛一看,顿时脸色顿时大变,额上冷汗瞬间涔涔而流,他喃喃道: “我没去招惹这煞星啊! 他怎么自己找上门来了!” 没错,孙路海一瞧场中青年,黑衣黑刀,再结合白天守卫的通报,一下就认出了唐郁。 他赶紧挥袖呵斥管家: “快让护院退下,这位是贵客,若是得罪了,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管家唯唯诺诺退避了所有护院,而孙路海已经赔着笑,小心翼翼问道: “不知这位大人驾临寒舍,有何贵干,若是有下官能帮得上忙的,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唐郁微微眯起眼睛。 孙路海虽是县令,却也是一名武道好手,后天圆满境界,算是不错的。 “你能帮得上忙。” 唐郁淡淡说道。 “近日有一人名叫李文升,携带妻子来鹿城上任县令,你可知晓此事?” “李,李文升?” 孙路海的瞳孔猛然收缩,他额头的汗水顷刻间涓涓而流,“我,我不知道啊……” 他嘴上虽然否认,但是那拙劣的演技,早已经暴露了真相。 唐郁见孙路海选择隐瞒,也没心情和他多费口舌,随手一指点出…… 一捧黑色火焰从指尖飘出,然后嗖的一下就蹿入了孙路海的体内。 哗!一刹那, 孙路海整个人被一团黑色火焰包裹起来,凄厉的惨叫声瞬间从他喉咙爆发出来。 然后又被唐郁隔绝空气,将声音传播控制在这座小院之中。 然而,孙路海痛苦的哀嚎,一下子将站在一旁的管家和美妇人吓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啊—” 管家脑袋磕在墙边,径直晕了过去。 惊恐至极的美妇,则不管不顾地准备放声尖叫,然后被唐郁凌空一指点在哑穴。 孙路海此时已经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整个人因为黑炎的灼烧,疯狂地扭曲着,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在墙上。 唐郁看着程度差不多,挥手将黑炎收回,问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 “李文升,在哪儿?” 第465章 迟来的审判 “我说,我说。”孙路海双目赤红,喘着粗气道:“李文升,李文升被镇抚司带走了……” “为什么还有镇抚司的事情?” 孙路海仰躺在地上,仿佛仍能感受到那灼烧的痛感在自己的皮肤上来回滚动, 他喃喃道: “鹿城指挥使是中央朝廷派驻的要员,也是先天高手,我都是听他吩咐办事的。 我帮着他们在鹿城大肆敛财,他们则负责处理闹事的刺头儿。 前一阵子接到朝廷的调令,说李文升将来接替我上任鹿城县令,我便和指挥使说了此事。” “然后呢?”唐郁语气森然。 孙路海面露恐惧: “李文升入城当日,我通知了指挥使,然后接李文升来到我家,为他接风洗尘。 当时我们正吃着饭,副指挥使就带了两个崇武馆密探进来,然后直接将李文升带走了。 副指挥使还说……” 孙路海吞了吞口水,缓缓道: “他说,鹿城的县令还是我,以后就当李文升从没出现过……我猜他多半是凶多……吉少。” 唐郁微眯了一下眼睛,说道: “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他将孙路海拎起来,腾空一跃而起,消失在漆黑的天空。 鹿城的占地面积其实并不大。 所以仅仅花了几息时间,唐郁就带着死狗一般的孙路海来到了镇抚司的大门前。 唐郁也不废话,直接走上前,对着大门就是一脚。 砰的一声,两扇丈高的大门瞬间被巨大的力道轰飞进庭院之中,直接嵌在门庭的立柱上。 唐郁神念一展,整座镇抚司于脑海显现,依然是没有李文升的气息。 他这次直接开口道: “镇抚司管事的,给我滚出来!” 他的声音洪亮如雷鸣,在夜空里炸响,不仅是镇抚司,甚至在附近的居民全都被震醒。 镇抚司行动迅速,在唐郁喊话过后就迅速跑出一大票子人出来,将唐郁包围。 少顷,乌泱泱的人群自动分开一丈宽的距离,两道人影龙行虎步般走来。 “是谁深夜来我镇抚司闹事?!” 一道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遥遥传来,其中像是透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唐?唐郁?” 在看到唐郁的身影后,这股自信又瞬间变得萎靡。 来人靠近,是两名神情阴狠的中年人,只不过此刻他们脸上都挂着震惊和疑惑。 他们记得,可是特地叮嘱了,不要去招惹这尊杀神……对方怎么还是找上门来了? 无论怎么说,先将唐郁稳住,才是保命的上策,一个人赶忙说: “不知杀神大驾光临,吾二人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见谅……,不知杀神来此,所为……” 唐郁冷声打断: “李文升现在何处?” 两名指挥使听罢,僵硬地转头面面相觑,沉寂良久,另一人迟疑地问道: “敢问李文升和您的关系?” 唐郁想起那坐在马车里豪爽的身影,说道: “我们是朋友。” 哗! 一名指挥使话都不说,直接猛地一踏地面飞纵上房顶,这是要开溜? 另一个中年人目瞪口呆,不走流程直接就跑,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艹!” 随后他大喊一声:“给我上!杀了唐郁!”想着依靠人数牵制唐郁,给自己争取时间。 然而唐郁即刻打破了他的天真,只见他凭空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又再度出现。 一道黑影被唐郁随手甩出来,那正是刚刚跃上屋顶飞纵离开的指挥使。 指挥使此刻被点了穴道,直挺挺摔在地上,只能咿咿呀呀发出一声惊恐的喃喃声。 周遭正准备一拥而上的密探和玄衣卫看到眼前这离奇而诡异的一幕,全都僵在原地,哪里还敢上前。 副指挥使直接吓得连连后退,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过,这是必死的局面。 唐郁也没有再问,而是手上燃起两捧黑色火焰,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目前看来,针对极恶之人,最有效的审讯手段还是要施以严刑呵。 副指挥使瞬间破防,他大喊道:“唐郁大侠,全是指挥使吩咐的,李文升被他害死了!” 唐郁瞳孔微微一缩,凌空一指将僵在地上的指挥使解开穴道。 指挥使一被解开哑穴,果然立刻大骂反击:“你放他娘的狗屁,李文升的妻子你没有玩吗?” “是谁特么说在李文升面前玩儿才够劲,不是你这个畜牲吗?” “他儿子满月不到,不是你这个畜牲在李文升面前生生给他摔死的吗?” 副指挥使大吼道:“我是被你逼的!” “欺压乡邻,鱼肉百姓, 哪个不是你带头做的? 上行下效,要是没有你,整个镇抚司的风气都是你带坏的!” “尸首在哪儿?” 唐郁压抑着怒火问道。 两人懦懦不安,却是不敢作答。 这时旁边一个密探怯怯地说道: “前日里,副指挥使吩咐我去天牢收拾,正好收了两大一小三具尸体出来丢去城外的乱葬岗。” “不知是不是……” 副指挥使啐了一口:“袁小齐,我平时没少带你捞好处啊,你现在卖我卖的这么勤快? 