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末建立千年家族 仙人草豆腐乳 著 简介：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家族 从西汉到隋唐，千年时光屹立不倒 第1章 我的穿越者爷爷 汉后元七年 沓氏县 王家庄 家主卧室 “我死后，你们要辅佐泰浩，兄弟姐妹要同心协力，不可学秦二世胡亥。” “泰浩，你要尊敬长辈，忠于朝廷，不可将我王家带入万丈深渊。”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躺在床榻上，叮嘱着屋内众人，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要断气一般。 他叫王康，本是蓝星人，穿越到这个类似中国古代的平行世界已经数十年。 说罢，他忍不住用自己的金手指查看起长孙王泰浩的信息。 【成员：王泰浩 遗传：健壮 天赋：狩猎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35】 看到长孙王泰浩这样的面板，王康心中其实并不满意，但其它后辈的属性更低，也只能让长孙王泰浩继承王家族长之位。 这是他穿越时自带的一个金手指，可以查看家族成员的面板信息，其中只有已满十六岁者会显示属性。 这个金手指的功能类似以前玩过的一款名叫《十字军之王》的游戏，并且可以世世代代继承给他的子孙后代。 而这些属性的具体作用则是： 遗传特质有概率遗传给下一代，天赋是成长过程中异变出来的，魅力属性越高，异变出优秀天赋的几率越大，并且魅力属性也会部分遗传给下一代，管理、统率、谋略、勇武则是字面意思。 看着屋内众人，王康眼前的世界逐渐昏暗，往日的种种经历如同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重现。 刚刚穿越而来时，正值秦末乱世，每日东躲西藏，只求一个温饱。 被迫落草为寇、打家劫舍，却被路过的章邯顺手剿灭。 带着残兵败将，从山东渡海逃到这辽东半岛的尖角处，征服当地土著，建立起王家庄。 此后，听闻刘邦建立大汉，便向其归顺。 如此又是几十年，不断收留来自中原的难民，同化当地土著，在王家庄周边开垦荒地，建造港口与中原贸易，娶妻生子等等。 渐渐地，王康闭上双眼，彻底没了生息。 王家庄的庄主王康，历经秦皇、秦二世、项羽、刘邦、吕雉、刘恒六代统治集团的传奇人物，在这一刻，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夫君！！！” “父亲！！！” “爷爷！！！” 顿时，屋内众人嚎啕大哭，他们有的是王康的妻妾，有的是王康的儿子女儿，有的是王康的孙子孙女，此时此刻，无论真情还是假意，无不悲泪绵绵。 许久过后，白发满头的老祖母房珊（王康的正妻）抹干眼泪对身边那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说道：“泰浩，今后你就要承担起王家的这副重担，伱怕吗？” “我不怕！”青年王泰浩满脸坚毅，扫视众人道：“我，王家长孙王泰浩，将承担起王家的重担，绝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说完，王泰浩又忍不住使用起自己刚刚获得的金手指功能，随便查看起在场的一位少女。 【成员：王婼娇 遗传：国色天香 天赋：好学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2】 此时的王泰浩才通过脑海中多出来的一段信息明白，原来这个金手指是从祖父那里继承来的，并且会一代代继续传承下去。 当王泰浩查看王婼娇信息时，老祖母欣慰一笑，旋即又对在场众人道：“家主仙逝，王家庄不能没有主人，按照家主遗训，由长孙王泰浩继任，你们可有异议？” “我愿辅佐长孙，如有异心，天打雷劈！” 众人皆跪下发誓，唯有一人始终不肯跪下。 此人穿着一身华服，满脸胡腮，约莫四十岁，名叫王崇，乃王康次子，王泰浩二叔，老祖母房珊的儿子。 砰！砰！砰！ “王崇！你这是做什么？” 见亲儿子王崇不肯跪下发誓，老祖母震怒，手中拐杖连连敲打地面三次，对其直呼其名怒斥：“泰浩是家主遗训立下的继任者，你有什么不满为何不在家主活着的时候说出来，现在木已成舟，你又要闹哪样？” “我！！！” 王崇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却什么都没说。 在他看来，自己是嫡长子，家主之位本就应该他来继承，而长孙王泰浩的父亲，不过是家主早年与一位没有名分的丫鬟所生，王泰浩在王家不过是个野种，凭什么成为家主。 然而，这些话他却不敢说出来，只是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肯支持自己的儿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老祖母的强压下，终于，王崇也紧握拳心，满脸不甘地跪下发誓：“我王崇，愿辅佐长孙王泰浩，如有异心，天打雷劈！” 众人发誓结束后，老祖母方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各自散去，准备明日的祭祀。” “是。” 众人答应一声，随即纷纷离去。 “泰浩，你留下。” 老祖母突然叫住正要离去的王泰浩。 “老祖母？”王泰浩回过身，有些疑惑。 “先把门关上。” “是。” 待将房门关上，老祖母才对王泰浩说道：“泰浩，你刚成为家主，不懂的要多多来找老祖母。” “泰浩明白。”王泰浩恭敬回道。 “嗯。”老祖母欣慰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我将一些比较需要值得注意的事给你提一下，这些事，有的其实先家主已经提醒过你。” “老祖母请讲。”王泰浩跪坐在席子上，十分恭敬。 随即，老祖母缓缓道来： “这一呢，我们王家要效忠于朝廷，不可公然与朝廷为敌。” “这二呢，由于先家主没有取字的习惯，所以我王家也没有给男子取字的传统，但是中原地区是有这个传统的，你若是要去中原地区，要提前给自己取个字号。” “这三呢，我王家男子娶正妻，都必须经过家主的同意，也就是你的同意，王家女子婚嫁也必须经过家主的同意。” “这四呢，就是先家主让我转告于你，海外有的是土地，当努力探索，尤其是辰人东面，有个大岛，家主将其命名为倭人列岛。” 对于这四点，王泰浩点头表示明白，只是有些好奇，祖父是怎么知道辰人东面有个大岛的？ 如这般想着时，王泰浩又开始研究起这个金手指的另一个功能【世系】 这个金手指一共【面板】【世系】【成就】三个功能，【面板】就是查看家族成员信息，根据家族成员的各自特长进行合理安排，【世系】则是对一代代仙逝的家主进行评价，每一代家主在临终前都可以在【世系】里留下遗愿，解锁相应的【成就】可以给整个家族带来好处。 此刻，由于仅有第一代家主王康仙逝，所以【世系】表里也仅有王康。 【家主：王康（一代） 谥号：圣君 评价：王氏家族的始祖，一切的最终起源，以白丁之身在辽东开创千年世家之基业 遗愿：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而在【成就】表中，也仅有一个成就。 【成就：寒门 家族子弟学习知识的效率提升10%】 第2章 胶东（一） 一个月后 大暑 银月港 欧——欧—— “快点！” “哇，是海浪！” “烧饼，一钱一个的烧饼。” “东家，那位先生来咯。” “娘亲，我要买那个，还有那个。” 雪白海鸥在蔚蓝天空飞翔，街道上人来人往，有搬运货物的码头工人，有售卖杂货的摆摊小商贩，有出门逛街的小孩妇女，在远离中原的辽东构成一幅美丽人间画卷。 海面上是十余艘正在装载货物的商船，每艘商船长约十丈，宽约三丈，桅杆上悬挂一张黑旗，黑旗正面绣着金色弯月，背面绣着金色“王”字。 “先家主在此地建造港口，因其港湾状如皎月，两侧封闭延伸之地色泽若银，故称银月港。”少女王婼娇站在为首的一条商船上，对着身边的青年男子侃侃而来。 “婼娇，你懂的可真多。”正站在船头欣赏海景的王泰浩面露微笑，不自觉地拉住少女的手掌。 今天的他穿着银白色华服，头戴玉冠，脚上一双裹兽皮布鞋，鞋面上泛着水滴，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剑鞘上铭刻着“胶东王赐”几个字，正是大汉胶东王刘雄渠赐予他们王家的。 “堂兄……”被拉住纤柔小手的王婼娇脸色羞红，急忙从男人的手中抽出，搭在船杆上，低头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久后才对身边男人说道：“堂兄此番前去胶东贸易，那里属于中原地区，还需要取字号才行，免得被中原人嘲笑我们王家人不懂礼。” “字号？”王泰浩一愣，随即想起来以前老祖母提醒过自己这回事，但当时没怎么在意，于是沉默许久，在脑海中酝酿许久，始终想不出一个好的字号，于是讪笑一声：“哈哈，婼娇，不如你来给我取个字号吧。” “可是按照中原的礼节，字号是要长辈取的，实在不行，自己取也行，我怎么能给堂兄你取字号……”面对男人的要求，王婼娇只觉得荒唐，她自幼仰慕且学习中原文化，不敢做这不合乎礼节之事。 “这又何妨？这里毕竟不是中原，为什么一定要遵循中原的礼节，不是吗？”王泰浩自小在王家庄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沓水县县城，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跟随族中长辈去山林中打猎，亦或是捕捉当地土著人，所以对于所谓的中原礼节丝毫不在乎。 说罢，他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美丽少女王婼娇。 只见王婼娇穿着一身天蓝色长裙，纱衣在海风中飘然，头上戴着镶嵌玉石的蓝凰钗，在阳光下闪耀光芒，一张鹅蛋娇脸映落波粼，雪肌润泽如美玉，青丝摇曳若杨柳，美眸灵动似琉璃，一双玉笋如同羊脂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中原别的或许不感兴趣，但像这样的衣裳，还有这样的美人，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堂兄……不要这样……”被这样看着的王婼娇更加害羞，两腮红得似乎要滴出水来。 “婼娇不给我取字号，我心里难受。”王泰浩继续打趣道。 “我、我给堂兄取个字号就是了……”被缠着的王婼娇没有办法，思来想去，最后抿嘴道：“泰为安，浩为盛，表字宁巍如何？” “宁巍宁巍，婼娇伱取的这个字号好极了。”王泰浩也不懂“宁巍”的含义，但也无所谓，只要是王婼娇取的，他都喜欢。 说罢，又笑着对船上众人道：“到了胶东，尔等不必再叫我家主，且叫我宁巍先生。” “是。”众人回应，自是不敢有意见。 正当此时，不知情的王松走来，对王泰浩恭敬道：“家主，货物都已经装好，是否现在启航？” “嗯？”王泰浩转身一看，发现十艘商船已经装满，旋即对王松礼貌道：“三叔，你指挥便是。” “是。”王松恭敬退下，开始指挥船工们拔锚起航。 一旁的王泰浩也顺便查看起这位三叔的信息来。 【成员：王松 遗传：聪慧 天赋：口齿伶俐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30】 各项属性都一般，不过口齿伶俐这个天赋很适合跟随自己去做贸易。 这般想着，王泰浩又看了眼依旧在观赏海上风景的王婼娇。 他的这位堂妹王婼娇正是三叔王松的女儿，也正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让王婼娇陪自己一起去胶东，他才会带上王松。 先家主王康一共有三子一女。 长子王良，是王泰浩的父亲，一个没有名分的丫鬟所生，很早起以前在讨伐山林里的土著人时战死，在王家地位低下。 次子王崇，是王泰浩的二叔，老祖母的亲儿子，同时也是先家主唯一的嫡子，在王家地位很高。 三子王松，是王泰浩的三叔，先家主小妾所生，在王家地位一般。 长女王玥，是王泰浩的四姑，先家主另一个小妾所生，由于备受先家主宠爱，在王家地位略高于三叔王松，并且这位四姑出生较晚，也就比王泰浩大两三岁而已。 “启航！” 沉思间，三叔王松的洪亮声音传来。 随后，越来越多的喊声响起。 “启航！”“启航！”“启航！” 噼吱——噼吱—— 船只开始离港，发出阵阵声响，那是船上货物与船体摩擦时发出的。 渐渐地，船只向着大海深处驶去，后方的银月港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在海平线上。 呕——呕—— 第一次乘船的王泰浩开始晕船，连早上喝的热米粥都吐在甲板上。 “堂兄，你……晕船？”一旁的王婼娇也不知所措起来，虽然她本人不会晕船，但也不知道怎么帮别人解决这个问题。 “我、呕——”刚要开口，王泰浩就觉得天旋地转，脑袋昏昏沉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一般，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晕船。 几个丫鬟仆役走来将地面清洗，呕吐物被直接倒进大海喂鱼。 “呼——” 将体内的食物全部呕出后，王泰浩终于感觉舒服许多，脸色苍白地坐在甲板上，长呼一口气，浑身软趴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家主？”这时，三叔王松走过来探查王泰浩的情况，见其并无大碍后，转头又对女儿王婼娇说道：“丫头，把你身上的香囊给家主闻闻，这样会好受些。” 王婼娇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去下腰间的香囊，将香囊凑到王泰浩鼻尖。 “婼娇，还是你对我好。”闻着香囊，王泰浩的意识逐渐清醒，一把抓住王婼娇拿着香囊的纤柔小手。 “堂兄，别这样……”王婼娇心脏扑通通剧烈跳动，耳腮泛起绯红。 而一旁的三叔王松，却只是微笑地看着这一切，然后默默离开。 第3章 胶东（二） 汉前元元年 十天后 立秋 徐乡 在辽东半岛与山东半岛的这条海路上，有着众多小型岛屿相连，一头是王家庄银月港，另一头便是胶东国的徐乡。 今日，十一艘商船从远方驶来，停泊在徐乡这个不甚繁华的小地方。 当地人翘首眺望着，一些老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凑个热闹，只有一些从中原腹地而来的外地人有些好奇道：“这徐乡偏远之地，怎会有海商来做生意？” “小伙子，那是辽东王家的商船，这十来年，每年都可以看到他们。” “辽东王家？没听说过，不过辽东远在北境，距离此地数千里之遥，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那辽东王家乃大王五大御赐家族之一，常年为大王进贡辽东特产。” “大王？哪位大王？” “我胶东国境内还能有哪位大王？” 一些人议论着这只商队，当听闻其乃胶东王五大御赐家族之一时，纷纷面露羡慕之色。 只有与胶东王关系极好，或者为胶东王立下赫赫功劳的家族，才会被胶东王御赐宝剑，而这样的家族，目前一共只有五个。 不一会，商船停靠在码头，一位长相一般却穿着华丽的年轻人在从船上走下，身边还跟随着一位极其美丽的少女。 正是王泰浩、王婼娇兄妹。 不远处，徐乡的县令带着大小官员乘坐马车向着码头赶来，许许多多码头工人在一个中年人的指挥下开始卸载船上货物。 “啧啧啧，这辽东王家好大的气派，连县尊都要亲自迎接。” “这算什么，辽东王家的掌上明珠王玥，如今就是大王最受宠的王妃。” 众人议论间，一个乞丐挤入人群，跪在地上朝着众人祈求施舍。 “各位好心人，求求你们……” 乞丐话还没说完，从船上下来的仆役们便用棍棒将其驱赶，嘴里还骂道：“臭要饭的，没长眼是吧？要饭要到这里来了？滚滚滚！” 就在仆役们驱赶乞丐时，王婼娇向王泰浩建议道：“堂兄，先祖曾有言，我辽东王家需要好生在胶东经营好名声，如此才能得到当地豪强支持。” “明白！”于是，王泰浩点点头，对众仆役喝道：“住手！” 随后，一个仆役在王泰浩的吩咐下取来一个小钱袋，将那钱袋直接扔到乞丐脚下，并高声说道：“这是我们东家赏你的，里面的钱足够你吃上半个月饱饭。” “多谢贵人。”乞丐不停地磕着头，满眼都是感激之情，一边感谢一边壮着胆子询问：“不知东家姓名，小民有机会必将报答。” “伱也配问我们东……” “无妨。”仆役刚要斥责乞丐，王泰浩却将其打断，并对乞丐说道：“我乃辽东王家主君，拿着钱去买些吃食去吧，若真要报答恩情，那也得先填饱肚子。” “小民唐大牛，多谢贵人恩赏，若有机会，必将报答贵人。”自称唐大牛的乞丐拿着钱袋子，又磕了几个头以后，便离开人群，离开时，嘴中还喃喃着：“小茗，哥哥有钱给你买吃的了。” 待乞丐离开后，王泰浩对着匆匆赶来徐乡县令作礼恭敬笑道：“泰浩白丁之身，怎劳县尊亲自。” “王少君说笑了。”徐乡县尊回礼笑道，随即又看了眼王婼娇，疑惑道：“这位是？” “王家婼娇，见过县尊。”王婼娇向县尊作礼。 “婼娇是我堂妹。”王泰浩补充解释。 “原来是王家小姐，失敬失敬。”县尊于是又向少女王婼娇作回礼。 随即，王泰浩一边乘坐马车离开臭烘烘的码头，一边向徐乡县尊询问这些时日里中原的种种局势，在了解到老皇帝刘恒已经驾崩，谥号孝文，而登基的是此前的太子刘启时，不由得叹道：“我王家一年多没来中原，没想到陛下已然……唉，如今新帝登基，不知……” 早在辽东的时候，王泰浩就听闻这个新皇帝刘启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用棋盘砸死过吴王的儿子，跟胶东王等诸侯关系也不融洽，如今是他做了皇帝，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掀起什么巨大风波。 马车上，王泰浩跟随县令前往徐家庄园用餐，同时在内心想道：“我们王家是胶东王的御赐家族，理论上是必须跟胶东王一条心，可如果哪天胶东王跟这个新皇帝闹僵了，甚至是兵戎相见，我们王家又该何去何从呢？” 这样想着时，王泰浩等人已经乘坐华轿来到徐乡最是豪华的庄园。 这个庄园是当地一位徐姓豪强的，位于徐河与大海之滨，南边是徐乡最大的河流徐河，东面是深蓝大海，北面是刚才那个码头，西面是一座丘陵。 王泰浩、王婼娇、王松三人，徐乡大小官员，还有徐乡的一些豪强士绅，纷纷入座。 王家仆役、丫鬟、县衙里的衙役们，他们则被迫拥挤庄园的角落里吃饭。 “王主君，请上座。” “此地是徐老的庄园，理当徐老上座。” 王泰浩拱手推辞。 “宁巍先生还是上座吧，老夫是主，您是宾，若是老夫坐上座，传出去，外边的人岂不是要说老夫没有待客之礼，那是要被耻笑的啊。” 那位姓徐的老夫子如是说道。 “如此，宁巍便恭敬不如从命。” 王泰浩说完，笑呵呵刚要入座，却被一旁的王婼娇拧了一下腰间肉，顿时疼得他轻声“嘶”叫。 “堂兄，表字是称呼别人，或者别人称呼你的时候用的尊称，哪有自己称呼自己表字的，你直接说自己泰浩就行。”对中原礼仪更懂的王婼娇在王泰浩耳边这般轻声细语地提醒。 “啊哈？”王泰浩有些懵，他根本不懂这些。 身旁的那些官员士绅们却只是微微笑了笑，徐老夫子则抚须大笑：“宁巍先生初来中原，不懂这里的礼仪也是常情，无妨，无妨啊，哈哈！” “哈哈——”知道自己失了礼的王泰浩只能尴尬一笑，然后撩起衣袍，跪坐在主座上，拿起一樽酒，对着各自入座的众人道：“如此，小辈泰浩，先敬各位长辈一杯。” 说罢，将这樽酒一饮而尽。 这时，那位徐老夫子笑呵呵恭维道：“没想到宁巍先生乃辽东人士，胶东话却讲得如此流利。” “说来惭愧，我辽东王家子弟自小就要学习胶东话和官话，学了十来年，也仅仅是这样的成果罢了。”王泰浩谦虚回道，随后又与众人对饮一樽酒。 “宁巍先生太谦虚了。” “昔日令尊曾来到胶东贸易，老朽便有言，其子必人中龙凤也，今日一见，果如是也。” “老夫子取笑我了。” 一番相互恭维敬酒后，王泰浩两腮通红，满眼昏沉，竟是醉倒在地。 “先生？” “先生醉啦？” “我没醉，婼娇，扶我起来，我还能喝。” “哈哈哈！” —— 翌日 午间 “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哎——舒服。”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纱布洒在屋内地板，亦有几缕落在王泰浩的脸上，将其唤醒，而他醒来的一瞬间便忍不住念了一句以前祖父教给他的诗。 虽然现在并不是春天，也没有蚊子。 王泰浩不知道这句诗为什么跟中原的不同，中原的都是四个字，祖父教的这句诗却是七个字，但他猜想，可能是祖父也不懂中原礼节，亦或是祖父其实也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 正要起床时，躺在他身边的一个少女嘤咛一声，也睁开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王泰浩。 王泰浩很满意地抚摸着少女的小脸蛋，慢慢回味起昨夜的风流。 昨天在徐老夫子的庄园里饮酒过多，竟是醉倒在主座上，然后就被徐老夫子安排丫鬟送进了这间屋子酣睡，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被窝里躺着一个青春少女。 “婼娇，不是我对不起你，实在是这个徐老夫子忒不是人，居然安排这样一个美女子诱惑我，罪过罪过。”嘴中喃喃自语，王泰浩自顾自地起身穿好衣服，并微笑着询问还在被窝里的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没有名字，但是主人给我取了小名兰儿。”少女瞪着个大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王泰浩。 昨夜的机会是她好不容易抢来的，不知道有多少跟她一样的徐家婢女想要跟王家家主风流，这样就有机会摇身一变，从一个低贱的徐家婢女晋升为辽东王家家主的小妾，甚至是正妻。 王泰浩自小就对女色没有抵抗力，而且祖父王康常常教导王家儿郎要多多娶妻生子，壮大王家的人口，所以好色在辽东王家其实算是个优秀品质，不好色反而会被耻笑。 看着眼前娇滴滴的少女兰儿，王泰浩自然是知道她这点小心思的，但他也不在意，只是穿好衣服后，跪坐在席子边上，拉着少女的小手道：“等我，我找你家主人，看看他能不能把你送给我。” “多谢王主君。”少女兰儿羞红了脸，心脏加速跳动，已经开始幻想着今后去了辽东要过上怎样锦衣玉食的生活。 轻笑一声，王泰浩松开少女兰儿的小手，打开房门刚要出门，却迎头撞见前来叫他起床的王婼娇。 “堂兄，你……你？！”王婼娇瞅见屋内的情况，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但这种事早有意料，于是支支吾吾几声后，连忙说正事：“我们差不多该启程去即墨拜见胶东王，若是晚了，怪罪下来却不好。” “额……”“婼娇，不是你想的那样。”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堂兄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动身吧。” 第4章 胶东（三） 一个月后 处暑 即墨城 “站住！” 看守城门的胶东国士兵将王泰浩的马车拦住。 “我乃辽东王家主君王泰浩，前来拜见大王。”王泰浩掀开马车布帘，说完便将手中佩剑扔到那个士兵手中。 由于即墨是胶东国的都城，看守这里的城门非常重要，所以胶东国专门安排了少有的识字的高级士兵在这里看守检查。 那士兵接过王泰浩的佩剑后，又给其他士兵看了看，最后又检查了马车内没有其它可疑物品后，让开一条路，对王泰浩恭敬道：“王主君请进，大王已经等候多时。” “嗯。” 王泰浩嗯了一声，随后接回那把铭刻有“胶东王赐”的佩剑，吩咐车夫驾车入城。 入城之时，看着城内繁华的景象，王泰浩不由得想念起王婼娇。 当初原本是要带上王婼娇一起来即墨城的，但堂妹王婼娇似乎还在生闷气，执意要留在徐乡帮助三叔王松售卖商货。 无可奈何之下，王泰浩才不得不独自一人乘坐马车来到这即墨城。 “卷葱饼，热乎乎刚出炉的卷葱饼。” “冰糖葫芦，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 “风筝，保证结实的风筝。” “姑娘们，李家少君又来哩，快来迎客啦！” 一些中原特色的饮食和服务让王泰浩眼花缭乱，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么丰富的食物，更没见过这种塞满了美丽少女的花楼，这里的花花世界让他痴迷。 在辽东王家庄，烧饼就是非常好吃的美食，平日里大家都是在山林里打猎，然后在烤肉上撒些海盐就算是美食，哪里能想象得到这中原地区的美食竟如此丰富。 尤其是那个花楼，一路上风餐露宿的王泰浩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拯救那些姑娘们，但看了看远方的胶东国王宫，还是强行忍住。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心中这般念叨着，王泰浩已经乘车来到王宫大门前，却见从大门走出来许多人，那些人穿着统一的青色布衣，手里握着统一的佩刀，出了宫门便乘坐马车纷纷离去，一刻也不停留，似乎很是紧迫。 “他们是谁？”王泰浩忍不住询问起王宫大门前的一个侍卫。 “你又是谁？”却不料，那个宫廷侍卫反客为主，先问起王泰浩的身份来。 “额……”王泰浩愣了下，然后连忙像之前进城时那样，扔出手中佩剑，对着王宫方向拱手作礼恭敬道：“辽东王家主君王泰浩，前来拜见大王。” 众侍卫检查无误后，对王泰浩拱手回礼恭敬道：“王家主君，请步行进入王宫，除了御赐佩剑，不得携带其他武器，您的随从也不得入内。” “这个自然。”王泰浩答应一声，然后继续追问刚才那件事：“不过请问，刚才那些青衣人，是什么人？” “他们……”侍卫犹犹豫豫，不知道能不能说。 “辽东王家是大王的御赐家族，绝对忠心耿耿，况且此事用不了几天就会人尽皆知，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时，另一个侍卫上前斥责了不敢回答的那个侍卫，然后对王泰浩行礼恭敬道：“王主君，那些人是吴国使者，刚才入宫与大王商议两国贸易之事，现在他们要回吴国。” “吴国使者？”“大老远跑来只是商议贸易之事？” 王泰浩有些疑惑，但这些事也不是他能接触得到的，只能放在心里，也不好意思多问，并听从侍卫的建议徒步入宫。 许久之后，王泰浩终于穿梭大半个王宫，来到王宫的一座大殿外。 “这王宫也忒大了，徒步走这么远，差点没把我累死。” 终于来到目的地的王泰浩内心嘀咕着，然后跪拜在大殿外的台阶下，朝着大殿方向高声大喊：“辽东王家主君王泰浩，拜见大王！” 不一会，一个小宦官跑来对王泰浩说道：“王主君，大王让你进殿。” “谢大王！”王泰浩再次行拜礼，然后起身正要前往大殿，却被那个小宦官一把拉住。 “王主君，您是不是忘了些什么？”小宦官一脸假笑。 “额？”王泰浩被这么一拉，也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忘了些什么，可是检查一番后，佩剑啥的都在，最后看了眼假笑的小宦官，突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下，并赶忙取下腰间的一个玉佩，将其放在小宦官手心恭敬道：“泰浩记性不好，却是忘记把这玉佩还给您了，还请您多多担待。” “哈哈哈，王主君天资聪慧，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小宦官满意地将玉佩收入囊中，尬笑地说着一些恭维之语。 “那就多谢您的吉言。”王泰浩虽然心中肉疼自己的玉佩白白送人，但还是不得不露出假笑回敬对方，随后跨步走上台阶，向着大殿而去。 待进入大殿，正见胶东王刘雄渠和自己的四姑王玥坐在前方主座上，两旁是胶东国的相国和诸大臣，中间有一些舞女正在翩翩起舞。 “看来是为刚才那些吴国使者专门开的酒宴。” 王泰浩自然知道，胶东王不可能为他专门开一个酒宴，这个酒宴应该是给刚才那些吴国使臣开的，只不过自己刚好撞上酒宴将要结束的时间。 “可是泰浩？速速进来！” 那胶东王刘雄渠明显是认识王泰浩的，挥挥手将站在门口的王泰浩召入。 “谢大王！” 王泰浩再度拜谢，然后又起身，脱下自己的鞋子，踩着布袜，以小碎步的方式快步走入殿中央，然后又是跪拜：“王家家主王泰浩，拜见大王！” “诶，泰浩，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样吗？速速起来，那个是你的位置，这场酒宴，接下来就是专门为伱进行的。”胶东王乐呵呵，随手指了个靠前的座位，虽然嘴上说是让王泰浩没必要这么多礼，其实却很开心王泰浩对他这么多礼，于是又转头对怀中的宠妃王玥笑道：“玥儿，你这大侄子，寡人甚是喜爱，如果他是我的儿子就好了，哈哈！” 刚刚入座的王泰浩察觉到了机会，于是连忙朝着胶东王恭敬喊道：“大王仁义天下皆知，若能做大王义子，是我王泰浩三生有幸！” “哈哈哈！好好好！得我儿泰浩，正当如虎添翼，何愁大事不成啊！哈哈哈！”今日的胶东王刘雄渠很是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认了王泰浩做义子。 第5章 胶东（四） 一个月后 秋分 徐乡 牛岭村 “可算回来了。” 回到徐乡的王泰浩无尽感慨，在即墨呆了几天，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徐乡，只为早点见到王婼娇。 一路的颠簸让他吃尽苦头，只感叹还是家乡辽东好。 正在感慨之际，却见得田野中许多农夫扛着锄头拉着牛，正在播种，不由得疑惑地对马夫问道：“怎么秋天还有播种的？不怕种苗被冻死吗？” “东家您自小生活在辽东，那里气候寒冷，一年只在春天种一次粮，然后秋天收粮。可是这中原地带气候要暖和许多，春天种下的麦子，夏天就能收割，秋天还能再种一次，冬天时便可收割。”走南闯北的马夫明显要对这方面的事情知道得多。 “看来与其在辽东开垦荒地，不如来这中原。”听到马夫的回答后，王泰浩如是想到，心中对于在中原地区扩大王家庄的田地进行构想。 嘶哼—— 啪！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来，无论马夫如何抽打，黑马都不肯继续前行。 “怎么回事？” “东家，这马好像是扭到了腿，一时半会是没法跑，您看我们是不是在这个村子先歇息几天，让这马养养腿？” “也只能如此。” 无奈之下，王泰浩下马步行，马夫在身后牵拉着伤了腿的黑马向村子里赶去。 田野农夫们都好奇地看着身着锦衣在田垄上行走的王泰浩。 “诸位，敢问此为何地，此地里正何在？”王泰浩也不客气，直接站在众人之中喊话。 然而众农夫却无人搭理他，这让他有些尴尬起来。 有个坐在田垄上玩耍的小女孩想要靠近王泰浩，却被旁边的村妇拉住训斥。 “东家，百姓都怕官，您穿的这身华服，在这些乡野村夫眼里，就算不是官员也是大户人家的少君，他们自然会害怕您。”一旁的马夫在王泰浩耳边提醒道。 “这……”听得此话，王泰浩很是无奈，只能再次朝着众农夫喊道：“诸位，我是前来徐乡做生意的商贾，不是什么官员，只是马车的马拐了腿，想找你们里正，在你们村歇息几天，等马养好腿伤便离去。” 说完，见众农夫还是没有反应，于是拿出一个钱袋补充道：“谁能带我去找里正，这些钱便是他的。” 直到此刻，农夫们才抬起头看着王泰浩，纷纷面露犹豫之色。 沉默许久，终于有个农夫站出来对王泰浩问道：“敢问少君哪里人氏？” “辽东人士。”王泰浩如实回答。 “辽东人士？”农夫显然不知道辽东在哪，他从来没出过徐乡，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徐乡县城，也没读过书，只知道自己是大汉人，知道徐乡也属于大汉，至于大汉究竟有多大，就不知道了，在他看来，这个外乡人口中的什么辽东大概是隔壁某个县吧，现在面对一个陌生人的进村请求，虽然满肚子都是对外乡人忌惮，但由于钱袋子的诱惑，他还是压住内心的疑虑对王泰浩恭敬道：“少君请跟我来，我带你去找里正。” “多谢。”王泰浩拱手作礼。 不一会，王泰浩来到这个村子的里正家中，敲了敲房门。 吱呀—— “李二狗，伱是不是吃饱……” 屋门被打开，一个白发老者站在门口，看到农夫时，正要斥责对方打扰自己休息，却见着农夫身边的锦衣年轻人，还有年轻人身后一个牵拉马车的马夫，立马反应过来对锦衣年轻人恭敬道：“不知这位少君有何事？” 确定眼前的老人家确实是里正后，王泰浩将钱袋子扔给带路农夫，然后对着里正将自己想要在村内歇息几日的事娓娓道来。 听到有报酬，里正很是热情地接待了王泰浩和马夫，并安排自己的儿子去照料那匹受伤的黑马，让自己的孙女出来端茶倒水，让自己的儿媳赶紧生火做饭。 “我们先出去转转。”趁着里正家饭菜还没做熟，王泰浩决定出门转转，看看这中原的乡土社会。 “由老夫为少君您引路。”里正非常热情，可能天性如此，也可能只是想赚点报酬。 “那就有劳里正您了。”王泰浩拱手作礼答谢，可在村子乡泥道上，却没见到几个男人，转了几圈，还是没见到几个男人，不由得疑惑：“这个村子没男人吗？” “少君有所不知，现在正值秋分秋种之际，男人们都在田野里播种，有些家庭缺男人，甚至会把女人也带去帮忙，想来少君进村之时也看到了。”里正笑着回答道。 “哦。”王泰浩想起来，之前确实在田野看到很多农夫。 一路上，王泰浩时不时能看见几个坐在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织绒衣的村妇，再度疑惑起来：“这么多女子织绒衣，是有哪里的商贾订购了你们村的衣服吗？” “呵呵。”里正抚须轻笑，然后解释道：“过了秋分，很快就会迎来立冬，我们需要提前制作衣物保暖。” 里正的话让王泰浩备感新奇，在他们辽东，几乎全年寒冷，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穿着厚实的绒衣，有些人还会在绒衣外再套一层兽皮衣服加强保暖效果，只有接见客人时才会换上相对华丽但单薄的衣服，所以没有提前准备保暖衣物的说法。 “爷爷，饭菜都已经做好。” 这时，里正的双马尾孙女找到众人，呐声大喊。 “少君，随我回屋用餐吧。” “也好。” 待回到屋内，满屋子的香味传来，王泰浩对里正笑道：“却是未曾想，在这乡野之地也能享用美食。” “哈哈，少君客气了，不过是些许粗食，勉强能填饱肚子罢了，还望少君不要怪罪。”里正很是满意，一缕小白胡都要被他搓成一团。 相互客套完以后，王泰浩先行入座，然后是里正，最后是马夫。 “真香！”王泰浩夹起一块鸡肉送入嘴中，吧唧吧唧地吃着，可抬头却看见里正只夹那些素菜吃，还以为对方是在跟自己客气，于是故作不满道：“里正，怎地不吃这鸡肉？” “非是不吃，只是前些日恰好是社日，现在还是社日的最后一天，老朽不能吃肉。” “秋天也有社日？” “少君不是胶东本地人？” “我乃辽东人士。” “难怪，我们这里即便秋天也有社日，社日前七天，需要斋戒，不能吃肉，这是老祖宗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习俗。” “这……那我便不客气了。” 听到里正的这番解释，王泰浩也不再客气，大快朵颐吃起肉来。 第6章 乌合之众（一） 十五天后 寒露 银月港 十一艘商船在海平线上出现，最后停泊在港湾内。 前后历经将近三个月，这只前往胶东贸易的商队终于回来。 “家主，该下船了。”三叔王叔在一旁提醒。 “嗯。”王泰浩淡淡地回应一声，然后对身后的两位少女道：“婼娇、兰儿。” “主君……”少女兰儿低着头，当着王婼娇的面依偎在王泰浩怀中。 “堂兄，我们买这么多盔甲，真的没问题吗？”一旁的王婼娇似乎已经看开了，对于这样的情况视若无睹，正儿八经地问起王泰浩正事来。 “怕什么？我是胶东王的义子，有胶东王给我们王家做担保，况且，王家庄远离长安，朝廷也管不到这里。”搂着怀中少女，王泰浩笑呵呵地下船，丝毫不在意未经朝廷允许擅自买卖盔甲在大汉是死罪这件事。 这边二人讨论购买盔甲之事时，王松带着众仆役开始清点货物。 “我们先回庄休息吧，过几天还要召开家族会议，商讨这次贸易的结果，讨论之后的发展。”王泰浩牵着少女兰儿的小手坐上一辆马车，向着王家庄庄园而去。 王家庄建立在辽东半岛的一个延伸小半岛上，东、南、北三面环海，仅在西面有一个狭窄通道，而这个狭窄通道上还设置了拒马、箭塔、瞭望塔、石堡、堑壕等防御设施，一方面是防御北方山林里的土著人偷袭（王家庄将他们称之为“涧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备农奴佃农们叛乱。 整个辽东半岛沓水县最南部，都是王家庄的统治范围，这里没有自耕农，只有佃农和农奴，当地本来也有几个村庄有自耕农，但都在灾年时被迫把农田贱卖给王家庄，从此世世代代成为王家庄的佃农，并且这里的所有猎户、渔民、工匠等都归属王家庄管理，他们自然是无需向大汉朝廷缴纳赋税，所有劳动成果都归属于王家庄。 这些，都是王家始祖王康辛苦经营数十年的成果。 而家族议事则是先祖王康定下的规矩，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则每年都要召开一次，清理本年度的财政账单，同时对下一个年度的财政预算进行商议，家族内所有已满十六岁者，无论男女都可以参加，家族成员的正妻或赘婿，在家主同意下也可以参加会议。 并且受先家主王康的影响，在王家庄内部并没有男尊女卑这种中原传统，无论男女都享有同等继承权，凡是王家后代，男性可以娶正妻纳小妾，女性也可以纳赘婿收面首，家庭内部地位只看你身体里流着的是不是王家血脉，而不看你是男还是女。 王家人将这称之为家长制，一个家庭内，只有家长是最尊的，至于家长性别则无所谓。 —— 五天后 末时二刻 王家庄议事堂 duang——duang—— 仆役们敲响青铜大钟。 正在午睡的王家成年后辈，以及他们她们的正妻、赘婿纷纷醒来，各自洗一把脸清醒清醒，徒步向着议事堂赶去，他们需要在末时四刻前赶到。 约莫两刻钟后，大部分人已经到齐。 整个议事堂还是很大的，最多可以同时容纳一百多人。 待众人入座时，可谓泾渭分明，在场之人分为三个阵营，分别是大房王良一脉，二房王崇一脉，三房王松一脉，至于老四王玥，因为已经外嫁，所以没办法前来参加家族议事，老祖母坐在家主座位旁。 “家主到！” 众人议论纷纷时，王泰浩姗姗来迟，拱手对众人抱歉：“泰浩来迟，还望大家莫要怪罪。” 吱呀—— 议事大堂的大门被外边的仆役关闭，所有的丫鬟也早已被赶出去。 而王泰浩此刻自顾自地坐在主座位上，端起一杯热茶轻饮，扫视着堂内众人。 在场之人分为三个团体，分别是： 【大房：王泰然（王泰浩的亲弟弟） 二房：王崇（二叔）、李翠儿（二叔母）、王泰扬（堂弟）、张秀婉（王泰扬正妻）、王柔静（堂妹）、周铭（王柔静的赘婿） 三房：王松（三叔）、陆月灵（三叔母）、王婼娇（堂妹）】 加上老祖母和他王泰浩，一共也才十二人，在这个能容纳一百多人的议事堂显得如此凄凉。 由于是第一次召开家族议事，没有经验的王泰浩很是紧张。 “按照我之前教你的做。”老祖母在王泰浩身边提醒。 “嗯。”王泰浩点点头，有老祖母在身旁坐镇，这才轻松不少，随即放下手中茶杯，正要开口，却发现好像少了个人，于是对三叔王松问道：“三叔，泰森怎么没来？” 王泰浩说的泰森便是三叔的儿子王泰森，同时也是王婼娇同父异母的哥哥，但王婼娇是王松的嫡女，王泰森是王松的庶子，所以相对而言还是王婼娇地位高些。 “天璇的几个农奴闹事，泰森过去处理了，要晚些才能回来。”王松跪坐在席子上，如实回复。 天璇是一个农奴组织，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组织，那是因为几年前，上千农奴同时闹事，险些攻下王家庄，最后还是三叔王松乘船渡海前往辽东郡府，向郡守求援后，郡尉亲自统领郡县兵前来镇压农奴，王家庄才得以苟活，事后，王家庄也不得不向辽东郡府的大小官员们贡献海量财富作为报答。 这件事以后，先祖王康根据北斗七星，将王家庄管辖的农奴、佃农、工匠、渔民、小贩、小民等分为七块，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分别由王家七人管辖，而王泰森便管辖着天璇的农奴。 并且每年，这北斗七星的农奴和佃农们都会相互竞争，排名靠前的将得到恩赏，排名靠后的会得到惩罚。 如此便可以分化这些底层人，让他们相互竞争内卷，防止他们团结起来，从而避免王家庄直面怒火，这样一来，王家子弟便可安枕无忧地享受优渥生活。 “哦。”听到三叔王松的解释，王泰浩回应一声，随即对众人道：“如此，那今年的议事便开始吧。” “待会先由三叔汇报一下这次贸易的出账和进账，然后由二叔汇报一下今年庄内的各项开支和收入，再由泰然汇报今年北斗七星的农户死亡、出生、逃亡情况，最后……” 砰！砰！砰！ 王泰浩的话还没说完，议事大堂的门被猛烈敲打。 “主君，各位主人，泰森少君他！他！”门外的奴仆喊得十分大声，声音中带着哭腔。 “我去开门。”二房的赘婿周铭知道在场众人里自己地位最低，于是自觉地起身前去开门。 吱—— “主君！！！” 门刚打开，几个仆役便搀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约莫十八九岁，正是三叔王松的庶子王泰森。 “森儿！！！” “哥哥！！！” 王松、王婼娇父女一看到这个情况，连忙起身上前。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王松抱着重伤濒死的庶子，满眼愤怒地质问那几个仆役。 “回禀主人，是、是泰森少君前去安抚那几个闹事的农奴时，没想到那些农奴早有预谋，将少君围困，少君在我们这些仆役的保护下杀出重围逃回庄内，可是那几个仆役已经被闹事的农奴佃农们杀害！”仆役恐惧地将事情娓娓道来，生怕被主人迁怒。 “几个农夫怎么可能伤得了我家森儿？”王松继续追问。 “回禀主人，不是几个，是、是几百个！” “什么！？” 在场之人，包括王泰浩在内全部震惊，他们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第7章 乌合之众（二） 落月原 申时五刻 这里本是一片荒地，数十年来，王家庄带着一众农奴将这里开垦为良田万顷。 落月原这个名字，也是王家庄庄主王康取的，只因为这里相比较周边地势要低一些，形状又像个月亮，所以叫落月原。 寒冬的太阳下山要比以往早些，明明还是申时，却可以看到太阳的一个角被远方青山遮掩。 “首领，我们已经制作了几百根长矛，应该够了吧？” “快点去攻打王家庄吧，不把王家人赶尽杀绝，他们迟早会像以前一样搬来朝廷援兵的。” “我的女儿，被王家的一个仆役霸占，最后悲愤自杀，这笔血仇，必须用血来偿还！” 一众身着破烂布衣的农夫，他们在有的在布衣外套着一层兽皮衣服保暖，有的只能抱在一起取暖，有的人手里握着用树木削尖做的木矛，有的拿着锄头。 此刻，他们无不注视着人群中的一个男人，那个带领他们揭竿而起的男人。 男人看着众人，露出苦涩笑容，他叫张隆，本是中原的一个将门之后，却因为父亲参与吕后之乱而被抄家，还是少年的他到处流浪，结果被一群山贼绑架，卖到辽东王家做了农奴。 几个月前，听闻王家家主王康病逝，张隆自认为时机已到，于是秘密组织人员准备闹事，准备了几个月，终于在今天揭竿而起，还顺便围杀了一个王家的少君。 虽然没上过战场，但张隆从小就受家族的将门文化影响，对于怎么打仗稍微有点常识，看着眼前衣衫褴褛拿着锄头和木矛的众农夫，只能内心叹气，指望他们这些乌合之众能成事，简直天方夜谭。 但他没得选，即便是这只乌合之众，也已经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除非他心甘情愿一辈子继续做个农奴。 就在此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许许多多黑点。 “首领！是王家的私兵，他们来了！”一个视力较好的少年望着远方黑点，对张隆如是说道。 那些黑点不断缓缓靠近，终于，张隆看清了。 在他的视野中，远方那些黑点分别是三辆战车、三十个披甲骑兵、五十个披甲步卒，五十个长弓手。 虽然对方仅有不到两百人，但张隆知道，这些王家私兵的战斗力要远远高于他们这七八百农夫。 “为什么王家私兵会披甲？我大汉朝廷不是明令禁止私人买卖战甲吗？王家这种行为是死罪，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张隆很绝望，原本他以为王家私兵最多就是训练比农夫强一些，武器比农夫锋利些，但跟他们这些农夫一样，都是轻装上阵，不可能披重装铁甲，因为这在大汉是死罪，如此，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才能有一丝赢的希望。 可是，看着远方披着重甲的王家士卒和骑兵，张隆知道，一切都完了。 虽然知道几乎没有赢的希望，但张隆还是想挣扎一下，于是对众农夫大喊：“他们有骑兵，我们快结阵，不然那些重甲骑兵一旦冲进来，我们就会像待宰的鸡鸭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在这短短一个时辰里，张隆不仅发动农夫制作木矛，还简单地训练了他们一些行军结阵。 “是！” 一个被张隆临时任命的起义军头目连忙按照之前张隆所教导的内容开始组织农夫们结成方阵，防备王家重甲骑兵冲进来屠杀。 农夫们你推我挤，握着长矛和锄头排成不规则方形军阵，每个人站位歪歪扭扭，人与人之间，有的间隙太大，很容易导致防御薄弱，有的又间隙太小，导致身边的战友施展不开手脚。 “唉……” 看着农夫们组成的这个歪歪扭扭方阵，张隆心中哀叹，他并不觉得这样的方阵真的能阻挡重甲骑兵的冲锋，只希望王家没有懂军事之人，这样兴许还有点反败为胜的可能。 果然…… 那些披甲重骑在看到农夫们组成方阵后，停止了前进，分成两队，每队十人，绕到农夫方阵的两侧，始终与农夫方阵保持一定距离，另有一队十人重甲骑兵则是退回到了战车两侧，不知道是要干嘛。 “可恶，被咬上了，已经没有撤退的机会了，如今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看到这样的情况，张隆知道，现在是彻底进入兵书上的死地了，如果这个时候选择解散阵型撤退，两侧的骑兵便会将他们包抄，截断他们的退路，可如果不撤退，就这样一直耗着，农夫们迟早会饥渴劳累，最终不战自溃。 “首领，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原地结阵一直站着吗？”一个起义军头目走来，对张隆询问道。 “先等等。”张隆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不敢让农夫们冲锋，一旦冲锋，本就不怎么严密的方阵就会漏洞百出，那些重甲骑兵就会趁机冲进来屠杀。 然而，王家不会给他们这些乌合之众休息的机会。 只见那些长弓手站成两列，走到最前方，每列二十五人，在一个王家子弟的指挥下，对着农夫轮射。 咻！！！ 嗖！！！ 一轮箭雨过后，另一列的长弓手会立马填补火力空缺，进行下一轮箭雨，两列轮流向农夫方阵抛射箭矢。 “啊——” “啊！！！呜呜呜——” “我的膝盖，我的膝盖！啊啊——” 虽然由于长弓手不多，箭雨很稀疏，两轮下来，仅有五个农夫被射中，其中三个轻伤，一个重伤，被射死的只有一人。 但这样被远程消耗，对于农夫们本就不多的士气具有非常大的打击。 “该死！” 此刻的情况，张隆暗骂一声，他知道不能再继续这样原地呆着不动了，不然士气很快就会崩溃，那时一切都完了。 “冲啊！杀死那些王家长弓手！” 张隆怒声大喝，手握一根长矛带领众民夫发起无畏冲锋。 咻！！！ 嗖！！！ 那些长弓手们又抛射两轮箭雨，射倒五六个人后，连忙退到披甲步卒的身后。 五十个披甲士卒站成薄薄的一列，保护着长弓手缓缓向后稍退十余步，占据着相对高处，并且长弓手向农夫们抛射箭矢。 由于农夫们身体素质不一，也由于没有指挥，他们的冲锋阵型出现巨大漏洞，有的人冲的快，有的人冲的慢，还有的冲到半路就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甚至是坐在原地休息。 这时，那些重甲骑兵终于出动。 农夫们两侧的重甲骑兵突然从他们毫无防备的侧后方杀来，十数个人头被轻松收割。 “啊——” “啊！！！” “背后，他们从我们背后杀来了！” “首领，怎么办？” 一个小头目慌慌张张地询问张隆，可是张隆哪里知道怎么办，实力差距如此悬殊，自己又只是熟读兵书，但并没有真的上过战场，此刻的危机让他歇斯底里咆哮：“冲！冲！冲！只要冲到最前面，抓住战车上的王家人做人质，一切都还有希望！” 此时，那些重甲骑兵收割完几十个人头后，也不敢在人群中恋战，迅速脱离战场，然后又折返回来再度冲锋。 农夫们的锄头砸在披甲重骑的身上根本没什么伤害，顶多就是让重甲骑兵们感觉大腿有点疼。 而他们的木矛同样没有多大杀伤力，一个胆大的农夫把木矛刺在披甲重骑的腿甲上，反而因为骑兵冲锋时的巨大冲击力把他的木矛反震，木矛握柄将他的胸口戳出一个凹洞，顿时呕出一口淤血，强烈的疼痛感让他扔下木矛倒在地上哀嚎，随即又被下一个冲进来的骑兵用马槊一枪刺穿脖子，热血喷涌地彻底死去。 “不要刺他们铁甲，刺他们的马腿！刺他们的马腿！”张隆朝着众农夫大喊，可是没有作用，到处都是哀嚎声哭喊声，根本没人听得见他的指挥。 被重骑再度收割数十个人头后，离重骑比较近的外围农夫内心恐惧到了极点，再也不敢跟随人群继续冲锋，纷纷扔下锄头和长矛，朝着骑兵故意留给他们的后方逃去，随着这些处在人群外围的农夫向后逃窜，一些不明白情况的农夫也从众地跟着一起逃窜。 渐渐地，逃窜的农夫越来越多，最终演变成溃散。 仅有百余个冲的比较快的，已经快要靠近战车，却被战车边上的十个重骑冲来砍杀，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农夫面对重骑的侧面冲锋，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有那么几十个身体素质比较强的农夫从十个重骑的冲杀中侥幸活下来，冲到战车前，但他们冲锋耗尽了体力，又要面对披着铁甲的王家步卒，身后又没有战友支援，根本不是对手，刚冲到面前就被长枪刺穿身体。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随着农夫们大规模溃散，那三辆战车也开动起来，直接冲进人群里肆意收割鲜活生命。 人人都在争先恐后逃跑，生怕跑得比自己的战友慢，没人敢停下来阻拦这区区三辆战车的冲锋。 “不要跑啊！我们两条腿怕不过四条腿的，也跑不过战车的，只有停下来重新组成军阵才能将他们挡住甚至反杀，不要跑啊！！！啊——啊——” 张隆的眼睛通红，明明只要停下来不逃跑就可以反败为胜，只要重新组成军阵，就可以阻挡那些重骑和战车，被阻挡的战车和重骑没有速度优势，面对人多势众的起义军包围，只有死路一条，明明只要停下来重整旗鼓就可反败为胜，可为什么没人听他的，为什么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逃跑。 “扔下武器跪下投降者不杀！” “扔下武器跪下投降者不杀！” “扔下武器跪下投降者不杀！” 这时，王家私兵朝着起义军人群里喊话，越来越多农夫选择放下木矛和锄头，跪在地上投降，少有的一些想要继续逃跑甚至反抗的起义兵也会被重骑和战车追上碾为齑粉。 在这样的震慑下，终于没人敢继续逃跑，更不敢反抗，纷纷绝望地放下手中简陋的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第8章 七国之乱（一） 汉前元二年 四个月后 大寒 正旦日 寅时 长安大朝会 duang——duang——duang—— 长安宫廷未央宫内的青铜大钟被敲响三次。 “点——年——灯——”duang—— 宦官大声喊着，宫内青铜巨钟也随之敲响一次。 随即，越来越多的宦官接力大喊。 “点——年——灯——” “点——年——灯——” “点——年——灯——” 原本漆黑的宫廷瞬间亮起千万盏灯笼，红光照耀整片天地，连天空的星光都被盖过。 “百——官——献——贺——”duang—— 这时，刚才那个宦官又撕扯嗓子大声喊着，并伴随着一声青铜钟响。 “百——官——献——贺——” “百——官——献——贺——” “百——官——献——贺——” 随即，越来越多宦官撕扯嗓子将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遍宫廷的每个角落。 “丞相申屠嘉献东海之玉！” “臣，申屠嘉，拜见天子，陛下万年！” 丞相申屠嘉徒步而来，宦官接过其所献美玉，撕扯嗓子大喊，待宦官喊完，申屠嘉又行跪拜大礼，庆祝皇帝新年万岁。 “御史大夫冯敬献百濮淳玉！” “臣，冯敬，拜见天子，陛下万年！” 又是同样的流程，御史大夫冯敬也献上美玉进入殿内。 此后，又是一模一样的流程，三公里最后的太尉，以及九卿，还有其他大小中央官员，纷纷为皇帝献上新年贺礼。 三公王侯敬献玉璧，高级官员敬献小羊羔，中级官员敬献大雁，小官员敬献鸡，只有高级官员可以见到皇帝朝拜并高呼庆祝皇帝万年。 大殿内，只有高级官员能进来，他们纷纷站立，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陛下到——” 随着宦官的撕扯嗓音，一位身着玄色冕服、头戴冕冠的尊贵之人缓步而来。 众官见到此人后，纷纷跪拜高声大喊：“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duang— 青铜巨钟再度敲响，皇帝俯视众人，威严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众官再度拜谢，然后起身，按照各自的官品入座对应的座位。 这时，众宫女为百官端来饭菜，并为他们倒酒，丞相举起一樽酒对百官笑道：“诸位同僚，与我同敬陛下！” “善！” 百官允诺，也各自举起一樽酒，跟随丞相一起起身向皇帝敬酒。 “众卿无需多礼，各自安坐，与朕同享珍馐。”待百官饮完酒，皇帝才说不必多礼，显然是要多礼才行。 “谢陛下！” 百官再次拜谢，然后重新跪坐在自己的座位席子上，却没人敢真的动筷子吃饭菜。 以上这些，都是大汉几十年来的传统，每到新年正旦日，都会举行这样的朝会，百官敬献贺礼给皇帝庆祝新年快乐，同时与皇帝一同享用美食，一起过新年，丞相则要代替皇帝陪百官敬酒吃喝。 就在此时，百官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站起身来，对皇帝跪拜道：“臣，晁错，有一贺礼敬献陛下！” “晁内史，你刚才已经敬献过礼物啦！”一旁的宦官嘘声提醒。 “臣所要敬献的是另一件礼物。”内史晁错的声音恭敬且洪亮。 “哦？不知是何贺礼？”主座上，正要夹菜吃喝的皇帝放下手中象箸，俯视着跪在下面的晁错。 “臣所献贺礼，可为大汉万年之计！”晁错自信道。 “晁内史，你莫要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一旁正在跟百官互相敬酒的丞相看到这个情形，连忙呵斥。 “无妨，且让他说说便是。”皇帝淡定无比，他与晁错相识已久，此前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常常共商国是，今日的举止都在他们俩的预谋中。 “臣所献之贺礼，名为削藩！”这时，晁错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 “大胆晁错！各国藩王是我大汉高祖所封，你怎敢妄谈削藩？” “晁错，伱疯了吗？在陛下面前这般胡说？” “晁内史，现在向陛下谢罪还来得及，莫要追悔莫及！” 百官你一言我一句怒斥晁错，可是皇帝却挥手阻止众人，微笑着对晁错说道：“你所要献的这份新年贺礼确实很新颖，但现在是正旦大朝会，是朕与百官同享珍馐的日子，待明日你再入宫献上这份贺礼。” “谢陛下！”晁错再度拜谢，心中对于实现自己远大抱负的想法愈发坚定。 —— 又三个月后 立夏 未央宫 “天子谕旨，内史晁错，升任御史大夫！”宦官向百官宣读圣旨，朝中众人无不震惊。 这个晁错，自从正旦日的那次大朝会献礼结束后，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升任御史大夫。 “臣，晁错，再献《削藩策》” 然而，这并不是晁错的终点，升任御史大夫的他继续穷追猛打，意图将脑海中的构想付诸实践。 这一次，百官不敢再呵斥晁错。 因为，这几个月以来，百官已经发现，皇帝是铁了心要削藩，谁也无法阻止。 可他们不明白，这个晁错，是跟藩王们有仇吗？为什么一定要献《削藩策》 —— 又三个月后 立秋 王家庄 “堂兄，胶东王的使者到了。”王婼娇穿着粉白色纱衣，更加彰显娇美。 “嗯。”王泰浩淡淡回应一声，将手中的婴儿放在一个丫鬟怀中，然后对王婼娇说道：“走吧，去见见大王使者。” 这个孩子是他的小妾兰儿所生，取名王长铭，如今还未满月。 至于胶东王的使者前来是为了什么，他其实已经暗自猜想到了。 这几个月来，长安朝廷风云激荡。 一个叫晁错的官员被皇帝连连提拔，升官速度让人眼花缭乱。 而这个晁错更是一位重量级，每次上朝张口便是削藩，闭口还是削藩。 已经有好几个藩王被削了封地和食户，很快就要削到胶东王头上了，想必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难道义父真的要反叛朝廷？那我王家又该何如？” 王泰浩一边走着，一边在内心很是纠结，如果胶东王真的反叛，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支持。 “主君是在担心大王会……反叛？”一旁的张隆问道。 王泰浩点点头，看了眼张晓，这是十个月以前他亲自镇压农奴叛乱时，收服的起义军首领，如今已经成了他的幕僚。 幕僚张隆沉思片刻后回答道：“孙子云，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嗯？” 听到这样的回答，王泰浩并没有太吃惊，自己的这个幕僚熟读兵法，常常喜欢用兵书里的话来给自己提建议。 第9章 七国之乱（二） 汉前元三年 六个月后 立春 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 七位藩王以“请诛晁错，以清君侧”作为旗号，纷纷起兵，同时还联络了匈奴、东越、闽越等势力。 胶东王刘雄渠下达王旨，要求辽东王家率兵前往胶东跟随大军一同“清君侧”。 起初，王泰浩装病不在，之后又屡屡拖延出兵时间，始终不敢与朝廷为敌，直到…… “你说什么？皇帝听从袁盎的建议，已经将晁错腰斩？”装病在家的王泰浩本来打算再一次打发走胶东王的使者，结果却从使者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皇帝居然忍心腰斩自己的宠臣，说明他害怕了，既然他害怕了，那就说明他的力量不足，既然他的力量不足，那想必会在战争中失败，既然他会在战争中失败，那我王家肯定得站在七国这边。 顺着这个思路，一直装病拖延出兵的王泰浩突然从床上起来，高兴地表示病已经养好，过几日便会整顿兵马前往中原一起清君侧。 清君侧，顺便把君也清了，似乎也很合理。 “堂兄真的打算站在七国这边？万一输了呢？”王婼娇还是不放心，她认为继续装病，谁也不帮是最好的，王家势单力薄，不适合卷入这场漩涡。 “婼娇，皇帝连晁错都舍得腰斩，说明长安朝廷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如今可谓是优势在我，此时不出兵抢功劳，等七国打进长安城，胶东王怪罪我们王家不肯出兵怎么办？”王泰浩认为七国已经胜利在望，现在正是出兵抢功劳，分享胜利果实的大好机会，再装几个月的病，估计七国的军队都打进长安城了，那辽东王家就抢不到功劳咯。 “无论堂兄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王婼娇也觉得王泰浩的这番逻辑确实没毛病，只是她始终觉得七国赢不了，万一在这场漩涡里站错了队，那就是万劫不复。 —— 二十天后 惊蛰 徐乡 十一艘辽东王家商船停泊在港湾码头 只不过这一次，船上没有装多少货物，而是许多带甲士兵、马匹、农奴兵。 “王主君，大王等候您多时矣！” 胶东王刘雄渠的一个文臣早早就等候在这里迎接王家众人。 “说来惭愧，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实在是来不了，还望先生在大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王泰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哈哈！王主君多虑了，大王自然知道您的顾虑，他不会怪罪您的。”那位官员也明白怎么回事，但他也懒得揭穿，这种事毕竟不是谁都敢参与的，会犹豫拖延观察局势也正常，只要最后是同一个阵营就行。 “呵呵哈哈——”王泰浩尴尬笑着，然后吩咐船上的士卒下船，又吩咐农奴兵们将船上货物搬下。 “没想到王主君打仗还不忘顺便做生意，真是为了王家殚精竭虑。” “惭愧惭愧，辽东苦寒之地，也只能靠做些生意养活。” 不一会，船上的各种货物被搬下，主要是兽皮、玛瑙、琉璃、珍珠、玉石、人参、腌制的海鱼、海盐。 腌制的海鱼是王家在辽东诸岛（辽东与胶东连接的那些小岛屿）建立的打渔场所生产。 海盐则是王家在辰月盐池产出，这个辰月盐池位于王家庄北面，是在十年前，王家先家主王康从当地土著涧人部落手里抢来的，也正是靠着盐的封锁，王家庄才能用盐对北面那些山林里的涧人拉一派打一派，使得众多涧人部落为了得到王家庄恩赏的海盐而自相残杀，如此才让王家庄对当地土著始终保持优势。 至于其他诸多货物，则都是辽东特产，在辽东多如牛毛，但在中原却很稀罕。 “三叔、婼娇，你们留在徐乡联系当地豪强，将我们这次的这些货物卖出去，这些仆役和丫鬟你们就留着当苦力用。” 王泰浩骑上黑马，对三房父女吩咐好后，又对张隆道：“把农奴兵和披甲骑兵、披甲步卒都带上，我们去前线与大王的军队汇合。” “诺。” 张隆自然明白该怎么做，在他的指挥下，三十名骑兵轻装骑马，五十个披甲士卒也轻装步行，又从当地豪强那里买来许多辆马车和粮食，将战甲放在靠前的马车上，将粮食放在靠后的马车上，然后让八百农奴兵护卫马车四周。 由于是进攻方，所以王泰浩没有将王家庄最有特色的长弓手带来，怕他们不小心死在前线，要知道，每一个长弓手都是王家庄花费巨量财富和大量时间才培养出来的，怎么可能舍得带到中原来消耗。 而士兵们自然是不可能穿着重甲行军，那样走不了几里路就会筋疲力尽，所以也只能将重甲放在马车上，等到了前线再将重甲穿上。 一旦中途遇到袭击，则让农奴兵先上去当炮灰拖时间，同时让骑兵和士卒们赶尽趁机穿上战甲迎战，这便是为什么要带上八百名农奴兵的原因。 “诸位，虽然伱们都是我王家庄买来的农奴，但只要立下战功，我可以解除你们农奴的身份，将一些田地租赁给你们，让你们晋升为佃农，甚至是有机会进入我王家庄，成为我王家庄的奴仆，若是战功极大者，还有机会成为我王家庄的私兵，从此衣食无忧，我王家庄还会从其他农奴家庭中挑选少女成为你的妻妾，让你传宗接代！” 出发前，王泰浩向众农奴兵进行激励。 顿时，所有农奴兵一扫脸上阴霾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想要上战场建功立业的跃跃欲试。 他们原以为来到中原不过是给王主君当炮灰的，死了也白死，还不如在辽东继续当农奴，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摆脱农奴身份，乃至是成为一名高贵的王家庄私兵。 在他们当农奴的这些年，对王家庄私兵不可不谓之羡慕嫉妒恨。 恨这些王家庄私兵是奴役他们的爪牙，嫉妒他们可以衣食无忧，羡慕他们连妻妾都有王家主君亲自安排。 如今，这样的机会就在眼前，谁又能不心动，于是纷纷振奋道：“我等愿誓死效忠主君！” 随即，王泰浩带着总计不到九百人的部队开赴前线，对外号称一万大军！ 第10章 七国之乱（三） 长乐宫椒房殿 皇帝刘启看着从前线送来的关于七国叛乱的奏报，神情复杂，长叹一声：“悔不该斩晁错。” “陛下，茶已经沏好。”一个宫女端来热茶，跪在皇帝面前。 “嗯。”皇帝拿起茶杯，轻饮热茶，又看着面前的宫女，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唤名唐小茗，是程妃的宫女，娘娘身体有恙，故让奴婢来服侍陛下。”那位宫女恭敬回道。 看着娇小可爱的唐小茗，皇帝的心思也动荡起来，七国叛乱的糟糕消息让他很是烦躁，迫切地想要在眼前这位少女身上发泄郁闷。 “陛下……”唐小茗看出了皇帝的心思，内心很是激动，脸上带着红霞。 一阵翻云覆雨过后…… “你说，我如果让周亚夫上任太尉，让他去前线平叛，怎样？”在少女身上放松心情的皇帝突然想起先帝跟他说过，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紧急军情，可以让周勃之子周亚夫为主帅，于是对着怀中少女脱口而出。 “奴婢不懂这些，但陛下圣明，陛下的决定自然不会有错。”唐小茗不认识什么周亚夫，也不懂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是朕唐突了。”这时，皇帝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因为太过放松而不小心对一个宫女说出了心里话。 —— 临淄城 王宫 “大王毁约在先，如今又要重归叛军，天下人会如何看待大王？叛军诸王又是否会真心接纳大王？” 齐国相国正在厉声劝阻着眼前的齐王。 而齐王刘将闾却很是纠结，看着自己的相国说不出话来。 起初，吴王秘密邀请他一起叛乱时，他答应了。 后来，他又因为惧怕朝廷，等到吴王等诸侯起兵叛乱时，他又反悔了。 现在，胶西王、胶东王、淄川王、济南王四国联军前来围困临淄，他又害怕了，于是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城外叛军，想要重新加入叛军阵营。 正因为如此反复，他的相国才会如此劝阻。 在相国的劝阻下，齐王刘将闾无奈道：“也罢也罢，那我便做一回朝廷忠臣，与四王叛军继续鏖战。” —— 临淄城北门外 胶东王军帐 四王分工合作，胶东王攻北门，胶西王攻东门，济南王攻南门，淄川王攻西门。 “你们胶西王不是说齐王已经书信要投降加入我们一起清君侧吗？为何临淄城的齐兵还在抵抗？”攻城屡屡受挫的胶东王刘雄渠怒斥着身前那位胶西王的使者。 此次攻打齐国临淄，四王中以胶西王为首。 使者颤颤巍巍不敢说话，这时，另一个胶西王的使者从东门战场赶来，跪在胶东王脚下恭敬道：“大王在上，齐王言而无信，不肯投降，再度戏耍我联军，我王已经号令士卒继续猛攻东门。” “哼！”胶东王刘雄渠很是不满，冷哼道：“寡人早就跟伱们大王说过，齐王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切不可听信齐王之言。” 怒斥完，便下令士卒继续猛攻北门，随后又回到军帐休息。 “先登者重赏！” “破城后，屠城为赏，所掠夺财富女子皆为己有！” “杀！” 数以万计的胶东兵再度推着云梯、冲车、井阑、濠桥、投石车等攻城器械发起进攻。 “大王何必怄气，待破了城，再好好羞辱一番齐王便是。”军帐内，王玥坐在胶东王身边，为其倒热酒、剥果皮，一颦一簇尽显妖娆妩媚。 “爱妃说的是，哈哈——”胶东王对王玥喜爱至极，哪怕行军打仗都要将其带在身边。 正当此时，胶东王的一个亲兵在军帐外喊道：“启禀大王，辽东王家主君王泰浩领兵前来助阵。” “让他进来。” “诺！” 不一会，身着甲胄的王泰浩孤身入帐，跪在军帐内对着胶东王恭敬道：“儿臣王泰浩，参见父王。” 正所谓爱屋及乌，因为喜爱王玥，所以胶东王同样喜爱王玥的大侄子、自己的义子王泰浩，笑呵呵地对王泰浩问道：“我儿带了多少兵马前来？” 面对胶东王，王泰浩自然不敢再吹一万大军，于是如实禀告：“儿臣共携带八百轻兵。” 虽然要如实禀告，但也不能完全如实，比如那些披甲步卒和披甲重骑，王泰浩则不打算上报，免得胶东王让自己这些宝贵的带甲士兵去攻城送死，所以只上报了不值钱的农奴兵。 “甚好，甚好。” 胶东王欣喜地点点头，虽然八百步卒不多，但他知道王家毕竟不是什么大家族，能拉出八百轻兵来帮忙也算是尽力了。 况且，胶东王主要看中的还是辽东王家开垦了很多荒地，产粮很多，能在未来缺粮时为他的大军提供军粮，至于所携带的那点杯水车薪的轻兵反倒无所谓。 “大王，您就让我这侄儿一直跪着呀？”一旁的美人王玥剥开一个果实外皮，将其送到胶东王嘴边，妩媚轻笑。 “哦哦哦！嗯——”胶东王吃下嫩果，顺便将王玥的柔指含在口中吮吸，美滋滋地品尝过后又指着一旁的席子对王泰浩笑道：“哈哈！我儿速起，坐下与我同饮庆功酒。” 还未攻下临淄，就提前开始饮庆功酒，王泰浩心中暗暗吐槽，但也不说出来，只是露出假笑，跪坐在那个席子上，对胶东王作礼恭敬道：“谢父王，儿臣祝父王旗开得胜！” 饮酒之时，王泰浩忍不住查看起自己这个妖娆的姑姑。 【成员：王玥 遗传：国色天香、多产 天赋：好色、善解人意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2】 嘶—— 又是一个国色天香，还有多产遗传，魅力跟婼娇不相上下，谋略竟然高达30，尤其是王玥还有着好色、善解人意这两个天赋，如此便更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女子，可惜被胶东王这头死肥猪给糟蹋。 看到姑姑王玥的面板，王泰浩在内心惊叹，并且很是嫉妒起自己的这个义父，恨不能坐在主座上搂着王玥的那个男人换成自己。 而躺在胶东王怀中，正在为胶东王倒酒的王玥也察觉到王泰浩正在色眯眯地盯着她看，不由得内心暗骂：真是个色迷心窍的小鬼，连对自家姑姑都敢产生龌龊想法。 <<---展开全部章节--->> null 第11章 贺家庄园（一） 两个月后 小暑 乐安 贺家庄园 女子闺房内，传来阵阵悠长琴声，琴音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清亮亮地流淌着，又似塞外悠远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窗台的紫兰花在音符下绽放，屋内沁香扑鼻，却已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女子体香。 身着金色纱衣的少女跪坐在木琴旁，嫩荑轻轻拨动琴弦，青丝浸染在琴音中，随着徐徐暖风飘然若尘，头上的金凰钗将阳光洒落在少女的眼暇，将少女娇柔的脸庞映照。 吱呀—— “倩茹。” 闺房的门被推开，一位身着华服的老夫子步入屋内，喊着闺房少女的名字，贪婪地呼吸闺内沁香，双眼渐渐迷离，似乎是为琴音所陶醉。 嗡 琴音突然消失，屋内一切都归于平静。 看着停下弹奏琴弦的少女，老者面露苦涩，跪坐在少女身旁，伸手想去牵住少女的柔荑，却又怕少女生气，于是只好收回手臂，又因为无处安放，显得有些滑稽，张口不知说什么，沉默良久后方才叹道：“他们都说你喜欢读圣贤书，我也算是饱读圣贤之书，可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吗？” 少女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双眼泛起玉珠，就像是一只渴望自由的金丝雀。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丫鬟的声音。 “主人，宋主君来了。” “他怎么来了？嗯……将他请到茶屋，待会我去见他。” “是。” 随后，老者起身准备离去，走到门口时，又不舍地看一眼少女的身姿，对其爱恋道：“你父亲来了，伱要跟我一起去见见他吗？” 両 琴音再起，悠长中带着寒意，似乎是要杀尽千万苍生，无尽的憎恨附着在音符之中。 “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好，好吧……我自己去就是。”老者还想继续劝说少女，可感受到少女琴音中的酷冷愈发凝实，不由得冒出几滴冷汗，他虽然喜爱少女，但自认为饱读圣贤书，是个正人君子，绝不做强人所难之事，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说罢，老者无奈地离开。 嘀嗒！ 一滴清泪落在琴弦上，在琴音震动下消散，窗台的紫兰花也收敛花瓣，暖阳缓缓退出闺房，一切又归于死寂。 而在茶屋内 “不知子明到来，老夫有失远迎，失礼失礼。”老者匆匆而来，向着屋内一位跪坐在席子上的中年人作礼。 那中年人姓宋名察，字子明，乃是闺内少女宋倩茹的父亲，同时也是老者的弟子。 而老者姓贺名信，字守诺，乃宋倩茹的新婚丈夫，是齐国有名的夫子，教导无数弟子学习孔孟之道，门生故吏遍布齐国朝野，甚至连长安朝廷都有一些低等官员是老者的学生。 如今儒学虽然依旧是当世显学，但毕竟没有得到长安朝廷的重视，当今朝廷使用的依旧是黄老之学，也就齐鲁之地这里儒学氛围很是浓厚，但老者已经隐约预感到，不久的将来，齐鲁之地的儒学终将被朝廷重视，最终成为整个天下最重要的学问。 “见过老师，察突然拜访，打扰老师您了。”那中年男子虽然是老者的岳父，却对老者十分尊敬，一见到老者就连忙起身回礼。 就在此时…… 啪！ 正在为二人倒茶水的婢女被茶壶烫到手背，一不小心便将茶壶摔在地上，醇香珍贵的茶水溅了一地。 “主家，奴婢……奴婢……” 婢女连忙跪下哭泣哀求，浑身都在颤抖。 “哼！倒杯茶你都不会！”老者本就因为在心爱少女那里吃了闭门羹而闷闷不乐，舍不得对少女宋倩茹发火的他，此刻直接将心中愤懑都发泄到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婢女身上，对着另外几个丫鬟吩咐：“把她拖出去，棍仗二十。” “是。” “主人，饶命，主人……呜呜呜——” 随后，几个丫鬟也不管那个婢女的求饶，将其拖拽出去，卷起其下身衣裙便开始用长棍殴打。 “啊——” “不要——啊！！！” 婢女悲惨痛苦的嘶喊声传来，这让老者心情愉悦许多，心中回味着孔孟圣人的那些圣言，印象似乎更加深刻，整个人都要升华，不由得感叹一声：“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快要达到孔孟圣人的境界，不在乎生活中的享受，也不会因为庄园内的大鱼大肉就快乐，从来也不对心爱之人做强迫之事，只是简简单单地惩罚了一个“卑鄙无耻”的婢女，通过这种正义行为就得到了快乐，这不就是当世圣人吗？ 当贺信还沉浸在圣人之言中时，一旁的宋察坐不住了，对其直接说起来到贺家庄园的目的：“老师，学生……学生想在老师这里暂住些时日。” “哈哈哈，这自然可以，子明能在老夫这寒舍留住，老夫高兴还来不及。”贺信捋着长白胡子，还以为对方是来帮自己劝说宋倩茹彻底从心底里服从他，于是嘴角露出微笑道：“子明前来可是为了……” 说到一半，贺信又不说了，端起一杯热茶，吹着茶水热气，等着对方主动说，免得万一猜错了就尴尬了。 宋察直入主题，突然挤出眼泪对老者悲惨哭诉：“老师，学生我，我……我们宋家被一伙胶东兵打进庄内，一家老小全被杀害，只有学生一人提前逃出，前来老师您这里避祸，呜呜呜——” “什么？！” “嘶——” 啪！ 正在眯眼笑着的贺信猛然一惊，握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溢出在他手背上，疼得他下意识地将茶杯摔在地上。 随后，宋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告知。 原来，前不久有一伙胶东兵，约莫八九百人，突然窜到琅隗县境内，在琅隗县诸多村庄进行劫掠，而他们宋家就被这伙胶东兵盯上，由于疏于防备，导致庄园被攻破，宋家老老小小数十口人全部被杀，丫鬟、小妾、孙女、儿媳妇全部被捕捉为奴，庄园内的财物全部被劫掠一空，他，宋家家主宋察，侥幸逃出，本来想去琅隗县城，却发现宋家通往县城的路被胶东兵拦截，他没有办法，只好逃到自己老师这里避祸。 “你个蠢货！” 这时，听完宋察把事情讲完后，老夫子贺信再也不能保持自己饱读圣贤书的光辉形象，居然忍不住手指指着自己的学生破口大骂：“你要跑就跑，为何要跑到老夫这里，这不是把那些胶东兵引到我这里来劫掠吗？你想让老夫也家破人亡吗？” 第12章 贺家庄园（二） “姐姐，坚持住，马上就到乐安县城了，我会请那里的大夫救你的。” “息，不要白、白费力气了，就算我们到了县城，也没钱请大夫，放我下来找个地方埋了吧，咳咳……” 荒芜的草地上，一个少年正背着一位脸色惨白不断咳血的女子前行。 他们是一对姐弟，姐姐是贺家的一个婢女，几个时辰前，因为不小心摔了一个茶壶，差点被贺家打死，虽然勉强活下来，但依然奄奄一息，看样子是撑不过今天了。 弟弟叫李息，是乐安的一个佃农，一家老少都在饥荒中死去，只剩下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姐姐在素有仁爱之名的贺老夫子家中做奴婢，他自己则给贺家做佃农耕种田地。 原本以为可以就这样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可是…… “噗！” 就在此时，李息的姐姐再度呕出一口黑血，彻底死在他的背上。 “姐姐！！！啊————啊！！！！” 李息双眼血红，歇斯底里地咆哮，将姐姐放在地上不断摇晃其身体，希望对方能醒过来，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许久之后，少年找到个小山坡，在山坡下挖坑，将姐姐埋葬。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马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 隆隆隆—— “前方那个小子，你过来！” “队长，跟他废什么话啊，直接上去把他捆了，不肯说就砍下他的脑袋做军功。” 五个骑马的轻装骑士冲到李息身边，为首的一人用马槊指向他，对他问道：“你可有看见宋家家主从这里经过？就是那个有点胖胖的，穿着青色长袍的，还有……” “滚！” 那个骑兵还没把话说完，正因为失去姐姐而感到悲痛愤怒的李息出于强烈的情绪，下意识地朝那个骑兵怒吼。 “大胆！” “小子好猖狂！” “今日便拿伱项上人头报军功！” 另外几个骑兵见一个衣着破烂的穷少年还敢对他们怒吼，顿时恼怒，其中一人提枪便要将少年戳死。 枪尖在烈阳下闪耀光芒，刺在少年眼瞳，但少年却丝毫不畏惧，已经失去一切的他，除了自己的生命，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或许……就这样死在这里也挺好的，父亲，母亲，还有姐姐，我来陪你们了。 少年心中这般想着，脸上居然露出解脱般的笑容。 这时…… “住手！” 为首的那个骑兵拦住了那个想要一枪戳死少年的骑兵，并对众人斥道：“拿着这样一个人头，你们觉得主君会信？上次有人用乡民的人头虚报军功，结果被主君当场下令杖责，你们都忘了？你们也想挨杖责？” 听得此话，那些骑兵这才收起杀心。 骑兵小队长则继续对少年李息询问：“你不要害怕，我们是胶东兵，来乐安是为了追杀宋家家主宋察，不会伤害你，我且问你，你见到……” “没见到，不要再问了，你们要杀就杀，杀完记得把我和我死去的姐姐埋在一起，谢谢！”少年李息早已心如死灰，话还没听完就直接回绝，看着坑葬内的姐姐，自顾自地继续埋土，脸上带着引颈待戮的凄惨从容。 “这小子！” “队长，还是把这小子杀了算了，大不了不报军功就是了。” “这小子的姐姐长得不错，可惜死了，不然还能让我们哥几个爽爽。” “其实看样子，他的姐姐应该刚死不久，身体可能还热乎着，也不是不可以。” “你他么真是重口味，尸体你都下得了手，以后别说跟我们一个队的，免得我们队被其他队的人看不起。” “都给我闭嘴！” “一群傻子，就算这小子没有我们想要的情报，也不能白白杀了，杀了又不能报军功，抓起来送到辽东当农奴不好？主君不是说了吗，捕捉乡民当农奴也算功劳，只是不如战功重要而已。”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终于，骑兵小队长不耐烦了，对众人怒斥后命令道：“把这小子捆起来送回军营，以后就让他去辽东当农奴好了。” “不让我把姐姐埋葬，我就算自杀也不给你们当农奴！”这时，见众骑兵要把自己抓去当农奴，少年李息终于不能再无动于衷，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决不允许自己的姐曝尸荒野，甚至是死后还要被趁热玷污。 “你小子！” “罢了罢了，不就等他把坑填上吗？只要能捞点捕捉农奴的功劳，等这点时间不算什么。” “算你小子三生有幸，一个未来的农奴，让我们等你埋坟。” 待少年将姐姐埋上泥土后，不等骑兵们捆绑便要自杀，彻底从这个悲惨的世界解脱。 “你要是敢自杀让我们白等，我们就把你姐姐挖出来趁热！” 可是，随着一个骑兵拿他死去的姐姐做威胁，他没有办法，只好放弃自杀的念头，任由骑兵们将自己捆绑。 捆绑后，李息被托在马背上，许久之后来到一处军营。 说是军营，其实就是个庄园，而且李息认出来了，这是临县宋家的庄园，如今却成了这伙胶东兵的临时军营。 “禀主君，我们一路追到乐安县境内，还是没有发现宋察的踪影，但是在路上顺手抓了个少年当农奴。” 一个骑兵下马跪在一辆战车下，向战车上的人禀告信息。 李息被放下来，在他的视野中，战车上的两个青年人穿着甲胄，手中各自握着一把长剑，很是威风，而庄园内，到处都是血迹、火焰燃烧过后的灰黑色痕迹、以及一群衣衫不整流着眼泪的女子。 在那群女子中，李息还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美丽的女子，宋家家主的儿媳妇，曾经是李息同村少女，是他们村长得最漂亮的村花，因为貌美被选中，成了贺家的婢女，之后又听闻其被贺家的贺老夫子送给琅隗县的宋家少君做小妾。 看着人群中的那个少女，李息心中无限感慨。 一年前，他向少女表白，却因为长得不够好看，家里也不是大富大贵，所以被少女嫌弃，少女进了贺家做婢女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只是偶尔听闻少女的一些消息。 当初你对我爱答不理，如今却成了这些大头兵的玩物。 李息心中有些解气，少女衣衫不整、可怜兮兮、被蹂躏的模样反而让他开心，心中原本因为姐姐死亡而产生的悲痛都少了许多，整个人生似乎又有了点意义。 就在李息回想往事时，那辆战车上一个身着甲胄的威风青年突然对他问话：“你是乐安县的人？” “是。”李息如实回话。 “有一个长得胖胖的，穿着青色华服的中年男子从这里跑到乐安去了，你在路上可有看见那人？”甲胄青年继续问道。 “没……”李息下意识地又说了实话，他这一路上确实没见过宋家家主，可刚说完又后悔了，他突然想到一个给姐姐报仇的办法，既然姐姐是被贺家打死的，那为什么不把这群胶东兵引诱到贺家劫掠，这样就能借助胶东兵的手杀光贺家，为姐姐报仇雪恨，于是又改口道：“不，我想起来了，我见过，我看见宋家家主跑到乐安县贺家的庄园去了。” “嗯？你说的是真的？没有看错？没有骗我们？”甲胄青年再次询问确认。 “小民不敢欺瞒，宋家家主确实跑到乐安县贺家去了，如果将军不认识贺家，小民可以为将军带路。”李息也不知道这伙胶东兵是什么来头，于是直接喊对方将军。 “你叫什么名字？”那位甲胄青年继续问道。 “李息。” —— 十天后 大暑 琅隗县滑袄村 十多艘辽东商船停泊在海面，商船上的领队正是王松王婼娇父女。 “我们的船队到了！” “开始干活咯！” 琅隗县滨海一个叫滑袄的小渔村，这里已经被胶东兵占据，村内所有抵抗的人都被杀戮，剩下的村民都乖乖地当了俘虏，并且即将被海面上的那十多条船运到辽东成为农奴。 “李息，别他么睡了，起来干活，把那些装了珠宝的木箱运到船上。” “是，队长！” 正在太阳底下酣睡的少年李息被叫醒，听从一个中年士兵的吩咐，跟随其它士兵一起搬运一箱箱装满财富的木箱。 这些木箱里满满的都是金银、铜钱、珠宝、玉石、精美丝绸、以及一些先秦时期的古董字画。 而它们，原本都属于诸如琅隗县宋家等齐国大户人家，如今却将要被运往辽东，成为辽东的珍藏瑰宝。 自从十天前那件事以后，李息便成了农奴，但又因为身体素质强壮，加上主动汇报宋家家主的逃亡信息，所以幸运地加入了这只胶东军队里的农奴军，成为了一个手持长矛的农奴兵。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李息发现，这只农奴军五人为一队，设立一个小队长，五个小队设立一个中队和中队长，五个中队设立一个大队和大队长，一个大队便是一百二十五人，一共八个大队，保底一千人，少了便从其他新增的农奴队伍中挑选强壮者补充，被挑选的队伍。 同时，农奴兵们凭借战功可以晋升职位，从底层农奴晋升为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王家奴仆，最高晋升至主君亲兵。 而在这八队农奴兵之上，便是一个叫张隆的“将军”，而这个叫张隆的“将军”便是那天问他话的人，而这个张隆，居然也要听命于另一个年轻人。 李息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叫什么，但看见军营里其他人都称呼其为主君，于是他也称呼那个年轻人为主君。 在农奴兵之外，还有一些由美丽少女组成的督察队，她们的晋升方式是依靠督察农奴军八大队农奴兵作战、监视农奴以及农奴兵干活、查核农奴兵战功分是否属实、顺带为主君私兵进行特殊服务这四种行为。 也正因为如此，农奴兵们对这些美丽少女又爱又恨，爱她们的美丽外貌，恨她们屡屡故意刁难自己。 晋升后的美好前景摆在眼前，所有的农奴兵，包括李息，无不激情满满、干力十足，他们每个人都迫切地希望主君找到下一个村庄或权贵们的庄园进行劫掠，这样才有机会获得战功，从而提升自己的阶层。 哪怕只是最简单地搬运木箱，也会算战功，只是很少而已，所以在场的农奴兵们都鼓足了劲拼命搬运这些赃物，生怕搬的太少，也生怕主君把加班干活的机会恩赐给其他农奴兵。 “李息？” 这时，女子督察队的一位少女走来，呼喊着李息的名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正在干活的李息回头看去，正是自己曾经心爱表白的那个同村少女，虽然依旧记恨对方当年嫌弃自己，但心目中对初恋的那份美好记忆让他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木箱，走上前去与少女打招呼：“婉儿，是、是你呀。” 然而…… “李息搬运珠宝木箱时偷懒，甚至意图轻薄女子督察队成员。”初恋毫不犹豫地将李息记录为偷懒加轻薄，以此来获得主君重视。 “你你你！” 又被自己的初恋耍了的李息很是气恼，正要破口大骂，却被一旁的队员劝阻。 “赶紧干活吧，自己色迷心窍被抓住把柄，能怪谁呢？这些督察队的坏女人总是喜欢色诱我们，让我们过去打招呼，然后趁机诬陷我们偷懒和轻薄，你还没习惯吗？” 李息看着初恋少女得意的表情很是无奈，如果偷懒和轻薄少女督察队这两件事真的上报上去，自己又要被扣一大堆战功，辛苦积累的战功又要重头开始，于是只好对少女哀求道：“婉儿，看在我们都是同村的份上，能别这样吗？” “可以，那我只记录你偷懒好了。” 少女得意洋洋，她叫苏婉，跟李息是同一个村出来的，现在的她很是开心，哪怕当初给宋家当小妾时都没有今天这么开心。 因为上千名壮汉士兵都惧怕她这样一个弱女子，这样的巨大权力是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她很是迷恋这种原本属于男人们的权势。 并且自从她的新婚丈夫，也就是宋家少君被这些胶东兵杀死以后，她满脑子都是想办法成为辽东王家主君的小妾。 “谢谢你，婉儿~” 能得到这样的结果，李息已经感到万幸，对少女感谢一声后，只能默默在心里提醒自己好好干活，不要被那些美丽姑娘们迷惑双眼。 重新搬起木箱的李息再度跟队员们汇合，他现在所在的农奴兵军队是离火队，准确的说，是离火队的编外人员，因为很早以前，离火队的一百二十五人就满员了，他是这个大队多出来的人之一。 主君根据乾坤八卦，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艮为山，兑为泽，坎为水，离为火，将八个农奴兵大队分别命名为：乾天，坤地，震雷，巽风，艮山，兑泽，坎水，离火。 第13章 贺家庄园（三） 二十天后 立秋 贺家庄园 前厅 “这么久都没有那群胶东兵的消息，想来那群胶东兵已经回去围攻临淄了吧？” “我已经向乐安、琅隗两县县令求援，但他们都不肯出兵，说是怕城防空虚，被叛军趁机攻城。” “老师为何不去县城内避祸？万一那群胶东兵真的杀来了呢？” “避祸？谈何容易。” 贺老夫子长叹一声，他又何尝不想带着庄园内众人逃去县城内避祸。可是庄园内的那些东西，又怎么带到城内，那些田地又怎么办？那些隶属于贺家的佃农无人管理又怎么办？ 他要顾虑的实在太多，如果真的是孤身一人，反倒不怕这些胶东叛军，大不了乘坐马车躲到城内。 这一个月来，他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害怕叛军过来劫掠，也害怕朝廷官兵过来劫掠。 无论叛军还是官军，虽然阵营不同，但在劫掠百姓时，却是一样的残忍。 听闻周亚夫领兵前去南方平定吴王叛军时，他的军队沿途也顺带洗劫了一些村庄和大户。 “主人，不、不好了！” “那些乡勇跟仆役们，打、打起来了。” 这时，门外响起丫鬟急切的声音。 听到这话，贺老夫子猛然起身，脸色铁青，对着跪坐在下方的宋察说道:“去看看。” 宋察点点头，起身一同前往。 不一会，二人来到庄园内的一处平地，入眼所见却是一群壮汉拳脚相交相互斗殴。 本来中原这些豪强们是被朝廷禁止私自招募乡勇的，但这里是齐国，很多事情并不用完全听从朝廷，反而应该听从齐王的命令，而在七国叛军刚起兵时，齐王就临时放开了齐国境内豪强们招募乡勇的限制，允许诸如贺家等大户自行招募乡勇民兵抵抗叛军。 宋家等家族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也舍不得花钱训练乡勇，还疏于防备，以至庄园被攻破，一家老小全被杀害，貌美的妻妾女儿孙女丫鬟们都做了胶东叛军的玩物。 “主家到！” 随着仆役的一声呐喊，斗殴众人才停下，但几乎每个人都鼻青脸肿。 “怎么回事？！” 贺老夫子不解地对负责训练这些乡勇的教头质问。 随后，教头讲情况如实禀告。 原来，是在训练结束后，乡勇们嫌弃饭菜太少太难吃，就跟仆役们吵起来了，最后谁也不让谁，就了打起来。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贺老夫子认为，这些临时招募的乡勇肯定是因为不懂圣人之言，没有感受圣人的恩德，所以才会斗殴，只要他们学习圣人之言，懂得成为一个不在乎衣食住行的谦谦君子，那么他们就不会斗殴了，于是对身边的学生宋察叹气道：“天下之所以糜烂，百姓之所以常常在饥荒中饿死，都是因为圣人太少，都是因为没有人教导百姓圣人之言，如果我儒学成为大汉至高的学问，天下人都会学习儒学，这样，人人都会成为君子，天下就不可能有人饿死了。” 说罢，便对已经安稳下来的众乡勇微笑道：“诸位，今日暂不餐食，老夫不才，亲自为诸等传授孔孟之道！” 此话一出，所有乡勇脸色大变，他们才没兴趣学什么孔孟之道，他们只想赶紧开饭填饱肚子。 可是贺老夫子看见众人脸色，却认为是众乡勇心里太感激自己免费给他们传授珍贵的孔孟之道，所以因为太感激不知道怎么回报才会这般脸色大变，于是对众人安抚道：“今日讲学，不收取分文，只为将圣人学问传于世间，想感激老夫的，也大可不必，老夫只是为了让圣人之道不被埋没，绝不会有任何私心。” 随后，众乡勇被迫坐在地上，饿着肚子倾听贺老夫子传授他们圣人之道，却无一人认真听，所有人都昏昏欲睡，满脑子都在想：这贺老夫子什么时候才能讲完，讲完赶紧开饭。 “子曰……” “鱼与熊掌……” 一句句圣人之言在庄园中响起，贺老夫子也沉浸在为先贤传播道统的自我感动中。 “什么？今天吃鱼和熊掌？” 然而，人群中却响起不和谐的声音，有个饿得头脑发昏的乡勇说着这般不合时宜之话。 “朽木不可雕也！” 正在传道的贺老夫子气得吹起胡子，骂了一句后，正要厉声训斥那个乡勇时…… “主人，不、不好了，外、外面……那些叛军……杀来了！” “什么？！” 一个奴仆快步走来，将庄园外的情况向贺老夫子禀报，把贺老夫子惊得站起身，原地转了几圈后暗骂道：“这些该死的胶东叛军，他们不去围攻临淄城，不去抓齐王，跑到乐安来攻打我贺家的庄园作甚，他们擅自脱离胶东王的大军独自行动，就不怕胶东王责罚吗？难道他们的统帅是胶东王的亲戚不成？” “老师，速速把这些乡勇组织起来去迎战叛军吧！”一旁听了许久圣人之道的宋察连忙起身如是建议。 “好好好！”贺老夫子点点头，转头对乡勇教头命令道：“你速速把……” “主人！主人！” 话未说完，又一个仆役闯进来，跪在贺老夫子脚下喘气道：“禀主人，那些叛军让我传话，说是，说是他们无意攻打贺家，此行前来只是为了捉拿宋家家主宋察，只要主人交出宋家家主，并献出黄金百鎰，他们便离开乐安。” “老师！不要啊！”仆役的话刚说完，宋察连忙跪在地上哀求，生怕贺老夫子把他送出去求平安。 “子明，你这是何故？难道我贺信是那种抛弃门生只求苟安的小人？”原本贺老夫子还在脑海中思考叛军的条件可不可行，然而看见自己的学生这般模样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来，宋察是他的学生，同时还是心爱少女的父亲；二来，贺家虽然价值数百鎰金，但那都是田亩宅院，是拿不出来的，能拿出来的流动资金不会超过十鎰金。 “唉……” 一声无奈长叹后，贺老夫子对教头命令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把你训练的这些乡勇组织起来去迎战叛军！” “啊？……诺、诺！” 看着还在饿肚子的众乡勇，教头本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自己只是收钱办事，贺家能不能守住也不关他的事，尽力而为就行。 实在守不住就趁乱跑路，叛军肯定会优先劫掠庄园内的财富，没空抓他一个乡勇教头。 所以也没必要在这里跟一个固执的老头子争执，免得万一被老头子训斥。 第14章 贺家庄园（四） 酉时五刻 天色渐晚，黄昏落日 少女宋倩茹闺房内 “那些叛军杀来了，我想让你从后门坐马车绕路去县城避祸。” “这一次，可能我们再也不能相见，我，还有你的父亲，都可能会死在这里。” “假如我侥幸活下来，你可以……” “好、好吧……” 贺老夫子向劝少女宋倩茹去乐安县城，但少女却只是弹奏一曲杀意凛然，便让贺老夫子无奈。 他不想对少女做任何强迫之事，因为喜爱少女的美貌，便更想得到对方的心。 少女闺房的门重新关上，贺老夫子再次唉声叹气地离去，留下悲伤的背影。 “老师为何如此仁慈？我那女儿自小孤傲，何必怜惜，老师强行将其……” “住口！她不仅是伱的女儿，更是我的心爱之物，何况我饱读圣贤之书，岂能做这种强迫之事？那我跟那些不懂圣人之道的乡野村夫小人们有什么区别？子明，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是、是！” 刚出门，学生兼岳父宋察便向贺老夫子建议对宋倩茹用强，先征服其肉体，然后慢慢征服其心灵。 但是贺老夫子何等人物，自诩当世圣人，岂能做此等小人行径？于是当即训斥了自己的学生兼岳父。 一番训斥后，贺老夫子带着宋察来到庄园的墙垛上，望着庄园外，晚霞下乌黑黑一大片的人群不禁有些发颤，在霞风中对宋察质问：“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八九百人？” “额……”一旁的宋察不知如何回答，当时他们宋家被攻破时，这伙胶东叛军确实仅有八九百人，可他也没想到，短短一个月过去，就演变成如今这看起来将近两千人的规模。 二人谈话间…… “杀！” “杀！” “杀！” 一千多叛军朝着庄园杀来，如同潮水汹涌般，要将贺家庄园这叶孤舟席卷沉没。 “放箭！”“放箭！”“全部人一起放箭！” 没有任何打仗经验的贺老夫子被吓了一跳，直接跳过教头，亲自微操起弓箭手部队的作战。 原本被赋予指挥权限的教头顿时脸色难看，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庄园四周，开始思考从哪里逃跑比较方便。 虽然朝廷禁止私人藏弩、轻重甲胄（轻甲流放或死刑，重甲诛灭九族）、战马、马槊，但却没有禁止使用弓、长矛、作为运输工具的普通马、以及作为身份象征的豪华马匹，所以豪强们往往会在自己庄园内准备许多弓箭等武器，主要是用来防备佃农们闹事，顺便防备一下打家劫舍的山匪。 咻！ 嗖！ 数十只箭矢射向人群，却因为距离太远，导致箭矢全部落在草地上，没有射中一人。 而等到弓箭手部队重新准备射下一轮箭矢时，叛军们又前进了许多步数，距离庄园越来越近。 叛军们阵容松散，就跟一群地痞流氓一样无脑冲锋，此时如果有一只精锐重甲骑兵，不用很多，哪怕只有五十骑，只要指挥得当，就足够杀得这一千多叛军仓皇而逃。 但很可惜，在中原，私自驯养战马是重罪，而私藏重甲更是要灭九族的重罪中的重罪！ 所以，贺家能应对这些叛军的手段有且仅有弓箭和长矛。 “第一队准备放箭！” “第二队待命补箭！” “预备——放！” 此时，指挥弓箭手部队的是教头。 他没有像雇主贺老夫子一样无脑要求全部人一起放箭，而是将弓箭手部队分为两列，两列轮流放箭，其中一列放箭时，另一列可以准备好箭矢，如此便可保证箭雨不会有太长的停顿期，就可以很大程度避免因为箭雨停顿期太长而导致叛军冲锋更快。 贺老夫子毕竟年老体弱，所以在刚才那波微操失误后，又把指挥权交还给了教头。 咻！咻！ 嗖！—— “啊！！！” “呃——” “啊——” 七八个叛军中箭，其中两个叛军士兵当场毙命。 “第二队准备放箭！” “第一队待命补箭！” “预备——放！” 咻！咻！咻！ 嗖！ “啊——” “救我！” 教头手持红蓝两只令旗，当红旗指着前方时，第一队放箭，当蓝旗指向前方时，第二队放箭，如此这般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两只弓箭手部队杀伤叛军。 作为曾经的朝廷军官，虽然退役好几年，但教头自认为指挥一下这两三百个乡勇还是问题不大的。 但如果指望着靠这些弓箭手射箭杀光叛军显然不靠谱，从古自今也没有哪只军队能被弓箭杀光。 弓箭最大的作用，一是阻碍敌人冲锋，二是破坏敌军原本整齐的军阵，使其变得漏洞百出，然后己方部队趁机压上去，以完整军阵碾压敌人不完整的军阵，三是通过远程伤害打击敌兵士气，待敌兵士气崩溃时，其整体战斗力便会瞬间降至极低，整个军阵也会涣散，然后骑兵部队趁机从两侧掩杀，步兵部队或战车从正面冲锋追杀，在敌兵心理防线崩溃的那十分难得的一瞬间，给予敌人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压力。 如此配合之下，敌军便会瞬间溃散，要么只顾逃命，成为骑兵和战车的待宰羔羊，要么当场跪地投降。 当然，以上这些战术配合仅仅存在教头的幻想中，在贺家庄园是不可能看到的。 一来，他们没有那么多武器装备和部队；二来，也没怎么训练过，战斗力和纪律性仅仅比农夫高一些，各个部队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进行配合；三来，他们现在还饿着肚子，根本没有动力为贺家死战到底。 在教头的指挥下，贺家弓箭手们又射了两轮箭矢，而那些叛军们也终于冲到贺家庄园的城墙下。 贺家庄园的城墙约莫一丈高，也就是两个成年男子的高度，虽然远不如那些城池，但平时防御一下山匪和佃农们已经足够，毕竟谁能想到会有数以千计的叛军深入敌境，不去打县城和郡城，专门只为打一个庄园。 那些叛军士兵们甚至连云梯都没有，只有冲在最前面的几百人手持木矛和木盾，专门防止贺家乡勇冲出来近战搏杀，剩下的叛军士兵，则每个人扛着一个装满沙子的布袋，到了城墙脚下就把布袋放下，然后撤回去继续搬运。 如此这般，城墙下的沙袋已经快要跟城墙一样高。 乡勇教头无奈，指挥着一百多个乡勇冲出庄园去搏杀那些扛着沙袋手无寸铁的叛军士兵，阻止他们继续在城墙脚下堆沙袋，但这些乡勇很快就被手持木矛和木盾的那几百个叛军士兵杀得溃不成军，一百多个乡勇在死了五个人以后，就连忙逃回庄园内，重新关闭庄园大门。 “掩护他们撤回来！” “一队二队一起准备放箭！” “预备！射！” 由于情况紧急，这一次，乡勇教头将红蓝两个旗子同时指向庄园大门前，让两只弓箭手部队同时射箭。 “啊——” “噗！——” “啊！！！” 一些想要趁机冲入庄园大门的叛军士兵则被教头指挥着城墙上的弓箭手部队射退，依靠着弓箭手部队的掩护，一百多个乡勇才仓皇地逃回这庄园内，仅有四个乡勇跑得太慢，被留在庄园外没能及时庄园，最后被叛军士兵们围攻，头颅被当场剁下，吓得城墙上的贺老夫子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而其余侥幸逃回来的乡勇，虽然捡回一条性命，但是他们的胆气已然全无，每个人都在颤抖，两眼发黑、双腿无力地坐在地上休息，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饿肚子没力气。 第15章 贺家庄园（五） 戌时 太阳已经落下大半个身子，仅有一点余晖从远方青山照射而来，整个贺家庄点燃灯火，而远道而来的胶东兵也在军营中点燃篝火。 马上就要进入黑夜，到那时，便不能再进攻，因为大多数农奴都有夜盲症，不适合夜晚作战。 所以，主君和张隆“将军”再一次提高了这次攻打贺家庄园的恩赏，想要争取在入夜前拿下贺家，否则，便只能等到明日清晨。 李息很幸运地活到现在，躲过了一枚枚箭矢，终于快要登上城墙。 哗—— 一大盆滚烫恶臭的金汁从城墙上倒下，落在李息前方一个农奴兵头上，这个农奴兵被当场烫死。 “啊——” “眼睛！我的眼睛！！！” 金汁溅射四周，又有数个农奴兵被烫伤脸庞、眼睛手臂、身体、大腿，他们捂着受伤的地方在原地打转哀嚎着。 李息眼睁睁地看着跟自己同队的一个队员被这些煮熟的粪水烫瞎双眼，听着昔日跟自己一起搬运木箱、俘虏乡民的队友痛苦嘶叫，原本想要立功晋升的他也不由得有些退却。 如果箭矢只是让他们有些害怕，但依旧敢于冲锋，那么，这些散发浓烈粪臭味的金汁，简直是令人恐惧到极点的妖魔。 所幸，农奴兵们终于将沙袋填到与贺家庄园同等的高度。 “李息！还愣着做什么！冲啊！” 李息的队长在一旁催促着他，然后便手持一个木盾抵挡前方泼洒而来的金汁，另一个手紧握着木矛刺向前方的一个乡勇。 “杀！” “主君有令，先登者赏美婢一名，连升两级，最高可升至亲兵！” “主君有令，先登者赏美婢一名，连升两级，最高可升至亲兵！” “主君有令，先登者赏美婢一名，连升两级，最高可升至亲兵！” 八个身着重甲的骑兵手握军旗，分别在八大队农奴兵人群中传达主君的号令，贺家弓箭手的箭矢射在重骑身上仅仅只是让对方感觉还挺疼，却根本无法破防。 “杀！！！” 所有农奴兵再度亢奋，双眼血红地冲向贺家庄园城墙。 此刻，贺家城墙不再是充满金汁水的妖魔，而是宛如一个个美丽的少女，在等待着他们掠取。 “啊——” 李息的队长距离登上城墙仅有半步之遥，却被一个乡勇用长矛刺穿身体，痛苦地嘶叫一声便倒在地上死去，当那名乡勇拔出长矛时，队长血淋淋的肠子都从肚子上的缺口处被长矛铁刃顺出，蠕动的肠子里还残留着的饭食就这样裸露在地上，而这样的情形，到处都在发生，整个城墙沙袋处宛如人间地狱。 “队长！！！” 虽然仅仅认识一个月，但李息与这个队长却也结下友谊，成为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眼见唯一的“亲人”倒在血泊中，李息顿时愤怒，左手持将木盾挡在前方，挡住了一个乡勇泼来的金汁水后，右手持木矛向前猛刺，瞬间将一个乡勇的身体刺穿，将木矛抽出时，由于木矛没有长矛那样的铁刃，所以并没有带出对方的肠子，只是简简单单让对方捂住肚子上的缺口，倒在地上哀嚎着等死。 一步！半步！终于…… “杀！” 李息再次刺出一矛，将一个想要反抗、却因为没吃饱饭而双手无力的乡勇刺穿，而那个乡勇则倒在地上跟他的同伴一般。 “杀！” “先登！！！” 李息成为第一个登上城墙的农奴兵，一切的荣耀、财富、女人、地位，都在这一刻拥有，从此刻开始，他不再是一无所有的农奴，他也可以有自己的妻妾，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作为人的尊严。 随后，越来越多的农奴兵登上城墙，他们无不欣喜若狂，一步之遥，却是天差地别。 天空的霞云似乎也被鲜血浸染，苍穹间尽显殷红，一阵阵入夜的寒风吹来，带来许多血腥恶臭味，可城墙上的农奴兵闻着这样的恶臭血腥味，却感觉这是世界最好闻的味道，哪怕那些千姿百媚的官宦小姐们身上的体香，也不及这些“血香”万分之一。 在李息的视野中，剩余的乡勇们争先恐后地逃跑，乡勇教头扔下指挥旗，居然第一个带头跑路。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华服男子正要逃跑，却被一旁的一个华服老者拉住衣袖，只听得那个老者对其怒斥“子明，你不尊师长，你为什么要跑”，却又见那中年华服男子一脚把华服老者踹倒在地，拖着肥胖的身体想要跑到庄园深处。 这两个人穿着华服绸缎，一个是贺家家主，一个是宋家家主，先抓他们！ 李息比其他人心思活跃，其他人有的在追杀逃跑的乡勇，有的在掠夺庄园内的金银玉器、铜钱珠宝，有的在捕捉庄园内的丫鬟并就地玷污，只有他当即立断冲上去把倒在地上哀嚎哭泣的华服老者绑了起来，对着骑着马冲来检查战况的、一个手握军旗的重甲骑兵恭敬道：“离火队李息，捕获贺家家主！” “农奴军离火队李息，我会向主君上报你的这个战功，现在请伱继续作战！” “是！” 确保自己生擒贺家家主的战功不会被别人抢走后，李息索性扔掉木盾，只拿着木矛，这样冲的更快，疯狂地朝着宋家家主宋察逃跑的方向追去。 那个宋察身体肥胖，庄园内的马匹又早就被先一步跑路的乡勇教头和乡勇们骑走，没跑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用手掌给自己扇风。 “宋察休跑！” 李息本来只知道对方是宋家家主，并不知道其名叫宋察，这个名字还是主君告诉他们全体农奴兵的。 正坐在地上的宋察看见居然有叛军士兵不去庄园内抢劫，而是跑来追他，瞬间吓得魂飞魄散，立马站起来继续跑路，一边跑一边咒骂：“我呸！哪来的狗东西，不去抢劫贺家财富，不去搞贺家的丫鬟，非要来追我一个大男人。” 然而，疏于锻炼的宋察又怎么可能跑得过李息，不一会便被其追上。 李息从背后用木矛拍在宋察的膝盖上，将对方摔倒在地。 “啊！！！——” 摔在地上的宋察额头磕出血，双手骨折，蜷缩在地上不断哀嚎。 “离火队李息，捕获宋家家主宋察！” 李息毫不留情地扒下宋察的华服，将华服扭成一根麻绳状，然后将宋察的双手反绑，并朝着庄园内正在劫掠、玷污女子的其他农奴兵大声喊话。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李息，一些正在撕扯贺家丫鬟衣裙的农奴兵当即感到懊悔，后悔自己色迷心窍，一进庄园就满脑子想着下面爽快，忘了捕捉宋家家主宋察才是大功一件。 第16章 贺家庄园（终） “小兄弟，我有个女儿，长得那叫一个美若天仙，她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就在这庄园内，我给你带路，你得赶紧过去把她抓了献给你们主君，那肯定是大功一件，不然万一她被这些叛……士兵给玷污了，功劳就没那么大了。” “好了，赶紧闭嘴吧，这话你他么都说了几十遍了。” 前往少女宋倩茹闺房的路上，李息不耐其烦地听着身边胖子宋察的好言劝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什么宋家小姐，自然不会相信什么美若天仙，在他看来，估计也就是比贺家这些丫鬟漂亮些，顶多也就跟那天在海上见到的主君堂妹差不多姿色。 那天搬运木箱时，偶然看见商船上主君那个堂妹，顿时让李息感觉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仙女，跟主君那位堂妹一比，自己的初恋苏婉都显得姿色平平，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比主君堂妹还貌美的女子呢？ “小兄弟，你赶紧啊，要是慢了，我那女儿就真的要被那些人玷污了，那样的话，你的功劳就没了。” 为了活命，宋察脚踹自己的老师，如今又厚颜无耻地把自己的女儿出卖给农奴军。 “他麽的，都跟你说了闭嘴，再敢啰嗦，我把你手脚挑断，反正主君只要你的人，没说要死的还是活的。” 李息此话一出，吓得宋察冷汗直冒，再也不敢罗里吧嗦。 不一会的时间，李息在宋察的带路下来到一处楼阁，并进入楼阁二层。 “就是那间房子。”浑身赤裸的宋察朝着其中一间房子点点头示意，还不忘对李息提醒：“进去以后，得赶紧冲过去把我那女儿绑起来，免得她自杀，我那女儿自小孤傲，绝不肯屈身事贼……哦不，事、事……额……” 宋察觉得屈身事贼这个词可能会得罪这伙胶东兵，所以想换个词，却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词。 “闭嘴吧你！” 李息训斥了一番宋察，然后推开这件屋子的房门。 顿时，沁人香味扑鼻而来，入眼所见的是一位倚在窗台遥望庄园内惨状的金丝雀一般的少女。 而那个少女似乎早已习惯有人未经允许就擅自进入她的闺房，所以当李息推门而入时，少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看都懒得看门口的情况，依旧只是看着窗外由杀戮构成的凄美风景。 看着背影，应该长得还行，抓起来献给主君，应该能加不少战功分。 这般想着，李息一把上前抱住少女。 被抱住的少女却并不惊慌，只是怨恨道：“你还是听从父亲的建议，要对我用强了吗？闻名于齐国、素有圣贤美名的贺老夫子，也不过是这般俗人罢了。” 言语间，还带着几丝嘲讽，似乎是揭穿了一位德高望重老者真面目的得意。 李息听不懂少女这莫名其妙的话，将少女转过身来，对其凶狠狠道：“你就是宋察那个死胖子的女儿？” “嗯？”听到陌生声音，看见李息那略显稚嫩的少年脸庞，又瞅见一旁被扒下华服跪在地上的父亲宋察，少女先是一愣，随后却不是害怕，而是对跪在地上的父亲嘲弄：“你也有今天呀？我的父亲大人！根据我对您的了解，想必是您把他带过来的吧，只是为了活命吗？我可怜的父亲大人！” 在被李息捕获的一瞬间，宋倩茹已经做好打算，等李息准备玷污她时，她便用取下头上的金钗刺进自己脖颈自杀，而在临死前，她还想多嘲讽嘲讽自己的这个无情父亲，也算死而无憾。 “倩茹， 我……我……”狼狈的宋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面对自己女儿，脸上都是羞愧之色，可是在看到女儿满脸淡然绝决时，赶忙对李息提醒道：“小兄弟，我女儿要自杀，金钗！” 正因为宋倩茹天仙般的美貌而大脑死机的李息瞬间清醒，连忙抓住宋倩茹想要取金钗的纤柔嫩手，并吞了吞口水对其问道：“你、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宋倩茹还想挣扎，但一个少女又怎么可能扭得过李息，随后便被李息用屋内的布帘绑了起来。 一旁的宋察还露出讨好的笑容提醒道：“小兄弟，隔壁一间屋子有绳子，那个绑起来结实些。” 挣扎无用的少女宋倩茹面如死灰，眼中留下两行悲泪，被李息押送着前往主君营帐。 不一会，李息等人走下楼阁，出了庄园，来到主君营帐外，却见主君正在与贺老夫子谈话。 “贺老夫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若是乖乖交出宋察，献上百金，又岂有今日之祸？” “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我贺信虽是老朽之身，却也不会屈身事贼。” “谁要你屈身事贼了？你也配？让你做我的农奴都是浪费我辽东王家的粮食！哈哈！！！” 贺老夫子一副大义凛然，谁知那王家主君却是个粗人，根本不屑于招揽他这个读书人，还嫌弃他太老不能当农奴。 “你！” 噗！ 贺老夫子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心中郁闷至极，竟是吐出一口心血。 这时，被重甲士卒拦下的李息跪下向主君恭敬大喊：“农奴兵李息，求见主君！” 正在调戏贺老夫子的王家主君这才转头看了眼跪在亲卫脚下的李息，突然想起来今天第一个先登的和生擒贺老夫子的都是一个叫李息的农奴兵，于是对李息威严问道：“哦？可是那个先登城墙，生擒贺家家主的李息？” “正是小民！” 李息欣喜回答，此刻的他有着搬运沙袋、先登、斩杀贺家乡勇两名、生擒贺老夫子，生擒宋家家主、捕获天仙般的少女等诸多功劳，晋升大队长就在眼前，说不动还能一步登天，成为主君亲兵。 “起来吧。”主君淡淡说道。 “谢主君！” 李息起身，并继续禀告：“启禀主君，我还生擒了宋家家主宋察，并捕获一个仙女，其乃宋家家主之女” “仙女？” 主君有些好奇，看了眼梨花落泪凄凄惨惨的少女宋倩茹，顿时也被其美貌所惊，竟是从战车上走下，用手指勾起少女的下巴，双眼充满爱恋地微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君非君兮，臣非臣兮，孤叶有生，落花无红。” “妾已是死人，将军何必多问。” 却不料，少女说着一番奇怪的话，说完还看了眼一旁郁闷吐血的贺老夫子，对其嘲笑：“夫子您德高望重，喜怒不形于色，今日为何受辱于区区一介匹夫，莫不是夫子原来也只是沽名钓誉之辈，枉读那许多圣贤书。” “倩茹，你！” 噗—— 本就受辱郁闷的贺老夫子被自己最心爱的少女如此嘲讽，心中更加受不了，竟然又吐出一口心头血。 一旁的王家主君王泰浩有些不满了，对少女说道：“姑娘为何说在下是一介匹夫？在下以区区八百士卒横扫琅隗、乐安二县，此二地之齐人闻我名无不丧胆，天下岂有如我这般的匹夫？” 说罢，又“锵”地一声拔出长剑指向瑟瑟发抖的宋察，并轻笑着对少女威胁道：“也罢也罢，既然姑娘认为在下是个匹夫，那在下便做匹夫该做之事，姑娘若是不肯从了我这个匹夫，今日便杀了姑娘的父亲。” “孟子·离娄下篇有云，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却不料少女宋倩茹说出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话说到一半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求饶的宋察，随后继续冷笑道：“君如父，父亦如君，臣如子，子亦如臣。将军要杀桀纣之君，商汤周武又岂会因此感到悲痛？” “额……”王泰浩显然没听懂这些话，只是从话中隐约明白眼前少女似乎并不在乎其父亲的死亡，甚至还感到开心，顿时感到不解，对宋倩茹的好奇心也越来越大，沉默良久后对其笑道：“姑娘有大才，可愿随我前往辽东，教导我王家子弟百家经典？” “难道妾身还能有其它选择吗？” “哈哈哈！” 本站网站 第17章 七国之乱（终） 二十天后 处暑 阴雨 即墨 王宫 这个月以来，诸王的军队兵败如山倒，整个即墨城人心惶惶。 吴楚二王的军队在围攻梁国睢阳时，被周亚夫切断粮道，不得不班师回朝，却又被周亚夫趁势追击，十数万吴楚联军被杀得丢盔弃甲，吴王刘濞逃亡丹徒时被东瓯王诱杀，楚王刘戊见大势已去，随即自杀身亡。 与此同时，栾布率领精锐汉兵驰援齐国临淄，四王联军早已疲惫不堪，被一举击溃，不久后，齐王因曾经写过投降信而畏罪自杀，胶西王刘昂返回封地后自杀，济南、淄川二王在汉兵追杀中被杀，仅有胶东王刘雄渠侥幸逃回即墨。 如今，七国仅剩赵国还在抵抗，但听闻郦寄与栾布正在合兵围攻邯郸，而本来答应出兵的匈奴却迟迟没有动作，赵国已然命不久矣。 “唉……” 消化完这些消息后，王泰浩长叹一声，心中很是担忧：“我辽东王家加入七国叛军，帮助七国的叛军攻略朝廷之地，如今七国军队兵败如山倒，若是朝廷秋后算账，那可如何是好？” “家主可是担忧朝廷追究我们辽东王家加入叛军之事？”这时，正在收拾细软的王玥在一旁随口一问。 “正是……”王泰浩如实回答。 “家主不是已经安排泰杨去海外寻找先祖遗训中所说的倭岛了吗？若是朝廷真要灭我王家，大不了躲到海外便是。” “而且，陛下的唐妃乃是唐大牛的妹妹，她必然会在陛下面前为我们美言。” 王玥一点也不害怕，而她所说的唐大牛则是此前王家在徐乡恩赏的一个乞丐，后来那个乞丐的妹妹唐小茗在收到皇帝宠爱，做了嫔妃。 于是，唐大牛便衣锦还乡回到徐乡，并赠送十镒金给辽东王家，还留下一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自此，王家与唐大牛便交好，王泰浩还把王家几个貌美的丫鬟送给唐大牛，以此巴结这位最受宠贵妃的哥哥，寄希望于他的妹妹将来能在朝堂上帮点忙。 “话虽如此，但就怕皇帝听不进美言，非要诛灭我们王家。那时，我们王家的人能跑得了，可我们在辽东经营数十年的基业却跑不了，数以万计的农奴，落月原的万顷良田，盐场、渔场、铁匠铺、渔户、工匠、马厩、王家园林，这些都是先祖几十年才积累下来的，怎可轻言放弃？” 二人谈话间，张隆入内，对王泰浩跪下恭敬道：“启禀主君，大王正在找您和王玥主人。” “嗯？” 王泰浩轻应一声，便看见门外闯入一个黑胖子，正是侥幸从临淄战场上逃回来的胶东王刘雄渠。 “爱妃！我们速速乘船逃往辽东避难。”胶东王冲进来首先找的便是最宠爱的王玥，然后看到王玥身边的王泰浩后，又用上位者的语气命令道：“哦？我儿泰浩也在啊，那正好，你带领你的那些王家私兵收拾一下宫内值钱的东西，一并装到马车上，到了徐乡再装到船上，然后跟随寡人一同前往辽东。” 然而…… 锵！ “老狗，谁是你儿？” 此前一直乖顺的王泰浩突然翻脸，拔剑抵在胶东王的脖子上，而王宫的宫内侍卫们在听闻前线战败后便提前跑路，如今控制王宫的是王家私兵，所以王泰浩才敢如此。 “我儿泰浩，伱、你、你，何故如此啊？”胶东王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义子会突然翻脸，瞬间失去刚才那股上位者的威严，剩下的只有慌张与恐惧。 “大胆叛贼！我王泰浩乃大汉忠良，你也敢污蔑我？今日便拿你的项上人头敬献陛下，以表我辽东王家对朝廷的赤胆忠心！”王泰浩也懒得多说，正义凛然地斥责完以后，便一剑向胶东王刘雄渠的脖子刺去。 “你、你！” “呃啊——” 胶东王后退几步想要逃跑，却被王泰浩轻松追杀，脖颈被长剑刺穿，喉咙缺口处血流喷涌，一片血雾升起，将宫殿内的柱子都染红。 将胶东王杀死后，王泰浩又将其头颅割下，装进一个小盒子里，并对一旁十分淡定的王玥笑道：“姑姑，我杀了你丈夫，你都不恨我？” “家主您说笑了，胶东王对我王家来说只是一个工具罢了，当初父亲把我嫁给他也只是为了利用他在胶东国的权势，方便我王家在胶东贸易而已，如今七国已败，这个工具也该发挥他最后的一点作用了。” 王玥的觉悟非常高，在先祖王康的亲自悉心教育下，她自己也成了家族的工具，为了家族可以牺牲一切，当听闻王康要把她嫁给又丑又胖的胶东王时，她没有一丝犹豫，如今新家主杀死胶东王，她也没有一丝犹豫。 再联想到先祖王康曾经对他劝告过，一定要忠于朝廷，难不成先祖早就预料到七国会叛乱，并且早就预料到七国必定失败？ “祖父王康，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啊？姑姑在您的教育下可以舍弃幸福，老祖母在您的教育下可以舍弃自己的亲生儿子。” 王泰浩自认为没有先祖王康的本事，做不到把家族子弟都教育成可以为了家族牺牲一切的无私工具人，这几个月在处理一些家族事务时，面对家族子弟的尔虞我诈内部争权，常常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启禀主君！属下已将胶东王的嫔妃、儿女全部捕获！” 就在王泰浩还在感叹先祖的伟大时，他前不久刚刚提拔的亲兵李息进入大殿内，单膝跪在他的脚下进行禀报。 “呜呜呜——” “放开我，我是胶东国世子，你们怎敢如此辱我？” 胶东王的家人被一群亲兵捆绑，不断哭泣着，而当她们看到刘雄渠的无头尸体时。 “大王！” “父王！” “王泰浩，你们王家是大王的五大御赐家族之一，怎敢行此以下犯上之事？！” “王家逆贼！你害我父王，我要你偿命！” 胶东王的嫔妃和孩子瞪着眼睛，对眼前的事不敢置信，其中一个稍微成熟点的青年更是对王泰浩破口大骂。 “世子殿下！骂得好啊！今日便借你的人头敬献朝廷，为我王家洗清参与叛乱的冤屈！” 然而王泰浩丝毫不在乎这样的谩骂，给胶东王当义子是为了辽东王家的发展，残害胶东王一家老小，也是为了辽东王家，只是手段不同罢了。 说罢，便对李息等亲兵命令道：“将叛王刘雄渠的儿子全部诛杀，嫔妃、女儿孙女送往辽东日后处置。” “诺！” 众亲兵答应一声，随后提剑斩杀胶东王的儿子们。 “王贼！你不得好死！啊！！！” “王泰浩，你们王家也参与七国之事，就算把我们都杀了，朝廷也不会放过你们王家！啊——” “王主君，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愿意去辽东做牛做马！” “王兄，你在做什么？！我们胶东国没有软骨头！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王妹，我、我只是想活着，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啊——” “呃——” “噗！” 血腥的杀戮在胶东王宫上演，昔日风光一时的胶东王，如今……彻底绝嗣！ 这些原本可以嫁给王侯将相的胶东国高贵公主们，也将成为辽东王家对亲兵们的恩赏。 第18章 海外开扩（一） 汉前元三年 卫满朝鲜东南海域 一艘舰船沿着海岸线向东而去，船头挂着黑色长旗，旗子上绣着金色“王”字，背面绣着金色弯月。 “兄长，先祖遗训中的倭人列岛真的存在吗？”一位穿着布衣长裤的少女站在船头，询问着身边的一位青年。 少女名叫王柔静，是辽东王家二房王崇的嫡女，长着一副青春可爱的俏脸，脸角的小酒窝更是时时刻刻彰显其稚嫩气息。 而这样一位尊贵的女少女却穿着中原乡民才穿的长裤，而不是像中原的权贵们一样穿开裆裤，然后在开裆裤外面再套一件绸缎衣裳，并且其两个裤腿卷起，露出纤细柔美的小腿，穿着一双露出脚丫的草鞋。 只因在先祖王康的影响下，辽东王家的穿着更讲究实用，所以平日里虽然穿着跟中原权贵一样的绸缎长裳，可若是出海干活，则换上乡民们的长裤，哪怕女子也会“不知羞耻”地卷起裤腿，露出两条光滑小腿，丝毫不在意所谓的礼仪。 自从数个月前，家主王泰浩隐约感觉可能要卷入到胶东王与朝廷的漩涡之中时，为了保险起见，便安排王泰杨、王柔静兄妹俩出海寻找先祖遗训中的倭人列岛，为以后可能的出海避祸做好准备。 “静儿，先祖大人从来不会有错，只要我们按照先祖遗训的描述，沿着卫氏朝鲜的南方海岸线一直向东前行，一定可以找到传说中的倭人列岛。”作为王家少君，王泰杨同样穿着布衣，只因为海上常常遭遇风浪，早上刚换的新衣服，还没到晚上便会湿透，所以并不适合穿戴以前的华服锦衣。 这一路上，他们每航行一段距离便在卫氏朝鲜的海岸上休整，在陆地上采摘一些果实、打猎一些野兽、收集一些河水，补充各种物资后便赶紧继续启航，生怕被卫氏朝鲜发现。 “呕——” “哇——呕恶——” 一些船员水手在船上下吐下泄，数个月的海上生活让他们的身体遭受巨大折磨，前段时间，还有人在卫氏朝鲜境内打猎时因为水土不服而染上疾病，这个疾病一传十、十传百，导致船上十几个人被感染。 出于无奈，王泰杨只好秘密吩咐同行的王家私兵，让他们将染病的水手在陆地上暗杀，回来后对众人谎称是遭遇当地土著人袭击才死亡。 出发时，船上有王泰杨、王柔静兄妹，王家婢女五名，水手二十名，披甲步卒十名，总计三十七人。 而如今，连传说中的倭人列岛的影子都没见到，就已经因为疾病、意外、风暴、败血症等原因死亡二十人。 这样的惨烈现状让所有人，包括王柔静都感到绝望，内心不禁怀疑：传说中的倭人列岛真的存在吗？ 就在此时，天空暴雷滚滚，狂风骤雨，整个海域卷起一道道巨浪。 轰隆隆—— 呼呜—— 轰！ “海妖来啦！” “不要慌张，所有人回到舱内！” 水手们将这种人力无法抗衡的海上风浪称之为“海妖”，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但今天的“海妖”似乎格外强大。 轰！ 一道闪电从天空劈下，劈在远方的一道十数丈的海浪上，如同蜘蛛网般的闪电瞬间炸裂，将整个海域震响。 轰！轰！轰！ 越来越多的闪电从天而降，整个天空变得乌云密布，世界一片昏暗。 王家舰船如同一片孤叶般在海上飘摇，似乎随时要翻入海底。 突然！ 一道二十多丈高的巨浪从舰船侧面席卷而来。 轰！砰——啪—— 吱呀—— 船只向另一侧翻滚，船上甲板几乎与海面直接接触。 “兄长，我们……要死了吗？”躲在舱内的王柔静跪在木板上祈祷着先祖保佑，满目绝望地看着旁边的王泰杨。 “静儿，我……我喜……呃……”临死之际，王泰杨决定向妹妹表露心意，如此也不算白来一趟这个世界。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船只另一侧又有一道巨浪袭来。 轰！ 吱呀—— 原本快要翻入海底的舰船，就这样在两道海浪的冲击下反而恢复平衡，再度穿梭于风浪中。 许久之后，船只不在摇晃，众人回到甲板上，入眼所见却是万里晴空，仿佛刚才的乌云密布和狂风暴雨都没发生一般。 一切都恢复往常，只有船只上许多裂缝和潮湿的甲板证明着此前的那场危机。 劫后余生的众人露出笑容，而王柔静却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看待自己的兄长，脸色潮红地看着王泰杨，对其细声问道：“哥哥刚才是要对我说什么？” “额……我、我……”王泰杨很是尴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但他却并不后悔，因为那种情况实在太过危急，万一真的是生命中的最后时刻，如果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就算死了也不会瞑目。 他们两个都是很小的时候就在祖父王康的安排下被迫定了娃娃亲，一个娶了妻子联姻，一个收了赘婿联姻。 不过，与王家联姻的那两个沓水县本地小豪强家族，都在几年前莫名其妙绝嗣，好像是家族男性被刺客暗杀，以至于家族财产全部被与之联姻的辽东王家继承。 他们不敢埋怨祖父，只恨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反抗家族的决定。 不知不觉中，王泰杨渐渐靠近王柔静，两人站在船头，在夕阳衬托下，二人的身影交合在一起，不像是一对兄妹，反倒是更像一对恋人。 “哥哥……” 感受着越来越靠近的男性气息，王柔静心脏扑通扑通快速跳着，手指揉捏衣角，银牙贝齿轻咬嘴唇，内心满是挣扎犹豫。 “少君！前面有个岛屿！” 这时，一个王家私兵突然兴奋地向王泰杨大喊。 “啊~呼——”王泰杨长呼一口气，将忐忑不安的内心暂且舒缓，然后顺着那个私兵所指的方向望去，正是一个充满翠绿树林的小岛。 不仅如此，在这个翠绿小岛不远处的海域，还有着许许多多类似的小岛。 此刻，王泰杨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一片群岛。 难道我们到倭人列岛了？可是先祖遗训不是说倭人列岛很大吗？比之大汉的郡国还大，可这些岛屿，看起来每个也就大汉一个县的大小而已，似乎又与先祖遗训的描述不相符。 所有人的内心都有着这样的疑惑，带着这样的疑惑，船只加速前往那些岛屿。 不一会，船只停靠在最近的一座小岛海岸。 “下船！注意野兽！注意吸血虫！注意土著野人！” 王泰杨指挥着众人有序下船，并提醒注意事项，这些都是他们在卫氏朝鲜沿岸登陆时常常遇到的情况。 许多船员被吸血虫上身却毫无感觉，为了采集野果而深入森林，导致被土著野人袭击，这种种经历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换来的是丰富的应对经验。 船员们将裤腿卷下，并用布带勒紧裤口和袖口，防止遍布森林的吸血虫上身，并手持长矛、长剑聚成一团，时刻注意着前方四周缓步前行。 突然！ “#￥%*￥%%*” “你##￥%#￥人？” 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从森林中窜出，将他们围住，嘴里说着一些奇怪的语言，仅有那么几个字是能听懂的。 其中为首的一个人穿着类似中原的华服，脸上却画着恐怖血纹，手中持一把青铜剑，站在一辆类似西周时期形制的古老战车上，说着有些像宋地的语言。 “你们是中原人？” 这时，人群中的一个老者居然说着中原官话，对他们发问。 老者的这番话瞬间让王泰杨震惊，他原本以为这些人就是先祖遗训里所说的倭人，亦或是朝鲜半岛上的辰人，可是在看到他们那有别于野人的青铜长剑，以及西周早期风格的古老形制战车时，又感到很是疑惑，而当其中居然有人会说中原官话时，便彻底无法再淡定。 “你们有人会说中原官话？不是倭人？也不是辰人？”王泰杨用中原官话与那位老者进行交流。 “什么倭人？我没听过，辰人倒是听过，我们就是辰人。”那位老者如是回道。 随后，经过一番交流，王泰杨终于明白。 原来这些人都是殷商遗民，是箕子朝鲜的国人，后来卫满篡位，他们被迫流亡到南方的三韩之地，将三韩部落统一，建立辰国。 自此，他们便自称辰人，还曾经派人去中原向大汉的皇帝朝贡，只不过几年前，他们的大王箕准突然暴毙，由于没有子嗣，三韩部落趁机各自拥立自己的王，他们这些自称辰人的殷商遗民只好继续向南流亡，为了躲避三韩部落对辰人的迫害，于是便渡海来到这群岛之地生存。 由于他们与中原分离太久，语言文化中又入乡随俗地融合了当地土著的一些特色，导致他们现在的语言跟中原已经完全不同，哪怕跟他们同源同种的宋国人也已经有了巨大差异，仅有一些词汇还有类似。 而在王泰杨与这些殷商遗民交流时，刚刚下船的王柔静便忍不住吩咐丫鬟们从舱内取出布匹绢帛和笔墨，并让丫鬟们手捧墨砚和布匹绢帛，她自己手持毛笔将王家少君与殷商遗民交流这一伟大时刻通过水墨画的方式记录。 看到妹妹的这番举动，王泰杨笑道：“静儿的这幅画叫什么？” “嗯……”王柔静沉思着，沉思的模样让王泰杨心思动漾，片刻后露出可爱的小酒窝笑道：“不如就叫《最后的殷商人》，怎么样？” “此画惟妙惟肖，又记录着我们发现殷商遗民的壮举，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幅画在绢帛布匹上的《最后的殷商人》水墨画，必将成为当世瑰宝。”王泰杨对妹妹的画工很是赞赏，同时也明白自己发现殷商遗民的伟大意义。 第19章 海外开扩（二） 汉前元四年 五个月后 雨水 长乐宫 “那辽东王家向朝廷敬献叛王头颅以表忠心，难道他们果真是被胶东王胁迫？”皇帝看着辽东郡守的奏报，语气中带着对地方官的不信任。 毕竟，地方官勾结当地豪强损害朝廷利益之事，在大汉也是很常见的。 “陛下说的可是辽东王家？”这时，已经被册封为妃的唐小茗亲自为皇帝端茶倒水。 “哦？你了解那个辽东王家？”皇帝也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辽东王家，此刻见自己正受宠的爱妃似乎了解这个家族，也起了好奇心，可转头又想起唐小茗的来历，于是恍然大悟地笑道：“朕也是忘了，爱妃你来自胶东，想来以前在那里听闻过辽东王家之事。” “妾身确实听闻过。”唐小茗坐在皇帝怀中，然后说道：“辽东王家在胶东素有仁爱美名，世代忠于朝廷、爱护民众、治学百家经典，想来应该是迫于胶东王的权势才不得不响应叛军，王家拨乱反正，敬献叛王头颅，便是最好的明证。而且，听闻齐国的宋贺两家意图谋反，也是王家家主千里奔袭，将这两家逆贼剿灭，他们对朝廷的赤胆忠心，就算是老天爷也会感动。” “嗯？”皇帝对于自己宠妃的话明显要比地方郡守相信得多，思虑片刻后笑道：“未曾想我大汉在辽东亦有孤忠。” “我大汉有此等忠臣，乃国之幸事，陛下何不加封辽东王家爵位，以向天下人彰显朝廷恩威浩荡。”唐小茗趁热打铁，在皇帝耳边轻声细语。 “嗯……” 皇帝沉思许久，在考虑加封辽东王家爵位是否可行，以及如果要加封，应当加封到什么等级合理。 —— 三个月后 夏至 王家庄 “天子谕旨，辽东王家铲除宋贺逆贼，敬献叛王首级，为国立有大功，乃我大汉辽东孤忠，现加封辽东王家家主王泰浩大夫爵位，以表其功。”来自辽东郡府的府门亭长正在向王家众人宣读皇帝的册封口谕。 “叩谢陛下！陛下万年！” 王泰浩恭敬地跪在地上倾听，待听完后，朝着西面长安的方向连连叩拜九次，向着遥远的皇帝谢恩。 王家自王康归顺大汉时，就已经被高皇帝刘邦册封为公士，此后王康不断向朝廷敬献辽东特产，又被加封为上造，而这个上造爵位也被世袭继承给王泰浩。 如今，王泰浩靠着敬献叛王首级的功劳，又从上造连升三级，晋升为大夫。 —— 殷民群岛 朝歌岛 “杀！” “啊——” 一位穿着兽衣的马韩人将手中木矛刺入一位殷人少年的小腹，那位殷人少年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嘶喊，随后便倒在血泊中。 “顶住！不要后退！” 这只殷人部落的长老指挥着众殷人顽强抵抗。 夏天的太阳格外刺眼，各种虫蛇蚁兽更是遍布岛屿，由于殷人们长期脱离中原，又没有足够的人口，以至于连老祖宗的的纺织技术都失传，被迫穿着跟土著一样的兽皮衣服，仅有几位长老能穿着前往中原朝贡时、被中原皇帝赏赐的绸缎衣服和麻布衣服。 这些年来，马韩人时不时便要渡海进攻岛屿上的殷人遗民，彻底灭亡辰国的残余势力。 以往，殷人都能靠着熟悉本土地形的优势把渡海而来疲惫的马韩人赶跑。 但好巧不巧，前不久，岛屿上迎来十年难得一遇的吸血虫和长蚊大繁衍期，许多殷人被吸血虫以及巴掌大的长蚊叮咬，染上各种疾病，被迫留在部落内休息养病，根本没有作战能力，而马韩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对他们进攻。 马韩人的数量要远远多于海滩上的殷人，战斗逐渐陷入一边倒的局势。 “天帝啊，难道我们成汤的子民，箕子的后人，就要在今日彻底灭绝吗？” “千百年来，我们逃避着周人的征服，躲避卫氏的迫害，如今却要死在一群低贱的马韩土著手里，天帝，您真的要抛弃我们吗？” 殷人长老绝望地跪在地上，朝着天空呐喊，曾经强大的、统治中原的殷人，如今却打不过一小撮马韩土著。 虽然过去八九百年，这只殷人遗民已经入乡随俗，文化上越来越接近当地土著，但他们对祖先的记忆还没有淡忘，他们依然记得自己的殷商祖先，记得自己祖先曾经“有天下”的辉煌。 他们不仅失传了纺织技术，还失传了冶炼青铜的技术，现有的青铜武器都是十年前的箕准辰国时期所打造。 此刻的殷人，除了保留诸如人祭这样的部分殷商传统、以及有着对殷商先祖的共同记忆外，已经与三韩土著没有本质区别。 “@……%￥……Y#$^%$” “#￥@%￥#……@#” 对面的马韩人说着奇怪的语言，露出残忍笑容，肆无忌惮地收割着殷人们鲜活的生命。 “@#%￥￥#%！@#” 其中一个看起来地位较高的马韩人更是斩下一个殷人头颅，手举一把生满铁锈的青铜长戈，将殷人头颅串在长戈上挥舞，并对依旧还在抵抗的殷人们嘲笑。 马韩人同样没有冶炼青铜技术，他们的青铜武器同样是十年前箕准辰国时期所打造，如今十年过去，那些残留的青铜武器早就生锈腐蚀，能用的已经不多。 就在众殷人绝望之际，许许多多沉重脚步声传来。 啪啪啪！ 只见一位穿甲胄的青年骑着披甲战马，率领着十个重甲步卒从岛屿森林中赶来。 “是王牧伯，他带着他的神兵来救我们了！” 殷人们欣喜若狂，并按照殷商的传统，将王泰杨尊称为牧伯。 虽然王泰杨仅带了十人，但殷人们在这几个月里，都见识过这些中原重甲步卒的强大，坚信他们一定可以以寡敌众。 “列队！杀！” 果不其然，只见十个重甲步卒排成一列，像是一道土墙一般向着马韩人群里推进。 “啊哇——” “呜呜呜——” 虽然语言是不同的，但全世界开怀大笑和哭泣的发音词是相差不大的，在重甲步卒的推进下，马韩人鬼哭狼嚎，他们的木矛根本难以刺穿重甲，必须寻找角度去刺重甲步卒们没有防御的脖子和关节。 但重甲步卒们排成一列，根本不会给他们寻找角度的机会，每一个重甲步卒都相互配合、相互掩护对方的薄弱点，仅仅只是十个重甲步卒，便将一百多个马韩人杀败。 “￥#@￥……@#￥@！#” “￥#@#%！@#@！” 在丢下十多具尸体后，剩下的马韩人纷纷逃往大海，想要乘船逃回三韩。 然而，王泰杨不会给他们机会，一马当先，从侧面杀入逃亡的马韩人群，目标正是那个手握青铜长戈、看起来身份地位很高的马韩人首领，对准其后背便是一枪刺去。 “哇啊——” 那个手握青铜长戈的马韩人首领惨叫一声，瞬间毙亡。 随后，懂马韩语的一位殷人长老用马韩语朝恐惧中的马韩人喊话：“跪下投降，饶你们一命！” 马韩人依旧在逃，但面对重甲士兵们和殷人士兵们的联合追杀，有几个胆小的马韩人选择扔下木矛跪下投降。 随后，越来越多的马韩人见逃跑没有希望，也纷纷扔下木矛跪下投降。 第20章 乌合之众（三） 落月原 玉衡农垦区 这里是辽东王家在落月原的七大农垦区之一，归属王家赘婿周铭管辖。 “我赵氏先祖造父乃白帝少昊后裔，受周穆王封于赵城，后又有赵氏无恤建立赵国，传国百余年，为暴秦所灭，而我，就是赵国公室后裔，虽然只是旁支，但也是尊贵无比，可如今，却在这辽东当农奴，呜呼哀哉！” “诸位，你们若是肯借点钱给我赎身，助我摆脱农奴身份，日后我重建赵国，必定为你们封侯拜相，你，麻子哥，我封伱做相国，你，二狗子，我封你做赵国大将军，比肩李牧廉颇，让你光宗耀祖！” 一群农奴顶着烈日干活，每个人都汗流浃背，但他们不敢休息，因为凶残的王家奴仆时不时就会巡视这里，发现偷懒者便会立即抽打。 并且，这些农奴之间还会互相举报对方偷懒，以此得到王家的恩赏。 然而，人群中却有一个农奴，他虽然跟其他农奴一样穿着简陋破烂的麻衣，手中握着一把锄头，却始终不肯锄地，而是坐在田垄上对着其它干活的农奴吹嘘自己祖上的种种辉煌。 “就是他，赵俊，在偷懒。” 这时，一个农奴领着几个王家奴仆来到这里，并向奴仆们举报刚才那个坐在田垄上吹牛的农奴在偷懒。 眼见王家奴仆们走来，正在吹嘘祖上辉煌的那个农奴终于不敢继续坐着，而是赶紧拿起锄头对着耕田劳作。 然而，他此前坐着偷懒的行为早就被奴仆们看见，于是其中一个奴仆手持鞭子，走到赵俊身边冷笑道：“小子，你刚才在对这些人说什么？” “我说，王主君圣明。”名叫赵俊的农奴还有心思调侃，殊不知大祸临头。 “呵呵！”王家奴仆冷笑，“圣明”这种词，只能对皇帝以及太后使用，这个农奴说这种话，分明是对王家不满，所以故意调侃王家主君，于是根本懒得多说什么，挥起鞭子就向农奴赵俊的后背抽去。 啪！ “啊！！！” 正在假装努力干活的赵俊被这么突然抽了一鞭子，顿时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哀嚎着扔掉手中锄头，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满眼都是痛苦的泪水，却又不肯哭出声，似乎想保留自己最后一点赵国公室后裔的尊严。 “这一鞭，是抽你对主君不敬！” 啪！ “这一鞭，是抽你蛊惑人心！” 啪！ “这一鞭，是抽你干农活偷懒！” 啪！ 随后，王家奴仆又对匍匐在地上的赵俊连抽三鞭，抽完之后，又对那个举报者扔去一个蓝色令牌，并笑道：“你举报赵俊偷懒有功，根据王家定下的规矩，赏赐你蓝牌，你今天一天不用干活，可以坐在这里一边休息一边看别人干活。” “谢主人！”那个农奴很高兴，同时又不屑地看了眼倒在地上哀嚎的赵俊，内心冷笑：就算你是赵国公子又如何，懂华夏礼仪又如何，比我有文化又如何，在这辽东，王家就是天，王家就是法，别说公子，天子你也得趴着！ 随后，那几个奴仆也不管这里的情况，继续去巡视下一个区域农奴们干活。 待奴仆们离开后，才有两个农奴上前扶起赵俊关心道：“俊哥（俊子），咋样（还好不）？” 此二人正是赵俊之前所说的麻子哥和二狗子。 “没、没事，不就是挨上几个鞭子吗，死不了，咳咳……”赵俊脸色惨白，却依旧露出笑容，可说话间却时不时咳出鲜血。 “混蛋！” 麻子哥忍不了，挥拳就要去殴打刚才那个举报赵俊的农奴。 “麻子，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向主人们举报你！”举报者很是害怕，连忙搬出王家奴仆来压制对方。 “麻子哥，算了。”赵俊拉住麻子哥的衣袖，对其劝阻道：“打他一个卑鄙小人有什么用，这样的卑鄙小人，到处都是，只要辽东王家还存在一天，他们这种卑鄙小人就死不绝，咳咳……” “你们在做什么？大白天不干农活还有心思聊天？都想挨鞭子？” 就在此时，另一伙巡视到这片区域的王家奴仆看到这里的情况，便对着众人冷哼。 众人无奈，连忙重新扛起锄头继续干活，只有被抽了鞭子的赵俊和手持蓝色令牌的举报者没有干活。 “你们两个！偷懒？” 王家奴仆走了过来，挥起鞭子就要抽打离得比较近的那个举报者。 “主人！我有蓝牌！我今天不用干活！” 那个农奴连忙跪在地上，手捧着刚才另一个王家奴仆给他的蓝色令牌，仰头对想要挥鞭子抽打他的奴仆进行解释。 “嗯？” 王家奴仆停下鞭子，仔细检查了一番，随后淡淡道：“滚到一边待着去。” “是是是。”举报者冒出冷汗，连忙趴在地上，用滚的方式来到田垄处，随后坐在田垄上，指着麻子等人对奴仆说道：“主人，我举报他们偷懒！” “混蛋！” “狗东西！” 麻子哥和二狗子破口大骂，却不敢当着王家奴仆的面殴打举报者。 “都闭嘴！”王家奴仆对着二人训斥，随后说道：“你们两个，跪下，每人一鞭子惩罚。” “主人！他诬陷，我们只是看赵俊伤势太重，过去看了眼他的伤势，绝对没有偷懒！”二狗子连忙跪下，并对举报者反咬一口。 “主人，他才是诬陷，我说的句句属实。”正在田垄上等着看戏的举报者傻眼了，连忙解释。 “都特么给我闭嘴！”王家奴仆也有些生气了，懒得区分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直接对在场的举报者、二狗子、麻子哥、赵俊四人冷哼道：“你们四个，每人一鞭子！” “主人！” “主人！” 二狗子和举报者还想继续求饶，但无济于事。 啪！ 啪！ 啪！ 啪！ 每个人，包括已经受重伤的赵俊，先后被抽了一鞭子，但没有人敢反抗，因为反抗的下场就是掉脑袋。 抽完后，王家奴仆身心舒爽地离开这里，前去下一个区域巡视其他农奴们的干活情况。 “都是因为你们三个！” 被抽了鞭子的举报者满眼憎恨，他不敢恨抽打他的王家奴仆，更不敢恨掳掠他做农奴的辽东王家，他只能对着同样是农奴的麻子、二狗子、赵俊三人怨恨。 第21章 李息建功传（一） 一个月后 小暑 王家庄 庄内校场 盛大的亲兵资格授受仪式正在召开，主君授台上，一尊王家先祖王康的石制雕像栩栩如生，满目威严地看着庄内众人。 每隔几年，王家便会对之前新招募的私兵举行授受庆典，通过这种仪式上的隆重来拉近主君与亲兵们的关系。 虽然已经成为王家私兵好几个月，还被迫按照王家的要求学习汉字、每日训练，但此刻的李息还是很激动。 主君授台下，摆放着许多案席，众多新入伍的私兵跪坐在席子上，还有王家丫鬟为他们端茶倒水。 不仅如此，在校场内的另一侧，还跪坐着许多貌美女子，他们都是七国之乱时，王主君从齐国、胶东国掳掠而来，有些甚至是胶东国公主王妃。 李息从老兵们那里知道，那些貌美女子们，都是接下来主君赠送给新入伍亲兵们的赏赐。 新兵们按照此前功劳大小的排名，排名靠前者可以优先选择心爱女子成为自己的妻妾。 作为斩杀两名贺家乡勇、生擒宋贺两家家主、捕获宋倩茹的李息，毫无疑问是新兵中功劳最大者。 “李息！” 主君授台上，张隆“将军”正按照布帛上记载的名字朝人群大喊。 “李息！” 然而，此刻的李息正拉住初恋苏婉的小手，对其上下其手。 “李息，别这样，这里人太多。”已经成为王家丫鬟的苏婉很是害羞，她没想到在给李息倒茶时，会被当众轻薄，可她又不敢像以前在齐国时那样对李息发火，毕竟对方现在可是尊贵的王家亲兵。 “李息！！！再不上来就取消你的亲兵资格，滚去落月原当农奴！”授台上的张隆有些恼怒，朝着人群中抱着苏婉进行爱抚的李息大吼。 “啊？！哦哦哦！”正沉浸在初恋美人乡的李息听到这话，吓得松开怀中苏婉，猛然站起，惊得一声冷汗，连忙走上台前，跪在张隆“将军”脚下恭敬道：“农奴兵李息，见过主人。” 虽然他实际上已经是王家亲兵，但毕竟还没走完这个流程，所以依旧以农奴兵自称。 “农奴兵李息，你在攻打贺家时，俘获宋贺两家家主、斩杀两名乡勇、捕获宋倩茹，现在授予你王家亲兵身份，伱愿意吗？”张隆平息内心的那点不满，对跪在脚下的李息如是道。 “我愿意！”李息立刻回道，他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 “嗯。”张隆点点头，然后对李息继续说道：“亲兵李息，现在去见过你的主君，请称呼他父亲大人。” “是。”李息允诺，他从老兵那里明白，这也是流程之一，王家庄的所有亲兵，他们既是王家主君的臣子，同时也是王家主君的孩子，这是王家先祖王康流传下来的规矩。 “孩儿李息，见过父亲大人。”李息来到王泰浩身前，对单膝下跪，语气恭敬。 “起来吧。” “谢父亲大人。” 随着王家主君温和的声音，李息再度敬谢，然后起身站着。 随后，一个丫鬟怀中抱着一把被红布包裹的长条物件，来到王家主君身边后，又将红布掀开，一把精美长剑展现，剑鞘在阳光下散发耀眼银光。 “李息，这把剑为父赐予你，为父希望你能为我王家建功立业。” “孩儿定然不会让父亲大人失望！” 又是一番走流程过后，李息从王家主君手中接过长剑，再度单膝跪地敬谢道：“我李息，誓死效忠主君，为父亲大人马首是瞻！” “李息，现在去挑选你的妻妾吧，她们都是为父赏赐给你的，但你只能从中挑选一个。” “谢父亲大人！” 李息谢完后，便开始扫视众女子，其中的几个胶东国公主王妃无不让他心动，可是思虑许久后，他还是放弃了那些明明更貌美的胶东国公主王妃，转而对王泰浩恭敬道：“父亲大人，我想要庄内一个名叫苏婉的丫鬟。” “嗯？当然可以。”只见王家主君王泰浩欣然同意，随即又对他疑惑问道：“李息，你真的想好了吗？你是第一个上授台的亲兵，拥有第一个挑选妻妾的机会，比庄内丫鬟苏婉貌美者数不胜数，不要浪费这个宝贵的机会，离开授台后，你再想反悔，父亲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父亲大人，我、只想要苏婉，请父亲大人成全！”李息很是坚定，他必须得到初恋，填补自己凄惨的少年时代。 “嗯。” 王家主君点点头，随即吩咐奴仆将丫鬟苏婉带来。 不一会，李息便看见自己的初恋走上授台，激动之下便当着王主君的面拉住苏婉的手。 “咳咳……” 一旁的张隆“将军”提醒李息注意形象，要玩弄少女就回家中玩，不要在主君的面前玩。 “嘿嘿！” 李息尴尬一笑，带着苏婉走下台去，临了又想起自己先登有功，理应被赏赐一个美婢，于是回过头去对王主君急切道：“父亲大人，我、我先登有功，是不是……还能再选一个美人？” “你不是只要苏婉吗？”王家主君打趣道。 “额……”李息瞬间懵了，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哈哈哈！”这时，王家主君又哈哈大笑，对其安慰道：“先登赏赐美婢的功劳我都记得，不会忘了你的，但现在是亲兵授受仪式，待仪式结束后，我会遣人将美婢送到你家中。” “不能自己选吗？” “亲兵仪式才能自己选，先登功劳的另算。” “额……孩儿明白，多谢父亲大人！” 又是一番敬谢后，李息直接一把抱起苏婉，在对方“呀”的一生中畅笑着回到自己的席位上，一边把玩怀中少女，一边观看其他亲兵上授受台接受主君册封。 接下来的几个亲兵，都优先选择胶东国的公主王妃，待公主王妃挑完后，最后的一些亲兵方才开始挑选从宋贺两家掳掠而来的妻妾、女儿、儿媳、丫鬟等。 待所有亲兵都接受完亲兵册封后，一位老者和一个肥胖中年人被押送到台前。 “此二人阻挡我王家天兵，实乃大逆不道，现进行天祭，告慰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士卒们！” 那二人正是贺信和宋察，他们本以为自己饱读诗书，做了王家的俘虏以后，就算不能保全富贵，起码当个教书先生是没问题的，还能苟活在辽东。 然而，王家主君并不觉得他们这两个有文化知识的士人有多重要，今天居然把他们拉出来祭祀王家先祖和天地。 活人献祭！ 这种殷商时期的恶俗，居然在辽东王家又看到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正因为他们是有文化知识的士人，所以王家主君才决定拿他们活人献祭。 毕竟，王家先祖王康何等人物，普通的农奴怎么配给先祖当祭品呢？宋察和贺信这样的豪强士族，才有资格呀！ “献祭！” 随着王家主君的声音响起，几个亲兵上前。 “王主君，我把女儿都送你了，你为何还要杀我！” “王家贼子，你要杀就杀，为何要献祭老夫！蛮子！你就是个蛮子！” 两个祭品破口大骂，再也无法保持士人风骨，这种屈辱的死法，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什么蛮子，我这是殷商风俗，中原正统！你才是遗忘老祖宗风俗文化、数典忘祖的蛮子！”却不料，王家主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将这种行为当作理所应当。 说罢，两个亲兵一脸淡漠地上前，在亲兵们眼里，这就是两条会说话的牲畜，同平日里吃的猪狗牛羊没有区别，直接挥剑割破两个祭品的手腕。 ”啊——” “呜呜呜——” 亲兵们用祭祀专用的玉碗盛满从两个祭品手腕处流出来的鲜血，然后将装满鲜血的玉碗放在王家先祖王康的石雕脚下。 像这样的玉碗连续摆放九个，授台的地板早已被染红，空气中充满血腥味。 真尼玛恐怖啊，不过好有意思。 正在席子上跪坐的李息都看呆了，他是真的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 第22章 乌合之众（四） 二十天后 大暑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玉衡农垦区的一间农奴破屋内，农奴赵俊正拿着一本用珍贵布帛做成的絮纸书籍，对众人讲授《诗经鸿雁篇》，这本书是他的大哥偷偷珍藏的，现在到了他手中。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赵俊的媳妇也枕着小脑袋听得很认真。 这是一首歌颂劳动者、痛斥食肉者的诗，非常符合赵俊现在的心境，而当赵俊将这首诗的内容详细讲解后，在场的其他农奴无不感同身受纷纷落泪。 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文化知识，也没有人愿意教授他们文化知识，今天是难得的农闲日，大家好不容易有空坐下来休息，于是便来到赵俊居所学习诗经。 “夫君，为什么这首诗这么真实，仿佛诗经里的内容就呈现在眼前。”赵俊的媳妇，那个可爱的农奴少女不知不觉中流出眼泪。 “因为，我们现在就活在这篇诗经中。”赵俊长叹一声，抚摸着妻子的小脑袋。 这是他大哥的女儿，但是很久以前，大概是两三年前，大哥因为参加天璇农奴闹事，被王家重骑屠戮，留下这么一个女儿无依无靠，于是便成了他的新婚妻子。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砰！ 并不结实的屋门被踹开，几个奴仆在一个农奴的带领下进入屋内。 “主人，就是他们，窝藏书籍，聚众学习，蛊惑农奴。”说话的正是不久前，举报赵俊偷懒的那个举报者。 奴仆们径直走来，看着正拿着《诗经》给众农奴讲授诗经的赵俊，对其冷漠道：“把书交出来！” 赵俊不想交，缓缓后退几步，可是在看到奴仆开始挥舞鞭子时，又咬咬牙，不得不交出《诗经》 奴仆随便翻阅着《诗经》，但不识字，于是又将《诗经》合上，对着赵俊冷笑道：“呵呵，小子，王家庄早有规定，农奴、佃农、庶民等不得擅自收藏书籍，不得擅自学习文字，更不得聚众讨论，你不知道？” “我只是给他们讲一下寓言故事，不是在学习文化。”赵俊还想狡辩。 “还敢顶嘴！”奴仆冷哼，一鞭子抽向赵俊。 啪！ “嗯哼——” 赵俊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忍住疼痛“哼”一声，却没人敢帮他，所有人都恐惧地看着王家奴仆，浑身都在颤抖。 “主人，是、是赵俊蛊惑我们，逼我们过来听他讲授什么《诗经》，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学，我们很老实的，只想一辈子乖乖当个农奴，为辽东王家贡献一切。”一个胆小如鼠的农奴当即跪在王家奴仆脚下，连连磕头求饶，并诬陷着赵俊，而就在刚才，他还在夸耀赵俊有文化，如今转瞬间便翻脸。 “小子，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王家奴仆拿出那本《诗经》，又指着跪在地上求饶的奴仆，对赵俊冷笑道。 赵俊一言不发，他没什么可解释的，赵国公室后裔的高贵，不容许他跪下来对一个王家奴仆磕头求饶。 “按照规定，窝藏书籍者，罚三鞭，聚众议论者，罚三鞭，擅自学习者，罚三鞭，赵俊，你一共需要被罚九鞭，可有异议？”王家奴仆挥舞长鞭，准备对赵俊实施鞭刑。 赵俊脸色铁青，但还是一言不发，已经准备好承受鞭刑。 就在那位王家奴仆准备对赵俊施加鞭刑时，另一个王家奴仆看着赵俊身后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少女，连忙阻止道：“且慢！” “嗯？”挥鞭的奴仆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同伴。 “周铭主人给我们分配了任务，让我们从农奴少女中挑选貌美者，然后送入王家亲兵的家中，这是主君对先登有功者的美婢奖赏。”那个阻止挥鞭的我那个价奴仆如是说道，说完又指了指赵俊的侄女笑道：“我看，这个小美人就很合适。” “伱们要做什么？”听到奴仆们的谈话，原本十分淡定地准备接受鞭刑的赵俊终于无法继续淡定下去。 然而…… “夫君，救我！！！” 奴仆们直接拖拽着少女便要离开，其中一个奴仆还冷笑道：“你丈夫本来要挨九鞭，现在你跟我们走，就可以免除你丈夫的鞭刑！” 另一个奴仆也对少女劝道：“夫人，你也不想你的丈夫挨鞭子吧？” 听得此话，少女不再挣扎，可是赵俊忍无可忍，拳头捏紧，朝着奴仆们扑去。 “混蛋！” “啊啊啊啊！！！！” “士可杀不可辱！” “我跟你们拼了！” “啊啊啊啊！！！！” 赵俊双眼布满血丝，整张面孔都是狰狞的，暴怒之下，后背上此前鞭刑时结的伤疤都裂开，许多淤血渗出。 鲜血可以流尽，可胸腔中的无尽怒火却烧不尽。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噗！ 本就身受重伤的赵俊被奴仆一拳干倒在地上，无尽的怒火，也抵不过敌人强壮的身躯。 被打趴在地上的赵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女被奴仆们强行拉走，而周边的农奴们，没有一个敢上去帮忙的，就连关系最好的二狗子和麻子哥，也只是愤怒地盯着那个带着奴仆来到这里的举报者，而不敢怒视王家奴仆。 就在奴仆们要离开时，其中一个奴仆指着屋内的二狗子、举报者、以及刚才那个诬陷赵俊的农奴说道：“你们几个，过来，算你们运气好，我选中你们去给主君的亲兵主人们当家奴，以后不用在落月原当农奴了。” 此话一出，原本很是愤怒的二狗子瞬间露出喜悦之色，就连自己好大哥的妻子就在刚才被抢之事都忘了，立马跪在地上朝那个奴仆拜谢：“谢谢主人，谢谢主人。” 举报者、诬陷者受宠若惊，他们没想会有这种好事，居然能够幸运地去给王家亲兵当奴仆，于是立马跪下拜谢：“主人大恩大德，小民没齿难忘！” 直到此时，奴仆们才带着三个农奴和少女离开此地。 剩下的农奴看着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赵俊，纷纷摇头叹息，还有的农奴居然说着风凉话：“我早就说过赵家小娘子会惹出祸端，唉……” “你个混球在说什么？”一旁的麻子哥忍不了，揪起那个说风凉话的农奴的衣领怒骂：“俊子被这么折辱，你还有脸在这说这种话，有没有良心，你个狗东西！” “麻子，你要真有义气，就去找刚才那些王家奴仆干一架，冲我发脾气有什么用？现在知道愤怒了？刚才怎么连看一眼王家奴仆的胆气都没有？欺软怕硬的……噗！啊——” 这个说风凉话的农奴虽然很是害怕，但还是不屑地嘲讽着麻子哥。 忍无可忍的麻子哥“啊！！！”地一声怒吼，沙包大的拳头捶在对方鼻梁上，锤得对方血流满脸。 待到众农奴都离开后，屋内只剩赵俊和麻子哥时，赵俊缓缓站起身，紧握拳头，朝着王家庄的方向咬牙切齿： “不灭辽东王氏，吾赵俊，誓！不！为！人！” 第23章 李息建功传（二） 同日酉时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王家庄园内 王家学府 西府 王家学府分为东西两府，东府是王家子弟学习的地方，西府是王家亲兵们学习的地方。 今天的李息正向往常一样跪坐在学府席位上，跟着其他新入伍亲兵一起学习华夏文化，并且桌案上摆放着许多絮纸书籍，都是用蚕丝绸缎绢帛制作而成。 每一本絮纸书都十分珍贵，光是李息桌案上这十几本絮纸书籍，加起来的价值就有三鎰金，若是把学府内总计三千本絮纸书籍累计起来，那得六七百鎰金，相当于整个贺家庄园加上宋家庄园的价值。 正因为如此，学府内的书籍是被禁止带出学府的，只有学府内的学子在上课时可以暂时使用。 而在使用这些絮纸书籍学习的一开始，李息也问过老兵们，为什么自己一个大头兵还得学习文化知识，还得跟中原的士人们一样懂华夏礼仪，甚至还要额外学习各种天文、地理、军事常识。 老兵们的回答是，从王家先祖王康时代，就已经这样。 先祖王康一方面禁止庶民们学习哪怕一丝一毫的文化知识，另一方面却逼迫着王家子弟、王家亲兵们疯狂学习各种知识。 他们一共需要上礼仪、兵法两种课，其中礼仪课又分为《基础识字》、《中原礼仪》、《大汉文化》、《春秋》、《诗经》、《论语》，而兵法课又分为《二十四节气和气候》《地形地理》《军阵》《行军》《孙子兵法》《三略》《六韬》《兵器解析》 在学习这些文化知识的同时，还需要进行日常训练，并且全年没有休息日，不是在学习文化就是在军事训练。 即便是大汉最精锐的部队，一个月也才训练十余次，普通的汉军士兵，一个月甚至只训练一两次，像王家庄这样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训练，着实让李息等人叫苦不堪。 而今天，他们上的便是礼仪课中的《论语》，进行教学的正是当初被李息俘获的宋倩茹。 看着昔日被自己俘虏的美丽少女，如今却成了自己的老师，李息心里满是感慨。 当李息看着宋倩茹时，宋倩茹也看了眼李息，对于李息色眯眯的眼神并不在意，她早就习惯了王家亲兵们对自己蠢蠢欲动的眼神。 现在的她很是快乐，在王家庄，她感受到了从来没有的自由。 不再是一个没有自由的、被关在笼子里的、被高贵士族士人们观赏的金丝雀，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辽东王家教书先生，每日教导王家子弟和王家亲兵们学习礼仪文化知识，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人生。 不做花瓶，不做金丝雀，而是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duang—— 这时，学府的青铜大钟被敲响。 “下课咯！” 西府内的亲兵学子们欢呼雀跃，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絮纸书籍，有条不絮地走到屋外。 李息跟随在队伍中，不敢插队，早在入伍时，他们就被教育过排队之事，有些喜欢插队的刺头无一例外都被王家教官教育的很惨。 王家庄将时间以七天为一个轮回，其中前面五天，他们便要在军营中训练，总教官王主君，其余教官是以前的那些老兵们，第六天则在王家学府中跟随宋倩茹小姐学习礼仪文化，最后一天则在王家学府中跟随张隆“将军”学习兵法。 待来到学府外，李息便看一个奴仆正在朝自己微笑，于是不解问道：“怎么了？” 那位奴仆回道：“这位主人，我们已经按照主君的吩咐，将美婢送到您的家中，并且您的家奴也已经安排好。” “当真？”李息眼前一亮，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的美婢长什么样。 “不敢欺骗主人。”奴仆弯腰躬身，很是恭敬，语气非常卑微，丝毫没有之前鞭打农奴时的那股傲气。 “李息，你回不回去，大马车要走咯！” 这时，一个新入伍的亲兵坐在一辆大马车上朝李息喊话。 此人乃是李息前不久认识的，只因为对方聪明伶俐，上礼仪文化课时总能举一反三，不像他，每次上礼仪文化课都盯着老师宋倩茹的妙曼身姿看，根本无心听讲，以至于常常在考试后被训斥，靠着这位聪慧的同伴私下教导，才勉强把之前的知识点弥补回来。 而他们所乘坐的大马车也是辽东王家独有。 这是一辆十匹马拉动的大型马车，马车最多可以乘坐二十人，而这样的大马车，在学府外一共有三辆。 此次新入伍的亲兵总计也才五十八人，三辆大马车是足够的。 除了少部分亲兵可以入住庄内，大部分亲兵在刚入伍时都是住在军营内，册封仪式结束后，王家庄会给每一个被册封的亲兵赏赐一套宅院，并配备三个家奴。 所有的亲兵宅院都位于洛山之上，而洛山又位于王家庄以西，落月原以北，银月港以南，西北边界又紧邻归化涧人。 虽然紧邻归化涧人，但其实没有危险，因为山林涧人中，有一些靠近王家庄的部落已经向辽东王家臣服，成为辽东王家的仆从军，这些部落也被称之为归化涧人。 坐上大马车，在风驰电掣中，不一会的时间，李息等人便来到洛山山脚。 “回家咯！” “杰哥，今天的那篇春秋僖公十六年，听的不是很明白，能不能给我讲一下啊。” “滚滚滚，你找别人去，我没空。” “切，你不就是急着回去找伱家那个胶东国公主行房事么，怎么会没空？” “阿彬就是逊啊，这都听不明白，你上课的心思都用来盯看宋小姐了吧。” “胡说！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在一众嘈杂声中，李息来到洛山脚下的驿站，将自己的亲兵驿马令牌交到看管马匹的王家奴仆手中。 “这是你的马，去骑吧，明天记得把马还回来，不然你的令牌我是不会还给你的。”王家养马人收起李息的令牌，随手指着一匹马，如是说道。 “我都借用好几次了，您还能不放心么。”李息咧嘴笑着，然后骑上那匹棕色大马，沿着早已修好的石板路上山。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李息一样需要借马，有些住的比较近的，都选择步行上山，就当是锻炼身体，只有像李息这种住在高处的，才会借用马匹，而这也是王家在洛山山脚下建造驿站的原因。 天空的晚霞逐渐昏沉，太阳落下小半个身子，这让骑马上山的李息不由得想起了齐国往事。 那时的他，不过是贺家的一个佃农，吃了上顿没下顿，唯一的姐姐还被素有仁爱贤名的贺老夫子下令乱棍打死，之后悲惨地做了王主君的农奴兵，本以为一切都完了，又怎能想到会有今日之辉煌。 如今的自己，是辽东王家的亲兵，就连王主君都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大人，不仅如此，现在的他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宅院和妻妾，如果初恋苏婉能给自己生个身强力壮的大胖儿子，让这个儿子也成为王主君亲兵，那自己这个人生就可谓是彻底完美。 想着往事时，李息已经回到家中。 这个家比中原的一些小地主还要奢华，有后院，有前厅，有五个卧室，有专门养马的地方，有专门给丫鬟和奴仆居住的小房间，而且还是两层半构造，每一扇窗户都用名贵绢帛张贴，家中的家具每个月后会有王家庄的奴仆过来更换一次新货。 同时，还有一个美丽的娇妻站在门口等他回家。 而这些，都是他凭借自己的双手、通过自己的努力、依靠自己的浴血奋战才获得。 “夫君，今日学府学习辛苦您了。”初恋苏婉从宅内走出，扶着李息的胳膊，用手绢为李息擦拭并不存在的额头汗。 “哈哈哈！”李息哈哈大笑，一把抱起苏婉，直接步入屋内。 “恭迎主人！” 这时，三个穿着干净布衣的奴仆跪在大门前，欢迎着李息回家。 “平身！” 李息很开心，想起来今天在学府中学习的大汉礼仪，于是也有模有样地把自己当成大汉皇帝，对三个奴仆使用“平身”这个词语，随后又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启禀主人，小奴没有名字，但从小村里人就叫小奴二狗子，所以二狗子就是小奴的名字。” “启禀主人，小奴名叫……” “启禀主人，小奴名叫……” 三人如实回答，语气很是卑微恭敬，这让李息更加畅快，看着跪着的三人，仿佛看到了曾经是贺家佃农时的自己。 待李息畅笑着步入屋内，又见得一个哭得人憔悴的可爱少女，于是放下苏婉，并对其问道：“婉儿，这就是主君送给我的美婢吗？” “是的，夫君，以后妾身会好好调教她，让她学会如何服侍夫君……”苏婉依偎在李息怀中，极力讨好自己的丈夫，似乎是害怕新来的美婢夺走自己在李家的正妻地位。 第24章 涧人姐妹（一） 一年后 汉前元五年 白露 辽东山林 “这已经是最低价了，您也知道，王家庄对盐查得紧，若是被发现，轻则贬为农奴，重则掉脑袋。”一个汉人商贩正对面前一个穿着兽衣的古铜色肌肤女子摇头说话。 “可是，我们付出这么多人参、珍珠、兽皮，却仅仅只能换来两个布袋的盐。”古铜色肌肤女子很是不满，说着一口不是很流利的辽东汉语，手中的木矛威胁着汉人商贩。 “您威胁我也没用，把我杀了，以后谁来走私海盐给您的部落呢？”汉人商贩虽然有些害怕，却还是故作镇定。 “就不能再加点吗？”古铜色肌肤女子依旧还想讨价还价。 “如果您非要这样的话，下次我就不来了，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却无法牟取暴利，这样的事，谁又愿意做呢？”汉人商贩态度强硬，就是不肯给对方降价，他早就看出来，这群山林涧人的盐已经快吃完了，所以才会如此迫切。 “唉……”古铜色肌肤女子没有办法，毕竟对方是唯一一个敢于冒着被辽东王家杀头的风险，还偷偷贩卖海盐给涧人部落的汉人商贩。 无奈之下，古铜色肌肤女子只好答应这样一场明显血亏的交易。 待到私盐商贩的商队带着数辆马车的货物离开后，几个部落勇士用涧人语问道：“族长，他怎么走了，还没给我们盐啊！” 部落勇士们听不懂汉语，所以也不知道刚才的交易内容，还以为私盐商贩不给盐就跑了。 然而，古铜色肌肤女子拿起手中的两个布袋叹气道：“他已经给了，盐都在这里。” “什么？！” “族长，您在开玩笑吗？那么多货物，才换来两袋盐？” “族长，是不是那个汉人奸商用花言巧语欺骗了您，我现在就追上去剁了他！” “好了，都闭嘴吧！族长做事从来不会有错，肯定是有苦衷的。”这时，另一个看起来地位比较高的部落勇士呵斥着众人。 众人无奈，只好跟随古铜色肌肤女子一同回到部落，但是一路上却不停地嘀咕。 回部落的路上，古铜色肌肤女子始终愁眉苦脸。 她叫阿依娜，是涧人诸多部落中，诺岚部落的新首领。 不久前，诺岚部落的老首领实在无法忍受没有盐吃的痛苦，带领着部落勇士们去辽东王家的辰月盐场抢盐。 结果，穿着兽衣、手握木矛的部落勇士们，被辽东王家的重甲铁骑杀了个溃不成军，后来逃回山林，也就靠着熟悉山林地形的优势，才使得那些辽东王家亲兵不敢追进来。 然而，老首领在那一战中被一个叫李息的王家亲兵重伤，回到部落后不久就因伤势过重而亡。 “诺岚部的懦夫们，你们如果怕了，就乖乖跪下来，男人给我们当仆从，女人给我们当玩物！” “哈哈哈！” 刚回到部落，阿依娜便听到有人在诺岚部落的村寨外叫阵。 “是科尔敖部，那群疯子，他们又来了，以为我们老首领去世就好欺负吗？”阿依娜身后的一个部落勇士很是愤怒，看着前方那个叫阵的科尔敖部涧人，紧握着长矛的手掌都爆出青筋。 “族长，杀了他们吧！