你是不是想把自己摘出去?” 那密探当即反驳: “放屁,我是看不过眼你们的行径。” “玛德,平日里天牢的女人你有少玩吗?” 两人开始乱哄哄的对骂。 其余周围二三十个密探和玄衣卫则全都心虚地缓缓后退,准备找准时间跑路。 唐郁心中长叹一声,事已至此,终究是来晚了,他望向地上的指挥使: “若是我看的不差,你的武功应该传自魔门吧,哪一脉的?” 指挥使诚惶诚恐,低声道: “炼,炼血……” 唐郁一指副指挥使和一众密探: “但你们却不是出身魔道!” 副指挥使连忙跪下磕头如捣蒜: “我等实在是被此魔头威逼,方才行下那滔天恶行,请放我们一条生路。” 在场的其余镇抚司密探,此刻全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向唐郁求饶。 整个院子里面,所有镇抚司之人,全都跪成了一片。 唐郁心中了然,这里的镇抚司已经烂到骨子里了,从上到下,无一人是无辜。 唐郁淡淡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只见他周身荡起一圈涟漪瞬间扩散而出。 除了指挥使和副指挥使的所有人,脖颈全都出现一道血痕,然后直直倒在地上。 “但是你们两个,应当受尽折磨而死!” 唐郁语气森然,两捧黑色火焰直接钻入指挥使和副指挥使的体内。 一刹那间,来自地狱的幽火,开始一寸寸荡涤两人肮脏的灵魂。 伴随着震天的哀嚎哭喊,整个镇抚司燃起熊熊黑炎,引得周遭邻里纷纷前来查看。 这火很古怪,遇水不灭,遇风不长,就这么沿着镇抚司的院落燃烧。 足足烧了三天,才缓缓熄灭。 火灭了,但是人心之中的恶,却绝难熄灭。 第466章 抵达上京 唐郁走了,在杀了鹿城的县令,烧了鹿城的镇抚司之后。 他还去了一趟乱葬岗,那里孤坟连片,全是冤死的亡魂。 唐郁沉默不语, 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他继续向北,只是之后凡是路过的集镇,城市,他都要拜访一趟镇抚司和衙门。 若是有作恶多端,为祸一方者,唐郁便是立斩不饶。 然而,事实是, 类似鹿城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 一方面是随着魔门渗透朝廷,许多魔门弟子逐步在各地镇抚司占据要职。 有了镇抚司的权力,他们作恶更是如鱼得水,当地百姓往往苦不堪言。 另一方面,除了魔门肆虐的影响,还有本身镇抚司腐败腐烂的也不在少数。 镇抚司的权力太大了,没有制衡和监督的机构,全靠人心道德的约束,这实在太过脆弱。 唐郁就这样一路向北,一路杀戮,所过一百二十六座集镇和城市。 他就屠戮了五十三座的镇抚司,彻底坐实了他杀神的名头。 转眼间,两个多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唐郁来到一条大河面前,江面宽广平阔,一眼望不到岸的那头。 他没有停下脚步。 而是就这么直挺挺迈步走上江面。 他的鞋底与江水保持几寸距离,浮空而不落,如履平地,缓缓跨江而过。 一艘乌篷船远方行来, 嘹亮的号子在江上远远传荡。 摇船的是一名钓叟,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尽显一种荡气回肠的洒脱。 “老丈兴致不错,不知可有酒吗?” 一道清朗的声音遥遥传入老叟的耳中。 这声音来自江上,老叟环顾四周,却是没发现别的船只。 只是前方隐隐有一个黑点,貌似是一个人影,在江上漫步? 老叟摇了摇头,大概是自己老眼昏花了,怎么会有人过江如履平地呢? 没成想,那黑点竟然转了个方向,向着自己这边走来,一步便跨越数丈距离, 两三步过后,老叟就看清了,那是一个黑衣青年,腰佩一柄黑刀。 关键的是,他真的在江上行走。 老叟脚下一软,跌坐在船上,这是,这是神仙? 唐郁看向老叟,笑着道: “老丈,我乃北上的武者,江月在此,有歌而和之,若是无酒,那就太无趣了。” “小子特地来讨一碗酒喝。”末了,唐郁摸了摸鼻子道,“放心,我会付酒钱。” 老叟听罢,心中稍缓,旋即开口道: “我船上有一些浑酒,要是小哥不嫌弃,就上船来尝一尝,我正好可以送你过江。” 唐郁含笑点头, 一闪身已经坐进乌篷船。 老叟从船板下面拎出两壶酒,意外的还有两碟下酒菜,嘿嘿一笑: “家里婆娘给准备的,别嫌弃就好。” 唐郁微微一笑:“怎么会。”他开了一瓶的红封,倒起两碗来,“老丈来,一起喝。” 老叟听罢,也俯身进了船舱,他端酒酒杯与唐郁碰了一下,饮尽。 “小哥这等神仙人物,竟与我坐在一起喝酒,老头子我还从没想过。” 唐郁同样干了一碗:“正所谓,一壶浊酒喜相逢,相逢即是有缘,合该饮酒而庆之。” “老丈方才的歌声荡气回肠,很好听。”唐郁挑了几颗花生豆扔进嘴里。 老叟爽朗大笑: “那是划船唱的号子,加油鼓劲用的,若是小哥喜欢,我还有几首可以唱来听听。” 唐郁拱拱手,笑着道: “在下洗耳恭听。” 悠扬的歌声再度响起,铿锵有力,荡涤人心,老叟唱完,唐郁盛赞。 他在兴头上,自己也忍不住高歌一曲,他念唱了一首苏轼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 唐郁的歌声满满的都是感情,没有半分技巧,要不是词好,老叟还真欣赏不来。 两人一喝就是一夜,而后直接在船舱沉沉睡去,只剩乌篷船飘飘荡荡,随波逐流。 翌日清晨。 老叟摇着乌篷船将唐郁送到对岸。 “小哥,由此再往北走五十里,就到上京了,你一路上保重。” 唐郁向着老叟挥挥手: “近期上京恐会地动山摇,或许会波及江水动荡,这一个月就不要出船了。” 叮嘱过后,唐郁转身离去。 目送唐郁的身影消失在远方,老叟这才回到船舱。 他微微一愣,只见小桌上摆着一小锭银子,那份量,赶得上他一年的收入了。 老叟哑然失笑,又遥遥向唐郁离去的方向躬身拜了一拜。 …… 唐郁走在宽阔而空旷的官道上。 或许是被朝廷刻意疏散,道路上没有商旅,没有行人,只有唐郁独行。 踏过万里长路,走过千山万水,唐郁的心意也进一步凝聚升华。 那于鹿城燃起的心头火,在这一刻变得愈发浓烈。 唐郁的脑海之中,《战神图录》的四十九副浮雕依次飞速闪过,最后停留在最后一副: 破碎虚空! 唐郁嘴角再度浮现出了惯常的笑容,他已经将精气神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一步迈出, 唐郁整个人已然出现在上京城门。 “阴后前辈。” “三月之期已到,唐郁前来赴约!” 唐郁清朗的声音随着浑厚的真气传遍整座上京城,城中的所有人全都为之一怔! 终于来了! 杀神唐郁,从岭南而出,一路向北,屠戮千万人,历时三月之久,如约到达上京。 镇抚司总司的指挥使和天字密探,上京书院诸子百家的各位宗师。 一瞬之间,全都飞身跃上上京半空之中,向着城门方向望去,那里刀剑峥嵘之象,弥漫天际。 凌烟坊。 夕瑶疾步走进来,欠身道: “师尊,唐郁到了。” 上官仙一袭金色长裙,正站在窗边修剪盆栽,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城门方向那股意念几乎要将天破开,我自然感受到了。” “就按照计划行事吧,我们的目的是杀了唐郁,而不是与唐郁堂堂正正地对决。” 夕瑶微微点头:“是。” …… 唐郁的前方,上京城门紧闭,城楼上,一众身穿铠甲的军士严阵以待。 唐郁心中寻思着: 阴后不是魔尊,不像是会堂堂正正一对一的那种人,如果是唐郁自己的话, 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削弱对手,然后再亲自去收割。 某种程度上来说,唐郁和阴后是极其相似的一类人。 他们做事追求的是目的,而非绝对正义的过程。 阴后会怎样迎接我呢? 唐郁如是想着。 忽然,一道声耳欲聋的爆鸣,在唐郁耳边响起。 他所在的城门前的土地,骤然发生了巨大的爆炸,泥土翻飞,地面轰然塌陷。 澎湃的爆炸的能量,裹挟着汹涌的火蛇直接将唐郁整个人都吞没。 看着前方冲天的火光,城头将领下意识咽了一口吐沫。 面对整整上百公斤的“霹雳火”爆炸,应该没人能够存活的吧…… 第467章 四相,灭神 冲天的火光熊熊,浓郁的黑烟滚滚。 上京城外,却有一道清朗的声音从爆炸的余波之中传来。 “咳咳,原来是这样迎接我呵……” 紧接着,一阵飓风凭空升起。 爆炸产生的磅礴能量,汹涌乱舞的火蛇,仿佛不受控制般向着某一点汇聚。 转瞬之间, 所有的能量余波,漫天的火光全都向着中央旋转汇聚,形成一个青色的能量漩涡。 火光和爆炸的能量尽数消散,只剩下一片滚滚黑烟。 唐郁负手从飘荡的黑烟中走出,身边悬浮着一道青色漩涡。 饶是唐郁距离城头守卫还有一段距离。 但是守城的将领已然能够清晰感受到那青色漩涡之中蕴含的澎湃能量。 唐郁微笑道: “既然阴后送这样的大礼来欢迎我,那我不回敬一番岂不是不礼貌了?” 话音落罢,唐郁已然消失原地,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身旁的凝聚的青色漩涡。 唐郁施展空间穿越的身法, 几个闪现,直接出现在上京的无穷高处。 由此垂直向下百丈的距离,便是凌烟坊之所在。 “阴后前辈,我就借花献佛,将这城外的漫天火光,送予你凌烟坊,贺你魔门的末路。” 唐郁一指虚点,一直在唐郁身旁悬浮的青色漩涡瞬间向着正下方的凌烟坊俯冲而下。 漩涡蕴含着上百公斤霹雳火爆炸的能量,飓风般呼啸而落,在空中几个闪现过后, 速度进一步提升,直直撞向凌烟坊! 忽然,一道金色的波纹以凌烟坊为中心荡漾开来,继而冥冥之中,传来几声低沉的兽吼。 唐郁心中一动,果然不会这么简单! 从无穷的高空俯瞰而去,只见一道庞大的黑色虚影由上京北向游动而来。 唐郁眼神微微一眯,那虚影的头部是一头巨龟,尾部则是一条巨蟒。 巨龟张开巨口,将坠落的青色漩涡一口吞下,只听嘭的一声低沉的闷响。 然后便归于平静。 那黑色虚影,是玄武,而形成这道虚影的,则是传说中的四相灭神阵。 唐郁还在做镇抚司密探时候,就在卷宗上读到过。 四相灭神阵,是守护皇城的大阵,是作为钦天监的阴阳家高手呕心沥血之作。 四相灭神阵实际上可细分为四相,灭神两部分。 灭神阵由二十四位宗师发动,可匹敌一位天人高手。 当时唐郁等人潜入皇宫救谢淮阴之时,魔门曾想动用灭神阵。 但是由于唐郁他们逃离速度太快,并且上官仙受伤未愈,故而未阻拦唐郁等人离去。 而所谓四相阵,则是由四位天人大宗师占据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起阵,演化四相神兽。 东方位青龙,主生机,西方位白虎,主杀伐,北方位玄武,主守护,南方位朱雀,主毁灭。 四相配合无间,能够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再搭配灭神阵,便是陆地神仙也可一挡。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论证。 毕竟这世界上也只有寥寥几个陆地神仙,四相灭神阵也从未真正与他们对上过。 唐郁旋即望向上京东、西、南四个方位,果然看到有青龙,白虎,朱雀三道虚影游弋。 于此同时,那道从凌烟坊绽放开的金色波纹仿佛从四面八方升起一圈金色能量。 好似帘帷一般,瞬间覆盖唐郁的头顶,犹如一个巨大的金色罩子,把唐郁罩在里面。 这是钦天监集合百家宗师,协力发动的灭神阵,为的是构造一处阵势发动的独立空间。 唐郁单手放在眉间仰望着周遭的金色大幕,赞叹道:“真是壮观呵。” “这是为了防止我逃跑吗?” 忽然,一道巨大白虎虚影,一个扑跃已经来到唐郁所在的高空。 死魔冷亦冰冷的声音从西方位传来:“唐郁,今天便叫你来得,回不得。” 话音落罢, 原本下方游弋的淡黑色玄武虚影,同样眨眼跃上唐郁所在的高度,守在北方。 东方则有一条青气所化巨龙虚影盘旋飞至,那盘桓的身躯长达百丈,遮蔽了东方的天空。 南方则是一只浑身跃动金色火焰的朱雀,扑扇着硕大的翅膀,缓缓升起。 唐郁抬眼望去,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被四只百丈高的神兽虚影包围。 四只栩栩如生的神兽头颅将他头顶的天空完全占据,双目绽放精芒,猛地张口怒吼! 吼! 虎啸,龙吟,玄武咆哮,朱雀啼鸣! 剧烈的声波搅动元气,掀起了一道飓风向着唐郁汹涌而来。 须发飞扬,衣衫猎猎作响。 唐郁赞叹: “好大的声势。” 他微微一笑: “也让我稍微露一手吧。” 唐郁一语落下,一股惊天剑意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至整座上京城。 所有上京剑修的佩剑仿佛受到了剑意的感召,开始不断地颤抖震鸣。 唐郁只是抬手并为剑指,轻轻向上一挑! 铿锵! 满城利剑齐声出鞘, 发出一声响彻九霄的剑鸣, 紧接着一把把利剑化为一道道流光,嗖的一声,向着幻彩流光的高空飞射而去。 满城,成千上万的利剑,化为一片利剑的银色长河,逆势向着九天倒流而上。 一息之间, 唐郁周身遍布三尺青锋,汇聚银色长剑洪流,一声剑鸣响,引得万剑共振。 冲天剑意直冲九霄! “阿弥陀佛,唐施主想仅凭借这些凡剑对抗吾等四相神兽,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普嘉措的声音从北方玄武虚影之后传来,深邃幽远。 “凡剑,亦可弑神!” 唐郁哂笑道: “况且,你着什么急,还没完呢。” 伴随着唐郁的话音,他抬手一指,他那源源不断的冲天剑意瞬间凝聚,有一柄青色长剑虚影,正在从他周身缓缓升起。 长剑虚影不断上升,扩张,最终升至百丈有余,即使与四只神兽的硕大虚影分庭抗衡,亦是丝毫不落下风。 上京城中,不管是江湖武者还是平头百姓,此刻全都呆滞地望着高空。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只神兽在天际咆哮,中央则是一柄同样巨大的青色长剑,两方剑拔弩张,引动风云变幻。 简直犹如神迹! 唐郁清朗的声音在上京遥遥传荡:“今天,我便以此剑,诛杀你们四相神兽!” “狂妄至极!” 轰!四只神兽和青色剑影轰然对撞在一起,一场大战彻底爆发。 第468章 鏖战 上京城的上空,四只神兽与青色剑影缠斗在一起,各色的能量发出接连不断的爆鸣。 整片天空则变得忽明忽暗,被变换不定的流光溢彩所笼罩。 双方的战斗虽然在无穷高的天空之上,但是溢散的能量还是引得天地色变。 上京城内外,时不时就能感受到一阵地动山摇的剧烈摇晃,严重的地方甚至地面开裂,河道断流。 上京城的百姓们要么就是一窝蜂地往城外跑去,要么就是躲在自己家里瑟瑟发抖。 