十年前，卑鄙的科尔敖人邀请我们的上上代族长去他们部落做客，我们的上上代族长好心接受邀请，可是他们居然将我们的上上代族长绑起来送给辽东王家，以至于上上代族长被魔鬼王康凌迟处死，这笔血仇，必须用鲜血来偿还！”另一个诺岚部的部落勇士越说越气愤，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把那些科尔敖部涧人全部杀光。 “不要说了。”然而，阿依娜想的更遥远，看着正在叫阵的科尔敖部涧人，转头对身边的部落勇士解释道：“三十年前，我们涧人诸部本来是一家人，可是，魔鬼王康打着贸易的借口，毒杀了我们涧人的大王，自从大王死后，我们分裂成许许多多各自为政的部落，在辽东王家的挑拨下相互厮杀，这样的日子，该结束了！” 说罢，阿依娜的眼神无比坚定地补充道：“涧人诸部，必须团结起来！” “我才不想和卑鄙无耻的科尔敖人团结。”刚才那个部落勇士不屑地反驳。 “唉……” 听到自己部落勇士的这番抱怨话，阿依娜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好的，但想要实现，何其艰难，涧人诸部在辽东王家的挑拨下，相互厮杀数十年，各个部落之间早就是血海深仇，哪有那么容易放下仇恨，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抵抗愈发强大的王家庄。 这般想着，阿依娜带着部落勇士来到人群前，对着那个叫阵的科尔敖人说道：“我，阿依娜，是诺岚部的新首领，朋友，有何贵干？” “哈哈哈哈！”那个叫阵者哈哈大笑，随后长矛指向阿依娜不屑道：“早就听闻诺岚部的男人都是废物，居然让一个女人当首领，之前我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小丫头，跪下来做我的女宠，我就放过你们诺岚部，否则，就杀光你们部落里的男人。” “混蛋！” “不准侮辱我们首领！” “族长，放开我，我要跟他们拼了！” 部落勇士们怒目而视，有一个已经要冲出去，却被阿依娜拦住。 “涧人不杀涧人！”阿依娜如是劝阻，然后对那个叫阵者说道：“如果您是来做客的，我阿依娜很欢迎，但如果伱是来挑衅的，我阿依娜也绝不是懦弱之辈！” “就凭你？”叫阵者不屑道。 “你要试试吗？”阿依娜很是自信。 “哼！”叫阵者冷哼一声，随即对阿依娜说道：“把你们部落最能打的男人叫出来跟我单挑，用涧人的方式解决争端，敢不敢？” “当然敢！”阿依娜随后又补充道：“但出阵的是我，阿依娜！” “虽然你是女人，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叫阵者说罢便对阿依娜行涧人礼，这是一种邀请对方单挑的涧人仪式。 阿依娜将手中的两袋海盐放在身后的部落勇士手中，然后也对叫阵者行涧人礼，并礼貌道：“请！” “且慢！”这时，叫阵者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说道：“如果你们输了，就要送五袋……不！十袋海盐给我们！” “什么？” “科尔敖的狗东西，你疯了吧！” “自从我们涧人的盐场被王家庄抢走以后，已经缺盐好几年，我们哪来的十袋海盐？” 诺岚部落的民众纷纷愤怒，对着叫阵者破口大骂。 “我接受！” 然而，阿依娜依旧很自信，虽然现在的诺岚部根本没有十袋海盐，但，她不可能败，绝不可能！ “族长！” “首领！” 族人们还想劝阻，阿依娜摆摆手微笑道：“怎么，我的实力你们还不知道吗？难道你们觉得我会输吗？” 说罢，也不再去管族人们的情绪，对着叫阵者轻盈微笑道：“那么，如果你们输了呢？” “我是高贵的科尔敖人，怎么可能会输？”叫阵者先是下意识地表示不屑，然后说道：“如果我们输了，就给你们二十袋海盐，怎么样，比你们多十袋，很大方了吧。” “不，我们不要海盐。”阿依娜摇摇头。 “那你们要什么？难道你们想让我们高贵的科尔敖人给你们当奴仆？哼！别做梦了！” “我不是那种人，我阿依娜绝不奴役自己的涧人同胞！如果你们输了，就跟我们诺岚部结盟，今后一起抵御辽东王家。” “诺岚人的首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高贵的科尔敖人是辽东王家的盟友，你怎么会想要跟我们结盟一起对付王家庄？” “您真的认为辽东王家把您的部落当成盟友了吗？到底是盟友还是待宰的猪羊，您心里比我阿依娜更清楚，况且被辽东王家卸磨杀驴的涧人部落还少吗？您也想落得个这种下场吗？” “哼！我听不懂你说的这些歪理，看招！” 第25章 徐乡风云（一） 东莱郡 徐乡 自从胶东王刘雄渠被诛杀后，东莱郡便从胶东国分离出来，直接隶属于朝廷管辖。 “肉夹馍，刚出炉还热乎着的肉夹馍，只要十钱一个。” “卷葱饼，三钱一个的卷葱饼。” “孙家粮行，便宜又实惠。” “这位少君，快来呀，姑娘们都等着急咧~” “贵人，把我这女儿买去吧，我已经好多天没吃饭了。” “滚滚滚，你家女儿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买回去浪费我家粮食。” “喂，老何，你上次给我打的那把锄头有问题，才用了几天就出现缺口，是不是你偷工减料了？” “上等的千里马，就差一个伯乐，识货的来。” 随着秋季到来，天气转凉，徐乡不再似前几月那般燥热，许多徐乡人走出家门四处闲逛。 民夫们挑着城内粪便到郊外农田施肥，准备今年的秋种冬收，贪玩的孩子们拉着父母的手想要买这买那，小商贩们吆喝着出售货物，一些富商权贵家的少君则沉醉在花楼少女的温柔乡，无权无势的小民坐在街头等着冻死饿死。 还有一些被采生折割的少男少女在街上乞讨，他们惨状各异，令人不忍直视。 路边街头，时不时能看到几个绝望的平民在人群中当众自杀，提前离开这个悲惨的世界，一个饿死的女婴被遗弃在路边，几条饿瘦野狗狂吠着将女婴的肉啃食干净，而路过的百姓却早已习以为常。 天空很明亮，却又感觉很昏暗。 咔吱—— 一辆奢华马车驶来，碾碎路中央的一具腐烂恶臭尸体，人骨粉碎的声音清脆响亮，仿佛是花楼中的少女轻抚琴弦。 一阵清风吹过，马车的珠帘掀起，露出一位美丽女子的青春脸庞。 女子神态淡漠，抽出一张手绢捂住口鼻，免得被马车外尸体腐臭味、民夫汗臭味、各种食物交杂的腥臭味、路边粪便臭味等把自己恶心到。 路边的男人们看着珠帘内的女子，无不沉醉幻想。 “好美丽的女子，她是谁？”有人不解问道。 “似乎是辽东王家的小姐。”一些接触过上流社会的人如是回道。 “好想给王家小姐当狗，可惜我没资格，唉……”某些颇为帅气的少年心怀富婆梦，对着马车摇头叹息。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辆马车来到城内徐老夫子的豪宅大门前。 “吁——” 随着马夫的声音响起，马车停下，马夫先是下马，然后对车内女子恭敬道：“主人，我们已经到徐府。” “嗯。” 马车内的女子声音很是悦耳，像是清泉，让人恨不能多长几只耳朵听得更清楚些，如此也好多享受片刻。 听到这个冷漠回答，马夫跪在地上，额头几乎挨着地面，对车内女子继续恭敬道：“主人，可以下车了。” 马车内没有声音，只是两个丫鬟踩着马夫的后背下车，一位丫鬟抱着一卷巨大布匹，另一个丫鬟抱着一卷丝绸。 两个丫鬟下车后，将粉色布匹展开，铺在早已被徐家奴仆们打扫干净的地面上，并且在这层粉色布匹上又披上一层粉色丝绸。 随后，又是一个丫鬟掀开珠帘，这个丫鬟先是踩在马夫的背上，然后牵着车内女子的芊柔细手，缓缓走到地面，将车内女子牵到马夫的后背上。 车内女子踩着马夫的后背，在丫鬟的牵引下，玉笋落在地面的粉色丝绸上，沿着丝绸之路步入徐府。 “见过王少君！” 看守徐府大门的几个奴仆早就提前得知消息，一看到马车内女子走来，便立马跪下低头卑微恭敬。 “王少君亲至，老夫未能远迎，失礼失礼！”徐老夫子从府内走出，今天的他特地没有在城外的庄园，而是在得知王家准备来徐乡跟他商谈大事后，便早早地在城内豪宅等候，本以为来的会是王家王松，却没想到来的是王家王婼娇。 虽然王婼娇是女子，但辽东王家血缘内部男女平等，所以辽东王家女子也可以被称之少君，就跟王家男子没有任何区别。 五年多过去，当初那个还是十六岁少女的王婼娇已然成熟许多，脸上的稚嫩气息都褪去，只是依旧未婚。 在大汉，二十二岁还未出嫁的女子，算是高龄，但是，王家却从来不在乎中原的这些礼节。 或者说，王家非常懂中原的礼节，还有专门的老师讲解中原礼节。 但王家对中原礼节的态度从来都是，需要用的时候就比中原士族们还讲礼节，不需要用的时候，那便是随手可弃的繁文缛节。 “婼娇，见过徐老，多月未见，徐老您还是这般生龙活虎。”王婼娇对徐老夫子作礼微笑。 “哈哈哈，王少君说笑了，老朽这一把老骨头不知还能撑到几时，这天下，终究是伱们年轻人的呀。”徐老夫子轻捋胡须哈哈大笑，随即对王婼娇作礼道：“王少君，请！” 待步入屋内，丫鬟们为王婼娇端茶倒水。 一旁的徐老夫子则是吹着热茶面带微笑，却又始终不说一句话。 “如今胶东国以已灭数年，长安朝廷将东莱郡划出，徐乡百废待兴，值此良机，徐老夫子您，可有扩大徐家家业的想法？”假装饮茶许久的王婼娇有些坐不住，毕竟还是个年轻女子，没有经验，于是便放下手中热茶，忍不住对徐老夫子进行试探性问话。 “嗯？哈哈，王少君太抬举老朽了，我这副将死之躯壳，哪敢有这种想法，反倒是王少君您，年少有为，以女子之身傲视群雄，真是让老朽敬佩。”徐老夫子打着太极，并不正面回答王婼娇的试探性问题。 “徐老夫子不为自己着想，也应当为自家儿女着想呀。”王婼娇还是沉不住性子，渐渐地便要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儿孙自有儿孙福啊。”徐老夫子依旧只是乐呵呵笑着，并且饮下一小口热茶，又反过来对王婼娇询问道：“不过王少君您，为何不找个如意郎君，若非是这徐乡没有少君您看得上的？” “啊？”没有结婚的女子最烦被问这种问题，王婼娇脸色有些羞红，随后假装饮茶，不敢再多说话，内心却又在暗暗吐槽：“真是只老狐狸。” 眼见徐老夫子只是不停地恭维自己，就是不肯说正事，王婼娇只好直接透露来意：“婼娇此次前来，乃为两件事。” “哦？呵呵呵~”眼见自己占据主动权，徐老夫子呵呵笑着，轻饮一口热茶后方才对王婼娇微微笑道：“王少君但说无妨。” “其一，我王家主君的长子王长治如今已然五岁，欲与徐老夫子的曾孙女联姻，如此亲上加亲，徐老夫子您……”王婼娇将第一件事如实说来。 “宁巍先生太抬举老朽了，老朽那曾孙女何德何能，能有如此福分。”徐老夫子继续恭维着观察局势，并不急着答应，也不立即拒绝。 对于这只老狐狸，王婼娇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说道：“其二，我辽东王家欲在徐乡开办粮行，在徐乡销售麦粮，还希望徐老夫子您……” “这……”相比于第一件事情，这第二件事终于让徐老夫子开始认真思虑，他可以不在乎一个曾孙女嫁出去当联姻工具，但必须在乎辽东王家意图染指徐乡粮食市场这件事，因此沉默许久后对王婼娇叹气道：“王少君有所不知，徐乡本地的粮市早就被徐乡的三大粮商垄断，这三大粮商又与徐乡本地豪强关系很深，你们辽东王家乃是外地人，对于三大粮商而言就是来者不善，若是执意要在徐乡开办粮行，老朽唯恐这徐乡会天翻地覆。” 说罢，徐老夫子又补充道：“前些年的七国之乱，已经把徐乡的百姓折腾得够惨，徐乡民众到现在都还没恢复过来，想来少君在路上也看见那些百姓是怎样的惨状了，他们实在是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咯！” “可我家主君说了，无论徐乡百姓接不接受，无论徐乡豪强接不接受，我们辽东王家都必须进入徐乡，徐乡人，要么主动接受，要么被动接受，反正必须接受！”王婼娇的态度很强硬，徐乡县的这些豪强，联合起来的力量或许要略微强于辽东王家，但如果单打独斗，没有任何一个徐乡豪强能是辽东王家的对手。 “这……”徐老夫子无言以对，脑海中思虑着种种变数，还没有下定最后决心。 第26章 海外开扩（三） 殷民群岛 朝歌岛 王家宅院 “哇啊——哇啊——” 屋内传来婴儿哭啼声，站在屋外的王泰杨露出喜悦之色。 吱呀—— 一个丫鬟从打开木门走出，对王泰杨躬身道：“主人，小姐已经生育，是个女婴，母女都平安无事。” “好、好、好……” 王泰杨连说三个“好”字，内心无比激动，越过身边的丫鬟，步入屋内，入眼所见的正是经历生育过后而脸色惨白的女子，以及另一个丫鬟怀中抱着的女婴。 “静儿~” 王泰杨先是坐在女子的床榻边，握住对方的小手，眼中满是温柔关怀。 “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女子将小手从王泰杨的手掌中挣脱，从丫鬟手中接过女婴，满是慈爱地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 “静儿，我们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好？”王泰杨也抚摸着女婴稚嫩的小脸蛋，且随口问了句。 “嗯……”少女思虑许久，随后望着窗外莞笑道：“她出生在朝歌岛，不如就叫朝歌。” “朝歌……王朝歌，好名字。”王泰杨很是赞赏这个名字，高兴之余，竟是将女婴抱在怀中，对女婴逗笑：“朝歌，以后你就是我辽东王家的第四代，是我们王家的长女，你想要什么，我们都会给你，无论是财富、地位、还是男宠。” 就在王泰杨逗弄怀中女婴时，屋外响起一位亲兵的声音。 “启禀少君，船只木舟都已经备好，殷人长老们都在等待您的指挥。” “我知道了。”王泰杨淡漠回话，然后将怀中女婴放到床榻上少女的身边，抚摸着少女苍白脸蛋的肌肤，对其轻声温暖道：“静儿，我还有正事，先出去一趟。” “嗯……” 少女微笑地点点头，身体虚弱的她说不出太多话来。 随后，王泰杨快步走到屋外，先是回到自己房间取出甲胄、长枪、长剑、头盔，又吩咐亲兵将自己的两匹战马牵来，然后又让一个殷人奴仆为自己背着甲胄，另一个殷人奴仆背着三柄长枪和马槊以及一个头盔，并顺带牵着另一匹战马，还有一个殷人奴仆背着战马的重甲，而王泰杨自己则轻装上阵，腰间仅携带一把银色长剑，骑着无甲战马，同刚才那个传话的亲兵一起前往朝歌岛港口处。 朝歌岛、殷民群岛，都是王柔静取的名字，只因这些小岛上居住的是殷商遗民。 殷民诸岛中，只有朝歌岛最大，相当于中原一个县的大小，其它小岛屿都是一个乡或者一个村的大小。 而王家宅院，则是上次俘虏的那些马韩奴隶建造。 说是宅院，其实也就面积比较大，院子构造却很粗糙，精美程度甚至比不上王家亲兵在洛山的房子。 但这里毕竟是海外，没有那么多工匠，也只能将就住着。 王泰杨从王家宅院前往港口的路上，还看到许多脚上捆着麻绳的马韩人奴隶，在一群殷人的鞭子抽打下搬运石块木料，搭建房屋。 这些马韩人奴隶，所搭建的正是王泰杨亲兵们的居所。 此前，王家亲兵被迫跟当地殷人一样居住简陋的树洞、茅草屋、山洞等，然而不久的将来，他们便能住上小巧别致的木屋。 这一次前往港口，主要是渡海去朝鲜半岛三韩地区掠夺更多的马韩人回来当奴隶。 几乎每天，都有马韩人奴隶死亡，朝歌岛对马韩人奴隶的需求量是巨大的。 无论是搭建房屋、开垦农田、采集果实、圈养牲畜、日常的服侍，都需要这些马韩人奴隶来承担。 此次出征，王泰杨携带两匹战马，如此也好轮着使用，一匹战马冲锋疲累后，可以更换另一匹继续冲锋，极大地增加骑兵战斗力，而携带三柄武器，则是因为战场上武器损耗率很高，一两次冲锋便会损坏一件，需要及时更换新的武器立刻投入战斗。 让殷人奴仆们背着各种装备，减少自己和战马的体力消耗，等到了战斗前，再把这些装备穿上，这些基础常识，都是以前在王家庄时，先祖王康教导他们的。 不一会的时间，王泰杨已经来到朝歌岛港口。 “见过王牧伯！” 一位懂大汉官话的殷人长老向王泰杨行中原汉礼。 “结果玩姆波！” 其余不会说中原汉语的殷人则学着刚才那个殷人长老，有样学样地对王泰杨行中原汉礼，并模仿着那位殷人长老的话，对王泰杨说着一口蹩脚的大汉官话。 “诸位无需多礼。” 王泰杨摆摆手对众人示意，同样也说着一口蹩脚的殷商语，在这一年多时间里，他勉强学会了殷商人现在的语言，虽然依旧不是很流利，但起码用来交流沟通是没有问题的。 一个汉人说着殷商语，一个殷商人却说着汉语，双方互相用对方的语言进行交流，这倒也是朝歌岛的一件趣事。 一番恭维过后，王泰杨等人坐上船只。 说是船只，其实就是一些划木舟，即便是上次马韩人入侵，那些人所乘坐的也仅仅只是划木舟而已。 仅有王泰杨所乘坐的王家商船才算得上真正的船只。 朝歌岛距离三韩陆地并不远，两地之间的狭窄海峡也就跟黄河的宽度差不多，而海水流速又要远小于黄河，所以独木舟是完全可以渡海的。 未有多久，众人便来到马韩人的东南沿海地带。 这里生活着众多马韩部落，他们有着各自的首领，而这些首领又都在名义上归属于马韩王。 跟绝大多数文明的部落时期一样，马韩人也是分散的部落自治模式，相当于中原华夏的三皇五帝时期，所谓的马韩王就如同华夏部落时期的各种皇、各种帝，就是个部落联盟盟主罢了，实际没多大权力，也管不了其它部落。 因此面对王家和殷人联合劫掠马韩部落民众为奴隶时，那位马韩王甚至不知道这事，又或许知道了，但他根本没法管。 “下船！”“登陆！” 随着王泰杨的指挥，王家亲兵在商船上穿好重甲，佩戴好各式武器，组成一个弧形军阵下船，背靠着大海缓缓向前推进，时刻紧盯着陆地上的风吹草动。 而王泰杨的殷人奴仆们也为他穿好甲胄，并为两匹战马穿好铁甲，携带一把长枪便纵马上岸。 另一边，懂中原官话的殷人长老也用殷商语对自己的殷人勇士们进行指挥： “下船！”“登陆！” 旋即，一百个殷人勇士从独木舟下船，按照王泰杨之前的教导，学着王家亲兵的样子，也结成简单的弧形，背靠着大海向陆地深处推进。 并且，随着深入陆地，众人从弧形阵慢慢转为圆阵，防备着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土著偷袭。 “￥@#%%……￥#” 不久后，众人便在陆地深处发现一伙正在打猎的马韩男人，以及正在采集树上果实的马韩女人，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来自同一个部落，而这个部落应当就在不远处。 “先杀死一些马韩头目立威，让他们感到恐惧而不敢反抗，然后剩下的马韩人则尽量对其活捉，我们要奴隶干活，而不是要一堆尸体！”王泰杨冷静地指挥着众人。 “￥@#%%……#￥” 那些马韩人也发现了王泰杨等人，立刻停止狩猎，马韩女人们抱着野果退到人群后面，马韩男人们手持木矛紧紧盯着殷人们。 战斗，一触即发！ 第27章 涧人姐妹（二） 两个月后 大雪 山林涧人 诺岚部 大雪时节降临，除了常年不结冰的银月港-王家庄-落月原，整个辽东都被冰雪覆盖，然而在这白色的森林里，却正在发生着一场事关涧人命运的决战。 “报！九部联军已经快要抵达！” “报！科尔敖首领领兵前来助战！” “报！舒希尔部叛盟，加入九部联军！” “报！九部联军统帅要求我诺岚部立刻投降，否则便将我们诺岚部的人全部抓起来卖给辽东王家。” 听着哨探的传报，诺岚部首领阿依娜眉头紧锁，古铜色肌肤彰显彪悍之美，健壮的肌肉仅仅只是看起来便知道充满力量，即便中原的那些壮汉将军也比不上这位女子。 “九部联军……” 寒风中，飞雪落在阿依娜的散发上，此刻的她望着天空喃喃自语，这是她当上诺岚部首领以来遇到过的最大危机。 自从两个月前，她决定统一涧人开始，先是降服了桀骜不驯的科尔敖部，随后又降服了在王家与涧人之间左右摇摆的舒希尔部，外加十几个名字乱七八糟的小部落，整个山林涧人势力，阿依娜已经掌控三分之一，距离她当初立下的一统涧人的誓言越来越接近。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阿依娜的实力愈发膨胀，一些尚未被降服的部落不甘心臣服于诺岚部，其中最强大的九个涧人部落组成联军对诺岚部宣战。 哒哒哒—— 越来越多嘈杂的脚步声从森林中传来，冰雪树林里出现许许多多人影。 他们穿着厚实兽衣，有的人手持木矛，有的人手持长弓，有的人举着木盾，甚至为首的一群人还骑着高头大马，尤其是人群中一个穿着汉人华服的涧人，更是引人注目。 “九部联军来啦！准备迎敌！” “长弓手准备！” “长矛手准备！” “木盾手准备！” “野牛冲锋准备！” 诺岚部的长老们立即指挥部落里的勇士各司其职，就连一直舍不得吃的那群野牛都被牵来，准备用野牛冲击九部联军的士兵。 “阿依娜大人，我明萨奇科带领科尔敖人前来助你！” 就在此时，诺岚人的盟友，自以为高傲的科尔敖首领带着他的部落勇士们前来帮忙。 这个明萨奇科便是两个月前在诺岚部村寨前叫嚣要杀光诺岚人的那个叫阵者。 但是在被阿依娜光明正大击败后，明萨奇科被阿依娜折服，从此带着科尔敖人归顺阿依娜。 “明萨奇科大人，您来的正是时候。”阿依娜很是高兴，与明萨奇科拥抱在一起，也不在乎什么男女之别。 二人谈话间，九部联军那个穿着汉人华服的涧人骑着一匹披着白色奢华丝绸的骏马来到阵前，对阿依娜喊话：“诺岚人的首领，我是九部联军的统帅，安柯罗嫩槐，你也可以叫我的汉名，王安珂，现在跪下来向我祈求投降，我可以允许你成为我的女奴，否则，伱的族人将成为尸体，被山林野兽啃食。” “住口！”阿依娜直接对其怒骂：“无论是诺岚人，还是九部联军，大家都是涧人，你为何要带着涧人攻打涧人？你这种背叛同族的小人，伟大的先祖啊，他在至高的天穹之上，是绝不会放过你这个卑鄙之人的。” “哼！”那个早已汉化的涧人王安珂冷哼一声，随即回道：“诺岚人的首领，多说无益，就让鲜血来证明谁才是这片山林的主人吧！” 说罢，联军统帅王安珂回到中军，对着联军士兵下令：“进攻！攻下诺岚部，村寨内的男子都是你们的奴隶，女子都是你们的玩物！” “杀！” “杀！” 九部联军两千多勇士潮水般杀向诺岚部村寨，而诺岚部仅有百余名勇士，加上科尔敖部前来帮忙的一百来个勇士，以及其它已经降服的小部落派来的勇士，也不过才三百多罢了。 九部联军加上叛盟的舒希尔部，他们的勇士数量是诺岚部的八倍多！ 两千六对三百，优势在我！ 此时此刻，这便是联军统帅王安珂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战斗果然呈现一边倒的局面，诺岚人的那点弓箭根本无法阻挡九部联军的进攻。 而所谓的野牛冲锋更是个笑话。 人怕牛，牛也怕人。 几十头野牛看着冲来的几千个兽衣猛男，瞬间吓得“哞哞”乱叫，连忙朝着两侧无人的地方窜进树林里，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野牛。 “我们诺岚部，真的要完了吗？” 正在村寨内防守的诺岚人无不绝望，或许，当初就应该老老实实给辽东王家当奴仆，没必要给先祖报仇，没必要跟辽东王家死磕，以至于大家好几年吃不到盐，以至于如今被九部联军围攻。 “我早就说过，姐姐跟辽东王家作对是愚蠢的决定，我们诺岚部，只有归顺伟大的王主君，才能摆脱愚昧，成为汉人的一员，而不是整天跟一群低贱的涧人称兄道弟，这群低贱的山林涧人，他们有什么资格做我们诺岚人的同胞？”村寨内，一位长相可爱的诺岚部涧人少女，穿着一身丝绸汉服，对着周边几个穿兽衣的诺岚同胞如是抱怨道。 “住口，洛希尔，你是首领的亲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亲姐姐？而且你刚才说什么低贱的涧人，我问你，难道你不是涧人吗？难道被魔鬼王康凌迟处死的不正是你爷爷吗？难道你已经忘记先祖被辽东王家残忍杀害的仇恨了吗？”一旁的一位部落长老斥责着少女，如果不是碍于少女是首领阿依娜的亲妹妹，长老已经要动手打人了。 “我！你们——哼！”名叫洛希尔的少女噘着嘴，并不服气，眼角流出两行清泪。 自从年少时曾经见识过银月港的繁华后，见识过王家子弟的奢华后，她再也看不上诺岚部落里的生活，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觉糟糕透顶。 没有浩然正气的学府，没有美轮美奂的山水园林，没有丝滑透明的绸缎衣服，没有豪华大气的楼阁，没有精致可口的美食。 丑陋的兽皮衣服、难吃的食物、野蛮的风俗，这些本来理所应当的东西，却在那以后，都成为了少女洛希尔嫌弃自己涧人身份的理由。 第28章 征服涧人（一） 两个月后 大寒 银月港 银月广场 天空虽有飞雪飘落，但却并未在地面结冰，白日悬挂苍穹，暖阳之下，银月港的百姓集结于广场。 “王主君，我再也不敢贩卖私盐了，求求您饶恕我吧，呜呜呜——” 一个汉人海盐商贩被捆绑在一根木架子上，他的头顶已经覆盖上厚厚一层积雪，浑身都在颤抖，是因为寒冷，但更多的是对死亡的恐惧。 这时，王家二房王崇走到矗立木架子的石台上，手中拿着一张写满文字的绢帛，朝着台下众百姓念道：“商贩朱宇，违反我辽东王家对涧人诸部的禁盐令，擅自将海盐贩卖给涧人部落，破坏我王家庄自先祖王康时代的海盐封锁之策，现罪证皆已收齐，于今日在银月广场行刑，以儆效尤！” 说罢，又对商贩朱宇问道：“朱宇，你对擅自走私海盐给涧人部落这条罪状，可有异议？” “我，我走私的都是归化涧人，我没有走私给其它涧人部落，冤枉啊！！！呜呜呜——”朱宇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 “胡说！他分明是把海盐走私给了其它涧人部落，而且还是涧人部落里，屡屡与辽东王家为敌的诺岚部！”这时，一个穿着华丽汉服的涧人模样长相的男人走上台，一番反驳后，又对着朱宇怒斥：“该死的私盐贩子！要不是你走私海盐给诺岚部，诺岚部早就因为没盐吃而没力气打仗，诺岚部没力气打仗，我就不会失败，都是因为你，我的两千六百大军才会被诺岚人击败。” 听到盐刑，私盐贩子朱宇吓得歇斯底里惊叫，整个人剧烈地挣扎着，头顶的积雪都落下许多，股间流出许多尿液和屎黄，顿时让行刑台变得熏臭起来。 奴仆们牵来几条野狗，命令它们将已经被处死的私盐贩子吃光。 王崇收起绢帛，恭敬地询问着坐在另一个高台之上的王泰浩，声音很是洪亮。 “快，给他止痛！”王崇连忙吩咐。 随后，朱宇感觉那里似乎快要炸裂，恨不能现在就去花楼里快活，与此同时，丫鬟们正在用针线将他的皮肤缝起来，皮肤不够则用猪皮缝接缺口处，将海盐包裹在皮肤里面。 自先祖王康时代，为了解决距离太远难以交流的困难，便采用了旗语交流。 渐渐地，止疼药粉的药效很快就过去，不过是数个呼吸时间罢了，朱宇再度感到来自血肉深处的强烈疼痛感。 “啊！！！！！” 虽然听不到王泰浩说的“嗯”，但通过挥舞的绿旗，王崇已经明白要做什么，于是对着台上的两个王家奴仆命令道：“行刑！盐刑！” 身为家主，自然不能大喊大叫有失体统，哪怕让身边的奴仆大喊大叫同样不太雅观。 如果受刑人快痛死了，就减轻其痛苦，让其多痛些时间，免得直接因痛而死，减缓流血的药材，则是使受刑人可以更长时间地受刑，还有兴奋药材，让其一边痛苦一边那里兴奋。 “啊！！！！！” 丫鬟们听到王泰浩的回答后，举起一张绿色旗子挥舞。 奴仆们松开他手上的绳子，却依旧绑着他的双脚，使其不能动弹。 对面的王崇看到绿色旗子后，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待刑罚结束后，王泰浩才满意地对身边的长子王长治微笑道：“治儿，父亲要出征讨伐涧人诸部，等你爹爹凯旋，好不好啊？” “汪汪汪！” “嗯。” 在无数银月港百姓的注视下，在众多奴仆、丫鬟、亲兵、王家子弟、佃农、农奴、工匠、渔民等的围观下，这样一场对私盐贩子的刑罚才算结束。 孤身逃走的王安珂不敢回自己的部落，直接跑到王家庄求救。 “主君，是否开始行刑？” 几年来，王泰浩在王家的地位愈发稳固，尤其是在齐国和胶东国掳掠了大量农奴后，王家子弟对这位新家主已经心服口服，王崇知道大势已去，继续争权已经毫无意义，于是一改以前的不配合态度，转而全力支持、乃至是讨好王泰浩。 一旁的大夫赶紧给朱宇的血肉上撒上止痛的药粉。 “不！不要！！！王主君，求求您将我处死！求求您将我斩首示众！求求您将我五马分尸！我不要盐刑！啊！！！” “啊！！！！” 行刑台上还准备了各种让人兴奋的药材，以及减轻疼痛和延缓失血的药材。 奴仆们用烈火燃烧过后的匕首，从朱宇的胸口处轻轻划开其皮肤，并且将皮肤缓缓剥开，这个过程中，医术高超的大夫还在给朱宇止血，延缓其死亡速度。 绿旗就是同意，红旗就是拒绝，黄旗就是犹豫，蓝旗就是伱自己看着办。 所谓的盐刑，是先祖王康改良的三十种酷刑之一，专门用来惩罚各种反对辽东王家的敌人。 说完，便要朝朱宇的脸扇几个巴掌。 这个华服男子名叫王安珂，是一位汉化涧人，同时也是辽东王家扶持的涧人代理人，协助辽东王家对涧人诸部进行羁縻统治。 朱宇疼痛之极，似乎快要直接痛死。 然而，就在两个月前，优势在握的王安珂，在战争中过于自信，全军出动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身边没有护卫，被诺岚部首领趁机擒贼先擒王，吓得他落荒而逃，两千多联军勇士由于没有统帅指挥，顿时乱作一团，没多久就溃散，纷纷向诺岚部投降。 “咳咳！” 王崇将华服男子的扇巴掌行为阻止，并有些不屑地看着对方。 然而，奴仆们不会在乎他的惊叫求饶，甚至还有几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在行刑台上，随时准备救活受刑人，保证其可以把整个刑罚过程好好享受完，不要提前死亡。 王泰浩只是点点头，声音沉闷，只有身边的几个丫鬟，以及小妾兰儿，还有兰儿身边的庶长子王长治能听到。 随后，另一个奴仆将海盐慢慢地撒在被剥开肚皮的血肉中。 终于，朱宇从鬼门关又活了过来，却看见奴仆们已经撒完了盐，大夫还在他的那里擦拭让人兴奋的药粉。 感到自己的身体又疼又痒又兴奋，朱宇在行罚台上彻底癫狂，双手疯狂地抓饶刚刚封起来的肚皮，抓得血肉模糊，最终在一声赛过一声的痛苦嘶喊中死去。 “好~” 仅有五六岁的小男孩王长治穿着一身裘衣保暖，一只小手被母亲兰儿牵着，另一只小手被飞雪冻得通红。 而在王长治身边，还有一个比他小一岁的男孩，也看着他。 这个小男孩是张隆的儿子，名叫张次公，从小就跟王长治玩得很好。 第29章 涧人姐妹（三） 呼呼—— 落雪纷纷，寒风呼啸，整片辽东山林都是白雪皑皑，野兽们早已躲入洞穴冬眠。 莎莎莎—— 积雪被踩踏的脚步声传来，一位女子从飘雪中出现。 她身着三层兽皮毛衣，手持铁刃长枪，腰剑悬挂一把铭刻着“王家御赐”的银色长剑，头上戴着花环，花环上镶嵌一颗纯白无瑕的玉石。 “诺岚王！” “诺岚王！” “诺岚王！” 白雪森林中，无数穿着兽皮的涧人纷纷举起长矛高声呐喊，天寒积雪可以冻住山河江川，却冻不住他们此刻热血沸腾的激动内心。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女子站在用巨木搭建的临时高台上，“锵”地一声拔出在此前战斗中俘获而来的银色长剑，对着众人喊道：“我，诺岚部首领阿依娜，今日加冕为诺岚人的王，天空下全部百姓的统治者，天雪山林的至高主人，五万涧人的保护神！” “诺岚王！！！” 所有涧人再度欢呼振奋。 三十多年来，他们相互厮杀，每一个涧人生来便带着血仇；二十年来，他们争先恐后给辽东王家做奴仆，彻底失去涧人的尊严；十年来，他们连最基本的食盐都无法保证，每日都在死亡线上挣扎。 如今，他们终于重新拥有了自己的王！分裂三十多年的涧人诸部终于重归一统！伟大的诺岚王阿依娜，击败了辽东王家扶持的傀儡安柯罗嫩槐，鲸吞九大部落，随后又在两个月时间降服剩下几个部落，彻底结束三十年来的纷乱局势。 诺岚扫九合，涧人归一统！ “报！！！——” “紧急军情！” 众人振奋时，诺岚部的一位哨探疾驰而来，单膝下跪对阿依娜禀告：“伟大的诺岚王，我们发现辽东王家主君亲率军队向我诺岚部而来！” 此话一出，森林中的众多涧人议论纷纷，脸上无不露出惊慌之色，他们都想起了曾经被魔鬼王康支配的恐惧。 “子民们！” 这时，刚刚加冕为诺岚王的阿依娜朝众人大喊：“你们害怕吗？” 涧人们沉默了，他们确实害怕了。 但没多久，一个胆子比较大的涧人战士鼓起勇气大喊：“有诺岚王带领我们，我们不怕！” 随即，一些原属于诺岚部的战士在长老的指示下也纷纷呐喊：“战无不胜的诺岚王，在您的带领下，我们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 渐渐地，越来越多原本害怕的涧人跟随着人群一起呐喊：“诺岚王！诺岚王！” 待到气氛足够后，诺岚部的长老趁热打铁：“同胞们！三十多年来，我们涧人被辽东王家迫害，我恨他们，恨他们！有多恨？有七大恨！！！” “一恨毒杀我们的大王！二恨凌迟我们的先祖！三恨抢夺我们的盐场！四恨杀死我们的先族长！五恨对我们各个兄弟部落挑拨离间！六恨捕捉我们的兄弟姐妹为奴！七恨对我们进行封锁！” “恨！恨！恨！恨！恨！恨！恨！” “今天他们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在战无不胜的诺岚王带领下，一举击溃辽东王家！生擒他们的主君！血洗三十年来的耻辱！为我们的无数同族复仇！” 随着长老的演讲结束，一旁的几个诺岚部战士立刻呐喊：“复仇！复仇！复仇！” 众多涧人也被这样的气氛带动起来，他们内心的恐惧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怒火。 这么多年来，谁家没被王家杀死几个亲人？谁家没几个女人被王家掳走做奴婢？ 他们像是牲畜一般成为王家的货物，像是猪狗牛羊一般没有做人的尊严。 渐渐地，跟着喊口号的涧人越来越多。 “复仇！” “复仇！” “复仇！” 一浪浪愤怒的复仇声在白雪皑皑的森林中激昂。 而在诺岚村寨的深处，一间小木屋里，美丽可爱的少女洛希尔却跪在地上，朝着王家庄的方向祈求：“主啊，快来拯救这些被姐姐蛊惑的可怜虫吧，他们都疯了，居然胆敢与不可战胜的辽东王家为敌。” “姐姐会把族人们带向毁灭的。” “一旦与辽东王家为敌，惹怒了王家主君，我们诺岚人会被惩罚的，那一定是全族死绝的恐怖惩罚。” “不行，我一定要把姐姐的兵力部署都告诉王家主君。” “这样，我就能在王家主君面前立下功劳，然后凭借着这些功劳，劝说王家主君只惩罚姐姐一个人，而不要迁怒其他被姐姐蛊惑的无辜族人。” “我是为了整个部落着想，我从来没有一点私心。”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把诺岚人推向深渊。” “勇敢起来，洛希尔。” 少女洛希尔喃喃自语，为了拯救即将被姐姐带入毁灭之路的族人们，她不能再无动于衷，必须行动起来。 思虑至此，洛希尔的眼神愈发鉴定，那是拯救族人的圣洁，为了同族可以义无反顾的勇敢。 这时，村寨外响起许多声音。 “出征！”“活捉王氏家主！” “出征！”“活捉王氏家主！” “出征！”“活捉王氏家主！” 随后，许许多多脚步声响起，而喊口号的声音则越来越小，似乎是涧人战士们都被姐姐带到前线去迎战了。 走到屋外，看着村寨外的情况，发现确实如此后，洛希尔欣喜若狂，连忙走到养马的院子，正要骑马赶赴前线向王氏家主告知自己姐姐的行军情报时。 “洛希尔大人，您要去哪？” 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 少女洛希尔回头一看，发现将自己叫住的是先首领的妻子，自己的后娘，于是冷漠道：“我要去哪关你什么事？低贱的涧人虫子！” “您是诺岚王的妹妹，按照汉人的说法，您现在就是高贵的公主殿下，不能乱跑，万一被外面的那些坏人抓住怎么办？”虽然被骂成低贱的虫子，但中年妇女早已习惯，穿着破烂兽衣的她依旧对少女好言相劝。 “闭嘴！我才不要做什么诺岚王的公主！”一听到什么诺岚王，洛希尔更加生气，她根本看不起这种自封的王位，不顾后娘的劝阻，自顾自地骑在马上，临走前还对中年妇女高傲嘲讽道：“低贱的涧人虫子，我早就是汉人了，请叫我的汉名，王洛希！” “大人！”中年妇女还要继续劝说。 然而，王洛希已经骑着马离开村寨。 第30章 征服涧人（二） 森月河 这里曾经是王家长子王良的葬身之地，现如今，他的长子王泰浩如同其父亲当年一般，再度踏上这片土地。 “主君号令，缓行！” “主君号令，缓行！” 辽东王家的军队正沿着河水向上游的诺岚部前行，一位手握军旗的轻装亲兵骑着快马奔驰在军令通道上，向着各个农奴兵队伍传递主君的军令。 这只队伍一共有一百个重甲骑兵，五十位辽东轻骑长弓手，十位轻装骑兵，二十个斥候，一千名铁刃长枪的农奴兵，外加一千名涧人仆从兵。 这只队伍分为前中后三部分，最前面是十位穿着重甲的骑兵作为前卫，最后面也是十位穿着重甲的骑兵作为后卫，而中军部分，王家主君王泰浩正身着重甲骑着披甲铁马领兵在前，其身边是“将军”张隆。 而在后卫之后，才是由王安珂统帅的一千涧人仆从军。 由于山地不平整，且多林木，不适合战车行进，所以此次出征便没有携带战车。 并且由于随时可能会在半路遭遇诺岚人袭击，这一次，王泰浩没有选择轻装急行，而是全军披甲行军。 同时为了节省体力，又命令军队缓行。 王家军队的中军部分，左右两侧是精锐的重甲骑兵护卫，其内是一千长枪农奴兵，再其内则是两条专供传令兵通行的左右军令通道，在左右军令通道内，则是押送随军粮草辎重的数百名农夫。 这些辎重只是随军紧急使用的，还有更多的辎重则是远在后方，正有将近两千农奴押送。 而二十名斥候也分散在四周山林一边跟随军队前行一边探查，防止可能出现诺岚人伏兵。 同时最前方还有一群农奴兵拿着各种工具修平道路，免得辎重车卡在坑坑洼洼里无法行进，这些负责修整前方道路工事的农奴兵也有十个重甲骑兵保护。 虽然军队中有粮草辎重，但王家军队的主要补给方式还是依靠掠夺沿河的涧人部落，携带粮草辎重只是为了防止涧人坚壁清野，提前把沿河部落内的涧人百姓以及物资迁徙走，导致王家军队没粮食可以掠夺。 为了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王泰浩下了血本，为每一个农奴兵配备了铁刃长枪，即便是几年前的七国之乱，王泰浩也舍不得给农奴兵配备带铁的武器。 一来是怕新加入的农奴兵叛乱，二来是中原到处都是可以随时捕获的农奴，当时的情况是铁比人贵，舍不得铁器磨损。 如今这些农奴兵被整合了几年，叛变的几率已经很小，而且山林涧人要远强于中原那些实力一般的豪强士族，无论如何都必须更新成更加具有杀伤力的铁制武器。 每一个农奴兵都配备三只长枪，每一个骑兵都配备两匹战马、三把长枪、一把贴身短剑，其中重甲骑兵的两匹战马都是披甲战马，每一位长弓手都有专门保护双手的长臂手套，长臂手套内层是柔软的丝绸，防止扎手，外层是动物兽皮，中间塞满貂毛。 看着队伍中的亲兵，王泰浩很是满意，并在心中想道。 虽然我们辽东王家对农奴很是严苛，舍不得让他们吃饱饭，甚至连最基本的麻衣和兽衣都舍不得给他们穿，但是对于自己的亲兵却无比重视，送大宅院，送妻妾，送奴仆，进行文化教育，配备比大汉最精锐的部队还要奢侈无数倍的各式装备，生活中的饮食也是顿顿牛肉。 吃牛肉固然是犯法的事，严重的甚至还要砍头，但这些对于我们辽东王家而言都无所谓，为了让亲兵们享受最好的待遇，违反大汉的律法算什么。 况且，只要不是谋反这种超级大罪，长安朝廷又哪有功夫去管万里之外我们辽东王家的这点破事，长安的皇权何止不下县，有时候郡府都不一定是皇权能管得到的。 通过压榨以万计的底层农奴，以及不断掠夺周边土著，同时常年与中原贸易，三种办法多管齐下，我们王家也才勉强能供养现在这区区两三百个亲兵。 在我王泰浩的高度重视以及提供的优渥条件下，我的这些亲兵们不仅战斗力极强，而且文化水平在当今这个天下也是一流，每一个亲兵的文化水平都不低于中原的普通士子，他们对中原礼仪的掌握并不会比中原的士族差。 说我辽东王家亲兵们学富五车或许有些夸张，但学识渊博却是真实的。 每当有一个亲兵阵亡，我都会亲自为其送葬，其现有的后代会成为银月港的普通百姓，不至于沦为佃农和农奴，他们可以当个小商贩、手工业者、渔民、工匠等等。 在这样的超高待遇下，军队中的亲兵们哪一个不是对我忠心耿耿呢？ 踏踏踏—— 王泰浩正在这般得意满满地想着时。 一位斥候骑着马从山林深处回到中军，朝着他大喊：“报——” “你继续领兵前行。” 王泰浩吩咐张隆接替自己指挥军队行军，然后带着几个亲兵护卫脱离军队，接见了那个气喘嘘嘘的斥候，只见其马背上还捆绑着一位可爱少女，看其模样似乎是个涧人，却又穿着一身汉人官宦小姐才穿的丝绸衣服，于是看着那个斥候，等待其给自己一个答案。 “启禀主君，我在前方密林中探查时，捕捉到一个少女，她说是有重要情报向您汇报，但为了防备她可能是刺客，我还是将她捆绑起来。”斥候下马对王泰浩单膝下跪且恭敬禀报。 “放她下来吧。” 王泰浩仅仅只是吩咐斥候将少女从马背上放下来，却没有让其松绑，因为他并不想无缘无故被某个女刺客杀死。 “伟大的王主君，我是来自诺岚部的王洛希，我有重要军情向您禀报！”那位可爱的少女刚下马背，就跪在地上激动地朝王泰浩说话。 “你说自己是诺岚部的，那怎么取了个汉名，还会说汉语，还穿着汉人官宦小姐们的丝绸衣服？”王泰浩先是提出质疑。 “我、我……呼——”刚从马背上下来就急着说话，这让那位少女有些喘不过气了，深深地呼吸一口后，才对王泰浩解释道：“伟大的王主君，我是诺岚部的洛希尔，叛军首领阿依娜的亲妹妹，王洛希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汉名，由于从小仰慕文先进的华夏文化，所以我自幼学习汉语，只为了有朝一日能脱离卑贱的涧人身份，做一个高贵的汉人，嫁给一个汉人的士人，哪怕只是当小妾都好呀。” 说罢，少女王洛希将诺岚部的兵力部署禀告给王泰浩，满脸喜悦地等待着王泰浩对她恩赏。 然而…… “我又怎么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万一伱是叛军派来给我传递假情报，忽悠我进入叛军真正的陷阱里呢？”王泰浩很是冷静，并没有立即相信少女的情报。 “我、我王洛希如果说了一句假话，就让我一辈子当个卑贱的涧人。”被捆绑的少女说完，见王泰浩依旧不信，便急切地对他补充道：“如果王主君您不信我的话，你可以派遣斥候去我说的那些地方，是不是有叛军设好的陷阱。” 直到此刻，王泰浩才微微笑道：“我自然会派斥候去探查你说的那些地方，如果探查结果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将会把你赏赐给我的亲兵们，让他们在这冰天雪地里好好享用你。” “我王洛希绝无半句假话，请王主君您放心，而且无论探查结果如何，我都不会逃跑，能留在您的身边瞻仰您，就是我洛希尔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了呀！”见王泰浩似乎相信了一点点，少女很开心，恨不能立即躺在王泰浩的怀里被恩宠。 第31章 涧人姐妹（终） 诺岚河谷 这里的地形如同一个口袋阵，进来容易，出去难，而且遍布沼泽，太重的东西很容易陷在沼泽中无法挣脱。 “洛希尔果然去了” “而且，沿河的好几个涧人部落都被王家屠戮，部落内的粮食全部被王家搬走，无论男女老少全部被王家的农奴兵虐杀而死。” 一位部落长老摇着头向阿依娜如是说道。 “嗯。” 阿依娜点点头，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对于那些部落被屠戮则只能叹气：“我很久以前就提醒过他们，他们的部落处在王家前往诺岚部的必经之路上，得赶紧迁徙，但他们舍不得自己部落那些瓶瓶罐罐，死活不肯迁徙，唉……” 自从发现妹妹是个整日沉迷汉文化精神王家人后，她便早有这个计策，所以在军事会议上商讨假如王家来进攻应该如何防守时，故意让妹妹洛希尔也参加会议，让其“了解”诺岚部的兵力部署情况，然后妹妹就会去向王家禀告这个情报。 无论洛希尔有没有走出这一步，阿依娜都有应对方法，无非是在相对容易伏击的诺岚河谷打，还是在诺岚村寨打。 “我为部落计，岂惜小妹乎？” 阿依娜早已在昨夜寻找几位长老彻夜商讨，重新制定了新的作战方案。 按照旧的作战方案，王家定然会认为诺岚部主力在诺岚河谷西面的科尔敖河谷，并在科尔敖河谷布置了大量陷阱，正面攻破将会大量伤亡。 那么按照一位正常的军事统帅的逻辑，王家主君定然会绕行至诺岚河谷，从诺岚河谷绕后偷袭科尔敖河谷没有防备的侧后方。 然而，真正的陷阱其实就在人畜无害的诺岚河谷。 同时为了让王家主君相信妹妹送去的过时情报，阿依娜真的早早地就让人在科尔敖河谷一带布置了许多陷阱，只是数量不多，但也不用担心，毕竟现在积雪深厚，陷阱多不多也不是肉眼能分清的，倒也不用怕这点小伎俩被识破。 “诺岚王，王家的斥候来侦察了。” 这时，一位部落勇士向阿依娜进行汇报。 “嗯。”阿依娜轻轻点头，很小声地说话，然后对身后几人说道：“将雪鸟放生！” “是。”身后几人也非常小声地回答。 随后，十多只雪鸟被放生，展翅飞翔到天空。 做完这一切，阿依娜等人便根据之前的安排钻到雪地之下，依靠着芦苇呼吸，强忍着四周冰雪带来的冻伤疼痛。 而在不远处，诺岚部的精锐勇士们，在看到天空飞翔的雪鸟后，也都明白猎物已经快要上钩，于是立马小心翼翼地钻入到积雪地底隐藏，使得原本遍地都是人影的雪山变得空寂无人。 这还只是诺岚部的勇士，考虑到其他部族的勇士不一定会认真执行自己的计划，也未必愿意忍受冰雪的冻伤疼痛，为了防止他们破坏自己的计谋，阿依娜将其他部族的勇士都在安排距离诺岚河谷还有一段距离的丘陵后面，等到诺岚部伏击成功后，这些人再快速赶来参战，彻底合围王家军队，将其活活困死在这个满是泥泞沼泽的口袋阵中。 莎莎莎—— 众人隐蔽间，王家斥候踩着积雪来到阿依娜隐藏的这片区域巡查是否有伏兵。 不久后，王家斥候似乎离开，地面上已经听不到脚步声。 一位部落长老想出去，却被阿依娜拉住，阿依娜不敢说话，却又怕长老真的起身，这让她感到很是紧张。 幸好，这位长老还算聪慧，被阿依娜这么一拉，瞬间明白什么意思，于是依旧一动不动，仿佛雪地中什么也没有。 果不其然，雪地上重新响起脚步声，以及王家斥候说话的声音。 莎莎莎—— “难道真的没伏兵？本以为故意离开一会能把伏兵引诱出来，看来是真的没伏兵……” 王家斥候说的是汉语，只有阿依娜能听懂，因此她有些高兴，看来计谋应该是成功了。 不久后，雪地上的脚步声再度消失，结合王家斥候刚才的那句话，似乎应该没问题了。 但是，阿依娜隐约觉得可能有问题，所以继续忍着不出来。 莎莎莎—— 那个王家斥候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不久后，脚步声终于离开，并且很久都没有再度出现。 直到此时，忍耐许久的阿依娜才钻出雪地呼吸，再继续这样强忍下去，就真的要被冻死在雪地里了。 身边的几个勇士也跟着纷纷起来，并松开几只青鸟绑起来的嘴巴，将这些青鸟放生。 随着青鸟的飞起，在天空发出独特的鸟叫声，不远处的其他诺岚部勇士也赶紧从雪地中钻出，趁着这个宝贵的机会呼吸并恢复体力。 又是许久之后，前方传来非常多杂乱的脚步声、马蹄声、人说话的声音。 踏踏踏—— “诺……不……我……绕后偷……。” “主……战……坤，将……名。” “哈哈哈，张隆，莫……。” 听到远方不太清楚的声音，阿依娜于是故技重施，几只雪鸟被放生，盘旋在天空高声叫着。 众多诺岚部勇士们不情不愿地重新钻入雪地隐藏。 “主君号令，切换急行军，火速奔袭科尔敖河谷！” “主君号令，切换急行军，火速奔袭科尔敖河谷！” 雪地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直到此刻，阿依娜终于等来了最佳时刻。 “嗷——” 她突然从雪地中钻出，朝着天空怒吼。 另外几个勇士也从雪地钻出，纷纷朝着天空大吼。 “嗷——” “嗷——” 随后，其他勇士们听到声音后，立马钻出雪地，对进入埋伏陷阱区域的王家军队进行合围。 同时，还有部落勇士骑着快马赶往不远处，其他部族的勇士休息的地方，通知他们火速参战。 “敌袭！” “敌袭！” “敌袭！” 河谷内的王家士卒一开始有些惊慌，但他们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片刻过后便镇定起来，组成防御阵型，随时应对涧人的袭击。 “弓箭手对他们的中军放箭！瞄准王家家主！” “诺岚部的勇士们，立刻袭击他们后方，使他们的后方混乱，为我们的两千盟友赶来拖延时间！” “杀！！！” 咻咻咻！ 嗖！ “杀！！！” 上百个诺岚勇士不要命地冲下山去，这些诺岚轻骑义无反顾地冲入王家军队的后方，与王家重骑厮杀。 他们果然不是重骑的对手，全部被王家重骑击杀，但他们目的也不是击败王家重骑，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他们只是用自己的生命来对王家中军的后方造成混乱，使王家军队无法立刻向后突围离开，这样，那两千多其他部族的涧人勇士才能赶到这里封住河谷出口。 在混乱中，成千上百贪生怕死的农奴四处乱窜，严重妨碍着王家重骑的行动。 “诺岚部的男女老少们，拿起你们的木矛，冲！” 这时，诺岚部的民众及时赶到，数千名诺岚部的老人、小孩、少女都拿着木矛冲下山来，整个诺岚部，除了襁褓中的婴儿，几乎全员上阵，哪怕是快要入土的老人家，也在诺岚王的鼓舞下冲下山去，用自己脆弱的血肉之躯阻挡王家重甲士兵。 “主君号令！胆敢阻拦军队行进的农奴，就地格杀！” “主君有令！重骑呈鹤阵向前卫三面红旗处靠拢，弓骑呈雁阵进入重骑鹤阵之内！” “主君有令！八队农奴兵各自结散圆阵，原地防守！” 王家几个传令兵不断地向士兵们传达军令，并且在王家主君所在前卫还有三面红旗挥舞，众多王家亲兵听从号令，向着三面红旗所在的前卫靠拢，迅速从分散的状态变成聚成一团的军阵。 听到号令的八位农奴兵大队长立刻按照号令的意思命令军旗手挥舞手中不同的军旗，每个军旗上都画着不同的图形，分别代表结不同的阵，而现在他们所挥舞的便是一张画着椭圆形图案的军旗，意思就是让队员结散圆阵。 并且，每个农奴队的军旗颜色不一样，相对应的队员，去自己相对应颜色的军旗下聚拢结阵。 如此，他们各自的中队长看到大队长挥舞军旗后，便向其靠拢，并带着身边的小队长们组成相对应的军阵，小队长在收到中队长命令后，直接对身边的队员下达聚拢结阵的命令。 这样一个过程需要很久，其中一个农奴队在这个传令-挥舞军旗-继续传令-然后一级一级下达结阵命令的过程中，整个队伍被突然冲下山来的涧人勇士冲垮，还没来得及组成军阵防御便溃散逃亡。 亲兵们立刻按照军令结阵靠拢，将冲下山的诺岚人全部斩杀，而农奴兵表现要差得很多，八大队中，又有两个大队居然在诺岚勇士的冲锋下溃散，跟着胆怯的农奴们一同向后逃窜，只有五奴兵及时结成分散的小型圆阵，阻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诺岚人。 已经被重骑保护起来的王家弓骑不断地向冲下山来的诺岚勇士射箭，而诺岚人的箭矢，只能射倒一大片农奴兵，对重甲骑兵没有造成一丝一毫伤害，但对王家弓骑手造成了两个杀伤。 不仅如此，在白雪山林里等待许久的其他部落的涧人勇士也纷纷参战，及时赶到战场，差不多两千多人，将王家军队撤退的路彻底堵死。 “杀！” 数以千计的涧人冲入河谷厮杀，然而却被结阵的王家农奴兵阻拦。 “主君有令！第三小队重甲骑兵从右翼出鹤阵，从左翼截杀诺岚人的后方！” “主君有令！坤地队农奴兵向前推进！朝前方突围！” “王安珂！主君命令你带着涧人仆从军负责殿后！” 王家传令亲兵骑着快马，手里握着军旗，飞驰在一个个队伍间，不断向各个队伍传递着一道道紧急军令。 面对王家亲兵的训练优势、装备优势、组织度优势、体格优势，冲锋过后的涧人明显开始有些后劲不足，也就靠着刚开始打得王家一个措手不及、以及居高而下这两个优势有些许斩获，随着战斗进入胶着，涧人已经无法再斩杀哪怕一个王家亲兵，只能斩杀一些战斗力弱上许多的农奴兵和四处乱窜的农奴、以及由王安珂所统帅的根本没有战斗意志的涧人伪军。 并且还有一些王家农奴兵还在朝着河谷正前方推进，来一个反向突围，显然根本没把诺岚人的伏击陷阱放在眼里，即便中了埋伏还想着就地战斗打赢战争。 “啊！！！” “不好！前面是沼泽！！！” “救我！——” “撤！” 由于沼泽被积雪覆盖，王家根本不清楚前方居然是沼泽，向前推进的农奴兵有一些踩到沼泽上面的积雪，陷进沼泽中无法动弹，被当场淹死的也不在少数。 “主君有令！离火队农奴兵立即向后方突围！” “主君有令！震雷队、巽风队，散圆阵变月弧阵，前队变后队，掩护中军突围！” “主君有令！第四小队、第七小队重骑截杀后方出口处下山而来的涧人！” “主君有令，放弃所有辎重！” “杀！！！” 王家军队不断有传令兵传达复杂军令，还有军旗手挥舞军旗，传达一些相对简单的军令。 在王家主君的指挥下，以及亲兵强大的战斗力下，中了陷阱埋伏的王家士卒居然展开反攻，围堵王家士卒退路的涧人勇士节节败退，已然快要坚持不住，马上就要被冲出一个缺口，被王家突围出去。 “这些王家亲兵果然恐怖，如果不是我们事先埋伏，占据了地形和时间上的优势，而是在平原上正面作战，就算是三千个涧人勇士也绝对打不过一百个王家亲兵。” 眼见王家亲兵迅速稳定混乱的局势，甚至还要对涧人进行反攻，阿依娜叹了一口气，对王家亲兵的战斗力有了全新的认识。 但无论对方战斗力如何，她身为诺岚王都必须战斗到底，于是豪爽地“哈哈”大笑一声，随即身先士卒，带着几个部落勇士，各自骑着一匹刚刚牵来的骏马，直冲只有五六个亲兵护卫的王家主君，准备跟上次一样来个擒贼先擒王。 “诺岚部的勇士们，随我冲锋！” “杀！！！” 本站网站 第32章 兄终弟及 十天后 王家庄园 “主君，该去为先家主送葬了。” 一个丫鬟跪在地上，恭敬地向屋内一个位穿着素缟的青年如是说道。 “嗯。” 青年淡淡地点点头，脸上还能看到两行未干的泪痕。 他是王泰然，如今已经是王家的新任家主。 站起身，王泰然缓步走到屋外。 “见过主君！” 一群奴仆和亲兵恭敬请安。 他们同样穿着素缟，整个王家庄园都被白布包裹着，庄园内的每一个人都穿着惨白色布衣。 坐上一辆盖着白布条的马车，王泰然无限伤感。 王家庄上一次这般景象，还是六年前的先祖王康仙逝。 短短一个月时间，王家庄便天翻地覆。 此前一直安稳地给王家当奴仆的涧人诸部，突然被一个名叫阿依娜的女蛮子统一，严重威胁着王家在辽东沓水县的统治，为了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先家主王泰浩率领王家主力亲征，结果…… 却在一个叫做诺岚河谷的地区遭遇埋伏，辎重粮草全部损失，农奴几乎全部被杀，农奴兵死伤数百，仅有四五百农奴兵侥幸逃回，甚至连王家亲兵都阵亡四人，其中包括两个弓骑兵，一个斥候，一个被撂下马背后惨遭蛮子围攻的重甲骑兵。 最为惨烈的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先家主被突然冲下山的女蛮子杀了个措手不及，胸膛被长枪洞穿。 一个叫李息的亲兵将女蛮子击杀，并带着奄奄一息的先家主撤回到王家庄园。 然而，先家主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因为伤势过重而仙逝，并且其仙逝前的最后一刻，在绢帛上写下血色遗书，将家主之位传于身为亲弟弟的他。 “家主之位本该属于兄长的长子长治，只是长治年幼，故而由我王泰然暂居之，待长治成年之时，我当交还家主之位。” 虽然继承了王家家主的位置，但王泰然从来没有夺权的心思，以前的他只想讨好祖父王康，后来一心一意辅佐兄长王泰浩，而现在…… “见过家主。” “嫂嫂不必多礼。” 当王泰然思虑万千时，马车已经来到王家祖陵，而向他请安的是一位颇有姿色的女子。 他知道，这是兄长的小妾，也就是自己的嫂子，唤名兰儿，后来被赐予王姓，因此也叫王兰儿。 “查看！” 王泰然在内心对王兰儿使用刚刚获得的金手指中的【面板】功能，结果却毫无反应。 “是这个从祖父和哥哥那继承来的金手指是假的吗？还是说必须血缘上的王家人才行，赐姓的王家人不行？” 内心疑惑着，王泰然又对嫂子王兰儿牵着的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使用【面板】查看功能。 随即，一道只要他能看见的信息出现在眼前。 【成员：王长治 遗传：健壮、眉清目秀 天赋：闹腾、好学】 “健壮应该是从哥哥那遗传来的，那么眉清目秀想必是从嫂子那遗传来的。” “可是属性之类的都看不见，是因为还未成年吗？” 暗自嘀咕着，王泰然走下马车，向着祖陵深处走去，不一会便见到老祖母、王崇、王松、王婼娇、王泰森、王玥、以及一众丫鬟仆役已经到齐，都在等他一个人。 “泰然，过来。” 老祖母朝着王泰然打招呼。 “是。” 王泰然轻应一声， 走到老祖母身边，并对其躬身恭敬道：“泰然见过老祖母，老祖母圣福安康。” 话虽这么说，可王泰浩看着老祖母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心中也不禁担忧。 现在王家最有威望的王泰浩已经仙逝，自己这个家主能不能坐稳，都得依靠着老祖母支持，假如老祖母突然病逝，自己又该怎么办？ 在场众人中，老祖母为了整个家族着想，应该会支持自己，王玥姑姑态度不明，二叔王崇一直想夺权，只是碍于老祖母不同意和兄长的赫赫战功才暂时放弃，三叔王松以及他的儿女王泰森、王婼娇，虽然他们跟兄长关系很好，但未必会支持我。 原本王家势力最强的本该是二房王崇一脉，但二叔的儿女王泰杨、王柔静几年前去海外为王家寻找倭人列岛作为避祸之地后，就彻底没了音讯，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们到底找到倭人列岛了没。 如果不是金手指里，王泰杨和王柔静的头像名字还是亮着的，王泰然差点以为他们已经死在海外了。 而王泰杨王柔静兄妹迟迟不回，也导致二叔的势力急剧下降，原本地位低下的三叔王松反而在王家有了许多话语权。 不过三叔王松的庶长子王泰森在几年前的农奴叛乱中，被农奴打伤，一条腿彻底报废，已经不太可能争夺家主之位，至于堂姐王婼娇……看在哥哥的份上，她就算不支持我，也不会反对我吧？ 王泰然心思飞得很远，已经在考虑今后如何应对家族内的局势，并考虑王家在大汉朝廷的发展，甚至开始思虑如何继承哥哥的遗愿，彻底征服已经重新陷入分裂状态的山林涧人。 “泰然，开始送葬了。” 这时，老祖母将王泰然的心思拉回来。 “啊？哦……是，老祖母。” 王泰然摇摇头甩走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按照之前老祖母对自己的教导，对着众奴仆喊道：“先君入葬！” 随后，奴仆们抬着装着王泰浩遗体的棺材来到葬地，并一边扛着棺材走路一边大喊： “先君入葬！” “先君入葬！” “先君入葬！” 棺材用的是名贵金丝木制作，四周镶嵌玉石，其内部底端又垫着软布，软布上铺上一层厚厚的白色貂毛，白色貂毛上盖上九层丝绸绢帛，在先家主的手中放着一把银色长剑，遗体上盖上一件蚕丝软被，并且在蚕丝软被上再披上一层轻纱，又在最上面放着珍珠玉石压住轻纱。 待得棺材送入早已挖好的陵墓中时（每代家主从刚即位开始就要为自己以及家族子弟们挖陵墓，一旦仙逝可以立即入住），王泰然又喊道：“拜！” 所有人，除了已经年老的老祖母，纷纷跪下，朝着先家主王泰浩的陵墓朝跪拜三次、磕头九次。 “再拜！” 王泰浩根据仪式，继续大喊，然后与众人又跪拜三次、磕头九次。 “再拜！” …… 如此反反复复六次后（根据家主掌权时间，掌权六年则进行六次仪式流程），众人已经额头通红，双腿疲软。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跟六年多前先祖王康仙逝时相比，现在都是轻松的，那一次祭祀先祖王康入葬时，众人连续进行了九九八十一次仪式。 待跪拜仪式结束后，王泰然随即开始进行下一个流程，于是对着众奴仆大喊：“人殉！” 六个被塞住嘴巴的奴隶被带来，他们分别是三个少女和三个少年，即将被作为祭品殉葬，前往黄泉之下继续服侍先君。 按照先祖定下的规矩，人殉规模也与掌权时间有关，未满一年者无权进行人殉，满一年后，每满一年便增加一个人殉，并且男女数量尽量对等。 先家主王泰浩掌权六年半，按照祖制，人殉的数量为六。 “呜呜呜——” 少男少女们挣扎着哭泣，但并没有意义，他们被捆绑在陵墓内的石柱上，然后陵墓大门关上，接着陵墓大门又被奴仆们填上泥土掩埋。 而在这些入葬仪式进行着时，王泰然也顺便研究起金手指的另一个【世系】功能。 【家主：王康（一代） 谥号：圣君 评价：王氏家族的始祖，一切的最终起源，以白丁之身在辽东开创千年世家之基业 遗愿：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家主：王泰浩（二代） 谥号：庄君 评价：王氏家族的二代家主，七国之乱时横扫琅隗、乐安二县，为王家增加大量农奴人口，可惜征讨山林涧人时遭遇埋伏而亡。 遗愿：我王家子弟，当杀绝涧人！】 本站网站 第33章 休养生息（一） 汉前元七年 正月 正旦日 落月原 冰雪逐渐融化，再过些日子便要开始春耕，王家庄需要提前为各个农垦区补充新的农耕工具，奴仆们纷纷忙碌起来。 王家庄园内徐烟袅袅，丫鬟们早早地生火做饭，备好各种美味佳肴，等待着家主等人祭祀先祖回来。 每年的正旦日，王家家主都要带着族人去祖陵祭祀先祖，回来后还要参加家庭宴会，所有家族成员在宴会上增进感情，给长辈以及家主敬酒献贺礼，并且在家庭宴会结束后的几天，还要走街串巷去拜访亲朋好友，等到这些都结束时，还要进行社日祭祀，用上等的好酒好菜好肉招待神灵，祈求神灵能在今年为大家带来好收成，而在社日期间，所有人都要斋戒，不能吃肉饮酒，并且要穿新衣服，每天都要洗澡保持清洁。 而在落月原玉衡农垦区，几十个佃农正挥舞着锄头，将去年时深埋在地底的陶罐挖出，里面存放着一些春小麦，他们每年寒冬将春小麦放在陶罐里埋在地下，来年开春再挖出来，通过观察陶罐里的春小麦份量来判断今年的收成。 同时他们还会备好一些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酒菜，等到社日时拿去祭祀神灵，祈求春耕秋收的顺利。 这里是辽东，一年只种一次春小麦，春天种，秋天收，因此只在正月有社日，不像中原有春种夏收和秋种冬收，导致其产生春秋两个社日。 正当这些佃农们看着陶罐内春小麦情况叹息着摇头时…… “吁——” 一辆马车驶来，车上下来一位青年人，只见其身着华服，腰间悬挂着一把长剑，身边跟随着几个全副甲胄的壮汉。 佃农们见到此人纷纷跪下卑微道：“见过主君。” “大家起来吧。” 来人正是王家主君王泰然，刚刚祭祀先祖回来，原本要直接回到庄内准备家庭宴会，但却突发奇想，想先去落月原看看佃农和农奴们的情况。 “谢主君。” 佃农们纷纷起身，却不敢乱跑，已就呆在原地等候王泰然的吩咐。 “大家忙自己的事吧。”王泰然的声音很柔和，看着佃农们穿着麻衣，外面套着破烂兽衣，他的心中也有些不忍。 “谢主君。”众佃农再度感谢一声，然后各自忙自己的事。 而王泰然也在田野中步行，并在内心思虑。 “兄长对佃农和农奴们太过苛刻，又培养了太多亲兵和农奴兵，还总是喜欢出征作战，本就不多的粮食还被卖到徐乡换取铁矿石锻造铁制武器，以至于这些农夫生活如此凄惨。” “这种不健康的发展方式，依靠掠夺来维持的经营模式，注定无法长久，先祖王康时期，我们王家的农夫不多，靠着鞭子还能轻松管理，可七国之乱一下子为王家增加了六七千农夫，继续依靠鞭子抽打又怎么可能管理的过来呢？我们王家哪来那么多奴仆管理呢？是时候改变这一切了……” 佃农们尚且能穿麻衣，然后套一层兽衣过冬，而农奴就更惨了，连麻衣都是破破烂烂的，保暖的厚实兽衣也是大家轮着穿，谁快冻死了，就给谁穿一会，比山林里没有盐吃的涧人土著还惨。 “周铭，你管理的玉衡区域，去年的农夫逃亡情况大致如何？”王泰然一边在田野上步行，一边询问着身边的王家赘婿周铭。 “嗯……”周铭长得颇为帅气，个子比王泰然高一些，同样穿着华服，在思虑一会后王泰然恭敬回道：“佃农稍好些，没有人逃荒，但有五人冻死，农奴的情况不容乐观，冻死者三十七人，逃荒者九十五人，还有三个自杀的，并且……” “并且什么？”王泰然随手扶起一个田野中向自己跪拜农奴，并对周铭继续追问。 “并且我们发现农奴们似乎秘密组织了一个叫‘鸿雁道’的叛乱组织，我们已经逮捕了这个组织的两个成员，但这两个成员被捕后便自杀，我们没能获取更多信息。”周铭紧锁眉头，他对自己辖区内出现叛乱组织很是担心，很是害怕天璇的事情发生在玉衡，因此一直在吩咐奴仆们搜捕这个组织的相关人员，但进展不大。 “这事要注意，继续调查，但不要严刑峻法，更不能屈打成招，秘密观察就行，我们不能像先君一样把农奴们逼到对立面，以仁待民，民自安之。”王泰然对领地的治理理念明显跟自己哥哥不一样，他心中已经有了改制的想法，取代过去的严苛待民。 说罢，王泰然又听见哀嚎之声，顺着哀嚎声望去，便看见不远处，几个奴仆正在强行拖拽一个农奴少女，而农奴少女剧烈挣扎着，还有几个农奴跪在地上不断哭泣地哀求。 看到这一幕，王泰然心中已经大致明白怎么回事。 先君王泰浩时期，大幅度提高了亲兵的待遇，立功者都会奖赏妻妾和钱财，而不是如同先祖王康时期只奖赏钱财。 这个农奴少女，大致是要被强行拖走送给某个在诺岚河谷一战中立下战功的亲兵。 对于这事，他也没办法阻拦，已经答应的赏赐，不可能不履行，否则亲兵们对王家的忠诚度将大打折扣，因此只能皱着眉头叹息道：“已经需要被赏赐的，就继续延续先君时的办法做吧，但今后有新立功者，不能再从农奴中强行挑选女子，只赏赐钱财绢帛，让他们自己去找妻妾。” “家主说的是。”周铭在一旁拍着马屁，他在王崇那里一直都不被重视，妻子王柔静也对其没什么好脸色，如今更是出海好几年没有音讯，根据他对自己妻子王柔静的了解，此刻在海外估计已经跟王泰杨…… 对于可能发生的某些事，周铭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毕竟从他入赘到王家开始，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妻子与王泰杨之间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妻子可能是碍于王家人多眼杂，所以才不敢明着走到那一步。 如今那两人都在海外，假如没死，肯定…… 出于这种原因考虑，周铭一直在想办法讨好王泰浩王泰然两兄弟，认真执行他们吩咐的每一件事，无论是严苛农奴还是善待农奴，只要是家主兄弟的吩咐，他就没有不尽心尽力的，企图通过讨好家主的方式来保住自己在王家的地位。 这也使得，虽然周铭名面上是二房王崇的人，其实其内心一直都是家主的人，谁当王家家主，他就支持谁。 第34章 休养生息（二） 铛—— 庄园内的青铜大钟被奴仆们敲响，丫鬟们忙着倒茶倒水端送佳肴，奴仆们忙着摆放席案、铺设软席、打扫地面。 家主、老祖母、王氏家人、张隆张次公父子、宋倩茹、二百二十五位亲兵们都有资格进入庄园内参加宴会。 而奴仆丫鬟们，只能等大家都吃完后，吃些剩饭剩菜。 宴会的地点是庄园内的山水园林，占地面积也不算小，最多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人用餐。 一个个席案被摆放在春花翠树之间，旁边还有假山假水碧池塘，最中间留出空位，让专门训练过的一些美婢弹琴、奏乐、跳舞，还有一些乐师在旁吹奏打击各式乐器，时不时有花粉从树枝上落下，掉在席案上已经提前摆放好的酒杯中。 相当于大汉朝廷长安大朝会的微缩版本，而且是在白天进行的。 铛—— 青铜大钟再度被敲响，一个奴仆当即朝着园林外等候多时的众人大喊： “庆新春！点年灯！” 随后越来越多奴仆跟着大喊： “庆新春！点年灯！” “庆新春！点年灯！” 与此同时，园林的大门被打开，明明还是大白天，却有奴仆丫鬟们将一盏盏红色灯笼点亮。 “见过老祖母！” “见过各位主人！” 奴仆丫鬟们向进入园林内的众人请安在，众人喜笑颜开，纷纷入内，相互之间恭贺。 “老祖母圣福安康！” “好好好，我家婼娇越来越漂亮了，就是不知道会是哪家的小子吃上这天鹅肉咯，啊——哈哈哈——” “老祖母——我现在还早……” “不早啦，中原的姑娘十四五岁就嫁人咯。” “二伯，请！” “哈哈哈，泰森侄儿，一起一起！” “息哥，快跟上！” “喂，杰哥，等会我。” “张次公，那是我的！” “哇呜——哇呜——爹爹，长治哥抢我的果糖，呜呜呜——” “哈哈哈！” “治儿，把果糖还给人家。” “我抢来的，凭什么还，哼——” “这小家伙，哈哈——” “长治、次公，两个小家伙，让老祖母我抱一抱。” …… 在这番喜庆洋洋的氛围中，众人纷纷跪坐到属于自己的席位上。 哗哗—— 庄内的丫鬟们将早已备好的米酒、茶水倒入每个人席案上的酒杯和茶杯。 另有一群丫鬟排着队送来各种美食，每个人都是一肉两素一汤一果一酒一茶，所用的筷子都是玉石制作，席案上皆有绢帛为垫，席案下各自有一壶，供众人咳痰呕吐。 每个人脚下的垫子，最下层是一张红布，红布上铺着一层鹅毛，鹅毛上又用一张红布包裹，在这张红布上又披上一张绢帛，如此跪坐之时才不会酸痛。 “家主到！” 这时，奴仆的声音响起。 “见过家主（主君）！”众人立刻站起，朝着刚进来的王泰然请安。 “诸位请坐！”青年王泰然在众人的目视下来到园林内的主座上，先是示意众人坐下，然后朝主座旁坐在临时搭建的床榻上的老祖母请安：“见过老祖母！老祖母圣福安康！” “好好好，泰然你也快坐吧。”老祖母慈爱地笑着，在家人团聚的氛围下慢慢淡怀了王泰浩死讯带来的悲伤。 “是。” 王泰然点点头，旋即跪坐在软席上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可以奏乐起舞唱诗。” “是。”那个丫鬟轻声答应，然后离开这里，不一会便叫来许多轻纱女子、乐师、唱诗戏子、琴女。 “奴婢给各位主人献舞（乐）（诗）（曲）。”她们先是向主座上的请安，然后舞女在最中间翩翩起舞，乐师们在舞女们的身后奏响乐器，琴女在舞女前面弹奏木琴，还有一位女子在琴女旁边用唱的方式讲述《诗经》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于以盛之？维筐及筥。于以湘之？维锜及釜。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 唱诗女子的声音非常悦耳，像清泉流水，又似春日黄鹂，而琴女所弹奏的琴女搭配上乐师们击打乐器的声音，更是让人心旷神怡，不少男人在这样的靡靡之音中看着舞女更是眼神痴呆，仿佛魂飞九天。 这时，张隆站起来对众人笑道：“诸位，与我同敬主君！” “善！” 众亲兵、王家之人、宋倩茹等人纷纷端起一樽酒，向王泰然敬酒道：“主君（家主）圣安。” 说完，众人便将酒水一饮而尽。 “诸君无需多礼，坐下与我同享珍馐。”王泰然坐着回敬一杯酒，然后也将酒水一饮而尽。 喝完酒后，张隆等人与王家众人以及众亲兵有说有笑，男人们还在评论着哪个舞女更好看。 然而在这样的其乐融融中，王泰然却心事重重，正在犹豫要不要在宴会上将自己的改制全盘托出。 “泰然，怎么不吃这酒菜？有心事？” 一旁的老祖母看出了王泰然似乎有心事，便对其随口一问。 “啊？没……没什么。”王泰然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甩去，拿起案子上的一双象箸，刚要夹起玉盘中的一块牛肉。 “啊呀——” 两个小孩子在人群中乱窜，还窜到舞女中间，惊得那些舞女叫出声，连舞蹈都暂时停下。 “张次公，你别跑！” “笨蛋王长治，你抓不到我，略略略~” 两个小孩在舞女之间伱追我赶，好不热闹。 这可把舞女们急坏了，舞跳到一半，却被两个小家伙打扰，以她们的身份又不敢把两个小家伙驱赶。 “哈哈哈——你们两个小子哟~” 老祖母看后乐呵呵大笑，放下手中象箸，对着旁边的王泰然笑道：“泰然啊，你看这小孩子多有趣，我听婼娇说，东莱郡徐乡县徐老夫子家里有个刚满十五岁的孙女，长的也是天仙般的一个人，你可有想法？到时候让她给我们王家生几个曾孙嘞~” “是呀是呀，家主您是该考虑下了，嘻嘻~~”老祖母身边几个丫鬟也在帮衬着说话。 “老祖母，现在谈这些还早。”王泰然的心思并不在女色上面，并不是对女色不感兴趣，只是还没到自己哥哥那般如饥似渴的程度。 “这还早啊？你看看中原那些士子，那个不是十六七岁就成家，他们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孩子都开始识字咯~”老祖母有些不满，随后拉着几个丫鬟的小手对王泰然说道：“你要是对徐家的女子不感兴趣，老祖母我这几个贴身丫鬟，各个水灵，你挑一个，不求做什么正妻，当个小妾也好。” “老祖母，您不要开泰然的玩笑了……”王泰然一脸黑线，徐家那个天仙般的女子，他尚且不感兴趣，何况是眼前这几个姿色中上的美婢，摇摇头又对老祖母叹息解释：“如今我王家百废待兴，诺岚河谷的战事损失大量辎重，我们又有这么多亲兵和农奴兵要养活，很多食不果腹的农奴在兄长的严苛治理下已经有了叛乱的心思，泰然还在思虑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你这些都是公事，宴会不谈公事。”老祖母语气中愈发不满，拉着一个脸色羞红的丫鬟对王泰然正色道：“今天，只谈私事，尤其是你成家的私事！” 砰！ “哎呀——” 就在王泰然有些不知所措时，王长治张次公两个小屁孩追打到了他的席案旁，一不小心便将他的席案撞翻在地，惊得一旁服侍老祖母的几个丫鬟尖叫一声。 “治儿，不许胡闹！” 王泰然的嫂嫂王兰儿上前拉住王长治，然后朝王泰然道歉：“这孩子打小就胡闹，家主您莫要生气。” 说罢，王兰儿便要打王长治的手掌心。 “次公，跪下向主君道歉！” 另一旁张隆的妻子宋倩茹也过来拉住张次公，但她显然要严厉得多。 在来到王家不久后，宋倩茹便与张隆相爱，而同样对宋倩茹有想法的王泰浩为了笼络熟读兵法的张隆，居然忍住了内心的色欲，答应了宋倩茹和张隆之间的婚事。 也正因为如此，宋倩茹和张隆二人对辽东王家更加忠心耿耿。 “无妨无妨，嫂嫂，宋姑娘，小孩子而已，没事。”虽然被席案上的酒水溅湿，但王泰然并不在意，拍一拍身上的酒水，对着旁边的几个丫鬟吩咐道：“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丫鬟们答应一声，然后开始收拾狼藉满地的酒菜，将其倒入木箕中，最后倒入园林外的排水沟，这些美味佳肴顺着庄园的排水沟流到庄园外。 而在庄园外，早就有许多饿着肚子的农奴等待着这一刻，一看到水沟处流出许多没人吃过的美食，便纷纷开始捞出来食用。 第35章 东方朔（一） 一年后 汉中元二年 二月 雨水 鹿鸣岛 这里位于徐乡北面，是徐乡通往辽东的海上必经岛屿，无论是辽东王家运往徐乡的土特产、粮食，还是徐乡运往辽东的流氓，都需要在这座半个县大小的岛屿中转。 岛屿不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商船正在驶来。 不一会，商船靠岸，停泊在港湾。 这艘商船没有运输商货，反而是挂满大红灯笼，甲板上还铺着一层红布，船体四周挂满红布彩带。 “朔，我们到了吗？” 商船的一间女子闺房内，刚满十六岁的徐家嫡孙女徐采薇正对着一面擦得光亮的铜镜化妆，而一旁却有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正在为其擦拭另一面生锈的铜镜。 “小姐，好像还没到辽东，我刚才出去看了会，外面是个岛，听王家少君说是叫什么鹿鸣岛。” 少年一边为徐家小姐擦拭铜镜，一遍恭敬回答。 他叫东方朔，平原郡厌次县人士，自幼丧父丧母，被兄嫂抚养长大，几个月前，机缘巧合之下被送入徐乡县的徐府，后来因为喜欢看书，且颇有天赋，于是便给徐家小姐徐采薇做了陪读书童。 本以为能依靠着在徐家做个书童，如此便能免费学习各种知识，等将来学有所成，再找机会报效朝廷，如此也好光宗耀祖。 却没想到，他这个书童刚做了不到一个月，徐家小姐就要嫁到辽东，与辽东王家联姻。 “听说王家的上代家主王泰浩是个凶残好色之徒，长得也一般，如今我要嫁给他的弟弟王泰然，不知这个王泰然又是一个怎样的人，若是如他哥哥一般……”少女徐采薇有些愁眉苦脸，哪家少女不怀春，哪家少女不喜欢年轻帅气有风度的谦谦君子，可若是要嫁的人，正好与自己想象中的要求相反，那便是一辈子的委屈。 男人喜欢美丽的女子，女人又何尝不喜欢帅气的男子。 徐采薇自认为自己的心境还达不到古代圣贤的标准，对于自己的夫君，最重要的指标就是要长得帅，其次要有文化有风度，最后是要有显赫的家世，起码得是个普通的豪强士族，如此也算是嫁入寒门，千万不可嫁给白丁之身，那却是连寒门都算不得。 相比较于中原那些开国时期被册封的世候家族，无论是徐乡徐家，还是辽东王家，其实都属于寒门，而普通百姓，连寒门都不算，他们压根就没有门。 原本她是要被嫁给胶东国一位萧姓豪强家的少君萧炎做妻，谁知那萧姓家族因支持旧太子刘荣一党，所以在刘荣被废黜后，那萧姓家族被新太子刘彻的党羽打压，如今已然一副正在衰败的模样。 在这种情况下，她的祖父徐老夫子非常果断地强行退婚，不久后又把她嫁给了辽东王家的青年家主王泰然。 这艘迎亲船在鹿鸣岛补充了些许物资后，便继续向着大海航行，整个船体再度摇摇晃晃起来。 “看来我们是离岛了。” 把铜镜擦得雪亮后，东方朔正准备用干布除水，但又怕粗糙的干布给铜镜镜面留下划痕，于是又扔下干布，换上丝滑绢帛抹去铜镜上的水渍，待水渍除干后，便取出一个小木盒，在小木盒底部放入一块软玉，软玉上铺上一层草木灰，草木灰上盖一张絮纸，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铜镜放在絮纸上，随后用另一张絮纸盖在铜镜上面，这张絮纸上同样铺上一层草木灰防湿防蚀，最后才盖上小木盒，很是心满意足地对身边的徐采薇微笑：“又是一面铜镜保养好，小姐若是想用可以随时取用。” “哪用得着这么多铜镜。”徐采薇轻抿胭脂纸，很是满意地看着铜镜内的自己，不由得被自己的美貌沉醉，竟是抚摸着自己的脸蛋自言自语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六天后 银月港 午间 “后面那个是王家庄园吧？为什么刚才不直接在庄园下船？”徐采薇站在船头，望着船后刚刚经过的王家庄园，很是不解。 “方才小姐在屋内，却是没看见，那王家庄园虽然也在海边，而且比银月港刚靠近大海，但庄园三面环海的地方都修建了城墙堡垒箭塔，仅有的一点陆地还布置满各种陷阱，似乎是要防止船只从海上登陆进攻庄园。”东方朔为徐采薇撑着一把遮阳伞，防止少女被太阳晒黑。 “恭迎徐小姐。” 当迎亲船停靠后，一伙王家的奴仆丫鬟等候多时，纷纷向徐采薇请安。 徐采薇看向人群，发现在一众奴仆丫鬟中，有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妩媚女子正穿着一身华服对她微笑。 徐采薇以前见过这位女子，她知道，对方是辽东王家的王玥，曾经是叛王刘雄渠最宠爱的王妃。 不过听闻在七国之乱被平定后，王家王玥便回到辽东，还收了十几个帅气的少年当男宠，并且在五年时间里生下七八个孩子，好几个都是双胞胎。 “当年那个胶东王莫不是那方面有问题？这王家王玥这么能生育，怎么从来没给胶东王生过一个公子？” 在听闻王玥的故事时，徐采薇虽然觉得对方有点不知羞耻，但又很羡慕，如果她自己也能婚姻自由，想收多少好看的小郎君当男宠就收多少，那该多好呀。 “徐姑娘，马车已备好，还请乘车入庄先歇息，待明日再行昏礼。” “徐姑娘不愧是闻名东莱的天仙美人，就连我这个女子看着都不禁心动，将来必定被我们家主宠爱，为家主开枝散叶。” 徐采薇正要下船，却被王家王玥拉住小手，还听到对方在自己耳边说些令人羞涩的话语。 “姑姑莫要说采薇的笑话……”由于是要嫁给王泰然，所以王玥同样算她的姑姑，徐采薇羞红着脸细声细语，抬头间正要乘坐马车时。 嗖！ 一个人影窜过来，手持匕首正要刺向徐采薇。 “小心！” 东方朔眼疾手快，将手中的铜镜盒子砸向那个人影。 砰！ “呃啊——” 铛—— 东方朔扔出的铜镜木盒正中人影头颅。 那人影痛苦喊叫一声，手中匕首不小心掉在地上，捂着流血的额头哀嚎一小会后，正要捡起地上的匕首再度行刺时。 “啊！！！” 一位王家亲兵及时赶到那行刺人身边，一脚将其踹倒在地，并对其冷哼：“说，你是不是鸿雁道的！” “李息，把他押到地牢审问，不要在这里审问，徐家小姐还在这。”一旁的王玥皱着眉对那位王家亲兵命令。 “这辽东王家大白天还能出现刺客，幸好我怀里刚好抱着之前的铜镜盒子，不然小姐就惨了。”刚刚击败刺客的东方朔抹一把冷汗，在心里不断腹诽。 第36章 海外开扩（四） 一年后 汉中元三年 八月 长安长乐宫 深夜 “陛下，该早些歇息了。”唐妃将皇帝身边那盏快要燃烧殆尽的油灯更换，点燃一盏新的油灯，并挥手屏退一旁的宫女，亲自为皇帝端来热茶。 “这些都是今年各郡国上计吏送来的计簿，等我看完自然会睡，你先回去吧。”皇帝的声音很温和，一点也没有在朝堂上那般时威严，私底下也不会自称朕之类的摆架子，专注地看着桌案上的计簿。 这些计簿上登记了各个郡国、县邑、乃至乡村的人口、田地、商市、财政情况，是长安朝廷制定相关政策的重要依据，但还没有形成相关的制度，只是每隔几年或十几年，皇帝有空了，便会下令让各郡国上报一次郡国内的情况，然后根据上报的情况调整各个郡国的税收等政策。 对于没有问题的计簿，皇帝会在最下面的留白处写上赞扬的话语表示鼓励，而对于有问题的计簿，则会让当地郡府再度核查一遍人口田亩等情况，并重新向长安递交计簿。 看着一个个竹简上的各郡国递交的计簿，皇帝哀叹一声，望了眼有些幽暗的宫殿。 “陛下？”一旁的唐妃很是关怀。 “天下郡国，少有贤吏。”皇帝摇摇头，他所看的这些计簿，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但问题都不算太大，根据他对这些郡国官员的了解，地方上发生了一些怎样的事，大致也能猜到。 摇头间，便轮到了辽东郡的计簿，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太对劲。 “辽东未有大灾，也未曾被七国叛军祸害，田亩和人口怎么减少这么多？”感觉不对劲的皇帝吩咐一个宦官取来十年前的辽东计簿，一番对照之下，确实发现很大的问题，整个辽东比十年前少了上万人口和三十万亩田。 “把辽东郡今年所上报的各个县的计簿取来。”发现辽东郡的人口田亩出现问题后，皇帝让一旁的一个宦官取来辽东郡更详细的县邑计簿。 “诺。”宦官答应一声，不久后取来辽东郡各县的计簿。 一般情况下，皇帝是不会细看县里的计簿，天下一千多个县，每个都要看是看不完的，只能看郡国的，发现某个郡国有问题后，再细看这个郡国内各个县的上报情况。 一番审阅后，皇帝才算明白，辽东几乎每个县都有问题，比如辽东文县张家，计簿里上报仅有一千亩田，可是皇宫里的某个宫女就是辽东文县人，皇帝曾经无意中听这个宫女碎言碎语说过辽东文县张家之事，其家中豢养奴仆丫鬟三四百。 三四百个奴仆丫鬟，这是一个仅有一千亩田地的寒门能养得起的？ 再比如辽东房县李家，上报五百亩田地，可是房县官吏名册里，一大半都是姓李的，总不至于是巧合吧？如果不是巧合，那么这是仅有五百亩田地的家族能拥有的实力吗？ 还有辽东沓氏县的王家，倒是比较老实，居然上报了两千亩田地，不过这个辽东王家似乎以前听过？ 正翻阅到沓氏县的计簿时，皇帝几年前的记忆开始浮现，但时间过得太久，又很模糊，总感觉几年前是不是和某个妃子谈过一下这个辽东王家，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便不再多想，到时候安排谒者代表自己去辽东秘密查核一遍就是。 这般思虑着，皇帝开始继续审查其它郡国的计簿。 而在一旁，早就学会文字的唐妃注视着皇帝将沓氏县的计簿放在一旁，心中也在盘算。 她们唐家与王家也算是交好，自己的兄长唐大牛如今就住在王家庄，每日搂着王家丫鬟逍遥快活，王家每年还会送上各种礼物给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帮上一帮的。 —— 卫氏朝鲜列水出海口 一艘悬挂“王”字旗的商船从大海驶入河水，沿岸的朝鲜土著无不惊慌失色，还以为是大汉的船队前来讨伐朝鲜。 几个看守此地的朝鲜士兵连忙骑着快马赶回王险城，向他们的王禀告有汉人入侵。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终于快要回到辽东了！也知不道七国的军队打进长安城了没，或许我王家已经成为新朝的从龙功臣了吧！”船头的一个三十岁男子仰天长叹，他的脸上长满饱含沧桑的胡须。 他就是出海寻找倭人列岛王泰杨，此次回航辽东，途径朝鲜，准备顺便抢一下卫氏朝鲜，反正隔着大海，卫氏朝鲜也不可能大老远跑到辽东来报复。 “我们这么做，万一卫氏朝鲜的王进攻怎么办？”在另一旁，已然二十七岁的王柔静可爱气质少了许多，身上比以往多出许多母亲般的慈爱气息，此刻的她正挽着身边男人的手臂，依偎在对方身上，很是关心。 “放心吧，我此前让人打听过了，朝鲜的大王卫满病危，朝鲜举国上下忙着准备吊丧，没空防备这里。”