处在风暴中央的凌烟坊,此刻反而在上官仙的护持下波澜不惊。 上官仙负手站在阁楼之上,凭栏眺望,天空之中僵持不下的战局。 她的神色极为认真,以至于严肃,这是关乎胜负的一战。 若非四相灭神阵中没有她的阵位,她也早就加入阵法,对唐郁展开合围了。 而且,她如果贸然从外围出手,也会打破阵法之间的平衡,所以她只能等待。 如果唐郁闯不过四相灭神阵,那自是不必多说,如果唐郁侥幸能够破阵。 那上官仙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夕瑶落后半步,站在上官仙的斜后方,她双目微微失神,望着天空之上的漫天剑影。 曾几何时,唐郁还是那个站在川北城街道边上,仰望自己乘坐花车入城的布衣少年。 这才短短几年时间, 现在变成她来仰望唐郁,而且对方还是如此高不可及,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他会输吗?” 夕瑶喃喃说道,她甚至没有尊称师尊,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询问阴后。 但是她心中却已经有了一个判断。 唐郁即使再妖孽,面对堪比陆地神仙水准的车轮战,恐怕也绝难抵挡! 高空之中,四只神兽虚影接连不断向唐郁发起进攻。 白虎为金,主杀伐。庚金之气化为无数刀枪剑戟,随着迅疾的虎爪扑击,与唐郁周遭的连绵剑影撞击成一片,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金铁巨响。 朱雀为火,主毁灭,硕大的翅膀扇动之间,片片火羽带着出阵阵离火之气,将唐郁周遭燃成一片赤红的火海。 唐郁则以幽都冥火应对,飞旋的剑刃长河上燃烧跳跃着黑色火焰,筑成一道火墙,将赤红离火暂时挡在外面。 玄武主守护,巨大的玄武虚影在唐郁周遭游弋,用它那坚硬的背甲,一次次挡下青色长剑的剑锋,发出一声声撼动九霄的震鸣。 就连气劲撞击四散的剑气余波也被玄武巨龟所吞噬转化为葵水之气,让自己变得神出鬼没,无坚不摧。 最后,则是青龙主生机,百丈长的青龙虚影在外围游动,带着连片的乙木之气,将各家神兽身上被剑影砍出的伤口治愈,修复。 四只神兽相互配合无间,有攻有守,还有负责恢复治疗的,一时之间,唐郁根本没有破局的办法。 更令唐郁关注的是,灭神阵构成的,穹顶之上的金色天幕,不仅能阻挡唐郁逃遁,而且将天幕内外的天地元气联系被削弱了。 换句话说,唐郁周遭空间的天地元气就像游泳池里的水,有可能补充跟不上消耗的速度,用完就会枯竭,无法再凭借天人之境使之源源不断。 在天地元气能被耗尽的前提下,唐郁的续战能力急转直下。 他必须在短时间找出破局之法,否则,就可能被四相阵活生生拖死。 唐郁身居万剑汇聚形成的剑刃长河之中,以守为主。剑指挥动,青色剑影裹挟无数长剑,与四只神兽战作一团。 但他的心思却在别处,神念却是尽可能向外延展,想要探知四相灭神阵的全貌。 在唐郁看来,破阵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方法就是凭借纯粹的硬实力,堂堂正正的正面硬撼。 斩青龙,诛白虎,杀朱雀,灭玄武,泯灭四相,然后一剑搅碎漫天金幕,撕裂灭神。 这种方法,林庄来了或许可以轻松做到。 就唐郁来说,即便是他爆种破阵,后面养精蓄锐的上官仙也够他喝一壶的。 第二种方法则是出奇而制胜,之前提到过,完美无缺的四相灭神阵,能够匹敌甚至击败陆地神仙。 何为完美无缺,要做到四相制衡,灭神无漏。通俗来说,四相之位要找实力相当,配合默契的四位天人高手持阵。 灭神阵则需要二十四位精修阴阳术的宗师起阵发动,真正完美的灭神阵能够完全切断天地元气的联系,构筑一个封闭的空间。 然而,若是阴阳家真能有二十四位宗师,早已跃居成为百家之首,哪里还有儒家和法家出头的机会。 事实就是,阴阳家没有这么多专精的宗师,只能以其他流派的宗师补充。 故而,现在的灭神阵并不是无漏,仅仅只能削弱天地元气的联系。 同样的,四相阵也并非无缺,至少天魔死后,魔门只有业魔、死魔和魅魔的功法同源,又是相识多年,算得上是默契无间。 而还有一个相位,应该是以两名大内的天人高手之一进行填补。 大内高手和魔门三魔虽然份属一道。 但是其中还是有细微的差别,心思也是各有所异,这便是四相的间隙。 正常来说,四相阵恢宏磅礴,其中的些许间隙与不和也只是稍纵即逝。 寻常的天人大宗师或者陆地神仙都不见得能够把握一闪而过的时机。 不过,唐郁有魔心,最能勘破气机流转,经过《战神图录》的体悟和提升之后。 唐郁以魔心观之,甚至能勘破空间裂隙,任何不谐都逃不过唐郁的气机感应。 唐郁的双眸染上一抹血色,魔心跳动之下,眼前的视野蒙上一层淡淡的红纱。 任何元气流转,空间震荡全都化为一道道血红色线条,在唐郁的视野里清晰可见。 外围, 四相神兽的攻势愈发迅猛。尤其是白虎和朱雀,庚金之气和赤红离火的冲击连绵不绝。 唐郁周身环绕的无数剑刃,或者被白虎撕裂成无数金属碎片,或者被朱雀的烈火融铁销金。 他的剑阵支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唐郁还未感知到阵法的间隙,待到他剑阵破碎之时,便是败北身陨之刻。 不过唐郁的魔心不负所望,冷亦主西方位,是谓白虎,普嘉措主北方位,是谓玄武。 魅魔白芷主南方位,是谓朱雀,最后则是东方位的青龙,就是那补位的大内高手。 也是破解四相阵法的突破点! 第469章 反杀,破阵 天空之中,在四相神兽的围攻之下,成千上万利剑化为的剑刃长河被打得支离破碎。 青色剑影也因为天地元气的枯竭,变得黯淡无光,就像一盏在寒风里的烛火,随时会被熄灭。 夕瑶仰望天穹,两眼明亮如星,喃喃道: “唐郁要输了。” 上官仙没有说话,她紧紧盯着天穹,设身处地去想,如果是自己面对四相阵会如何应对。 或许她可以利用空间禁锢找出神兽进攻衔接之间的破绽,但是玄武的守护,能够中和空间之力的运用。 所以想要破阵也并非易事,非得亲身居于阵中感受,方才能真正觅得破阵之机。 只不过现在看来, 唐郁好像真的没有办法了…… 天空中, 白虎利爪挥下,裹挟万千兵锋呼啸而至,朱雀振翅紧随其后,赤红火光渲染天穹。 轰! 唐郁周遭的剑阵轰然破碎,青色化为无形剑气在他的指挥下作出最后的挣扎。 玄武游弋的巨大黑影紧随而至,搅动葵水之力将唐郁最后的剑气余波化解为无形。 紧接着本该是青龙盘旋而至,散落青木之气,恢复四相神兽的状态, 同时将唐郁最后封死在这一片空间,然而青龙,慢了一息时间。 四相之精形成的元气封锁和空间禁锢,也因此出现一丝间隙。 而这,就是唐郁等待的时机! 唐郁眼中血色大盛。 周身骤然出现数道青色漩涡,所有被打散游离的剑气全都被吸收到漩涡之中。 唐郁的剑意骤然大盛,将青色漩涡吸引而来的破碎剑气和溢散能量重新凝聚…… 一道凌厉的青色剑光赫然出现在唐郁身前,青色的闪电在剑光周身跳动。 剑光身上传来极度锋锐的压迫感,仿佛下一刻就能将空间劈成两半! 观战的上官仙瞳孔骤然收缩, 她惊呼道: “不好,唐郁发现了阵法破绽,他还有隐藏手段未使出来!” 夕瑶瞬间目瞪口呆。 冷亦、白芷和普嘉措自然也发现了唐郁的异动,连忙发力催动神兽加速进攻。 庚金之气和赤红离火已然扑至唐郁的身前,不足半尺,他甚至已经隐隐感受到利刃刮骨和烈火灼烧的感觉。 唐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可惜,就差一点。” 他的身形随着青色剑光一闪而逝。 那不是速度过快造成的残影,而是真正意义上消失在这方空间。 空间穿越! 唐郁沿着青龙暴露的空间间隙一穿而出,身形显现,青色剑光同样出现于身旁。 挡在面前的,只剩一条百丈盘桓的青色巨龙,唐郁一指点出, 青色剑光骤然直冲而去,萦绕的青色闪电拖出一道长长的曳尾。 只是一息之间,锋锐的剑光就将青龙的乙木之气轰散。 青龙发出一声痛苦的低鸣。 竟然轰然崩塌,化为纯粹的天地元气。 而那名天人级的大内高手也瞬间显现在百丈外的东方阵位之上。 “快退避!” 冷亦的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焦急地朝着那名大内高手怒吼道。 唐郁身后, 白虎、朱雀和玄武也紧追而至,然而却四相缺一,唐郁就如同游龙如海,任意东西。 铮! 黑刀出鞘。 唐郁再度发动短距离的空间穿越,瞬间扑至大内高手近前,横刀挥出。 斩出一方奇异空间! 无间! 大内高手是皇城内的太监总管,他练就一身先天罡气千变万化。 他本想着抵挡唐郁一刀不是什么难事,怎料唐郁一刀便化出无间之域,将他纳入其中。 坠入无间者,万劫不复! 大内高手目之所及,皆是无尽的黑暗,黑暗之中有潮涌而来,那是无穷无尽的无形刀气。 还有一波接着一波的刀意冲击! 大内高手连忙运转罡气抵挡,铛铛铛!罡气与刀气在黑暗中发出一系列密集的碰撞声。 然而无物不破的刀意冲击,却让他的精神抵抗片刻,然后就土崩瓦解。 罡气被接连不断的刀气斩得支离破碎,蓦然间,大内高手只觉得眼眸之中被一抹夜色侵袭。 然后便是脖颈一凉,有风声吹过…… 那是鲜血喷溅的声音…… 无间散尽,大内高手的眼中,看到唐郁横刀冲着他微微一笑,他的身形不自觉坠落下去。 一刀既出! 天人高手,就此陨落。 … 凌烟坊的高阁之上,夕瑶不由惊呼。 形势,转变得太快。 她只看到一道青色剑光一闪而过,然后青龙便轰然消散, 继而唐郁身形骤然出现在大内高手身侧,一刀横斩就取了对方的性命。 而对方却是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仿佛是吓傻了一般。 夕瑶笃定:“那刀法,绝对有古怪!” 她久久未等来上官仙的回应,再往前方看去,上官仙竟然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了。 …… 天空之中,唐郁横刀转向身后的三只神兽,强横的刀意冲天而起。 那股刀斩天人的无形威压,让紧随而来三只神兽紧急刹车,严阵以待,不敢贸然出击。 哗! 一道金色身影凭空出现在唐郁身前,上官仙一袭金色长裙,风华绝代。 “唐郁,你既已破阵, 我便来与你堂堂正正打一场!可敢应战?” 唐郁撇撇嘴,好家伙,你们车轮战竟然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唐郁轻轻一笑: “阴后终于决定亲自出手了吗?” “固所愿也!” 上官仙轻轻开口道: “你们几人,暂且退下。” 身后的白虎、朱雀和玄武的巨大虚影各自遁回原本的方位,渐渐消散隐去。 其实,按照刚刚的表现,魔门以剩余的三只神兽虚影,依然能够和唐郁继续周旋。 但是唐郁就像是某种不稳定因素,无法以常理度之,当你以为他已经穷途末路之时, 他总是能冷不丁地爆发出绝技手段,然后实现绝境反杀。 刚刚的大内天人高手,就是在这种突变的情况下身陨,若是真的真刀真枪的对拼, 他死的都不一定有这么快,所以上官仙也不敢赌,大内高手死了就死了。 但是剩余的三名天人大宗师,可都是魔门的中流砥柱,若是被唐郁突袭杀死, 那就实在得不偿失了! 所以她才决定亲自出手,亲手将唐郁终结于紫禁之巅! 第470章 地仙的对决 唐郁和上官仙身形一闪,两人的身影,不约而同出现在皇城上方。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此情此景,恰似书中的剑神对决,这正是唐郁上一世最为神往的高手对决的场景。 只是没想到,彼时彼刻的幻想,竟然在此时此刻得以实现。 唐郁长刀斜指。 刀身漆黑如夜,点点繁星于夜色间闪烁,一股纯净的刀意缓缓凝聚,升腾。 上官仙负手傲然而立,一身强横的气息不加掩饰地释放出来, 具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场。 上官仙朱唇轻启,缓缓说道: “唐郁……唐郁呵。” “自魔尊和剑圣先后破碎之后,我曾想过是梅正一、张宁安,或者是道隐和尚做我的对手。 但是我从未想过,会是你来与我对决。 你如此年轻,若是给你时间,必定可以直指破碎之境…… 但我不能再给你时间了。” 唐郁面容含笑,微微摇了摇头: “这时间其实刚刚好,在事情变得无趣之前,做一个了结。” “我是一个锱铢必较,恩仇必报之人。 其实自当初在川蜀与魔门结仇之后,我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覆灭魔门。 魔门不灭,我睡不着。” 经唐郁的提醒,上官仙倒是想起来了,当初夕瑶有向她禀报,在川蜀发现唐青羽之子。 当初为了转移天下正道的注意力,魔门选择将初出茅庐的唐郁推到江湖的台前。 他们如愿以偿掌控了朝廷,可是唐郁也成为了他们进一步掌控九州天下的最大障碍。 因果循环,一饮一啄,皆是注定。 上官仙淡淡说道: “来吧,便让我了结这一切。” “好!”唐郁毫不犹豫应声。 话音落下,两人身影周遭仿佛瞬间荡漾一圈涟漪,那并非是天地元气扭曲, 而是空间扭曲,被震荡出层层波澜! 轰! 天地元气伴随着空间之力于虚空之中轰然对撞,掀起万千狂澜! 若非有灭神阵稳定天地空间,只此一击,上京城九成九都将化为一片废墟! 包括冷亦、普嘉措在内的一众天人高手瞠目结舌,这,妥妥的是陆地神仙之境的对决! 唐郁刚刚在阵中,果然未尽全力! 上京极远方的天空,两道人影浮空而立。 两人皆身穿道袍。 只不过一人长得豹眼环头,颇为凶悍,另一个人则是仙风道骨,风雅出尘。 此二人正是张宁安和梅正一。 他们虽然悬于上京城外,却是以神念感知,时刻关注着皇城上方的战斗。 其实刚刚唐郁被四相神兽围攻之时,两人本就要出手相助了。 只不过梅正一在冥冥之中接收到了一道意念,让他们停下动作。 那道意念,正是来自唐郁。 张宁安遥望着远方。 那一片天空,磅礴的能量肆虐,空间肆意扭曲,唐郁和上官仙明显处于一种势均力敌。 他仿佛突然明悟一般,感慨道: “所以,唐郁小友从始至终都有所保留,即使是面对我们,甚至恶人谷里的任何人。 只是这一次,面对陆地神仙境界的阴后,他该不会还能保持这份从容吧,这个妖孽……” 梅正一笑了笑:“从我第一次见到他起,他便为我一直带来奇迹。 这一次,或许也不例外呢? 我承认,魔尊剑圣飞升之后,阴后已然是天下无双的第一人。 但,当初魔尊剑圣崛起的时候,没有人会预见到他们能给江湖带来怎样的震撼。 我相信,唐郁小友,就是那样的人。” 张宁安自嘲道: “我自然也想相信,不然此刻要面对阴后的,就是你我几个老家伙了。 