王泰杨自信地笑着，随后抚摸身边女子的青丝继续补充：“况且，我只是在列水河沿岸劫掠一些朝鲜人的村庄，不会深入到王险城一带，不会有事的。” “来都来了，回辽东前，不如顺带劫掠一些朝鲜土著回去做农奴，就当是给泰浩堂兄的见面礼吧。”深深地呼吸着朝鲜土地上的空气，王泰杨感觉很舒适，在殷民群岛呆的太久，他感觉自己快要脱离文明社会，已经快要被人数占优的殷商人同化。 这十年来，他们从辽东从发，一路横穿朝鲜海岸，在殷民群岛带领殷人发展，之后终于修好船只，可以远航，于是继续向东出发，找到一个位于三韩与倭人列岛之间的大岛，并为其命名为奄岛。 之所以这么命名，也是因为奄曾经是殷商的国都，后来才被盘庚迁都到其他地方，同时奄国也是殷商最重要的内服诸侯，为殷商抵御东夷百余年。 此后，他们继续向东航行，终于找到先祖遗训里所说的倭人列岛。 说是岛屿，其实却很是广阔，他的船只沿着倭人列岛的海岸线航行了几个月都没有找到尽头，最后只好回到殷民群岛，回去之前，还顺便抓了几十个土著倭人当标本。 回忆着寻找倭人列岛的种种艰辛时，船只终于靠岸，水手们抛下船锚后，王泰杨穿好甲胄，骑着披甲战马下船，带领着十个亲兵和二十个殷人勇士登陆上岸。 “王家亲兵，着甲，随我登陆！” “殷人兄弟们，握紧你们手里的长戈，跟随在亲兵后面。” 船只停靠的不远处，便是一个建立在河边的朝鲜村庄。 “￥#@%……#￥……￥#” “#@%#￥……￥#……%￥” 村庄内的朝鲜人惊慌失措，有一些机灵的已经跑进山林里，而大多数舍不得家里的瓶瓶罐罐，也第一次遭遇海上来的劫匪，所以没有警惕性，只是单纯地把门窗关好，颤颤巍巍地坐在屋子里就以为可以安然无忧。 “先杀逃跑的！” 王泰杨一马当先，骑着战马冲上前把一个企图逃进山林里的朝鲜土著村民击杀。 “呃啊——” 那个朝鲜土著壮汉被一根长枪从后背洞穿胸膛，当即倒在地上死去。 “%#￥%……#￥” 村庄内满是听不懂的哀嚎声，为了防止有朝鲜土著躲在暗处找不到，王泰杨还命令亲兵们将整个村子用火点燃，将藏起来的朝鲜土著用烈火和烟雾逼出来。 村庄内值钱或用得上的东西，都被带走，如玉石、粮食、珍珠、玛瑙、兽皮、布匹、蚕丝、蚕宝宝、土著女子、土著壮汉等等。 第37章 休养生息（三） 五个月后 汉中元四年 正月 王家议事堂 “家主到！” “见过家主！” “二叔三叔四姑，各位堂兄堂姐，还有宋姑娘张先生，以及嫂嫂和堂姐夫，你们都请坐吧。”王泰然在奴仆的喊声中最后一个来到议事堂，脱下脚下的布鞋，踩着一双布袜进入议事堂，走到属于家主的座位，挥手示意堂内众人坐下，随后在坐下前对着身边床榻上的老祖母作礼恭敬道：“见过老祖母。” “嗯，坐吧。”老祖母微微点头，并对底下众人道：“那么，今年的议事就开始吧。” “是。”众人回应。 吱呀—— 虽然是大白天，但奴仆丫鬟们还是点燃油灯，并退到门外，将大门关上，不敢打扰主人们议事。 大门关上后，堂内的变得稍显幽暗，仅有天花板有阳光照射，加上堂内的油灯光照。 看着底下众人，王泰然正襟危坐，对着同样被赋予参加议事资格的宋倩茹说道：“宋姑娘，就由你先把我们王家这些年的改制提一下吧，让大家议事前有个印象。” “是。” 此时的宋倩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囚禁在牢笼里消愁的金丝雀少女，如今已经二十六岁，并且是王家的管事人之一。 她和他的丈夫张隆都是因为博学多才才被赋予跟王家子弟平等的权利，因此她已然将自己作为视作王家的一部分，恭敬地站起身，先向老祖母作礼，然后向王泰然作礼，最后向一众王家子弟作礼，这样的流程坐下来才开始将家主这些年以来的种种改制娓娓道来。 “五年前，先君在诺岚河谷遇害，所携带辎重全部丢失，正好第二年开春，我们王家的粮食收成锐减，以至于许多农户逃荒，乃至饿死冻死，在这样的情况下，家主进行改制。” “首先，暂停粮食出口，减少粮食酿酒，留出更多粮食养民。” “其次，改良农奴制，全部农奴升为佃农，将落月原一共二十万零八千四百三十七亩田地分配给一万一千三百五十二个农奴，其中老人分五亩，小孩分十亩，妇女少年分十五亩，青壮年分二十亩。” “保留一万亩田地，专门给罪犯、涧人奴隶、特殊情况重新被贬为农奴的人耕种，这一项收益是零十分成，庄园收取全部收收获，耕种者只保留基本口粮。” “然后，佃农的分成从一九提升至三七，现如今的佃农，其在田地的收成可以自留三成。” “减少亲兵待遇，由每日百钱减至每日五十钱。” “缩减农奴军规模，只保留三队，并改名治安队，分别镇守辰月盐场、银月港、落月原。” “降低王家子弟月钱，从每日千钱减至每日两百钱。” “规定王家子弟日后出行不得使用丝绸当地毯，禁止奢靡浪费。” “缩减庄园内丫鬟、奴仆、舞女、乐师的数量，将他们安置在银月港成为自由民。” “装备武器马具保养从一月一次降为半年一次，且暂停打造新的甲胄。” “不再为亲兵每月更新家具，且禁止以女子作为物品赏赐。” “减轻酷刑，减少鞭刑……” 宋倩茹一口气把王泰然这几年来的仁政改制都说完，脸都憋红了，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对众人恭敬道：“倩茹已将改制措施汇报完毕。” “辛苦宋姑娘了，请坐吧。”王泰然微笑着点点头，很是满意，挥手示意对方坐下，随后又对二叔王崇说道：“二叔，你先汇报一下改制前的财政情况。” “是。” 待宋倩茹坐下后，二房王崇便站起来，也是先向众人按照尊卑顺序先后作礼，然后润润嗓子开始汇报。 “改制前，庄园每年收入一千一百金，支出一千五百金，每年亏空四百金。” “其收入部分，落月原农业收入六百五十金，海贸商业收入三百五十金，涧人部落首领王安珂、王洛希每年进贡土特产价值一百金。” “其支出部分，庄园子弟奢靡消费每年三百金，亲兵训练每年消耗五百金，马匹喂养每年消耗四百五十金，武器装备船只保养每年消耗一百金，奴仆、丫鬟、农奴兵每年消耗五十金，其余各项消费，诸如乐师、舞女、节日庆祝、宴请其它士族、贿赂官吏等每年消耗一百金。” “其收入部分详细为……玉衡农垦区……酿酒作坊……徐乡县贸易……沓氏县贸易……” “其支出部分详细为……丫鬟每日……奴仆每日……舞女每日……” 二叔王崇汇报的东西要多得多，而财政方面也是议事的主要内容。 这么一番长长的汇报下来，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汇报完后，二房王崇又取出几个竹简，并将竹简递交给王泰然后补充道：“相关数据都记录在这上面，请家主查阅。” “嗯。”王泰然点点头，慢慢查阅起那几个竹简。 由于改制后倡导节俭，所以像这种账本记录也开始使用竹简，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极其奢侈地使用绢帛做的絮纸。 当王泰然正查阅竹简上的账本记录时，一旁的王婼娇对其问道：“亲兵、装备、马匹消耗的物资实在太多了，难道我们不能减少亲兵数量吗？” 其他人听得此话也是看着王泰然。 在众人注视下，王泰然收起竹简，想了想，旋即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 “亲兵制度乃先祖康所创，是我王家立足于辽东的根基，若是没有亲兵，我王家早就被这里的土著灭杀，亦或是被落月原上万农奴的怒火吞噬。” “只不过在先君泰浩时期，招募了太多亲兵，又大幅度提高了亲兵待遇，每一个亲兵的生活水平都不逊于中原的小地主，所以才会有今日这般恐怖的消耗。” “先祖康与先君泰浩都答应过亲兵们，王家会养他们一辈子，如果减少亲兵数量，裁撤一些人，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们王家？是否会反叛，乃至加入农夫们组成的叛军？” “无论如何，我们可以暂不增加新的亲兵，但已经成为亲兵的，绝不能裁汰，要么不招募，招募了就不能裁汰，这是我们王家的诚信！” 这样一番解释下来，众人也不再多说，亲兵对王家的重要性，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这些年的消耗太恐怖，一年就要吃掉相当于一个中原低等豪强的全部家产。 “二叔，继续汇报今年的庄园财政情况。”解释完后，王泰然继续翻阅着刚才那些竹简，同时让二房王崇对众人继续做财政汇报。 “嗯。” 呲溜 二房王崇喝一口茶水，旋即继续汇报。 “今年……总体来说，收入与支出基本平衡，家主的改制很成功。” 又是一番长篇大论后，众人开始议论起来。 “已经有亲兵在抱怨自己宅院里的家具好多年没更新。”张隆皱眉说出实情。 “自从绢帛书被换成竹简书以后，大家读起书来也麻烦许多，竹简实在太重了。”宋倩茹摇摇头补充道。 “我家长治已经已经好多天没更换新的骏马练习骑射了，每天都用同一匹骏马练习，效果不是很好。”靠着生育王长治，本是徐家丫鬟的王兰儿也破格进入议事堂议事。 “仅仅只是平衡吗？我还以为能有结余给我买些丝绸呢，我都好久没用丝绸当地毯了，每次出门，我的鞋子都要踩在脏兮兮的地面上，烦死了……”说这话的是四姑王玥，她一直都是一个爱美的女子，哪怕已经三十五岁高龄。 “呵呵……四姑暂且再忍耐几年，等我们王家发展起来了，自然会恢复先君时期的生活水平。”王泰然轻笑一声，虽然他是家主，可以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下达斥责命令，但这样做毕竟太伤感情，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如此。 “自从您把农奴都升为佃农，并且只收七成，给他们留了三成后，那些农奴都对您感恩戴德，还有的说您是孔孟圣人再世。”王家酿酒作坊的管理者张秀婉拍着王泰然的马屁。 “嫂嫂说笑了。”王泰然淡然一笑，内心却接受了再世孔孟的称赞，毕竟跟先祖康的二八分、以及先君泰浩的一九分相比，自己的三七分确实算得上仁政。 “禀主人！泰杨少君和柔静小姐从海外回来，已经到银月港了！” 就在众人伱一言我一句抱怨自己所面临的难处或拍着家主王泰然的马屁时，门外响起奴仆的声音。 第38章 乌合之众（五） 落月原 玉衡农垦区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一间破烂茅草屋里，赵俊正跪在地上向着屋内的几个佃农传授《诗经》中的硕鼠篇。 自从王家三代家主王泰然将他们升为佃农后，顺带也减少了奴仆巡视。 现如今，王家奴仆们只巡视一遍各个农垦区，便会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劳作，比如去酿酒作坊帮王家酿酒，又比如去纺织厂帮王家纺织丝绸布匹。 在这样的背景下，赵俊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将自己的理念传播给每一个落月原的穷苦人。 “终有一日，鸿雁道的天帝会将临人世间，硕鼠、还有其他肮脏的老鼠们，它们都将会灭亡！我们！将会创造一个没有统治者的天国！”赵俊像是神棍一样跪在地上举起双手，对着窗外的天空仰望。 他建立了鸿雁道，自称许多年以后，鸿雁道的天帝将会将临人间，拯救落月原乃至天下的穷苦百姓。 所有加入鸿雁道的都必须经过严格审核，他们都自称鸿雁，亦或是鸿雁人，同时将那些还没有皈依鸿雁道的人穷苦人称之为蜉蝣。 他们有的是来自中原的汉人，有的是被捕捉的涧人，有的是被贩卖而来的朝鲜人、越人、濮人。 虽然他们来自不同地域，有着不同的民族和文化，但此时此刻，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鸿雁人！ 同时，他们将引导他们走向光明的赵俊尊称为大贤良师、帝子、圣子、先知，并且将剥削奴役他们的辽东王家蔑称为硕鼠，将大汉朝廷、匈奴、卫士朝鲜、南越蔑称为汉鼠、匈奴鼠、卫鼠、南越鼠。 砰！砰！砰！ 这时，屋们被敲响。 “去看看是鸿雁？还是蜉蝣？还是硕鼠？”赵俊站起来对身旁的一个信徒吩咐。 “是。”信徒答应一声，起身去开门。 其他人则纷纷站着假装在讨论哪家姑娘好看，免得被治安队或王家奴仆发现自己是鸿雁道信徒。 吱呀—— “圣子，鸿雁给您带来乌鸦的消息。”一个身型憔悴的中年男人小声地对开门的人如是说道。 “乌鸦”是鸿雁道的黑话，意为背叛者。 幸好鸿雁道只有核心成员能接触到赵俊，其他鸿雁道成员只知道自己加入了鸿雁道，却根本不知道鸿雁道其他成员是哪些，如此才使得赵俊始终没有被发现。 “鸿雁，快进来吧。” “是。” 在赵俊的示意下，那中年男子步入屋内，然后又将屋们关闭，确定每人偷听后，瞬间撕下脸上淡定的伪装，跪下来对着赵俊小声哭泣：“圣子，我们失败了，呜呜呜——” “鸿雁啊，不要伤心，是某个鸿雁又被硕鼠抓住了吗？上次我们的一个鸿雁去港口刺杀徐家的少女老鼠时被硕鼠抓住，但他是好样的，宁愿自杀也不肯暴露其他鸿雁，鸿雁啊，我们早该有牺牲后去见天帝的准备了，不是吗？”赵俊的脸上带着神圣光辉，窗外阳光洒在他经历苦难岁月的脸庞，整个人圣洁无比，像是天上谪仙下凡，仿佛随时要升华。 他曾是赵国公室后裔，也曾梦想推翻大汉重建赵国，但此时此刻，他早已不在乎什么赵国，也不屑于再提起自己赵国公子的身份，现在的他，是天帝在人世间的先行者，是拯救黎民苍生的圣子。 赵俊一边说话，还一边把嚎啕大哭的中年男人搂在怀中，抚摸对方的头发，仿佛是在爱抚自己的孩子。 “圣子……我、我……”中年男人感受着头顶的温柔，沐浴在圣子的神圣光辉下，内心更加愧疚，对赵俊哭颤道：“摇光农垦区那些刚加入的鸿雁，因为分到了田地，从农奴晋升为佃农，所以已经不愿意继续跟随鸿雁道反抗硕鼠了，他们甚至恬不知耻地将硕鼠王尊称为孔孟圣人再世。圣子，我辜负了您的期望，请圣子将我处死，让我去见天帝，我会卑微地跪在天帝脚下，向祂忏悔我的无能。” “鸿雁鸿雁，只有坚持我们的信念才是最大的勇气，没被硕鼠抓住却要自杀，这只是逃避现实的软弱啊。”赵俊愈发圣洁，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在场的信徒们如沐春风。 —— 银月港 “泰杨堂兄，柔静堂姐，好久不见，好像有十多年了吧？” 王泰然等人来到港口处迎接着正在指挥水手搬运船上货物的王家二房兄妹。 “泰然堂弟，好久不见。”王泰杨太久没回辽东，居然忘记了怎么作礼，一时间有些尴尬。 “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王泰然看出来王泰杨在海外呆太久，已经忘记了中原礼节，于是握住对方满是手茧的手掌，很是伤感：“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为了家族，都是应该的。”王泰杨咧嘴一笑，然后对身后的王柔静说道：“静儿，把地图取来，让家主……嗯？家主呢？” 王泰杨刚要向“家主王泰浩”展示自己的海航成果，却发现“家主王泰浩”没来，内心还以为是“家主王泰浩”看不起自己，于是冷冷自嘲道：“呵呵……” “泰杨堂兄，你太久没来，兄长他、他、已经仙逝……”王泰然连忙解释，说到仙逝这个词时更是满脸忧伤。 “仙逝？难道是跟随七国军队攻打长安时？”王泰杨问道。 “不、不是，七国叛军早已败亡。” “叛军？不是王师吗？” “他败了，所以他是叛军，朝廷赢了，所以朝廷才是我们的王师。” …… 一番解释过后，二房兄妹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没想到我们出海的这些年，居然发生这么多事。”王泰杨长叹一声，旋即将航海地图取来，将地图递给王泰然，并对其恭敬道：“家主，这是我们出海后，根据海航的路线自己画的航海图，可能不太准确，但大致不会有错。” “嗯。”王泰然欣喜地点点头，然后看着地图，粗略看完后更是惊叹：“海外居然还有殷商遗民，倭人列岛居然这么大，三韩人口数量还挺多的，卫氏朝鲜原来离我们辽东王家也不算太远。” 啪！ 这时，几个殷人勇士挥舞鞭子抽打这一群被麻绳捆起手脚的奴隶。 “他们是？”王泰然被这些海外蛮夷所吸引。 “挥舞鞭子的就是殷商遗民，那些被抽打的是马韩人、朝鲜人、倭人。”王泰杨高兴地向家主炫耀自己出海的伟大战果，并对其建议：“这些倭人身材矮小，且非常乖顺，天性服从强者，很适合做奴隶，家主您可以把他们当动物圈养起来，驯服后关进笼子里给别人观赏，如此也算是我辽东王家一道美丽的风景。” “你的建议很好。”王泰然轻笑着随口答应，他不是很在意这种小事，王家庄园的奴隶太多了，也不缺这几十个，收起地图时却又无意间瞥见堂姐王柔静身后几个丫鬟抱着的四个孩子，其中三个长得极其丑陋，一个又长得非常有魅力。 然而还没等王泰然出口询问，一旁的王泰杨额头冒着冷汗连忙提前解释：“这些都是我跟丫鬟们生的孩子，也算是我王家人。” “哦。”王泰然点点头，相信了堂兄的这番话，随后动用金手指查看起那四个孩子的信息。 【成员：王朝歌 遗传：国色天香、纯血 天赋：圣君】 【成员：王长受 遗传：血亲缺陷、丑陋不堪、癫痫 天赋：智障、暴燥狂、嗜血】 【成员：王长汤 遗传：血亲缺陷、丑陋不堪、羊癫疯 天赋：智障、口吃】 【成员：王妲己 遗传：血亲缺陷、丑陋不堪、哮喘、白血病 天赋：智障、虐待狂】 ？？？ 看着这几个孩子的情况，王泰然满头雾水，没搞清什么状况，于是又具体查看起这些遗传、天赋的介绍。 【纯血：同血缘生育后代有极小概率异变出该遗传，且小概率遗传给下一代 效果：排斥所有负面遗传，身体恢复力巨幅增加，只要没有死亡，无论多么严重的创伤都可以慢慢恢复，哪怕断胳膊断腿，且容易出现正面天赋】 【血亲缺陷：同血缘生育后代有极大概率异变出该遗传，且大概率遗传给下一代 效果：排斥所有正面遗传，身体恢复力极差，受到创伤难以恢复，哪怕划破一下手指都可能死亡，且容易出现负面天赋】 【圣君：作为统治者时，所有臣民对伱好感倍增，且民众对你的反抗意识极弱】 看着这些介绍，王泰然看向眼前二人的眼神也变了，但又不好揭穿，只好尴尬地笑着；“呵呵……堂兄堂姐，你们……呵呵……快回庄吧……丫鬟们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你们辛苦一路，也该歇息歇息，至于你们的……堂兄跟那些丫鬟生的孩子，庄园会抚养长大的。” 第39章 长治从军记（一） 一年后 汉中元五年 八月 八月是落月原春小麦丰收的时候，也是王家子弟和亲兵们去山林里打猎锻炼身体的时候。 这里的打猎主要指猎杀涧人土著，而不是猎杀野兽。 佃农们喜悦地收割着小麦，并在内心对王家主君默默感恩。 而此刻的王家主君王泰然却正带着一众家族子弟前往诺岚部。 “属下王洛希，参见主君！” 诺岚部新首领王洛希恭敬地跪在王泰然的马下，她的身后是一群同样跪着的涧人勇士。 这几年来，王泰然没有像先君泰浩一样搞“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的军事冒险，而是延续先祖康时期“以涧制涧”的策略。 扶持王洛希和王安珂这两个汉化涧人，为他们训练勇士，给他们提供一些铁制装备，并且只允许他们的部落可以向王家购买海盐，让他们在山林里带着涧人攻打涧人，愿意臣服的涧人会成为他们的部落民，不愿意臣服的涧人会被他们低价卖给王家当农奴。 同时暗中也让王洛希和王安珂相互竞争，只有捕捉涧人更多的那一方，才能得到王家更大的支持，防止他们俩在王家的扶持下壮大后又反噬王家。 “起来吧。”王泰然语气温和，挥一挥手中的长剑示意对方起来。 “谢主君。”王洛希也长大了，此刻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二十二岁冷艳女子，不再是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涧人少女，她亲自为王泰然牵着马，不断恭维：“主君能来我这里打猎，是我一生的荣幸。” 一般情况下，王家主君去哪里打猎，就意味着哪一方更受宠。 今年的王家主君没有去王安珂那里狩猎涧人，而是来她这里，那就说明…… “诶，李大哥，这破林子的山路是真难走，我家马儿都快饿死了，要不咱俩换一换？”众人前往狩猎地点时，人群中的东方朔赖着李息想要换马。 这两三年来，东方朔出色的学习能力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课堂上常常能举一反三，就连博学多识的宋倩茹在他面前都败下阵来。 也正因为如此，王泰然才会突发奇想，把东方朔带上一起狩猎，以示对其看重，顺便增进下感情。 “呵呵！你这马快饿死了，那怎么还能跑这么快？”李息满脸嫌弃，要不是看在主君很重视这个东方朔，他早就想揍对方一顿了，实在是这东方朔的嘴太贱了，特别能说，一般人还怼不过他。 “还不是李大哥你骑的是母马，我骑的是公马，这公马看见母马，可不就……” “滚滚滚！” “诶，李大哥，生气啦？” “滚！” “诶，别生气嘛，子曰……” “闭嘴吧！”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狩猎区。 “主君，这里就是舒希尔部的活动范围，只要不靠近他们的村寨就没事。”王洛希恭敬道。 “嗯。”王泰然点点头，像舒希尔这样的几百人小部落，在山林里有几十个，每年都会被王家子弟用狩猎的方式消灭一个。 至于那些实力强大的部落，就只能依靠王洛希和王安珂去挤压其生存空间，再等几年，他们弱小时，便可以成为狩猎目标。 “@#￥@#%” 正在打猎野兽的舒希尔部落涧人勇士们和采集果实的涧人少女们也发现了王家人，他们惊恐地尖叫，纷纷逃窜。 “看我的！” 刚刚学会拉弓射箭的东方朔早就等着急了，当即拉弓瞄准一个在山林里东逃西窜的涧人壮汉。 他的手上带着兽皮长臂手套，防止被弓弦和箭矢擦伤，差不多瞄准后便一箭射出。 咻！ 砰！ 箭矢射在一颗杉木树上，那个涧人壮汉躲在杉木树后面逃过一劫。 “额……”东方朔有些尴尬解释：“不是我没射中，都怪这些烂树。” “呵！就这？”一旁的李息嘲讽一句，鞭子抽打着座下骏马，追赶着一个涧人壮汉，在骏马飞驰时间拉弓射箭。 咻！ “呃啊——” 那个涧人壮汉被射中后背，箭矢狠狠地进入他的胸膛，刺穿他的心脏，随后挣扎片刻后就倒在地上死去。 “好！”“好！”“好！”“好！” “老李不愧是我们亲兵中的精锐。” “果然是辽东第一骑射，难怪主君让李息去教导长治少君骑射。” 一同跟随而来的几个王家亲兵纷纷为李息叫好，并各自拉弓瞄准自己的猎物。 咻！咻！咻！…… 大量箭矢飞出，越来越多涧人倒在地上。 但所有人都是先骑马追上去，然后距离很近时再停下来拉弓射箭，像李息这样一边骑马一边射箭还能射中的，仅他一人。 “师傅，我……”看着自己的骑射师傅这般厉害，十二岁的王长治也很紧张，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如果自己没射中，不仅自己要丢脸，还会给师傅丢脸，所以他很是紧张。 “少君，不要怕，你是王家第四代中的长子，伱能行！”李息来到王长治身后，一边对其鼓励，一边调整其拉弓姿势，并让其更换瞄准目标，在其耳边轻声教导：“涧人男子跑得太快，你现在还太小，拉的又是小弓，射程有限，我们现在换个目标，看到前面那个气喘吁吁的涧人小女孩了吗？她已经没有体力了，猎物没有体力时，就是我们猎杀它的最好时机！” “叔叔……”王长治又看着人群中最尊贵的王泰然，他有点不忍心把一个鲜活的生命残害。 “长治，你的父亲就是被这些涧人杀害的，你不要把她当成可怜的小女孩，你应该把她当成你的杀父仇人，勇敢起来吧！”王泰然微笑着教导。 “长治知道了……”王长治咬紧嘴唇，拉开小弓瞄准那个小女孩，可就在准备松开手的那一刻，却看见涧人小女孩跪在地上朝他哭泣，虽然听不太清楚她在说什么，也听不懂涧人的语言，但王长治内心还是不忍。 “王长治！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忘记杀父之仇了吗？！”王泰然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却不再似刚才那般温和，而是十分严厉。 “对不起……”王长治在内心对那个涧人小女孩道歉，然后闭上双眼拉弓射出箭矢。 咻！ 王长治缓缓睁开双眼，看见正是一个胸口中箭、倒在地上的小女孩。 内心受到谴责与煎熬的他当即昏迷，从马背上摔下。 “少君！” “长治！” 第40章 汉武时代（一） 四年后 汉后元三年 正月 长安未央宫 “咳咳~” 坐在榻上正在翻阅各郡县计簿的皇帝刘启浑身颤巍巍，咳出一口血水在竹简上，似乎命不久矣。 “陛下！” 身边的几个宫女看到这个情况吓了一跳。 “咳咳~” 皇帝再度咳出一口血水，挥手屏退宫女。 望着空荡荡的大殿之内，感觉自己的生命将要结束，刘启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年少时放荡无畏，用棋盘砸死吴国世子，险些酿成大祸。 刚即位就急着削藩，导致七国之乱，还听信袁盎的鬼话错杀晁错，要不是有周亚夫在，说不定已经被叛军“清君侧”成功。 此后十数年休养生息，恢复七国之乱带来的创伤。 再之后，为了避免在自己死后，周亚夫等功臣集团控制年少的新皇帝刘彻，以周亚夫收藏甲胄准备在阴间造反的莫须有罪名逼迫其自杀。 而在如今，他还准备再做最后一件事，为刘彻铺平道路。 “去……咳咳——去、传唤太子！咳咳——” 皇帝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昏暗，他要在这生命最后时刻再为刘彻做最后一件事。 他要提前为年仅十五岁的刘彻进行成人礼，行冠礼，这样就可以使得后宫无法以新帝年幼为由把持朝政，避免吕后之乱重演。 “咳咳——” “快啊！” 皇帝催促着发呆的宦官。 —— 半个月后 寝宫内，仅有皇帝刘启和皇太子刘彻二人。 “张绾、王臧、窦婴、田蚡，他们四人，是我留给你的辅政大臣，咳咳——” “父皇！” “大汉的江山社稷……交给你了……” “儿臣……绝不辜负父皇。” 一番嘱托后，皇帝刘启望着寝宫的天花板发呆，他对诸侯王们心狠手辣，即便是立下功劳的梁王，其封国也被一分为五，其余参与叛乱的诸侯王更是身首异处、除国灭家，他对军功世侯们也没有心慈手软，即便是在七国之乱立下赫赫战功的周亚夫，照样被他以莫须有罪名赐死。 但对整个大汉，对天下的黎民百姓，他刘启，问心无愧！ 他在位期间，不知有多少豪强大户被他迁到长安，不知有多少没有土地的流民在他的治理下重新获得田亩耕种，不知有多少想要兼并闾左田亩的豪右被他阻止。 或许，后世的史书会给我一段公正的评价吧。 再离开人世的最后一刻，刘启缓缓闭上双眼。 一切，都结束了…… 这位伟大的君主逝世，后世之人称他为——汉景帝！ 并将他与汉文帝的时代合称为文景之治！—— 一月后 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在文臣武将、数以千计的将士注视下，登上象征皇帝权力的台阶，走到高台之上，站在祭祀天地的青铜巨鼎之下，望着脚下成千上万的臣民。 锵—— 少年拔出腰间佩剑，剑指苍穹。 “朕，大汉天子刘彻，于今日继承大统！” 他只有十五岁，魁梧的身躯在高台寒风之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无比伟岸。 “陛下万年！”“大汉万年！” “陛下万年！”“大汉万年！” “陛下万年！”“大汉万年！” 高台之下，百官士卒纷纷跪下高呼，声音响彻寰宇。 呲—— 少年天子刘彻收起长剑，双眸之中尽是星辰大海，迈出的每一步都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 六个月后 长安 未央宫 “董仲舒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东方朔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李息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王长治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张次公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 数十个人先是向皇帝行礼请安，然后端正地站着，等待着皇帝的考查。 他们都是被推举上来的人才，前来辅佐眼前这个少年天子治理国家。 他们有的本就在大汉中央担任过一些不重要的官职，比如董仲舒，本是儒学博士，也被举荐到天子身边。 有的是郡县长官推荐到天子身边，比如东方朔和李息，被东莱郡守和辽东郡守推荐而来。 有的是则是来自豪强士族，比如王长治、张次公，其所归属的辽东王家向丞相敬献海量财富后，被丞相举荐到天子身边。 自高皇帝刘邦以来，大汉时不时就会让天下郡国举荐人才到长安，被举荐的人才如果得到重用，举荐者也会被皇帝赏赐，被举荐者如果是个庸才，举荐者也会被皇帝惩罚。 只不过这些都还没形成制度，只是在皇帝有空时，想起来人才不够时，才会临时下令各个郡国举荐人才到朝廷。 除了举荐这种途径，每个郡守都可以让自己的一个亲戚进入朝廷任职，不过都是没有多大实权的小官，而且这种走后门进入朝廷的也会被其他人看不起。 而还有一种获得官职的途径就是征辟，皇帝会直接下令让某些人直接进入朝廷担任官员，这个叫作征，地方郡县长官也可以直接在当地随便找个人担任郡县内的吏，这个叫作辟。 因此，大部分郡县的吏都是当地的豪强士族子弟担任。 比如辽东沓氏县，功曹、主簿、廷掾、主记室、内府、贼曹、议曹、吏掾、狱掾、医掾、教使、市掾、道曹，这些县内吏职都是辽东王家的亲兵在兼任，就连辽东郡府的时曹、议曹也是王家王崇和王家王松在兼任。 每当皇帝下令天下郡国向朝廷举荐有孝廉、有才能、有贤良的人才时，辽东郡府都是先要求郡内各个豪强家族出钱，哪家出钱多，就把哪家的子弟举荐给朝廷。 以往的时候，王康和王泰浩都对给朝廷当官这种事不感兴趣，给大汉当官赚的那点俸禄还没他们在庄园内一天奢靡享受花的多，所以也懒得疏通郡府的关系。 然而，第三代家主王泰然却对家族子弟进入朝廷当官这事很上心，已经不满足于过去单纯与中原豪强们做生意的层次。 这一次，王泰然在得知新皇帝少年天子刘彻要天下郡国举荐人才时，便早早地疏通了辽东郡府和东莱郡府的关系，得以将已经入赘王家的东方朔、亲兵李息、四代长子王长治、张隆之子张次公这四人硬塞进长安朝廷。 “今后，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大殿内，坐在上方床榻上的少年天子刘彻对这些新的臣子很感兴趣，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他已经想要抛弃了。 想要推行自己心中的新政，就必须使用新臣，这是自古以来都不变的 第41章 长治从军记（二） 两年后 汉建元二年 两年里，大汉风起云涌，已经不是景帝时那般休养生息风平浪静。 先是皇帝刚即位就下求贤令，让各个郡国举荐人才，并且重用这些人才，逐渐疏远那些先朝老臣。 其次，四位辅政大臣都推崇儒家的尊君之策，而窦太后与诸侯王们却依旧固执地坚持黄老之学的虚君之策，淮南王更是著作《淮南子》来向天下人鼓吹虚君分权的黄老之学，相互争执之下，窦太后获得胜利，四位辅政大臣，张绾王臧二人自杀，另外两位则选择“自愿”辞官、告老还乡。 随着丞相窦婴“自愿”辞官，许昌被任命为新的丞相。 同时，张骞受命出使西域，目的是寻找一个叫大月氏的势力，想要与这个势力组成联盟，一同反攻匈奴。 为了进一步巩固权力，少年天子刘彻首先对九卿中主管财政的少府下手，将少府内许多先朝老臣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强行辞退，然后将诸如东方朔等举荐上来的心腹新臣塞进少府里，从而掌控大汉的钱袋子。 同时又通过掌控少府，用少府的钱袋子来培养一只专属于皇帝的亲兵队伍，这就是上林苑的禁卫军。 能进入上林苑的无不是皇帝心腹，被皇帝重视，在这样的重视下，上林苑禁卫军也成了大汉的军官教导团，在上林苑禁卫军当士兵的也被称之为期门郎。 …… 而此刻的上林苑 一场骑射比赛正在进行。 两个骑着战马的年轻人正在追逐一群野兽，射杀野兽多者将获得奖励。 “卫仲卿，我不会输给你的！” 已经十八岁的王长治一边骑马，一边张弓拉箭，瞄准着前方一只乱窜的野猪，但随后又犹豫了，转而瞄准旁边一只跑得更慢的麋鹿，仿佛许多年前，在辽东猎杀涧人时一样，猎杀更加弱小的目标，总是更加容易成功。 自从加入上林苑后，军营内每个月都会举行这样的比赛，激励士兵们更加努力地训练自己。 这个月的比赛，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淘汰，最后只剩下王长治和卫青一决雌雄。 从小就在辽东锻炼骑射技巧的王长治很快就成为上林苑中的佼佼者，能与他一教高下的仅有跟他一起来的张次公，以及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卫青卫仲卿。 起初，王长治是看不起卫青的，觉得对方不过是因为其姐姐卫子夫是皇帝的妃子，所以靠走后门才能进这上林苑。 然而几个月的相处下来，王长治也发现了这个卫青简直是个军事天才。 刚进上林苑时，王长治还能靠着在辽东几年的骑射经验暂时压制卫青，但随着时间的增长，卫青很快就学习成长起来，甚至赶超他最引以为傲的骑射能力。 几个月前靠走后门才进到这上林苑的小菜鸟，如今已经比他还要强大，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服气的。 咻！ 王长治一箭射去，正在奔跑的麋鹿当即倒下。 “好！” 围观的其他士兵们纷纷拍手称赞，其中张次公的声音最大，他们从小就是玩伴，如今又一同进入这上林苑，成为皇帝的亲兵。 “不愧是李侍中亲自教导的孩子，果然天赋非凡。”负责训练上林苑士卒的大行令王恢很是赞赏，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满脸都是笑容。 而他口中的李侍中则是两年前被辽东郡府举荐给朝廷的王家亲兵李息。 本来李息前来一起参军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王家少君王长治，谁能想到，因为他的骑射技巧超乎非凡，竟被皇帝赏识，直接从上林苑的一名普通士卒提拔为侍中，成为随时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心腹。 射中目标的王长治得意地看着另一旁的卫青，只见对方正无比镇定地瞄准一只疯狂乱窜的野猪。 虽然都是猎物，但野猪这种更难射中的目标明显更能彰显骑射技巧。 “这么远？想射中那只野猪？呵呵！”王长治觉得这个卫青一定是疯了，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射中。 然而…… 咻！ 嗷 野猪被箭矢射中，倒在地上哀嚎。 “优安兄，承让。”卫青微笑着，对目瞪口呆的王长治作礼。 优安是王长治的表字，是成年后，王家家主王泰然为他取的。 “这个卫仲卿……将来必是我大汉之栋梁！”一旁观看比赛的王恢也震惊了，抚摸山羊胡的手掌都停了下来。 “恭喜仲卿贤弟，是在下学艺不精。”王长治彻底服气了，不服气不行，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卫青就是个怪才，几个月前，这个卫青连骑马都不会，甚至是第一次接触战马，结果现在已经在比赛中光明正大地赢了他。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小兵来到王恢身边，在其耳边轻语。 那王恢听了几句后摇摇头叹息：“卫青这般的人才，不留在上林苑实在可惜。” 然后，传令小兵又说了几句后，王恢终于无可奈何，望着正在被众士兵抛向天空庆祝拿下比赛第一名的卫青，最终对卫青喊道：“卫仲卿！” 听到大行令喊话，众士卒停下，卫青也恭敬地站在原地对王恢行礼：“卫青在。” “今后，你就……”王恢想说出来，但又非常舍不得这样一个人才离开，可这毕竟是皇帝的命令，最后还是把话说出来：“从今以后，你就不用来上林苑了。”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不明所以、脸色大变，还以为这是卫青哪里得罪了大行令，所以要被大行令王恢逐出上林苑，于是纷纷为卫青求情。 就连刚刚在比赛中失败的王长治、以及王长治的好兄弟张次公也站出来为卫青求情：“不知卫仲卿所犯何事，尊驾您要将他逐出上林苑？” 卫青也同样不解地看着王恢，双手紧握成拳，他不明白自己都这么努力了，也这么有天赋，为什么还是要被逐出上林苑，难道在这大汉，出身白丁就真的没有一丁点出头之日吗？ “额……哈哈哈！”王恢明白众人这是理解错他的意思了，于是捋一捋自己的山羊胡，对众人笑哈哈地解释：“伱们呐，我哪是要把卫仲卿逐出上林苑，是陛下谕旨，要把他调往建章当差，这是升官哩。” “啊这——” “恭喜仲卿兄！” “恭喜仲卿贤弟！” “仲卿贤弟，将来加官进爵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上林苑的战友啊，哈哈！” 众士卒听到此话，纷纷对因为太高兴而发呆的卫青表示祝贺。 第42章 朝歌灭朝鲜（一） 呼呼—— 狂风呼啸，天空乌云密布，云层间还能看到一点蓝光，那是有冰雹正在酝酿。 辽东王家 “滚！你也配姓王？” 砰！ 宅院大门打开，一个青年被奴仆们架起来扔到地面。 “咳~” 青年被摔伤，咳出一口血痰。 他是一个姓王的佃农，被卖到辽东成为佃农没多久，本以为自己跟辽东王家同姓，能去王家在银月港的大宅院里攀个亲戚，最起码也能混口饱饭吃，结果刚进去就被扔出来。 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小女孩，看其模样，估计才十一二岁，却已经长出一张精致脸蛋。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青年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小丫头，忍不住上前打招呼。 小丫头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地上的一块石头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一句话。 就在他要抚摸小姑娘的头顶时。 “小子，敢碰一下小姐，你这双脏手就可以不要了！”宅院门口的奴仆瞪着青年，拿起棍棒要殴打他。 一听到这话，青年吓得直哆嗦，连忙收回双手，心中已经明白，眼前这个小丫头估计是王家的小姐，只是不明白为何站在这宅院门口一直发呆。 这时…… 轰隆隆！ 远方响起震天雷声。 哗哗哗—— 骤雨将临，雨滴打在一个个行人身上，青年躲在宅院的屋檐下避雨，并看着大雨中的小丫头很是不解。 “雨神来啦！” “老头子，怎么还没收好摊啊？” “打谷场的麦子收好了没？快快快！” “我刚买的新衣服，又被打湿了。” 人们纷纷忙碌起来。 “小姐，我们快进屋吧。” 宅院门口的几个奴仆连忙走上前去劝说下丫头进屋，可小丫头充耳不闻，依旧站在原地任由风吹雨打。 奴仆们又不敢强行拖拽，只好求助于宅院内的丫鬟。 不一会，一个丫鬟从宅院内走出，一把抱起小丫头就往屋里走，结果…… “小心！” 青年看到那个丫鬟走过的是一片水洼，很容易滑倒，出于好心提醒对方，然而为时已晚。 “啊——” 丫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抱在怀中的小丫头也被摔在地上。 “伱在干什么？” “怎么这么不小心？没长眼？” 几个奴仆害怕极了，厉声斥责那个丫鬟。 丫鬟赶忙起身，根本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疼，扶起倒在地上的小丫头查看伤势。 只见那小丫头的脸蛋被划伤，手肘处也出现一道伤口，正在流出鲜红血液。 “呼……小……呼……小姐，你、你没事吧？”丫鬟淋着雨，在迎面而来的冷风中张开嘴巴喘气。 奴仆们也顾不得被雨水打湿，站在风雨中查看小丫头身上的伤势。 “呵呵，你们这几个恶奴，没能照顾好王家小姐，等着被你们家主人惩罚吧！”刚刚被扔出来的青年心中还有怨气，站在屋檐下看着奴仆们手忙脚乱的样子，顿时感觉很舒服，嘴角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并在心里暗暗嘲讽奴仆们。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正在发生。 只见那小丫头脸蛋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手肘伤口处迅速结出一道伤疤，然后伤疤在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又脱落，刚才受伤的地方完好如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一定是我眼花了！” 青年感觉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于是闭上双眼揉一揉，重新睁开双眼再去看那个小丫头时，竟发现那小丫头脸蛋上也早早结出伤疤，伤疤在短短十几个呼吸时间过后便自然脱落，一张圣洁无暇的小脸重新出现。 不仅如此，就连那些奴仆和丫鬟也很震惊，同时又很庆幸。 只要小姐不把自己受伤的事说出去，就没人会知道他们没把小姐照顾好、导致小姐受伤这事。 而小姐又不喜欢说话，所以不用担心……不、不对，旁边还有个小子看见了。 正在暗自庆幸不用受到主人惩罚的王家奴仆顿时看向青年。 青年当然猜到了这些王家奴仆是什么想法，于是拔腿就跑，也顾不得大雨倾盆。 “算你小子走运！”王家奴仆自然不可能冒着大雨追一个没犯罪的佃农，反正一个佃农说的话，应该是没人会信的。 正在往家里跑的青年还在回想刚才那件极其诡异的事。 一个被摔伤的王家小姐，伤口在眨眼和呼吸间就恢复，这种事如果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 嗯……也不对，鸿雁道那些神神叨叨的信徒应该会信。 对于鸿雁道，青年并不感兴趣。 起初只是看有一些佃农加入了，于是出于好奇心也加入其中。 结果时不时就要被一群自称圣徒的神棍教一些奇怪的东西，搞得他很是烦躁。 他是刚刚成为的佃农，所以无法想象十多年前的那些农奴们有多么悲惨，也就无法理解鸿雁道信徒们种种过于激烈的反抗行为，只觉得这些鸿雁道信徒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算在中原，那些豪强不也一样收七层租佃么，跟这里又没有区别，干嘛要反抗王家，万一被处死了咋办？ 刚回到家，几个鸿雁道的外围信徒就将他围住。 “听说你见到圣女了？”为首的一人很严肃地询问他。 ？？？ 青年很茫然，他连外围信徒都算不上，只是曾经在某一天的深夜里秘密参加过一次天帝祈祷仪式，之后就彻底没兴趣了，对于这些鸿雁道信徒口中的各种黑话也听不懂。 “就是王家小姐，王朝歌！” 那个鸿雁道信徒一说到这个名字，满眼都是狂热。 “那个小丫头原来叫王朝歌吗？”青年一愣，然后想起来之前在宅院门口遇见的那个女孩。 “圣女有对你说过什么吗？”这些鸿雁道信徒步步紧逼，让青年很是无奈。 由于信仰鸿雁道的佃农实在太多，所以辽东王家只好默许了鸿雁道的存在，毕竟不可能把信仰鸿雁道的佃农都杀了，那样就没人给王家种田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青年举报这些鸿雁道外围信徒也没用，现在的王家只抓捕鸿雁道核心成员，对于鸿雁道外围成员最多抽一鞭子就放过。 “她是王家小姐，我就是个佃农，她能对我说啥？你们没有别的事就赶紧滚！”青年逐渐不耐烦，他虽然也憎恨王家，但对想要反抗王家的鸿雁道同样没有好感，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 第43章 长治从军记（三） 三年后 汉建元五年 豫章郡 上万的大汉将士在这里集结，军旗招展，车轮飞转，马蹄声杂乱无章。 “骑兵队长王长治！” “到！” “骑兵队长张次公！” “到！” “骑兵队长……” “到！” …… 军队中，王恢的副将正在对各个军官进行点名，上一级检查下一级军官是否到齐，下一级军官再检查直属于自己的下一级军官是否到齐，以此类推，最后则是队长检查自己队伍中的士兵是否到齐。 伍长和什长管理的人数较少，只负责协助队长指挥，也没有下一级需要他们检查，所以队长才是实际上的最低一级军官。 根据人数的不同，军队分为伍、什、队、屯、曲、部、营，分别是五人、十人、五十人、一百人、五百人、两千人、八千人。 伍有伍长、什有什长、队有队长、屯有屯长、曲有军侯、部有司马、营有校尉，校尉之上便是主帅以及主帅的副将们。 三年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 先是南越王赵佗逝世。 然后皇帝采用董仲舒的建议，在法家博士、道家博士、儒家博士的基础上，新增易经、尚书、诗经、礼记、春秋五经博士，将儒学确立为官方学术。 之后，太皇太后逝世，皇帝终于彻底摆脱后宫的掣肘，紧接着，田蚡被任命为丞相。 再之后，便是闽越国与南越国发生军事冲突，南越国请求大汉调停。 这也是王长治等人出现在豫章郡的原因。 他们是上林苑禁卫军的期门郎，平时是皇帝的亲兵，战时进入军队直接就可以担任军官。 “长治哥，听说跟我们一同被举荐的东方朔都已经进入金马门了，看来是要被陛下重用，而我们却连个军功都还没混上，唉……” “放心吧，军功很快就会有的，这次攻打闽越国，就是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二人议论间，传令兵手握军旗，骑着快马在各个队伍间穿梭喊话。 “出发！缓行！” “出发！缓行！” “出发！缓行！” 随后，二人便看到最前方的一面巨大红色熊猫图案军旗在挥舞。 这是军队的旗语，跟辽东王家的类似，应该说辽东王家的旗语就是直接复刻的大汉旗语，只是在一些细节上稍有改变。 旗语是每一个军官以及精锐士兵都必须学会的知识，否则数万人的队伍，下层军官根本听不到主帅的指挥，很可能主帅命令进攻，你却听成后退，主帅命令后退，你却听成进攻，那么整个队伍都会彻底乱套。 挥舞一面熊猫图案军旗就是“出发！缓行！”的意思，如果同时挥舞两面熊猫图案军旗那就是“出发！急行！”的意思，如果挥舞三面熊猫图案红色军旗，那就是“立刻停止前进”的意思。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结阵、散阵、突围、集结、休息、保留辎重撤退、扔下辎重撤退、骑兵进攻、弓箭手进攻、步兵进攻、某某队掩护、某某队前锋等等军旗旗语。 同时为了确保某些军官可能会看花了眼，以及某些军令确实太复杂，用军旗旗语无法表达出来，就必须有专门的传令兵，骑着快马穿梭在一个个队伍之间，向各个下层军官传达主帅的作战军令，而下层军官们再继续向自己所指挥的队伍中的士兵们下达主帅军令。 大家都是学习过军旗旗语的，因此各个军官纷纷向自己队伍里的士兵们下达军令。 “出发！缓行！” “出发！缓行！” “出发！缓行！” 王长治也这般向自己指挥的这只骑兵队伍传达主帅军令，带领着他们缓缓向前行进。 整个队伍，最前方是重甲骑兵前卫，用来保护中军，最后方是重甲骑兵后卫，也是用来保护中军，中军的头部是主帅所在，那里是整只队伍的指挥中心，一旦那里遭遇袭击，整个军队都会瘫痪。 中军的两侧是各个骑兵队长带着自己的骑兵队伍保护中军两翼，王长治便是其中一员。 而中军的核心部分又是许许多多个按照军官指挥分开的队伍，每一个队伍都有一个军官副手专门扛着自己队伍的军旗，防止自己队伍中的士兵走散、亦或是跑到其他队伍中去。 在这些中军步卒的中间，则是运输粮草的辎重车和专门留给传令兵的通道。 擅自乱跑导致传军令通道被堵塞的，该士兵将受到处罚，他所在的队伍的军官也会遭到连坐制度的惩罚。 而在整只队伍的四周，又分散着数百个斥候，这些斥候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将始终跟随军队，侦察军队所要经过的地方是否有敌军埋伏。 在大汉境内行军时，为了节省体力，大家都是轻装行军，等到快要进入敌国境内时，主帅才会要求将士们穿上甲胄行进。 除了这只军队以外，还将有一只后勤军队为士兵们运输更多的粮食，他们的数量往往是军队数量的两倍多。 “禀告队长，我要小解！” 行进过程中，王长治的这只骑兵队伍里，有个骑兵士兵想要小解。 王长治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士兵的要求，而是看向军队最前方的军旗。 发现前方矗立着一张七颗星星图案的蓝色军旗，这是意味着允许行军过程中士兵们可以解决三急，但要尽快回到自己所属的队伍中。 一般情况下，在自己国土境内行军都是会允许士兵们解决三急问题的，只有快要到敌国境内时，才会矗立代表绝对不准脱离队伍的军旗。 看到主帅军旗旗语允许，王长治才放心地对那个请求小解的士兵回答道：“去吧，记得早点回到队伍来，否则我将记录你为逃兵。” “诺！” 那个士兵很高兴，他都憋了一路了，之前一直不好意思提出来，他也不识字，同时也看不懂旗语，根本不晓得现在到底能不能脱离队伍小解，万一被当作逃兵处理就完蛋了。 每一个队伍都不是乱走的，在军队中，每一个队伍都有该队伍对应的位置，不能与别的队伍交叉，而在队伍中，每一个士兵也有各自对应的位置，不能在别人的位置上行军。 等到这个士兵去小解时，军令通道上，一个主帅的副将骑着快马前来检查各个骑兵队伍的情况，当看到王长治带领的骑兵队伍空缺一个人时，便对王长治询问道：“伱这里怎么少了个人？” “禀告将军，他去小解了，待会就回来。”王长治如实回答。 “嗯。”这个副将点点头，然后骑着马继续去巡视其他骑兵队伍的情况。 过了一会，那个副将又回来了，看见王长治队伍那个空缺还是没人，便训斥道：“待会我再回来巡视一遍，如果你这里还少人，就算你这里出了一个逃兵，我将按照军法对你进行连坐处置！” “诺！” 王长治额头冒起冷汗，心里祈祷着刚才那个士兵是真的去小解了，可别当逃兵连累自己。 许久之后，那个士兵才终于根据王长治队伍所在的军旗，骑着马回到王长治的队伍中去。 “你小子干嘛去了？撒泡尿要这么久？”王长治很是不满，这个士兵耽误的时间太长，险些把他害惨。 “禀告队长，我、我……来了泡大的。” “滚！” 第44章 长治从军记（四） 闽越国 王城外 “啊——” “收队！” 闽越国王城外，一处比较高的丘陵下，一个村庄正在被屠戮。 穿着甲胄防身的王长治一枪刺死一个正在逃跑的闽越百姓，然后让身边的副官挥舞军旗，发出回到军队的旗语。 同时让另一个副官四处寻找分散的士兵，用喊话的方式召集他们回去，这么做是防止有些士兵还没学会旗语。 “收队！” “收队！” 副官骑着马在充满血腥味的闽越村庄内四处大喊，将正在劫掠钱财的士兵召回。 啪！ “啊——” 有一个士兵不听从军令，已经命令他回队了，他还在乐此不疲地劫掠，当即就被副官抽了一鞭子。 像王长治这样的队伍还有很多。 孙子兵法曰，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 而闽越王城附近就属于通者。 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 意思就是，当处于我们和敌人都可以畅通的地形时，便要占据周边的制高点，利用制高点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同时用制高点观察自己的粮道有没有危险，站在制高点，可以随时看到敌人袭击粮道，于是就可以及时地支援粮道，如此打仗就对我方有利。 基于这样的兵法原则，主帅王恢要求自己的副将李息率兵占领了闽越王城周边的几个制高点，防止汉军围攻王城时，后方粮道被闽越军队截断。 同时，为了保证这些制高点绝对安全，生活在这些制高点附近的闽越村庄必须全部屠戮干净，这样做也可以避免这些闽越百姓向闽越军队传递消息。 同时，孙子兵法曰，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所以，不要携带太多粮草辎重拖累自己的行军速度，同时尽量依靠劫掠闽越百姓来补充粮草，这么做也是符合兵法原则的。 基于以上原因，诸如王长治和张次公等骑兵小队被分派到附近各个闽越村庄进行惨绝人寰的劫掠屠戮，保证军队的指挥信息安全，顺带为军队获取物资。 军纪对于一个军队是很重要的，这里的军纪不是指不劫掠，而是单纯指听从上级指挥。 上级命令士兵劫掠时，士兵必须无条件立马劫掠，上级命令你停止劫掠时，必须立马停止劫掠。 命令劫掠却无动于衷的，以及命令不准劫掠却劫掠的，都属于没有军纪的表现。 随着几个沉迷于劫掠的汉军士兵被鞭子抽打，所有士兵都乖乖地集结到王长治身边。 咚咚咚！ 副官敲响小鼓，并且敲的很急促，还敲了三次，这是一种军令，意味着立刻急行军回到主帅的军队里。 王长治的三个副官，一个负责军旗，一个负责敲鼓和号角，还有一个负责快马传令，作为长官的王长治在接收到上一级军令后，按照上级军令的要求对身边三个副官下达军令，然后三个副官按照王长治下达的军令，挥舞不同姿势的军旗，敲打不同节奏声音的小鼓，传达不同的命令。 哒哒哒！ 在王长治的带领下，这只骑兵小队朝着军营驻扎地赶去。 从山坡上可以看到，整个汉军军营呈现一个六棱形，最外围是三圈壕沟，每层壕沟之间都有一层拒马，而在最里面的一层拒马内，还有一圈木栅栏，在木栅栏四周，建造了许多个临时搭建的简陋箭楼和瞭望楼，而在木栅栏内部，是六只步军方阵，每个方阵都有六层，在六层步兵方阵内，是许许多多弓箭手，而在六个步兵方阵缝隙的后方，则是许多弩手，在弓弩手的中间，是许许多多军帐，最里面便是主帅王恢的军帐所在。 这些基础的营寨搭建主要是为了防止王城内的闽越军队趁着汉军松懈时突然冲出城来，杀汉军一个措手不及，毕竟汉军士兵也是人，不可能时时刻刻绷紧精神保持警惕，也是要睡觉休息的。 “骑兵小队王长治归队！” 王长治朝着军营大喊，随即停在了军营外，身边的副官也挥舞相对应的军旗。 军营内的士兵们连忙撤掉拒马，并在壕沟上摆放厚实扁平的木板。 踏踏踏！ 王长治等人骑着战马，带着大量掠夺而来的战利品回到军营内。 此后，诸如王长治这样的骑兵小队纷纷回到军营。 —— 深夜 帅帐 “闽越王坚守不出，若是强攻恐旷日持久，而且我们为了速战速决，所携带的粮草不多，主要还是依靠劫掠周边村庄。”王恢盯着桌案上的一张画在布匹上的军用地图，看着地图上的闽越王城以及周边地形，说出这么一番话。 “况且，闽越名将余善领兵在外，若是其强攻我军后路，断我粮道……” 王恢说到一半就不再多说，粮道被断是什么样的后果，在场之人都明白。 “余善救援王城心切，必然会挥师而来，何不将计就计，来他一个假围城，真打援。”在辽东学过十多年兵法的李息如是建议。 “假围城，真打援？”王恢思虑着这么做的可行性。 派少量兵力假装要攻打王城，吸引周边敌军主力来救援王城，然后在敌军主力前来救援的必经之路上挑选一个险要之地，安排主力在那里等待伏击，最终将敌人主力歼灭，如此，还在城内坚守的敌军就会军心溃散、不战而降。 “我再想想。”王恢不敢随便做出这么冒险的军事行动，看着闽越的地图不断思索不同战术下的种种可能。 这种围城打援的战术虽然收益很高，但风险也是存在的，万一城内敌军发现自己是“假围城，真打援”，那么，其势必会趁机从城内倾巢而出，配合其救援部队来一个中心开花，而这时，汉军就要被两面夹击，有极大概率全军覆没。 当然，与之相配合的另一个战术同样是高风险高收益，那就是“假假围城，假真打援”。 故意不小心透露出自己要“假围城，真打援”的消息，让城内敌军主帅误以为反攻的时机到了，那么，城内的敌军就会趁机冲出城来，结果城外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假打援”的佯攻部队，而是汉军真正的主力，如此便可以趁机歼灭王城内的闽越军主力，使得敌军没有足够兵力继续守城。 这也是战术的一种，但同样风险极高，万一王城内的主人是个怂货，无论怎么诱惑就是不肯出城趁机反攻，那么，汉军就等于是白白等在原地浪费时间，最后被敌军的支援部队和城内的守城部队两面夹击，最后还是要全军覆没。 战术有很多，没有高低之分，不存在最好的战术，也不存在某种战术就比其他战术更好用，只看运用的时机对不对，运用对了，最简单的战术也能创造军事神话，运用不对，哪怕是孙子兵法里最复杂的战术，也将成为军事上的耻辱。 因此，一个英明的主帅对于整只军队的重要性不明而喻，他能够敏锐地分析敌我形势，在最合适的时机拿出最合适的战术。 第45章 李息建功传（三） 三个月后 “百葵曲准备！” “百葵曲准备！” 几个传令兵骑着快马在一只骑兵曲中大喊。 “诺！” “诺！” 百葵曲的骑兵军候以及自己的副官们连忙回答。 随后，百葵曲骑兵军候看了眼远方主帅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挥舞的军旗，那是让骑兵方阵准备迎敌的意思。 加上刚才传令兵的话，百葵曲骑兵军候对着自己的几个副官下令：“去通知我们曲的各个屯长，准备迎敌！” “诺！” 副官们答应一声，然后其中一个挥舞百葵曲形制的军旗，向自己的下一级军官们传达命令，另外几个副官则骑着快马在百葵曲的几个屯之间大喊：“准备迎敌！” 那些接到命令的屯长们也纷纷大喊：“准备迎敌！” 旋即，屯长们又对自己的副官下令，挥舞自己屯的军旗，同时让另外几个副官去通知下一级的队。 随后，一个副官来到王长治所在的骑兵小队，对王长治大喊：“准备迎敌！” “诺！”王长治答应一声，然后对着身边几个副官大喊：“准备迎敌！” 身边几个副官有的挥舞军旗，有的在人群中对着几十个骑兵队员大喊：“准备迎敌！” “诺！”骑兵队员答应一声，然后纷纷大喊：“准备迎敌！” 顿时间，整个百葵骑兵曲响彻着“准备迎敌”的喊声。 就在百葵骑兵曲众骑兵们已经做好迎敌准备，只等军旗挥舞就冲上去时。 在主帅高台上的李息，正观察着闽越军队的情况。 “闽越名将余善果然名不虚传，居然选择从更远的东线绕路驰援闽越王城，使得我们无法在更容易伏击的西线对他们埋伏。”高台之上，被分派过来担任“打援”主帅的李息正望着远方密密麻麻的闽越人军队。 这是汉军临时搭建的高台，由于周围没有制高点，是闽越地区少有的平原地区，所以只能临时建造这么个高楼来观察敌军。 在李息前方，有几个手持铁盾的士兵，防止敌人放冷箭，在他身边，是几个副将和军旗手，在高楼底下，是十几个副将和军旗手以及传令兵，这些人随时等待着高台之上主帅最新的指挥命令。 经过一夜的苦思冥想，汉军主帅王恢还是选择了“假围城，真打援”的策略，主要原因则是，闽越王胆小如鼠，只要持续佯攻闽越王城，闽越王定然不敢让他的守城士兵冲出来趁机收割兵力薄弱的汉军攻城士兵。 因此，应该是不用担心被中心开花。 加上有闽越带路党送来情报，闽越名将余善从无法埋伏的东线绕行，这才使得王恢分出一部分兵力给李息，让他带着汉军主力去东线通道上拦截闽越援军，最好一举歼灭余善援军。 为了让“假围城”能够更加真实，王恢时不时就会在王城下、闽越弓手的射程外露个脸，让闽越王看到汉军主帅还在，就会以为攻城的是汉军主力，使得其更加不敢派兵出城、搞一手中心开花。 与之相反的则是，匆匆赶来的余善接收到来自王城斥候的求援信，求援信中，闽越王信誓旦旦对他说：汉军主力都在围困王城，孤坚守不出，卿即刻还师，定能将攻城汉军杀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这封求援信上的信息没有虚假，那么这样的策略是完全可行的，当初七国之乱时，汉军就是等到四国叛军围困齐国临淄，围得都精疲力竭时，突然从叛军后方杀来，使得数以万计的诸侯叛军溃不成军。 在这样的信息判断下，余善认为此刻阻拦他前进的汉军士兵定然只是偏师，因为闽越王的求援信已经说了，汉军主力都在王城攻城，大王是不可能欺骗他的，所以…… “进攻！” 余善下令步兵方阵和弓弩方阵先行进攻，试探一下这些汉军的底子。 整整齐齐的闽越步兵排成六排，每一个闽越士兵都紧握着两个成年人身高的长枪，缓步向前挺进。 而在这六排步兵方阵前面，是三排弓弩手组成的方阵，他们主要是防止步兵在前进过程中被汉军弓弩手白白射死。 假如步兵方阵前进时被汉军弓弩手万箭齐发，这些闽越弓弩手就会射箭反击，之所以在前面而不是在后面，则是因为在前面的射程更远，对射时更有优势。 等到了快要靠近汉军军阵时，步兵方阵会暂时松开几条通道让自己的弓弩手撤退到后方，让他们继续朝汉军方阵抛射。 同时，在弓弩手方阵两侧还有两只人数较少的步兵方阵，主要是防止汉军骑兵突然从侧翼冲来砍杀弓弩手。 另外还有一只人数很少的闽越轻骑，随时准备接应撤退回来的弓骑手和撤退回来的弓弩手，防止他们撤退时，被汉军骑兵一波冲锋带走。 同时，一只闽越少有的弓骑手跟随在步兵方阵的侧后方，随时准备骚扰汉军步兵方阵。 南方少马，仅有的马匹大多数都矮小，马匹的力量不足，所以不适合作为重骑兵来冲锋，只能作为运输工具，亦或是斥候快马，亦或是弓骑手骚扰。 由于急着救援王城，余善是没有时间搭建高台的，汉军也不会给他搭建高台来观察战局的机会。 另一边，看到闽越步兵排成整齐的方阵，一共六排，其前方还有弩兵方阵保护时，也不禁赞赏：“这样的对手，真是让人期待。” 称赞完后，李息又对着身边的副将下令：“通知全部弩手准备！”“通知桃园部步兵方阵准备！” 军旗手挥舞着对应旗语的军旗，副将朝着下方大喊：“通知全部弩手准备！”“通知桃园部步兵方阵准备！” 下方的传令兵收到消息后，连忙骑着快马进入军令通道，沿途朝着军队中大喊：“全部弩手准备！”“桃园部步兵方阵准备！” “诺！” 弩兵方阵的长官答应一声，然后派出自己的传令兵对自己的下一级军官大喊：“全部弩手准备！” 下一级军官也派出自己的副官，让其骑着快马到自己的下一级军官队伍中大喊：“全部弩手准备！” 下一级再……如此一级一级地将军令传达，步兵方阵亦是如此。 不一会，只见汉军士兵也排成六排，手中紧握两个成年人身高长的长枪，为了不影响身边队友走路，在刚开始，长枪都是竖着的，看起来就像树林一般，难怪有其徐如林的说法，等到快要接近敌人时，长枪方阵才会将长枪对准敌人，与敌人互捅。 汉军同样也是弓弩手在步兵方阵前方。 咚咚咚！ 步兵方阵中，几乎每个屯的屯长都会携带一个小鼓，在人群中一边敲鼓一边前进，同时还有会有一个军旗手，一方面指引自己的战友，另一方面让高台上的主帅可以通过军旗的变化判断战局的变化。 待前进到差不多略微比周围高一点的地方，有一点地形优势时，高台上的李息下令道：“就那里了，停止前进！” 随后，军旗手挥舞对应的旗语，副将朝着下方大喊：“停止前进！” “诺！”几个传令兵收到消息，立马骑着快马冲到正在前进的桃园部步兵方阵和弩手方阵旁边，对他们各自的长官大喊：“停止前进！” 各自的长官又吩咐自己的军旗手挥舞停止前进的旗语，下一级军官看到上一级的旗语后，也吩咐自己的军旗手挥舞停止前进的旗语，最后到了队这一个级别时，队长的副官非常用力地重重敲打一下小鼓。 咚！！！！ 并朝着自己身边的士兵大喊：“停止前进！” 随后，什长伍长们纷纷大喊：“停止前进！” 汉军士兵们也跟着纷纷大喊：“停止前进！” 最终，方阵的所有士兵停止前进，静静等待着闽越军从地势更低的地方对他们发起进攻。 在这个停止前进的过程中，由于军令传递的滞后性，导致一些士兵先听到军令，一些士兵后听到军令，使得一些人先停下来，一些人后停下来。 这也导致整个方阵短暂地出现混乱，而这个时候如果有敌军重骑趁机冲锋，那么就可以瞬间撕碎汉军步兵方阵的防线，将汉军方阵穿插切割，然后闽越步兵在全军压上彻底击溃汉军，最后才是闽越轻骑李勇速度优势冲上来收割汉军人头。 以上这些自然只存在于闽越人的幻想中，因为李息也是饱读兵法之人，早早地就安排骑兵部队掩护步兵方阵的两翼，一旦闽越骑兵趁着汉军步兵方阵混乱时冲锋，就可以让汉军的重骑与闽越重骑纠缠起来，从而保护步兵方阵恢复阵型。 而士兵的训练程度和军队的组织度则决定了这只军队从混乱到恢复军阵所需要花费的时间。 越是桀骜不驯、没有军纪的军队，其混乱之后想要恢复军阵就需要越长的时间，给敌人趁机进攻的机会也自然越多。 第46章 李息建功传（四） “弩手准备！” “前进！” 在弩兵长官射出一只弩箭判断射程后，临时指挥官（李息的一位副将）骑着快马飞驰在一个个弩兵军官前，手握军旗朝他们大喊。 “弩手准备！”“前进！” 军官们纷纷大喊，并敲响两下铜锣。 铛铛—— 大多数弩手都听到军官的喊声，有一些距离太远没听到军官喊声的，却也听到了更加响亮的铜锣敲打声，于是纷纷大喊：“弩手准备！前进！” 弩手们分成两队，每队两列，一列在前半蹲着，另一列在后站着，一队射完后，另一队走到前方继续这样一列半蹲一列站着对敌军射击，如此反复循环，尽量缩减箭雨中断的时间，尽量少地留给敌军喘息的机会。 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暂时解除阵型，向前挺进，拉近与闽越弩手的距离。 弩的射程与弓差不多，但比弓更有穿透力和杀伤力，弓箭连轻甲都无法穿透，而弩箭却可以轻易穿透轻甲，即便面对重甲也能将箭头稍微嵌入甲胄内，造成敌军肋骨受损，不至于一丁点伤害都没有，同时，弩的换箭速度很慢，射完以后需要很久的时间装载箭矢，而弓就简单多了。 但弩也有一个显著缺陷，那就是只能平射，不能像弓箭一样抛射，所以在战场宽度限制下，弩兵无法大规模应用，而弓手却没有这个顾虑。 面对同样步步紧逼的闽越弩兵，一些汉军弩兵逐渐头冒冷汗，想要提前射击。 “不准提前放箭！”“违令者斩！” 指挥官看出来了一些汉军弩手们的心态，于是赶紧在弩兵们的后面大喊。 现在这个距离其实已经进入射程，但也仅仅只是进入射程，命中率太低，现在射箭的话，虽然能击杀一小部分闽越士兵，但接下来汉军弩兵更换箭矢的空隙里，就要面对闽越弩手的猛烈反攻，总体而言是得不偿失的。 果然…… 汉军弩手们顶住了压力，没有射箭，而闽越弩手们在前进到自己的射程内后，就迫不及待地对汉军弩手们射箭。 咻咻咻！ 嗖！ “啊！” “呃——” 上千枚箭矢从远方飞来，但大部分都射在了空地上。仅有一小部分落在汉军弩兵人群中。 顿时，二三十个汉军弩兵被箭矢射中，有几个当场死亡。 随后，闽越弩兵的第二队又射来上千枚箭矢。 咻咻咻！ 嗖！ “啊——” “救我——” 又是几十个汉军士兵倒在地上，而闽越弩手也开始装载箭矢，即便有两队轮换，也无法做到真正的箭雨不中断，只是能尽量缩减箭雨中断的时间。 “弩手前队前列准备！” “放！” 指挥官在看到主帅高台上挥舞的旗帜后，知道主帅命令他现在可以放箭了，于是举起长剑在弩兵人群后面的军令通道内飞驰大喊，喊完放的时候，手中长剑突然指向闽越弩手军阵。 咻咻咻！ 嗖！ 指挥官话刚喊完，汉军弩兵们趁着闽越弩兵还在装载箭矢的宝贵机会，重新调整好阵型就立刻万箭齐发，也是上千枚箭矢飞入闽越弩手阵内。 由于距离要比之前近得多，所以汉军弩手的命中率也要高得多，顿时便射倒上百个闽越弩手。 “第一队后退装箭！” “第二队准备……放！” 指挥官在弩兵后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咻咻咻！ 嗖！ 又是上千枚箭矢发射，再次倒下上百个闽越弩手，许多闽越弩手正在埋头装载箭矢，突然就被射死。 本就不多的闽越弩手在一轮打击下便死伤如此惨重，顿时军心开始涣散起来，已经有一些闽越弩手开始找机会逃跑。 …… 另一边，余善没有预料到汉军军纪如此恐怖，居然能顶着箭雨行军，还能忍住不提前放箭。 本来在他的预想中，汉军跟闽越军都差不多，都会提前放箭，因为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军纪可以强行顶着箭雨，把距离拉近后再放箭。 无可奈何之下，余善对身旁的副将下令：“弩手后退！步卒前进！弓箭手抛射准备！轻骑掩护弩手！弓骑骚扰准备！” 说罢，闽越军的军旗手也在挥舞军旗，对自己得军队下达各种命令。 “是！” 与此同时，那名闽越将领用闽越语答应一声，然后对几个传令兵下达相关命令。 几个闽越传令兵于是快马加鞭地将余善的军令传达给每一个军官，军官们再传达给下一级军官，下一级军官再传达给下一级军官，如此一级一级后，终于每一个士兵都接收到了来自余善的军令，他们纷纷大喊： “弩手后退！” “步卒前进！” “弓箭手抛射准备！” “轻骑掩护弩手！” “弓骑骚扰准备！” 随即，正在指挥前线闽越军队的闽越指挥官也收到了最新的军令，于是对闽越弩手和步卒命令道：“弩手撤退！步卒方阵前进！” 旋即，又是一样的传达军令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又有一百多个闽越弩手被射死，在付出惨重代价后，军令终于传达给每一个闽越士兵。 闽越步卒方阵让开许许多多条通道，让那些死伤惨重的闽越弩手从这些通道撤退到后方，在弩手们都撤退完以后，闽越步卒方阵一边前进，一边重新组成严密队形。 与此同时，一伙闽越轻骑始终跟随着后退的闽越弩手，防止汉军轻骑突然冲过来切后排。 …… “这个余善，还真是谨慎。” 另一边，原本看到闽越弩手后撤时，李息本来打算命令汉军骑兵乘胜追击，将军心已经涣散的闽越弩手杀一个溃不成军，但看到闽越轻骑及时赶到掩护后，只能摇摇头放弃。 不过站在高台之上，相比于对面的余善，李息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可以更加及时地看到前线的战斗情况，从而做出相对应的战术调整。 而余善所看见的只是一群闽越士兵的后背，无法看清最前面具体的战斗情况，虽然让人从附近搬来几块石头，将石头放在辎重车上，然后站在石头上观察战局，但这样的高度，自然无法跟汉军主帅李息的高台相比。 当看到闽越步卒的左侧六排后面还有十多排，而右侧却真的只有六排时，李息对身边的副将笑道：“这个余善，是想用斜击战术打我们右翼啊，呵呵……” 斜击战术是很悠久又很实用的战术，也是孙子兵法中非常推荐的战术，孙子用了都说好。 说罢，对着身边副将命令道：“百葵园骑兵曲准备从我军右翼进攻敌人步卒方阵的左翼侧后方！” “诺！”副将回应，然后朝高台下的几个传令兵大喊：“百葵园骑兵曲准备从我军右翼进攻敌人左步卒方阵的左翼侧后方！” “诺！”传令兵收到消息，又是跟之前一样，将这个军令一级一级向下传达，最终传到王长治这里。 “王长治，看好你的骑兵队员，准备跟随主力一起从我军右翼进攻敌人步卒方阵侧后方。”屯一级的一个副官向王长治下达最新的主帅军令。 “诺！”王长治大声回应，然后又将这个军令传达给自己小队里的每一个骑兵士卒。 第47章 李息建功传（五） “放！” 躲在步卒方阵身后的弓箭部队各自朝着对方的步卒方阵射箭，由于还有一段比较长的距离，倒也不必担心射中自己的队友。 咻咻咻！ 铛—— 铛—— “啊——” “混蛋，你踩到我的手了！” 上千枚箭矢呈抛物线抛向对方的步卒方阵中，但大部分都被步卒方阵的方形盾牌挡下来，只有一小部分倒霉蛋被箭矢射中没有防护的下身膝盖，顿时倒在地上不断哀嚎。 但队友是不能专门为了救他一个人就停下脚步，导致方阵阵型涣散，从而给敌军一举击溃的机会的。 所以这些不幸被对方弓箭手射中的汉军士兵和闽越军士兵，他们只能匍匐钻在队友们的胯下，从队友胯下爬着退到步卒方阵后面，在各自的轻骑部队接应下回到各自营地。 在这个过程中，难免有一些士兵不小心被踩到手，乃至被直接踩死的。 终于，双方的步卒方阵碰撞到一起。 最前面两排的士兵扔下盾牌，双手紧紧握住长枪，这样比单手握住更稳，免得战斗过程中长枪从手中脱落。 最后面几排的步卒则依旧将盾牌举在头顶保护自己，防止对方的弓箭手对自己杀伤。 而当前面一排的某个士兵死亡时，第二排的士兵会立刻补到第一排去，与此同时，第三排的士兵也会扔下手中的盾牌，前进到第二排的位置，随时准备给将要死亡的第一排进行替补。 由于前排的死亡率很高，所以无论在哪里，对于前排士兵的赏赐都是更加丰厚的，同样是杀死一个敌人，前排杀死一个是大功，后排杀死一个可能只是小功，并且前排士兵也有额外的补助，即便死了，抚恤金也比普通士兵多得多，在这么多优厚待遇下，才有士兵愿意做前排。 随着双方步卒方阵接触到一起互相捅，后方的弓箭手们也不得不放弃射箭，毕竟敌人举着盾牌防御前方，自己队友后背面对弓箭手是没有盾牌防护的，从概率上看，射中自己队友的几率远远大于射中敌人的几率。 弓箭手们在指挥官的指挥下撤退，并不是因为多么仁慈不愿意射队友，仅仅只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射死队友的几率要远大于射死敌人的几率。 铛—— 铛—— 呲—— 噗呲！ “啊——” 一杆杆长枪整齐地向前捅刺，不断有汉军步卒被捅死，也有闽越士卒被捅死，但双方的方阵始终还在原地，谁也没有后退一步。 由于长枪数量太多，居然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只见其中一片区域，数十杆汉军长枪与数十杆闽越长枪扭到一起，跟打了绳结一样，谁也捅不出去，同时也收不回来。 咚咚咚！ 汉军步卒方阵中，一个个军官站在后排，敲打着挂在胸口的小鼓，用不同节奏的鼓声命令“游阵小兵”出动。 具体到了这种级别的战斗自然是不会由主帅李息亲自下达军令的，那样就属于妥妥的微操了，微操一般是没有好下场的。 毕竟《孙子兵法·九变篇》也说过，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圮地无舍，衢地交合，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 孙子很早就批评过主帅或君王强行微操大概率会给最前线战斗的军队带来灾难性后果，李息也是读过兵书的，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所以都是由前线的指挥官的中下层军官发挥主观能动性，自觉寻找并选择下达军令的时机。 所以，一只军队能否取胜，不仅取决于主帅是否英明，也取决于一个个中下层军官是否英明，因为具体的战斗是不可能由英明的主帅来指挥的，那样的话，在军令传达的时间间隙里，军队已经败了。 况且，即便再英明的主帅，他本人又没有亲自在第一排跟敌人互相捅，只能对大致的战局进行了解，又在怎么可能知道最前线的些士兵具体是什么状态呢？ 在不了解具体战斗态势的情况下，强行干涉具体的战斗作战，反而会导致士兵在错误的状态下执行错误的军令，并且这样错误的军令还会因为军令传达有时间间隙这个特点而放大后果。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只军队如果只是想侥幸打赢几场战争，那只需要一个英明主帅就能做到，但如果想要百战不败，那就必须有英明主帅的同时，培养一个个识字、懂兵法、懂随机应变的中下层军官，以及一群有军纪、绝对服从上级军令的精锐士兵。 当今大汉的主帅们不一定比三皇五帝时期的人更聪明，但即便拿同样的武器，三皇五帝时期的军队在同数量情况下绝不是现在汉军的对手。 因为差距主要不在于主帅，而在于汉军有着许多识字、有文化的低级军官。 在汉军军官更懂随机应变、以及汉军士兵更懂军纪这两大优势下，中军的汉军步卒逐渐取得优势，竟然向前推进了一步。 与此同时，在汉军军官们的指挥下，“游阵小兵”们来到双方长枪互捅的底下，他们蹲在一杆杆长枪之下，用手中的短剑去刺闽越士兵没有甲胄防护的手掌。 “啊——” “呃——” 许多闽越士兵手掌被短剑刺伤，尖叫着扔下手中的长枪，随后就被对面的汉军长枪捅穿身体，哀嚎一声就倒在地上死去。 这些“游阵小兵”是一种专门针对双方步卒方阵纠缠在一起时的特殊兵种。 这种特殊兵种，闽越自然也是有的，只是数量远不如汉军这边多。 十几个闽越“游阵小兵”也纷纷钻到长枪底下，拿出手中短剑去刺汉军士兵的手掌。 “啊——” 越来越多汉军士兵被刺伤手掌，旋即又被闽越步卒一枪捅死。 随着时间的推进，双方的“游阵小兵”在长枪之林下砍杀起来。 这时，一只约莫五十人规模的闽越弓骑来到汉军左翼侧后方，在保持距离的情况下朝汉军背后射箭。 咻咻咻！ 一轮又一轮的箭矢下，已经有几十个左翼汉军士兵倒在地上。 闽越步卒方阵的右翼趁机向前推进几步，逐渐压制汉军方阵的气势。 “让飞龙队骑兵追杀那些闽越弓骑，其余轻骑继续按照之前的军令进攻敌人左翼步卒。”高台之上，李息这般指挥着。 第48章 长治从军记（五） “飞虎队王长治，准备从左翼进攻敌人的弓骑。” “诺！” 飞虎队，是王长治给自己这个骑兵小队取的名字，这只骑兵小队隶属于百葵曲鸿夜屯。 在接受到最新的军令后，王长治便时刻紧盯着主帅台上的军旗。 主帅台上现在有两只军旗，一只是给百葵骑兵曲传达军令，另一只是专门给他的飞虎队传达军令。 王长治将飞虎队的军旗绑在自己后背，对身边的队员们说道：“待会你们都跟着我身后这张旗帜行动，旗子去哪里，你们就去哪里，只认旗，不认人，别瞎跑，懂？” “诺！” “诺！” 飞虎队的一众汉军骑兵们纷纷答应。 没过多久，主帅台上军旗挥舞起来。 百葵曲骑兵们顿时响起震天喊声。 “百葵曲骑兵，进攻！” “百葵曲骑兵，进攻！” “百葵曲骑兵，进攻！” “杀！！！” “杀！！！” 顿时间，将近五百轻甲骑兵从汉军军阵的右翼杀出，直扑闽越步卒方阵的左翼侧后方，并且汉军骑兵们呈现椭圆形阵型，不断循环，从闽越步卒毫无防备的侧后方击杀闽越士兵后，也不敢恋战，连忙跑回到平原上，然后又跟随着椭圆骑兵阵型继续前进，再击杀一些闽越步卒，然后又退回到平原空地上，始终不与闽越步卒黏在一起。 “呃啊！” 越来越多闽越士兵死在马枪之下，他们想回身去用长枪阻挡冲来的轻甲汉骑。 但当他们回身去阻挡汉骑时，正前方的汉军步卒立马趁机发起猛攻，致使他们不得不转头去顶住汉军步卒的步步紧逼，等他们转头去顶住汉军步卒的进攻时，那些汉骑又趁机杀了回来，又带走他们数百个战友的鲜活生命。 就好比一把椭圆形的飞轮，在不断收割着左翼闽越人的生命，致使闽越人从左翼打斜击的战术失效。 与此同时，王长治的飞虎队也发起了进攻。 “杀！” 在王长治的呐喊声中，飞虎队五十轻骑朝着闽越弓骑杀去。 “队长，我三急。” “拉裤裆里，这个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冲锋前的一刻，有队员想要去屙屎，这种特殊情况下，王长治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直接让对方拉在裤裆里。 五十轻骑气势冲冲地向着闽越弓骑杀去，那些闽越弓骑唯一的近战武器就是挂在腰间的一把短剑，自然不可能在近战中打赢手握马枪的汉军轻骑，于是也不敢再继续朝汉军步卒的后背射箭了，连忙向着闽越军阵撤退。 然而，南方的矮马速度慢得很，又如何能跑得过北方的马，还没等弓骑们逃回闽越军阵，王长治的飞虎队就已经追了上去。 飞虎队队员们认旗不认人，看到旗帜冲到哪里，他们就跟着冲到哪里。 “杀！” 王长治大喝一声，一枪刺进一个正在逃跑的闽越弓骑的后背，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呃——” 那个闽越弓骑当即从马背上摔倒在地，即便已经死亡，双眼依旧挣得大大的，似乎死不瞑目。 刺啦—— 飞虎队的汉军骑兵们将自己的长枪刺进闽越弓骑后背，斩获一个又一个生命。 也有那么几个闽越弓骑不仅不跑，还回头射箭，但在马背上，命中率自然是很低的，仅有一个飞虎队的伍长被射中，而且还是射中的大腿，影响不大。 不一会的时间，五十个闽越弓骑被斩杀殆尽，王长治更是夺下闽越弓骑队队长的队旗，将敌人的军旗不断挥舞，以此向主帅传达自己胜利的消息，也向周边的人炫耀自己的伟大战果。 “呜！” “欧拉！” 飞虎队队员们欢呼雀跃，第一次出征闽越国，就获得如此巨大的战功，今后的升官进爵不在话下。 …… 另一边，余善的脸色愈发难看，看着那张闽越王的求援信，忍不住对一旁的王城斥候怒吼：“混账东西！不是说汉军主力都在围困王城吗？那么这里的汉军是怎么回事？” 王城斥候颤颤巍巍不敢说话，余善也是性情中人，有了火气也懒得掩藏，直接“锵”地一声拔剑，满脸怒气地要将跪在地上哆嗦的王城斥候杀死。 “将军，不——啊！！！” 王城斥候恐惧哀嚎，但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心脏被长剑刺穿，当场倒地而亡。 将王城斥候杀死后，余善的怒火稍微平缓，但看着手中那张闽越王的求援信，就火气十足，“哼”地一声将大王亲笔写的求援信撕毁，嘴中还骂骂咧咧：“有此昏君，国不亡乎？” 到了这个地步，余善已经有了撤退的打算，毕竟之前他以为跟他作战的只是一只汉军偏师，所以才有底气主动进攻，想要趁机一口吃下这只汉军偏师。 结果在不断进攻下却发现，这是哪门子汉军偏师，分明是汉军主力！ “我在这里与汉军主力鏖战，王城里的老头子却躲在城里不敢趁机反攻，不敢趁机来一次漂亮的中心开花，简直岂有此理！” 一想到自己因为闽越王的一封求援信而误判战场局势，以至于现在退又不能退，进又不能进，余善心中对昏庸无能的闽越王就愈发不满起来，竟然当着将士们的面将闽越王称之为老头子。 众将士也不敢说话，他们不敢骂闽越王，也不敢得罪现在火气正大的闽越名将余善。 虽然已经几乎不能赢，但撤退前，余善还想把握最后一丝机会，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成功概率比很小，但一旦成功就能反败为胜的计策，于是阴冷地对副将们命令道：“预备队！上！” “是！” 众多闽越将士自然不敢违背，允诺之后便命令传令兵向预备队各级军官传达这个军令。 …… 而此时，正在高台之上的李息也看到了闽越军阵的动静。 只见闽越军队最后的力量，似乎是闽越军的预备队，也被余善投入到战场上，使得原本占据优势的汉军步卒方阵，慢慢陷入均势，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汉军轻骑在冲杀好几轮之后，身下的马匹累了，手中的长枪也折断了，只好退回到汉军军阵更换马匹和武器。 缺少轻骑的侧翼辅助，本来还勉强能够均势的汉军右翼步卒瞬间因为人数劣势而被闽越步卒打得不断后退。 眼看着汉军步卒右翼似乎将要崩溃，闽越军的斜击战术马上就要成功，大量闽越军将从崩溃的汉军右翼对汉军步卒方阵进行包围，对汉军步卒来一个包饺子，彻底围死这数以千计的汉军，李息也不能再淡定了。 时间如此紧迫，但李息始终拿不定注意。 “就算投入预备队，闽越军也毫无获胜希望，因为我们也有预备队，可余善为什么还要投入预备队？难道他是一个愚蠢的主帅？” “不！绝不可能！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可如果不让预备队上前帮忙，万一我军右翼真的顶不住……” 李息摇摆之时，一旁的副将对其问道：“军情紧迫，我们现在就派出预备队？” 望了望天空，李息无奈点点头。 看到李息点头，副将连忙朝着底下的传令兵大喊：“预……” “且慢！” 然而，副将的话还没说完，李息连忙阻止，并冷静道：“我们的预备队……不动！” 第49章 长治从军记（六） “我们这样直接冲击闽越主帅所在，是不是太冒险了？” 飞虎队的一个什长很是担心，觉得王长治的决定实在太过冒险，很容易被敌人围攻，然后死在敌军主帅所在的中军军阵内。 这里距离闽越军阵还有很长一段路程，仅靠肉眼是看不清楚闽越主帅军阵那里到底有没有人的。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真的要冲进去斩杀闽越主帅，只是现在闽越军在前线占据优势，我们的主帅或许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想法，所以没有派出我军的预备队，现在我们直冲闽越主帅中军军阵，敌人的前线军队或许会为了救援主帅而撤退，如此，我们在前线步步后退的步卒方阵也能多撑些时间，等这些闽越预备队反应过来重新去前线作战时，我军的骑兵曲已经更换好马匹和武器重新回到战场前线，这才是我们的目的呀，所以我们只需要对着敌人中军冲一波，吓唬一下敌人，然后赶紧跑回来就行。” 王长治把自己的计谋解释的很清楚。 “可万一对方的预备队不肯回去救援主帅呢？”什长还是不放心。 “打仗哪有百分百把握的？哪有不冒险的？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这也不敢，哪也不敢，那还打什么仗？在我看来，只要这个险冒的值，冒的有意义，我们就应该义无反顾！这才是变化莫测的战争，这才是胜败只在转瞬间的艺术！” 王长治说的也是孙子兵法里的内容，对孙子兵法兵势篇内容的延伸扩展。 