那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已经超越当年的魔尊,若是没有唐郁出手…… 单凭你我,再加上道隐和尚,也只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梅正一轻叹一声。 他们的希冀全都寄托于唐郁一身。 然而, 此刻被寄予厚望的唐郁,却没有心思考虑别的…… 他的心意凝炼如一, 全身心投入在眼前的对决,这也是他迄今为止,或许也包括未来的,最重要的一战。 血色的双眸中,血色线条明灭不定,周遭的空间更是扭曲变幻…… 因为空间的震荡变幻,天地元气的走势也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对方袭来的气劲能量,可能从四面八方的任意的空间裂隙袭来。 唐郁身形化影,在短距离不停进行空间穿越,在上官仙连绵不绝的掌影之间闪躲。 遇到角度实在刁钻的,或是空间扭曲导致避无可避的,便凭借气机感应产生的直觉挥刀。 凝聚刀意的黑色刀光,能将蕴含空间扭曲产生的能量斩灭消弭。 然而,上官仙的身法实在太快,身影忽隐忽现,唐郁的意念根本无法进行锁定。 所以也无从发动“无间之域”,实施聚焦式的连续打击。 唐郁目前只能凭借气机挥出刀气,以求限制其行动,寻觅能够锁定对方的契机。 一旦锁定对方, 唐郁会毫不犹豫动用自己的杀招! 与之相对,不仅仅是唐郁无法锁定上官仙,上官仙也同样无法锁定唐郁。 她自己的身法玄奇,能够结合对空间的领悟,在小范围折叠空间。 然而,唐郁的身法竟然也不输于她。 同样能短距离穿越空间,表明唐郁对天地的理解,已然不在她之下。 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事实。 唐郁的几乎不存在瓶颈的成长性,让越是深入理解他的人,越是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那是一种否定自己认知,重塑世界观一般的恐惧。 这种恐惧让上官仙愈发坚定地要杀了唐郁,一定要杀了他。 她的磅礴真意几乎与天地融合为一,无边的元气混合扭曲的空间之力,几乎将唐郁所覆盖。 然而唐郁的刀剑意念同样不甘示弱,几乎可化天下万唯为刀,为剑。 就连天边的流云,无形的飓风,空间震荡的波纹都仿佛变得锋锐如利刃,向着上官仙席卷。 两人却拥有着相似的身法,每每从真气袭来的空间间隙,一闪而过,恰到好处的躲过袭击。 他们二人的战法实在太像了,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够锁定对方的致命机会。 第471章 了结 上京城内外,所有的宗师、天人全都全神贯注凝视着天穹。 哪怕他们依稀只能看到两道人影时隐时现, 又或者,他们甚至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天空正在扭曲,几近崩碎。 但是,他们依然凝望着,因为你不知道何时会分出胜负。 不知过了多久。 夕瑶看到了落日西斜。 金色的余晖从远方照射而来。 皇城上空的扭曲空间,在金辉照耀下,变成一团一团金色光斑和漩涡的交错图景。 整体看上去, 天空显得光怪陆离,甚至有些诡谲。 再加上,天空还在不断震颤出道道波纹,让金色的光晕更加变幻旋转, 寻常人看上一眼,便觉得眩晕,有一种天倾地陷的感觉。 天空震耳欲聋的轰鸣,反而将整座上京城衬托得异常寂静。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没有人再作多余的评价,发出多余的声音,此刻的决斗,除了当事人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揣度。 骤然间, 天空仿佛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夕瑶感觉整个天空好像猛地一抖。 两道身形骤然在天空的两端显现。 下一刻,两股浩瀚无边的意念,几乎同时锁定了对方的身形气机! 时机,已现! 伴随着铮然的黑刀出鞘的声音,一股刀意直冲九霄,唐郁横刀斩出。 一抹刀光如同缀有繁星的长夜,穿越空间,向着上官仙蔓延。 上官仙也动作迅速,只见她精气神凝为一体,一道刺目的白光于指尖闪现。 集中高度凝聚的能量几乎能够撕裂空间! 无间! 一刀辟出的无边黑暗瞬间将上官仙吞没,紧随而来的是潮涌连绵不绝的刀气和刀意冲击。 上官仙境界高深,没有丝毫错愕,几乎瞬间就洞察此处是一种以刀意破开的奇异空间。 这样的领域般的存在虽然神异,但却不稳定,能够以高度集中的强横能量破开。 她几乎没有犹豫,指尖的白光能量瞬间释放,砰!白光化作一道长虹,劲射而出。 白光所过之处,黑暗中汹涌而来的刀气尽数泯灭一空。 无尽的黑暗空间仿佛剪刀裁开一般,被白光一分为二,从裂缝之处透出一缕阳光。 无间之域被破开了! 就这样吗? 上官仙喃喃自语。 忽然眼神又变得凌厉,还没有结束! 只见那裂隙之间,一道凌厉的黑色刀光直袭而来,与上官仙凝聚而出白光轰然对撞。 唐郁内心亦是一惊。 原本的无间,是分为两部分,先以刀意开辟的黑暗空间困人,后以绝杀的刀光斩首。 寻常的天人高手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刀法,吕素欢和大内总管就是最好的例子。 然而,没成想上官仙在被黑暗所困之时没有一丝丝犹豫,直接爆发其凝聚的杀招。 那白光所蕴含的撕裂空间的能量,直接将无间之域一分为二。 而此时, “无间”第二段的绝杀刀光才堪堪接踵而至,以未尽全功之姿迎上蓄势而发的冲击。 轰! 白光与刀光于虚空僵持。 白色与黑色的电弧在周遭萦绕,极致的黑白对立,爆发出破碎空间的力量。 上官仙展颜一笑,她已经感受到了黑色的刀光即将力竭。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维持不动, 朱唇轻启,缓缓道: “破!” 白色亮光大盛! 黑色刀光最终被强横的能量冲击消弭。 周遭无尽黑暗的无间刀域缓缓消散,然而上官仙却心头一紧。 黑暗之外,并非夕阳西下,金辉璀璨的天空,而是一片无尽的纯白世界。 而周遭涌动的是, 剑意! 无尽的冲天剑意! 上官仙骤然明了,这是以刀意与剑意同时开辟两处界域,然后两域环套,杀招相连! 让人防不胜防! “此剑,名为无量!” “请阴后鉴之!” 上官仙迅速稳定心神,她早已锁定唐郁的身形,劲射而出的白光能量,直接向着纯白色的虚空飙射而去。 “任凭千变万化,我自以力破之!” 白色虚空之中升起无数淡金色剑芒,接连不断飞袭向狂飙而过的白光。 剑碎,兵解。 然后又再度凝聚。 金色剑芒从四面八方升起,汇聚,化为一片淡金色的海洋,将汹涌而至的白光瞬间吞没! 两相碰撞发出一声撕裂天地的巨响! 轰! …… 夕瑶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中的两道身影,上官仙手中白光闪烁,唐郁拔刀横斩。 先是白光泯灭了唐郁的刀芒,然而唐郁剑指一挥,天地万物均化为剑,再度迎向白光。 两人的心意全都无限攀升,强横的能量对撞直接将天空撕裂出一道裂痕。 裂痕之间,是一片漆黑的天外,隐隐有雷声轰鸣传入世间。 此情此景,夕瑶曾在洞庭之上见过,那是空间破碎的前兆。 这表明上官仙和唐郁对轰的能量,已经逐渐超越陆地神仙,达到此方天地承受的极限。 业魔普嘉措和死魔冷亦不约而同地惊呼道: “糟糕,天空又要碎了!” 夕瑶这边,她身形一闪,已然是消失在凌烟坊的高阁之上。 纯白色的世界, 持续不断的气劲碰撞声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这声音好似是一个人,又好像是两个人。 白光与剑芒,倏尔瞬间消散,上官仙嘴角徐徐渗出鲜血,她败了,败了半招! 周围观战的众人只觉得狂风暴雨般的能量波动骤然停歇,却还没搞清楚具体状况。 谁赢,谁输? 唐郁体内也是翻江倒海,气劲紊乱不堪,但他仍是足尖凌空一点,瞬间出现在上官仙身前, 右手疾速挥刀斩出,在没有杀死对方之前,都不能算是赢! 哗! 一道金色身影骤然从一旁突出,指尖一抹白光点向唐郁的脖颈。 这是,夕瑶! 她要围魏救赵, 阻止唐郁斩向上官仙的一刀。 上官仙同样正在压制体内的伤势,此刻看到夕瑶出现,顿时凤眸圆睁! “不要!” 夕瑶虽然已经踏入宗师。 但在陆地神仙面前,即便是身受重伤,宗师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分别? 但是夕瑶还是为上官仙争取到了一瞬的时间,因为唐郁此刻已经回身, 毫不犹豫地一刀贯穿了夕瑶的胸膛。 夕瑶面若金纸,一张绝美的脸因为痛苦而微微蹙眉。 她望向唐郁俊朗的面庞,不由地苦笑一声:“唐……唐郁,我终究还是死在你手上……” 唐郁微微侧头:“这是注定的事情。” 夕瑶的眼眸突然明亮:“如果你爹没有死,或许,我们能做朋友……” 唐郁微微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472章 破碎飞升 忽然,一道炽热的白光袭向唐郁,唐郁身形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 他又迅速后撤百丈,保持安全距离。 刚刚是阴后。 她调息完毕,一击将唐郁迫退,为的是能救下夕瑶。 上官仙将夕瑶揽在怀里,体内的真气向着夕瑶源源不断的输送。 可惜的是,夕瑶的生命力还是如同沙漏一般,止不住地流逝而去。 “师尊,别为我白费力气了,你和唐郁的决斗还没结束呢。” 上官仙眼中透着焦急,只是不住地摇着头,并且一刻不停地向夕瑶体内输入真气。 她早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庄重持稳,此刻像是一个慌张的普通人,仅仅是想要拼尽全力地挽留怀里的生命。 夕瑶轻轻咳嗽着,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 “师尊,谢谢你,自母亲离世后,谢谢你把我扶养长大,其实我一直想叫你母亲, 但是我从来没敢说出口,师尊,我能叫你一声母亲吗?” 沙哑的声音诉说着戚然的请求,让上官仙的眼眶翻涌的泪水,无声地流下。 她只能重重地,不住地点着头。 但她不敢出声,因为她一出声必然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然而,她是阴后,她是魔门之主,她不能软弱,更不能哭! 夕瑶弥留之际,终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谢谢你,母亲。” 然后就此阖然长逝。 “呜—” “我的孩子!” 上官仙恸哭出声,声音滚滚,响彻天穹。 一瞬间,风云变色,天地同悲。 唐郁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没有出手,他还没有冷酷到趁人之危的地步,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将死之人。 片刻之后,上官仙的双眸变得微微泛红,“唐郁……”,她的声音竟然变得异常平静。 平静得有些可怕。 “唐郁……” 上官仙喃喃道: “真是讽刺呵……” “我的契机竟然在此时来临,我本该恨你,但我又要谢你……” “所以,我会杀了你……” 上官仙说着没头没尾的话,让唐郁微微皱起了眉头。 刹那间,一股惊人的气势从她身上升起,直冲九霄天穹,仿佛要冲破天地的束缚。 与此同时,天地齐鸣,仿佛有无形的深邃漩涡于无穷高处的天空凝聚。 唐郁哑然,这一幕,他太过熟悉了。 这是! 破碎虚空! 阴后,上官仙竟然在此时突破了! 岭南之地,恶人谷中。 一道青衣骤然从平安客栈飞出,悬空而立,遥望向遥远的北方,顾平安喃喃道: “有人破碎飞升!” 下一刻,唐老太太和道隐和尚出现在顾平安身后,他们同样感受到了天地传来悸动。 “是谁?” 顾平安缓缓吐出两个字: “阴后。” 众人皆惊! … 上京城的上空,上官仙淡漠的声音仿佛从无穷高处落下,好似那天上的仙神: “唐郁,我已至破碎之境,你于魔门是祸端,我将杀了你之后再飞升天外!” 这声音在全城传荡,魔门众天人、宗师大喜,齐声道: “恭贺阴后,破碎飞升!” 然后上京城外的梅正一和张宁安却是神色骤变,他们不约而同骤然暴起身形, 向着皇城飞纵而去,他们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拼死也要保下唐郁! 然而,阴后的话语落下之际。 天地伟力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包括上京内外的方圆百里的空间瞬间凝滞! 不同于陆地神仙之境的,让空间变得如沼泽一般,减缓人的行动速度。 以破碎虚空之境运用出的空间封禁,真的是彻彻底底让空间陷入了静止的状态。 就连梅正一、张宁安这样的天人大宗师,此刻也陷入无法移动分毫的绝对静止。 天地之间,唯一能够任意而行的, 只剩下阴后,上官仙。 当然,这样强度的空间封禁并非易事,时间也不长,大约只有十息时间。 但是十息时间,对于解决一动不能动的唐郁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上官仙轻抬莲步, 一步已经来到唐郁身前,她轻轻一叹; “可惜了。” 素手指尖,白光闪烁,向着唐郁眉心点去。 唐郁眨了眨眼睛,抬手抓住上官仙的手腕。 上官仙目露惊骇之色: “你!” 唐郁的周身同样升起一股刺破天穹般的强横意念,冥冥之中响起一道清脆的碎裂声音。 被上官仙封禁的空间瞬间恢复如初,周遭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他们虽然身形被封禁在原地,但是思维和神念仍然有一定的活动能力。 上官仙封禁百里内的空间已经足够震撼人心,但是唐郁却能在封禁之中自如行动?! 除非…… 上官仙被唐郁抓住手腕,不由失声道: “你也领悟了破碎虚空?!” 唐郁不由轻叹一声: “我本不想惊动天道,以陆地神仙境界将你拿下,没想到你竟然临阵突破。” “不愧是魔尊之后的魔门第一人…… 是我太轻敌了,我一开始就该堂堂正正以全部实力将你彻底击败的!” 九霄之上。 先后两道破碎虚空的气息横贯天地,无穷高出已然出现一道漆黑的漩涡。 天门已开! 天门之外雷霆阵阵,紫雷翻涌。 唐郁一手抓紧上官仙的手腕,向着无穷高处的天门甩去。 然后身形紧跟而上,黑刀出鞘,一道炽烈的刀光向着上官仙横斩而去。 上官仙毫不示弱, 两手迅速结印,散发出耀眼的白光。 