《孙子兵法·兵势篇》有云，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虚实是也。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更生，四时是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哉！ 战争主要还是得依靠正，但具体的细节处，也需要奇的配合，二者缺一不可。 “可是我们还没有收到军令！没有主帅的军令，却擅自出击，这……”什长再次提出反驳。 “孙子兵法九变篇有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同理可得，队在外，将令有所不受！”王长治说的还是孙子兵法里的内容，对孙子兵法九变篇的内容扩展，他对兵书了如指掌，并且运用得当。 现在军情紧迫，等待主帅传来军令，估计前线也已经打完了，那么一切都来不及了。 “《六韬》有云，武王问太公曰：敌人围我，断我前后，绝我粮道，为之奈何？太公曰：此天下之困兵也。暴用之则胜，徐用之则败。如此者，为四武冲陈，以武车骁骑，惊乱其军，而疾击之，可以横行。武王曰：若已出围地，欲因以为胜，为之奈何？太公曰：左军疾左，右军疾右，无与敌人争道。中军迭前迭后，敌人员众，其将可走。”千钧一发之际，王长治把《六韬》里姜太公劝说武王面对困境时不要顾虑太多，只要速战速决、猪突猛进就能获胜的原文说了出来劝说众士兵。 “连姜太公都认为在面临紧急时刻时，顾虑太多反而会贻误战机，无脑突击反而有更大胜率，你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王长治与众士兵的争执说话速度很快，连续这么几句话的劝说其实也就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罢了。 众士兵在这番有理有据地劝说下纷纷允诺，跟随王长治直接朝着敌人可能有重兵防守的中军军阵。 “杀！” “一骑尚且能绝尘，四十七骑可退闽！” “杀！！！” 飞虎队还活着的四十七个轻甲骑兵不要命地直接扑向闽越主帅余善所在的中军大阵。 …… 正站在辎重车上观察前线局势的余善很是苦恼，脸色难看。 他的反败为胜的小概率计谋就是把负责保护自己的亲兵混进预备队里，等到汉军预备队也上前线作战时，他的亲兵队长就立刻带领亲兵脱离战场，直接扑向兵力空虚的汉军主帅大营，来一个擒贼先擒王。 只要能抓住或杀死汉军主帅，哪怕能把汉军主帅吓得落荒而逃，正在作战的汉军也会因为群龙无首、无人指挥而瞬间崩溃。 然而，对面那个汉军主帅实在太稳了，他真的太稳了，居然没有把汉军预备队派出去，这使得余善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对面汉军主帅乃何人？”余善忍不住对周边的副将询问。 “不知……”副将们也不知道。 意料之中的回答，余善皱着眉，转头继续看着前线的战斗。 虽然前线的战斗是闽越军队暂时占据上风，但汉军的骑兵队伍很快就会更换好马匹和武器重新上战场，那么，一切都希望都将化为流水。 并且，为了加强预备队的实力，给前线汉军足够大的压力才能引出汉军预备队，余善把自己的弩兵和弓箭兵也换上长枪武器，跟随三百闽越轻骑顶到前线。 此时此刻，他的身边，只有几个副将和传令兵，早已没有一兵一卒，万一自己擒贼先擒王的计谋没有成功，反而被汉军来个擒贼先擒王…… “不不不，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我余善搞擒贼先擒王这种几乎不可能成功的计谋，是因为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汉军胜利在望，没必要搞这种军事冒险，毕竟这里距离前线这么远，汉军又怎么可能看得清我身边其实已经没有一兵一卒呢？除非对方是个莽夫，呵呵——” 就在他担心着被擒贼先擒王时…… “杀！！！” 一伙只有四十多人的汉军轻骑突然杀来，他们的军旗上画着一个长翅膀的大老虎，很快就要杀到他所在的位置。 “不好！汉军轻骑！将军快撤！”副将们看到来势汹汹的汉军轻骑，连忙骑上马，紧握手中的长枪，准备掩护主帅余善撤退。 “该死！这些汉军都是没脑子的莽夫吗？他们怎么敢的？他们怎么敢的？怎么敢在不清楚我这里有没有重兵的情况下就朝我这里冲锋的？该死！”余善骂骂咧咧，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聪明一世的他居然败在了一群莽夫手里，简直岂有此理。 虽然很是不服气，但小命要紧，也顾不得前线还在作战的上万名闽越将士，余善骑上一匹骏马，直接就朝着远方逃遁，溜了溜了。 …… “杀！！！” 王长治冲到了闽越军阵，才终于发现闽越主帅正骑着一匹骏马准备逃跑，并发现闽越军阵居然总计不到二十个人。 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原本他只是打算冲锋一波吓唬一下闽越主帅而已，并不敢真的冲到闽越军阵里面，免得被对方重兵包围。 可谁能想到，冲锋进来以后，却发现对方主帅身边连二十个人都没有。 原本打算冲锋完就赶紧跑的王长治临时改变作战计划，对着身旁的飞虎队汉军骑兵大吼道： “生擒余善！进官加爵！” “封妻荫子！就在今日！” “想一辈子做大头兵的懦夫可以回去，想成为一个有权有势有妻有妾的豪强的，跟我继续冲！” “杀啊！！！” 所有飞虎队在此刻都明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他们一辈子都很难遇上一次的改变自己阶层的机遇，所以没有人退缩，没有人按照原计划冲锋完就跑回去，而是双眼血红地朝着余善逃跑的方向疯狂冲锋，闽越主帅余善跑去哪，他们就往哪里冲。 “杀余善！杀余善！” 飞虎队汉军骑兵一边追一边大喊。 “来者何人！” 这时，余善的一个副将骑上战马，长枪对准背着飞虎队军旗的王长治，一边向王长治对冲，一边用生涩的汉语询问王长治名讳。 “斩你头颅者！辽东王优安！” 王长治也是热血沸腾，这种武将对冲决战的情况是很少见的，一般情况下没有哪个武将会傻乎乎跑去跟对面单挑，那不是勇武，那是傻子。 武将决战就能决定胜负，那还要士兵干嘛？还要粮草辎重和民众干嘛？ 也就类似这种主帅身边已经没有一兵一卒，不得已之下只能让武将上前顶住拖延时间的情况下，才会偶尔出现武将单挑决战的事。 铛！ 噗！ 真实的武将对决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技巧，那些武术技巧只是江湖艺人的表演，是江湖艺人赚观众赏钱的花架子，真正的武将对决是非常简单地对冲过后，一枪洞穿对方胸膛，胜负仅在一个呼吸间。 没有那些名字乱七八糟的招式，也没有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技巧，就是简简单单谁的力气更大，谁的出手速度更快，谁的反应速度更快，谁就能赢。 王长治从小吃牛肉、吃鸡蛋、喝牛奶、每天不是在学习兵法就是在超强度锻炼身体，全身都是健壮的古铜色肌肉，加上常常拿山林涧人实战，这么多优势下，很轻松地就一枪洞穿这个闽越副将的胸膛。 要不怎么说穷文富武呢，就算没钱买书，起码如果你人际关系好，也是可以借别人的书看，也是有一点点机会低成本获取知识的，可想要拥有一副健壮强大的身体和丰富的临场作战经验，那是借不来的，必须从小就补充营养，消耗各种珍贵的食物，还得有专门的养马场和骏马用来训练马术，还得有专门的奴仆给自己背各种形制的甲胄，随便一套甲胄就能让多少中产之家倾家荡产，还得有专门的奴隶用他的生命来给伱提供临战经验，这些都比读书的成本高得多。 读书这种事，虽然普通百姓没钱读，但寒门是完全可以读得起的，而像王长治这种从小学习兵法、锻炼身体、培养作战经验、有单独属于自己的养马场练习骑射，即便寒门也承担不起这样的成本，起码得是像辽东王家这种寒门中的顶级寒门，亦或是世侯公卿家族。 等到王长治斩杀这个闽越副将后，闽越主帅余善也逃到远方，看来是追不上了。 第50章 汉武时代（二） “好！” “哈哈！王恢、李息不愧是朕重用的人才，一战灭闽越上万大军！” “还有这个王长治，也是个不错的俊勇之才，居然敢孤身闯敌军中军大营，吓得闽越主帅余善直接落荒而逃，致使上万闽越士卒向我大汉直接投降！” “重赏！通通重赏！” 长安城未央宫内 天子刘彻自即位以来，很少能有这么开心的时刻。 此刻的他放荡不羁，也没有天子的形象，直接坐在大殿的台阶上一点也不怕脏，满脸兴奋地看着手中关于闽越前线的战报。 看完这些战报后，天子刘彻又拿起另一封王恢送来的奏问。 里面主要内容是，闽越主帅余善逃回王城后，直接杀死闽越王，自立为王，并且向大汉称臣纳贡求和。 王恢在奏问中建议刘彻同意余善的求和，因为大汉的主要敌人是北方的匈奴，应该把主要精力集中起来对付匈奴，而对于南方诸国，只要他们愿意臣服就行，没必要太过征伐，强行攻灭其国，虽然做得到，但耗费的钱财兵力太多。 “知我者，王恢也。” 刘彻心中其实也是这样的想法，攻打闽越主要也只是为了震慑南方诸国，让他们在大汉反攻匈奴时老老实实做臣属国，加上匈奴前不久派来使者请求和亲，所以刘彻也想让王恢等人赶紧回到长安一起商议此事。 …… 六个月后 长安未央宫正殿 王恢、李息等人早已回到长安，皇帝刘彻召集诸大臣商议是否接受匈奴和亲请求。 按照惯例，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商议，无论文帝还是景帝，都是直接同意。 现在皇帝竟然专门为这件事召开朝会，要与诸大臣一同商议是否同意匈奴和亲请求，这本身就说明皇帝本人是不同意的，只是不得不走一个与诸大臣商议的流程而已。 “跟匈奴和亲，匈奴要劫掠我大汉边境，跟匈奴不和亲，匈奴还是要劫掠我大汉边境，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跟匈奴和亲？和亲的意义在哪里？” 朝会上，王恢站在最中央，对着一众赞同和亲的大臣怒斥，他的意思其实就相当于皇帝刘彻的心中想法。 “太行令此言差矣，昔日未和亲时，匈奴每岁十掠，和亲之后，匈奴每岁不过七八掠，何谓之和亲无用？”御史大夫韩安国有理有据地反驳，说罢，又对上方的皇帝刘彻道：“今匈奴和亲，陛下当遵循祖制，切不可听信谗言。” “请陛下遵循祖制！” 其余大臣也纷纷劝谏皇帝答应和亲。 “哼！”王恢知道自己一个人辩不过这么多张嘴，于是冷哼一声也懒得多讲。 天子刘彻坐在塌上，心中怒火燃烧，双手紧抓衣角，恨不能将底下众臣全部诛杀，但最后还是强忍着内心的火气，强颜欢笑对诸大臣道：“和亲乃大汉国策，朕自然不会擅自改制，便从宫女之中挑选一人，赐予公主称号，将其远嫁匈奴。” “陛下圣明！” 众大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很是高兴，纷纷说着恭维之话。 然而，众大臣表面对刘彻恭维，内心却冷笑：“你刘彻刚坐上皇帝位置才几年，就敢违逆祖宗之制，擅自改变和亲国策，以后你这个区区大汉皇帝还敢做什么，我们简直不敢想象，难道你还准备清查田亩？准备把我们的佃农都重新变回自耕农？准备禁止我们继续贩卖盐铁？简直大胆！为了防止伱以后可能会做出这些离经叛道的荒唐之事，必须从源头上阻止你！擅自改变祖宗之制的先例绝对不能让你开！” 诸如韩安国等大臣并不在乎和亲到底有没有意义，只是不愿意让皇帝开一个随便改变祖宗制度的先例，今天可以用和亲没有意义的借口改变和亲之制，那明天是不是可以用别的理由来清查他们家的田亩宅院呢？ 文景二帝时期，就常有豪强士族被强迫迁徙到长安，美其名曰守陵。 哪个人真心想给你姓刘的守陵？有这时间为什么不回家跟美妾们生几个孩子？ 家族迁徙到长安守陵了，结果在老家花了几十年才辛辛苦苦兼并的土地，都被皇帝重新分给了当地没有田亩的“恶”民，导致不知道多少豪右家族数十年心血付之东流。 许许多多豪民家族被文景二帝折腾得“民”不聊生，所以他们并不希望新皇帝刘彻跟文景二帝一样喜欢折腾他们这些良“民”。 你安心做你的天子，我们安心奴役我们的佃农，顺带辅佐你治理大汉，大家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要改变祖制来折腾我们呢？ 朝中众大臣自认为自己已经成功压制住了眼前这个青年皇帝，文景时代对豪强士族的折腾不会再出现了，大家可以太平安乐地继续奴役佃农，今后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啦。 在他们看来，田既然是他们的，朝廷本就不该收一分钱的税，清查田亩更是对他们的赤胆忠心不信任，皇帝都不信任他们这些忠心的大臣了，为何大臣还要忠心于朝廷？ 田本就是我们的，佃农居然还能自留三层，简直岂有此理，那都是我家的田，我给佃农种田工作的机会，佃农应该给我们钱表示感谢才对，怎么还这么不要脸地自己留下三层吃饭呢？这个世道真是没有天理了！ 在皇帝刘彻这里成功地伸张了和亲的正义之举，打压了反对和亲的邪恶改制，众大臣心满意足。 而青年皇帝刘彻却只能压制住胸腔中的怒火，故作平静道：“散朝！” “恭送陛下！” 众大臣再度拜谢皇帝，只要皇帝不侵害他们的利益，他们愿意每天都对皇帝说恭维之话。 …… 待回到长乐宫，并进入卫子夫的寝宫时，正受宠的卫子夫为其解下朝服，并对他关心道：“陛下为何闷闷不乐？” “朝中大臣皆可杀，朕却不能杀之！”刘彻不是第一次在大臣们面前吃瘪了，只有回到寝宫与卫子夫相伴时，他才能感到快乐，刚在心爱之人面前说完气话，又赶紧长叹一声：“是我气上头了，怎么能在这里跟你说朝堂上那些糟心事。” 说罢，又抱起卫子夫狡黠笑道：“今天不谈那些烦心事，我们好好交流交流。” “陛下……” 卫子夫双手环绕在刘彻脖子上，又是翻云覆雨的一天…… 第51章 金蝉脱壳（一） 一年后 汉元光元年 辽东 王家庄园 家主书房内，王泰然正看着手中的两张絮纸做的信。 虽然这些年辽东王家提倡节俭，但那也只是在大方面上提倡，诸如一些特殊情况，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总不至于传递个信件还得用重得要死的竹简。 两张絮纸分别是宫里新册封的夫人卫子夫，以及皇帝身边的优怜东方朔写来的。 这个东方朔，治国不行，打仗也不行，但是那张嘴皮子是真厉害，哪怕朝堂上那些饱读诗书老夫子也斗不过他那个巧牙利齿。 正因为如此，王家才会把举荐名额送给东方朔，反正他就一张嘴皮子，留在王家也帮不到王家，还不如让他去长安朝廷靠着那张嘴弄个官职当当，然后用这个官职来给王家谋取私利提供一些方便。 至于卫子夫，则是在唐妃失去权势后，王家巴结的新一代宫中宠妃，目的也是一样的，给辽东王家传递宫里一些重要情报，方便王家做出对应的措施。 两张纸里，东方朔的那张絮纸则是写道：新皇帝刘彻时常跟他讨论将察举人才的行为常态化，变成一种固定的制度可不可行。 察举孝廉的选拔人才方式，早在汉高帝刘邦时期就有，只是一直都只是皇帝偶尔有空时才会临时做的事而已，还从来没有形成过制度。 现在，新皇帝刘彻准备把这种偶尔进行的选拔人才方式固定成制度，每隔几年就来一次。 对于这事，王泰然不怎么在意，不管察举制也好，还是举察制也好，只要不影响辽东王家的利益，他都不在意。 所以，王泰然直接在东方朔这张絮纸上写道：凡是陛下的决定，我们都无条件支持，凡是陛下的主张，我们都认为是正确的，始终坚持两个凡是，我们辽东王家只有一个太阳，那就是大汉皇帝刘彻。 这其实是王泰然的真心话，虽然他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贿赂官吏、兼并土地、把大汉的自耕农都变成辽东王家的佃农，但他对大汉绝对忠心耿耿，要不然也不会让大侄子王长治去参军帮大汉朝廷抗击匈奴等外敌。 抗击匈奴外敌的民族大义、后世青史留名，我辽东王家要；兼并土地，勾结郡县官员逼得老百姓破产当辽东王家的佃农，以此扩大我辽东王家的现实利益，我辽东王家也要！ 既要在后世留个好名声，又要在当世奴役佃农来满足家族子弟的奢靡享受；既要忠于朝廷抗击外敌，又要侵吞国家资产来滋养自己的家族。 这两件事可以同时进行，并不矛盾。 将东方朔的那张絮纸放下后，王泰然取出卫子夫送来的那张絮纸，只见上面写道：皇帝与我同床共枕时，常常在睡梦中说一些梦话，比如说什么要把天下的盐铁都收为皇家所有，至少也要让官府经营，绝不能再让天下豪强士族自行经营，看他说这些梦话时脸上的表情很坚毅，恐怕不是单纯的梦话，你们王家可得提前做好打算，哦对了，今年你们王家送给我的那些礼物我很喜欢，多谢。 看到卫子夫的这张絮纸时，王泰然顿时皱眉严肃起来，倒不是对皇帝宠妃有多么尊重，王家子弟从来没有真正地在内心在乎过这些礼节，所有的中原礼节都只是王家子弟为了方便与中原士族们交流而不得不学习以后装出来的罢了。 如此严肃，只是絮纸上的内容太过重要，假如皇帝真的打算把天下豪民的盐铁产业收为国有，辽东王家这家大业大的，恐怕也很难幸免。 一想到王家那许许多多的冶炼厂和盐场要被皇帝刘彻收为国有，对大汉忠心耿耿的王泰然也不禁暗骂一声：“狗皇帝真是忘恩负义，我们豪强士族给你治理国家，帮伱抗击外敌，你居然还要把我们的产业收为国有，没良心！” 骂完后，王泰然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虽然你是个没良心的皇帝，但我辽东王家还是会忠于大汉忠于你，谁叫我们就是这么的忠心呢？” 看完絮纸后，王泰然在絮纸上回道：“多谢娘娘关心提醒，那些礼物，娘娘若是喜欢，我们王家明年再多送些。” 回复完，又在最后面加了句“王家家主王泰然亲笔致敬”。 至于东方朔的絮纸倒不必加什么致敬了，东方朔不过是王家赘婿，虽然是个天才，值得重视，但也仅此而已。 写完后，又让一个忠心耿耿的王家亲兵亲自乘坐马车将信件送到长安，必须亲自交给卫子夫在长安城的贴身宫女。 待处理完这些后，王泰然才开始想着怎么处理那两封信里的事情。 察举制好办，到时候多花些钱财打通关系，把王家子弟察举到朝廷里当官就是了，无非就是比以前更频繁，所以要花的钱更多而已。 这笔钱，出在佃农们身上就是了。 为了王家在未来可能出现的察举制中能够继续混下去，也只能再继续苦一苦落月原的佃农们了，骂名就让我王泰然来担吧。 王泰然十分有责任心，对于再苦一苦佃农这事，他自愿承担骂名，无怨无悔，并不会因此就觉得自己吃了亏、也不会因此觉得不值得，是一个真正的敢做敢当的正人君子。 正思虑至此，王泰然又想起一件事。 王长治以前送过书信，跟他说过：卫子夫的弟弟卫青是个很有军事天赋的人才，将来一定会在与匈奴的战争中光彩耀人，希望叔叔也要顺便给卫青送礼物，交好现在还没成长起来的卫青，正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趁着卫青这个人才还没发育起来送礼物，将来他才会回报我们辽东王家，等以后卫青出名了，就不屑于收我们王家的礼物了。 这事，之前王泰然没有放在心上。 什么军事天才？能有我家亲兵李息和大侄子王长治天才？呵呵……吹的吧！ 因为没见过，所以不信，又因为不信，所以懒得送。 但考虑到以后皇帝可能进行的种种可怕改制，多交一个朋友总归是多一层保险，王泰然于是又在礼物名单里加上了长安城卫青卫仲卿的名字。 礼物的事处理好后，王泰然还是想不到怎么应对皇帝刘彻将来可能进行的盐铁官营改制。 就在其苦恼之际，随便翻阅着桌案上家族子弟送来的奏报时，却发现这么一张奏报，上面写道：鹿鸣岛缺乏绢帛做的絮纸写字，竹简又太重，请求开放造纸术，使用成本更低的纸张写字，鹿鸣岛管理者王婼娇亲笔。 “婼娇堂姐太幼稚了。” 看到开放造纸术的提议，王泰然呵呵一笑。 造纸术早在先祖王康时期就已经被先祖发明出来了，但先祖遗训说的很清楚，不准王家子孙随意开放造纸术，理由也很简单，如果开放造纸术造纸，那么时间长了迟早会被其他人盗取这项技术，再怎么保密也有疏忽的时候，一旦造纸术彻底普及天下，天下百姓可以用更低的成本读书，那么诸如王家这样的豪强士族，还怎么垄断知识？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所以王家虽然早就在先祖王康时期有了造纸术，但除了几十年前用不起絮纸的时候造过一些后，那些参与造纸的工匠全部被用来给先祖王康殉葬了，就是怕技术泄露出去。 想到这里，王泰然当即就要在这张絮纸奏报上回复‘不可’，却突然灵机一动。 岛？ 王泰杨王柔静不是在海外发现了许多土著岛屿吗？ 虽然都是蛮荒之地，不值一提，除非真的面临抄家的风险，不然不可能跑去海外蛮荒之地受苦受难，但…… 为何不能把王家的盐铁产业转移到海外那些岛屿上呢？ 他朝廷就算能把辽东豪强的盐铁产业都收为官营，难不成还能把我海外的产业也收为官营？ 一想到这里，王泰然就愈发兴奋，取出之前王泰杨给自己的那张海外航线地图，仔细思虑着把辽东王家的资产转移到海外的可行性。 思索良久后，王泰然放下心来轻笑一声：“这个计划，不如就叫……金蝉脱壳！” 第52章 朝歌灭朝鲜（二） 三个月后 汉元光二年 正月 立春 辽东王家演武场 “下一个，王朝歌、王长炯。” 张隆站在演武场中央，宣读着下一个上前比试的王家子弟名字。 这是王家每年开春祭祀完先祖后都会进行的活动，目的是激励家族弟子强身健体。 根据未成年人（十二至十五岁）和成年人（已满十六周岁），比试分为下比和上比。 不过一般情况下，这种比试只有男子参加。 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家主居然允许王朝歌这样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参加。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穿着简单的皮质护甲，缓缓走上前来，从旁边一个王家亲兵手中接过一把装在木鞘里的木剑。 他就是王长炯，乃是王玥的诸多儿子之一，在王玥诸子中，剑术还算精湛。 另一位十三四岁的女孩同样穿着皮质护甲，很是平静地走上前来，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把木剑。 “砍中十下，或刺中三下，或刺中要害部位一下，便获胜！” 张隆对两个小孩子宣读规则。 这样的规则是因为，真实的长剑用砍是没有多大力量的，所以砍中十下才能算获胜，长剑主要还是依靠穿刺伤害，尤其是瞬息之间瞄准敌人的要害部位一击毙命。 在演武场的前方，还有许多王家子弟和亲兵坐在台阶上观看比试。 “真不明白，家主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参加这种比试？” “虽说我王家女子也有继承权，但也不至于连打打杀杀也要跟男子一般。” “长炯那孩子也是懂事的，他会手下留情的。”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两个孩子已经展开战斗。 “堂妹，我不想伤到你，但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王长炯并不打算放水，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赢，这是没一个王家子弟的荣誉所在。 “你的话太多了。”王朝歌丝毫不领情，神情依旧冷漠。 “准备……开始！” 张隆刚喊完，两个孩子便立刻去拔出木制剑鞘中的木剑。 簌！ “啊——” 砰！ 胜负只在一瞬间。 在眼睛都看不清楚的那一刹那，王朝歌快速拔出木剑，而王长炯还处于拔剑的状态就被王朝歌的木剑刺中心脏部位。 虽然只是木剑，而且有皮甲防护，但毕竟还是孩子，王长炯扔下刚刚拔出的木剑，双手捂着胸口，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 “胜者，王朝歌！” 张隆点点头，很是欣赏眼前这个王家少女。 “这……” “开玩笑吧？朝歌这孩子的剑术这么精湛？” “好快的剑，我甚至连剑影都没看到。” “太快了，她真的太快了！” 几位王家丫鬟将王长炯搀扶到屋内，有专门的医者为他治疗这点轻伤。 “下一个，王……” 随后，又是一个个王家子弟上前比试。 虽然偶尔也有几个剑术精湛之人，但都远远比不上此前王朝歌的剑术之快。 待到剑术比试完以后，又开始比试长枪、长刀、弓箭。 长枪和长刀都是木制，而且是正常大小的缩小版，免得孩子们拿不动。 弓箭同样是小弓，但其他比试都是王家子弟之间比试，弓箭则是拿野兽和活人比试。 一群野猪、山鹿、奴隶被关在演武场的洼地里，洼地四周都是高墙，仅有的一道铁门还被锁上。 不动的靶子，无法彰显真正的箭术，只有这些活着的目标才可以，并且奴隶比野兽聪明，加入活人奴隶，练习箭术的效果也会好很多。 虽然王家女子不参加近战武器的比试，但这种远程武器的比试，还是要参加的。 “下一个，王虹颖！”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走上前，穿上护臂、手套、护指，接过一把小弓，瞄准着脚下的目标。 她的力气还是太小，即便是这样的小弓，拉起来也很吃力，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似乎用尽了力气，紧咬牙关，将手中箭矢射出。 咻！ 铛—— 箭矢飞落，却没有射中任何一个目标，箭头撞在石板地面上发出声响。 每个人都有射三箭的机会，但在接下来的两箭里，少女还是没有射中哪怕一个目标。 “下一个，王……” …… “下一个，王朝歌！” 终于，又轮到了王朝歌。 但她并不打算穿戴护臂、手套、护指。 “拉弓射箭时，会伤到你，建议还是戴上吧。”张隆在一旁劝说。 看了眼张隆，又看了眼身后微笑着的王泰然，王朝歌淡漠地将各种防护装备穿上，然后拉弓瞄准下方。 下方人群中，一个奴隶跪在地上祈求，满眼都是泪水。 但王朝歌并不在意，反而喃喃自语：“花开花落，乃自然之理，人之生死，又何尝不是？” 在她看来，她不是在杀人，只是折下路边一朵美丽的花瓣，而那个奴隶的卑微祈求，只是花瓣在春风中摇曳，只会让她更加沉浸在这样的花香中。 咻！ 没有任何犹豫，就好比踩着地上的一块碎石子一样自然随和、温柔典雅。 “啊！！——” 那个奴隶被射中肩膀，还未死去，痛哭地嘶喊。 几乎是没有停顿，王朝歌再度取出一枚箭矢，瞄准着刚才那个被射中的奴隶。 咻 “呃——” 那个奴隶被射中额头，一箭穿颅，血红与浆白并出，飘扬在空气中的血雾也带着几丝雪白，构成一幅唯美的画卷。 “即便是男子也很难如此精准。” “朝歌这丫头，不是泰杨侄儿跟一个丫鬟生的吗？怎么如此恐怖？” “丫鬟？四妹，伱还真信？二房那三个早死的丑孩子，你……算了，不说了。” “三哥？难道？” “别问这么大声，别人听到可不好。” 台阶上，同样正在观看箭术比试的王松王玥二人不禁议论了起来。 而此时，王朝歌正准备射出最后一箭。 这最后一箭，她瞄准了一头野猪。 但野猪皮糙肉厚，区区小弓想要一箭毙命还是很有难度的。 咻！ 箭矢飞射而去。 嗷 这枚箭矢好巧不巧，正好从野猪脆弱的鼻孔里射了进去，直接穿透其大脑、喉咙、五脏六腑。 野猪倒在地上哀嚎几声后，就彻底死去。 一张小弓，一箭射死一头野猪！ 所有人都看呆了。 第53章 汉武时代（三） 两个月后 汉光和二年 三月 长安城未央宫正殿 又一次朝会召开，还是跟匈奴有关。 皇帝刘彻居于高位，左右两侧分别是大行令王恢、御史大夫韩安国，剩下的则是诸大臣。 “朕将大汉的女子嫁给匈奴单于和亲，用金子丝绸茶叶作为礼物赠送给匈奴单于，可是匈奴不懂得感恩，还要天天劫掠我大汉边境，现在朕刚刚推行察举制，天下各郡国为朝廷推举了诸多人才来辅佐大汉，南方的闽越、南越等国也都被李息等人打怕了，短时间内不会威胁我大汉南境，朕想趁着这个机会讨伐匈奴，血洗我大汉此前的屈辱，你们觉得怎么样？”天子刘彻对众臣如是说道。 此话一出，诸大臣脸色大变，还不等他们站出来反对，皇帝的跟屁虫王恢早早地就站出来附和道：“臣听闻战国之时有个叫代的国家，其北边有强大的东胡，南边有中原诸侯国家虎视眈眈，不也照样打败了匈奴吗？现在以陛下您的威望，天下都听从于您的号令，又怎么还能继续受辱于匈奴呢？臣自以为，现在正是反攻匈奴的最好时机！” “王爱卿所言甚是。”刘彻很满意地点点头。 但是其他大臣们却急眼了。 “大行令简直在胡说八道！” “臣请陛下不要听信谗言。” “……” 诸多反对声中，只有御史大夫韩安国还算理智，只见他有理有据地进行反驳：“昔日高帝亲率大军讨伐匈奴，却被匈奴包围，最后还是靠着陈平解围才脱离险境，上古的圣人，诸如尧舜禹，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愤怒就出兵打仗，导致劳民伤财，现在高帝被围的先例就在眼前，陛下您却要因为自己对匈奴的仇恨就对匈奴发兵，这不是圣明的君王应该做的事。” 被韩安国这么一说，刘彻微微皱眉，心里已经有些生气，但还是忍耐住火气。 “御史此言才是误国误民的谬论！”王恢也不是泥人，不可能被人怼了这么多句还不生气，直接就指着韩安国大骂。 “你！”韩安国手指微颤，但还是要保持住君子的体面，不能出口骂人，所以冷哼一声，示意其他人去怼王恢。 随后…… “大行令，你要误国误民，为何又要栽赃陷害？” “陛下，奸臣就在朝中，已经自己跳出来了，就是他，王恢！” “诸如王恢这等祸国殃民之佞臣不除，老臣……就算死了也无言面对先帝啊！” “王恢之前就蛊惑陛下违背和亲祖制，如今又蛊惑陛下与匈奴开战，实乃包藏祸心！” 众大臣对王恢口诛笔伐，也把王恢气的够呛，于是他反驳道：“不管和亲不和亲，匈奴都要劫掠我大汉子民，我认为和亲早该停了！” “昔日……”诸大臣又拿出老一套说辞来反驳王恢，最后纷纷对刘彻劝道：“和亲乃大汉祖宗之制，万万不可擅自改变，请陛下不要被小人蛊惑。” “好了，和亲这个话题跳过吧。”刘彻也很烦躁，直接略过这个话题，随后继续对众大臣问道：“朕讨伐匈奴，占据匈奴疆域，为大汉子民求得更广阔的生存之地，难道这也算劳民伤财？” 韩安国摇摇头说道：“臣听闻匈奴之地皆贫瘠，即便占据也无法耕种，还要为此耗费钱财无数，导致无数百姓为了支援前线战事而家破人亡，这难道还不算劳民伤财吗？” “御史这话太过浅薄。”王恢连忙反驳：“只要把匈奴打怕了，让他们不敢再来侵扰我们，远方的小国也会臣服我们，边境再也不用因为被劫掠而损失财物人口，这怎么能算是劳民伤财呢？” “哼！大行令伱这句话的前提是能把匈奴打怕，可万一要是没能把匈奴打怕呢？”一位大臣如是反驳。 “匈奴人飘忽不定，逐水草而居，我们一去，他们就跑的无影无踪，我们一走，他们又回来了，根本不好打。”韩安国也是懂军事打仗的人，虽然他不想打仗，但不代表他不会打仗，对于匈奴的情况，他还是很清楚的，匈奴确实不好打。 “那是因为你们都惧怕匈奴而已！”王恢再度反驳：“暴秦的蒙恬就打败过匈奴，证明匈奴并非不好打，既然匈奴飘忽不定，主动出击很难寻找到他们，那我们为什么不设下陷进引诱他们进入汉地，在汉地与我们决战呢？” “说的容易，哪有那么容易把匈奴人主力引进来打？” “是啊是啊。” “御史大夫此言有理。” 韩安国继续反驳，其余大臣也纷纷附和，他们并不想打匈奴，打输了，要丧权辱国，打赢了，那些军官可以凭借着军功踩在他们这些公卿的头上，无论输赢对他们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现在正好有一个办法把匈奴人主力引进来打。”直到此时，跟皇帝唱了很久双簧戏的王恢才终于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原来，是马邑县的一个正在担任县尉的豪强向朝廷提出诱杀匈奴的计谋。 这个计谋就是，他会用死刑犯的人头挂在县城城门口，并假意投降匈奴，欺骗自己已经杀了马邑县的县令和县丞，引诱匈奴人主力去马邑县劫掠，然后大汉埋伏在马邑县附近的大军趁机而出，将匈奴主力围杀。 “荒唐！简直荒唐！” 韩安国毕竟是懂军事的，一听到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直接反驳。 王恢虽然也懂一些军事，还打赢过闽越，但那毕竟是靠的李息，加上此时急需讨好急于求战的皇帝，必须全力迎合皇帝，所以立刻反驳：“御史太多年没打过仗了，这么好的计谋却不敢使用，国家现在需要的是年轻人。” “你！！！” “王恢，你难道就很懂军事？” “我起码打赢了闽越国，难道比不上你们这些纸上谈兵之辈？” “笑话，真以为我们不知道？闽越是被李息打败，你只是沾了光而已！” “你说我是沾了光，那你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军功？能让我看看是沾了谁的光吗？” “哼！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王恢与诸大臣又吵了起来。 “好了！都停下！”刘彻越来越不耐烦，直接发令道：“大行令献上的这个计谋，朕认为完全可行，就由……” 一番安排之后，由御史大夫韩安国担任主帅，为护军将军，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令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 其中，骁骑是骑兵，轻车是战车，将屯是屯田兵，材官是步兵。 “陛下万年！大汉必胜！” 众大臣还想劝谏，但看到皇帝那杀人般的眼神，只好摇摇头就此作罢，高呼“必胜”表示支持，但内心已经在不停地咒骂皇帝和王恢。 第54章 第二个成就（一） 四个月后 皇帝刘彻正带着文武百官祭祀黄帝，这是很早就有的一种传统，每年的立秋日过后第十八天会去祭祀黄帝，祈求国泰民安。 而今天，刘彻不仅要祈求国泰民安，还要祈求能够击败匈奴，因为，战争已经开始了。 —— 王恢军帐 这里位于马邑县东北面六十余里之外，东面是代郡，西南面是作为诱饵的马邑县和埋伏在马邑县周围的几十万汉军，西北面是扼守大汉边境的武州塞，西面是武州塞通往马邑县的必经之路。 汉军的布置如下： 马邑县的南、东、西三面埋伏二十七万汉军，等到匈奴进入马邑县境内劫掠时，这二十七万汉军倾巢而出，从三面合围匈奴主力，等到匈奴单于反应过来要逃跑时，埋伏在六十余里之外的王恢的三万汉军趁机截断匈奴主力的退路，彻底堵死匈奴主力回到草原的通道，最后凭借着人多和熟悉地形的优势，将匈奴主力全歼在汉地之内。 这个计划表面上看起来很完美，但李息却摇摇头叹道：“我听说过三百人打伏击的，也听过三千人三万人打伏击的，但三十万人打伏击还真是第一次见。” “打伏击最重要的是地形和隐蔽，而不是人数，三十万大军打伏击，这么大的动静，除非匈奴人是瞎子聋子傻子，否则这种伏击不可能成功。”一旁的王长治也对这个计谋感到很是无语，不由得在心中暗道：我们的皇帝陛下或许确实有雄才大略，也懂得重用懂军事的人才，但他本人肯定不懂军事，哪有三十万人都去打伏击的，还把打伏击这事拿到朝堂上跟大臣们讨论，生怕匈奴人不知道我们在打伏击一样，这简直是把匈奴人当成瞎子聋子傻子。 此时此刻的王长治已经因为在闽越之战中立下的军功，从小队队长升为曲中军候，也叫飞虎军候。 这时，主帅大营的王恢走来，看到李息、王长治二人好像在聊天，似乎是在讨论他和皇帝制定的这个三十万大军打伏击的计谋，于是走出来对二人询问：“平休（李息的表字）、优安，你们在说什么呢？” “我说，将军高见。”王长治咧嘴一笑，如是回道。 …… 武州塞 为了引诱匈奴人主动进入汉地送人头，这里的汉军早就被调走，留下一座空的要塞给匈奴人。 匈奴人对一座空的要塞也不感兴趣，在检查发现武州塞没有可以掠夺的人口财富后，便马不停蹄继续向南挺进，直接冲向已经“没有防备”的马邑县。 然而，越是深入汉地，军臣单于就越是感觉不对劲，看着汉地的种种景象，不由得心中暗道：这大汉马邑县境内的草地上，明明到处都是牛羊，可为什么就是见不到放牛放羊的汉人百姓呢？奇了怪了！该不会是要埋伏我吧？ 军臣单于也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诡异的一幕幕终于让他停下脚步，不敢再继续深入汉地，并对着身边几个骨都候吩咐道：“你们每个人带几十个骑兵，去四周抓几个汉人官吏或百姓回来，我要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埋伏。” “是！” 几个骨都候答应一声，随后分散出去抓捕汉人。 不一会的时间，一个骨都候带着三十多个匈奴骑兵突袭了马邑县附近的一个亭，俘虏了驻守在亭内的尉史，并将尉史押送到了军臣单于身边。 “我就算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不可能背叛大汉，不可能对你们透露一丁点消息！”尉史很有骨气、铁骨铮铮。 啪！ “啊——” 这种有骨气的汉人，匈奴单于见多了，大多数抽几鞭子也就服软了，不过也确实有少数一些宁死不屈的，但那毕竟只是少数。 也只有这些少数才能青史留名，所以给后人造成有骨气的人占大多数这么一个错觉。 人本质上也是动物，也是贪生怕死的，不怕死的终究是少数，古今中外哪怕再过一千年一万年也不会改变。 “我说我说，不要抽了，呜呜呜——” 刚刚还表示要死在外边也不肯说的尉史，在感受到鞭子抽打的剧烈疼痛后，连忙把三十万汉军正在埋伏一事如实透露。 “这么重要的军事行动，伱一个尉史是怎么知道的？”军臣单于觉得这个汉人尉史肯定在胡说八道，于是这般质问，并让一个懂匈奴语、汉语的汉人翻译将这句话翻译给尉史。 “陛下几个月以前就把三十万大军埋伏单于您的计划在朝堂上进行了讨论，长安城人人都知道大汉三十万大军要埋伏单于您，就连我这样的边境小官都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尉史如实回复，一旁的翻译将这句话翻译给军臣单于听。 “哈哈哈！”听到翻译的话以后，军臣单于哈哈大笑：“你们汉人的皇帝可太有意思了，他真的，真的太有意思了！” 在得知马邑确实有埋伏后，军臣单于带着十万匈奴大军原路返回，临走前还喃喃道：“聂翁壹胆敢欺骗本单于，想要把本单于诱骗进汉人的三十万大军埋伏里，下次劫掠汉地时，我定要灭他满门。” …… “什么？匈奴大军跑回草原去了？没有继续深入马邑县劫掠？”听到斥候的禀报，王恢顿时心如死灰、面色难看。 他跟皇帝相处这么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帝刘彻本质上是个暴虐之人，平日里礼贤下士都是为了实现雄才大略不得不装出来的罢了。 现在伏击匈奴的计划失败，三十万大军白白浪费粮草，却连一个匈奴人都没杀死，皇帝一定不会饶恕他。 “现在追上去击杀一些掉队跑得慢的匈奴人还来得及，如果真的一个匈奴人头都没有，那才是追悔莫及。”李息在一旁建议道。 “匈奴有十万大军，我们就三万人，埋伏在马邑的二十七万友军又太远，来不及帮我们，三万去追击十万，这不是白白送人头吗？”王恢摇摇头拒绝。 “报！禀将军，飞虎军候王长治率五百轻骑追击匈奴十万大军去了！” “什么？！” 这时，一个亲卫向王候禀告飞虎曲军候王长治在没有接到军令的情况下，擅自带领自己的五百轻骑追击正在撤退的十万匈奴大军。 第55章 第二个成就（二） “王恢，你自裁吧！” “陛下……我！” “你听不懂朕的话吗？朕让你自裁！！！” “可是陛下，臣虽然没能杀死一个匈奴人，但臣让三万将士活着回来了！” “朕让伱自裁！！！” “匈奴有十万大军，臣就算追上去也是白白送人头，不是臣胆怯，是无可奈何啊，陛下，请再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陛下！！！” “王恢！朕让你自裁！难道你耳朵聋了吗？！” 长安城未央宫 皇帝刘彻满脸都是怒火，他人生中第一次反攻匈奴，第一次制定计谋伏击匈奴。 结果白白浪费许多粮草，却连一个匈奴人都没杀死！一个都没杀死！ 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他这个皇帝？那些主和派会怎样嘲笑他这个皇帝？ 该死该死！ 早知道就不在朝堂上讨论这个计谋了，朕不会有错，朕的三十万大军打伏击这个计谋绝对没错。 肯定是韩安国那些主和派，把朕的计谋到处乱说，所以才会让匈奴人提前知道了这个计谋，否则，朕的第一仗一定是漂漂亮亮，这些主和派都该死！ 还有这个王恢也该死！ 这个废物，辜负了朕！ 朕对他抱有厚望，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他却连一个匈奴人都没杀死！ 他该死！ 第一次出手反攻匈奴就遭受这样滑稽般的失败，皇帝无论如何都必须杀死王恢，一来是发泄心中怒火，二来是有个人给这场荒唐的战争背锅。 “王恢，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裁不自裁？”皇帝的耐心正在消失，还不肯自裁，那就不是杀王恢一个人了。 “陛下……臣、臣，自愿自裁……”王恢绝望了，皇帝一定要他死，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没有，再继续拖下去，就要连累家人了，所以只能“自愿”自裁。 —— 塞外 漠南草原 匈奴人虽然依靠劫掠生存，但同样也有自己的后勤部队，一来是有时候不一定能劫掠成功，二来在去劫掠的路上同样需要补给。 不过他们的补给跟中原有一点不同的就在于，匈奴军队前期的补给方式是依靠成千上万的草原牧民驱赶着大量牛羊牲畜跟随在后方，等到进入汉地深处以后，才依靠劫掠汉人物资作为补给。 而等到匈奴主力深入汉地劫掠时，那些手无寸铁的草原牧民则会留在汉匈边境，随时准备为那些从汉地劫掠财物回来的贵族老爷当牲口，去运载那些货物。 并不是所有草原人都会南下劫掠，他们的集结劫掠方式是这样的。 一个匈奴贵族从他管辖的牧民、奴隶挑选几个强壮的，让他们骑着马、带上弓箭和马刀去上一级贵族那里集结，最后一级一级集结到单于庭，跟随单于南下。 所以每当匈奴人南下劫掠时，便是草原最虚弱的时候，偌大的草原只会留下一堆妇女、儿童、老人、残疾、病患等等。 在武州赛东北面的一块草原上，一伙被匈奴贵族强征到前线当牲口的草原牧民正小心翼翼地照料牛羊、挤着羊奶。 作为牧民，他们自然是没资格吃羊肉的，羊奶、马奶才是他们的食物，羊肉、牛肉那是贵族们的食物。 这时，远方传来许多马蹄声。 踏踏踏—— “是我们的大人回来了吗？”一个匈奴老人望着远方地平线上出现的黑点，一边抚摸着小羊羔的卷毛，一边用自己的部落的语言喃喃自语。 匈奴并没有统一的文化语言，每个小部落都有自己的语言。 本质上，匈奴就是一个以匈奴部落为核心，整合了草原成百上千个小部落的部落联盟，但由于匈奴部落是核心，所以匈奴部落的语言也成为了整个匈奴的通用语，普通牧民奴隶或许不会说匈奴通用语，但那些匈奴贵族是肯定会的。 如果贵族大人从中原劫掠到了好东西，一般都会顺带赏赐一些给他们这些低贱的牧民奴隶，黄金女人丝绸自然是不可能的，那是专属于贵族们的，他们所能得到的赏赐往往就是几件穿破的麻布衣服，运气好的能分到一些中原人穿臭的完整衣服。 但如果贵族大人在中原损兵折将，还没掠夺到多少财物，那么他们这些牧民奴隶们就惨了，往往成为发泄对象。 无论是大汉还是草原，底层人都是一样的悲惨，但这些底层人无力反抗自己的上层，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上层能打败对方的上层，这样，自己的上层就会尽量多的去剥削对方的底层，而减少对自己的剥削。 就在牧民奴隶们满怀希望地期待着贵族大人们多多劫掠一些汉人财富回来时，远方那些黑点终于能够看清。 当看到那些骑兵的军旗和甲胄时，所有牧民奴隶都惊恐万分。 “是汉人的军队！” “快跑啊！” “难道我们的大人们被汉人打败了吗？为什么这些汉人的军队会出现在草原？” 草原牧民们赶紧收拾东西，驱赶着牛羊想要跑路。 这些可怜的牧民，即便跑路也舍不得抛弃牛羊，因为抛弃牛羊就会饿死。 一边驱赶牛羊一边跑路又怎么可能跑得快呢？ 没多久，那些汉军便追了上来。 为首的一个汉军将领一枪洞穿一个草原牧民的后背，血红的枪头从这个牧民的胸膛前穿出。 “爷爷！！！” 正骑在马背上的一个匈奴少女看见这一幕，顿时悲惨哭泣尖叫起来，返身要去救下自己的亲人。 “快跑！” 奄奄一息的老牧民嘴皮微颤，对着赶回来的少女劝说。 然而，他的声音太小，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得到。 噗呲—— 在老牧民濒死的那一刻，他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一幕，另一个汉军骑兵冲上前将他的孙女一枪刺穿胸口，鲜血溅射在草地上，将嫩绿的草籽染红。 “啊——” “救我——” 可怜的草原底层人，不仅要被他们的匈奴贵族大人奴役，还要被汉军将士屠戮，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他们说的都是部落语，汉军将士自然是听不懂的，就算听懂了也不可能停手，毕竟这些都是军功，是他们升官发财的希望。 但是人群中，一个会讲汉语的草原人跪在地上朝那些汉军将士大喊：“不要杀我，我愿意当带路党，我带你们去寻找其它草原牧民的放牧区，屠戮更多的草原牧民。” 渐渐地，所有草原牧民都被屠戮干净，只有这个会说汉语的草原人活了下来，为首的汉军军官对其蔑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克诺浑，小人名叫克诺浑，曾经也是一位匈奴贵族，但祖上得罪了其他大贵族，现在我们家族已经落魄，我本人也沦为了另一个匈奴贵族的奴隶，尊敬的大人，请您接受我的投降，我愿意带领您的勇士去将这些虫子般的草原人杀一个干干净净。”这个匈奴人奴颜卑膝地跪在那个汉军军官脚下。 “可以。”汉人军官轻笑回道。 “敢问大人您的名讳？”虽然汉地的大人是对长辈的称呼，但匈奴等偏远民族显然没这个规矩，所以他们在学会汉语后，直接把“大人”这个汉语词汇借用过来称呼贵族、上位者们。 “你也配知道我们军候的名讳？”一旁的一个汉军士兵冷哼。 “无妨！我正好要将我的名字威震草原，如此才能青史留名。”那个汉军军候却淡淡一笑，随后对那个匈奴带路党说道：“匈奴人，记住我的名字，汉军飞虎军候，王长治！” 第56章 第二个成就（终） 十天后 漠南草原 单于庭 “废物东西！几千轻骑抓不到几百个孤军深入的汉骑！你们都该死！” 军臣单于骂骂咧咧，对着底下的几个骨都候怒斥。 一个月前，他从汉地回到草原，虽然没劫掠到东西，但好歹算是识破了汉人皇帝的计谋，让汉人皇帝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算无功而返。 结果回到草原后，却得知有一伙约莫五百人的汉人骑兵在漠南草原烧杀抢掠，一看见草原人就屠戮，一看到匈奴军队来了就溜之大吉，在草原上跟他们玩起了游击战。 军臣单于派出数以千计的骑兵去追杀那几百个汉人骑兵。 但那些汉人骑兵非常狡猾，一看到成百上千的匈奴骑兵时，老早就跑没影了，然后等匈奴骑兵去寻找他们时，又得知他们跑到另一个牧区屠戮了。 “几千骑抓不到就几万骑去抓！一定要抓到这伙汉人骑兵，我要将他们挫骨扬灰！”军臣单于恨得咬紧黑黄色牙齿，他非常痛恨汉军这种老鼠一般东躲西藏的战术。 …… “就是这里，尊敬的大人。”带路党克诺浑骑着马指向前面一个人数稀少的部落。 这个是他的主人的部落，是一个仅有几百人的小部落，在广袤的草原非常常见。 “锥形阵！杀！” 王长治率领着一众汉军骑兵程锥形阵，这个阵像是一个很尖锐的三角形，非常适合冲击很薄弱的步兵防线，亦或是对松散的敌人进行追击。 “汉军，是汉军！快跑啊！” “汉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是他，克诺浑，这个混蛋，他居然给汉人带路！” 正在放牧的草原人看到向他们冲来的汉人骑兵时，吓的魂飞魄散，他们不明白汉人是如何在茫茫大草原精准地寻找到他们部落放羊的地方的，但当他们看到汉人骑兵中的克诺浑时，便彻底明白了。 “克诺浑，你这个畜生！” “啊——” 噗嗤！ 这片草场的匈奴人咒骂着克诺浑。 但克诺浑毫无犹豫地挥舞手中长枪，一枪刺死一个。 没过多久，这里的匈奴人全部死去，只有统治这片草场的匈奴贵族还没来得及上马逃跑就被克诺浑逮住。 “该死的克诺浑，你也是匈奴人，为什么要带着汉人来屠戮自己的同胞？” “大人，不要再说我是匈奴人这种话了，在匈奴，奴隶可不是人，我爱匈奴，可匈奴爱我吗？”克诺浑并没有为自己的背叛行为感到耻辱，作为一个奴隶，他对匈奴的强大没有任何荣誉感，说罢，他又非常高傲地说道：“伟大的王长治大人已经赋予了我汉人的身份，以后我就是汉人了。” “伱你你！”匈奴贵族气的连匈奴语都不说了，直接说出自己的部落语。 噗嗤！ “呃——” “废话太多了！”王长治没兴趣看两个匈奴人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吵架，一枪洞穿这个匈奴贵族的脖子，当他看到这个匈奴贵族身上的珍珠饰品时更是轻笑：“哟嚯，还是个匈奴的裨小王，今天收获不错。” 这种裨小王，在匈奴有几百个，虽然听起来很多，但这是整个匈奴的裨小王数量，地位等同于汉军的别部司马。 …… 又十天后 武州赛 一伙披头散发的骑兵在远方地平线上出现，正在城墙上守备的汉军士兵立刻敲响铜锣。 铛铛铛—— “敌袭！” “敌袭！” “敌袭！” 所有人都绷紧精神，像这样的匈奴人越境袭击已经发生过多次，大部分都能挡下来。 “自己人！” 然而，那伙披头散发的骑兵队伍出现在城墙下时，却说着汉语。 众人向城墙下看去，只见这伙骑兵虽然灰头土脸，身上也脏兮兮，有些人还有头盔，有些人的头盔早就不见了，没有头盔的那些人也是头上长满虱子。 为首那人后被绑着一面军旗，看起模样，正是汉军军旗。 “我们是王恢将军麾下，一个月前出击匈奴，现在回来了！” 城墙下的人不断解释着，并拿出手中的人头兴奋道：“这是我们在草原杀死的匈奴人，我们在草原转战十余天，又逃亡十余天，身后还有一股匈奴骑兵正在追杀我们，请速速放我们入城！” 一番交流过后，城墙上的将领认出了这伙骑兵，对这伙骑兵的军官惊叹道：“飞虎军候王长治？你活着回来了？” “是我。”这伙骑兵正是王长治等人。 而眼前的武州塞守将本是跟王长治同样出身于禁卫军，之前也认识。 …… 又一个月后 长安城 “飞虎军候王长治，领五百轻骑急袭草原，斩杀匈奴人千余，掠夺牛羊牲畜二百头回到大汉，此等战功，当重赏！重赏！” “若我大汉将士人人如此，何愁匈奴不灭！” 皇帝刘彻非常高兴，本以为这次马邑之战没有任何收获，还损失了五百骑兵，然而，武州塞送来的一封战报让他再度振奋起来。 “陛下，王长治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一旁的宦官出声提醒。 “宣他进来！”刘彻忍住内心的喜悦，他要好好跟这个骁勇之才联络下感情。 不一会后，王长治步入殿内，对刘彻恭敬道：“臣，王长治，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 辽东王家 王泰然正在安排祭祀。 这几个月来，八十八岁的老祖母寿终正寝，六十八岁的王崇也逝世，不久后，六十二岁的王松也逝世，王家在一年时间，接连有三个重要人物离开人世。 为此，王泰然重新调整了王家内部的人事权力架构，进一步巩固了自己这个家主的权力，并大力提拔家族内第四代年轻人，让他们去管理落月原佃农、去参加徐乡县和沓氏县的贸易、去沓氏县任职官吏、去参军、去狩猎山林涧人、去协助王泰杨将王家资产转移到海外诸岛、去寻求朝鲜王卫右渠开放通商和租用岛屿等等。 就在他为这些事忙的焦头烂额时，金手指突然产生的动静让他喜出望外。 “急袭草原？” “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成就，难道是长治去草原了？” 王泰然默默吐槽着，然后打开金手指【成就】列表。 【成就1：寒门 成就2：急袭草原】 然后他又继续查看成就2的介绍。 【成就2：急袭草原 效果：家族成员在草原上速度+5%】 第57章 长炯官场录（一） 元光三年春 黄河在濮阳决口，夺泗水、入淮河，十六个郡的田地被洪水冲毁，百余万百姓流离失所。 皇帝刘彻派遣汲黯、郑当时前往修筑堤坝，丞相田蚡为了保住自己在陈留郡的庄园，于是对皇帝说道：“黄河决堤乃是上天的旨意，陛下怎么能强行修筑堤坝呢，这样做的话，老天是会震怒的。” 皇帝刘彻问道：“那该如何？朕听闻淮水之地已经有流民数十万。” “额……”田蚡不知所措，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庄园，没想过百姓的死活，能当上这个丞相也是靠着太后王娡的权势。 …… 回到府内后 田蚡连忙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将文学博士王长炯叫过来。” “是。”丫鬟随即离开。 不一会，一个俊朗少年步入丞相府，对田蚡作礼恭敬道：“学生王长炯，拜见丞相。” “广明，来来来，坐下，老夫有些事跟你商讨。”田蚡让俊朗少年跪坐在一张软席上，并吩咐丫鬟端茶倒水，最后让丫鬟出去并关上门。 吱呀—— 随着丫鬟离开，一直坐着不说话的王长炯才再次对田蚡作礼道：“敢问丞相，将学生唤来所为何事？” 这个俊朗少年王长炯，正是辽东王家那个王长炯，表字广明。 前几年在剑术比试中被王朝歌一招败北后，他便彻底放弃了武道，转而专研起了文学之道，每日刻苦学习各种儒学经典。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在自身有深厚才学和辽东王家塞了钱的双重作用下，他在岁科中被辽东郡府以“孝廉和茂才”举荐到长安朝廷担任文学博士。 之后，颇有才能的他又靠着辽东王家的关系，成为了丞相田蚡的学生，也不枉费辽东王家每年给田蚡送去的那许多财宝。 “如今黄河泛滥，淮水之地数十万百姓成为流民，如果是你，当如何？”田蚡开门见山，直接询问。 “修筑堤坝，将黄河水改回故道。”王长炯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也是正常人能想到的办法。 “额……”田蚡有些无语，他当然知道这么做可以解决问题，但如果修筑堤坝、将黄河水改回故道，那么他在陈留郡的庄园就要被黄河水淹没，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数十万流民的问题当然要解决，但前提是不能侵害到他这个丞相的利益，否则田蚡宁愿让数十万流民成为反民被屠戮。 “老师有何顾虑？”王长炯为了进一步拉近与当朝丞相的关系，直接称呼对方为老师。 “除了这个法子，可还有其它法子？”田蚡也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是为了保住庄园才不肯修筑堤坝，于是跳过这个话题，直接问有没有其他办法。 “嗯……”王长炯思虑良久，然后笑道：“学生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哦？何为两全其美？”田蚡也来了兴趣。 “以田代赈，三难自解。”王长炯回道。 “何谓以田代赈，三难自解？”田蚡又问。 “容学生喝口茶。” “哈哈！自然可以。” 说了这几句话，王长炯感觉有点口渴，于是饮下一口热茶润润嗓子微笑道：“百姓有田而无粮，商贾豪民有粮欲扩田而不能，让百姓用自己家的田亩从商贾豪民手中换取粮食。如此，饥荒中的百姓有了粮食吃，商贾豪民也获得了日思夜想都想要的田亩，朝廷也可以不消耗一粒粮食，这不就是三赢吗？这不就是三全其美吗？这便是三难自解也！” “此计甚妙也，啊哈哈哈哈！” 田蚡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办法简直太完美了，不需要消耗朝廷一粒米粮，就可以解决数十万流民问题。 “广明有古圣贤之风也。”田蚡夸赞着，一只手抚摸自己的山羊胡。 “老师谬赞了。”王长炯连忙回敬，并谦卑道：“学生之才能不及老师万一。” 一番互相恭维后，田蚡又问起了相关细节：“若是发生商贾豪民趁机欺压百姓之事，趁机压低田亩价格又当如何？” 王长炯看出来了，这个丞相田蚡表面上还在关心百姓，其实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这里面的操作空间大不大，商贾豪民们有没有操作空间，有的话，我田蚡也要趁机操作操作，顺带兼并些田亩来壮大家业。 “只需临时建立一个淮上赈曹。”王长炯淡淡回道，这种打着仁义道德的口号去光明正大压榨百姓的方法，他在辽东已经学习过很多，早已是轻车熟路。 “何为淮上赈曹？”田蚡再度不解，淮上他懂，就是受灾的淮河流域，但赈曹又是什么，看字面意思似乎是一个专门赈灾的官府机构。可刚才王长炯不是对他说不需要消耗朝廷一粒米粮吗？怎么又来了个赈曹去赈灾呢？ “由丞相府牵头，建立赈曹。” “凡是想要在淮上用粮食换取灾民手中田亩者，都需要提前去丞相府报备，只有经过丞相府同意的商贾豪民，才有资格去用自己的粮食换取灾民手中的田亩，其余人擅自用粮食换取灾民田亩者，一律罚款，而且要重罚！” “如此，只有那些良善的商贾豪民才能通过丞相府报备后去救济灾民，那些不良善的商贾豪民，自然也早早就被丞相府排除在外，百姓也就不用担心被那些邪恶的商贾豪民趁机欺凌。” 王长炯缓缓道来，几句话就把田蚡震惊了。 这个“赈曹”，可太对他胃口了。 所有想要趁机在淮上搞土地兼并的商贾豪民，都要提前在丞相府报备，至于到底是良善还是邪恶，不都是他田蚡一句话的事吗？ 他田蚡觉得谁是良善的豪民商贾谁就是，他田蚡觉得谁是邪恶的商贾豪民谁就是，谁有资格去低价兼并土地，不还是得看他田蚡的眼色么？ 届时，他田蚡的那些亲戚都可以通过丞相府报备，去“拯救”灾民，而其他豪民商贾，想要成为良善，就得给他田蚡好好孝敬一番。 想到此后的美好前景，田蚡开怀大笑：“得广明，如高帝得张良也。” “老师，慎言！”王长炯在一旁好心提醒，这句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麻烦事也不小，提醒完，他又在心中谋划着王家之事：如今淮上遍地灾民，我王家距离淮上太远，想兼并也兼并不了，但趁机在淮上高价卖些粮食也不错，总不至于好不容易出现了水灾，我们王家却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咳咳~”田蚡也发觉自己高兴过了头，于是长呼一口气冷静下来笑道：“老夫这就着手赈曹一事，一定要拯救淮上数十万百姓，这是我身为大汉丞相的职责所在！” “老师这般爱护民众，即便是上古的三位圣王尧舜禹也要自愧不如。” “广明，莫要恭维老夫。” “学生只是说几句实话而已，实话也算恭维吗？” “哈哈哈哈！” 第58章 金蝉脱壳（二） 半年后 汉元光三年秋 卫氏朝鲜 王险城 “中原商人？想要与我朝鲜通商？” 卫右渠看着手中的絮纸，很是疑惑。 根据亲卫的描述，一伙自称来自中原的商人从海上而来，他们约莫三十多人，每个人都穿着重重的甲胄。 这些中原商人与驻扎在列水出海口的朝鲜军队发生一点“小矛盾”，有四十多个朝鲜士兵被这些中原商人屠戮。 但那些中原商人在屠戮完四十多个朝鲜士兵后，又对朝鲜剩下的士兵表示，他们只是来朝鲜做生意的，无意与朝鲜为敌，一切都只是误会。 “杀了寡人的兵，屠了寡人的民，还跟寡人说是误会，呵呵……”朝鲜大王卫右渠冷笑着，然后便打开那张絮纸，里面用汉语、朝鲜语书写，内容为： “尊贵且伟大的朝鲜大王，来自中原的徐氏商人向您表达敬意，同时对于发生在列水河口的一些小误会，我们真诚地向您道歉，我们希望与您的国家进行长期且友好的通商贸易，并在朝鲜南部海岸借用您的几个岛屿晒干货物，我们会支付一定的租金，并在时间到期后将岛屿还给您的国家，为了表达对您的敬意，我们向您赠送二十匹丝绸、一筐茶叶，请你能够接受我们的使者进入您的王宫协商具体的贸易事宜，下方是我们大致愿意贩卖到朝鲜的货物、以及我们想要从朝鲜收购的货物，但具体的货物可以在王宫协商。” 罗里吧嗦一大段以后，这张絮纸的最下方罗列了许多出售货物和采购货物。 “我们能够出售的货物：海盐、兽皮、小麦、酒、丝绸绢帛、布匹、茶叶、玉石、珍珠、玛瑙、人参，我们想要收购的货物：铁矿石、优质少女。” 一看到这个货物清单，卫右渠更加不屑：“呵呵，卖给我朝鲜的都是一些没用的奢侈品，也就海盐还算有点用，却又想从我朝鲜购买有用的铁矿石和美女，把寡人当傻子吗？” 不过看到落款处写的可以具体商议，以及想到亲卫说这伙中原商人穿着厚厚的甲胄，卫右渠又犹豫了，于是对身边的亲卫吩咐道：“让那些中原商人派出他们的使者，将使者带到王宫来。” “是。”亲卫回应。 卫右渠等朝鲜上层说的是战国时期的燕国语，跟现在大汉的辽东语差不多，略微有点口音上的区别，但普通朝鲜士兵和朝鲜百姓说的则是被殷商语融合过后的朝鲜语，而朝鲜山林里的一些野蛮土著则依旧在说当地的部落语。 …… 十天后 王险城外的狩猎场 “中原商贾徐杨，参见大王，大王万年！”自称徐杨的王泰杨向卫右渠躬身行礼，说完话也不敢抬起头，静静地等待着朝鲜王回话，他身边的两个亲兵也同样如此。 辽东话与朝鲜上层贵族的话区别不大，因此他们之间甚至不需要翻译，可以直接交流，但为了装的更像一点，王泰杨全程说的大汉官话，不敢暴露自己的辽东口音。 “大胆！见到大王居然不跪！” 卫右渠身边的一个亲卫大声斥责，然后便用手中长枪威胁着王泰杨，想要逼迫王泰杨跪下。 一个文官将亲卫这句朝鲜话翻译成大汉官话对王泰杨劝道：“中原的商人，快跪下吧，不然大王会生气的。” 王泰杨冷汗直冒，正在考虑要不要跪下时。 “无妨。”卫右渠不是很在意这点礼节，挥挥手阻止那个亲卫，然后对王泰杨说道：“来自中原的商人，请坐吧。” 王泰杨听懂了，但他不敢坐，因为他要假装听不懂。 那个朝鲜文官继续翻译道：“大王让你坐下。” “多谢大王！”直到这时，王泰杨才跪坐在一旁的一个软席上，至于他的两个亲兵，则站在他两边保护。 哒哒哒 一群朝鲜国宫女端来美酒佳肴。 “请吧。”卫右渠淡淡道。 “请开始吃喝吧。”朝鲜文官翻译道。 “多谢大王！”王泰杨再度拜谢，动了下筷子，随便夹起一块熟肉放入嘴中。 随后，卫右渠让自己的亲卫表演骑射技巧，想以此威慑王泰杨。 咻！ 亲卫射出箭矢，一箭射中一只山鹿。 “好！” 其余亲卫拍手称赞。 “赏！” 卫右渠不吝赏赐，并对另外几个亲卫进行眼神示意。 随后，几个亲卫引诱来一只野猪，与那只野猪缠斗，在缠斗过程中，亲卫们故意露出破绽，让野猪直接冲向正在看戏的王泰杨。 嗷 “少君小心！” 锵！ 锵！ 王泰杨吓了一跳，幸好他身边两个亲兵反应及时，拔出长剑对准那个正在冲来的野猪。 就在此时，卫右渠的那几个亲卫追了上去，用手中的长枪捅死野猪。 嗷 野猪哀嚎一声，旋即倒在地上死去。 “我这几个亲卫疏忽大意，让使者你受惊了。”卫右渠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自然不可能放任野猪去袭击这个中原商人使者，这么做只是想给中原商人使者一个下马威，对于接下来的商业谈判更有利。 “多谢大王！” 王泰杨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然后示意两个亲兵收起手中的长剑。 随后，双方开始一边吃饭一边商谈贸易之事。 “我对伱们絮纸上的那些货物不感兴趣，但对你们身上的重甲很感兴趣，能否将重甲售卖给我们，我们朝鲜愿意出高价购买，甚至愿意用各种类型的美女去换你们的甲胄。” “贩卖甲胄，在中原是死罪，我们不敢做这种事。” “呵呵，走私货物到朝鲜，难道就不是死罪了？” “额……” “你们是商人，赚钱对你们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可是我们缺少铁矿石，没有足够多的铁矿石打造甲胄。” “我们朝鲜的铁矿石，可以出售给你们。” “但在中原打造甲胄容易被朝廷发现，我们需要在海外偷偷打造甲胄，可我们在海外没有落脚之地。” “你们不是想要租借几个岛屿晒干货物吗？只要你们肯出售甲胄，那几个岛屿，你们可以都租去，而且不用支付租金。” “大王不考虑下丝绸绢帛、茶叶、玉石这些东西吗？中原的那些权贵们最喜欢这些东西了，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们，非常喜欢漂亮的丝绸和玉石。” “这里是中原吗？寡人不需要这些享受用的奢侈品。” “冬天喝酒可以给身体保暖、粮食可以让您的子民不被饿死，作为一位堪比尧舜禹的伟大君王，您难道不需要这些吗？” “臣民的死活，与寡人何干？寡人只想要甲胄增强实力，如此才能恢复我燕国荣光！” “……” 王泰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眼前这个朝鲜王，只对他们辽东王家的重甲感兴趣，这让他很难办。 于是只好对卫右渠叹气道：“出售重甲一事太过重大，我需要去询问上面几位大人物的意见，能否给我几个月的时间回一趟中原？” “自然可以。”卫右渠也很高兴，至少甲胄还是有希望的，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打造一支全副重甲的军队，这样才能在将来征服四周的蛮夷，甚至是反攻中原、重建燕国！ 第59章 新五十九章 龙城飞将（一） 元光六年 皇帝刘彻吸取马邑之战的教训，没有再将作战计划在朝堂上讨论，而是直接任命将领，对各个将领传达作战意图。 车骑将军卫青从上谷郡出发，骑将军公孙敖从代郡出发，轻车将军公孙贺从云中郡出发，骁骑将军李广从雁门郡出发，每人率领一万骑兵进攻汉匈关市附近的匈奴人。 关市是大汉设立在边境地区的交易市场。 虽然汉匈之间常常战争，但两国之间的贸易从未停止，大汉需要匈奴的牲畜，匈奴也需要大汉的茶叶等。 “卫青这种走后门的居然跟我一样统领重兵，这是我李广的耻辱！” 豪门望族出身的李广瞧不起卫青这种白丁之身，在他看来，卫青能成为车骑将军，全靠卫子夫得到皇帝宠爱罢了。 卫青所部的几个军官大怒，可是却碍于李广的身份不敢发作。 “我们打好自己的就行。” 卫青摇摇头对那几个愤懑不平的军官进行劝说，劝说完又对一旁的王长治笑道：“优安兄，别来无恙。” “惭愧惭愧，仲卿贤弟如今已是车骑将军，我却还是个校尉。”王长治是知道卫青的能力的，所以对于卫青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没有任何不满。 “优安兄说笑了，车骑将军不过是个杂号将军，打仗时临时任命的，打完这仗，我就还是太中大夫，没比优安兄你这个飞虎校尉好到哪里去。”卫青很是谦虚，温文儒雅。 正如他自己所说，将军分为两种，册封将军和杂号将军，或者也可以叫正式将军和临时将军。 诸如大将军、前后左右将军、东西南北将军，这些都是正式将军，国家的具体部门。 而诸如车骑将军、骁骑将军等等都是临时任命的功能性将军，也就是临时工。 因为这次出征的部队里有战车又有骑兵，所以叫车骑将军，因为出征的部队是精锐骑兵，所以就叫骁骑将军。 从四个将军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李广才是主力，卫青只是辅助。 因为李广是骁骑将军，统帅的是大汉最精锐的骑兵，而卫青统帅的是战车和普通骑兵混搭。 这也正常，虽然卫青有军事天赋，但只有皇帝和王长治相信卫青的天赋，大多数人跟卫青接触的少，他们跟李广的想法是一样的，那就是：凭什么你卫青没什么大的战功就可以当车骑将军？你卫青肯定是从伱姐姐卫子夫那里走了后门，你卫青肯定是关系户！ “父亲曾经教育过我，是金子总会发光，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很俗，但其中的道理却没错。”王长治担心自己的好哥们卫青会因为刚才被李广当众羞辱而闷闷不乐，他也不敢去跟李广吵架，所以只能这般安慰自己的兄弟。 “哈哈，优安兄，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卫青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卫青果然是豪爽之人，并不在乎李广的羞辱，他要用实力来证明自己配当这个车骑将军，用实力来让那些不服他的人都对他服气。 “说大话谁都会，真到了战场上，你小子可别尿裤子。” “哈哈哈哈！” 李广听着卫青的那些话，不禁又嘲讽起来，就连李广身边的几个亲卫也一起嘲笑着。 卫青的几个军官勃然大怒，瞪着眼睛看着李广等人，但也不敢上前争吵。 “好了，你少说几句吧。”一旁的公孙贺对李广进行劝说。 又是一番毫无意义的争吵过后，大军终于向着各自的目的地出发。 李广前往雁门郡，在雁门郡补充粮草后，从雁门郡北伐匈奴，卫青前往上谷郡，在上谷郡补充完粮草就向北讨伐匈奴。 …… 二十天后 漠南草原 龙城南面三十里处 一只约莫一万人规模的战车、骑兵混编部队正在这里休整。 他们就是卫青的部队，在卫青的带领下横扫关市附近十几个匈奴小部落，斩杀匈奴骑兵千余，驱逐、屠戮匈奴牧民五千余，虏获牲畜数万头。 在这次横扫中，已经当了带路党的精神汉人克诺浑功劳不小，正是靠着他的带路，卫青和王长治才没有迷路。 像克诺浑这样特殊的带路党是很少见的。 一般情况下，匈奴奴隶虽然愿意带路，但他们自己都不认识路，愿意带路也没用，比如李广部队里就有很多投降的匈奴奴隶愿意给李广带路，但这些匈奴奴隶自己都不认识路，常常把李广带得一起迷路。 而匈奴贵族虽然认识路，但他们一遇到汉军老早就跑到单于庭了，让一群奴隶顶在前线跟汉军作战，所以汉军很难活捉匈奴贵族。 “报！三路大军已经撤回！” 这时，斥候前来禀报其余三路友军的情报。 “怎么回事？” 卫青皱着眉头不解，要知道，其余三路才是汉军主力，他这一路不过是辅助，负责牵制而已。 现在主力不到二十天就撤了，留下他这一路辅助还在漠南草原跟匈奴人鏖战。 随后，斥候将其余三路的情况如实禀报。 原来，三路主力中，实力最强的李广刚冲到漠南草原就被匈奴单于亲率主力包围，李广寡不敌众，全军覆没，本人还被匈奴俘虏，后来在被匈奴押送至单于庭的半路上，趁着夜色逃回雁门郡。 而公孙贺出击漠南草原后，却连一个匈奴部落都没看见，在草原溜达了几天后，害怕被匈奴主力围攻，就撤回了云中郡。 而公孙敖在听闻实力最强的李广兵败后，便连打都没打，行军到半路就原路撤回代郡。 “呵呵……刚上去就兵败了，就这还好意思嘲讽我们？”王长治对李广略带嘲讽。 “优安兄，我们打好自己的就行。”卫青摇摇头在一旁劝道。 “好吧。”王长治也不再继续嘲讽李广，认真思索起现在的处境，并对卫青道：“我军三路主力都已经败逃，只剩我们这一路偏师还留在漠南草原，如果不及时撤回，万一匈奴主力……” 其余军官也赞同王长治的看法，继续深入恐怕会被匈奴主力包围，李广的主力尚且全军覆没，何况他们这一路只是辅助，况且，他们横扫了这么多匈奴小部落，虏获了这么多牲畜，也算是有战功了，就算撤回也不会被惩罚。 “不！”然而，卫青却不这么认为：“匈奴单于刚刚歼灭李广的精锐主力，此刻定然正忙着防备公孙敖和公孙贺，不会想到我们这一路负责辅助的杂兵还敢继续深入，正因为他们觉得我们不敢，所以我们偏敢。” “仲卿贤弟，你的意思是？”王长治也觉得卫青这番解释确实有道理。 “继续向前！直捣龙城！” 卫青意气风发，居然作出这么一番大胆的决策。 第60章 龙城飞将（二） 漠南草原 龙城 这里是匈奴单于祭天的地方，在匈奴的地位仅次于单于庭，如果说单于庭是匈奴的军事中心和政治中心，那么龙城就是匈奴的文化中心和经济中心。 “杀！！！” 上万的战车和骑兵混编汉军呈现鱼鳞阵冲杀进防备薄弱的龙城。 鱼鳞阵，战车分列数排，每排战车又都处于前一排战车的间隙后面，战车与战车之间是许多汉军步卒手持长戈辅助，而战车队伍两侧，是汉军骑兵，从上空看去，整个军阵就像是密密麻麻鱼的鳞片一样，故而称之为鱼鳞阵。 鱼鳞阵应该算是一种大汉的步车协同战术。 而龙城，则是匈奴少有的简陋城池，里面住着大量匈奴的贵族，囤积着大量匈奴从汉地掠夺而来的财富。 但匈奴主力都去围攻李广等人了，因此在龙城的匈奴部队非常少，仅仅坚持了片刻就被攻破。 虽然叫龙城，但匈奴人毕竟不筑城，这座龙城实际就是用一圈石头将草场包围起来，石头墙的高度也就跟一个人的身高差不多，防御力还不如中原豪强士族的庄园。 “汉军！是汉军！” “快跑啊！” “他们怎么敢来攻打龙城的？难道他们不怕孤军深入后被单于歼灭吗？” 城内的匈奴贵族们很是不解，他们骑着战马仓皇而逃，留下大量牲畜、财富、奴隶任由汉军劫掠。 “寇可往，我亦可往！” 卫青豪情万丈，以前都是匈奴人劫掠汉人，今天，终于轮到汉人反过来劫掠匈奴人了，这是汉匈局势的转折点。 已经把自己当成精神汉人的克诺浑在杀起匈奴人来时更是毫不手软，为了向卫青和王长治证明自己真心归顺大汉，克诺浑疯狂屠戮着自己的匈奴同胞，就连周边的汉军士兵都目瞪口呆。 他们屠戮匈奴人，一来是为了军功，二来是给汉人同胞复仇，但这个克诺浑杀起匈奴人来，比他们汉人还凶残，实在是太可怕了。 —— “李广、公孙贺、公孙敖，这三人都该死！他们损兵折将，不战而逃！” “卫青、王长治，孤军深入攻下匈奴龙城，为我大汉掳掠来大量牲畜、奴隶，他们应该被重赏！重赏！” 长安城为未央宫 看着前线战报的皇帝刘彻又气又高兴，气是因为被他委以重任的李广等人损兵折将，打的非常难看，高兴的是被他看重的卫青和王长治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带着一只负责牵制的偏师就攻下匈奴龙城，成为大汉建国以来最大的一场胜利。 “宣读朕的旨意，李广、公孙敖、公孙贺三人处死刑，太中大夫卫青进爵关内候，飞虎校尉王长治升侍中、进爵少上造，紫荆军候张次公升校尉、进爵右庶长！” “诺！”宦官回应道。 …… 不久后，李广、公孙贺、公孙敖三人花费大量金钱赎罪，急需钱财打匈奴的皇帝刘彻于是看在钱的份上，免除三人死罪，将三人贬为庶民。 同时，皇帝刘彻也在这场战中发现了许多问题。 其一，汉军将士习惯防守，不习惯主动出击，所以这次主动出击匈奴，才会出现三败一胜，只有卫青这路靠着偷袭取胜，其余三路要么被匈奴全歼，要么被匈奴吓得跑回汉地。 其二，军官和士兵配合不够默契，将领和军官配合也不够默契，很多士兵不识字，也看不懂旗语，有一些跋扈军官也懒得给士兵讲解旗语，甚至在军营里虐打士兵，乃至于还有喝兵血的事情发生。 其三，汉军第一次主动出击，没想到粮草后勤压力这么大，才打了第一仗，就消耗了国库里海量的财富。 针对龙城一战中出现的种种问题，皇帝刘彻在心中制定相对应的解决办法。 对于将领、军官、士兵之间配合不够默契这事，只能加大对军队的投入，增加将士们的伙食待遇，让他们花更多时间进行训练，从每月五训，增加到每月十训，乃至每月二十训。 而对于底层士兵没文化、不识字、连旗语都看不懂这个问题，同样只能加大对军队的投入，高价招募那些郁郁不得志的豪强士族子弟去军队里当教书先生，教导士兵们识字和识旗语。 对于将领军官虐打士兵、喝兵血这种事，一方面加强监管，一方面也要加大对军队的投入，提高将士们的待遇，因为有些军官是因为俸禄太低不得不喝兵血。 无论哪种问题想要解决，都必须加大投入，可是国库的钱是有限的，解决这些问题要花的钱又很多，作为大汉的皇帝，如果不想办法捞钱，以后也别打匈奴了，刚开打就破产。 思虑至此，皇帝刘彻在心中构思着一个个捞钱的办法，首先就是把天下郡国的豪强强迁到长安，借口就说是让他们给先帝守陵，这样就可以趁机吞下这些豪强们的家产充入国库。 这种事，文景二帝干过很多次了，但规模都不大，一直都是偶尔来几次。 事实上，皇帝刘彻能想到的很多改制政策，其实都是文景二帝时期就已经有的，只是文景二帝时期中央实力太弱，这些政策只能偶尔来一下，不能长久来，也不能变成固定的制度。 皇帝刘彻的办法就是把文景二帝时期打压豪强和诸侯的那些偶尔性政策变成长久政策，甚至是变成固定的制度。 但是，在迁徙豪强们之前，还得先调查一番豪强们的家产到底有多少。 否则现在就开始强迁，豪强们肯定会哭着说自己是穷鬼，找各种借口哭穷不肯迁徙到长安，这就是打草惊蛇了。 因此，皇帝刘彻决定先派遣谒者们去各个郡县偷偷调查各个豪强们的家产大概有多少，将来迁徙这些豪强时，证据摆在眼前，他们找借口哭穷也没用了。 除此之外，还得加大对商人的征税，商人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交着跟自耕农一样的十五分之一的低税了。 为了国库有钱打仗，必须对商人出重拳！对他们收取重税！直接七层！哼！ 豪强们的佃农尚且要交七层，在我大汉的商人，给我朝廷交七层，不过分吧？ 还有盐和铁，这些都是暴利，必须由我大汉朝廷来经营赚取利润！ 现在豪强和商人们交税的种类太少了，他们居然只交田税、人头税、关卡税这三种，简直岂有此理！ 这些豪强家里圈养了那么多奴婢，奴婢能给他们劳动赚钱，所以还要创造个奴婢税，谁家里奴婢越多，交的税越多。 不仅要搞奴婢税，还要搞佃农税，谁家佃农多，也要多交税。 还要车船税，家里有车有船的豪强，也要多交税。 还要交宅院税，家里大宅院多的，房子多的，也要多交税。 反正当官的大多数都是豪强，干脆让当官的也交做官税，当官可以领取朝廷俸禄，但也要从俸禄中扣除一大半当做官税。 皇帝刘彻在竹简上大笔一挥，写下一个又一个为国库捞钱的办法，他非常高兴，只要这些办法都实施下去，还愁没钱打匈奴吗？ —— 与此同时，书房王泰然正在絮纸上写道：“可以出售重甲给朝鲜，但必须捆绑销售，朝鲜购买重甲的同时，必须把我辽东王家的人参、珍珠、玛瑙、丝绸、茶叶、兽皮、酒、粮食等等全部一起买走，否则我们绝不出售甲胄，哦、对了，我们对外出售的重甲是猴版的，在我们自己穿的重甲的基础上偷工减料，削弱防御性，绝不能让外面的人穿着比我们王家还厉害的甲胄，王家必须时刻保持在装备上的优势。” 写完便将这张絮纸封在麻布袋子里，吩咐一旁的一位亲兵将这封信递交给王泰杨。 “是。”亲兵答应一声，随后退去。 等到亲兵离开书房，王泰然又查看起之前金手指的变化。 【成就2：龙城飞将：家族成员在草原上的移动速度增加10%】 龙城飞将本来是增加5%的草原移速，但因为跟急袭草原是同类型成就，所以两个成就就直接合并了，效果也进行了叠加。 第61章 金蝉脱壳（三） 三年后 元朔三年 这三年时间里，天下风云变幻莫测。 先是匈奴再度入侵汉地，镇守边境的韩安国被打得节节败退，皇帝刘彻没有办法，只好启用已经被贬为庶民的李广，让李广守卫右北平一带，命令李息从代郡出兵牵制匈奴部分兵力。 同时再次任命卫青为车骑将军，采用迂回战术偷袭河南地以及河套平原，将盘踞在河南地以及河套平原的匈奴白羊王以及楼烦王驱逐。 此后，武帝在河套平原以及河南地建造五原郡和朔方郡，并升任卫青为长平侯，并加封跟随卫青一起作战的王长治、张次公、苏建三人为陷阵侯、平陵侯、岸头侯。 虽然都是侯爵，但卫青的侯爵是附带封地和食邑的，是有实权的，本质上已经是自治权力较低的皇帝封臣，而王长治等人的侯爵属于荣誉侯爵，只有侯爵爵位，却没有相对应的封地和食邑。 随着对外战争的节节胜利，皇帝刘彻的权力也愈发稳固，在卫青的光辉战绩面前，主和派也不敢再继续阻止皇帝开战。 而与此同时，匈奴军臣单于被卫青重创后死亡，伊稚斜篡夺单于之位，有着卫青的辉煌战绩作为依仗，加上匈奴刚刚结束内乱、急于稳定内部政局，皇帝刘彻终于可以集中力量放心大胆地对国内的豪强士族以及诸侯们下手。 比如采用主父偃的推恩令、发布迁茂陵令。 推恩令是针对诸侯们的，迁茂陵令则是针对豪强士族们的。 比如今年，齐王与自己的亲姐姐生孩子，此事被告发后，刘彻便以此为罪名剥夺齐王的王位，将齐王的齐国均分给他的几个儿子，使得齐国变得稀碎不堪。 回想着这三年来的种种，徐老夫子忧心忡忡，不由得长叹一声：“天要亡我徐乡徐氏。” 就在不久前，朝廷认为徐家家产应该超过了三百万钱，要求徐家迁到长安给大汉先帝守陵。 徐老夫子以徐家很穷、根本没有三百万钱为借口，拒绝迁到长安。 然而，徐家的一个佃农因为常年被徐家抽鞭子，于是一怒之下跑到徐乡县县衙告发徐家有良田万亩，家中资产早已超过五百万钱。 县衙的县令等人早就跟徐家勾结在一起，将那个佃农活活打死。 本以为一切就会这么结束，可谁知道，那个佃农的兄弟偷偷跑到东莱郡府继续告发徐家家产可能高达五百万钱。 徐家在东莱郡府却是没有关系，郡守多次下令要求徐家立刻迁到长安给先帝守陵。 徐老夫子觉得法不责众，超过三百万钱的豪强多了去了，肯定没几个愿意去长安守陵的，这项政策到最后肯定跟文景二帝时期一样，愿意给朝廷塞钱的就不用迁，不愿意塞钱的才要被逼着迁。 然而，徐老夫子给东莱郡府塞了一百多镒黄金后，东莱郡府却依旧下令徐家立刻迁到长安。 徐老夫子依旧不死心，准备假装没接到朝廷的命令，看看其他豪强迁不迁，来一个静观其变。 可是，朝廷在等了一个多月也没看见徐家动身迁到长安后，居然直接派遣两千郡县兵讨伐徐家，理由是徐家不肯迁家到长安给先帝守陵那就是要谋反。 同时，跟徐家勾结在一起的徐乡县县令被皇帝刘彻亲自下令斩首示众！ 就这样，徐老夫子被扣上谋反的罪名，两千郡县兵将徐家庄园团团包围。 直到此刻，徐老夫子才明白。 这大汉，是真的变天了！真的变天了！！！ “哈哈！我大汉的皇帝，居然派兵屠戮自己的臣民，这与桀纣又有什么区别？！”庄园城墙上，年近七十的徐老夫子穿着徐家私藏的重甲，正指挥着家兵抵抗官兵。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赢，但已经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已经要被诛灭全族，已经无法挽回，那也只能在临死之际拼死一搏。 咻咻咻！ 嗖！ “啊——” 数百枚箭矢射到庄园城墙上，十几个徐家家兵当场死去。 “徐乡徐家意图谋反，全族诛灭！” “杀！” 庄园外的汉军将领指挥着郡县兵攻打徐家庄园。 数以千计的汉军冲向徐家庄园，一百多个徐家家兵无论在人数上、气势上、武器装备上、大义上都远远不如汉军，他们在看到汉军冲来的一刻，瞬间吓得两腿发软，没有人敢抵抗大汉天兵。 豪强们联合起来的力量，大汉也不敢得罪，但单个豪强在朝廷面前，是如此的脆弱。 “徐家！完了！” 此时此刻，无论是徐老夫子，还是徐家子弟，还是徐乡的其他豪强，乃至是正从徐家庄园喝茶离开的王婼娇，都明白，坐拥良田两万亩、拥有上千佃农的徐家，彻底完了。 “皇帝刘彻是要杀鸡儆猴啊！通过诛灭一些桀骜不驯的豪强来警告其他豪强士族乖乖被朝廷割韭菜，胆敢阳奉阴违，那就是全族诛灭的下场。” “杀！” 徐家庄园顷刻间被朝廷天兵攻破。 哒哒哒—— 汉军骑兵们冲入庄园内肆意杀戮，庄园内的徐家人、徐家奴仆正在被疯狂屠戮。 “不！啊——” “我是良民，我忠于大汉，不要杀我！啊——” “狗皇帝，你不得好死！！！” “刘彻！我诅咒你！” “我徐家子弟，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刘姓皇族！啊！！！” “呃啊！——” 面临死亡，徐家子弟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保持士人风骨，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假装尊敬朝廷和皇帝，平日里学的仁义礼智信也淡然无存，竟然直呼皇帝名讳，对皇帝破口大骂，反正都死定了，死之前起码过个嘴瘾。 徐家的丫鬟、儿媳妇、女儿孙女、妻妾，她们都将被抓起来贬为官妓，送入女闾，用自己的身体给大汉朝廷赚钱。 “苍天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看着庄园被攻破，穿着重甲的徐老夫子跪在地上呐喊，平日里，他都是教导学生们忠于朝廷、忠于大汉，要好好学习圣人留下的经典。 可今天，他却不得不穿上战甲跟朝廷为敌。 原来，所谓的忠于朝廷、所谓的圣人之言，终究抵不过庄园的田亩财富，为了保住庄园，保住几代人乃至十几代人的家业。 圣人算什么？仁义礼智信又算什么？朝廷又算什么？ 没有走到这一刻，徐老夫子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居然会跟朝廷天兵厮杀。 “如果皇帝不强行搞迁茂陵令，我们徐家，一辈子还是个大汉忠臣，兴许还会出几个忠君爱国的徐家子弟去前线抗击匈奴……” 悲惨绝望之际，徐老夫子以剑自刎。 而之前正在庄园内喝茶的王婼娇，早就在汉军还没开始包围庄园时就骑着骏马跑回徐乡港湾处，乘坐王家商船回到辽东王家。 她要将这个天大的消息禀告给自己的堂弟，也就是王家家主王泰然。 “皇帝刘彻，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动真格的！” “像文景二帝时期靠打通郡县官员的关系就能蒙混过关的美好世代，一去不复还了！” “豪强士族可以高枕无忧奴役佃农的时代，要结束了。” “大汉，真的变天了！！！” 