她借鉴唐郁划刀成域的技巧,一出手已然形成一片白色领域,将唐郁吞没。 一声轰然地巨响。 天空出现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痕,继而轰然破碎,天地碎了! “唐郁,那就让我们到天外,不死不休!” 无穷高处的天门猛地扩张,将唐郁和上官仙全都吞没,然后迅速化为一点荧光消散。 那破碎的空间隐隐透出漆黑的虚无,在天地之力的修复下,就渐渐恢复如常。 上京城内外的所有人,包括天人、宗师、先天武者,全都震惊呆立,久久未曾平复。 梅正一和张宁安同样是目瞪口呆,看着湛蓝的天空,久久无神。 是日也,杀神唐郁与阴后上官仙,决战于紫禁之巅,两人功参造化,震动天地, 而后,双双破碎飞升! 第473章 尾声 这是武者最好的时代,短短百年之内,已有魔尊,剑圣,阴后,杀神破碎飞升。 前人之功,激励后学者奋起直追,九州天下的武道发展变得前所未有的昌盛。 这是百姓最坏的时代,荣亲王小王爷与神威侯谢淮阴于岭南召集义士。 以肃清朝纲,正本清源,讨伐魔门余孽为名,向上京宣战。 九州百姓承平未久,因而再度陷入战争的乱局,战争起,百姓苦,自古如是。 好在神威侯威望深重,天下义士纷纷响应而集结,甚至许多将领从州军叛出,结队来投。 在神威侯谢淮阴,新任副将秦山,楚南平的带领下,岭南讨逆军势如破竹,一路北上。 仅仅花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一路从岭南杀至上京城前,兵临城下! 为了避免挥军强攻,有可能会损毁上京这座千年古都。 神威侯谢淮阴,组织纯阳宫掌教梅正一和龙虎山掌教张宁安,灵隐寺道隐和尚,以及纯阳宫、龙虎山、禅院、唐门一众绝顶宗师,突袭皇城。 岭南一方与魔门余孽在皇城展开了殊死决斗,谢淮阴与一众天人高手更是从正面击破四相灭神阵,最终业魔,死魔和魅魔身死道消,魔门一众余孽土崩瓦解。 魔门溃败而逃,岭南众人当场俘获当今的皇帝,曾经的三皇子。 翌日早朝之时,谢淮阴与赵司言亲至。 谢淮阴当场揭下了三皇子的易容面具,向众朝廷官员展示他们被蒙蔽日久的事实。 皇家血脉断绝,如今只剩荣亲王之子赵司言,不用谢淮阴提醒,当场便有文官提出, 应当由赵司言继任皇位,以安天下,这也是对九州影响最小的解决方法。 至于神威侯谢淮阴,他虽然威望尤重,功高盖主,又确实立下了不世之功。 但他始终并非皇室血脉,除非他真的是要推翻大晋的统治,另立自身为皇帝,对于这一点,其实司言是没什么意见,文武百官想来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只不过是神威侯不愿罢了,用他的话来讲就是,“那个位子没什么好的,只是一旦坐上去,就再也下不来了。” 于是,便让赵司言来做这大晋之主,这是司言从未设想过的结果。 谁能想到,上半生吃喝玩乐不用愁,下半生要处理朝政忙白头呢? 事已至此,诸事皆毕,所有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随着朝廷取消了对各宗门的通缉追捕。 包括唐门在内的各宗门,全都陆陆续续地从恶人谷迁走,回到各自的宗门驻地。 最坏的时代已经结束, 全面复苏的新时代已经来临。 新的一年里,司言改了年号,重新宣布对江湖的管理举措。 对江湖各派只做登记,不再强制要求上缴秘籍,所有武者皆以惩恶扬善计算功勋。 朝廷还颁布了各种榜单。 以天榜评定天下绝顶高手,以龙榜评定天骄才俊,以侠榜评定扶危济困的江湖任侠。 同时,朝廷在镇抚司内增设督察馆,督察镇抚司及当地官员恶行,并及时上报中央。 在一系列新的举措之下,江湖、朝廷与世俗全都开始逐渐复苏,趋于繁盛。 同年。 谢淮阴解甲归田,隐居恶人谷,与秦山、楚南平、顾平安做了邻居。 张宁安将张易之召回龙虎山,并传予天师之位,梅正一同样将纯阳掌教传位给道子清风。 佛心禅院、灵隐寺、天台宗、青城、峨眉等宗门被毁,也开始逐步重建,招收门徒。 魔门的根基彻底被毁,只剩一些零星魔徒逃离遁入世间,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再出现。 …… 入夜,明月当空。 蜀中唐门。 结束了一天修炼的苏北坐在忘情海边上。 一袭红衣。 她的神色平静, 此刻,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风景,云海变幻不定, 还有皎洁的明月,清风吹拂的树林。 唐郁和她说过,摒弃杂念,专心唯一地做一件事情,赏月就赏月,观云就观云。 这样才有益于修为精进。 她现在已经踏入宗师境界,据唐老太太说,按照现在的进展。 再有十年时间, 或许有机会能一窥破碎飞升的大道。 不过,她曾偷偷听到唐老太太私下与唐青容说起,那些话只不过是安慰苏北, 为的是给她一个念想。 毕竟唐郁破碎飞升而去,最伤心的,莫过于她。 明明说好要带她周游天下,明明说好要带她去探寻海外仙山。 如今却不告而别,破碎飞升而去。 想到这里,苏北微微撇了撇嘴,她只有这种私下的时候才会显露一些小情绪。 她小声嘀咕着: “骗子。” 发泄完之后,她又展颜一笑,微微抬头望向天上的明月。 破碎飞升。 在她看来,这并不是遥不可及的痴妄。 苏北抬手虚握, 好像要将那轮明月抓在手中。 “我一定会破碎飞升的,我一定会找到你。” 苏北喃喃道。 她的双眸望着皎洁的明月。 忽然,银白色的月轮之间,隐约有一个黑点,而那个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 苏北一双美眸圆睁, 那不是黑点,分明是一个人影。 定睛望去,那分明是一个黑衣青年,出尘俊逸,腰间一柄黑鞘黑柄的长刀。 飘然而落,仿佛谪仙临尘! 苏北下意识用白皙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双眸之中不知不觉已然流下两行清泪。 泪水蔓延了眼眶,却也模糊了视线,银白色月晕仿佛在她的眼里荡漾开来。 那道模糊人影消失了,仿佛在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一个美妙的梦境。 就像她无数个深夜里,做过的美梦一般。 忽然,一双温润的大手扶上了苏北的面庞,轻轻将她眼边的泪拭去。 那熟悉的清朗的声音在苏北耳边响起: “不应该高兴吗?” “怎么哭了呢?” 哇的一声,苏北一把扑进了唐郁的怀里,嗷啕大哭起来,这一年来的苦闷与思念, 全都随着汹涌的泪水,宣泄而出! 唐郁只是紧紧的抱着苏北,不断摩挲的她的头发,嘴角轻轻的笑着。 “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苏北声音啜泣,断断续续地说着,语气有着三分埋怨,剩下的都是满满的欣喜。 唐郁温柔地说着: “怎么会,我还要带你周游天下。 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出海,探寻海外仙山呢。” 他重复地说着: “我说过的嘛,我会回来的。” 会回来的。 无论是在天涯海角,还是天外异界,我一定会找到回来的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