第62章 乌合之众（六） 三个月后 辽东沓氏县王家 银月港 茶楼 “小二，热豆腐好了没？” “马上好嘞。” “小二，来碗热茶，要大碗的，再上一盘炒米果。” “好嘞！” “小二，来……” “……” 茶楼内人声鼎沸 来自落月原的佃农、银月港的治安队、银月港的自由民、汉化的涧人、王家奴仆丫鬟、王家亲兵、王家工匠等等聚集在这个小小的茶楼里。 热豆腐是淮南王刘安发明的，现在已经传入辽东，被银月港的民众喜爱。 炒米果则是将粟米炒熟以后，许多粒粟米黏在一起的一种零食。 佃农们虽然没有多少余粮，但好在落月原人少地多，虽然王家收七层租佃，但佃农们靠着耕地多，剩下的三层也勉强能填饱肚子，农闲时节偶尔也会去山林里打猎，靠着低价贱卖野兽给王家，也能积攒一点点钱来银月港消费消费。 “欸，你们听说了没，东莱郡徐乡县徐家被朝廷灭门了。” 议论时政和女人，是男人们自古不变的话题，无论哪个阶层，哪怕再过几千年，也还是如此。 一个银月港的建筑工匠大口喝一碗热茶，然后两根手指捏起一个炒米果，将炒米果放在嘴中咀嚼好多下，就是舍不得一口气吞下去，过了好一会，把炒米果彻底嚼得没了味道，才将其吞进肚子里，并对周围的几个糙汉子说着徐乡的事。 “呵呵，我说老关，你都没去过徐乡，你怎么知道徐乡的事？”一旁的一个渔民狡黠笑着，然后说话间还顺走那个建筑工匠盘子里的几个炒米果，一口放进嘴里咀嚼。 “玛德，就属伱小子最不要脸，想吃炒米果自己买去！”被称为老关的建筑工匠骂骂咧咧，却并没有真的阻止那个年轻渔民去吃他盘子里的炒米果。 “关老大，你又在吹牛了吧？哈哈！”这时，另一个草鞋匠挑着一担草鞋进入茶楼内，刚进茶楼便听见老关的那些话，于是下意识地嘲笑对方一句，然后将那担草鞋放在一旁的角落，随后也跪坐在破烂的草席上，对茶楼小二喊道：“给我也来一碗热茶，大碗的，顺便来一大碗热豆腐。” “好嘞！”小二答应一声，又对里面的厨师吩咐：“一大碗热豆腐。” “哟呵！好家伙，你老刘也吃起热豆腐来了，这是卖草鞋发达了？”正吃着炒米果的青年渔民也有些吃惊起来，不由得对草鞋匠挤眉弄眼：“我说老刘，待会让我也尝尝热豆腐的味道呗，我还不知道那玩意啥味呢。” “滚滚滚！你个浑鱼张，就属你最寒碜，天天蹭吃蹭喝，我们几个里，就属你他么最富，听说已经存了好多钱，我就不明白了，你存这么多钱不舍得花，是要闹哪样，难道你还真的打算娶那个珠儿啊？”草鞋刘嘴上骂骂咧咧，然后大口吹起刚刚端来的热茶。 他说的那个珠儿是一个长得还清纯的少女，本来是王家的丫鬟，因为王家要提倡节俭，于是珠儿就不幸地被淘汰出去，从王家丫鬟成为银月港的自由民。 但是珠儿没有什么手艺，成为自由民以后，也没办法养活自己，于是只好当了娼，每天靠着给银月港的那些有点闲钱的男人们提供特殊服务来赚钱养活自己。 这样的女人，草鞋刘虽然是个光棍，但也依旧是看不起的。 但那浑鱼张，自从在珠儿那里消费过一次后，就被迷了心窍，开始攒钱想要娶珠儿当妻子。 “你不懂。”浑鱼张摇摇头，满眼都是对陌生少女的爱慕。 “你懂，你踏马最懂！行了吧！”草鞋刘也懒得再劝，喝下一大口热茶。 “您的热豆腐来咯！”这时，小二端来一大碗热豆腐。 “哈哈！”草鞋刘闻着热豆腐的香甜气味，很是高兴，他没想过攒钱娶媳妇，所以也懒得存钱，反而活得滋润，每隔几天就能来这茶楼吃碗热豆腐，甚至每隔一两个月还能去找那些被辽东王家淘汰出来的少女丫鬟们特殊服务一下。 吃下一块热豆腐，草鞋刘看了眼流口水的浑鱼张，不情不愿地夹了一小块热豆腐给对方吃，然后对老关问道：“我说关老大，你刚才说什么徐乡徐家被朝廷灭门了？这是真的？” 并不是只有女人八卦，男人同样八卦。 草鞋刘这么一问，浑鱼张也看着老关。 “呵！我骗你们做什么？我七大姑八大姨的孙侄女是王婼娇少君……身边的一个丫鬟，她跟随王婼娇少君前往徐乡时，亲眼看见徐家庄园被几千个朝廷天兵包围，徐家人都被……” 老关说的有声有色，其余人也被吊起了兴趣，就连其他卓跪坐着吃茶的人也不由得扭头看向老关。 “都被咋样了？” “你踏马别说话说一半啊！” “关老大，你不去当说书先生可惜了。” 众人迫不及待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 在众人的期待下，只见老关将手掌横在脖子前，故作吓人的鬼脸道：“都被咔擦！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官兵从南门砍到北门，又从东门砍到西门，眼睛都不眨一下！” “骗鬼吧你！” “呵呵，谁不知道徐家跟徐乡县令穿一条裤子的，徐家怎么可能被朝廷咔擦？” 众人嘘声嘲讽，根本不信。 “我说真的，徐家真的被朝廷灭门了，全家都被咔嚓！”老关嘟着嘴，很是不满。 就在此时，一个青年人走了进来。 “喂喂喂，我说阿贵，你又来蹭吃蹭喝了，滚滚滚！” 青年人刚进来，茶楼东家就拦住他，想要将他赶出去。 “我不是来蹭吃蹭喝的，我有钱，给我来碗茶。”被称之为阿贵的青年从裤兜里摸出几个铜板，将铜板放在茶楼东家的手掌心，满脸都是笑容。 “哟嚯，你阿贵都能发达，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东家颠了颠手里的铜板，然后对小二吩咐道：“给我们‘贵太爷’来一碗茶，大碗的。” “好嘞！”小二连忙去倒茶。 这个被称之为阿贵的青年人便是之前去王家宅院攀亲戚，结果被王家奴仆扔出来，最后发现王家小姐王朝歌身上诡异之处的那个人。 他姓王，名贵，大家都叫他阿贵。 春风得意的阿贵也跪坐在老关那张桌子的草席上，并对这老关问道：“关老大，你刚才说啥？徐乡徐家被朝廷灭门？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老关于是又把徐家灭门描绘了一遍。 听完老关的描述，阿贵心中也开始幻想着，高兴之下竟然直接站了起来，一只脚踩在桌子上哈哈大笑，用戏腔唱道：“哈哈！我是大汉官兵王贵！看我带领朝廷天兵灭了这辽东王家！” “疯了吧你？”正吃着热豆腐的草鞋刘骂了一声，并对阿贵劝道：“要作死滚远点，别把血溅我身上！” “阿贵，赶紧闭嘴，别作死！”老关虽然喜欢议论时政，但也不敢说这种话。 “你们就说我这样威风不威风吧！”阿贵还在得意洋洋。 然而这时，茶楼东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走过来对老关等人劝道：“诸位，麻烦看一下门口的那四个字。” 老关等人放眼看去，只见一张麻布上写着“莫谈政事”四个大字。 在场之人里，仅有草鞋刘稍微认识几个字，于是把这四个字念给众人听：“莫谈政事。” “抱歉。”老关等人道歉一声，不敢再谈论徐家灭门之事，更不敢说出“灭王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就连一旁的阿贵在看见众人都不敢继续谈论这事后，也无奈地闭上嘴巴，乖乖地喝起茶来。 “幸好刚才在这里喝茶的那几个王家奴仆早就走了，不然你死定了。”浑鱼张对阿贵摇摇头，又捏起几个炒米果吃起来。 第63章 朝歌灭朝鲜（三） 辽东王家 狩猎场 “杀！” 一位身着甲胄的王家子弟手持马槊冲杀在奴隶人群中，他叫王长夜，是王婼娇与东方朔的长子。 由于东方朔是入赘，所以东方朔与王婼娇的儿子依旧姓王。 噗呲！ “啊——” 一个涧人奴隶被马槊洞穿胸膛，当场死去。 旁边另外几个涧人奴隶手中紧握铁制长枪，朝着那个骑在披甲战马的王家子弟王长夜身上戳。 但大部分长枪戳的角度不对，力量也不足，根本无法刺穿王长夜身上的重型扎甲。 “啊！！！” 一个涧人奴隶怒吼一声，长枪刺在王长夜的扎甲甲片之间，长枪的枪刃割断几根扎绳。 扎甲上有几块铁甲片从甲胄上脱离，但每片扎甲都有内外两层扎绳，每层又有三根，所以那些甲片只是悬挂在甲胄上，并未完全脱落。 这时，另外一个涧人奴隶拿着长刀砍向王长夜。 铛—— 长刀砍在王长夜的扎甲上，只是让王长夜感觉有一点点疼，却一点伤害都没有。 王长夜反应过来，挥舞着马槊，一枪刺穿那个涧人奴隶的脖子。 “呃啊——” 涧人奴隶当场死去。 然后，当王长夜想要收回马槊时，却发现马槊卡在那个涧人奴隶的喉咙骨里，一时间竟然拔不出来。 其余正在观望的涧人奴隶立马冲上前。 “阿拉！” 无可奈何之下，王长夜松开马槊，拔出副武器，也就是随身佩戴的长剑。 锵！ 银色长剑拔出，当即刺死一个冲来的涧人奴隶。 说是剑，其实长度也就比一个人的身高稍短些，重量跟马槊差不多，但由于重心集中在握柄处，所以单手也能使用，但这样的缺陷就是劈砍伤害更低了，变得更加只能刺。 王家在武器装备上从不吝啬财富，无论在用料上还是精炼程度上都要超过中原。 王家但凡有一点闲钱，都会优先打造装备武器，其次是兼并土地，最后是奢侈享受，反正从来没考虑过改善民生，更加不可能考虑给朝廷交税。 自建立以来，王家给大汉朝廷交的税并没有比中原一个普通自耕农多多少。 战斗还在继续 另外几个涧人奴隶本来快要接近王长夜，但王长夜踢了踢马肚子，策马奔腾远离这些涧人奴隶。 涧人奴隶们在后面追赶，但他们有的跑得慢，有的跑得快，有的还有体力，有的已经气喘吁吁，原本聚在一起的涧人奴隶已经分离开来。 这就是骑兵的优势了，眼见涧人奴隶们分离开来，王长夜又骑着马回到战场，一剑刺在一个正站在原地喘气休息的涧人奴隶的脖子处。 “呃——” 然而…… 咻！ 身后的一个涧人奴隶直接将手中的劣质长枪扔出。 噗！ 长枪狠狠地穿透王长夜的身下的战马，王长夜当场从马背上摔下来，身上厚重的重甲压得他吐出一口淤血。 “阿拉！” 剩下的几十个涧人奴隶们彻底兴奋了，疯狂地冲向倒在地上的王长夜，想要将其彻底杀死。 就在此时…… 踏踏踏—— “休伤少君！” 正在一旁观战的王家亲兵们骑着战马赶来，将那些想要杀死王长夜的涧人奴隶驱赶。 “少君，没事吧？” 亲兵们将王长夜扶起，并将其带离狩猎场。 还在吐血得王长夜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伤势，而是满脸愧疚：“对不起，母亲大人，我让您失望了……” “夜儿，好好休息吧，武道或许确实不适合你，下次郡国察举的时候，我去家主那里求个名额，把你察举到朝廷当官去，以后跟长炯那孩子一样去混官场，而且你父亲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伱去朝廷当官，也能帮一下你父亲。”王婼娇摇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王家，成年的王家子弟都会进行武学测试，通过武学测试的才能进入下一步的实战演练，通过实战演练的，才能留在王家并进入决策层。 而其他没有通过实战演练的王家子弟，如果有机会的可以去朝廷当官，没机会的则要经商，亦或是在家族中做个管理，比如管理佃农之类的。 习武统兵优于入仕为官，入仕为官优于海外经商，海外经商优于当个管理。 而实战演练，便是穿着重甲，骑着披甲战马，单挑一百个各式铁制武器的奴隶。 在实战演练中不幸死亡的王家子弟也不在少数，但他们可以提前选择放弃，只是还没有哪个王家子弟选择过。 一个单挑一百个而已，在大家看来，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要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王长夜失败了，他没能杀死一百个奴隶，反而自己差点被反杀，所以他以后只能不幸地去长安朝廷当官，甚至是去落月原管理佃农。 王婼娇已经四十多岁，她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女，此刻的她，青丝上还能发现几缕白发。 王家第三代人中的绝美少女，也渐渐地长出皱纹，不复当年姿色。 而此刻，在一间木屋内。 …… 不着一丝的王朝歌正一脸淡漠地站着。 十几个丫鬟为她擦干身体，并为她穿好抹胸、亵裤，然后为她穿上一件丝滑透明的丝绸做的金色缕衣，并在这件不会划伤身体的金色缕衣外面又穿上一件素色布衣，然后在素色布衣外面又穿上一件塞满貂毛的薄裘衣，在这件薄裘衣外面又套上一层金色布衣，在金色布衣外又穿上一件锁子甲，锁子甲外面又穿一层布甲，在这件布甲外面又穿上一层扎甲，又在扎甲的外面、心脏等要害部位装上护心镜等装备。 同时，为她穿上丝绸袜子，在丝绸袜子外又穿一双塞满貂毛的袜子，在貂毛袜子外面又穿上一层护脚鳞甲，在护脚鳞甲外面又套上一双金色布袜，最后穿上一件镶嵌了铁甲片的厚实布鞋。 厚实布鞋外层是镶嵌了鳞甲甲片的鳄鱼皮，中间是用树脂凝固起来的貂毛，最内层才是上等的好布。 同时，小腿上也挂上一件锁子甲防身，并戴上一件铁制头盔。 这个铁制头盔分为四层，最外层是用桐油浸泡许久的铁甲，第二层是凝固的树脂，这些树脂有弹性，可以为头盔减震，而第三层则是锁子甲，在最内层则是镶嵌在锁子甲下的貂毛布罩，防止铁甲磕伤头颅。 为了更好地战斗，王朝歌早已剪去自己的秀发，仅留着半截拇指长的短发，若是让中原的那些人看见，又要直呼辽东王家女子伤风败俗。 所幸，这里是辽东王家，是王家女子可以光明正大收男宠的辽东王家，王朝歌这种行为并无不妥，除了刚来这里的中原佃农无法理解，其他人早就习以为常。 穿戴后头盔前，王朝歌已经戴上一件遮住整张脸的黑色铁制鬼面具，在铁面具内部是一层金布，在金布内层又有一层丝绸。 与此同时，脖子上也戴着一件塞满貂毛的又小又薄不会影响行动自由的围巾，围巾外披上一件锁子甲，锁子甲外面再加上一层涂满凝固树脂的金色布甲，树脂布甲外又加一层扎甲护脖。 这样的重重防护下，就算是一般的成年男子也会被压的喘不过气，走几步路就耗尽体力，倒在地上彻底起不来。 但是王朝歌却好似没事人一般，这样的重量依旧无法让她感受到难以行动。 然而，即便人能受得了，马匹却是受不了的。 经过精挑细选，王家圈养的七百多匹战马中，仅有一匹战马勉强能承受这样的重量。 这匹枣红色战马同样戴着铁制面具，全身着甲。 诸如双边马镫、马蹄铁等中原没有的产物等，也都被应用在王家战马身上。 与造纸术不同，纸张太好携带了，很容易被偷偷带出去泄露，而这些东西虽然仿造容易，但提前是仿造者见过实物。 而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银月港和落月原，有机会离开的这里去中原的王家奴仆和王家丫鬟，每次出发前都会提前搜身。 一张纸好藏，双边马镫、马蹄铁之类的可不好藏。 狩猎场内的都是王家子弟、王家亲兵、涧人奴隶，同样不需要担心技术泄露。 王家有着领先中原的锻造重甲技术，却没有优质的战马，所以即便能锻造出优质重甲，却也很难找到能带着重甲狂奔的好马。 像王朝歌身下的这匹战马，也就有这一匹而已。 “听长治写的信里说，那个张骞从西域回来时，还带回许多西域的特产，甚至带回一个传闻，这个传闻就是西域一个叫大宛的国家有着品质极好的战马，这种大宛马比中原北方马要高出一大截，非常适合作战。” “我们王家，正好需要这样的战马。” “或许，是时候派出家族子弟跟随那个张骞一起去西域了，无论是为了讨好皇帝，还是为了获得传闻中的大宛马。” 狩猎场内，王泰然看着一身重甲的王朝歌骑着披甲战马进入场内，心中不禁思索着西域的事。 马的品质是很重要的，南方那些矮马只能作为运输工具，拿来打仗就是纯纯送人头，那些矮马连一般的重甲都驮不动。 即便是大汉北方的马，也就跟匈奴的马半斤八两，虽然能负载一般的重甲，但像王朝歌这种多重重甲叠加，一万匹都不一定能找出一匹。 第64章 乌合之众（七） “阿贵！” 正趴在席子上睡大觉的阿贵听到有人喊自己，于是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入眼所见的正是草鞋刘、关老大、浑鱼张，还有十几个平日里跟他一起谈天的佃农，甚至还有几个经常给他灌输奇怪东西的鸿雁道信徒。 这些人穿着大汉的甲胄，对阿贵笑道：“阿贵，我们都加入汉军了，你现在是我们的校尉，而且你还是皇帝亲自册封的骁骑校尉。” “骁骑校尉？”阿贵依旧有些迷糊。 “对！骁骑校尉！那些说书先生讲过的校尉，可是大汉很大的军官了，是校尉里最大的校尉！”草鞋刘对他大笑道。 “我是校尉！哈哈！我是校尉！而且还是骁骑校尉！”阿贵哈哈大笑，然后又对众人问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干嘛？” “有人告发了王家，现在朝廷要把王家迁到长安，王家不肯，于是朝廷派我们对王家抄家！”浑鱼张咧嘴笑着，怀里还抱着一个少女，正是珠儿。 “张哥，好福气啊，真把珠儿给娶了？”阿贵有些羡慕，他其实也曾经想过娶珠儿，但奈何身无分文，就连珠儿这样的娼都看不起他。 “哈哈！”浑鱼张哈哈大笑，并继续说道：“不仅如此，皇帝陛下还册封我家珠儿做了公主，我媳妇现在也是有公主称号的咧。” “恭喜恭喜！”阿贵更加羡慕。 “好了，别说这些了，我们赶紧去抄王家的家产吧！”草鞋刘已经迫不及待。 “嘿嘿，我也早就等不及了。”阿贵猥琐一笑，他早就在等这一天了，做梦都在等这一天。 一伙人冲进王家庄园，门口的王家奴仆跪在阿贵脚下不断求饶： “贵太爷，我有眼不识泰山，当初不该把您扔出去。” “贵校尉，当初我不该扇你巴掌，您现在扇我多少巴掌都行。” “阿贵将军，我是被王家逼迫的，我当初也是没办法才拿鞭子抽您，请您鞭笞我吧！” 阿贵认出来了，这些奴仆都是曾经欺负过自己的那些，于是得意洋洋地从其中一个奴仆手中接过鞭子，并对一旁的草鞋刘等人问道：“这些个恶奴，怎么处理？” “杀了！” “这些恶奴，平日里嚣张跋扈，早该杀了！” 草鞋刘等人伱一言我一句，吓得王家奴仆们不停磕头求饶： “贵校尉，饶命啊！” “阿贵将军，我愿意给您做牛做马，求求您饶过我！” 啪！ 阿贵一鞭子抽在一个王家奴仆身上，并得意笑道：“我阿贵心善，给你们每人抽一鞭子，不杀你们！还不快说多谢阿贵哥？” 说罢，又抽打着另外几个王家奴仆。 啪！ “多谢贵校尉。” “多谢阿贵哥。” 啪！ 抽爽了的阿贵扔下手中的鞭子，带着草鞋刘等人步入王家庄园深处，却见得整个王家庄园金碧辉煌，地板都是用黄金铺的，墙上还挂满丝绸，洗澡的水池里倒满了美酒，几个王家子弟正拿着金子做的锄头在耕地。 那些正拿着金锄头耕地的王家子弟一看见阿贵，立马惊慌失措，跪下来对阿贵求饶：“阿贵校尉……您就放过我们吧，呜呜呜……” “你就是王长夜对吧。”阿贵捏着其中一个王家子弟的脸蛋，并对其冷笑。 “是是是，贵校尉，您有什么吩咐？”那个叫王长夜的王家子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什么事？哼！”阿贵冷哼一声：“你上次挑选奴隶训练武道，我好兄弟就被挑去给你当了训练用的奴隶，然后你们王家奴仆把我好兄弟的尸体搬了回来！” 啪！ 说罢，阿贵非常愤怒地扇了正拿着金锄头的王长夜一巴掌。 “贵校尉，我早也不敢了，呜呜呜……”王长夜捂着被扇得通红的脸嚎啕大哭。 “贵校尉~~” 这时，王家几个美貌的丫鬟朝阿贵娇嗔嗲语，把阿贵的心都化了。 “是灵儿啊，还有巧儿。”阿贵猥琐笑着，他认识这几个丫鬟，曾经向这几个丫鬟表白，然后被无情拒绝，于是猥琐笑完后，又冷着脸对那几个丫鬟嘲讽道：“呵，你们不是说我阿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怎么，一个个这么娇声娇气的干嘛？滚！” 丫鬟们被吓得不敢说话，只是跪在地上不断朝阿贵等人磕头。 这时，阿贵又瞅见了躲在角落里的王家家主王泰然，只见王泰然躲在一个金子做的水缸里，却不小心露出一个发冠，被他阿贵发现。 “欸欸欸，别揪我的发冠，阿贵校尉……” 阿贵揪着王泰然的发冠，将王泰然从金子做的水缸里拎出来，并对其嘲讽道：“哎哟，这不是王主君吗？您日理万机的，怎么躲在这水缸里呀？你们王家不是说我阿贵不配姓王吗？” “我有眼不识泰山，阿贵校尉，我把我王家最漂亮的几个女人都送给您，求求您放过我。” 王泰然非常害怕地尿了裤子，还指了指躲在后面的几个女人。 “哼！你这孬种，你也配姓王？你也敢姓王？！”阿贵冷哼一声，“啪”地一声狠狠地扇了王泰然一巴掌，然后又猥琐地看着王泰然身后的几个美貌女子。 那几个女人正是王泰然的妻子徐采薇、王泰然的姑姑王玥、王泰然的堂姐王婼娇、王泰然的侄女王朝歌。 “阿贵校尉~~” 这些熟妇、少妇、少女，纷纷向阿贵抛媚眼、娇声嗲气。 “哈哈哈！好好好！从今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媳妇！”阿贵哈哈大笑，将这些年龄各不相同，各有风姿的美丽女子搂在怀中玩弄。 “骁骑校尉王贵接旨！” 就在此时，门口突然凭空出现一个大汉宦官，只见那个大汉宦官对着阿贵大喊：“骁骑校尉阿贵，为大汉铲除奸佞，陛下特将大汉几十个公主全部嫁给骁骑校尉阿贵一人，并册封阿贵为皇太子，将来继承大汉国祚！” “臣，阿贵，领旨谢恩！”阿贵学着说书先生讲的那些话，跪在那个宦官脚下接旨。 就在阿贵准备接旨时，那个宦官手里的圣旨突然变成鞭子，狠狠地抽向他。 啪！ “啊——” 阿贵尖叫一声，周围的环境瞬间破碎，入眼所见的是一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破木屋。 而抽鞭子打他的正是那个凶神恶煞的王家奴仆。 “阿贵，听说你把今年的小麦偷偷藏了些，并没有缴足七层，还把这些麦子偷偷卖了些钱，用这些钱去茶楼里天天喝茶？” 看着王家奴仆的满脸横肉，阿贵瞬间明白刚才那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当即吓得跪在地上求饶：“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虽然梦境中他对王家主君重拳出击，可在现实里，他却对王家奴仆唯唯诺诺。 第65章 金蝉脱壳（四） 哼—— 战马发出哼气声，马蹄践踏在草地上。 王朝歌手里握着比一般的马朔还要长半截的超长马朔。 一个重达几百斤的纤柔美少女出现在狩猎场内，她的兽皮手套背面也镶嵌满铁甲片，腰间挂着一把银色长剑和一把银色短剑，后背上还背着一张七石的长弓，哪怕是王长治，也只能拉五六石的长弓。 这只是王泰然眼中的王朝歌，是一个披甲的美少女。 而在场内的一百个涧人奴隶眼里，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全身黑色甲胄、战马也披着黑色甲胄、超长的马槊对准他们、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人脸人体的超大型铁疙瘩。 尤其是后背那张长弓，实在太吓人了，五石的长弓已经惊世骇俗，资深的猎人也就拉三四石的长弓，普通人也就拉两石的弓，这七石的长弓，快赶上床弩了，恐怕连重甲都可以穿透几层。 这得多大的力量才能拉动七石的长弓！ 王长夜那种一层重甲，露个脸和手掌，尚且杀死他们二十多人才落败。 眼前这个只能看到铁甲的铁疙瘩，看起来只会比王长夜更加难对付。 “列阵！” 涧人奴隶中的首领学过简单的军阵，用涧人土著语指挥着其他涧人摆成一个圆形长枪阵，这样的军阵可以防备骑兵从任意一个方向冲击。 面对长枪阵，哪怕多层重甲防护的王朝歌也不敢直接冲击，而是下马，并取下后背的长弓。 长弓比整个人的身高略短些，看着就跟小型床弩一样，非常恐怖。 更加令涧人奴隶们胆颤心寒的是，那张长弓，居然被拉动了！！！ 一枚跟长弓差不多长的箭矢向他们射来。 咻！ 嗖！ “啊——” “啊！” “噗！” 箭矢瞬间穿透三个人，一箭射死三个人。 然而，这还没完，王朝歌再度拉弓，又是一箭射去。 咻！ “啊！！！” 这次只射死两个人。 瞬息之间死去五人，所有的涧人奴隶恐慌不已，他们再也不敢呆在原地结阵白白被射，有一些人已经擅自脱离军阵，想要远离王朝歌的射程。 随着脱离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军阵也变得松散不堪。 随着军阵散开，王朝歌也不再浪费体力射箭，这样的长弓，即便对她而言，消耗的体力也是蛮多的。 “驾！” 重新骑上马，踢一脚马肚子，王朝歌将超长马槊对准已经脱离军阵的那些涧人奴隶。 呲—— 马槊刺入一个涧人奴隶的后背，鲜血从马槊的枪刃流出。 马槊的杀伤力、穿透力都要优于长枪，而且相对而言被人骨头卡住的概率也小些，但缺点就是造价比长枪高了上百倍，而且非常重，必须是力大无穷的将领才能使用，普通小兵体格不够是很难挥舞得动这玩意的。 光是马槊的木杆就不是普通的木材，否则无法承受马槊枪刃带来的巨大重力。 仅仅只是马槊的一根木杆，就比一条人命还贵。 即便是多层重甲叠加，依旧可以被马槊轻易穿透。 在连续杀戮了七八个涧人后，剩下的涧人奴隶重新结成长枪阵防备，面对这种情况，王朝歌骑着马远离这些涧人，由于马背上拉弓不好使力，会缩短射程，于是她下马拉弓射箭，等到这些涧人奴隶再度分散时，又重新骑上战马冲杀。 咻！ “啊——” 涧人们左右为难，结阵要被射箭，不结阵更惨，铁疙瘩直接冲进人群里虐杀。 他们的长枪除非正面去刺，否则很难洞穿重甲，即便有一两个正面刺中的，也只是穿透了最外面那层铁扎甲和中间那层树脂做的布甲，剩下的力量已经无法刺穿最里面那层锁子甲。 即便是刺中的那一瞬间带来的重击力量，也会被锁子甲里面那层貂毛裘衣化解，使得涧人们连最后一丝对这个人形铁疙瘩造成伤害的可能都失去。 有些涧人奴隶将长枪刺向王朝歌，反而枪刃变形，甚至枪杆直接折弯断裂。 本就是用来训练的劣质长枪，若是精炼过的长枪，或许真的能一枪刺死。 正在台上观看的王泰然很是高兴，王朝歌是他亲手打造的战场利器，一件专为杀人的人间兵器。 为了打造这件兵器，王家耗费不知多少财富，死了多少奴隶。 他不禁再度查看起自己这个小侄女的信息。 【成员：王朝歌 遗传：纯血、国色天香 天赋：圣君、神力、好学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70】 神力和好学都是这些年新增的，这样的天赋，简直是完美的征服者。 —— 同日，沓氏县县衙 朝廷的谒者已经来到沓氏县，这人穿着玄色礼服，头戴玉冠，脚上着一双流銮布鞋，腰间悬着一把长剑，长剑剑鞘上刻有“皇权御赐”四个大字。 朝廷派遣了许多谒者去调查各个郡国的豪强大族情况，每个谒者调查一个郡国，而他便是专门负责调查辽东郡的谒者。 辽东郡其他县都已经调查的差不多，凡是估算过后，家产超过三百万钱者，都被强迁至长安，不肯迁的，皇帝自然会命令当地郡县发兵灭族。 跟随谒者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宦官以及一个文吏，谒者负责调查豪强，文吏负责估算豪强们的家产，宦官则是监视谒者和文吏，防止他们和地方豪强以及地方官吏勾结在一起蒙骗朝廷。 “下官王长生，见过尊驾，尊驾请上座！” 通过察举制，王家子弟中的王长生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沓氏县的新县令，而成为县令后，王长生更是用各种办法修改王家的田亩佃农奴仆丫鬟数量，比如将王家田亩改为只有五百亩，将王家佃农数量改为零，将王家信息改为都是王家子弟自己在耕种，家中没有一个佃农，即便是丫鬟也只有两个，妥妥的寒门中的寒门。 这使得本就不怎么交税的王家，在此之后交的税更少了。 “嗯。” 谒者跪坐在县衙上座，王长生跪坐在下方右座，文吏跪坐在下方左座，宦官跪坐在右座第二个位置。 这自然也是有尊卑顺序的，目前而言，中原的礼仪中，暂时还是以右为尊，所以除了比较特殊的上座，身为县尊的王长生自然而然地跪坐在了下座中的第一个右座。 “辽东郡其他县，本官都走访了一遍，就剩你这沓氏县还未走访完。”谒者抿一口热茶，对下座的王长生微笑道。 “尊驾能莅临本县，是本县子民们的福气，自从上一次的那位谒者离开后，沓氏县的百姓们无不期待再次沐浴陛下的圣恩。”王长生极尽讨好着长安来的这位高贵谒者。 “哈哈，你们沓氏县的名气可不小，听闻当朝的太中大夫王优安，就出身自你们县，伱们县能出这样一个抗击匈奴的大英雄，本官才是沾了光，能够近距离感受一下王大夫家乡的味道。”谒者来沓氏县以前，就已经知道了许多道听途说，比如皇帝身边的优怜东方朔、皇帝重用的经学博士王长炯，皇帝器重的武将王长治，那可都是来自这沓氏县。 由此看来，这沓氏县，恐怕不是简单的地方呐…… 谒者在内心这般想着，然后又看了眼不停讨好他的沓氏县县令王长生。 说起来……这位王县令，也姓王，又跟太中大夫王优安出自同一个县，难道他们之间是亲戚？ 第66章 金蝉脱壳（五） “这沓氏县竟然没有什么大的豪强？” “也就陈家陆家地多些，有一千多亩。” “未曾想太中大夫王优安居然出身如此低贱，其所在的辽东沓氏县王家才五百亩良田，家中连佃农都没有，全是王家人自己在耕田，丫鬟也一共只有两个。” “在我大汉，即便像王大夫这样低贱的出身，也能跻身高官，这就是大汉。” 谒者翻阅着县衙内的簿账，查阅着簿账里记载的县内人口、田亩、产业情况。 不过这些都只是县衙内的材料，真实情况还得自己实地考察。 沓氏县虽然人口不算多，但地方还是挺大的，所以谒者也不可能把每家每户都走访，只能是去街上询问那些百姓相关情况，用百姓说的情况来印证县衙的材料是否有作假。 一番探访后，确实发现一点问题，比如有百姓声称，他就是陈家的佃农，陈家田亩远不止一千亩，看起来可能有三四千亩，而陆家也是一样的。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即便陈陆二家真的有三四千亩田地，也远远达不到三百万钱的迁家标准。 所以在一番敲打，让陈陆两家今后按照真实的田亩人口数量缴税后，谒者便关心起了沓氏县真正可能存在的大问题。 那就是神秘兮兮的王家！ 能培养出这么多人才的王家，当真只有五百亩田？ 谒者始终不相信，但王家的地理位置很刁钻，他们虽然隶属于沓氏县，却又远离沓氏县县城，反而跟东莱郡的徐乡县联系更加紧密。 因此，沓氏县本地人都对这王家不太熟悉，只知道王家常年有商船来县城做生意，但对王家的其它了解就没有了。 可徐乡县隶属于东莱郡，东莱郡是另一个谒者的监管区域，他也管不着，而另一个谒者更加不可能主动给自己找麻烦，不可能主动去探查不属于自己监管区域的家族情况。 能探查到情况的东莱郡又没有对王家的探查权，毕竟王家隶属于辽东郡，而有探查权的辽东郡又谈查不到王家的情况，毕竟王家跟东莱郡交流更密切。 王家三面环海，普通人根本过不去，唯一一条陆路，还被山林涧人阻隔，汉人擅自闯入山林涧人的地盘，很容易被杀死。 “陆路当真无法通行王家？”谒者皱眉询问。 “山林涧人凶残无比，从陆路通往王家者，十死无生。”王长生如实回答。 事实也确实如此，为了防止王家的真实情况泄露，凡是想要从陆地通往王家的汉人，都会被已经归附王家的王洛希和王安珂无情虐杀。 虐杀这些想要进入王家的外乡人，王家也会给予他们两人丰厚赏赐。 至于海路，商人根本不敢去王家，去了直接被杀，普通人也没钱买船去王家。 只准王家主动去中原做生意，绝不准中原的商人跑到王家来做生意，这种单向贸易已经持续了几十年。 “海路可有商船通往王家？”谒者还不死心，在从百姓口中确定王长生没有说谎、陆地确实被山林涧人阻隔后，他又想强征本地海商的商船去王家探查一番。 “你个鸡毛谒者真是有毛病，明知道过不去还非得去，我们王家跟你有仇吗？”王长生在内心暗咒骂，但又不敢说谎，毕竟对方随时可以再询问一番外面的百姓，于是如实回道：“沓氏县穷困，没有海商，不过王家的商船偶尔会主动来县城外的津口贸易。” “那意思是只能等王家商船来沓氏县做生意时，我才能去一趟王家？”谒者皱眉，他没想到探访一下王家居然这么麻烦，这个地理位置实在太刁钻了，也不知道王家初代家主怎么挑的这种位置。 他不可能真的等一年半载去一趟王家，毕竟还忙着回去给皇帝汇报工作，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走陆路，因此在思量再三后，只能默许了“王家有田五百亩，家产不足十万钱，只是一个颇有家产的富农家族，连寒门都算不上。”这个沓氏县簿账上的说法是真实的。 —— 列水岛 这里滨临朝鲜列水河出海口，距离朝鲜王险城非常近。 数十艘商船运载着数百个汉人佃农来到这座岛屿。 他们都是王家在落月原的佃农，随着王家家主王泰然决定执行“金蝉脱壳”开始，王家便暂停了在辽东的土地兼并。 因为就算王家在辽东兼并了再多土地，也会有很大的风险被皇帝刘彻一张圣旨收为国有并分给无地百姓，所以由于刘彻的种种政策，王家现在对于在中原地区搞土地兼并的兴趣已经不大了。 每隔几个月，就会有几百个落月原的佃农运往海外诸岛，在海外进行土地开发。 你大汉皇帝能管得着辽东，还能管得着海外？哼！ 同时，王家也会用粮食、丝绸等从朝鲜换取朝鲜土著当奴隶。 作为朝鲜的大王，卫右渠每天都在卖朝鲜人，使得朝鲜境内怨声载道。 而在海外诸多岛屿，也形成了这样的等级制度，那就是王家人属于第一阶梯，王家亲兵属于第二阶梯，王家奴仆、丫鬟、治安队属于第三阶梯，殷商遗民和汉人移民属于第四阶梯，涧人和朝鲜人属于第五阶梯，诸如三韩、倭人、越人、匈奴人等等都属于第六阶梯。 汉人佃农起码还能自留三层，勉强能填饱肚子。 那些更低级的朝鲜人和涧人，就是纯粹的耗材，平日里当农奴，有事没事还要被拿去当训练用的奴隶。 而三韩人、倭人、越人、匈奴人等等更加不堪，完全就是食物，其尸体和骨粉会被用来施肥，甚至是做成饭菜喂养佃农，这样就可以让佃农吃这些肉填饱肚子，然后佃农们就可以把更多粮食空闲出来低价贱卖给王家，让王家拥有更多粮食酿酒卖钱。 列水岛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已经从一个荒芜岛屿，被王家开发成遍地农田和水利设施的小粮仓。 当然，为了将这座岛屿开发成小粮仓，不知有多少奴隶被活活累死，翻开每一块农田的泥土，都可以看见地下的无数森森白骨。 这样的开发还会沿着朝鲜南部海岸线一直向东延伸，步步为营，一座座岛屿慢慢来。 不流尽奴隶们的最后一滴血、一滴汗，王家对海外的开发就不会停止！ “这个充满血腥与罪恶的岛屿，正需要我们鸿雁道的拯救。”已经五十多岁的佃农赵俊下了船，看到海滩上无数累死的尸体，不由得摇摇头，在心中默默为这些可怜的朝鲜人祈祷。 第67章 金蝉脱壳（六） 一年后 元朔五年 辽东郡府 “学生李乾，拜见府君。” “学生张韵，拜见府君。” “学生王长羽，拜见府君。” “学生王长夜，拜见府君。” “学生……” 太守府 各个县推举上来的人才来到辽东郡府。 每年到了察举制要举荐人才的时间时，各个县的家族通过给县里送钱，争夺县里的两个推荐名额，然后县里把这两个人推荐给郡里，并把这两个人身后家族送的钱分一大部分给郡里，郡里最后从各个县推荐上来的人才里挑选最有真才实学的两个人举荐给长安朝廷，只挑选两个人则是因为朝廷规定每个郡每年只能推举两个人。 当然，为了防止滥竽充数，每个县只能派两个人去郡府，并且还要提前给郡府送钱才行。 仅目前而言，辽东郡府对每个县里推荐者的定价是二十金。 二十金看起来不多，但这只是推荐到郡里要花的钱，郡守会不会选中还不一定，万一没选中，郡府也不可能退钱，这二十金也就白花了。 光是这二十金的门槛，就把绝大多数寒门家族排除在外，至于那些闾左百姓，察举制从来都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们一辈子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 二十金只是一个门槛，能不能选中还得看真才实学。 王婼娇从王泰然那里申请了四十金的经费后，便又让沓氏县县令王长生把王长夜、王长羽推荐到了辽东郡府，王长生把长夜、长羽推荐给了辽东郡府，并将这四十金交给了辽东郡府。 也幸好王长生是沓氏县县令，倒也省去了贿赂县里，若是其他家族想推荐自己的家族子弟，每个人要花的可远不止二十金。 辽东一共十八个县，每个县推荐两个人，一共有三十六个人来到了辽东郡府。 光是这三十六个人，辽东郡府就收了七百二十金的门槛费，辽东郡太守都笑得合不拢嘴。 以前文景二帝时期，辽东郡靠着举荐人才每年只能赚两三百金，还很容易因为滥竽充数被皇帝责罚。 自从察举制施行后，每年都能赚七百多金，还不用担心滥竽充数，因为郡府可以光明正大地淘汰没有真才实学者，淘汰了也不用给各大家族退钱。 唯一苦了的就是那些豪强士族，他们花的钱比以前多，还要自己承担举荐失败的后果。 察举制以后，朝廷赚的钱变多了，闾左百姓跟以前没有任何变化，可豪强士族花的钱变多了，这简直是变相地让士族给朝廷交了税。 因此，众人对于皇帝刘彻的捞钱手段又有了新的认识。 “诸位，请起吧！” 郡丞吩咐一众豪强士族子弟起身，并对众人道：“考核开始，一个一个进去接受府君的考核，最有真才实学的两人将留下来被举荐到长安，其余人请各回各家。” “诺！” 众人答应一声，然后恭敬地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待府君召见。 “沓氏县王长羽，请入内屋，接受府君考核！”不久后，郡丞对跪坐在屋内的众人大喊。 “学生便是王长羽。”王长羽连忙起身，先是对郡丞行礼，然后缓步走入内屋，对内屋的郡守恭敬道：“学生王长羽，拜见府君。” “嗯，坐吧。”辽东郡守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对跪坐在下方的王长羽开始提问考核：“今河水泛滥，关东诸郡流民百万，如果你是东海郡郡守，当如何？” “……”王长羽沉默良久，然后回道：“若学生是东海郡守，当……” 王长羽的回答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随后，郡守又考核了一些问题，比如如何应对匈奴入侵，假如有西域小国前来朝拜，但那个西域小国的使者桀骜不驯，又当如何应对，又比如你所管辖的县内有流民造反，甚至是你旁边的诸侯国谋反，又当如何应对等等。 除了考核这些现实问题，郡守也考核一些经典书籍的内容，比如儒家经典《春秋》，又比如《诗经》等等。 “嗯，伱先退下吧。”听完王长羽的这些回答，郡守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让王长羽退下，并看了眼竹简上的推荐者名单，然后对一旁的辽东郡主簿吩咐道：“下一个，房县李乾。” —— 王家庄园 “唉，也不知道长夜、长羽那两孩子能不能通过郡府的考核。” “我王家每年都会推荐两个人去郡府，这些年来前前后后总共推荐了十多人，但被郡府举荐到长安朝廷的仅有长炯、长生两人而已。” 王泰然心中期待着王婼娇堂姐的两个孩子能通过考核，随后又开始关心起皇帝要求各个大家族迁长安守茂陵的事。 身为王家家主，他要处理的事太多了。 海外开扩需要他的指示，盐铁产业需要他的指示，纺织作坊和酿酒作坊需要他的指示，山林涧人的王安珂、王洛希两位首领时时刻刻在等待他的指示，前往徐乡、沓氏县的贸易也要他来指示，就连家族子弟娶妻生子、收男宠面首也要他亲自过问，时不时还要检查家族后辈们的学业，考核家族子弟的习武，检查落月原的佃农情况等等。 这些倒也罢了，这些年来，朝廷对豪强士族割韭菜越来越频繁，他还要想办法应对朝廷的那些政策。 整日劳累下来，不过四十多岁的他已经满头白发，每到深夜还要咳嗽，身体一日不一日。 “等长治回来，我就把这王家家主之位还给他，早点跟采薇去洛山别墅安享晚年……” 此刻，王泰然已经有了退休的想法，这个王家家主，当得实在太累了。 虽然心里想着退休，但身为王家家主，他还是很负责地继续处理起王家事务，将桌案上的田亩佃农簿拿起来查看。 这个竹简上记录着王家真实的田亩人口情况，其中田亩一共四十七万亩，佃农一万六千八百七十五人，农奴四千三百二十六人，自由民两千七百九十四人，远远超过了王家上报给朝廷的五百亩良田和零个佃农。 这样的统治人口，已经相当于中原的一个小县。 王家的真实家产早已比迁家长安的三百万钱标准高出上百倍，但靠着各种手段，朝廷误认为王家家产不过十万钱，所以王家得以不用迁去长安，而是一直呆在这辽东。 这四十七万亩田，其中落月原二十二万亩，山林涧人新开垦五万亩，辽东诸岛一共十五万亩，海外诸岛五万亩。 第68章 长炯官场录（二） 三个月后 长安 太学 皇帝刘彻决定设立太学，并由五经博士担任太学教授，教导太学学子们《诗》、《书》、《礼》、《易》、《春秋》这五大儒学经典。 五位教授分别是董仲舒、公孙弘、桑弘羊、王长炯、孔延年。 其中，董仲舒、桑弘羊自不必多说，他们提出的许多政策都深受皇帝喜爱，孔延年是孔子嫡传，公孙弘是天下闻名的儒学名士，王长炯则是靠着其堂兄王长治和皇后卫子夫的推荐。 来自天下各个郡国的学子齐聚一堂，约莫百余人，他们无不是各个郡国的天纵之才，如今却聚拢在这小小的太学听从五位太学教授的教导。 “见过老师！” 当王长炯来到太学时，学子们纷纷向他行礼。 “诸位，请坐吧。” 王长炯微微一笑，虽然他并没有家国情怀，也从来没在乎过百姓，但他对儒学经典的研究绝对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人，教导这些学子们是完全绰绰有余的。 他非常懂儒学，但从来没有真正践行过儒学的理念。 懂是一回事，实践是另外一回事。 就好比王家一直都知道对佃农奴役太重会激起反抗，但知道是一回事，可王家却从来没想过改善佃农的生活。 我知道奴役你会引起你反抗，也非常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但我就是要奴役你，因为不奴役伱，我就没办法享受，就是这么简单。 正是靠着对儒学的研究非常透彻，加上有王长治和卫子夫的推荐，所以他才能在这天下第一学府的太学担任太学教授。 士人们每日学习忠君爱国、体恤民情，私底下整天兼并土地、奴役佃农，这两者从来都是同时进行的。 由于皇帝的偏爱，当前太学所教导的《春秋》是公羊传，这与公羊传倡导官山海、大一统、大复仇、三世说有关。 公羊传的这些倡导，非常符合皇帝刘彻对内统一、对外开疆的需求，所以才会被皇帝刘彻确立为正统春秋，其中的桑弘羊更是公羊传的坚定维护者。 而王长炯却是没那么多心思，无论是公羊传，还是不被皇帝刘彻喜欢的谷梁传，他都有深入研究，但本质上都没放在心上，现在的皇帝喜欢公羊传，他就教导学子们学习公羊传春秋，以后的皇帝如果喜欢谷梁传，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教导学子们学习谷梁传春秋。 一切只为了讨好当世的皇帝，毕竟学说本就是为掌权者服务的，得不到掌权者支持的学说，就算内容说得天花乱坠，天下也没几个人愿意学。 —— “太学教授？” 洛湖湖中心，王泰然正带着徐采薇在湖中小舟上钓鱼，这样的清闲日子对他而言是非常宝贵的，自从当了王家家主以来，他很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刻。 然而，正当他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照射，等待鱼儿愿者上钩时，脑海中的【成就】功能又出现新的变化。 【成就3：太学教授 效果：家族子弟成年后，只要进入太学担任教授，就可以觉醒天赋“过目不忘”】 【天赋：过目不忘 效果：认真看过三遍的书，将永远不会遗忘书中内容】 成就是个好成就，觉醒出来的天赋更加不错，就是觉醒条件太苛刻了…… “怎么了？” 徐采薇不解地看了眼在发愣的王泰然，她今年刚满四十岁，却也是长出许多白发，只因前些年徐家被灭满门，让她伤心过度，虽说王家杀了个丫鬟，用丫鬟的人头伪造成徐采薇的人头上交给东莱郡，但家族被灭的仇恨永远刻进了徐采薇的内心。 她憎恨大汉朝廷，却又无能为力，每日借酒消愁，若不是王泰然对其开导，恐怕早已跳湖自杀。 “没……”王泰然话还没说完，湖面出现水波纹。 “哈哈！鱼儿终于上钩了！” 王泰然哈哈大笑，用力收起鱼竿，将上钩的大鱼拽上来。 啪！啪！啪！ 鱼儿被甩到木舟上，不停地甩着尾巴拍打船板。 王泰然撸起袖子，将鱼儿从鱼钩上解下，满脸都是老农收获般的笑容。 今天的他特意没有穿华服，而是为了更好地体验钓鱼的惬意，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麻衣，裤脚卷到小腿上，头上戴着遮阳草帽。 就连一向爱美的徐家大小姐徐采薇，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绸缎衣服，而是穿着农妇般的麻布衣服，只是衣服太过整洁干净、脸蛋也太过白嫩，看起来不像是常年在太阳底下干活的农妇。 而划船的是两个王家奴仆，还有一个王家丫鬟正在玩弄木制水桶里的鱼儿。 就连这两个奴仆和这个丫鬟身上穿的都比王泰然和徐采薇更加华丽。 “有时候，我真羡慕那些渔民，每天可以在湖里、海上打渔，不用像我们一样，整天跟朝廷的那些权贵们勾心斗角，每天想着那么多烦心事。”王泰然倚在木舟船板上，也不在乎脏不脏，眯着眼睛伸出手掌抚摸额头上方的阳光。 “夫君你又在说胡话了，我们钓鱼是惬意，渔民钓鱼是生存，性质完全不一样，真让你去当渔民，每天只能靠着钓鱼的收入养活一家人，你又要羡慕士族们的生活了。”徐采薇虽然只是个女人，但也明白王泰然这种抱怨不过是上层人对生活太好的抱怨，真让他们这些上层人过着跟下层人完全一样的生活，那就不是度假的惬意了，而是柴米油盐带来的生存困扰。 “呵呵……”王泰然不禁会心一笑，他自然是知道这些道理的，只是太久没出来活动，所以说一些羡慕渔民的话来舒缓心情罢了，如果真的有人以为像他这样地位的人会羡慕底层人，那才是真的傻子。 “等长治回来，我把家主之位传给他，然后我带你去山上种几块地，种上些豆子，每日吟诗作赋，不为五斗米折腰，如何？”王泰然正在构思着今后的度假计划。 虽然都是种地，但王泰然这样地位的人种地是单纯地体验生活，佃农种地是为了生存，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倒是挺不错的。”徐采薇也觉得这样不错，她们自然不可能靠自己种地那点收入生活，种地对于她们而言只是一种另类的享受，没吃的时候，自然会有山下的丫鬟奴仆们送来食物。 第69章 新六十九章 封狼居胥（一） 朔方郡 朔方城 铛铛铛—— 城墙上的青铜大钟被敲响，随后，一个军候摇着手中的铃铛叫醒正在城墙上睡觉的士兵们。 铃铃铃—— “匈奴人来啦！” “快起来！” 已经醒来的士兵开始防备，并顺带叫醒自己身边还在睡觉的战友。 呜—— 匈奴人吹响号角，上万的汉人奴隶抬着云梯和沙袋向朔方城发起冲锋。 他们都是被匈奴人掳掠而来的，被匈奴人逼着充当攻城炮灰。 匈奴人没有攻城器械，云梯和沙袋已经是他们能使用的比较好的攻城方式，然而这样的攻城方式面对一般的县城或许有点用，但面对朔方城这样的军事重镇，却只是给城墙上的汉军守军送军功罢了。 匈奴人自然也知道依靠着这些炮灰是不可能攻下朔方城的，他们只是寄希望于这些汉人奴隶能尽量多的消耗汉军士兵的箭矢和体力。 “放！” 朔方城主将王长治亲自指挥守城，他将手中的小旗指向城墙下的汉人奴隶。 顿时，汉军弓手万箭齐发。 咻！咻！咻！ 呲—— “呃啊——” “啊！！！” 没有任何防护的汉人奴隶被箭雨射倒一大片，许许多多汉人奴隶因为害怕被箭矢射中，已经转头开始朝着匈奴人的军队冲击。 “后退者，杀无赦！” 踏踏踏—— 匈奴人自然不可能对奴隶们心慈手软，许多匈奴骑兵从侧翼杀入溃逃的汉人奴隶人群，马刀疯狂收割着奴隶们的生命。 “大王，我们这样攻城，只是白白浪费奴隶，我认为应该停止。”右谷蠡王皱着眉劝说右贤王。 “你在教我做事？”右贤王冷哼一声。 …… “匈奴人正在攻打朔方城，朔方城守军不过三千，我们必须立刻前往朔方城支援。” 军帐内，张次公对卫青这般建议道，因为就在刚才，朔方城派出斥候来到他们所在的军营求援。 “不，再等等！”卫青摇摇头，他有更好的计划。 “可是，万一匈奴人攻下朔方城，我们便是见死不救的大罪，陛下那边……”张次公担忧道。 “我相信优安兄能守住。”卫青望着远方冷静地说，并补充道：“等到匈奴人攻城疲惫后，才是我们出击追杀的时机。” …… “将军，我们的箭矢已经不多，可是城墙下的奴隶还在涌来。”一位军候向王长治禀报城内物资情况。 “我知道了。”王长治点点头，开始思虑如何在节省箭矢的情况下击退城墙下的汉人奴隶炮灰。 朝他们大喊“我们都是汉人同胞，你们怎么可以攻城”这种话肯定是不行的，这种生死危机的紧要关头，说这种自我感动的话是没用的。 “他们之所以攻城是因为匈奴人给他们造成了恐惧，所以只要我们能给他们造成比匈奴人更大的恐惧，他们自然会退去。”王长治如是说道，相比用所谓的同胞情谊来进行道德感化，明显还是血腥与死亡更有效果。 “稀疏的箭矢所造成的恐惧比不上匈奴人的马刀，所以我们只有主动出城，用我们的马刀给他们造成更大的恐惧才行！”王长治并不会死板地困守城池，而是根据兵法的原则，要尽量灵活地守城，守城不一定要在城内，也可以主动出击。 进攻不一定要前进，也可以后退，防御不一定要后退，也可以前进。 “你继续指挥城墙上的士兵守城，我亲率一只三百人的骑兵部队冲垮那些攻城奴隶。”王长治吩咐着自己的副将留在城内守城，随后将一根军旗绑在后背上，带领着三百轻骑从西门冲杀出城。 之所以从西门，是因为北门正在被攻打，南门距离太远，所以只能选择东门或西门。 “杀！” 西门的城门被打开，王长治身先士卒，带着三百轻骑从西门杀到北门，直接冲进正抬着云梯准备攻城的汉人奴隶人群里，西门也在王长治出城后立刻关闭。 呲—— “呃啊！” “我也是汉人，不要杀我！啊——” 正准备攻城的奴隶们没想到会在城外遭遇汉军骑兵冲击，他们连一丝一毫甲胄都没有，也不会结阵，就是一群人无脑朝城墙冲锋罢了。 如果是面对步兵方阵，王长治当然不敢带着骑兵冲进去送人头，但对面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穿着破烂麻衣的奴隶，也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 至于有几个想活命的攻城汉人奴隶说什么“我也是汉人”之类的话，那就更搞笑了，这是战争，哪来那么多理由，敌人就是敌人，就是这么简单。 奴隶们在三百轻骑的冲击下纷纷扔下手中的云梯和沙袋向后逃散。 与此同时，朔方城的东门被打开，王长治冲完一轮也不敢回头继续冲，因为那样容易被奴隶们身后的几千匈奴骑兵趁机逮住。 “入城！” 王长治带着汉军骑兵们从东城回到朔方城内，这一次，汉军没有消耗一枚箭矢，却打退了奴隶们的攻城。 …… “杀！” “给我杀！” 右贤王彻底疯狂，双眼血红，似乎不攻下朔方城誓不罢休，命令着匈奴骑兵屠戮向后逃跑的汉人奴隶。 “大王，我们的汉人奴隶快消耗完了，如果这些汉人奴隶都死绝了，以后谁来给我们种田？”右谷蠡王心急如焚，不停地劝谏，匈奴也开垦了一些农田，并不是纯粹的游牧，不过他们开垦的农田都是汉人奴隶在耕种，是非常简单粗暴的农奴制。 “闭嘴！本王做事用不着伱来教！”右贤王显然是陷入了沉没成本的陷进，如果是刚开始攻城时，他还能下定决心撤退，但现在已经死了这么多奴隶了，现在才撤退，那之前投入的那些奴隶，不就等于白死了吗？ …… “差不多了，是时候了。”远方的军营内，卫青再一次接收到了斥候的消息。 “去救援朔方城？”张次公疑问道，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不去救援，非要等到现在才去救，万一王长治坚持不住怎么办？ “不，直捣黄龙，围魏救赵！”卫青笑道。 “什么意思？”张次公再度疑惑。 “直接攻打右贤王王庭！”卫青说出了自己真正的计划。 “刚才就应该去，早点把匈奴人引走。”张次公虽然赞同这个计划，但还是好奇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开始实行。 “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去攻打右贤王王庭，那么，右贤王必然会立刻回师救援王庭，这样的话，我们虽然能救下朔方城，却也要因为面对的是右贤王主力而不得不退回汉地，这样一来，我们只是单纯地救援了朔方城，却无法扩大战果。”卫青解释道。 “您的意思是？”张次公继续问道。 “等到现在右贤王攻打朔方城，把自己消耗得人困马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纠结时刻，再进攻王庭，右贤王就会左右犹豫，但鉴于王庭的重要性、以及朔方城的易守难攻，他还是会回到王庭，这时，我们面对的不过是一群刚刚经历了攻城战，又没有决战决心的匈奴人，完全可以趁机一战而胜。”卫青继续解释。 “这个计划确实很完美，但有一个巨大的隐患，那就是万一朔方城守不住怎么办？”张次公将卫青这个计划的缺陷说出来。 “所以，我们要相信优安兄。”卫青对于自己这个好兄弟的能力，非常信任。 第70章 封狼居胥（二） 深夜 右贤王久久攻不下朔方城，只好退回草原。 “拿酒来！” 刚回到王庭，右贤王便迫不及待地召见自己的众多宠妃，并让奴隶端来酒水。 “大王，怎么了~~”右贤王的宠妃为其倒酒。 咕噜咕噜 灌下一大口酒，右贤王很是郁闷：“自从汉人夺了我们的河套，还在那里建造朔方城，我们匈奴人的军队就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进入汉地。” 咕噜 说完，又灌下一大口酒，然后继续咬牙切齿道：“可是这朔方城实在恶心，太过难攻。” “攻不下来，下次再攻便是。”宠妃继续为其倒酒，并坐在右贤王的大腿上。 其余宠妃也在大帐内宽衣解带，准备服侍右贤王。 “哈哈！”右贤王暂且舒缓了心情，不再想朔方城的糟心事，脱下衣服，抱起宠妃正要行乐时。 “不好，是汉军！” “是卫青！” 突然，大帐外响起慌乱的声音。 “卫青？”右贤王很是疑惑，放下怀中宠妃，跑到账外查看，却见得黑灯瞎火间，无数匈奴人鬼哭狼嚎地四处逃跑，点点星光中，一伙汉军骑兵在夜色里肆意杀戮。 “大王！汉军夜袭，速逃！”右谷蠡王朝着还在发呆的右贤王大喊一声，然后便自己骑着一匹战马先跑路了。 “你！”右贤王想骂人，但当务之急是赶紧跑路，匈奴人本来就因为攻城而人困马乏，如今还没来得及休息又被夜袭，根本没有一点反抗能力。 “大王，带我！”右贤王的那个宠妃抱住他。 其余宠妃因为不受宠，在她们看来，被汉军俘虏也好过继续服侍右贤王，反倒很是平静。 “走！” 右贤王抱起宠妃，连衣服都没时间穿，在几百个亲卫的保护下杀出重围。 “抱着女人的是右贤王！”汉军轻骑校尉郭成在后面大喊。 右贤王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把宠妃交给身边的亲卫，自己一人骑马继续逃跑。 “光着身体的是右贤王！”汉军轻骑校尉郭成在后面继续大喊。 右贤王连忙扯过一面军旗，将军旗裹在身上。 “身上裹着军旗的是右贤王！”汉军轻骑校尉郭成在后面边追边喊。 —— 三个月后 长安城 卫青突袭右贤王王庭，虏获右贤王的小王十余人，男女一万五千余人，牲畜达千百万头。 这个消息传遍整个长安城，家家张灯结彩庆祝胜利。 未央宫 “好！” “王长治三千人阻挡匈奴数万大军攻城，右贤王无奈回到王庭。” “卫青趁机攻下王庭，右贤王仓皇而逃！” “从此以后，汉匈之间，攻守之势易形啦！” “大汉，天下无敌啊！” 皇帝刘彻反复看着战报，兴奋地重复着说话。 在一旁的卫子夫正在为他捏着肩膀，并笑道：“陛下，这话你都重复几百遍了~~” “我这也是太高兴了嘛，没办法。”皇帝刘彻看完战报后，又从头再看一遍，怎么都看不腻，感受着肩膀处被纤柔嫩手轻捏的舒爽，他又想起了某个天纵之才，于是对身后的卫子夫问道：“我准备让卫青把匈奴在漠南的单于庭打下来，顺便让小霍跟着一起去汉匈前线历练历练，你觉得怎么样？” “他？”卫子夫愣了下，她知道皇帝说的是霍去病，于是微笑回道：“那孩子还太小了吧。” “有仲卿在，不会打败仗的，仲卿会保护好他的安全的，况且，名将就是在前线打出来的，哪有一辈子窝在家里读兵书读出来的？那不成赵括了？”皇帝刘彻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以前能发觉卫青这个军事天才，现在自然也能发现霍去病同样是个军事天才。 说罢，皇帝刘彻亲自剥开一个紫色的水果，并自己吃了一颗，然后又剥开第二个同样的紫色水果，将这个紫色水果递给身后的卫子夫，对其笑道：“这是张骞上次从西域带回来的，叫葡萄，特别好吃，伱尝尝。” 卫子夫松开捏肩膀的手掌，接过那枚剥了皮的葡萄，将葡萄含在嘴中，咀嚼过后将葡萄籽吐在手掌心，将葡萄肉一口咽下：“果然美味，这西域的好东西可真多。” “我准备在园子里种上一大片这种葡萄，以后宫里人人都有葡萄吃，怎么样？”皇帝刘彻一边说着一边又剥开几个葡萄吃。 …… 太学 “学生司马迁，见过老师。” 刚刚升为郎中的司马迁向自己的老师王长炯告别。 “子长，到了宫中服侍陛下，当谨言慎行，万事不要出头。”太学教授王长炯语重心长，虽然他才三十岁，也就比二十三岁的司马迁大七岁而已，但已经在太学里做了司马迁将近半年的老师，对于眼前这个学生，又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虽然他王长炯不在乎天下苍生，也不在乎大汉，但却在乎身边的朋友、亲人。 用圣人的话来说，那就是他只有小仁，却没有大仁。 半年的相处下来，王长炯对于自己这个叫司马迁的学生也很是赞赏，同时也知道司马迁总是喜欢直言直语，王长炯对他的评价就是：有正义感，也有天赋，但没情商。 谨言慎行、万事不要出头，也是王长炯根据司马迁的性格对他作出的提醒。 “学生明白。”司马迁拜谢王长炯。 “但愿吧。”王长炯看出来了，司马迁并没有把他的提醒放在心上，于是继续对司马迁提醒几句： “人生在世，尤其是陪伴君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思危、思变、思退。” “希望你真的能明白，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要考虑陛下会怎么想、群臣会怎么想、天下百姓会怎么想，做每一件事都要考虑会有怎样的后果，如此才能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堂上屹立，你要记住，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 “老师放心，学生都明白。”司马迁再度拜谢。 又相互寒暄几句后，司马迁离开，另一个人前来太学的士子缓步走来，只见那位士子并对他王长炯行礼：“文学博士王长夜，见过教授。” 来人正是王长炯的堂弟王长夜，今年不过十八岁。 不过这里毕竟是太学，所以虽然他们是堂兄弟，却依旧以官职尊卑相称。 当初辽东郡府考核后，王长羽不幸落败，由于回答太过中规中矩，所以没能通过考核，反倒是语出惊人的王长夜把辽东郡守震惊了一下，然后被举荐到长安朝廷担任文学博士。 来到长安担任文学博士后，又被皇帝刘彻调配到太学协助五位教授一同讲课，也算是半个太学教授，或者说是太学教授的助手。 还没完全离开的司马迁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王长夜，不禁暗道：如此年轻的文学博士，真是天下一大奇事。 第71章 封狼居胥（三） 一年后 元朔六年 卫青为大将军，王长治为中将军，张次公为左将军，赵信为前将军，苏建为右将军，李广为后将军，李息为强弩将军，分领六路大军，统归大将军卫青指挥，拢共十万大军，后勤部队更是数不胜数，十万汉军主力直取匈奴漠南单于庭。 汉匈总决战，开始了！ 多年的战争下来，再也没人敢瞧不起卫青，哪怕当初嘲讽卫青是走后门的李广，如今也心服口服、甘愿听从卫青的调遣。 为了进行这场总决战，皇帝刘彻把国库都掏空了，还要求朝中大臣敬献礼物必须使用宫内铸造的纪念钱币，而这样的纪念钱币，只有宫里有，想要买一个就要花费四十金，没有纪念钱币的礼物，一概视为欺君罔上，那就要准备被抄家灭门。 这种赤裸裸的抢钱行为让士族们心疼不已，内心不断咒骂刘彻，但为了保全家族，又不得不花费重金购买皇帝刘彻铸造的纪念钱币。 就连太学教授王长炯都无奈地向辽东王家申请了一百金的经费，用来随时应付皇帝的割韭菜。 狗皇帝，你怎么还不死？ 朝中大臣每天都在盼着皇帝刘彻赶紧死了才好，可是事与愿违，他们痛恨的皇帝刘彻身体健朗，看起来还能活很久的样子。 这些年，不知有多少豪强士族被皇帝刘彻割韭菜割到破产，如果不是卫青的战绩太吓人，他们害怕汉军灭族，他们早就联合诸侯们反了这朝廷。 哪怕是辽东王家也越来越不好过。 由于皇帝刘彻收奴婢税，王家不敢再带着奴仆丫鬟去中原，害怕被发现王家圈养了很多奴仆丫鬟的事实，也不敢再开船去徐乡以及沓氏县做生意，因为有车有船也要被年年收重税，做生意更是凄惨，自己只能留小头，大头都是朝廷的，就这还得担心被清查家产。 这两年里，王家已经彻底断绝了与中原的贸易，去中原贸易要被朝廷收重税，所以干脆不贸易了，王家的所有贸易都转向了不收税的卫氏朝鲜。 但是卫氏朝鲜毕竟要远得多，海贸成本太高，赚的钱远不如以前跟中原贸易时赚得多。 王家通过贸易赚的钱越来越少，可皇帝收钱的频率却越来越高，元朔六年春，王家召开家族会议时发现，王家在元朔五年已经入不敷出，开销一千五百金，收入仅有一千二百金。 再这样下去，王家破产也是迟早的事。 可是，王家已经隐瞒了四十七万亩田和两万佃农农奴，已经少交了很多税，即便如此也还是入不敷出。 可以想象那些被谒者查清田亩的豪强只会更惨，他们不仅要跟王家一样被割韭菜，还要按照真实的田亩人口数量交税。 …… 太学 “豪强的钱快被榨干了，接下来，就该开始榨取百姓的钱了吧。”太学内，王长炯把局势看得很清楚。 雄才大略的皇帝对外开疆扩土的决心是不会变的，无论是豪强还是百姓，都是陛下开疆时的燃料，只不过豪强士族的钱更多，更容易榨，所以被皇帝先开刀，等豪强已经榨不出多少钱了，那么，皇帝必然会开始割普通百姓的韭菜。 到那时，天下，就有意思了…… 这般想着，王长炯落下一枚棋子。 “老师，那个桑弘羊向陛下提议盐铁官营，这事闹得整个长安城沸沸扬扬，您怎么看？”太学的一个学子正在与王长炯下棋，并对其请教，说完也落下一枚棋子。 “陛下乃千古圣君，自会明白其中取舍。”王长炯说了跟没说一样，不到最后时刻，他绝不会站队，也绝不敢乱说话，无论是皇帝还是士族，他都不想得罪。 得罪皇帝，现在就要死，得罪士族，将来要死，王长炯早就看明白了。 “如今天下疲敝，陛下却……” “嘘——慎言！” 那个学子刚想抱怨皇帝刘彻把他家的几万亩田收为国有，害得他们家民不聊生时，正在与他下棋的王长炯立马提醒其不要乱说话。 …… 汉军军帐 “舅舅，给我八百轻骑，我直接把匈奴单于庭给端了。”霍去病很是兴奋，他已经被皇帝任为骠姚校尉，一个专门为了他而单独设立的校尉，可见皇帝对他的重视。 匈奴单于执行“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战略，主动分散兵力迎战北上草原的各路汉军。 因此，霍去病请求独自率领八百轻骑，趁着匈奴主力跟卫青主力决战，单于庭兵力空虚的机会，偷袭单于庭。 “嗯……”卫青思虑片刻，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但又担心霍去病的安危，于是叮嘱道：“不要走太远，半路上如果不小心碰见匈奴主力，一定要立刻跑回来，不要恋战！” 说罢，卫青还用手将霍去病的头盔扶正，满眼都是欣慰：“我家去病长大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嗯，舅舅放心吧！”霍去病点头答应，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出去准备统率八百轻骑绕后偷袭单于庭。 就在他刚走出大将军军帐，迎面却撞上王长治。 “见过王叔，是我不小心。”霍去病连忙向王长治道歉。 “哈哈，无妨无妨。”王长治以前也见过霍去病这孩子好几次了，早就见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出色的军事天赋，丝毫不输于他的好兄弟卫青，甚至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在听到了霍去病跟卫青的偷袭单于庭计划后，他也不禁提醒一声：“小霍，一定要小心啊。” “王叔放心吧！”霍去病很自信，也很自傲，他瞧不起任何人，除了有血缘关系的卫家人，以及跟卫家关系很好的王长治和皇帝刘彻。 待霍去病带着八百轻骑离开，王长治又抚摸着自己的胡子对卫青笑道：“仲卿贤弟，你这外甥，不是一般人啊。” “优安兄说笑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他这个自傲的性子，迟早会闯出大祸。”卫青虽然也很赞赏霍去病的军事天赋，但对于霍去病那自傲到极点的性格也很是无奈，这种性子，很容易得罪人。 现在卫家霍家有皇帝垂帘，就算得罪人也无所谓，可万一哪天皇帝陛下突然死了呢？这种得罪人的性子，会让那些公卿世候、豪强士族群起而攻之的，唉…… 摇摇头，卫青也不再多想以后的事，而是跟王长治商谈起具体的作战计划。 毕竟，他们才是迎战匈奴的主力，是兵法里的正，霍去病那八百人只是负责绕后搞偷袭的，是兵法里的奇。 以正合，以奇胜！ 第72章 封狼居胥（四） 漠南草原 漠南单于庭 这里已经非常靠近大漠，远离汉地，还从来没有汉军深入过这里。 匈奴的左贤王王庭位于渔阳郡北面，匈奴的右贤王王庭位于朔方郡北面，匈奴的龙城位于雁门郡北面，匈奴的漠南单于庭则位于龙城以北、大漠以南。 匈奴单于抽掉整个草原总计三十万大军南下与汉朝大将军卫青的十万汉军决战，想要收复被卫青占领的龙城。 这也导致漠南单于庭只剩下两千匈奴士兵防守，加上几百个匈奴老贵族，总计不过两千多人。 单于庭仅有这么点防备，不可不谓之空虚，但伊稚斜单于却并不担心，因为还从来没有汉军胆敢深入到单于庭。 即便是当初带着五百人打游击的王长治，也只是在龙城附近转悠了几天，屠戮了两个匈奴小部落罢了，距离漠南单于庭还远着呢。 匈奴老贵族罗姑比正躺在一张软席上，穿着一身绫罗绸缎，几个汉人模样的美貌大小姐正在为他捏腿。 软席、丝绸、汉人美女，这些要么是以前汉朝文景二帝时送给匈奴的，要么是匈奴自己去汉地抢来的。 一个西域的小国公主正握着中原的青铜酒樽，倒着草原的马奶酒。 一群来自北海的林中女子正跳着祭祀舞蹈。 漠南单于庭，俨然一个小长安，中原文化、草原文化、西域文化、北海文化、渔猎文化，通通在这里交融。 罗姑比是单于的叔父，如今也老了，自然也不用跟随单于去前线跟卫青决战，而是呆在单于庭这个大后方安静地享受生活。 “这才是人生啊，天天跟那些汉人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罗姑比揉捏着怀中的汉人美女，感受着长满手茧的掌心传来的舒适，他很是畅快地发表人生感想。 就在他享受人生时…… “杀！！！” “不好，汉军！是汉军！” “快挡住他们！” “你去挡住他们吧，我先跑了！” “混蛋，你这个懦夫！” 远方，一伙人数不明的汉军骑兵突然冲来，为首的那个人后背上还绑着汉朝大将军的军旗。 正揉捏美少女的罗姑比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那张让人闻风丧胆的汉军大将军军旗时，更是心中暗自惊道：难道单于被汉军打败了？汉军大将军卫青都杀到这单于庭了？ 其余匈奴人也是这样的想法，虽然他们有两千多人，并非毫无抵抗之力，但他们看不清远方那些汉军骑兵到底有多少人，尤其是那张汉军大将军军旗，更是让他们以为卫青带着几万汉军杀来了。 “快跑吧，卫青带着几万人杀来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罗姑比朝着其他匈奴人大喊，然后骑上一匹战马，带上自己最喜欢的一个汉人美女，连忙朝着北方大漠跑去。 其余匈奴人眼见老贵族罗姑比都跑了，他们也不想抵抗了，纷纷骑着战马、带上一些值钱的东西，赶紧朝着大漠方向逃去。 …… “杀！！！” “剿灭匈奴，不降者死！” 骠姚校尉霍去病带着八百轻骑杀入单于庭，追杀着慌忙逃窜的两千多匈奴士兵和匈奴贵族。 八百汉军轻骑里，一个屯长更是骑着战马冲到最前面，一枪刺死一个想要抵抗的匈奴士兵。 此人正是举荐失败后、选择从军的王长羽，由于有着堂兄王长治的帮衬，刚从军就当上了屯长，不需要从大头兵开始一步一步往上爬。 “杀啊！！！” 王长羽直接瞅准前方那个穿着丝绸衣服的、还带着一个美少女的匈奴老贵族。 “能穿丝绸衣服，还能带上美人逃跑，这肯定是匈奴里的大贵族，俘虏他，我才能获得巨大军功，这比杀几个匈奴底层士兵有用多了！” 王长羽心中如是想着，然后便径直冲向逃跑中的罗姑比。 …… “快，快拦住他！” 老贵族罗姑比吓得胆颤心惊，连忙将怀中的汉人美女扔下战马，以此加快逃跑速度，并吩咐周围几十个匈奴士兵拦住向他冲来的汉军屯长王长羽。 “是！” 那几十个匈奴士兵很是不情愿地调转方向去阻拦快要冲来的王长羽。 …… “全军冲锋！” 王长羽在自己背后绑着屯长军旗，他的士兵有很多还没来得及跟上，身边仅有十二个汉军骑兵，加上他也才十三人，而朝他们冲来的匈奴人却有三十多人，但他不可能放弃这个立功的机会，于是大吼一声，冲得更快。 “杀！！！” “杀！！！” 十二个汉军骑兵大吼一声，紧跟在王长羽身后，直接跟三十六个匈奴骑兵对冲。 十三人对决三十六人，狭路相逢勇者胜！ 呲—— 王长羽刺穿一个迎面冲来的匈奴人，但自己的手臂也被另一个匈奴人刺穿。 “啊！！！——” “继续冲！” 王长羽不管不顾，带着还活着的剩下六个汉军骑兵径直冲向还在逃跑的罗姑比。 那些匈奴士兵本来还想回去继续阻拦王长羽，但他们在看到后面霍去病的几百个骑兵正气势汹汹地杀来时，也不再敢去救援罗姑比，而是朝着大漠深处逃遁。 王长羽带着六个身负重伤的汉军骑兵包围了罗姑比，并对其大喊：“下马投降者不杀！” …… 老贵族罗姑比彻底绝望了，他没有为匈奴死战的勇气，面对七个汉人骑兵的包围，年迈的他只能颤巍巍下了马，跪在汉军屯长王长羽脚下，用自己蹩脚的汉语求饶：“我愿意归降大汉，请您饶恕我的性命。” “哈哈哈！好！”王长羽非常高兴，哈哈大笑一声，旋即命令自己的士兵扒下罗姑比的衣服，用罗姑比的衣服捆绑罗姑比。 这时，霍去病也斩杀俘虏无数匈奴士兵和匈奴贵族，并骑着马来到被捆绑起来的罗姑比身边，对一旁的王长羽笑道：“寰翼，行啊你，抓到这么个匈奴老贵族。” 寰翼是王长羽的表字，他参军后因为颇懂兵法，经常跟霍去病在军营里互相聊兵法，所以二人关系不错。 “嘿嘿！”王长羽也是嘿嘿一笑，即便自己的左手臂被刺穿一个洞也不在乎，这么个大军功，回到长安，肯定要被皇帝陛下重赏。 霍去病十七岁，王长羽也是十七岁，两人是同龄人，有着许多共同话语。 这时，跪在草地上的罗姑比用汉语对霍去病惊疑：“伱不是卫青？” “呵！匈奴人，记住我的名字，霍去病！”霍去病高傲回道。 此战，他以八百轻骑突袭匈奴漠南单于庭，斩杀两千多匈奴首级，俘虏匈奴高级贵族三百多人，其中包括相国、当户的官员，同时也斩杀了单于的祖父辈籍若侯产，并且俘虏了单于的叔父罗姑比，勇冠全军。 第73章 平定内乱（一） 漠南决战，匈奴单于的三十万大军大败而归，卫青秋风扫落叶，吓得匈奴单于逃回单于庭，却又发现单于庭早已被霍去病横扫一空。 无奈之下，匈奴单于只好远遁漠北，在漠北建立新的单于庭。 此战，匈奴主力惨败，汉匈之间的强弱形式彻底改变，汉弱匈强的局势转变为汉强匈弱。 大将军卫青已经位列三公、而且被进爵为二十级爵位里最高的通候，已经封无可封，皇帝刘彻只好赏赐千金、并增加封地和食邑。 霍去病八百人远袭单于庭，俘获大量匈奴贵族，被皇帝刘彻封为冠军侯，食邑一千六百户。 中将军王长治、左将军张次公、后将军李息，各自封候，并加食邑五百户。 就连屯长王长羽也因为俘虏匈奴老贵族罗姑比而晋升为军中司马，进爵中更。 为了庆祝这场伟大胜利，皇帝刘彻改年号元狩。 —— 元狩元年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淮南王造反，四十年不成。 淮南王刘安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从汉景帝刚即位开始就想要谋反，结果七国之乱爆发时，真的有机会谋反时，他反而怂了，拒绝了吴王刘濞的谋反邀请，还为了不引起朝廷注意，主动帮朝廷剿灭七国叛军残党。 皇帝刘彻刚即位，他就让自己的几十个门客们编撰出《淮南子》一书，在书中疯狂鼓吹西周的分封制，平日里还通过指责秦始皇来指桑骂槐，暗暗咒骂先帝刘启的削藩是堪比秦皇的暴虐之政。 刘彻派遣大军征伐匈奴时，他不停地联络那些被割韭菜的豪强，准备造反，准备了十几年，还是没开始行动。 卫青带着大汉最精锐的部队去讨伐匈奴时，他又开始准备趁机造反，结果一直在准备，就是不敢真的行动，直到卫青都打完了，霍去病都被封为冠军侯了，他还在准备。 终于，因为刘安不愿意遵循推恩令，想让自己的长孙继承整个封国，另一个儿子因为继承不到封国，一怒之下选择大义灭亲，把自己父亲意图谋反的事实告发到了朝廷。 皇帝刘彻大喜，终于有借口把淮南国给弄死了，于是立马任命王长治为车骑将军，让王长治统率大军攻灭淮南国。 至于淮南王的家产，那肯定是要被皇帝刘彻充入国库用来打匈奴的。 …… 寿春 这里是淮南国王都，富饶无比，但今日，寿春城却人心惶惶，城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大王刘安，彻底完了！ 刘安虽然一直想谋反，也一直很怂，没什么智谋，更没什么胆略，但对百姓还算仁政。 在他的治理下，淮南国百姓起码比皇帝刘彻治下的百姓生活水平要高出许多。 只因朝廷治下的自耕农虽然只需要缴纳十五分之一的田税，但朝廷的税收重点一直都是人头税，相比十五分之一的田税，高达一百二十钱的人头税才是自耕农们苦不堪言的原因，除此之外，自耕农们还要缴纳各种杂税，以及承担徭役，每年都要免费给官府当苦力干活，真实的生活水平，其实也就跟落月原那些交七层租佃的佃农差不多，毕竟落月原佃农虽然交的租佃多，但王家帮他们隐瞒了户口，所以他们已经不用给朝廷服徭役。 跟朝廷治下的自耕农、以及豪强士族治下的佃农相比，淮南国的百姓们简直就是活在仙界。 因此，听闻朝廷大军要攻城，寿春百姓都自发地组织起来抵抗朝廷大军。 宁做淮南奴，不为汉廷民。 当然，也不是所有诸侯都跟淮南王一样仁政爱民，大多数诸侯王贪婪成性，他们封国内的百姓，过得比朝廷治下的自耕农还凄惨。 诸侯国的百姓生活水平如何，全凭这个诸侯王有没有良心。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寡人就该跟着吴王一起举事，有我的帮忙，七国说不定就赢了，如今只剩我淮南国，又如何抵挡朝廷的大军，唉……”淮南王刘安追悔莫及，他知道这场战争不可能有获胜希望，实力差距太大了。 如果所有被割韭菜的诸侯以及豪强能团结起来，还是可以推翻朝廷的。 但正如佃农们面对豪强士族时只是一群各自为战的乌合之众一样，豪强士族以及诸侯面对朝廷时，同样是一群各自为战的乌合之众。 佃农们团结起来可以轻易推翻豪强，豪强们联合起来也可以轻易推翻朝廷，但这一切都只在幻想中才能实现。 如何分化底层佃农是每一个豪强士族的必修课，而如何分化制衡豪强士族则又是每一个皇帝的必修课。 …… “堂兄，是否要攻城？” 已经升为军中司马的王长羽在一旁对王长治询问道，他的左手臂绑着绷带，显然还没恢复好。 由于都是一个家族出身，所以王长治直接提拔军中司马王长羽当了自己的临时幕僚，让王长羽可以更方便地混军功。 “军中司马王长羽，在军队里要称呼职务！”王长治小声斥责。 他不希望有人借题发挥，说什么自己任人唯亲，虽然他确实任人唯亲，因此才皱着眉提醒着自己的堂弟不要叫得这么亲切，王家毕竟不是卫家，你王长羽也不是霍去病，如果被有心人拿这件事去陛下面前告状，虽然以他们的军功不会有什么事，但毕竟会落得个坏名声，终究是不好的。 “堂……将军，属下明白！”王长羽愣了下，额头冒着冷汗，立刻回道。 看到对方终于以职务称呼自己，王长治这才欣慰地点点头，认可了自己这个走后门高升的堂弟，并对其回答：“寿春城墙高大，民心都向着叛王，强攻虽然也能攻下，但伤亡太大。” “那……”王长羽虽然熟读兵法，但不会应用，到了战场也只会猛冲猛打猛攻，活脱脱一个低配版赵括。 “围三缺一，切断粮草水源，等到城内人相食之日，便是我们攻城之时。”面对寿春这种大城，王长治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用兵法上的老法子中规中矩地攻城。 这种攻城方法是非常常见的，面对敌人团结一心时，只能靠着对方物资耗尽，不得不人相食的时候，就是其人心涣散的时刻，这时再一举攻城，九成九的概率是能打下来的，还有那么一点点失败的可能就是出现了特殊情况，比如天上掉下个流星陨石啥的。 但王长治相信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带着大军来攻城，结果好巧不巧正好被陨石砸中。 第74章 平定内乱（二） 六个月后 寿春城 淮南国王都已经被围困六个月，城外的汉军始终不敢攻城。 …… 第一天 吱呀—— 一间古木屋被打开，一个长相还算秀丽的少女走出。 “付小姐，早……早上好……”街道对面，一个少年郎羞涩地向她打招呼。 “早安。”少女付晓竹向那个羞涩少年郎轻声回应，她自然知道少年郎对她的那点心思，但她并不在意。 因为她也对少年颇有好感，只是她的父母不肯答应，她的父母觉得她长得还算貌美，如果嫁给一个闾左平民，那实在太可惜了，如果能靠着美貌的脸蛋搭上某个豪强家的少君，成为某个豪强家少君的妻子，这才是最好的未来。 “晓竹，倒水。”这时，付晓竹的母亲一边挤着豆腐渣，一边对她进行吩咐。 自从淮南王发明豆腐后，寿春城内就出现了许多做豆腐卖豆腐的小商贩，付晓竹家就是如此。 她们家还算富农，一家三口有一百亩田，又在城里经营了一家豆腐铺，在自耕农里算是过得比较滋润的。 而且父亲还是大王军队里的一个什长，所以付家的地位也比普通的自耕农也稍微高一丝丝，没有哪个邻居街坊敢欺负她们这一对孤母寡女。 这时，几个士兵在付晓竹家门口的墙壁上挂上一张麻布，麻布上写着许多字。 付晓竹没读过书，看不懂上面的字，只是看见这几个士兵贴完麻布后，又跑到其他地方继续张贴。 “秦皇暴虐，残害万民……同心协力。”这时，一位识字的军官为众百姓讲述麻布上写的内容。 “呵呵，即便到了这个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大王还是不敢直呼皇帝刘彻的名讳，还只是像以前一样用秦皇指桑骂槐。”有明白时局的人摇摇头嘲讽。 而那个军官、以及那些士兵却好似没听到一样，并不在意，像这样的抱怨，他们听得太多了，管不过来。 大王自己都没有抵抗的决心，我们这些百姓又能如何？ 连一旁的少女付晓竹都感觉淮南王太怂了，要么别谋反，既然要谋反就杀伐果断，这样犹犹豫豫，反了又不敢反到底，不过是软弱无能罢了。 …… 第五天 踏踏踏 正在屋内给破烂麻衣补洞的付晓竹看到听到外面传来许多马蹄声，于是打开屋门，却看见一群骑马的淮南士兵垂头丧气地相互搀扶着，许多士兵还受了伤。 付晓竹朝着士兵群看去，却没能看见自己的父亲。 她知道，这些士兵是出去抢夺粮食的，因为听闻城内的粮食已经吃完，士兵们只能冒险从汉军故意留出来的西门出去抢夺城外村庄百姓的粮食，她的军官父亲就是其中一员。 然而，他们似乎失败了…… “我的丈夫呢？”付晓竹的母亲茫然地在士兵中寻找自己的军官丈夫。 “我们刚出城就遭遇汉军埋伏，一个叫王长羽的汉军军中司马伏击了我们，很多人战死，只有我们侥幸逃回城里。”一个士兵如是解释，这个士兵就是那个少年郎，四天前被拉了壮丁被迫当兵，刚当兵四天就跟着这些老兵出城抢粮。 “夫君！！！”“呜呜呜呜——” 付晓竹的母亲绝望地哭颤，然后便昏死过去。 “娘亲！”付晓竹扶住自己的母亲，然后也是不知所措，她一个小丫头遭遇如此巨变，家里的顶梁柱，唯一的男人，军官父亲居然在出城抢粮时被汉军伏击而死。 …… 第十天 咚！咚！咚！ 付晓竹家的门被敲打。 “开门！”“不开门我们就硬闯了！” 门外的人急促大喊。 付晓竹很是害怕，付晓竹的母亲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对她说：“棠儿，开门吧。” 吱呀—— 没有办法，付晓竹打开门，入眼所见是几个士兵，其中就有她喜欢的那个青梅竹马少年郎。 只见少年郎脸上多了几道伤疤，整个人少了那份少年英姿，反而多出许多沧桑与狠辣。 听说军营里老兵常常虐待新兵，难道他这是？ 看着少年郎的改变，付晓竹心中这般想着。 “你们家的粮食都放在哪？大王征粮！” 为首的一个小军官对付晓竹冷冷道。 “我、我……”付晓竹很是害怕，后退几步，小脸吓得惨白。 “哼！”那个小军官冷哼一声，然后对身后几个士兵命令道：“搜粮！一粒粮食都不能放过！” “诺！” 咚！铛！叮！ 士兵们在付晓竹家翻箱倒柜，每个角落都进行搜索，甚至把付晓竹的母亲拽出塌，掀开塌席查看是否有藏着粮食。 “能不能不要征我们家的粮……”付晓竹看着少年郎，流出两行清泪向其祈求。 父亲战死城外，得不到抚恤金也就算了，如今孤母寡女还要被强征余粮，若是粮食都被征收，她们母女又吃什么？ “对不起……”少年郎似乎也很无奈，他也得听从军令，并更加仔细搜索着付晓竹家的粮食。 “找到了！”一个士兵找到了付晓竹家藏粮食的地方。 “不！你们不能征走我家的粮，我们母女会饿死的！”付晓竹的母亲拖着生病的身体，前去保护粮食。 啪！ 军官直接扇了付晓竹母亲一巴掌，并冷漠道：“汉军围城，军队缺粮，伱们都是大王的子民，理当为大王奉献一切，连你们的性命都是大王的，何况是一些粮食。” 说完，又对其他几个士兵命令道：“把粮食全部拿走，阻拦征粮者，一律视为谋反罪，立即诛杀！” “诺！”少年郎答应一声，然后一狠心，将付晓竹家的粮食从陶缸里拖出。 “不！不！——”付晓竹的母亲撕扯着少年郎的裤脚，然而…… 砰！ 少年郎似乎彻底蜕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腼腆天真的少年，而是变成一个恶魔，竟然一脚踹开付晓竹的母亲。 “娘亲！！！呜呜呜——”胆怯的付晓竹不敢阻拦士兵们强征余粮，只能哭泣着抱住不断吐血的母亲。 士兵们离开了，付晓竹家也狼藉一地。 “娘……呜呜呜——” 抱着母亲痛哭流涕，付晓竹又看见门外，有许多士兵正在搜索其他百姓家的余粮，大街上全是哀求不要征粮的闾左。 “给我们留点口粮吧，求求您了，呜呜呜——” “把我们家的粮食还给我，混蛋！！！” “不给我们活路，我跟你们拼了！” “阻拦征粮者，立即诛杀！杀！杀！杀！” “诺！” “杀！” “啊——” “不、不要杀我！啊——” 一个中年男人拉住一个士兵的手臂，想要抢回粮食，却被另一个士兵一剑刺死。 还有一个小孩子挡在士兵们的大路上，被军官一脚揣在地上，然后被一脚踩死。 昔日富饶的淮南国王都，俨然一副正在坠入地狱般的景象。 几十个忍无可忍的平民赤手空拳冲向那些士兵。 踏踏踏—— 呲—— “啊——” “你们不得好死！呃啊——” 一伙淮南国骑兵从街道远方冲锋而来，将这些反抗的平民全部屠戮，反抗的平民们被斩下头颅充当军功。 第75章 平定内乱（三） 寿春城外 “万胜！” “军中司马王长羽，再斩淮南叛军首级两百二十一级！” 踏踏踏—— 一伙汉军骑兵手里举着人头，朝着城墙上得淮南国守军炫耀。 这些人头都是刚才斩杀出城抢粮的淮南国士兵时的收获。 这个月以来，几乎每隔几天，淮南国就会派出士兵出西门抢粮，然后王长羽趁机伏击。 王长羽自己都不知道已经立下多少军功。 “真希望这场围城战能一直持续下去，这样我就能多捞些军功。”王长羽在心中暗自欣喜，像这样又安全又有军功可以捞的地方，那可不多啊。 而在中军大营的王长治看着远方城墙上那些淮南国士兵的状态，发现那些淮南国士兵早已不是当初那副自信、健康、精神，而是变得萎靡、绝望、茫然。 “快了，再过些时日就能破城了。”看到淮南国守军这样的状态，王长治知道，寿春城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现在不过是在强撑罢了，再继续围困些时日，整座城池都会在人相食的炼狱中崩溃。 …… 第十五天 城内 “呕——” 已经饿了好几天的少女付晓竹强忍着恶心，把自己穿过的布鞋撕下来，撕咬着鞋子，将鞋子吃进肚子里。 她的母亲正用火烤着一堆泥土，然后将烤熟的泥土吃进肚子里。 这时，她们母女俩却闻到了香味，而且还是肉香味。 难道？！！！ 在这个连粗粮都没得吃的时候，居然能闻到邻居家传来肉香味，是什么肉，这还用说吗？ …… 王宫 “城内百姓相食，这不是我想要的淮南国。”淮南王刘安看着城内人相食的景象，不禁有些自责：“寡人为一己之私，导致百姓相食，上天不会宽恕寡人。” “大王！” 淮南国相国以及一众文武官员无不痛哭流涕。 “我意已决，自刎以谢罪天下，但求车骑将军勿伤我百姓一人。” “大王！！！” …… 城外 “淮南国相国请降！” 历经半年多的围城，淮南国相国带着文武百官打开城门投降。 哒哒哒 王长羽骑着骏马来到淮南国相国身边，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淮南国相国、以及其手中的淮南王头颅，对其轻蔑道：“可是叛王首级？” 今天的他格外威风，连淮南国相国这等身份的人都得跪在他脚下祈求投降。 “你！” 听到王长羽如此不尊敬他们的大王，有一些淮南国官员想要斥责。 但他们都是罪臣，王长羽又怎么可能给他们面子。 锵！ 王长羽拔出长剑，刺向那个想要斥责他的淮南国文官。 呲—— “啊——” 那个文官当即死亡。 “呵！罪臣也敢狂妄？笑话！”王长羽不屑道，然后接过淮南国相国手中的淮南王头颅，正准备将这颗头颅递交给车骑将军王长治时。 “我王遗愿，请将军不要屠戮城池！”淮南国相国朝着王长羽大喊。 “我会禀告给我堂……们将军的。”王长羽冷冷回一声。 待来到中军大营，确定是叛王刘安的头颅后，王长治也开始考虑起身后名。 淮南王请求他不要伤害城内百姓这句话，他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失败者，可没有资格跟他谈条件。 况且，在这个天下，屠戮城池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屠戮城池反而另类，皇帝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怪罪他的。 只是，如果做下这事，今后却要背负骂名，这对于已经打算退隐的王长治而言，是不划算的。 由于已经封无可封，为了防止功高震主，王长治准备退出朝堂，以他曾经担任过车骑将军的身份，即便退出朝堂，也可以在辽东为家族提供庇护。 如果是带着王家亲兵来攻城，他是绝对不可能不屠戮城池的，因为名声没有亲兵的利益重要，但既然带的是朝廷的兵，那就肯定要爱护好自己的名声了，朝廷的兵能不能抢到东西，跟他王长治又有何关呢？ 让这些大头兵抱怨去吧，反正我要退隐了。 想到这里，王长治对众将士下令：“进城后不得扰民，违令者斩！” “什么？！” “将军，您在开玩笑吗？” “屠戮城池是惯例，您怎么可以不屠戮城池？” “将军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却要让数万将士白来一趟，这岂不是太自私了？” 将领士兵们纷纷不解，他们辛辛苦苦围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可以破城进去快乐快乐，结果车骑将军王长治居然不让他们屠戮城池，简直岂有此理。 就算被圣人们称赞的周文王尚且屠戮城池，凭什么他们就不可以屠戮城池？ 将士们的抱怨声不断响起，如果不及时处理，恐怕要引起哗变，甚至是当场炸营。 “寰翼，把扰乱军心者即刻诛杀！”王长治微皱眉头对王长羽下令。 面对这种情况，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还没等你解释完，士兵已经哗变，只有快刀斩乱麻，杀死几个带头闹事的，才能暂时震慑其他人。 “诺！” 踏踏踏—— 呲—— “不，不要！呃啊——” 王长羽答应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卫，冲入军营，将一个抱怨不屠戮城池的士兵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枪刺死，并对其余士兵大喊：“扰乱军心者，斩！” 随后，几个带头闹事的被王长羽抓起来，带到军营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抽鞭子。 啪！ “啊——” “饶命，我不敢了！” “啊！！！” 所有人脸色大变，他们没想到车骑将军王长治铁了心不屠戮城池，虽然他们想闹事，但看着那些被抽鞭子的士兵惨状，不由得两腿发颤。 最终，王长治还是不敢让士兵进城，因为一旦他们进了城，就不是他这个车骑将军一个军令能控制得了的。 进了城的士兵即便烧杀抢掠，他也管不过来，总不可能把数万士兵全部杀了。 “走！” “班师回朝！” 最终，王长治虽然获得了淮南王的首级，却并不敢进入城内，害怕局势无法控制，于是干脆带着数万士兵回朝，同时让斥候去通知附近郡县的朝廷官员，让他们带着各自的郡县兵前来接收寿春这座大城。 第76章 平定内乱（四） 元狩二年春 二月 未央宫 砰！ 一只酒尊砸在王长治的额头上，砸得他头破血流，但他不敢叫出声，只是依旧跪在地上默默承受。 “王长治！朕本打算让你做大汉的第二个卫青，可你却跟朕说什么要辞官回乡？” 皇帝刘彻很是愤怒，本来他很高兴，因为去年平定了淮南王叛乱，将淮南国改为九江郡，长安朝廷的直辖地又多了一大块，还是淮南这样的富饶之地。 可是，他本来高高兴兴打算继续封赏王长治，对方却跟他说在出征淮南时看到百姓人相食，所以心中愧疚，染上心疾，不想再打仗，想辞官回家。 “你知道伱在说什么吗？你知不知道？啊？混账东西！”皇帝一脚踢在王长治后背上，将王长治踢翻在地，对其恨铁不成钢一般怒斥：“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不过是怕功高震主，你怕朕会杀你，是不是？！” “难道在你心里，朕原来是这种刻薄寡恩的皇帝？” “滚！立即滚回你的辽东，永远别来长安，再让我看到你，我必杀你！” 一个仅次于卫青和霍去病，比李广还要厉害些的大将，居然不肯继续为他征战沙场，皇帝刘彻心中既失落又愤怒。 “陛下……臣，告辞。”王长治额头流血，但不敢有丝毫抱怨，虽然他才三十多岁，却已经是大汉的车骑将军，还被封为辽东候，并且累计有食邑一千五百户。 食邑一千五百户，就是这一千五百户的自耕农从今以后直接把人头税交给王长治，而不是交给朝廷。 平均每户自耕农三至五人，如此也有五六千百姓成了王长治的税民。 并且，由于王长治出身沓氏县，所以这一千五百户全部都是沓氏县百姓，整个沓氏县如果不算辽东王家隐瞒的两万多人口，其实也才一万多人。 如今，全县几乎一半的百姓都是王长治的税民。 何况，跟王长治一起参军的李息、张次公也是获得了沓氏县的食邑，他们各自都是五百户，加起来有一千户。 把他们两个的食邑也加上，整个沓氏县一大半以上的人口，都是王家的税民。 皇帝一边通过抄家的方式消灭旧的豪强，一边却又通过军功来制造忠心于皇帝本人的新豪强，到了新皇帝即位，又会把上一朝的豪强抄家充实国库，然后通过军功再继续制造新的忠于皇帝本人的新豪强，如此反复循环，算是形成了一种另类的阶层上升通道。 “等等，你回来！” 就在王长治恭敬地退出宫殿时，皇帝再次将他叫住。 “你不是有个参军的堂弟吗？叫王长什么来着？” “王长羽，字寰翼，原是军中司马，淮南一战，因军功升为校尉。”王长治如实回答。 “哼！把他叫来，朕要考核一下他的军事天赋，你可以滚了。”皇帝越看王长治就越心疼，这么一个大将居然才三十多岁就要辞官回家，但他又不想强行阻止，他是真心爱才，对于没有才学的庸人，他可以杀一个人头滚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对于有真才实学者，他也不会吝啬赏赐。 “诺！”王长治恭恭敬敬地退出宫殿，临走前又对皇帝提醒：“我家堂弟长羽虽饱读兵书，却只会纸上谈兵，不懂得灵活变通，陛下不可重用。” 他只希望自己的堂弟在军队里混个普通的校尉，这样家族以后有其他人去从军时，也可以找王长羽帮衬帮衬，可千万别被皇帝重用，毕竟他知道自己堂弟王长羽没有真才实学，只会猛猛猛，当个冲锋陷阵的先锋官还行，当将军主帅那是万万不行，万一指挥战役打了败仗，以皇帝的脾气，搞不好就要被杀头。 “难道以你以为朕分不清人才和庸才吗？快滚！” “诺！” …… “车骑将军王优安攻淮南，却不忍心屠城，还严惩想要屠城的士兵，这样仁义爱民的将军，就算整个大汉也很难找出十个。” “如今，又听闻车骑将军因为目睹寿春城人相食的惨状而患上心病，这样的慈悲心肠，就算是孔孟圣人再世也不过如此呀。” “车骑将军宁愿辞官，不要荣华富贵，也不忍心继续打仗，天呐，我大汉这是又有圣人降世了啊。” “我一定要将车骑将军王优安的仁义之举记载到史书中，为后世之人所瞻仰学习。” 太史令司马谈不断感叹着，并将王优安的事迹写入《太史公书（史记）》中，并对一旁的司马迁叮嘱道：“为父死后，你要继续写这本书，这是我们史官的职责，将真实的历史，用文字记载，一代代传承下去，为后世子孙瞻仰。” “孩儿明白。”司马迁一家是史官家族，世世代代为朝廷记录历史。 说罢，司马迁便看见自己的父亲将车骑将军王长治单独列传。 《王长治列传》 “王长治，字优安，其先祖曰王康，王康为辽东沓氏游侠，高祖时附于汉，其父王泰然，乃沓氏豪民，闻其爱民，远近皆知。 长治贤，知兵，辽东举之。初为期门郎，善骑射，惜败于卫青。及闽越作乱，帝遣王恢、李息征之，长治统队曰飞虎。兵焦灼，长治以兵法谏卒，袭闽越帅余善，斩其将，逐之，遂克敌。 …… 告淮南叛，帝遣公征之，公围七月而破寿春，士卒欲掠城邑，公不忍屠，怒而斩卒。见民相食，公泣而还师，且患心疾，乃致仕归官。” 这篇列传记载着王长治从上林苑禁卫军期门郎时期跟卫青比赛骑射开始，到闽越之战、龙城之战、河套之战、朔方之战、漠南之战、淮南之战、辞官还乡八个大事件。 由于王长治还没死，所以这篇列传其实还没写完，等以后王长治如果有新的事迹，司马迁父子自然会在后面继续加上去。 看着这篇列传，司马迁父子很是满意，但如果让当事人王长治亲自来看，他只会嗤之以鼻。 因为这里面的错误实在太多了。 首先，他的先祖王康不是游侠，而是中原的山贼头子，被秦末的章邯打跑后才逃到辽东沓氏县当起了奴隶主，奴役当地土著和逃难来的中原难民，把他们变成农奴。 其次，这个列传漏了他的爷爷王良，不过除了王家人，外人也不认识死在山林里的王良，漏了也正常。 最后，他的父亲也不是王泰然，王泰然是他叔叔，王泰浩才是他父亲，只不过中原人没几个见过王泰浩的，所以都误以为现在的王家家主王泰然是王长治的父亲，连司马迁父子也有了这样的误解，所以列传里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还有，他也不是靠着贤能和孝顺才被辽东郡府举荐到朝廷，而是靠着王家给当时的辽东郡守塞了很多很多钱。 并且，他也不是因为不忍心才不屠城，至于什么看到人相食而患上心疾以及为死去的老百姓哭泣，那就更是无稽之谈。 不过，虽然这篇列传错误百出，但如果让王长治本人看了，即便内心会嗤之以鼻，但嘴上却会很认可，毕竟能让自己流芳百世，这难道还不好吗？ 第77章 辽东官场（一） 两个月后 辽东郡府 “拜见府君。”辽东郡府的大小官员向新任的辽东郡守王长治行礼。 “嗯，诸位无须多礼。”王长治跪坐在专属于太守的位置上，面带微笑地看着郡内众官吏。 “多谢府君。”众官吏再度拜谢，然后起身。 皇帝刘彻还是不忍心王长治这样的人才归隐，那实在是太浪费了，于是便将王长治安排到辽东去当郡守，让王长治在辽东发挥自己的军事天赋，守护好辽东，防备辽东西北面的匈奴左贤王、辽东北面的扶余人、辽东东北面的沃沮人、辽东东面的濊貉人、辽东东南面的朝鲜人。 本来一般情况下，皇帝是不会让本郡豪强子弟在本郡当官的，主要是为了防止豪强趁机利用官员权势壮大自己的家族，但辽东局势实在是太过紧张，匈奴左贤王屡屡进犯辽东，而上一任辽东郡守却没有能力抵抗匈奴人的侵扰，所以需要王长治这个懂军事的人才坐镇辽东。 看着底下的这些辽东郡府大小官吏，王长治便有些头疼。 除了不能任命郡丞、郡尉，郡守是有权力自己征辟其他官吏的，只有郡守、郡丞、郡尉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也就是除了郡丞、郡尉，郡守下面的其他官吏，王长治都可以征辟王家人进来当官。 起初，他是这样想的。 但上任后，他就明白没这么简单了。 郡府内的大小官员，除了郡丞、郡尉，其他无不是辽东各个县的豪强士族子弟，每个家族都塞了一两个人进来当官。 自己如果把他们辞退，然后把王家子弟塞进来，那就等于得罪了辽东一大批豪强。 虽然王家是整个辽东实力最强的豪强，但也不敢得罪整个辽东的豪强。 而地位仅比他低半级的辽东郡丞和辽东郡尉，那也不是一般人。 郡丞张寿，出自文县张家，是张家家主的嫡长子，文县张家是文县最大的豪强，张寿的嫡女还嫁给了当朝丞相李蔡。 郡尉李姚，出自房县李家，是李家家主的嫡传长孙，房县李家是房县最大的豪强，李姚的妹妹还嫁给了代郡太守苏建的次子苏武。 整个辽东郡府就没有一个白身，每个人都有背景，哪怕门口看门的狗都是先帝唐妃家养的狗的后代，连一条狗都比百姓的背景更加深厚。 “不过，我毕竟是辽东郡太守，掌控着辽东的察举资源，每年的两个察举名额，都在我手里，倒是可以利用这个资源将我王家子弟送入朝廷，亦或是将某个跟我王家联姻的家族的家族子弟举荐到朝廷，也不失为趁机壮大家族的机会。” “当然，即便是走后门，也得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能走，否则万一皇帝发现是个庸才，我这个太守也是要负责的。” 这般想着，王长治便对主簿吩咐道：“将郡内计簿拿来。” “诺。”主簿答应一声，然后去取来郡内计簿。 计簿里记载着郡内的各种信息，比如每个县有多少人口、田亩、赋税，又比如郡内有多少郡县兵等等。 当看到高显县居然只有几千人时，不由得惊讶问道：“一个县才四千人？” 哪怕王家一个家族尚且有两万多佃农农奴人口，甚至沓氏这样的穷困小县都有一万多人口，这高显县整个县一共才四千多人口？ “府君您有所不知，高显县临近匈奴左贤王的势力范围，常年被匈奴左贤王劫掠，县内人口常常被匈奴掳去草原当奴隶，所以早已不是几十年前的几万人口规模，如今只剩这四千多人口。”主簿如实回答，他这个职位相当于郡守的秘书，太守的一切大小事务都要他帮忙处理。 主簿这个官职不是纯粹的文官，更不是武将，它类似太守的秘书，无论文事还是武事，主簿都可以帮太守处理。 甚至绝大多数时候，很多小事都是主簿直接处理，一些不负责的太守都懒得过问主簿是怎么处理的。 “嗯。”王长治轻应一声，然后继续查阅计簿。 在查阅的过程中，不仅发现类似高显县这种边疆县的人口太少，甚至连一些内地县的人口也很少，比如仅有七千人口的房县。 “这房县在内地，怎么也这么少人口，难道匈奴还能打到这里？”王长治对主簿询问，要知道，房县可是比作为辽东郡府的襄平县还要靠南，匈奴应该打不到那么远，总不至于房县也是被匈奴掳掠了人口。 “额……这……”面对边疆县人口太少的问题，主簿可以畅所欲言，可面对内地县人口太少的问题，他就不敢说话了，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了句：“郡尉便是房县人。” 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没头没脑的，一般人还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王长治明白了。 这郡尉李姚是房县李家家族子弟，房县的人口田亩想来是被这房县李家给兼并隐瞒了，只是为何这房县李家能逃过上次谒者的探查？为何没有被强迁到长安？ 看来，再严密的法律，也有疏漏的时刻，沓氏县王家是个例子，房县李家也是个例子。 可沓氏县王家是靠着地理位置才规避了谒者的探查，那这房县李家又是靠的什么呢？ 王长治有些好奇了，于是继续查阅起其他县的情况。 他自然不可能去清查房县李家的田亩，这样做虽然能讨好皇帝，帮皇帝抄灭一个豪强家族，帮皇帝充实国库，但也会因此得罪整个辽东所有的豪强士族，乃至得罪天下的豪强士族。 清查田亩人口这种得罪士族的事，就让陛下的那些酷吏去干吧，我王长治只要老老实实地为自己家族谋取私利就行。 辽东一共十八个县，但大多数都是小县，好几个县加在一起的人口也不如中原一个县。 待查阅完各个县的人口田亩情况，他又查阅起郡县兵的情况。 整个辽东在编户上一共只有十七万人口，实际上肯定不止，毕竟每个家族都会隐瞒田亩人口，比如王家就隐瞒了两万多人，这两万多人根本就不会出现在编户里。 虽然编户人口只有十七万，但郡县兵居然高达七千，要知道，即便是中原那些几百万人口的大郡，也才五六千郡县兵而已。 十七万人口的辽东郡居然有七千郡县兵，这种畸形的兵民比例，主要还是因为辽东局势太紧张，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敌人，尤其是西北面的匈奴左贤王。 “我们辽东郡，财政上一直都是入不敷出，每年靠着朝廷从那些中原大郡对辽东郡输送钱财物资才勉强维持？”王长治不禁对主簿问了句。 “是的。”主簿如实回答。 第78章 成就4：将门 辽东沓氏县 王家庄园 家主书房 傍晚 “咳咳~” “将门？” 屋内点燃许多油灯，正在处理家族政务的王泰然咳出几口血痰，然后颤巍巍地抚摸着自己发烫的额头，他才五十多岁，状态却跟那些六七十岁的老人家一样，每天又如此疲劳，比之勤政爱民的皇帝还要勤政，每天处理家族事务消耗了他大量的身体健康。 “咳咳——” 再度突出一口血水，王泰然依旧忍不住打开金手指查看最新的成就。 【成就4：将门 效果：家族子弟勇武+1，统率+1】 “是因为长治担任过车骑将军的原因吗？” 王泰然在心中这般想着，然后收起金手指成就功能。 这样叠加属性的成就比之那些觉醒天赋的成就，虽然效果没那么明显，但胜在实用，而且几百年下来，叠加的多了，自然也就恐怖了。 “早点休息吧，你又咳出血了，唉。”徐采薇亲自端来一杯热茶，用布帛擦拭桌案上的血水。 “王家需要我，我还没到可以休息的时候。”王泰然很有责任感，虽然他一直想退休，但在寻找到合适的接班人之前，会认真对待每一天。 本来他听说王长治辞官时，想要将家主之位传给王长治。 可王长治又被皇帝任命为辽东太守，要忙着处理郡内事务，根本没时间来处理家族事务。 因此，他也只好继续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管理整个家族。 “你上次还说带我去山上开垦几块荒田，好好享受人生最后的时光。”徐采薇有些抱怨。 虽然她是一个爱美的、不懂得体恤底层的大小姐，起初跟王泰然也只是家族联姻，根本没有感情，甚至还担心王泰然会不会跟王泰浩一样凶残好色。 但这几十年的相处下来，她也彻底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现在的她也已经四十多岁，还为王泰然生育两子一女。 其中长子王长生还当了沓氏县县令，唯一的女儿王霏霏还嫁给了辽东郡平郭县最大的豪强郭家，当了郭家家主嫡长孙的正妻，如此也算是王郭二家进行了联姻。 与此同时，她的长子王长生也娶了郭家家主的一个嫡孙女当正妻，双向联姻，亲上加亲。 她的次子王长菟还娶了辽东郡西安平县的最大豪强卢家家主的一个庶女当正妻，也算是半个联姻关系。 整个王家，长字辈的四代子弟中，大部分都或娶或嫁，与辽东其他豪强士族进行联姻，至于普通百姓，那是肯定不能娶王家女子的，偶尔有那么几个长得十分帅气的，或许有机会成为某个比较好色的王家女子的男宠，但也仅此而已，名分是不可能给的。 而普通百姓家的女子，仅有一些极其美丽的少女，因为其魅力属性一般不会低，所以可以嫁入王家，当王家某个男性家族子弟的小妾，正妻自然是不可能的，正妻的位置都是留给其他豪强家族的女性的。 其他豪强士族家的女子，哪怕长得再丑，也可以成为王家子弟的正妻，用来联姻。 普通平民家的女子，只是单纯地用她们的美貌来改善王家后代的魅力属性而已，因此让她们做小妾已经是高看她们了。 不过王家女子可以随便收男宠面首的风言风语逐渐传遍了辽东，所以很多豪强家族内心有些反感娶王家女子，觉得不干净。 但他们又都眼馋于王家的家大业大，即便知道王家女子风流好色不干净，也一边反感一边想办法求娶，嘴上骂着王家不知廉耻，可是身体却还是很实诚的。 毕竟是联姻，家族实力才是关键，其他的诸如美貌、贞洁、文化之类的都只是加分项，家族实力才是决定项。 家族实力不行的，哪怕长得美若天仙，比谁都干净贞洁，饱读四书五经，那也只是某个少君家的小妾，做不了正妻。 像王家这样家族实力雄厚的，哪怕辽东其他豪强士族都知道王家女子好色不知廉耻，不也还是老老实实地跪着来求娶吗？ 想到家族子弟大多数都进行了联姻，王泰然也露出一丝笑容。 先祖康时期，王家只有两个目标，一是向山林涧人的栖息地扩张，二是跟中原豪强做生意赚钱。 先君泰浩时期，王家唯一的收获便是从中原劫掠了大量财富和人口，使得王家在短时间内实力暴增。 而这两个时期，王家名为豪强，本质上却依旧是山贼窝，只不过是一个实力强大、而且会主动学习文化知识的山贼窝，所谓亲兵，不过是王家豢养的重甲山贼精锐。 直到他主政后，才逐渐扭转了王家的发展方向，先是学习中原的佃农制，解放了上万农奴，后来又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用几十年的时间终于彻底征服了山林涧人，同时，还通过塞钱的方式，将家族子弟送入官场和军队，使得王家逐渐转变为真正的豪强士族，甚至跟其他豪强士族联姻，与此同时，还在海外开扩了大量殖民地，为王家准备了许多退路。 这些改变都不是一朝一夕内可以实现的，王泰然也并不觉得先祖康和先君泰浩的统治方式有错。 没有先祖康带着从中原逃亡来的山贼征服土著，又哪来的落月原和王家庄园呢？ 没有先君泰浩从中原劫掠大量人口和财富，王家又岂能有今日的实力？ 虽然发展方式不同，但都是在各自时期对王家做出的最好选择。 “我去外面转转。” 思虑至此，王泰然便想出去透透风，一直呆在书房里，确实很闷。 “爷爷！” 书房外，次子王长菟跟卢家庶女生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孙女，正拉住他的手。 “萱儿，今天的学习怎么样啊？”王泰然抱起自己的孙女，很是疼爱。 “宋老师今天夸我了，嘻嘻~”小丫头吃着手指嘻嘻笑着，她叫王茹萱，今年才五岁，却已经开始跟王家学府的宋倩茹女士学习四书五经。 宋倩茹女士如今也刚好五十岁了，长出许多白发和皱纹，遥想当年她被先君泰浩从中原抢来时，也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罢了。 真是……时过境迁。 “爷爷要去外面兜风，晚点回来考核你的功课，看看伱到底有没有认真学习。” 王泰然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然后将其放下交给徐采薇看管，随后便让奴仆牵来一匹骏马，骑着骏马到庄园外策马奔腾。 第79章 时代落幕 踏踏踏—— 莎莎莎—— 马蹄践踏在庄园外的草地上，来到祖陵所在的树林时，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响起。 王泰然驰骋在疾风中，晚风吹过他的脸庞，天边的火烧云洒落霞光，抚在他那张满是沧桑的皱脸。 看着祖陵的许多墓碑，他有无尽的感慨。 “见过主君。” 几位看守祖陵的王家亲兵向他请安，这些亲兵也老了，这些年来，有许多亲兵寿终正寝，也有一些亲兵在海外殖民地征战时战死，原本二百三十五位亲兵，如今只剩下一百一十六位亲兵。 由于朝廷不断压榨豪强士族，所以王泰然并不打算增加亲兵，免得财政破产。 “嗯，你们守好自己的岗位就行，我进去随便转转。” 王泰然屏退那些想要跟随他、保护他的亲兵，独自一人进入森林深处。 整个祖陵分为三部分。 最外面是亲兵墓地，这里埋葬着王家亲兵，亦或是与王家有亲戚关系的外人，亦或是对王家比较重要的外人，比如宋倩茹等人死后都将埋葬于此。 往里面则是王家子弟，凡王家血缘后代，无论男女，死后都将埋葬于此，比如前些年纵欲而亡的四姑王玥，又比如去年在海外感染疟疾而亡的王泰杨，又比如今年在落月原被鸿雁道信徒刺杀而亡的王泰森。 最里面则是王家历代家主，目前那里仅有王康王泰浩二人的陵墓。 曾经见过先祖康的王家人，现在只剩王泰然、王柔静、王婼娇三人。 一个时代……正在落幕。 “祖父，兄长，泰然来看你们了。”不知为何，王泰然感觉自己时日无多，可能是错觉，又或许不是。 他跪在王康和王泰浩的陵墓前，对着仙逝的二人将自己的功绩娓娓道来，最后说道：“泰然，尽力了，为了这个家族，泰然尽力了。” 祭拜完两位先君，王泰然离开祖陵，骑上那匹骏马，朝着庄园的方向驰骋，在夜间寒风中自问：“我死后，世系功能会给我怎样的谥号？” 这个谥号，是世系功能对家主一生的评价，会留给几百年乃至几千年时光里的后辈子孙看，一个好的谥号，会让一代代子孙后代敬仰，反之，则会被唾弃。 家主本人也无法更改谥号，王泰然不知道金手指会如何评价自己。 “见过主君。” 回到庄园后，庄园内的几个丫鬟向他请安。 “嗯。”王泰然随口一应，然后一边朝书房走去，一边想着继承人的问题。 他曾经答应过，要把家主位置传回给兄长王泰浩的后代王长治，但王长治还在就任太守，实在是没有办法，总不能为了继承家主之位，就让王家白白放弃好不容易获得的辽东太守位置。 这个辽东太守的位置，对于王家而言，比三公还重要，毕竟王家基本盘都在辽东。 既然王长治不能继承，那似乎只能让自己的儿女继承。 女儿已经外嫁，长子还是县令，次子……能力太差，实在不堪入目，只能在落月原管理下佃农。 王泰然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就损害整个家族，更不会为了自己的后代能当家主就让自己的废材次子上位。 几十年过去了，他还是王康的好孙儿，王泰浩的贴心弟弟。 王朝歌虽然是整个王家属性最好的，但她那个性子……唉！ 王泰然知道，王朝歌那孩子根本就不在乎家族的死活， 让她当家主，王家用不了几天就会在她的带领下公然造反。 她是一个喜欢战争和战斗的美丽女子，无论战争的对象是谁，最好越强大越好，她喜欢挑战高难度。 所以万万不能让王朝歌当家主，不然王家第二天就会跟大汉朝廷决战。 至于王长炯，王家需要在中央留个不会功高震主的高官，这样既不会引起皇帝怀疑，也能为王家在朝廷提供庇护。 除去身居高位的，再除去外嫁，再除去废柴，再除去王朝歌这种特殊情况。 整个王家，居然找不出合适的继承人选。 而目前，王家四代子弟的情况是这样的。 【大房：王长治、王长生、王长菟、王霏霏（女） 二房：王朝歌（女）、王长念 三房：王长夜、王长羽、王筱倩（女） 四房：王长炯、王妙春（女）、王长安、王雁蓉（女）、王涵雁（女）、王凌雪（女）】 二房血脉最尊贵，是先祖康唯一的嫡系血脉，如今却人丁凋零，仅剩一男一女，其中王长念还是堂兄王泰杨在海外喝醉酒后跟一个朝鲜女奴生的。 这般想着，王泰然已经来到书房，而王茹萱和徐采薇早已离去。 伸展下肩膀，用布帛擦拭骑马后脸上刚出的汗液，王泰然继续开始处理起家族事务。 首先便是城堡桃花源已经开始修建，负责修建桃花源的王洛希、王安珂、王长安向他发来请示，原来是他们发现更好的修建位置，请求更改。 这种事，他自然是要亲自去实地考察才行的，毕竟修建城堡桃花源一事太过重大。 桃花源虽然名字好听，其实是王家准备修建的一个军事城堡。 在王家持续三十多年的有意压迫下，山林涧人的人口数量从王泰然刚即位时的五万锐减至如今的两万。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山林涧人，这些王家最爱的耗材，就会损耗殆尽。 为了防止以后没有奴隶可以用，王家改变此前竭泽而渔的统治，对山林涧人采取可持续发展的统治，鼓励山林涧人多生快生，这样王家才有充足的奴隶可以用来压榨。 以前王家屠戮山林涧人，是因为王家在诺岚河谷一战元气大伤，害怕山林涧人趁机威胁王家的统治，所以需要有意减少山林涧人的人口数量，现在王家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已经发展起来，山林涧人已经威胁不到王家的统治，此时王家反而需要大量人口去海外那些荒无人烟的岛屿开发农田，所以才会转变态度，鼓励山林涧人生得越多越好。 无论是屠戮山林涧人，还是鼓励山林涧人多生快生，虽然手段不同，但本质上都是为了王家的利益，最终目的是一样的。 因此王家决定不再屠戮山林涧人，而是在山林涧人栖息地的最深处建造一座军事城堡，方便随时监管山林涧人，从今以后，将快要灭绝的山林涧人彻底纳入王家的直辖统治，把剩下的两万多山林涧人全部变成王家的佃农。 看完王长安有军事城堡关桃花源的重新选址请示后，王泰然正要批复时，突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于是左手扶着额头，闭上眼睛休息会。 然而…… 啪！ 王泰然右手的毛笔从手中脱落，掉在桌案上，可他本人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主君？” 一个丫鬟端来洗脚水，正要为王泰然洗脚，却发现王泰然好像是睡着了。 可是主君以前睡觉都会打鼾，现在却如此安静。 丫鬟抱着怀疑的态度，小心翼翼靠近王泰然，用手指感受王泰然鼻尖的呼吸。 然而……根本感受不到呼吸！ “主！主君！” 砰—— 丫鬟大叫一声，连忙后退几步，不小心踩翻装满洗脚水的木盆。 本站网站 第80章 继业者之争（一） 王家庄园 “我是先祖康唯一的嫡传血脉，家主之位本就该是我的，他王泰浩王泰然兄弟俩不过是旁系篡位！” 王长念冷哼一声，对自己的义母王柔静如是说道。 他的生母是个朝鲜女奴，根本没资格进入王家，所以很早的时候，为了防止其它王家子弟嘲讽他血脉低贱，他便直接跑到海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朝鲜女奴生母，并认了血脉更加高贵的王柔静当义母。 “蠢货！”王柔静骂了一句，然后对其教训道：“王玥一脉有个当太学教授的王长炯，王良一脉有个当辽东太守的王长治，你拿什么去跟他们去争？” “母亲大人，那孩儿该当如何？”王长念很是急切，他做梦都想做王家家主，而他唯一的优势，便是先祖康的唯一嫡传血脉。 “静观其变，等到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之时，便是我们出手的时刻。”王柔静缓缓道。 她恨王泰然，因为王泰然抢走了她的女儿王朝歌。 尤其是王泰杨死后，她的女儿王朝歌甚至把王泰然当父亲一样看待，这让她很是怨恨。 可是她又不敢说出自己才是王朝歌亲生母亲的真相，那样的话，就彻底无地自容了。 况且，她是先祖康的嫡孙女，家主之位，本就该是她的，现在她老了，那么就应该是她的义子王长念的。 …… “母亲大人，我们难道就不能争上一争吗？”王长羽听闻家主王泰然仙逝后，连仗也不打了，身为大汉先登校尉的他快马加鞭赶回辽东。 如果是正常情况，他根本懒得回辽东，毕竟家主之位都是上一任家主内定，王泰浩王泰然都是这样成为家主的。 但是，先家主王泰然突然仙逝，还没来得及安排继承人，这就导致王家出现了没有家主的混乱期。 “争什么争？别添乱子了！”王婼娇斥责道，并对一旁的王长夜、王筱倩责骂：“先祖遗训，我王家子弟要团结友爱，兄弟姐妹要同心协力，不可学秦二世胡亥，回你们的书房去好好背一背先祖遗训，等到了家族会议都不许乱说话，懂不懂？” “是。”王长夜、王长羽、王筱倩无奈答应。 …… “呵呵！他王长念不过是一个朝鲜贱奴血脉，难道也想跟我哥哥争夺家主之位？笑话！” 王长菟望着窗外，内心很是自信。 他知道自己能力低下，所以打算全力支持自己的县令哥哥王长生当新家主，毕竟是同胞兄弟，都是徐采薇的血脉，王长生当家主，又岂会亏待他王长菟？ “别忘了，除了那个贱奴血脉的王长念，还有个辽东太守王长治，以及太学教授王长炯，这两人才是身居高位者，在家族中最有话语权。”王长菟的妻子抱着五岁的王茹萱，在一旁提醒道、 …… 长安 太学 “我不回辽东，无论是谁当家主，我都支持，但如果有谁想要引起家族内斗，我王长炯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王长炯对前来送信的王家亲兵如是回道。 …… 辽东郡府 “都是先祖康的血脉，何必分个高低贵贱，唉……”王长治没有兴趣当家主，但也不想看到家族内斗。 内心感叹着，他又对主簿吩咐道：“我要回一趟王家，郡府内的大小事务，由伱和郡丞处理。” “诺。”主簿答应一声，心中很是好奇，什么样的大事能让府君如此着急？—— 三个月后 王家庄园 家族议事堂 这三个月里，王家大小事务都是由宋倩茹这样一个外人代为处理，宋倩茹也因此当了三个多月的代理家主。 因为无论谁来当代理家主，其余人都不服气，所以便出现了很是奇葩的景象，大家扯来扯去，最后只好推举宋倩茹这样一个毫无王家血脉的外人当了王家的代理家主。 铛——铛——铛—— 堂外的青铜大钟被敲响，议事堂的大门被奴仆们推开。 吱呀—— “拜见各位主人！” 王家奴仆丫鬟们跪在议事堂门口，朝着门外等候多时的众人跪拜。 以往的家族会议，大家总是卡着时间点来，甚至还会有迟到的。 但今天，所有人都早早等在堂外，生怕错过什么。 众人纷纷入内，每个人都披麻戴孝，以示自己尊敬先家主王泰然，至于是不是内心也真的尊敬，就不得而知。 就连张隆、王兰儿、宋倩茹这样的外人也穿着丧服。 周铭和张秀婉早已寿终正寝，除了先家主遗孀徐采薇，其余跟王家联姻的亲戚并没有被授予参加议事的资格。 “家主入主座！” 张隆朝着众人大喊。 随后，身着丧服的宋倩茹跪坐在王家家主的座位上，并对一众王家子弟喊道：“诸位，请各自入座。” “多谢家主。” 众人敬谢，虽然宋倩茹只是代理家主，但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众人入座，泾渭分明。 徐采薇、王长生、王长菟、王霏霏坐在一起。 王长治选择跟冷若冰霜的堂妹王朝歌坐在一起，同时还有他年迈的母亲王兰儿。 王柔静、王长念坐在一起，王柔静本想让王朝歌坐过来，但又不好意思开口，眼见亲生女儿跟自己如此生分，她的心中在滴血。 王婼娇、王长夜、王长生、王筱倩坐在一起。 王妙春、王长安、王雁蓉、王涵雁、王凌雪这五人坐在一起。 “长炯少君说是谁当家主就支持谁，所以懒得回辽东。”站在宋倩茹身旁的张隆对一众王家子弟进行解释。 众人议论纷纷。 “安静！诸位，安静！”张隆大喊。 待众人安静下来后，张隆对众人道：“先家主仙逝，其生前曾多次想要将家主之位传于长治少君，所以我和代理家主讨论过后，认为家主之位理当由少君王长治接任，诸位可有异议？” 此话一出，有些人脸色大变。 原本他们预想的是，王长治跟王长炯争夺家主之位，然后他们趁机搞乱，并且提出自己的要求。 结果，被寄予厚望的王长炯直接放弃竞争，谁当家主他就支持谁，形势瞬间变成王长治一边倒。 身为辽东太守的王长治在王家的威望仅次于先家主王泰然，谁又敢跟他争夺呢？ 第81章 继业者之争（二） “家主之位当传于先家主的血缘后代，长治岂敢窃据？” 王长治摇摇头，他没兴趣当家主，光是辽东郡的事务就让他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再去处理家族事务。 此言一出，王长生和王长菟二人大喜。 而王长念则有些按耐不住。 一旁的王柔静拉住王长念的手，让其不要冲动。 “长治，先家主早就有意传位于你，你不可推却。”因丧夫而感到悲痛的徐采薇竟然决定遵循夫君的遗愿。 “母亲？你？”王长菟很是不解，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不支持自己的孩子，反而要支持别人？ 王长生则长叹一声，他是个孝顺的人，母亲不支持他，他也不好意思去抢。 “可我是辽东太守，又哪有时间处理家族事务？”王长治继续推脱。 王长念大喜，现在王长炯不想争，王长治主动放弃，王长生又失去其亲生母亲的支持，而他又争取到了王玥一脉的四个姐妹支持。 “若是长治堂兄没有时间处理家族事务，那我们也只好推举其他人做家主，我看长念堂弟就很合适。”王妙春在一旁说道。 “长念堂兄是先祖嫡传，我认为正合适。”王雁蓉帮衬道。 “是啊是啊。”王涵雁、王凌雪两姐妹早就被王长念收买。 她们都是王家女子，迟早要被嫁出去联姻，事实上先家主王泰然已经准备将她们嫁出去联姻了，只是突然仙逝。 可她们从小在王家自由散漫惯了，又如何愿意当个联姻工具？ 王长念趁此时机，答应她们，只要让他做了王家家主，就永远不会让王家女子联姻，这才得到王玥一脉四女子支持。 同是王玥一脉的王长安却不敢表态，他只想摆烂，谁当家主都无所谓，反正也肯定轮不到他，只要不影响他娶妻纳妾游戏人间就行。 “诸位姐妹，长念才疏学浅，万万担不起家主之责。”王长念按照剧本准备来个三辞三让。 “长念堂兄，太自谦了。”众姐妹附和。 “呵！贱奴血脉也敢觊觎家主之位？”王长菟虽然不敢跟王长治争，但面对王长念，那是一点都不怂，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口出狂言。 “菟弟，闭嘴！”王长生连忙呵斥自己的胞弟，虽然他也看不起王长念，但绝不能在这种公众场合说出来这种不利于家族团结的话。 “我！”王长菟还想继续骂，但看着众人不善的眼神，也只能闭嘴。 “呵呵……”被人指着鼻子骂，王长念有些尴尬，但也不敢反驳，他还要维护自己宽仁大度的人设。 看着这些跳梁小丑的表演，王婼娇坐不住了，对王长治劝道：“长治侄儿，现在除了伱，难道还有其他人更合适吗？无论是为了王家的团结，还是为了完成先家主的遗愿，你都必须继承家主之位！” “可是我是辽东太守……”王长治还想继续推脱。 “堂兄，我倒是有个办法。”这时，一直沉默的王长夜说话了。 众人看向王长夜。 只见王长夜缓缓道来：“长治堂兄当了家主以后，继续让宋倩茹女士当代理家主，并由宋倩茹女士管理我王家家族事务。” 听到这话，众人皱眉，虽然他们信任宋倩茹，但宋倩茹毕竟是外人，之前当了几个月代理家主，那也是大家觉得宋倩茹只是临时当几个月而已，所以才答应，如今要让宋倩茹长期当王家代理家主，这不是荒唐吗？ “难怪前任辽东太守说长夜侄儿有奇才，这个办法还真是有意思。”王柔静笑道，她是在暗讽王长夜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异想天开。 “多谢姑姑夸赞。”王长夜没有生气，只是回了句，然后继续补充：“宋倩茹女士担任王家长期代理家主的同时，再由家族内德高望重者把关，凡是代理家主处理的事务，都要有把关，若是都通过了，便直接执行，若是有一人不同意，再让亲兵将这个事务递交到辽东郡府，由长治堂兄远程处理家族事务，如此既能减轻长治堂兄的负担，也能让大家都心服。” “这……”王长治也在考虑。 “哥哥这办法还真是不错欸。”王长羽拍着自己亲哥哥的马屁。 “万万不可，我还是学府的老师，哪有时间长期管理王家家族事务。”宋倩茹摇摇头拒绝。 “我父亲也算饱读诗书，可承担学府夫子一职。”王长夜把自己父亲东方朔搬出来。 东方朔因为在未央宫对丞相口出狂言，已经被贬为平民，现在在长安整日无所事事，正好让他回来给王家子弟当教书的夫子。 “可是这德高望重者，又该是何人？”王柔静继续追问，只要王长治不放弃争夺，那么她们是绝对没机会的，她的一切计谋都是建立在王长治不争夺家主之位、亦或是王长治和王长炯两败俱伤的前提下，现在这个前提不存在，在王长治绝对的家族威望面前，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比如争取一个王长夜口中说的德高望重者。 毕竟，现在整个王家，论辈分，她王柔静最高，她是见过先祖康真容的，童年时期还被先祖康亲自教导过。 “自然是大家都认可之人。”王长夜将这个问题抛给众人，他可不敢擅自决定德高望重者的名单。 王长念不是傻子，他看出来自己义母已经放弃争夺了，虽然心有不甘，可如今王长夜提出了解决办法，使得王长治可以当家主，他又怎么敢跟王长治去争呢？ 此前的一切计谋，都是建立在王长治因为担任辽东太守而无暇顾及家族的前提。 如今王长夜提出解决办法，让王长治可以一边当辽东太守一边处理家族事务，那其他人根本不敢再争。 “这德高望重者，当属柔静姑姑、婼娇姑姑、采薇婶婶最合适。”王长治如是说道。 王柔静和王婼娇是家族内辈分最高的两个人，徐采薇是先家主遗孀，由她们三个辅助监督代理家主宋倩茹最合适。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王柔静也满足了，于是对王长治恭敬道：“见过家主！” 其余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对王长治恭敬道：“见过家主。” “诸位，无需多礼。”王长治微笑着，这事根本没有悬念，他在王家的威望太高了，那些想要争夺家主之位者，只是因为他是辽东太守，觉得他没时间来当家主罢了。 最终，这场家族会议很顺利，没有人胡闹。 由王良之孙、王泰浩之子王长治继承王家家主之位，并由宋倩茹女士继续担任代理家主，由宋倩茹女士管理王家一切大小事务，并由徐采薇、王柔静、王婼娇三人共同监督辅佐。 随着王长治成为王家家主的这一刻，他也瞬间得到大量信息。 “金手指？” “原来，从先祖康时期就开始一代代继承了。” 信息直接灌入他的脑海，他瞬间便明白了许多以前无法理解的事，并尝试着使用自己的金手指功能。 “世系！” 【家主：王康（一代） 谥号：圣君 评价：王氏家族的始祖，一切的最终起源，以白丁之身在辽东开创千年世家之基业 遗愿：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家主：王泰浩（二代） 谥号：庄君 评价：王氏家族的二代家主，七国之乱时横扫琅隗、乐安二县，为王家增加大量农奴人口，可惜征讨山林涧人时遭遇埋伏而亡。 遗愿：我王家子弟，当杀绝涧人！】 【家主：王泰然（三代） 谥号：文君 评价：王氏家族的第三代家主，将王家彻底转变为豪强士族，从此融入中原文化圈，一生都在为了家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有丝毫个人私欲，一切都是为了整个家族 遗愿：让长治快点回来继承家主之位吧，我想带着采薇去采菊东篱下。】 第82章 家丞制与家老制 又三个月后 王家庄园 宋倩茹书房 “佃农过得太苦了，我想将租佃降低至五层。”宋倩茹在专属于自己的书房办公，并准备进一步对王家进行改制，其中一条便是继续降低佃农的租佃。 王康时期租佃为八层，但那个时候，王家主要收入是依靠贸易和掠夺，佃农也可以在掠夺涧人的过程中获益，也不算太苦。 王泰浩时期为了养活大量亲兵、以及满足家族子弟的奢靡浪费，临时增加到了九层九，使得佃农苦不堪言，居然加入农奴叛军，还暗地里建立了鸿雁道，一场规模上万人的反叛浪潮正在酝酿。 王泰然时期又降低至七层，佃农们勉强能活下来，反叛的浪潮瞬间消弭。 宋倩茹也算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以前是没权力决定佃农的租佃，她曾经多次建议王泰然将租佃继续降低，但都被拒绝。 如今她成了长期的代理家主，便要开始自己的改革。 不过，她毕竟只是个代理家主，这样的决定，还需要经过王柔静、王婼娇、徐采薇三人的一致同意才行。 “将这封信递交给三位家老。”宋倩茹让王筱倩抄写三份，然后吩咐着一位亲兵，并且她还记得这位亲兵便是当初劫掠贺家庄园的农奴兵之一，后来晋升为亲兵，还分到了两个贺家丫鬟当妻妾。 “是。”那位亲兵如今也是六十岁出头，头上长出许多白发，由于王家不再增加新的亲兵，所以他的儿子不能继续当亲兵，只能在银月港当个工匠，生活也还算过得去。 宋倩茹说的三位家老正是王婼娇、王柔静、徐采薇三人。 因为三人负责裁决家族大小事务，所以大家都尊称她们为家老，这也算是因为特殊情况而产生的特殊称呼。 …… “两位姐姐，你们看看吧，家丞的改制建议都在这张絮纸里，哪些通过，哪些不通过，我们好好讨论下，通过的直接执行，不通过的再递交到辽东郡府，由长治家主决定。”徐采薇将亲兵递来的信件拆开，并对旁边的王婼娇、王柔静如是说道。 几个月下来，大家也发现一直称呼宋倩茹为家主不合适，毕竟王长治已经是正式家主了，可是称呼代理家主也不太尊敬人的样子，所以便干脆仿照长安朝廷，称呼宋倩茹为家丞。 意思就是，代理家主宋倩茹相当于王家的丞相。 久而久之，家丞这个称呼就这样被大家认可并习惯。 王家本没有家丞，叫的人多了，就有了。 “嗯。”王婼娇、王柔静二人也各自拿去阅览。 因为有三个家老，所以宋倩茹每次递交信件时，都要一式四份，一份留给自己，另外三份是给三位家老的。 但久而久之，宋倩茹发现每次自己都要亲自再多写三份也太麻烦了，于是便又让王家子弟中的王筱倩当了自己的家主簿，相当于自己的秘书，帮自己抄写备份文案。 而她们三位家老手中的文件都是王筱倩所抄写的。 “家丞的第一条决策，重新建立与中原的贸易关系，两位姐姐如何看？”徐采薇因为是先家主遗孀，身份特殊，所以总是由她主动提出。 “可。”王婼娇回道，她以前就是负责中原东莱郡徐乡县贸易的，对此很是熟悉，所以想要恢复王家与中原的贸易，并且希望王家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中原。 “不可。”王柔静回道，她少女时期就被王泰浩安排到海外， 从来没去过中原，因此对中原也不感兴趣，她希望王家将更多地精力放在海外。 “那这第一条决策便不能通过。”徐采薇摇摇头，家丞的决策必须她们三个都同意才能通过，有一人不同意都不行。 “家丞的第二条决策，降低佃农的租佃，降低至五成，两位姐姐？”徐采薇继续问道。 “不可。”王柔静和王婼娇都不同意，王家本就入不敷出，这些年因为亲兵寿终正寝了很多，才勉强又收支平衡，如果继续降低佃农租佃，王家岂不是又要入不敷出？那王家子弟还怎么过日子？王家又不是开慈善的，佃农能活着就行了，对他们那么好干嘛？ “那么，这第二条也不通过。”徐采薇继续提出宋倩茹改制中的第三条决策。 “家丞的第三条决策，禁止家族子弟狩猎年轻的涧人，禁止家族子弟狩猎怀孕的涧人，只准狩猎年老的涧人，给山林涧人更多的繁衍机会，让他们可以更好地增加人口。”徐采薇继续说道。 “可。”王柔静和王婼娇都赞同，这其实跟猎人打猎时不准猎杀怀孕的母鹿一样，是为了可持续发展，对于王家而言是一个未雨绸缪的高明决定，对于王柔静、王婼娇二人也没有利害关系，所以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那么这一条就不必递交到辽东郡府，无须经过长治家主决策，我们直接执行就行。”徐采薇微笑着，她没有太多主见，以前都听王泰然的，现在都听两个姐姐的，两个姐姐都同意，她自然也同意。 随后，她继续提出宋倩茹的下一条决策。 “家丞的……” …… 辽东郡府 “以后家老没有通过的决策，让家丞再重新决策一遍，第二遍，家老们如果还不同意，再递交到我这来。” “还有，除非是紧急大事，否则这种小事，每三个月递交一次就行，不要每个月都来好几次，我没空。”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后不要递交了，让家丞和家老自行商讨，商讨不出结果就召开临时家族会议决定，反正不要再递交到我这里来。” 王长治对着眼前送信的亲兵如是叮嘱，他对于几乎每隔几天就来一次的家族信件很是烦躁，如果不是害怕王家内讧，他根本懒得当这个家主。 因此，为了不让家族事务打扰自己，他决定进一步将更多权力下放给家丞和三位家老。 “是。”送信的亲兵也很高兴，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辽东郡府和王家庄园之间奔波，刚回王家就立马有新的信件要递交到辽东郡府，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如今可以每三个月只来一次，那确实轻松很多。 一切的改制都是出于现实情况做出的合理改变，而不是某个人一拍脑袋的决策。 因为农奴准备反叛，所以当初王泰然才会决定学习中原的佃农制，因为皇帝刘彻对商贸收取重税，所以王家才会断绝与中原的贸易。 因为王长治没时间，所以才会出现长期代理家主，因为长期代理家主是外人，所以才会出现家老，又因为辽东郡府距离王家庄园太远，所以才会改成三个月决策一次。 这些改变都是为了应对现实情况，而不是某个人的异想天开。 本站网站 第83章 封狼居胥（五） 河西 休屠王王庭 “汉军怎么不进攻了？”休屠王很是不解。 “兴许汉军是怕了吧，哈哈！”浑邪王大笑道。 “哈哈哈！”其余匈奴贵族也笑了。 几个月前，汉军对河西之地发起进攻，领兵统帅是霍去病。 起初，河西匈奴人是很害怕的，因为他们早就听闻这个霍去病端了匈奴的漠南单于庭，十分地会打仗。 可是几个月下来，他们跟汉军杀得有来有回，这让他们信心大增。 霍去病，也不过如此！ 至于大单于为什么会惨败，那肯定是一时大意，没反应过来，而且大单于也老了，被霍去病这样一个年轻小伙子来骗、来偷袭，所以惨败也是正常的。 “哈哈哈！今天我们便要打破卫青霍去病的不败神话！”浑邪王信心满满。 …… 浑邪王王国 王庭郊外 浑邪王、休屠王等等都是匈奴的封臣，是匈奴在向西扩张的的过程中征服的其他部落，这些部落向匈奴单于称臣，并为匈奴征战四方。 浑邪王国的贵族们正监督着许多农奴耕田，还有匈奴士兵拿着鞭子抽打一些偷懒的奴隶。 这些奴隶大部分是匈奴掳掠来的汉人，有一些则是从西域掳掠来的西域人，还有极少部分匈奴人，这极少部分匈奴人因为得罪了匈奴大贵族，被贬为奴隶，跟那些汉人奴隶、西域人奴隶一起给匈奴贵族种田。 匈奴这种横跨草原河西西域的大国，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游牧经济，在草原，他们有无数牧民奴隶给他们放羊，在河西以及之前的河套，有无数农奴给他们种田。 河西这里原本是大月氏人的地盘，许多年以前，一伙来自草原的游牧赶走了河西的大月氏人，并建立了浑邪、休屠两个王国，再之后，更强大的游牧，也就是匈奴也来到了河西，浑邪、休屠两个王国于是向匈奴称臣。 正当这些汉人奴隶被抽着鞭子给匈奴贵族耕种时。 轰轰轰！ 大地开始震动，地平线上出现许多黑点。 “难道是楼兰人？” 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匈奴贵族很是好奇，这里可是河西的大后方，除了他们匈奴人，也就只有离得比较近的西域楼兰国能来到这里。 可是楼兰人怎么敢带着军队来攻击浑邪王呢？ 他们也知道汉朝派遣使者潜入河西，偷偷跑到西域寻求盟友的事情，但从来没放在心上，毕竟西域诸国都是匈奴的钱袋子，它们可不敢反叛匈奴。 “杀！！！” “杀！！！” 突然，震天的喊杀声响起，许许多多军旗出现。 看着那些军旗的样式，这个匈奴贵族大惊失色，因为他认出来了，这是汉军军旗。 汉军怎么会出现在大后方？ 我们前线的军队不是还在跟他们对峙杀得有来有回吗？ 这些汉军是怎么绕过我们匈奴在前线的军队，来到我们大后方的？ 总不能是穿越了几千里的大沙漠吧？那也太可怕了！ 这里出现汉军，就好比淮南国出现匈奴军队一样，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个匈奴贵族无法理解，但他的本能告诉他不要想太多，赶紧跑。 “汉军！是汉军！快跑！” 逃跑前，他还不忘顺带提醒下其他匈奴同胞一起跑路。 这个匈奴贵族跑回浑邪王王庭。 他并不是浑邪王国的人，而是休屠国的王子，还追求潮流，给自己取了个金日磾的汉名。 只因浑邪王和休屠王组成联军抵抗汉军，所以他被作为质子来到浑邪王王庭。 然而，浑邪王王庭的匈奴人一看到汉军来袭，根本不敢抵抗，全都疯狂往东边逃跑。 “啊——” “我投降，不要杀我！” 匈奴人鬼哭狼嚎，连牲畜都没时间带走，许多跑得慢的匈奴人被汉军骑兵斩杀，还有些匈奴人眼见跑不了，干脆放下武器跪下来投降。 金日磾就是其中之一，他跪在一个汉军校尉的马蹄下，用自己还算熟练的汉语对其卑微道：“尊敬的汉军将军，我是休屠王的王子，请您接受我的投降。” “你是王子？”那个汉军校尉原本打算直接杀了他，毕竟投降的匈奴人太多了，又不敢留着，怕这些投降的匈奴人反叛，可眼前这个可是匈奴休屠王的王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于是对金日磾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有汉名，叫金日磾。”金日磾卑微道，并反问一句：“敢问将军您的名讳，我金日磾当永世铭记。” “哈哈！我叫王长羽，不是什么将军，只是一个校尉，我的上司霍去病才是将军。”那个汉军校尉正是王长羽，刚回到军营，就被通知参与河西之战，还跟随霍去病绕后偷袭河西匈奴的大后方。 霍去病真的太喜欢绕后了，卫青跟匈奴单于决战时，他绕后一千多里把匈奴单于庭给端了。 汉军三万主力在河西前线跟匈奴浑邪王、休屠王的六万主力决战时，霍去病他又带着八千骑兵横穿两千多里的大沙漠，绕到河西匈奴毫无防备的大后方搞偷袭。 “您是说霍去病吗？”听到霍去病这个名字，金日磾无比震惊。 霍去病不是统率三万汉军正在跟两位匈奴的大王决战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寰翼，你可真行，上次在单于庭逮住个匈奴单于的叔父，这次在浑邪王王庭又逮住个休屠王王子。”匆匆赶来的霍去病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在知道金日磾是休屠王王子后，对王长羽赞赏道。 “嘿嘿，运气好，运气好。”王长羽嘿嘿一笑，他不懂带兵打仗，但作战勇猛，每次都身先士卒，而且运气特别好，每次都能抓住敌人的重要人物。 上次他被皇帝刘彻召见，皇帝亲自考核他的军事能力，结果发现他只是一个纸上谈兵之辈后，皇帝很是失望，但看在王长治的份上，还是让他去给霍去病当了下属，跟随霍去病一起去打匈奴。 在将这里的匈奴人屠戮殆尽后，霍去病继续对众将士指挥道：“全军向东！彻底剿灭河西匈奴！” 随后，军旗手挥舞军旗，十几个传令小兵骑着轻骑快马将霍去病的军令传达。 第84章 长夜西域行（一） 霍去病在河西一战消灭浑邪、休屠两个匈奴大王国，并在路上顺带消灭另外三个臣服于匈奴的小王国，短短六天时间连破匈奴五个王国。 六天时间里，霍去病统率的汉军越过焉支山一千多里，与匈奴鏖战于皋兰山下，歼敌近九千人，杀匈奴卢候王和折兰王，俘虏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并越过居延海，在祁连山麓与匈奴激战，歼敌三万余人，俘虏匈奴王五人及王母、单于阏氏、王子、相国、将军等一百二十多人，降服匈奴浑邪王及部众四万人，全部占领河西走廊。 这样的战绩，震古烁今。 长安城人人欢喜，张灯结彩，这已经是长安人不知道第多少次张灯结彩了，自从卫青霍去病开始崭露头角，他们几乎每年都能收到这样的好消息。 而此刻 长安城 上林苑 “校尉王长羽，于河西之战有功，升议郎，进爵少上造。” “臣，王长羽，叩谢陛下！” 一个宦官宣读着给王长羽加官进爵的圣旨，王长羽恭敬地跪在地上。 “恭喜恭喜！” “寰羽老兄，飞黄腾达可不能忘了我们哥几个。” “哈哈哈，大家都是我的好兄弟，有我王长羽一口吃的，就不会忘记你们一口汤。” 待宦官离开，王长羽身边的几个战友向他道喜。 王家耗费三百金在长安买了个大宅院，所有王家子弟在长安都可以去那里居住，比如之前东方朔被贬为庶民后就在大宅院住了好多天，后来才被调回辽东当学院夫子。 不过王长羽很少呆在大宅院里，他常常跟其他军官去上林苑打猎，这些自然是经过皇帝允许的。 当初参军的几人，李息被封了个县候，并最高做到光禄大夫，距离九卿之一的光禄勋只有一步之遥时，因为身体不适而告老还乡，毕竟他也五十多岁了。 而张次公则一步步做到了太中大夫，比王长羽现在这个议郎要高上许多。 九卿之一的光禄勋，从高到低有这么几个下属职位：光禄大夫、太中大夫、中大夫、谏大夫、侍中、议郎、中郎、侍郎、郎中、宫卫。 九卿之一的光禄勋是专门为皇帝以及皇宫服务的，这里的所有官员都是皇帝近臣。 卫青、霍去病、王长治等人都是进入光禄勋体系，直接成为皇帝近臣，得到皇帝重用，毕竟其他体系的官位都被公卿世候把持，皇帝能随便给的高级官位只剩光禄勋里的这些官。 而王长炯的学生司马迁也是属于光禄勋这个体系，也算是皇帝刘彻的近臣，不过职位比较低，只是个郎中。 —— 元狩三年春 随着长安大朝会结束，朝廷又做出许多重大决策。 首先，在刚刚占领的河西地区设立武威、酒泉二郡。 然后派出使者前往比西域还要远的西边寻找一个叫做亚历山大的帝国结盟。 因为张骞第一次从西域回来时，还回来一个消息，那就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西域的一些国家曾经被一个叫做亚历山大的帝国征服，虽然那个帝国没多久就分崩离析，但西域那几个国家始终还记得亚历山大帝国的余威。 张骞从西域国家听到亚历山大帝国的传闻后，并不知道亚历山大帝国现在还活着没，但总要试一下，万一还活着呢，不就可以结盟了吗？ 于是他便将这个消息带回长安。 当时，河西被匈奴占据，张骞也是偷偷跑到西域的，相当于偷渡，所以皇帝刘彻也没办法派出使者去比西域还要远的地方寻找什么亚历山大帝国。 现在河西已经被汉军占领，通往西域的通道彻底畅通，皇帝刘彻决定再度派遣张骞出使西域，一方面是让西域诸国臣服于大汉，另一方面也是去寻找那个传闻中的什么亚历山大帝国。 而文学博士王长夜在长安呆腻了，想去西域玩玩，于是他毛遂自荐，愿意做张骞的护卫，跟随张骞一同前往西域。 皇帝刘彻见王长夜勇武还行，而且博学多才，于是便同意了。 因此张骞带着王长夜以及上百人的使者团队第二次前往西域，不过这一次是光明正大带着大汉的国书去的，上一次是伪装成商贾偷偷潜伏过去的。 …… 河西走廊 “休舍，你还年轻，大可在长安混出名堂，为何要跟我去西域吃苦呢？”使者团队里，张骞对着王长夜问道。 休舍是王长夜的表字，是他的母亲王婼娇取的。 而张骞也对王长夜有一点点了解，知道之前的车骑将军王长治、以及现在的太学教授王长炯都是跟王长夜同一个家族。 所以张骞认为，以王长夜的奇才，加上有一文一武两个关系背景，呆在长安就能荣华富贵，没必要跟着他去西域，吃苦不说，还要时刻面临死亡危险。 “中郎，长夜在长安呆腻了，想去西域开开眼界。”王长夜回道。 事情自然不可能如此简单，呆腻了确实是原因之一，但另一个原因则是家主王长治写信让他跟随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 他不明白家主对西域这么上心干嘛，难道是为了大宛马？ 毕竟上代家主王泰然就一直对大宛马心心念念。 —— 辽东郡府 当王长夜对家主要求他去西域感到不解时，身处辽东郡府的王长治正在使用自己金手指的另一个功能。 那就是查看家族成员属性，只要还活着，哪怕不在身边也能查看。 “查看！” 【成员：王长夜 遗传：天才、气宇轩昂 天赋：好学 魅力： 管理： 统率：10（+1） 谋略： 勇武：25（+1）】 【成员：王长羽 遗传：天才、眉清目秀 天赋：猛突 魅力： 管理： 统率：15（+1） 谋略： 勇武：55（+1）】 【成员：王筱倩 遗传：天才、天生丽质 天赋：经商 魅力： 管理： 统率：6（+1） 谋略： 勇武：7（+1）】 “婼娇姑姑的三个孩子都有天才这个遗传，可是婼娇姑姑自己又没有天才遗传，难道是东方朔有天才遗传，所以遗传给了三个孩子？” 东方朔是外人，王长治看不到他的面板，所以只能在内心这般猜想。 而在这些遗传中，与魅力有关的遗传分别有。 男性：眉清目秀、器宇轩昂、玉树临风 女性：眉清目秀、天生丽质、国色天香 都是可以增加魅力属性，分别增加10、20、30点魅力属性。 至于额外增加的一点勇武和统率，则是成就给的，随后王长治又顺便查看起其它几个遗传和天赋的作用。 【天才：魅力以外，所有属性+5】 【经商：拥有更高的商业头脑】 【猛突：冲锋陷阵时自身实力大增】 【好学：学习文化知识效率提升】 第85章 长炯官场录（三） 长安 未央宫 “这篇《屯田策》有意思，太学教授王长炯？又是辽东王家？” 今日，皇帝在查阅众大臣的上书时，看完其中一篇名为《屯田策》的上书后，很是欣赏，而当看到署名为王长炯时，不禁感叹辽东王家有才之人何其多。 每年，各大臣都可以向皇帝上书提出各种治国良策，即便皇帝不用也不会有惩罚，一旦皇帝用了，提出者便能加官进爵。 这也是文官们升职的办法之一，他们虽然升官速度比不上军功，但优势是安全，不会有生命危险。 今年，王长炯便向皇帝提出《屯田策》，这是一项既不会得罪豪强，又能讨好皇帝的政策。 《屯田策》 “今关东诸郡流民百万，素乘振赡之，费无算，顷之，流民复起，以其无田故。使关东流民往河朔、河西、辽东，使自垦，与之田，则流民无复，新土亦以固。” 由于竹简能写的内容有限，所以王长炯的《屯田策》仅写到这里，更具体的还得等待皇帝召见后当面询问。 基本内容就是说，这些年河水泛滥，导致关东很多郡县出现了流民，多达上百万，以往朝廷对于这些流民都是施舍一点口粮，不让他们饿死，免得他们学陈胜吴广振臂一呼，但这样做只是治标不治本，等到朝廷财政吃紧，减少了赈灾力度，这些被安抚的流民又会重新闹事，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土地，不如把他们迁到新开辟的河朔地区、河西地区、以及人口稀少的辽东地区，这些地区无主的荒原很多，却没有人开垦，让这些流民去这些地区开垦农田，他们自己开垦的农田便是他们自己的，这样既能彻底解决流民问题，也能稳固大汉的这些新疆土。 “好！这个《屯田策》甚好，来人，速速将这个太学教授王长炯召入宫内，朕要详细问问屯田之策。”皇帝刘彻以前也一直很头疼流民问题，自从他即位，黄河就不停地泛滥，好似跟他有仇，使得他每年都不得不花费大量钱财赈灾，如今可算是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看完王长炯这个既能有利于国家百姓，也不会损害豪强士族利益的《屯田策》，皇帝刘彻又继续看起其它官员上书的治国良策。 大部分都是无稽之谈。 比如有人提议废郡县、复封国，让诸侯王保卫大汉，朝廷就可以不用耗费钱财招兵买马。 还有人提议恢复与匈奴和亲，休养生息，让民众可以喘喘气。 还有人提议取消各种税，不与民争利。 对于这些提议，刘彻冷笑一声，不屑一顾，看了许多，终于又看到一个他想看的东西。 《盐铁策》，桑弘羊。 其中的基本内容就是说，盐和铁都是国之重器，几乎人人都要吃盐，想要造反的也必须有铁，可现在，这样的国之重器却被诸侯们以及豪强们控制，他们万一利用自己掌控的盐铁产业发展自己的私兵，对朝廷进行威胁乃至造反，对于国家而言是非常不利的，而且盐铁都是暴利行业，理当掌控在朝廷手里，为朝廷增加财政收入。所以朝廷应当立刻再度派出谒者，清查天下郡县的盐铁产业，将诸侯们以及豪强们的盐铁产业收为国有官营，胆敢不从者，立刻以谋反罪诛灭全族，但为了减少他们的抵抗程度，收了他们的盐铁产业后，可以适当给他们加官进爵，算是对他们的补偿。 这样的想法，皇帝刘彻很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有头绪，之前桑弘羊也简单提出过几次，但当时他忙着打匈奴，也就没时间管，现在匈奴大势已去，龟缩在漠北瑟瑟发抖，桑弘羊再度提出盐铁官营，他便决定认真对待。 …… “臣，王长炯，叩见陛下！” 太学教授王长炯接到宦官的消息，自己的《屯田策》被皇帝看中，让他进宫与皇帝详细探讨。 “坐吧。”皇帝微笑着让王长炯跪坐在早已准备好的软席。 “谢陛下！” 王长炯再度拜谢，然后面对皇帝跪坐在下方。 “你们王家还真是了不得，一个王长治战功赫赫，你王长炯还能提出《屯田策》这样的治国良策，你们还有个王长羽，也是个冲锋陷阵的猛将，还有个奇才王长夜。”皇帝刘彻先是拉近关系。 “臣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王长炯看人说话，以前面对田蚡这种贪心的丞相，自然要提出‘淮上赈曹’这种吸食老百姓血液的政策，如此才能讨好田蚡，现在面对强硬的皇帝刘彻，那自然只能提出类似《屯田策》这样的利国利民之策。 王长炯心中有着许多治国良策的，也有着许多侵害百姓的恶策，但这些策都不能乱提。 比如以前如果在田蚡面前提出《屯田策》这种，田蚡甚至懒得搭理伱，会彻底冷落你，让你一辈子升不了官，那就得不偿失了，又比如现在提出《盐铁策》这种，虽然皇帝刘彻同样喜欢，但会得罪士族，所以策有很多，可是面对不同的人，以及不同的情况，能提出来的却并不多。 人才一直都有，如果上位者自己贪心，人才便会祸国殃民，上位者心系天下，人才便会利国利民。 人才如水，引导得当，便能灌溉万千农田，引导不当，便会成为灾害。 至于他在屯田方向上加上个辽东，则是出于对家族的私心，让流民去辽东开垦土地，包括王家在内的辽东全部豪强士族都能从中获利。 因为等流民辛辛苦苦开垦完土地后，他们再找机会低价兼并这些开垦好的土地，直接不劳而获，何其美哉。 “那你认为，这屯田的租佃又该如何收取？”一番询问后，皇帝得到许多想要的答案。 “农田前三年开垦极其艰难，所以屯田前三年当免除租佃、免除徭役、免除赋税，从第四年开始，自愿承担徭役者，朝廷对他们只收取五成租佃，不愿意承担徭役者，朝廷对他们收取七成租佃。”王长炯缓缓道来，收七成，那就跟豪强士族收的一样多了，还是很合理的。 毕竟要是收的太少，导致豪强士族家的佃农逃荒去给朝廷当屯田客，他王长炯作为《屯田策》的提出者，恐怕会被士族们憎恨。 第86章 辽东官场（二） 又三个月后 一个堪比先帝刘启削藩的大事件引发天下震动。 皇帝刘彻昭告天下，朝廷要推行盐铁官营，凡是私人经营的盐铁产业，必须在一年内将自己的产业上交给朝廷，作为补偿，朝廷会为其加官进爵，同时朝廷还将派出第二轮谒者探访天下郡县。 不过这一次探访不是清查田亩佃农，而是清查盐铁产业，清查出来的盐铁产业都必须在一年内交接给朝廷经营，否则便以谋反罪论处，诛灭全族！ 这些谒者虽然官职很低，只有六百石，和县令一样，但他们是皇帝的亲信、天子使者，即便是两千石的太守都要对其礼让三分。 这是很正常的，宫里的那些宦官连一百石都不是，可到了地方上，照样可以对那些六百石的县令呼来喝去。 事实权力并不跟俸禄对等。 …… 辽东郡府 “府君，难道我们真的要将自己家族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心血拱手送给朝廷吗？”辽东郡府道曹皱着眉头问道。 道曹是专门负责管理郡县道路港口驿站交通桥梁等设施的吏。 官和吏是分开的，一个郡府只有三个官，分别是太守（郡守）、郡丞、郡尉，其余的都是吏。 官只能由长安朝廷任命，吏可以由地方长官征辟，底层吏可以通过察廉晋升为高级吏，甚至有机会通过长安朝廷的察廉成为官。 察举制实施后，分为三大类。 第一类便是面向天下人的举孝廉，每个郡每年都有两个名额，这一类直接当官；第二类则同样是面向天下人的举贤良，没有特定名额，也没有固定时间，长安朝廷哪天想举贤良了就会临时举贤良，这一类看皇帝心情；第三类是面向吏的察廉，通过察廉的吏有机会成为官。 举孝廉自不必多说，能被举的都是豪强士族，举完以后，随便编个孝顺故事糊弄朝廷和平民百姓，比如当初王长生举孝廉成功后，当时的辽东太守为了拿钱拿得心安理得，还主动帮他编了个“长生让桃”的故事，之后在长安朝廷九卿之一的大司农手下瞎混了几个月，然后就被长安朝廷调配到沓氏县当六百石县令。 《长生让桃·沓氏县县志》 “王长生，字易萌，辽东沓氏人，其父王泰然，其母徐采薇，少家贫，虽饥而让其桃于母，太守感其孝，遂举孝廉。” 王长生小时候家里很贫苦，常常吃不饱饭，快要饿死的时候，自己都舍不得吃的桃子，让给自己的母亲徐采薇吃，辽东太守对他的孝心很是感动，于是举荐他去朝廷当官。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当初王长生能被举孝廉，主要还是靠的王家塞钱，其次他自己也确实从小饱读四书五经，也还算博学多才。 而跟王长生这种举孝廉直接当官的不同，辽东郡府道曹的家族是个普通的豪强士族，实力不是很强大，也没有那么多本钱像王家一样用钱砸晕太守，所以也仅仅只是把他一个人塞到这郡府当个吏。 虽然他家只是个普通的寒门，但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其家族附近刚好有个天然矿场，所以他们家族就发展出了冶铁。 此刻朝廷要将天下的盐铁收为官营，他很是担心。 “究竟是哪个混蛋向陛下提议盐铁官营的？该死！”辽东郡府的仓曹也在一旁咒骂一声，他是负责管理郡府仓库的。 “听说是那个桑弘羊。”贼曹也是咬牙切齿，他家有个小盐场，虽然规模不大，但也舍不得上交给朝廷。 至于说朝廷的补偿，呵呵，那就是个笑话。 朝廷从士族身上拿走十分，再从这十分里取出一分还给士族作为补偿，这都是常规手段了。 上次迁茂陵令，不知道多少三百万钱以上的大家族被强迁到长安，而他们从朝廷得到的补偿仅有二十万钱罢了。 舍弃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几百万钱家业，换来的不过是二十万钱的补偿，这种补偿，谁爱要谁去要。 “这个桑弘羊，真该死！”郡府狱掾也骂了句。 利益攸关之下，他们已经无法再假装尊敬，竟然直接当众骂起朝廷大臣。 而太守王长治、郡丞张寿、郡尉李姚三位大佬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底下郡吏们发牢骚。 这一年时间里，王长治将王妙春嫁给了张寿的儿子为妻，将王雁蓉嫁给了李姚的弟弟为妻，将王涵雁嫁给了张寿为妻，将王凌雪嫁给了李姚为妻。 而与此同时，辽东各个县一些比较弱的豪强士族也将他们的女儿嫁到王家为妾。 就连王长治也娶了李姚的妹妹为妻，同时让王长安取了张寿的女儿为妻。 这样相互联姻下，整个辽东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家族都跟王家是姻亲关系。 这也导致他们之间辈分关系很乱。 张寿的女儿嫁给了王长治，所以王长治是张寿的女婿，但王长治的堂妹又嫁给了张寿，所以王长治同时还是张寿的大舅哥，但是李姚哥哥也娶了张寿的另一个女儿，所以李姚也算是张寿的女婿，但张寿的父亲也娶了李姚的姐姐当妻子，所以李姚也是张寿舅舅，同时李姚还娶了王长治的堂妹，所以王长治也是李姚的大舅哥，但王长治也娶了李姚的妹妹，所以李姚也是王长治的大舅哥。 总之他们之间关系很乱，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辈分，所以平日里都是以官职互相称呼。 辽东的这些跟王家联姻的士族们，他们默许王长治在举孝廉时给王家子弟走门口，而作为回报，王长治则对他们在地方上鱼肉百姓的事装作不知道。 “诸位，现在大家都是自身难保，但我们辽东士族必须团结起来，绝对不能互相举报、同室操戈。”王长治懒得多说，辽东豪强有几十个，但有排面的只有八个，其余的都是小鱼小虾，在寒门里都属于底层，根本不值一提。 这八个辽东士族按照按照实力排名，分别是： 沓氏县王家、文县张家、房县李家、襄平县鹿家、平郭县郭家、西安平县卢家、辽阳县陈家、无虑县钟家。 王家有太守王长治，张家有郡丞张寿，李家有郡尉李姚，鹿家有襄平县县令鹿丸，郭家有平郭县县令郭靖，卢家有西安平县县令芦苇，陈家有辽阳县令陈世美，钟家有无虑县县令钟会。 整个辽东的大小事务，基本也是由八大家族共同商议决定。 第87章 汉武时代（四） 漠北单于庭 “汉军夺我龙城、河套、河西，现在大家都在说，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我们甚至不敢回漠南，只能龟缩在这苦寒的漠北躲避汉军锋芒。” “本单于决定了，我们匈奴人要振作起来，虽然我们正面已经打不过汉军，但只要我们能激怒汉人的皇帝，让他失去理智，派遣汉军主力深入漠北，那时，我们便能趁机截断汉军的退路，让汉军主力在漠北迷路后活活饿死，最好是能饿死汉军的卫青霍去病王长治三人。” “可是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激怒汉人的皇帝呢？” “左贤王的使者送来一个计划，那就是我们主动大规模发起对汉军的反攻，以汉人皇帝现在自信满满的状态，绝对会派遣汉军主力前来漠北送死。” “只要能一举歼灭汉军主力，那么我们以后就可以夺回河套、河西、龙城。” 伊稚斜很是愤怒，自从他即位开始，汉匈之间的战争就极其频繁，匈奴更是败多胜少，尤其是卫青霍去病王长治三人，更是无数匈奴人的噩梦。 —— 数个月后 匈奴单于以及匈奴左贤王倾尽整个匈奴的力量对大汉边境发起大规模劫掠，七八个郡同时被匈奴蹂躏，十数万汉人百姓被匈奴掳掠，被屠戮者更是多达数十万。 消息传到长安未央宫，皇帝刘彻震怒。 “朕要将这些匈奴人，斩！尽！杀！绝！” 多年来不停地打胜仗，皇帝刘彻逐渐迷失在胜利的喜悦中，被胜利冲昏头脑，变得愈发独断专行。 以前的他还能听一听别人的意见，现在的他，逐渐无法接受别人的批评。 人，总是会因为现实的变化而变化。 “我们连连征战，耗费无数，国库已经空虚，应当休养生息。”有大臣劝谏道。 “来人，将这个妖言惑众的拖出去杖责四十！”皇帝刘彻冷哼一声。 “不，陛下！”那个劝谏者没想到只是劝谏一下就会被惩罚，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随着那名大臣被拖出去惩罚，皇帝刘彻才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对众大臣道：“匈奴掠我边境，戮我子民，朕为大汉主，当剿灭匈奴，护卫我大汉子民。” 众大臣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刚才那个劝谏的就被打了，他们可不想被打。 “国库没钱？哼！笑话！” “我大汉的有钱人那可是多的很呐，可这些有钱人就是不肯为国家出钱，他们宁愿拿这些钱去奢靡享受，也不愿意为大汉消灭匈奴出一点钱。” “前不久有个叫卜式的商人将全部家产捐给朝廷，支持朝廷剿灭匈奴，朕很是欣慰，因为我大汉还是有忠良的豪强商贾的。” “但是！朕也很失望，因为大汉只有一个卜式，朕想知道，大汉的其他豪强商贾，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学一学卜式，也不用全捐，哪怕只捐一半的家产也好，支持朝廷彻底杀绝匈奴，这对大家都有好处，可为什么除了卜式，就是没一个人捐呢？” “怎么，不说话了？” 皇帝刘彻对着那些瑟瑟发抖大臣冷笑，现在的他威望如日中天，已经不用像刚即位的时候那般客气。 “陛下，老臣家贫，但为了抗击匈奴，老臣、老臣……愿捐出全部家产，一共一百金。”一个臣子当即吓得捐钱。 “陛下，臣也愿为抗击匈奴出一份力，臣捐出一半家产，一共七十金。” “陛下，老臣家中穷困潦倒，但为了抗击匈奴，老臣愿意把家中的宅院卖了，把卖宅院的钱捐给朝廷。” “陛下，臣愿意捐出全部俸禄，为我大汉剿灭匈奴出一份力。” “陛下，臣……” 一众大臣吓得冷汗直冒，赶紧捐钱保命，生怕被皇帝拖出去杖责杀鸡儆猴。 “呵！诸位都是大汉的忠臣！”开个朝会，还能顺便为国库增加点钱财，皇帝刘彻稍稍平息了一点怒火，但他也知道，这些人捐的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们家产早就超过万金，但却说什么家贫、以及全部家产只有一百金这种鬼话。 “退朝！” 退朝后，皇帝刘彻想起张汤提出的另一个治国良策《算缗策》。 “本来朕不打算推行这个国策，毕竟你们也是大汉的一份子，朕也不想做得太过分，但你们实在太可恨，享受着朝廷抗击匈奴带来的和平，却不肯为抗击匈奴出钱出力，只顾自己享受，不顾大汉的江山社稷！” “你们给脸不要脸，那也别怪朕了！” —— 短短一年时间里，接连三件大事震惊天下。 先是皇帝宣布盐铁官营，搞得天下豪强士族人心惶惶。 随后，匈奴大规模侵扰边境，皇帝震怒，要集结大汉最精锐的部队远征漠北，一举荡平匈奴。 最后，由于国库又又又又又没钱了，为了不影响远征漠北的计划，皇帝根据张汤献上的《算缗策》，向天下发布算缗令。 所谓算缗令，其实就是征收财产税。 要求全天下的人根据自己的财产，向朝廷缴纳财产税，家里财产越多，交的就越多，而且每年都要交。 比如一个家产一千金的豪商，他每年都要交二十金的财产税，一直交到他破产为止。 这个算缗令一出，天下震动，所有豪强士族以及富商们都惶恐不安。 自从皇帝刘彻登基以来，他们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 家里养丫鬟奴仆要被收税，家里佃农多也要被额外多收税，家里有车有船还要被每年收税，做个生意直接被收七成税，辛辛苦苦经营几十年的盐铁产业被强行收为官营，现在，居然还要收他们财产税。 也就是说，哪怕他们啥都不干，把丫鬟奴仆、车船牛马全部卖了，把宅院田亩也都卖了，把盐铁产业也都上交了，也不去做生意，只想拿着剩下的钱安心当个富家翁安享晚年都不行。 原本以为文景二帝一个搞迁守陵，一个搞削藩策，这就已经够狠的了，现在皇帝刘彻让他们明白，原来还有更狠的！ 天下豪强士族可谓是民不聊生，他们每日都在祈祷皇帝刘彻赶紧去死。 第88章 封狼居胥（六） 又是数个月后 汉军集结完毕，由大将军卫青、以及骠骑将军霍去病两位统帅兵各自带领五万骑兵，兵分两路，其中霍去病统率着最精锐的五万。 卫青负责攻打左贤王王庭，顺带征服那些依附于匈奴的许多小国部落，比如乌桓和鲜卑。 霍去病负责直取漠北单于庭，与匈奴单于决战。 但是有匈奴带路党传来消息，匈奴单于东去与左贤王换路，于是卫青与霍去病也更换路线，让更喜欢超远距离突袭的霍去病攻击单于，防止单于逃走。 然而，匈奴单于中途反悔，没有与左贤王换路。 得知这个消息，卫青认为兵贵神速，于是也不等换路回去，直接向漠北单于庭挺进。 原本这个任务是交给霍去病的，但现在军情紧迫，汉军也只能如此。 当卫青直扑漠北单于庭时，霍去病也带着自己的五万精锐骑兵扑向左贤王王庭。 与此同时，皇帝刘彻又征调四万新兵骑兵，临时任命辽东太守王长治为骑将军，并统率这四万新兵骑兵，协助卫青和霍去病，作为总预备队随时负责支援，而辽东郡府的大小事务则又被王长治甩给了郡丞张寿。 并且由公孙贺统率十万步兵运送后勤辎重。 皇帝还任命议郎王长羽为骁骑校尉，跟随霍去病出征。 北伐汉军由此分为四大部分，分别为卫青部、霍去病部、王长治部、公孙贺部。 【卫青部 兵力：五万普通骑兵 目标：单于庭 下属：前将军李广、校尉公孙敖、右将军赵食其、后将军曹襄】 【霍去病部 兵力：五万精锐骑兵 目标：左贤王王庭、鲜卑乌桓 下属：骁骑校尉王长羽、校尉李敢、右北平郡太守路博德】 【王长治部 兵力：四万新兵骑兵 目标：支援卫青或霍去病 下属：轻骑校尉郭成、辽东郡尉李姚、辽西郡太守上官桀】 —— 漠南 卫青军帐 “大将军为何让我向东迂回？匈奴单于庭不是在北面吗？”大将军军帐里，前将军李广对卫青的调遣愤愤不平，他觉得自己被卫青针对了。 卫青的部队行进到漠南暂且休息时，卫青让李广和赵食其带着一万人向东迂回，等到主力跟单于决战时，再由李广二人偷袭单于大军的侧后方，形成两面包夹之势。 但李广不答应，他已经老了，却迟迟没有封侯，连他那个才能一般的弟弟李蔡都封侯了，甚至当了丞相，他本人却还没有封侯。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每一次汉军出塞，他都要迷路，尤其是上次漠南之战，卫青让他跟王长治从两侧迂回攻击匈奴主力的侧后方，结果王长治到了，可李广却迷路了，等三十万匈奴大军都溃逃了，仗都打完了，李广还没找到路，在草原瞎逛了好多天才无意中撞见班师回朝的卫青。 李广对此感到很羞耻，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当这次攻打漠北单于庭的正面主力，依靠着一次巨大的军功被皇帝封侯。 但是卫青却想得更深更远，他担心李广立功心切，一遇到匈奴主力就直接无脑莽上去，这样会破坏他的作战计划，甚至是全军覆没，于是故意把李广支走，让李广向东迂回偷袭匈奴单于没有防备的侧后方。 事实上，在军队出发前，皇帝刘彻就拒绝让李广出征，怕李广又迷路，于是以李广年老为由，让李广在长安养老，别去漠北瞎折腾。 但李广不停地恳求出征，他太想建功立业了，太想封侯了。 皇帝刘彻无奈，只好答应李广，让他跟随卫青出征，但皇帝又暗中对卫青吩咐，绝不能让李广担任主力，免得大军出现意外。 “哼！”见卫青一言不发，李广冷哼一声，紧捏拳头，愤然走出军帐，虽然很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按照卫青的部署，带着一万骑兵向东迂回。 “唉……”等到李广不得不遵循军令向东迂回，卫青摇摇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针对李广，这些都是皇帝的吩咐，而且现在的李广也确实不适合当正面主力。 —— 左贤王王庭 “杀！” “不好！是霍去病！” 数以万计的汉军精锐骑兵杀入王庭，左贤王惊慌失措，连忙带着残兵败将向北逃窜。 “全军追击！”霍去病下达军令。 “将军，我们的后勤还在后面没跟上。”校尉李敢在一旁劝道。 “我霍去病打仗不需要后勤，敌人就是我的后勤。”霍去病冷漠回道，然后继续下令：“全军追击，不进者斩！” “诺！”王长羽早就等不及了，摩拳擦掌。 李敢、路博德无奈，也只好答应：“诺！” —— 漠北 轰轰轰—— 地平线上，数以万计的匈奴骑兵正朝着远道而来还没来得及休息的卫青所部汉军冲锋。 “哈哈哈！卫青远道而来，我军以逸待劳，此战，我匈奴必胜！”坐镇后方的匈奴单于伊稚斜大笑，他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只等汉军行军累了，他就突然袭击，打汉军一个措手不及。 …… “结战车阵！” 被匈奴突然袭击，卫青不慌不忙，让战车部队挡在最外面，形成一个圆形防御阵型，用战车拦住匈奴骑兵，同时让一部分骑兵下马，这些下马的汉军骑兵，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手握长枪站在战车后面，堵住战车阵的缺口，防备匈奴骑兵从缺口处冲进来，另一部分则拉弓射箭，射杀那些冲来的匈奴骑兵。 与此同时，还有五千没有下马的骑兵，在公孙敖的带领下从侧翼绕出去，绕到匈奴骑兵大军的侧后方，对已经冲到战车军阵厮杀的匈奴大军那没有防备的侧后方发起猛烈进攻。 这是卫青自创的军阵，已经训练了非常久，专门用来针对匈奴人，可谓是对匈宝具。 因为训练了很久，所以将士们结阵的速度才如此之快。 卫青跟霍去病的打仗风格不同。 卫青擅长稳扎稳打，以最小的伤亡杀伤最多的敌人，不求惊世骇俗，只要能让敌人吃亏就行。 霍去病喜欢超远距离搞强行军绕后偷袭，打敌人一个意想不到、措手不及，这样常常能打出不可思议的惊人战绩，但也会在强行军过程中造成大量非战斗减员。 第89章 封狼居胥（终） 漠北 “该死，这是什么地方？” 行军数日，李广横穿大漠，来到漠北草原，然后又又又又又迷路了。 要不是运气还不算太倒霉，路上撞见一个匈奴小部落，屠了那些匈奴牧民，抢了牧民们放养的牲畜吃，他这一万骑兵就要活活饿死在漠北草原。 望着茫茫大草原，李广绝望了，他根本分不清哪是哪，也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唯一能让他分清楚方位的便是头顶的太阳。 太阳初生的地方是东，与之相反的则是西，在脑海中将东和西连成一条线，东的顺时针是南，东的逆时针是北。 在草原上，这是他唯一能分辨方向的办法。 他也曾经试过使用草原人当带路党，但很多草原人自己都不认识路，给他当向导的草原人经常把他带着一起迷路了。 在草原能认识路的人，就好比在中原能学习文化知识的人一样稀有。 匈奴抓了很多汉人，但有文化的士族却极少，李广俘虏的匈奴人有很多，但识路的匈奴人却一个都没有。 “不管了，我们之前是从漠南出发，一直往东北方向走的，所以只要我们一直往西北方向走，应该也许可能就能撞到单于庭。”李广管不了那么多了，看着头顶的太阳，分清楚东南西北后，用剑指着西北方向对众将士下令：“继续前进，直捣单于庭！” “可是西北方向真的有单于庭吗？万一是荒无人烟的沙漠怎么办？”跟着李广一起迷路的右将军赵食其摇摇头反对。 士兵们也不愿意继续向北了，谁知道北面到底有没有单于庭，他们从来没到过这么北的地方，这是第一次来这里，对于漠北的北方到底是什么情况根本不清楚。 但中原的常识告诉他们，距离中原越远的地方越是荒凉。 距离中原万里之遥的漠北尚且如此荒凉，何况是跟着李广去比漠北还要北的地方。 万一饿死了怎么办？ 在草原，起码偶尔还能找到几个游牧部落抢劫一下补充物资，到了更北的地方，连一个人都没有，难道要让他们吃土吗？ “你们？！”李广看着不愿意继续向北前进的士兵，最后咬咬牙，剑指南方无奈道：“班师回朝！” 又是一样的情况，就跟上次漠南之战一样，迷路后在草原瞎逛几天，然后一路向南回到中原，一点军功都没捞着，唯一的战果只是在半路上灭了个匈奴小部落，而且还都是不值钱的牧民奴隶，连一个匈奴贵族都没抓到。 漠北 “大单于，我军败了，快跑吧！”一个骨都候跑路前向伊稚斜单于说了这么一句话。 “杀！跟随本单于一起突围！”伊稚斜带着身边几百个亲兵朝着北方杀去。 …… “荡平匈奴，即在今日！” 匈奴人在公孙敖的侧后偷袭下兵败，卫青趁机解除战车阵，率领着汉军主力追杀匈奴人。 漠北 狼居胥山南面十里处 “杀！” 王长羽身先士卒，带着自己的士兵冲入匈奴人人群，如同砍瓜切菜般杀死一个又一个匈奴人。 左贤王带着军队一直往西北方向跑，霍去病也带着军队一直往西北方向追， 最后追到狼居胥山的不远处。 由于有着左贤王在前面“带路”，霍去病反而没迷路。 最后，匈奴人跑累了，速度变慢了，终于被霍去病追上，还被冲在最前面的王长羽一顿乱砍。 趁着匈奴士兵与汉军士兵厮杀的机会，左贤王终于彻底跑出霍去病的视线，不知道跑去哪了。 “不要杀我，我是匈奴屯头王，我投降，我投降！”一个会说汉语的匈奴贵族跪在地上用生疏的汉语乞求投降。 紧接着，越来越多匈奴贵族跪在地上投降。 左贤王跑路了，几个大贵族也带头投降了，其余匈奴人也彻底丧失斗志，纷纷投降。 “我们只剩下三万多人，如果把这**万匈奴人都俘虏，根本管不过来，很容易在半路发生匈奴人反叛，万一路上碰见其他匈奴军队，后果不堪设想。”面对这些投降的匈奴人，霍去病很冷静。 虽然俘虏一个匈奴人回去当奴隶比杀死一个匈奴人的军功要大一点，但他不会贪图军功，能够忍住诱惑。 因为太危险了，于是等到匈奴人放下武器投降后，霍去病对王长羽下令：“寰翼，将匈奴人斩尽杀绝，除了大贵族，所有匈奴人全部杀死，我们只要价值高、军功多的匈奴大贵族！” “诺！” 王长羽答应一声，这样的命令正合他的心意，这些匈奴人带在身边老危险了，万一这些匈奴俘虏在晚上趁他们睡觉的时候突然反叛，那汉军岂不是要完蛋？ “杀！！！” 王长羽带着汉军士兵疯狂屠戮跪在地上投降的匈奴士兵。 “啊！” “啊——” 匈奴人鬼哭狼嚎，纷纷站起来赤手空拳地进行反抗，但根本不是轻甲汉军的对手。 有一些匈奴人则趁乱逃走，但只有少数，八万多匈奴人最后被斩杀七万，只有一万多趁乱逃跑成功。 待到屠戮结束后，那些投降的匈奴大贵族们满脸恐惧，以前都是他们屠戮汉人，现在汉人也能屠戮他们，天道好轮回。 此战，霍去病俘虏匈奴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这些都是匈奴大贵族，因为军功多，所以侥幸活下来。 这时，霍去病看着北方不远处那座山很是好奇：“大草原居然还有山？” 于是便对投降的匈奴屯头王问道：“这是什么山？” “这是我们匈奴人的大圣山，名叫狼居胥山。”匈奴屯头王颤巍巍地如实回答。 “将军，来都来了，顺便去匈奴人的这个叫狼什么的大圣山去转转，嘿嘿。”王长羽觉得不能白来，得在匈奴人圣山这种神圣的地方留下个“辽东王长羽到此一游”才行，甚至是直接铭刻战功，让后世之人瞻仰自己，那多爽啊。 “哈哈！好！寰羽你这个提议很好啊！”霍去病也很开心，对于去匈奴人的大圣山狼居胥山铭刻自己的丰功伟绩很感兴趣。 旋即，霍去病、王长羽等人前往狼居胥山，在山上的一块石头上铭刻着霍去病和王长羽的赫赫战功，之后又顺便前往匈奴人的小圣山姑衍山继续铭刻自己的丰功伟绩，最后还去北海（也叫瀚海）转了一下，将一块写满霍去病和王长羽丰功伟绩的白布挂在海边的一棵古树上。 “封狼居胥？” 正带着四万新兵征服乌桓人的王长治发现金手指有变化，于是打开查看。 【成就5：封狼居胥 效果：家族子弟统率+3，勇武+1】 本站网站 第90章 长夜西域行（二） 长安城 王家豪宅 “骁骑校尉王长羽，漠北之战有功，升谏大夫，进爵驷车庶长。” “臣，王长羽，谢陛下！” 宫里的一个宦官来到王家在长安的豪宅，向王长羽宣读加官进爵的圣旨。 王长羽跪在地上接旨，等到宦官离开后，他更是将这张圣旨放在一个木箱子里，这个木箱子里珍藏着他一次又一次被皇帝加官进爵的圣旨，他要保存起来给后世子孙们瞻仰。 —— 西域 乌孙国 赤谷城 “这里就是乌孙国了。” 历时一年，张骞王长夜等人终于来到乌孙国国都赤谷城。 乌孙国有许多城池，但人口上万的大城仅有国都赤谷城。 “站住！”看守城门的乌孙国士兵拦住张骞王长夜的使者团队。 由于乌孙国士兵说的是乌孙语，所以王长夜等人都听不懂，哪怕之前已经去过一次西域的张骞也听不懂，毕竟上次他一直忙着躲避匈奴人的追杀，没空学习西域的语言。 “他在说什么？”王长夜对张骞问道。 “我也不知道。”张骞摇摇头，但问题不大，虽然他不会说乌孙语，可是他会说匈奴语呀，于是张骞用匈奴语对守城门的士兵恭敬道：“我是来自大汉的使者，前来拜会你们乌孙国的大王。” 乌孙国的士兵虽然听不懂匈奴语，但平日里经常有匈奴人来乌孙勒索钱财，久而久之，他们也懂得匈奴语的特点，因此用乌孙语交头接耳道： “这个人好像说的是匈奴语，但他穿的衣服不像是匈奴人。” “他们有几百人，你去向城主禀报此事。” 随后，一个乌孙军官骑着马进入城内，向赤谷城城主禀报有大量外乡人前来。 在此刻的西域，匈奴语才是通用语，毕竟匈奴已经奴役西域几十年，而大汉却还是第一次正式接触西域诸国，此前都是偷偷接触。 因此，跟随张骞一同前来西域的使者里，很多人都会说匈奴语，就连王长夜也在路上恶补了一番匈奴语，每天都缠着张骞教他匈奴话。 张骞等人听不懂乌孙语，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也只能老老实实等在城外。 许久之后，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中年男人骑着同样披着丝绸缎子的骏马来到城门口。 这些丝绸衣服自然不是大汉的商人卖到西域的，毕竟此前河西走廊被匈奴占据，汉人根本过不去西域。 这些丝绸先是由汉人生产，然后被匈奴人抢走，最后由匈奴人超高价强行卖给西域诸国。 因此，西域的丝绸要比中原还贵上无数倍，连中原都只有豪强才穿得起丝绸，可想而知，在价格更贵的西域，能穿丝绸衣服的，无不是西域顶级权贵。 事实也正是如此，整个乌孙国，只有王室成员以及城主们、大将们有丝绸穿，一般的乌孙富豪都穿不起丝绸衣服。 那穿着漂亮绸缎衣服的中年男人一头波浪头发，长发披肩，这里是西域，自然没有中原的束发传统。 况且即便是中原，束发传统此刻也才九百多年，是西周的周公旦时期才开始将束发风俗推广到中原各个区域，西周以前的殷商可是不束发的。 “我是赤谷城的城主，你们是匈奴人？”波浪长发的中年男人用匈奴语对张骞等人问道，言语中还有些恭敬，似乎是害怕得罪匈奴人。 “尊敬的赤谷城城主，您好，我是来自中原大汉的使者，前来拜访乌孙国的大王。”张骞弯腰恭敬道，他也是说的匈奴语。 这里是西域，行中原的礼仪也没人看得懂，所以张骞入乡随俗，按照西域的风俗弯下腰就行。 一个汉人跟一个西域人用匈奴语互相交流，这也算是一个有趣的事。 “中原大汉？”赤谷城城主很是疑惑，他还真没听过什么中原，更没听过什么大汉。 “现在正在跟我们宗主国匈奴打仗的那个国家好像就叫大汉，我们穿的这些丝绸衣服好像也是匈奴人从那个什么中原大汉抢来的。”一旁的乌孙大将对赤谷城城主用乌孙语解释道。 “哦，呵呵！”赤谷城城主听到这个解释后用乌孙语对大将笑道：“这个什么大汉，连这么精美的丝绸衣服都保不住，能被匈奴人抢走，想来不过是跟我们乌孙实力差不多的国家，甚至比我们乌孙的实力还要弱小。” “或许是吧。”大将也不太确定。 对于强大的匈奴，他们唯唯诺诺，但对于“弱小”的大汉，他们可不会客气，于是在得知张骞等人不是匈奴人以后，赤谷城城主放下此前的恭敬，转而高傲地用匈奴语对张骞等人说道：“我们大王不是伱想见就能见的，但我们乌孙国是高贵的文明国度，不会对你们强取豪夺，你们可以进入城内做生意，就如同大宛、精绝、菇墨、楼兰、车师等国的商队一样。” 西域诸国里，大月氏最强，然后是乌孙，然后是康居，然后是大宛，然后是车师，然后是楼兰，最后是其他乱七八糟的小国。 乌孙国的西南面是大宛，西面是康居，北面是右贤王王庭，东北面是匈奴的日逐王部，南面是天山，翻过天山则是姑墨等西域小国，东面则是匈奴的屯田区车师国。 漠北大战惨败后，匈奴伊稚斜单于觉得漠北也不安全了，为了躲避卫青和霍去病的锋芒，于是他在漠北西面靠近西域的地方又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单于庭。 这个单于庭位于燕然山的北面，与此同时，伊稚斜单于还在燕然山的东面重新建了个龙城。 并且，由于失去河套和河西两个农垦区，加上失去漠南放牧区，漠北放牧区又很不安全，而且漠北草原太冷了，时不时就要发生雪灾，这导致匈奴的经济彻底血崩，大量匈奴人活活饿死。 于是伊稚斜单于执行东失西补的战略，在大汉那边失去的，就要在西域诸国身上补回来。 因此，匈奴人在自己的附庸车师国进行屯田，增加自己的食物来源。 这些信息都是张骞王长夜等人在前往乌孙的路上，经过其他西域国家时了解到的。 原本张骞是打算去寻找亚历山大帝国结盟的，但一路上了解到的信息让他明白，这个亚历山大帝国，大概率是早就死了，所以他便转而将结盟目标放在西域诸国里实力最强的大月氏、以及实力第二强的乌孙。 假如能结盟大月氏是最好的，即便结盟不到大月氏，起码也要结盟乌孙，这就是张骞等人的想法。 第91章 辽东官场（三） 辽东 无虑县 钟家庄园 “无虑县钟家私营盐铁，以谋犯罪论处，全族诛灭！” “杀！” 两千多辽东郡县兵在郡尉李姚的指挥下攻入钟家庄园。 “李都尉（郡尉），为何要灭我全族？”钟家家主穿着私藏的甲胄，正带着钟家私兵顽强抵抗朝廷大军的屠戮。 “朝廷命令，李姚不得不从。”李姚叹气一声，他也不想诛灭钟家，甚至他跟钟家还有一点点联姻，钟家的一个庶女就嫁给了他李家的一个庶子当妻。 可是这钟家不识好歹，私营冶铁被谒者发现后，居然不上交产业，对朝廷的一年期限视若无睹，于是长安朝廷下旨将无虑县县令钟会斩首示众。 同时，在长安朝廷的命令下，李姚不得不带兵灭了自己的亲家。 早在长安朝廷发布盐铁官营的命令开始，辽东各个家族都在想办法停产停业，不再贩卖盐铁，甚至是把已经建好的冶铁厂拆了，零件埋到地里也不肯上交给朝廷，还有的直接把冶铁厂拆了以后，零件低价卖给王家。 宁可拆了也不给朝廷，这就是豪强们的心态。 而王家则照单全收，反正王家的盐场和冶铁厂的各种珍贵设施设备早在王泰然时期就搬到了海外，朝廷根本追查不到。 辽东各个豪强的盐场和冶铁厂都没了，再养着那些工匠也没有意义，于是那些工匠纷纷失业，为了养家糊口，工匠们又不得不坐上王家的商船前往海外继续就业。 早在那次辽东八大家族会议上，王长治张寿李姚就提醒过各大家族要藏好自己的产业，如果真的不小心被谒者发现了，就只能自认倒霉，把产业上交，千万不要抗旨不尊，否则他们也只能遵循朝廷的旨意，对其抄家灭族。 王家的产业在海外，谒者探查不到，张家和李家早就把产业拆成零件卖给了王家，其余五个家族犹疑不决，不舍得拆，最后一年期限到了，为了不被抄家灭族，只好上交产业给朝廷，唯有钟家不知死活，被谒者发现了还敢不上交，最后落得个满门被灭的下场。 “狗皇帝刘彻！你不得好死！桑弘羊，你千刀万剐！”绝望之际，钟家家主仰天长啸，看着那些被屠戮的家族子弟，还有那些被官兵俘虏的钟家女子，一想到自己的这些女儿孙女儿媳孙媳要被朝廷贬为官妓去女闾营业，他就更加痛哭流涕，因为不忍心再看到这样的惨状，于是直接拔剑自刎。 “父亲！” “爷爷！” 钟家人悲痛万分，但汉军士兵不会手下留情。 “啊——” “不要杀我，我愿意揭发其他豪强隐瞒的产业，尤其是王，呃啊！！！” 当初那个代表钟家去开会的钟家人想要依靠揭发其他家族的情况来苟活。 然而…… 辽东郡兵曹王长菟策马杀入钟家庄园，一枪洞穿那个钟家人的胸膛，让其彻底闭嘴。 听到那个钟家人临死前还想举报王张李三家，把三家拉去垫背，李姚也是脸色难看，于是心一狠，对郡县兵下令：“钟家男丁，斩尽杀绝，不许留活口！” …… 一个月后 辽东郡府 “诸位，我们上次开会已经约定好了，无论哪家遭了秧，都不许举报其他家族，不准临死前拉人垫背，作为回报，凡是被灭门的家族，其余家族每个都会为其抚养一个子嗣，避免其香火断绝。” “这次钟家不幸被谒者探查，家族更是被朝廷灭门，按照约定，我们理当在灭门时故意放水，放走几个钟家子弟逃出生天，然后由我们各大家族抚养。” 辽东太守王长治正对着各大家族的家主说话，说到一半，话锋一转： “但是，钟家人在灭门时违反约定，企图将我们各大家族拉下水，所以我们不得不将钟家斩尽杀绝！” “这是对钟家的惩罚！” 这话说完，众人沉默不语，他们对于钟家的灭亡自然是兔死狐悲的，但想到钟家临死前还想举报他们，拉他们垫背，便又对钟家的覆灭拍手叫好。 “钟家这是咎由自取。” “就是可怜我那小女儿，嫁给钟家少君当了妻，结果被朝廷一起抓去当了官妓，唉……” “用钱去赎回来就是，你们陈家还差这点钱？” “这种事终究不太光彩，那些人会风言风语，说什么辽阳陈家女子居然曾经在女闾当过妓。” 众人伱一言我一句，如同乌合之众。 “诸位，盐铁产业之事算是暂时过去了，虽然各大家族都有所损失，但起码把家族保住了，没有像钟家一样不知死活。”王长治总结一句，然后继续道：“至于各个家族嫁到钟家的女子，有不幸被抓到女闾的，我会吩咐闾掾先不要让她们营业，也不用诸位去赎，暗中派人接回家就是。” 闾掾是女闾的管理者，女闾是官府经营的花楼，里面都是官妓，每个郡只有一个女闾，每个女闾都由闾掾管理，闾掾又是太守的下属。 女闾比盐铁还要更早被官营，女子特殊服务的行业，最早可以追溯到夏朝，但那时，这个行业都是私人经营，后来，管仲开办官营的女闾，其余各国纷纷效仿，渐渐地，女闾逐渐被官方垄断，私人经营的花楼直到目前还是被禁止的。 当然了，法律禁止是一回事，有没有人铤而走险违反法律则是另一回事。 法律还禁止隐瞒田亩佃农人口数量呢，豪强们还不是照样隐瞒田亩人口？法律还禁止私藏甲胄，但哪个豪强敢说自己家没私藏几件甲胄？法律还禁止百姓造反，但又有什么用呢？ 女闾也是一样的，虽然被官方垄断，每个郡有且仅有一个女闾，私人被禁止经营，但各个县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都隐藏着一些散户，或者说自由从业者，她们在游侠（黑社会）的控制下，形成了许许多多规模很小的特殊服务产业。 女闾也是辽东郡府很重要的一笔收入，里面大多数都是罪人家族的女子，因为一般的家庭，即便穷得吃不上饭，她们宁愿去给豪强当丫鬟，也不可能去女闾谋生，所以女闾内是没有散户的，都是罪犯家族的少女。 “多谢府君。” 众人拜谢，他们自然不可能是缺这点钱，主要是可以偷偷接回家，别人就不知道他们家族的女子在女闾待过，要是光明正大地赎回去，那也太丢人了。 第92章 辽东官场（四） 一年半后 元鼎元年春 王家庄园 太书房 “两位姐姐，家丞递交上来的去年财算，议一下吧。”徐采薇微笑着对王柔静、王婼娇二人道。 在这两年时间里，家丞与家老的制度逐渐完善。 除非是遇到紧急情况，否则基本不会再打扰到家主王长治。 去年一整年，王家总收入两千金，支出三千九百金。 【收入：落月原五百金，辽东诸岛四百金，山林收获一百金，海外诸岛二百金，朝鲜贸易六百金，食邑收入二百金，累计两千金】 【支出：庄园消费三百金，马匹消耗二百金，亲兵消耗一百金，装备船只保养一百金，奴仆丫鬟治安队消耗五十金，与其他家族联姻置办婚宴总计消耗五十金，新打造小型商船十艘花费三百金，打造中型商船一艘花费一百金，被朝廷割韭菜二百金，低价收购豪强们的产业设施二千金，招募失业工匠一百二十六名花费三百金，桃花源持续建设费用二百金，累计三千九百金】 之后，由于上一个主簿就是钟家人，所以钟家被灭族后，主簿的位置也空出来了，于是王长治又提拔王长菟做了主簿，并火速安排自己的另一个堂弟王长安做了兵曹。 然后中原有人根据这泄露出来的一部分流程，进行不断实验，最终在几个月以前制作出一种名为麻纸的纸。 竹简能写的字太少，用丝绸做出来的絮纸则太贵。 至于支出的最大头，二千金低价收购辽东豪强们的产业设施设备，则是必须做的一件事。 虽然他不敢强行辞退郡府里的其他吏，担心得罪太多人，但这些主动空出来的位置，他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塞人进来。 徐采薇：提案四，恢复与中原的贸易。 因此，今年王家的财政报告，已经不能再用竹简或者絮纸来写。 徐采薇：提案三，与朝鲜王室联姻，将王家女子嫁入朝鲜王宫当王妃。 “好像是房县李家。”主簿王长菟回道。 王柔静：不可！ 王柔静：可！ 王婼娇：不可！ 王柔静、王婼娇：不可！ 徐采薇：提案二，对各个农垦区实行不同租佃的政策，在落月原继续收七成租佃，在辽东诸岛只收五成，在海外诸岛只收三成，以此鼓励佃农多多去海外为我王家开垦荒地。 “我们王家好不容易盈余了两年不到，结果又开始亏空了，而且还是这么大的数额。”王柔静也在一旁叹道。 为了增加与朝鲜的贸易量，同时更快地运输佃农去海外开垦，王家这些年也在打造更多商船，开销也是巨大。 徐采薇：提案一，彻底开放造纸术。 面对这种情况，王家也只好跟着使用麻纸，含泪降低自己的写字成本，同时进一步加紧技术审核，严防先进技术泄露。 王柔静、王婼娇：可！ 这些东西，平日里如果想要买下来，起码得几万金，如今朝廷要官营，那些豪强才不得不忍痛低价卖给王家，免得被朝廷强行官营。 于是王长治便与那些把产业卖给王家的家族进行商议，就是不直接付钱，而是用察举名额来抵债。 “去年一整年居然亏空一千九百金？”王婼娇皱着眉，这么大的亏空，可不好弥补啊。 一年以前，王家的一个工匠不小心泄露了造纸术其中的一个流程，导致造纸术部分进入中原，虽然不久后王家将那个工匠凌迟处死，但为时已晚。 与此同时，由于断绝了与中原的贸易，加上落月原大量佃农不停地被运到海外，落月原的收入正在逐年下降，王泰然时期，落月原最高产出曾经达到一年八百金，如今只剩五百金。 起初，辽东兵曹病逝，空出一个吏的位置，于是王长治便趁机把自己的堂弟王长菟塞了进来。 亲兵逐渐寿终正寝，如今只剩五十一个亲兵还存活在世，花销因此比以往小了很多，加上王家在海外岛屿不停地开垦农田，因此海外的收入正在逐年攀升，与朝鲜的贸易更是收入的最主要部分。 由于王家此前花费两千金低价收购豪强们的产业，现在产业已经是王家的了，可是等到要付钱给各大家族时，王家却发现自己没这么多钱，如果强行付钱，就会当场亏空破产。 “不是的，购买产业的那两千金只是预算花费，还没有真的花出去，但大概率会花出去，所以就记在里面了。”徐采薇赶紧解释道。 王婼娇：可！ 徐采薇，提案五，…… —— 辽东郡府 “今年轮到谁家的子弟被察举到朝廷当官了？”辽东太守王长治对自己的主簿王长菟问道。 待看完去年的财算，徐采薇又拿出一张絮纸道：“那么，我们便开始裁决家丞的提案吧。” 此刻，她们正拿着许多麻纸，上面写满各种财政收入支出情况，甚至是具体到了某个丫鬟某天花了多少钱。 这种麻纸虽然很粗糙，远不如絮纸那么光滑细腻，但絮纸是用丝绸做出来的，成本极高，就算是豪强家族都没资本随便乱用，而麻纸却是用麻布作为原料制作出来的，成本降低一大截，很适合作为寒门子弟使用，亦或是作为官府记录大量文案时使用。 是你家族的子弟自己病死的，不是我辞退的，所以怪不到我王长治头上。 家丞提案的内容较少，所以为了字迹清晰，还是继续使用着成本更高的絮纸，财算因为内容太多，才不得不用粗糙的麻纸。 虽然不敢直接辞退这些人，但等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死了，再趁机把王家人塞进来，慢慢地来，每隔几年就塞一个进来，迟早能把辽东郡府塞满，把辽东彻底变成王家的辽东。 至于察举轮到谁了，则是王长治与辽东各大家族的一笔交易。 比如李家卖给王家的产业折价是六百金，那么一个名额一百金，王长治需要把六个房县李家子弟举荐到朝廷当官，这样也算是给李家支付了六百金。 现在王家总计欠债两千金，也就是需要至少二十个察举名额，但每年只能察举两个，也就是王长治至少需要连续十年举荐这些家族的子弟去朝廷当官，才能把王家欠下的债务尽快还清。 虽然直接把产业上交给朝廷也能加官进爵，但大家都知道长安朝廷小气得很，抢了你的产业，给的却都是芝麻小官，那还不如把产业给王家，用产业从王家的辽东太守王长治那里换取察举名额。 毕竟通过察举制举荐到朝廷的，那光是起步就比朝廷给的芝麻官高多了。 第93章 长夜西域行（三） 西域 乌孙国 赤谷城 铛—— “啊——” 呲—— 咻！ “呃啊——” 城内战乱四起，一伙乌孙国士兵正在与另一伙乌孙国士兵相互厮杀。 城内百姓遭受鱼池之殃，就连一直居住在城内的张骞等人也没有幸免。 “中郎，快跑吧！”王长夜骑上战马，对一旁的张骞劝说道。 “嗯。”张骞点点头，他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了，第一次出使西域时，经常面临着这种生死危机。 自从他们来到赤谷城后，多此请求拜访乌孙国国王，但乌孙王惧怕匈奴，甚至懒得见张骞等人。 张骞等人也只好继续待在赤谷城，希望哪天，乌孙王会回心转意。 然而等待许久，乌孙国却发生内乱，听闻是乌孙王突然病逝，他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王位，正在相互厮杀。 这时，一伙乌孙国乱兵看到张骞等人要出城，于是拦住张骞，想要抢劫张骞等人的货物。 “杀出去！” 张骞很是冷静，对随行的几百个随从命令道。 “杀！” 几百个汉国使者在张骞的指挥下向着城外杀去。 然而，城门口的局势实在太乱了，张骞、王长夜、使者们在茫茫人群中被相互分离。 …… 一个月后 乌孙国内乱终于结束，新登基的乌孙王很有雄心壮志，对着底下众多大臣道：“我乌孙国被匈奴蹂躏数十年，每年都要将公主送给匈奴人当玩物，还要赠送给匈奴大量财物，并且被迫高价收购匈奴的货物，本王要改变这样的耻辱局面。” “大王！匈奴实力强大，我乌孙国绝不能以卵击石！”有大臣赶忙劝说。 “请大王收回成命！”其余臣子也劝说道。 “闭嘴！本王之前从一伙来自什么中原的商队使者口中得知，匈奴被一个叫作汉的国家打得溃不成军，连单于庭都被摧毁，甚至连匈奴人的圣山狼居胥山都被那个叫作汉的国家的一个将军刻下战功，现在匈奴奄奄一息，正是我乌孙国反攻雪耻的大好机会！”乌孙王冷哼一声，然后对一旁的亲信道：“将汉国使者召见进来。” “是。”那个亲信答应一声，然后去传唤张骞。 不一会，张骞带着两个护卫来到王宫，用乌孙语对乌孙王弯腰恭敬道：“尊敬的乌孙王，我是来自中原大汉的使者张骞，我代表我大汉的皇帝陛下向您问安。” 这一年多来，住在赤谷城的张骞没有白白浪费时间，而是将乌孙语学得很流利，每日还顺便教导王长夜等人一起学习乌孙语。 “汉国使者请坐。”乌孙王微笑着回道，然后对张骞问道：“敢问贵国是如何击败匈奴的，可否告知？” 听到这话，张骞知道机会来了，于是赶紧把卫青霍去病王长治是如何反攻匈奴的事迹缓缓道来。 听完张骞的描述，年轻的乌孙王很是向往，以前他还只是个王子的时候，他的亲姐姐就被父王送给匈奴右贤王当玩具，后来就听闻自己的公主姐姐被活活玩死了，这让他很是愤怒。 他想要复仇，可是周边的人都告诉他，匈奴太强了，反抗的话，整个乌孙都会被匈奴屠戮，牺牲一个公主，却能换来整个国家的和平，这难道还不够吗？ 终于，软弱无能的父王驾崩了，他的几个王兄又都是废物，在与他争夺王位的过程中被他打败，他终于成为乌孙国的国王，他发誓要改变这一切，要向匈奴复仇。 “若是我乌孙也有卫青霍去病王长治这样的大将就好了，哪怕有个王长羽或者李广也行，可是我乌孙国却只有韩安国。”年轻的乌孙王摇摇头叹气，乌孙国的将军们谈匈色变，他们一看到匈奴人的军队就吓得腿软，都是一群废物。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跟汉国结盟，但乌孙王还是要确定一下张骞有没有吹牛，于是对张骞道：“本王想要派遣我乌孙国的使者跟随你一起去贵国，了解一下贵国的风土人情。” “大王请便。”张骞知道，虽然自己描述的都是事实，但毕竟太过传奇了，尤其是对于这些在匈奴马蹄下瑟瑟发抖了几十年的乌孙人来说。 所以这乌孙王派遣使者跟随他张骞去大汉，表面是要了解大汉的风土人情，其实就是要去大汉实地考察一下，确定他张骞刚才的那些描述是吹牛还是说的事实，如果是吹牛，那结盟的事肯定也就没戏了，但如果是事实，结盟的事自然也就成了。 —— “先生，前面好像就是大宛国。”一个大汉使者指着前方那个城池对王长夜说道。 “嗯。”王长夜点点头，然后带着几十个使者前往那个城池。 自从那次乌孙国内乱后，张骞与王长夜等人分离，后来虽然又重新聚拢，但张骞觉得自己还要继续留在乌孙国劝说新的乌孙王结盟，但大月氏也不能不去，于是便做出安排。 张骞带着还活着的几十个使者留在乌孙国，王长夜带着剩下几十个使者继续向西寻找大月氏。 …… 大宛国 郁成城 大宛有三座小城，以及无数村庄，三座小城分别是国都贵山城、贸易城市郁成城、养马城市贰师城。 分别代表着大宛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军事中心。 “站住！你们衣着怪异，是哪来的？” 郁成城城门口，看守城门的大宛国士兵拦住了王长夜等人，他们说的是大宛语，王长夜自然是听不懂的，但他已经学会了匈奴语和乌孙语，于是用乌孙语对大宛国士兵恭敬道：“我是来自中原大汉的使者，想要拜访贵国的大王。” 虽然结盟大月氏才是王长夜的主要目标，但既然路过大宛，那就顺便把大宛也结盟了呗，还能待在大宛国见识一下先代家主王泰然心心念念的大宛马长啥样，长长见识也是不错的。 “他说的好像是乌孙语，你听得懂吗？” “听不懂，可是看他们穿的衣服，不像是乌孙人。” “那怎么办？” “去向城主禀报此事。” “好的。” 随后，一个大宛国士兵骑着马进入城内去禀报，其余大宛士兵则依旧拦住王长夜等人，不允许王长夜这伙奇装异服的外乡人擅自入城。 第94章 乌合之众（八） 一年后 元鼎二年 算缗令推行后，各大家族虚报财产，其中王家上报家产仅有二百金，张家上报一百八十金，李家上报一百五十金，另外四个家族也是上报一百金多一点。 只有襄平县的鹿家老老实实向朝廷上报了自己家族的真实财产，然后今年就因为交税破产了。 鹿家家主不得不贱卖一万亩良田用来给朝廷交税和维持日常开销，但这不过是饮鸩止渴，鹿家一共就十万亩田，每年贱卖一万亩，家族子弟的日常开销却没有减少，家族彻底没落是迟早的事。 这一万亩良田里，王张李郭卢陈六大家族都分到了一些。 王家购田三千亩，张家购田二千亩，李家购田二千亩，郭卢陈各自购田一千亩。 通过朝廷的这轮算缗令，天下有许多豪强破产，但同时也有一些侥幸活下来的豪强反而趁机继续扩大了自己的家业。 并且这些都是走的私下程序，没有走官方程序，所以这些田是不会被记录在计簿里的。 除了这些收获以外，辽东六大家族也有着其他收获。 由于天下豪强隐瞒财产，导致算缗令只能收割老实豪强的韭菜，收割不到那个些狡猾豪强的韭菜，于是朝廷又推行告缗令，鼓励天下百姓检举揭发那些隐瞒财产的有钱人，因此那些穷了一辈子的佃农，还有那些穷困潦倒的自耕农，甚至有一些郁郁不得志的寒门子弟，他们纷纷举报自己身边的有钱人。 因为一旦揭发属实，举报者可以分到被举报者一半的家产，另一半则是朝廷的。 这一年多来，辽东各地都发生了举报揭发豪强隐瞒财产的事。 比如沓氏县陈家（不是六大家族里辽阳的陈家），因为隐瞒了一部分家产没有上报给朝廷，所以王长治便立刻将陈家灭族，并将陈家的家产分了一半给举报者。 至于那个举报者，他的名字叫王鑫。 这个王鑫，是李息的儿子，今年不过二十来岁，本名李鑫，被王家赐王姓，成为王家的一部分。 张隆寿终正寝后，他的父亲李息担任兵法老师，至于张隆的儿子张次公，则被朝廷任命为护乌桓校尉，管理那些刚刚被征服的乌桓人。 王鑫是落月原的总管，几个月前，朝廷推行告缗令后，他便按照家丞宋倩茹的吩咐，把沓氏县另外两个豪强中的陈家给揭发了。 至此，陈家一半财产归了朝廷，另一半则归了王家。 整个沓氏县，原本有王陈陆三家豪强，如今却只剩王陆二家。 至于那个陆家，太老实了，把自己的家产真实上报了给了朝廷，所以没办法用告缗令揭发他，但这种老实上报家产的豪强，不过是在慢性自杀罢了，过上个十几年以后，这种家族就会因为交税而破产，沦为自耕农，乃至沦为佃农。 不仅是沓氏县陈家，其余县的一些中小家族，但凡隐瞒了家产的，都被六大家族安排的托给举报揭发了。 凡是有人揭发六大家族隐瞒财产的，都会被辽东各个县的县令活活打死，即便他们跑到辽东郡府来揭发，也还是会被主簿王长菟下令活活打死。 但反过来，六大家族揭发其他中小家族时，所有县令都会立刻抄家，将抄家的收获一半交给朝廷，一半交给六大家族。 现在辽东的情况是，只准六大家族举报揭发别人，不准平民百姓举报揭发六大家族。 …… 银月港 茶楼 “诶……来啦，新鲜的热豆腐！” 茶楼伙计端着一碗热豆腐到草鞋刘那桌。 “听说了没？算缗令颁布后，陈家隐瞒财产，于是在告缗令也颁布后，陈家就被人揭发了，全家都被县令咔擦，男丁被流放，貌美的女子被送入女闾，长相一般的女子也跟着一起流放。”关老大因为是工匠，到处去干活，因此一如既往地消息灵通。 “流放到哪？”草鞋刘喝下一口豆腐汤，随口问了句，他每天都在市集编草鞋卖草鞋，对外界不是很了解。 “听说是流放到高昌县当农奴了。”关老大回道。 “高昌县？听说那里常常被匈奴人劫掠，虽然现在匈奴人跑了，但又常常被乌桓人、鲜卑人、扶余人劫掠，去那里当农奴，九死一生啊。”浑鱼张凑过来说了句话，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风韵女子。 这个风韵女子正是珠儿，因为正在衰老，所以她的生意也逐渐黯淡，找她消费的男人越来越少，所以珠儿便索性找个老实人嫁了，这个老实人就是一直想娶她的浑鱼张。 大汉也有一些农奴，不过都是罪人的后代，有一些罪比较大的是直接灭族，罪稍微轻一点的就不灭族，而是流放到边疆当农奴，给朝廷开荒，如果开荒的表现很好，是有一点点概率成为自耕农的。 “你们在说啥？告缗令又是啥？”姗姗来迟的阿贵不禁问道。 “就是可以揭发举报那些有钱人，然后举报揭发者可以分一半家产。”关老大不假思索地回道。 “什么？！”阿贵听到这话一惊，连忙跑出茶楼，连句告别的话都不说。 “这小子，干啥呢，这么急？”关老大对于阿贵这么没礼貌的行为很是不满。 “呵！他那个蠢货还能干啥？不就是去县城举报揭发王家去了呗，想分走王家的家产，一夜暴富咯。”草鞋刘嘲讽了一句，然后继续安心吃自己的热豆腐。 “那他不是死定了？县令可是……” 砰！砰！砰！ 关老大话说到一半，茶楼东家走来，敲打着桌子，对关老大皱眉不悦道：“我说老关啊，你怎么就这么喜欢谈这些要命的东西？门口那四个字你是看不见吗？伱要说你不认识字，可我以前又不是没提醒过你。” “哈哈，忘了忘了，不好意思。”关老大饶饶头，不好意思地道歉，然后转移话题，跟草鞋刘、浑鱼张讨论起哪家寡妇长得俊俏。 他跟阿贵只是认识，但不是什么过命的兄弟，如果在眼前，他自然会顺便提醒一下，但阿贵都跑出去老远了，他自然也懒得追出去提醒。 “你们谈，我先走了。”浑鱼张不想在媳妇面前谈寡妇啥的，免得自己媳妇不高兴。 “我说你个浑鱼张，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一说起寡妇，你小子那可是比我和老刘还激动，今天这是咋地啦？”关老大骂骂咧咧。 “人家有媳妇喽，忘记我们这些穷兄弟咧。”草鞋刘开玩笑道。 浑鱼张干笑一声道：“刘哥，关哥，你们聊，我和我媳妇先回家了，我家祥子还等着喂奶呢。” 这个祥子是浑鱼张和珠儿的孩子，当然，也不一定是。 因为珠儿是五个月前嫁给他的，而这个叫祥子的孩子，是一个月前生下来的。 第95章 乌合之众（九） 辽东 沓氏县县城 阿贵是幸运的，他伙同了其他几个佃农一起横穿山林涧人的地盘，来到县城。 因为大量山林涧人被王家运到海外成为佃农和农奴，所以现在还依旧栖息在辽南山林的涧人总数仅剩下王洛希部的两千人，王安珂部的两千人，总计才四千人，其余一万多人都在海外。 由于山林涧人数量锐减，加上王家亲兵数量锐减，王家对于佃农的控制力不断下降，被鸿雁道渗透的佃农正在逐年增多。 而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此前从来不畅通的山林道路，居然被阿贵走出去了，只是他的几个同伴运气比较差，被涧人抓到后送回王家。 好不容易穿行九死一生的山林，阿贵来到县城。 进入县城，入眼所见的是一座石头雕像。 只见这个石头雕像上雕刻着一个少年和一个美丽女子，那个少年正跪在地上将一个桃子递给那个美丽女子，在石头的下方还写着四个大字，以及许多小字，但阿贵不认识字，所以也看不明白，于是他拉住一旁的一个路人问道：“这位老哥，这是啥？” “哦，你是村里人吧？”那个路人见阿贵连这个雕像都不懂，便猜测阿贵可能是哪个村子里的村民进城里来赶集的，于是自带一股城里人的傲气对阿贵回道：“这是我们县尊年轻时的故事，叫‘长生让桃’，我们县尊啊，那可是很孝顺的人，小时候他家里很穷，是种田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他的母亲也快要饿死，这个时候，县尊宁愿自己挨饿也不肯让母亲挨饿，于是把唯一的桃子让给自己母亲，辽东太守听闻这件事后，非常感动，于是把他举荐到朝廷做官，之后朝廷又把他调回到家乡当县令。”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孝顺好心的人，这样的人当我们沓氏县的县令，一定能为我们这些老百姓做主，我们老百姓可真是有福了呀。”听完这个故事，阿贵也感动了，他自认自己做不到在挨饿的时候把唯一的食物让给母亲，顶多就是分一半给母亲。 明白县尊是如此伟岸的圣人后，阿贵对于自己的揭发王家之事更加自信，这样孝顺好心的县尊，一定会为民做主，帮助他抄灭王家。 待来到县衙门口，却发现许多熟悉的人。 比如之前扇过他巴掌的那个王家奴仆，居然在县衙里当差，穿着一身差服，正坐在门口晒太阳。 “喂！” 阿贵有些害怕，怕惊扰对方后，对方像以前那样扇他巴掌，但为了一夜暴富，他还是鼓起勇气拍了拍那个正在晒太阳睡觉的官差。 啪啪！ “谁呀？”官差醒了过来，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着阿贵，却并不认识阿贵，毕竟他以前给王家当奴仆时，扇过不知道几百个佃农的耳光，阿贵只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极其不显眼的一个，又怎么会记得呢？ “是我呀，阿贵。”阿贵假笑道。 “阿贵？”那个官差喃喃一句，还是想不起来，于是直接对阿贵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来告状。”阿贵如实回道。 “告状？”官差有些疑惑，但还是继续问道：“告什么状？” “告王家的状。”阿贵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依旧如实回答。 “哦，王家啊。”官差刚说完，突然发现不对劲，于是立马皱眉反问：“你说的是哪个王家？” “我们沓氏县还能有哪个王家？总不能是我王贵的王家吧。”阿贵嬉皮笑脸。 “嗯？”官差立马起了警惕心，然后对阿贵回道：“伱先进里面站着，待会我去把县尊叫来，肯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好嘞。”阿贵大喜，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 …… 县衙书房 “哦？又有个不知死活的要举报揭发我王家？”书房内，听到官差的禀报，正在练习书法的县令王长生冷笑一声。 这几个月来，举报揭发王家的也有过两三个，但都被送入死牢，其中一个为了免得夜长梦多，已经被直接提前打死了。 …… 县衙大堂 “草民阿贵，拜见县尊。”阿贵恭敬卑微地跪在地上。 “我不是县尊，我是狱掾。”主座上，狱掾冷冷道：“你是何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要告何事？” 县令要统筹全局，除了特殊情况，并不会亲自处理告状这种事，这种事都是由狱掾处理，因为狱掾才是负责全县的司法工作。 阿贵抬起头去看狱掾，却发现这个狱掾好像以前也见过，努力回想后，阿贵指着狱掾说道：“你、你、你，你不是王家亲兵吗？怎么跑到这县里来当官了？” 阿贵没什么文化，他分不清官和吏的区别，反正在他看来，给朝廷做事的都是官老爷，连县尊这个称呼都是他从路人那里学来的，不然他刚才都要下意识称呼这些‘官老爷’为主人了。 可是没文化归没文化，他的眼力劲还在，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个狱掾分明就是王家的一个亲兵，很多年以前，还骑着披甲战马在落月原镇压过闹事的鸿雁道信徒，而他阿贵当时就在现场看着那个鸿雁道信徒被一个王家亲兵割下头颅。 而那个王家亲兵，就是眼前这个县衙狱掾。 砰！ 狱掾用木板拍了下桌子，对阿贵怒斥道：“什么亲兵不亲兵，我问的是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阿贵被吓了一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然后老实回答：“我刚才说了，我叫阿贵，没有姓。” “笑话，人怎么能没有姓呢？”狱掾面带和蔼微笑，不似刚才那般冷酷。 “我本来姓王，但王家不让我姓王。”阿贵回答道。 “哦，那你家住何处？所为何事？”狱掾继续问道。 “我住在落月原，要揭发王家隐瞒财产！”阿贵语出惊人。 砰！ 狱掾又重重地拍响木板，并对阿贵冷冷道：“大胆刁民！你可知诬陷忠良是何罪名？！” “我！我！”阿贵被吓得说不出话，这跟他预想的剧本不一样。 “哼！”狱掾冷哼一声，然后继续怒斥：“刁民阿贵，将你背后主使交代出来，是谁指示你说这些话的？是谁让你陷害良民的？快说！说了就免除你的死罪！” 第96章 乌合之众（十） “没有人指示，是我自己来的。”阿贵如实回答。 “是你自己要陷害良民的？”狱掾冷冷问道。 “什么呀？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来揭发王家的，不是来陷害良民，你听我解……” 砰！ 阿贵话还没说完，只见那狱掾又重重拍了下板子，并对他斥责：“大胆刁民！陷害良民还胆敢狡辩，罪加一等！” 这时，教使对狱掾道：“如今我大汉与匈奴之间战事紧迫，这个关键时刻，居然有人构陷抗匈英雄的家族，此人一定是收了匈奴的钱办事，必须严惩，如此才能正本清源，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也还抗匈英雄一个公道！” 教使是县里的教育长官，负责县内的文化知识教育。 但阿贵发现了，他发现这个教使居然也是王家亲兵，而且还是当初那个抽他鞭子的那个王家亲兵。 他很后悔自己来县衙举报王家这个行为，他想要辩解，可是…… “来人，将这个匈奴奸细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交代出背后的匈奴人为止！”狱掾对众官差下令。 “诺！”众官差答应一声，然后便开始重杖阿贵。 “你们是王家奴仆！”阿贵发现了，这个县衙里的官差，全是被淘汰下来的王家奴仆，难怪被淘汰后就一直没见过他们，原来是跑到这县衙里当差了。 “大胆！” 官差们怒喝一声，然后其中四个官差摁住阿贵，另外两个官差用长木板子狠狠地打阿贵的后背和屁股。 “啊！！！” “不，不要！啊——” 阿贵被打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最终，阿贵被打得昏死过去，然后被官差们投入大牢。 许久之后…… “喂，醒醒。” 耳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阿贵逐渐苏醒，看见的是许多身穿囚服的人。 “我这是在哪？”刚刚苏醒的阿贵脑子有点蒙，后背上的疼痛感让他“嘶”地一声叫出来。 “唉！起来吧！”一个带着手链脚链的囚徒将阿贵扶起。 这时，阿贵才发现自己手脚上也被拷上铁链。 “诶？干嘛把我铐起来，我是来揭发豪强的。”阿贵想要解开铁链，但无济于事。 “欸，伱是犯的什么罪进这大牢的？”另一个囚徒嬉皮笑脸，似乎早就看透这个世道，心态已经放开。 “他们说我勾结匈奴，然后就打我，然后我就昏过去了，嘶——”阿贵如实回答，并且感到后背的剧烈疼痛，然后解释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匈奴人，怎么可能勾结匈奴，我想跟他们解释，但他们不听，就只是一直打我。” “哈哈！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勾结匈奴？”刚才那个囚徒哈哈大笑。 “我质疑‘长生让桃’的县志是假的，然后县衙说我勾结匈奴左贤王，意图颠覆大汉朝廷，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于是就把我抓进这地牢里了。”一个囚徒这般说着，说完还贱笑道：“我要是真能勾结到那个什么匈奴左贤王，早就跑去草原给左贤王当小弟了，谁愿意当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佃农啊？哈哈！” 这时，一个官差走来，对地牢内众人大喊：“阿贵，走啦！” “走？去哪？”阿贵不解。 “送你回家！”囚徒们被关了许多年，早就看淡了，于是对阿贵开着玩笑，他们根本无所谓黑与白，反正死定了，从别人身上找点乐子也不至于太无趣。 “送我回家？”阿贵半信半疑。 不一会，两个官差先是用臭抹布塞住阿贵的嘴，然后将阿贵捆绑起来押到外面。 离开昏暗的地牢来到外面，刺眼的光芒让阿贵扭扭头、半眯着眼睛躲避眼光。 而在一旁，一个骑马的县主簿手中正拿着一张白布，白布上写满了阿贵的罪证。 一个官差直接强行拉住阿贵的手，摁在一盒红色胭脂上，然后抓着阿贵的手在白布上按下手指印。 “进去！” 官差们又在阿贵背后绑着一个木板，木板上写着“勾结匈奴的细作王贵”几个大字，然后便将阿贵拽进前方一个囚车里。 乓！ 阿贵进去后，囚车被关上，一个官差坐在囚车前，用鞭子抽打拉囚车的牛。 哞 老牛痛叫一声，开始向前行进。 “这人犯的什么罪呀？”一路上，围观的百姓很是好奇。 大多数百姓根本不识字，但也有几个寒门中的底层，他们虽然是自耕农，但却认识字，不过也仅限于认识字而已。 一个认识字的老者瞪大眼睛看着阿贵背后木板上的那几个大字，将其念出来：“勾结匈奴的细作王贵。” “好家伙！勾结匈奴，好大的胆子！” “这种叛徒，可真是该死！” “想想那些被匈奴人屠戮的同胞吧，真是不懂，怎么会有人勾结匈奴那种禽兽都不如的玩意。” “我爷爷就是牺牲在抗击匈奴的前线，我奶奶还被匈奴玷污，从小的时候，我父亲就教育我，不能忘记匈奴的血海深仇！” “估计是收了匈奴的钱，所以才铤而走险吧。” “人心不古啊，唉……” “这种人，死了活该！” “县尊真是圣人再世，把这样一个隐藏在暗中的奸细抓到了，保护了我们的安全，免得我们被匈奴人屠戮。” “县尊小时候就孝顺，宁可自己挨饿也要把唯一的桃子让给自己母亲吃，现在也依旧大仁大德，是真正的君子。” 一些听到老者念话的百姓纷纷对阿贵万分鄙夷，其余没听到老者念话的百姓也露出笑容。 他们每天种田累得要死，也没什么乐子，现在好不容易可以看杀头这样的场面，那可太有趣了，一定很有意思。 他们只是单纯地想要看乐子，并不在乎阿贵犯的什么罪。 于是百姓们纷纷吆喝： “腰斩！腰斩！” “不不不，还是砍头好看！” “诶诶诶！要我说，还是凌迟最好看，你们肯定没看过凌迟，我以前看过，可有意思了。” “嘿嘿，你们看过五马分尸吗？” “还真没看过，你细细说来。” 大汉朝廷的县令又被称为百里侯，理论上对全县的百姓都可以生杀予夺，甚至把全县人杀光都是可以的。 所以罪犯阿贵并不用移交到上一级处死，而是可以由县令直接处死。 而处刑的地方一般是集市，因为集市人多，在这里处刑可以让更多人看到，这样就能更好地震慑其他人。 随着囚车来到集市口，那些正在摆摊的小商贩也好奇地憨笑着，准备欣赏这样一个不花钱就能看的好戏。 “恶犯王贵，勾结匈奴，意图颠覆大汉朝廷，企图把我大汉子民变成匈奴人的奴隶，实乃大恶不赦，现处斩首之刑！”狱掾接过县主簿刚写好的罪状，站在集市口一个石头上，对集市内外众人宣告着阿贵所犯之罪。 “好！” “快点吧！我都等好久了，腿都站麻了！” “居然不是凌迟，没意思，不好看，不够刺激。” 随着狱掾念完白布上的字，集市内外的百姓欢呼雀跃，很是喜欢看这样充满乐趣的东西。 被塞住嘴巴的阿贵连给自己辩解都做不到，这次县城之行，他唯一的收获就是终于光明正大地姓了一次王，就连宣布他的罪状时，都是写的王贵。 刽子手取下阿贵后背上的木板，然后狠狠地斩下去。 大好的头颅落地，围观百姓先是一愣，然后振奋起来。 “彩！” “善！” “过瘾啊，过瘾！” 第97章 长羽征西南（一） 三年后 元鼎五年 由于算缗令和告缗令的推行，天下有十分之一的豪强被抄家灭门，有一半的豪强正面临着即将破产的窘境。 而皇帝刘彻通过盐铁官营、算缗告缗、酒类专卖等措施后，使得原本空虚的国库再度充裕起来，因此在捞钱捞了好几年后，他又按耐不住了，决定再度开扩疆土，而这次的目标不再是龟缩不敢出战的匈奴，而是南越。 霍去病在几年前英年早逝，李广羞愧自杀，李敢被霍去病杀死，卫青在漠北一战受了重伤，大汉似乎在一时之间无将可用。 但是，皇帝最终还是想到了辽东太守王长治。 于是皇帝刘彻任命已经四十六岁的辽东太守王长治为大将军统领全局，并任命王长羽为虎威将军从巴蜀出发，任命路德博为伏波将军从桂阳郡出发，任命杨仆为楼船将军从豫章郡出发，任命两个归降汉朝的南越人郑严和田甲分别为戈船将军和下厉将军从零陵郡出发，同时还有东越闽越等归附于大汉的臣属国协同作战。 与此同时，由卫青之子卫伉假辽东太守。 五路大军，总计十万。 汉军部署如下： 【主帅王长治 虎威将军王长羽，统领三万巴蜀罪犯、恶少年、游侠以及西南夷诸部落进攻南越国象郡 伏波将军路德博，统领两万汉军步卒进攻南越国阳山关 楼船将军杨仆，统领三万汉军精锐进攻横浦关 南越降将，统领一万南越降卒进攻南越布山县 闽越东越联军一万人进攻南越东部龙川县】 五路大军最终将在南越国都番禺城汇合。 …… 桂阳郡 主帅大营 “报！启禀大将军，东越闽越二国毁约，拒绝出兵！” “报！启禀大将军，西南夷诸部落毁约，拒绝出兵，虎威将军请求攻打西南夷！” “报！启禀大将军，伏波将军不等主力汇合，已经率先发起进攻！” “报！启禀大将军，楼船将军江上搁浅，行程耽误，不能按期抵达前线！” “报！启禀大将军……” 来自各条战线的前线战报被斥候们送来，这让在辽东休养了七年之久的王长治不禁感叹一声：“大汉除去卫青霍去病，现在竟然没有良将了吗？” 这七年来，大汉与匈奴相安无事，朝廷每天都在进行改革，压榨豪强们的钱，而王长治也在这七年时间里想办法发展自己的家族。 朝廷在很努力地割豪强的韭菜，王家也在很努力地割百姓的韭菜，百姓也在为了活下去而努力劳作，大家都在为了自己而拼命奋斗，真是一个同心协力、激情燃烧的七年。 如今，皇帝刘彻无大将可用，居然把他这个四十六岁的老将拉出来临时任命大将军。 在辽东郡府养尊处优七年，王长治身上长出了许多膘肉，身上的古铜色肌肉少了许多，皮肤也比以前稍微细腻白净一些，没有当初跟卫青一起追杀匈奴人时那般黝黑，对于行军打仗也没有以前那么灵活，而与之相对的则是，王长治对于如何应付朝廷的各项政策更有手段了。 在其位，谋其政。 以前在军营，每天想着怎么打仗，怎么建功立业，自然在行军布阵上就会每天进步，之后每天想的却是如何应付朝廷，如何联合其他辽东豪强，如何收割百姓，自然会在阴谋诡计上进步，同时在行军打仗上退步。 看到来自各地不容乐观的情报，大将军王长治也只能叹息着，然后给各路主帅回复消息，走得慢的催促他们加快行军，立功心切的告诫他们不要冲动行事，同时将东越闽越二国违约之事上报朝廷，然后命令王长羽见机行事，如果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回巴蜀等待下一步指示。 …… 夜郎国 王都 这是西南夷诸部落里一个中等实力的部落，举国之兵有三千，都是凶猛敢战之士。 至于夜郎国的王都，则是一个村寨。 这时，几个夜郎国士兵押送来一个汉人使者，汉人使者虽然被擒拿，却依旧不卑不吭，对夜郎王斥责：“夜郎王，你本是大汉藩属，朝廷命令你跟随大汉军队一起征讨南越国，你怎敢违约反叛？” 那夜郎王听不懂汉语，但是懂汉语的且兰国使者为其翻译道：“汉人使者说您违约，还让大王您立刻跪下！” “大胆！”夜郎王大怒，然后对汉人使者斥道：“伱们汉国是个什么东西，能有多大，敢对本王如此不敬！” 夜郎王并不了解大汉，他是且兰国的盟友，且兰国才是汉国的附庸，前不久，且兰国被南越使者说服，背叛大汉，与南越结盟。 作为且兰王的盟友，夜郎王于是也跟着一起对抗大汉，还将前来说服他归顺大汉的汉使抓了起来。 且兰国使者是个精通多国语言的人才，于是他继续对汉使翻译道：“汉与我夜郎孰大？” “嗯？”汉使也懵了，他可以意料到夜郎王会多么嚣张，但没有意料到夜郎王这么无知。 …… 夜郎国北境 “你是说，夜郎酋长抓了我的使者，现在可能已经杀了？”虎威将军王长羽冷漠道。 “是的。”侥幸从夜郎国逃回来的斥候如是回道。 “哼！”王长羽冷哼一声，他并不在乎一个使者的死活，但夜郎王这种行为分明是不给他面子，明知道是他王长羽派出去的使者，还敢当众抓起来杀了，于是愤怒道：“大将军让我见机行事，如今夜郎国如此自大，杀我汉使，本将军必须以雷霆手段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错误！” 说罢，又对众将士下令：“全军南进，直取夜郎！” 随后，军令一级一级往下传，许久之后，军队才开始行军。 之所以军令传达到执行的间隔如此之久，主要是因为这只军队都是由囚徒和恶少年以及游侠组成的。 囚徒自不必多说，根本没有纪律性，没有当场造反已经是万幸，朝廷想的是，这些人反正都被处死刑，以其浪费在刑场上，不如派到前线当炮灰。 恶少年则是一群没有正经工作，家里也没有田地可以耕种的少年流民，这些少年流民精力充沛，每天游手好闲，不及时处理很容易闹出乱子，于是干脆拉到前线当炮灰，打赢能开疆扩土，输了也能稳定社会治安。 至于游侠，就更不必多说，大部分都是黑社会，走街窜巷收点保护费之类的都是常态，也被巴蜀两郡的郡县兵抓起来，送到前线当消耗品，赢了开疆，输了稳定治安，怎么都不亏。 带着这么一群几乎没有军纪的玩意上战场，王长羽的行军速度可想而知。 第98章 成就升级 一年后 元鼎六年 长安 未央宫 “臣，王长治，拜见陛下！” 王长治多年没有回过长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陌生，他与皇帝刘彻同岁，现在都是四十七岁。 这次领兵进攻南越，虽然各路大军协调上出了很大问题，但好在南越本就弱小，加上南越内乱，所以还是很顺利地攻下番禺城，大汉又得以在南方增加九个郡。 “起来吧。” 坐在塌上的皇帝变得比以前更加威严。 “谢陛下。” 王长治起身站着。 “朕打算让你继续破灭朝鲜。”皇帝说话很懒散，仿佛灭朝鲜是个很简单的事，这几年朝廷从豪强身上收刮的钱太多了，仅仅只是打一场灭南越的战争并不足以消耗完。 原来，还在他王长治回长安的路上，皇帝顺便又派遣使者涉何前往朝鲜，想让朝鲜内附与汉。 朝鲜拒绝内附，使者涉何杀死一个朝鲜官吏，将朝鲜官吏的头颅带回长安。 听闻要灭朝鲜，王长治心中思虑万千，朝鲜是王家的走私目标，一旦朝鲜也纳入朝廷的统治内，以后王家又该走私去哪里？ 他自然是不想覆灭朝鲜的，但皇帝的命令，又怎么敢明着反对呢，于是只好回道：“臣遵旨。” 觐见完皇帝，王长治又去找自己老朋友卫青叙旧。 离开皇宫，前往卫府的路上，坐在马车上的王长治又顺便看起自己的【成就】 【最高升任大将军，将门经验+50】 【作为主帅破灭越南，将门经验+200】 【成就：将门（150/500） 等级：二级 效果：家族子弟统率+2，勇武+1】 此前的匈奴之战，因为他不是主帅，主要功劳都是主帅卫青的，因而并没有获得经验。 攻打南越，是他王长治第一次作为汉军主帅统领各条战线，而不是一个下属将军或协助主帅。 从一级升到二级需要一百点经验，从二级升到三级却需要五百点经验，越往后面，升级越难。 “吁——” “大将军，已经到卫府。” “嗯。” 由于是突然决定拜访，王长治并没有提前通知，卫府门口的奴仆并不知道，因此将王长治拦住并恭敬道：“请大将军稍候，我去禀报主人。” “嗯。”王长治点点头，站在门口等候。 不一会的时间，一个穿着单衣的男人从府内走出，其头上长出许多白发，在下人们的搀扶下走来：“优安兄，快进来，请。” “老弟，**年未曾拜访，近来可好？”王长治也笑着，还主动搀扶着卫青步入屋内。 “自从上次漠北之战，我追击匈奴单于时，不小心被匈奴人射中一箭，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却落下病根，咳咳~宫里的御医说我这辈子都不能再上战场了，咳咳！”卫青在王长治的搀扶下慢悠悠说道，虽然他比王长治小一岁，却因为病根的原因，看起来比王长治老上许多，说完自己的情况，卫青又羡慕起王长治：“老兄你啊，这么多年不见，长膘啦，看起来还比我年轻些。” “哪里哪里，不过是在辽东郡府养尊处优几年，还把自己的武艺和军略荒废了，南越一战我打得如此难看，要不是我军实力远超南越，我王长治恐怕就要晚节不保。” “好啦，赶紧进屋吧。”这时，卫青的妻子， 平阳公主从屋内走出，对卫青说道。 “见过公主。”王长治赶紧向平阳公主行礼。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平阳公主笑道：“而且你现在也是大将军了。” “公主言笑了。”王长治谦虚道。 虽然卫青和王长治都最高做到大将军，但大将军和大将军还是有区别的。 王长治的大将军只是普通的大将军，还没有进入三公行列，顶多也就是比九卿高半级。 卫青的大将军是大司马大将军，已经位列三公。 这个大司马大将军乃是皇帝刘彻独创，专门为了卫青考虑的。 十多年前的漠南之战结束后，皇帝刘彻将三公之一的太尉改名大司马，并给大将军卫青前面加上大司马，在骠骑将军霍去病前面也加上大司马，也就是大司马大将军，大司马骠骑将军。 二人同时位列三公，曾经遭受一些人的反对，但都被皇帝力排众议。 官职的改变不仅有这些。 车骑将军、骁骑将军、骠骑将军本是杂号将军，但因为卫青霍去病担任过这三个职位，所以这三个杂号将军也被皇帝刘彻升为正式将军，地位等同于九卿。 具体排序为： 大司马（三公） 大将军（比九卿高半级） 卫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等同于九卿） 前后左右将军 东南西北将军 其它杂号将军，如王长羽的虎威将军 在寒暄中，王长治发现卫青手掌上的一道可怕疤痕，不禁问道：“老弟，你这是？” “没什么，来，喝酒。”卫青不想谈这事，倒满一杯酒便要与王长治共饮。 “你都这样了还喝！”平阳公主一把夺过卫青的酒碗，将酒洒在地上，对卫青责怪：“本来就受了伤，还喝酒，喝死你。” 说罢又对王长治解释：“他这伤啊，是几年前被李广的儿子李敢弄伤的，幸亏老天有眼，让李敢遭了……” “别说了！”卫青不想提这件事，居然罕见地对平阳公主大声斥责：“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提他做什么？” “抱歉。”王长治明白了什么情况，当即道歉。 几年前，李敢死在上林苑打猎事故，朝廷的官方说法是李敢被鹿角撞死了。 但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风言风语，说是李敢其实是被霍去病杀死的。 当时这个风言风语传得天下皆知，连还在辽东的王长治都听到了。 不过他当时对这个传言只是半信半疑，因为实在想不出霍去病为什么要杀李敢，但对于朝廷的官方说法同样不相信，李敢好歹是久经沙场的将领，再怎么不小心也不至于打猎的时候被鹿角撞死。 “哈哈哈！不提这事，不提这事。”卫青哈哈一笑，再度‘哗哗’地为自己倒满一碗酒，对王长治道：“优安兄，今天不喝个尽兴，我卫青绝不准你回辽东。” “老弟身体若是有恙，还是以茶代酒吧。”王长治也担心卫青这身体扛不住，便在一旁劝道。 本站网站 第99章 朝歌灭朝鲜（四） 经过半年的准备，汉军已经集结完毕。 皇帝刘彻继续任命王长治为大将军统筹全局，任命荀彘为左将军从陆地进攻朝鲜，依旧任命杨仆为楼船将军从海上进攻。 其中陆路汉军四万，海上汉军一万。 然而，进攻并不顺利。 左将军荀彘贪功冒进，不等楼船将军抵达就率先对王险城发起进攻，以至于孤军深入，久攻不下，还被朝鲜骑兵截断粮道，无奈之下只得暂时退兵回到辽东。 等到左将军荀彘都退回辽东了，楼船将军杨仆才姗姗来迟，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打仗迟到了，由于作为主力的荀彘已经撤回辽东，仅有一万人的杨仆刚上岸就被朝鲜军围攻，寡不敌众之下惨败，带着残兵败将乘坐楼船逃回东莱郡。 皇帝刘彻预想的南北对进、海陆夹击战略，刚开始就失败了。 大汉的第一次海路配合作战，就这样因为时间上和空间上都无法协调而惨遭失败。 —— 几个月后 消息传回长安 长安未央宫 砰！ “废物！都是废物！” “杨仆是废物，荀彘也是废物！” “还有王长治，朕对你寄予厚望，你就打成这样？你对得起朕对伱的栽培吗？” 皇帝刘彻很是震怒，从他即位开始，只打过马邑之战一次小败仗，哪怕龙城之战也是平分秋色，其他战争则一直都是赢赢赢，南越之战更是没有技巧的碾压式胜利。 可现在，只是打个朝鲜而已，首战即败，这让他第一次感觉偌大的大汉，在失去卫青霍去病以后，竟然无将可用。 周边的宫女连气都不敢喘，生怕被牵连。 许久之后，皇帝的气终于消散，然后对一旁的宦官下令：“告诉他们三个，朕再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朕再给他们调拨五万大军，这次要是再攻不下朝鲜，就全部给朕自裁！” 皇帝刘彻对朝鲜势在必得，五万打不下来，那就再加五万，要是还打不下来，那就换个将军，然后再加十万，凭借强大的国力碾压朝鲜。 —— 又是一年后 汉军主帅军营 接到消息的王长治重新整顿兵马，并且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把一直舍不得带出去的王朝歌带去朝鲜前线。 同时为了防止荀彘再次贪功冒进导致作战失败，于是便安排荀彘去后方保护粮道，由他王长治这个本该坐镇后方的大将军亲临王险城。 “大将军怎么带个女人上前线？”军帐内，荀彘不解问道。 荀彘的心里很不服气，他觉得自己没错，上次之所以战败，都是因为杨仆迟到，导致海路夹击的战略失败，否则现在他已经提着朝鲜王的首级加官进爵。 可现在，大将军王长治不让他上前线建功立业也就罢了，还带着一个女人，难不成一个女人还能打仗？简直笑话！ “大将军真是昏了头啊，打仗这种军国大事还敢带着一个少女在军营中玩乐。”荀彘不认识王朝歌，以为王朝歌是王长治的宠妾，带到前线玩乐的，于是在心里暗暗吐槽，吐槽完便往军帐外走去。 虽然刚满四十岁，但王朝歌却依旧貌若二八芳龄，没有一丝白发皱纹，皮肤依旧细腻。 王长治也懒得跟荀彘解释，这种事解释多了，反而麻烦，毕竟四十岁容颜不老，这要是让皇帝刘彻知道了，那王家就麻烦了。 到时候王家要不要交出王朝歌呢？ 不交出去就是死罪，但交出去，舍不得啊，整个王家就这么一个纯血。 然而王朝歌显然没有任何顾虑，见有人胆敢耻笑她，她直接提着剑走到荀彘身前，将荀彘拦住。 “大将军有事吩咐？”荀彘还以为王朝歌是被王长治派来对他传达军令的，于是转头看向王长治，内心不禁再度吐槽：居然让一个女人传达军令，当初那个纵横草原无敌手的王长治彻底颓废了。 “朝歌，不可！”王长治自然是晓得王朝歌要干嘛的，连忙劝阻，然而…… 锵！ 哧—— “啊！——” 荀彘被一剑刺中小腹，他瞪大眼睛看着莫名其妙杀死他的王朝歌，然后转头看着王长治，颤抖的手指着王长治不甘道：“擅杀——杀——将领——你！你——” “朝歌啊，下次你要动手前先问下我的意见吧，我好歹也是家主，唉……”王长治很是无奈，不停地在原地打转，有些不知所措。 在整个王家，除了先家主王泰然，没有人能管得了王朝歌，而且也没人打得过王朝歌，连他这个壮汉都不是王朝歌的对手，以前想要教训一下这个总是不听话的堂妹，结果被其瞬间打倒在地。 看着死在地上的荀彘，王长治神情复杂。 作为大将军的他，在开战前，把左将军给杀了，这在皇帝那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无可奈何之下，王长治收拾下现场，然后抹干净王朝歌剑上的血，将一把剑塞进荀彘的手里，然后将剑刺进伤口里，伪造出荀彘自杀的假象，最后走出军帐对众士兵解释：“左将军荀彘因为一年前的那次兵败而感到羞愧，于是自杀。” 说完，王长治还流出几滴眼泪，仰天长叹：“上天呐，为什么不把我王长治也一起带走，何故独自带走荀将军，老天你何其自私！呜呜呜——” 众士兵虽然不信，但也不敢质疑，他们跟荀彘之间也没什么感情，但碍于死者是自己的上司，所以也纷纷假惺惺挤出眼泪为荀彘哭泣。 不过也有一些荀彘的亲兵，他们与荀彘荣辱与共，于是走上前，先是对王长治作揖行礼，然后问道：“大将军，可否让我们看一眼荀将军的遗容？” “嗯。”王长治也没有理由阻止别人看，于是点点头让几个士兵拉开军帐，将军帐内的情况给众人查看。 众士兵看到荀彘手里握着一把剑，将剑刺进自己的身体，于是大多数人也就相信荀彘是羞愧自杀了。 “且慢！” 几个荀彘亲兵想要进入军帐内详细查看，却被王长治拦住并对他们说道：“荀将军遇难，我们不可打扰他的遗体。” “这……” 几个荀彘亲兵面露难色，他们不敢顶撞身为大将军的王长治，但作为荀彘的亲兵，也不能对自己主人荀彘的‘自杀’不管不顾。 “属下明白。” 最终，荀彘的亲兵们还是没有进入军帐，虽然荀彘是他们的主人，但主人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要是因此得罪了大将军，大将军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们军法从事，那就完蛋了。 第100章 朝歌灭朝鲜（五） 三个月后 王险城 清晨 铛铛铛—— “汉军又进攻了，准备迎敌！” 许许多多朝鲜军官摇晃着手中的铃铛，奔走在城墙各个地方，唤醒着还在睡觉的朝鲜士兵。 不得不说，朝鲜王卫右渠虽然狂妄自大，胆敢杀害汉使，但他的军事天赋还是不俗的，从他以区区三万人击退五万汉军就能看出。 王险城周边的村庄早就被卫右渠强行迁入城内，防止被敌军劫掠补充物资，这叫坚壁清野，是孙子兵法中的教导。 攻城战，首先便要有各种攻城器械，像匈奴人那样用奴隶蚁附攻城，对付普通的县城还有用，对付稍微难攻点的城池，那么除了消耗一下守军的体力和物资，作用是完全没有的。 而这些攻城器械，大部分都要在当地制作，从后方制作好以后再运输到前线也行，但器械的速度是很慢的。 兵法讲究兵贵神速，行军速度太慢，给敌人看出破绽的机会就越多。 因此，汉军抵达王险城以后，先是用了三个月时间在当地砍伐树木，并让随军工匠临时建造攻城器械。 包括渡壕桥、冲车、井阑、云梯、投石车。 其中渡壕桥就是字面意思，是用来渡过壕沟的。 冲车则是用来破坏城门的，冲车上方有三层厚木板，防止守军用礌石、滚木、金汁、箭矢等伤害使用冲车的攻城士兵，而在三层木板之外，还裹着一层铁片，防止守军用火烧冲车。 井阑则是一种比城墙还高的木楼，攻城方的弓箭手站在井阑内，朝着下方城墙上的守军放箭，对守城方来一个居高临下。 而投石车，一般也就七八辆，它不是乱砸的，而是呈现“T”字型摆放，朝城墙的一个点使劲砸，把城墙砸出一个缺口，让攻城士兵可以从缺口冲进去。 至于云梯，分两种，一种是简易的云梯，就只是一个梯子而已，这种梯子容易被守城士兵推到，因此一般是守城士兵开始军心涣散时，不敢继续守城时，攻城方才会用这种云梯送人上去，还有一种就是下方有固定盘的复杂云梯，这种云梯才是主要的送人方式，这种云梯用人力是推不倒的，守城方只能用礌石等破坏这种复杂云梯的结构。 除此之外，这一次，汉军还发明了一种盾车，一群汉军弓箭手在盾车后面朝城墙上的朝鲜士兵射箭，等到朝鲜士兵射箭反击时，汉军弓箭手再蹲下躲在盾车下面。 每一辆盾车都配备四名弓箭手以及两名长枪手，长枪兵主要是防止守城骑兵突然从城门冲出来搞个防守反击。 隆隆隆！ 上百辆盾车被推到前面，这些盾车用的都是木板，用来阻挡守城方的箭矢，木板上裹着一层铁甲片，防止守城方用火烧车。 “弓箭手放箭！”王长治对身边的副将命令道。 副将随即命令传令兵将这个军令传达给前线的弓箭手军候。 汉军弓箭手军候随后朝着自己身边传令亲兵大喊：“准备放箭！” 铛铛铛—— 军候的两个传令小兵骑着快马朝着两边一边敲打铜锣一边朝各个盾车的什长喊话：“准备放箭！” 各个什长对着自己身边的弓箭手命令道：“准备放箭！” 然后，王长治身边的军旗手挥舞军旗。 汉军弓箭手军候看见主帅军旗挥舞后，也命令自己的军旗手挥舞军旗。 各个什长看到自己军候的军旗挥舞后，握着一根小军旗，对准城墙上的朝鲜人大喊：“放！” 咻咻咻！ 顿时间，数千枚箭矢飞驰到城墙上。 “避！” 朝鲜军的各个军官也下令士兵们蹲起来躲在城垛后面，不要被箭矢白白射死。 噔—— 噔—— 砰—— “啊——” 大多数箭矢射在城垛上，仅有少数箭矢透过城垛间的缝隙射在朝鲜士兵身上。 “攻城！”此时，王长治命令道。 随后，军令一级一级往下传达，趁着朝鲜士兵蹲起来躲避箭矢的机会，汉军士兵这才推着各种攻城器械发起进攻。 而躲在城垛下的朝鲜士兵还没有接到上一级军官命令，不敢擅自起来。 铛铛铛—— 朝鲜城墙上的青铜钟被敲响，还有许多朝鲜军官摇晃着铃铛大喊：“起来，迎敌！” “准备放箭！” “准备放箭！” 乓！ “放！” 咻咻咻！ 朝鲜这边也是一样，军令一级级传达，配合各种铜锣、青铜钟、大鼓、小鼓等等乐器发出军令。 噔—— “啊——” 大多数箭矢射在盾车上，将薄薄的铁甲片射穿，钉在木板上，仅有少数汉军士兵不幸被穿过盾车缝隙的箭矢射中。 汉军刀盾兵一只手举着盾牌防御箭矢，一只手握着环首刀随时准备作战，另有一群汉军士兵在刀盾兵的掩护下，抬着渡壕桥，将渡壕桥搭在城墙外的壕沟上。 每当朝鲜士兵想要射箭杀死渡壕的汉军士兵时，盾车里的汉军弓箭手就会赶紧射箭，不求射死朝鲜兵，只求射得朝鲜兵躲在城垛下不敢起身射箭，这样就能掩护其他汉军士兵搭建渡壕桥。 等到渡壕桥都搭建好以后，王长治便命令道：“井阑、冲车进攻！” 之前有壕沟，井阑和冲车过不去，会陷在壕沟坑里。 随后，军旗手、传令兵、敲鼓击锣，又是各种方式传达军令。 咚咚咚！ “冲车、井阑进攻！” “冲车、井阑进攻！” “冲车、井阑进攻！” “弓箭手掩护！” “弓箭手掩护！” “长枪准备！” “长枪准备！” “骑兵准备！” “骑兵准备！” 为了防止朝鲜人也灵活守城，打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朝鲜骑兵从其他城门冲过来截杀攻城汉军，王长治命令自己这边的汉军骑兵随时准备，一旦发现朝鲜骑兵从其他城门出城，汉军骑兵立刻冲上去拦住，绝不能让朝鲜骑兵阻拦汉军攻城部队。 砰！ 冲车终于来到城门口，冲车下的汉军士兵推着巨木对城门猛烈撞击。 “礌石！” 朝鲜军官发布军令。 随即，朝鲜士兵扔下礌石想要砸坏冲车。 乓！ 礌石砸在冲车上方的三层厚木板上，使得木板出现一些裂缝。 “火油！” 朝鲜军官们再度发令。 朝鲜士兵倒下火油，然后扔下火把点燃。 但冲车外面裹着一层铁皮，短时间内根本烧不坏。 与此同时，当朝鲜士兵扔礌石时，汉军井阑已经到了。 咻咻咻！ 井阑上的汉军弓箭手居高临下，射杀着城墙上的朝鲜士兵。 现在的朝鲜士兵很纠结，他们如果站起来守城，就会被井阑上的汉军弓箭手射死，而躲在城垛下虽然安全，但城墙下的汉军步卒就会趁机推着云梯登上城墙。 到底要不要站起来守城呢？ 砰！ 在没有汉军攻城的一块区域，那里的城墙正在被投石车不停地砸，朝鲜还得分散兵力去堵住可能出现的城墙缺口，使得守城兵力更加分散。 就在此时，一辆特殊的井阑出现在战场上。 只见这辆井阑的头部向前突出许多，这辆井阑的汉军士兵可以直接从井阑上跳到城墙上。 而更加恐怖的是，这辆井阑上，正站着一个全身甲胄的铁疙瘩。 这个全身甲胄不是形容词，而是真全身甲胄，每一块地方都有四五层重甲防护，就连脸上都戴着三层铁面具，而这个铁疙瘩，手里还拿着一把极其特殊的环首刀，一把几乎跟长矛一样长的环首刀。 这把刀，光是看起来就特别重，就算是全身肌肉的将领拿起这把刀来都费劲，何况是拿起来后还要挥舞着杀伤敌人。 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用这么重的刀？ 除了这把刀，这个铁疙瘩正在拉着一把比人还高的弓，其箭矢就跟床弩的箭一样长。 这弓看起来起码有七八石，这玩意是人能拉得动的？开玩笑吧！ 一般的精锐弓箭手也才拉三石的弓，哪怕是那些善骑射的将军们，也才拉四五石的弓，这看起来七八石，甚至是九石的弓，真的用人力能拉开？ 这他奈奈的是拉弓吗？这尼玛分明是一个人形小床弩！ 城墙上的所有朝鲜人都在胆颤心惊，那个全身黑色铁甲的铁疙瘩，给人造成的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 第101章 朝歌灭朝鲜（终） 咻！ “啊——” 砰！ 圆锥形箭头的超长穿甲箭矢将一个穿着铁甲的朝鲜将领射穿，箭矢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直接把这个朝鲜将领击飞，并把这个朝鲜将领的尸体狠狠地钉在后方城楼上。 轰！ 当那辆特殊的汉军井阑车贴近王险城城墙后，五个汉军士兵从井阑上跳下。 五个汉军士兵中，为首的正是那个铁疙瘩，这个铁疙瘩自然是王朝歌。 王朝歌跳到城墙上的一瞬间，这一片区域的城墙都微微晃了一下，她所踩着的城墙地面上还出现许多道裂缝。 噗！ 一个朝鲜士兵不幸被王朝歌踩中，几千斤的重量从天而降压在他身上，带来的冲击力起码有上万斤，瞬间让他当场血肉模糊，溅起一片猩红血雾。 王朝歌手持长矛一般长的环首刀，一刀朝前方斩下。 “啊——” “噗！” 环首刀瞬间将五六个朝鲜士兵斩成两半，有一个朝鲜士兵还没完全死去，拖着流血不止半截身体哭爹喊娘，就跟那些被腰斩的罪犯一样。 “啊！！！哇啊——呜呜呜——” 四名同样跳到城墙上的汉军精锐士兵，他们不负责作战，只负责背对着王朝歌，保护王朝歌的身后，防止朝鲜人从身后偷袭。 城墙上作战的仅有王朝歌一个，她正挥舞着巨大环首刀收割朝鲜人的生命。 城墙上虽然有几千个朝鲜守军，但他们拥挤在狭窄的城墙上，与王朝歌直接接触作战的只有最前排的十几个人罢了。 这十几个人死了，立马又有后排的十几个朝鲜兵顶上去被王朝歌屠戮。 乓！ 一个朝鲜士兵侥幸没有被环首刀直接砍死，而是冲到前面，一枪刺在王朝歌的小腹上。 然而…… 枪刃在连续穿透三层重甲后已经变形，枪杆都折弯断裂，反弹回来的力量将那个朝鲜士兵撞飞在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淤血。 砰！ “让开！” 一个朝鲜军官下令，然后指挥着朝鲜床弩兵向王朝歌射去一枚床弩箭矢。 他们之前已经试过普通的箭了，根本射不穿王朝歌的五层重甲，甚至连最外面那层都射不穿。 所以，朝鲜人只好用床弩来专门射王朝歌一个人。 本来，床弩一般是用来射敌人的步卒方阵的，用床弩射穿敌人的步卒方阵后，使得敌人的步卒方阵发生混乱，然后我方士兵趁机冲锋一波带走敌人。 但专门射一个人的床弩，还真是绝无仅有。 轰！ 床弩发射，震若惊雷。 “中了！” 朝鲜人欢呼雀跃，这个魔鬼被他们的床弩射穿了，哪怕五层重甲也扛不住床弩。 然后，王朝歌只是被床弩带来的巨大冲击射得向后滑退三步，而那么床弩箭矢也仅仅只是刚好穿透了五层重甲，在穿透五层重甲后，床弩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箭头稍微刺进王朝歌的小腹里，大概刺进去半截拇指的长度而已。 在朝鲜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王朝歌直接把床弩箭从身体里拔出来，带出许多鲜红血液，然后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前进，并且直接把床弩箭甩出去。 “啊——” “噗！” “哇——” 甩出去的床弩箭直接穿透三个朝鲜士兵，就跟串冰糖葫芦一样。 “妖怪！这是个妖怪！” 前排的那些朝鲜人彻底绝望了， 最前排的朝鲜士兵不停地向后倒退，许许多多后排的朝鲜士兵没有接触到王朝歌，不知道前方那炼狱般的景象，还在向前拥挤。 前排的朝鲜士兵因为恐惧而向后退，后排的朝鲜士兵又因为不知道情况而向前进，最后导致挤在中间的朝鲜士兵被活活踩死。 由于城墙上的朝鲜人被王朝歌砍得混乱不堪，这时，城墙下的汉军士兵趁机推着云梯冲上城墙。 “杀！” 汉军士兵爬着云梯登上城墙，将本就乱作一团的朝鲜士兵砍瓜切菜。 而此刻，正在中军大营的王长治也探查起王朝歌的情况。 【成员：王朝歌 遗传：纯血、国色天香 天赋：神力、不朽 魅力： 管理： 统率：36（+5） 谋略： 勇武：80（+2）】 “魅力比以前高了一点，勇武比以前高了十点，但管理、统率、谋略都降低了，多出了一个“不朽”的天赋，但少了“好学”和“圣君”这两个天赋。”王长治内心暗语，天赋这种东西，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增加新的，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减少旧的，但一般不会变化太大，可能要几十年才能减少一个旧的。 比如他自己，以前常常打猎，然后就多了个“猎人”天赋，后来养尊处优几年，这个天赋就消失了。 同时，他自己的统率和勇武都下降了很多，但谋略和管理却上升了，统率下降是因为当了七年太守没打仗，勇武下降是因为身体衰老。 但王朝歌这个谋略、管理、统率下降得太多了，于是他便查看起“不朽”的介绍。 【天赋：不朽 效果：寿命不变，容貌不老，且勇武值不会因为年龄增长而降低，但谋略、统率、管理会随着年龄增长而下降】 “大将军，城门被打开了！” 这时，身旁的一个副将对正在查看王朝歌属性的王长治出声提醒。 原来，登上城墙的汉军杀到城下，打开了王险城的城门。 一伙原本正在攻城的汉军士兵直接冲入城内，而处在中军大营没有动作的汉军士兵也是手痒痒。 现在城门已破，正是成趁机进去捞军功的好机会，可大将军却迟迟没有军令。 人群中，穿着五层重甲的王朝歌回到中军大营，她对屠戮一些手无寸铁的朝鲜平民没有兴趣，并不是因为仁慈，只是单纯觉得他们太弱，所以懒得动手杀。 进入专属于主帅王长治的军帐，王朝歌解下甲胄。 “你受伤了？” 看到王朝歌小腹上的那个伤口，王长治问了下，城墙离得太远，他也看不清刚才城墙上的战斗情况。 “嗯。”王朝歌随口应一声，然后披上一件裘装，连药都懒得敷。 王长治也习惯了，这个堂妹受伤从来不需要擦药，闭目养神休息片刻就能恢复如初。 说实话，王长治还是很羡慕的，可惜他的遗传一般，天赋也一般，能有今日，全都靠着家族倾尽资源对他培养。 从小的时候，他王长治就拥有私人跑马场，各种训练需要的资源都被先家主王泰然优先满足给他，只因为自己是二代家主唯一的子嗣，若是没有这个身份，以他这一般般的天赋遗传，恐怕也只能混成个汉军普通军官。 他一切的成就，都离不开家族花费海量资源对他进行培养。 而这样的资源，普通人家根本承受不起。 毕竟光是每天有肉吃，这最基础、最简单的一条，大多数寒门子弟都承受不起，更何况是各种兵法书籍、教导老师、练习时损耗的武器战马甲胄奴隶、私人跑马场等等这些成本更高的东西。 本站网站 第102章 长羽征西南（二） 【消灭朝鲜国，将门经验+100】 【封狼居胥成就与将门融合】 【当前将门等级：二级，当前效果：统率+5，勇武+2】 【将门：255/500】 【成就“太学教授”转化为寒门经验，寒门经验+30】 【成就“龙城飞将”转化为寒门经验，寒门经验+50】 【当前寒门等级：一级，当前效果，学习文化知识效率+10%】 【寒门：80/100】 王长治将一些用不上的成就转化为经验，升级最重要的【寒门】【将门】 花里胡哨各种条件限制的成就，还不如直接增加属性比较实在。 朝鲜实力不如越南，而且是第二次灭国战，获得的经验也更少了。 【寒门】【将门】都升到十级以后可以，可以融合为【世家】 【将门】经验主要依靠打仗灭国 【寒门】经验主要依靠做官，尤其是三公九卿这样的大官，亦或是教导周边蛮夷汉化也可以获得寒门经验，还有就是家族中出了名士也可以获得一点寒门经验 将门经验与寒门经验可以互相转化，但会损耗一半的经验。 当他做完这一切时，【将门】经验又增加了。 【消灭滇越国，将门经验+2】 “滇越国？”“难道是长羽？” 王长治暗暗猜测，因为王长羽去征讨西南夷之后就一直没回来，之前灭了夜郎国都没加经验，因为夜郎太弱小了，而灭了滇国也才加了五点经验，消灭其他乱七八糟的小部落同样没加经验。 —— 骠人诸部（缅甸） 这里北面是滇越国，东面是一大片热带雨林，南面是大海，西面是身毒文明中的巽伽王朝（西孟加拉）。 一群穿着兽皮衣服的男人在森林中穿梭，最后来到一条河边。 河边 他们部落的长老正在与一群穿着布衣的人交谈。 他们说的都是滇语，在这里，滇语是通用语。 “尊敬的客人，滇越王的头颅我们已经给你们了，现在你们可以宽恕我们部落了吗？”他们部落的大长老非常卑微地对那伙人里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说话。 “#￥……￥#……￥#” 只见那个赤裸上身的男人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然后一旁的一个滇越人将其翻译成滇语对他们的大长老说道：“很高兴与你们合作，但我想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富裕的城池能让我们居住，我们在这该死的丛林里转悠了好几年了，每天都有人被蚊子咬死，这里真是太糟糕了。” 那个赤裸上身的男人正是王长羽，几年前灭完夜郎国和且兰国后，皇帝刘彻下令让他继续进攻更南方的滇国。 他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南下把滇国也灭了。 然后…… 然后滇国就发生一场地震，许多山体倒塌，回去的路被堵住了，于是他只好去寻找其他路，结果他犯了跟李广一样的错误。 他在这茫茫森林里迷路了，带着几万汉军士兵在西南森林里迷路了。 转来转去好几个月，被蚊子咬死几千人，活活热死几千人，疟疾死去上万人后。 他王长羽带着剩下的一万汉军士兵来到滇越国，顺便把滇越国灭了。 但是滇越国国王跑路了，于是他便不停地追杀滇越国国王，追杀了将近一年。 滇越国国王一路向南跑，跑到骠人诸部的其中一个部落。 王长羽跟那个部落打了一仗，那个部落最后只好杀死滇越王，交出滇越王的头颅请求和平。 最后，便有了现在这样的河边谈话。 他实在是受够了这样的丛林生活，每天热得要死，一到晚上全是巴掌大的蚊子，动不动就爆发疟疾，树上到处都是恐怖的吸血虫，唯一的好处就是野兽多，不缺食物，但缺盐啊，大家平日里甚至只能靠舔舐动物的汗水来补充盐分，老恶心人了。 因为这里的森林路太难走也太热，他王长羽不得不脱下甲胄，赤裸着上身行军，到了晚上再穿上布衣防止蚊虫叮咬。 这伙汉军士兵因为是由囚徒、恶少年、游侠组成，所以他们是没有甲胄的，朝廷也舍不得给他们配备甲胄，怕甲胄损坏。 三万汉军，死在战争里的不到两千，剩下一万七千多都是非战斗减员，尤其是几乎所有原始森林都有的疟疾，一死就是一大片，成千上万地死。 王长羽对征服这群比倭人还落后的骠人不感兴趣，就算把整个村寨都屠了，也才掠夺几根木矛而已，纯属浪费时间。 他只想尽快地寻找到文明世界，然后攻占文明世界的几个城市，在文明城市里享受享受。 “在我们的西边，有个叫巽伽王朝的国度，很是富饶，我们骠人都是巽伽王朝的附庸，每十年都要去朝拜一次他们的国王，向他们进贡各种土特产。” 骠人部落的大长老说着生涩的滇语，他是一个会说部落语又会说滇语的人才。 等到骠人部落的大长老说完后，那个被王长羽俘虏的滇越国贵族才将滇语翻译成汉语说给王长羽听。 随后，王长羽继续问道：“伱们谁会说巽伽国的语言，跟我一起去，我赏赐他滇越国的公主。” 王长羽攻灭滇越国后，顺便把滇越国王都屠戮了，俘虏了滇越国的公主王妃以及一大群贵族小姐。 那个贪生怕死的滇越贵族旋即将王长羽的话翻译成滇语说给骠人部落的大长老听。 骠人部落的大长老听完后回答：“我们部落的三长老曾经去过巽伽国，他在那里待过几年，会说巽伽国的语言，但他不会说滇语。” 那个滇越贵族再度翻译这句话。 王长羽皱着眉说道：“无妨，你也跟我一起去，由你们部落的三长老把巽伽语翻译成你们部落的语言，你再把你们部落的语言翻译成滇语，最后再由我身边这个滇人贵族把滇语翻译成汉语，通过三次翻译就行了。” 又是一番翻译过后。 “额……”大长老无奈，只好同意，不同意就会被王长羽给屠了。 随后，王长羽带着九千多名士兵，将近一万，按照三长老的带路前往巽伽王朝。 “这样的苦日子，总算要结束了。” 一路上，王长羽不断感叹，他身上肿起来好几个血包，都是巴掌大的毒蚊子咬出来的。 第103章 长夜西域行（四） 帕提亚王国（安息） 妮萨城 王宫 这里是安息王国的国都。 今天，安息人的王，米特拉达梯二世正在王宫接见一群特殊的客人，一群带着丝绸的东方来客。 安息人本来也是游牧部落，百多年前，他们趁着塞琉古帝国内乱之际南下，最终开创帕提亚王国。 但王国并不安稳，东方是日益强大的大月氏，北方是一群被大月氏人赶到草原的大夏人时时刻刻想要南下，西方是亚美尼亚和残存的塞琉古。 而这群东方来客，正是王长夜的使者团队。 在进入大宛境内后，大宛并不欢迎汉人，直接截杀他们。 王长夜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向西逃跑，逃到了大月氏，当时正值大月氏在追杀大夏人，王长夜来在大月氏，请求跟大月氏联盟。 但大月氏已经爱上了新的家园，他们早就没兴趣回到河西这块祖宗之地生活，所以拒绝了王长夜的汉与大月氏结盟请求，但大月氏也不想平白增加一个敌人，所以并没有为难王长夜，只是把王长夜当作寻常的西域商人对待，让王长夜在大月氏的王都安稳住了几年。 等到将大月氏的语言学得精通后，王长夜便带着剩下十几个使者继续西行，来到安息王国，希望能说服安息王国与大汉结盟，汉与安息共同对付匈奴。 安息王国与大月氏是邻国，所以双方都有人才学习对方的语言，因此王长夜凭借着一口流利的大月氏语，倒也能与安息王国的上层贵族交流一下，毕竟这些贵族都请得起翻译官。 安息王坐在王座上，安息贵族们也各自坐在凳子上，是用屁股坐的，不是像中原人那样用膝盖跪坐在席塌上。 这种坐法，以前王长夜听族中长辈说过，王家先祖康时期也是这样用屁股坐的，舒服得很。 但是先家主王泰然时期，为了与中原文化接轨，把王家彻底转化为豪强士族，便把所有的椅子凳子都毁掉，强迫家族子弟像中原人一样跪坐在席塌上，渐渐地，大家也都习惯了中原的跪坐。 “假如我是家主，一定要让大家可以用屁股坐，这样就不会老是弄伤膝盖了，与中原文化接轨哪有自己的膝盖重要呢？”王长夜觉得虽然要与中原接轨，但也没必要什么都与中原接轨，比如坐的姿势，就没必要接轨，因为中原的跪坐实在太伤膝盖了。 “中原使臣王长夜，拜见至高无上伟大的安息王，我代表我大汉的皇帝陛下，向您问安，愿您与天地同寿，愿您的国度永世繁华。”王长夜说着一口流利的大月氏语。 “来自汉国的使者王长夜向万王之王您表达敬意。”一个安息翻译官对王座上的安息王这般翻译道，翻译难免会有偏差，但大概意思对了就行。 安息王占据着波斯人的土地，因而也像几百年前的波斯统治者一样自称万王之王。 “你之前说，这种名叫丝绸的奢侈品都是你们汉国生产的，当真吗？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汉国？”安息王问道。 王长夜来到妮萨城后，结交了一些安息贵族，跟他们说过丝绸产自大汉，这样的话最终传到了安息王的耳中，所以他才会被安息王接见。 “丝绸真是的汉国生产的吗？我们安息人以前没听说过这个国家。”翻译官将安息王的话翻译成大月氏语。 “使臣不敢欺瞒大王。”王长夜很是恭敬。 又是一番翻译过后。 “能生产出这种美丽丝绸的国度，一定也是个美丽繁华的国家，我很愿意与这样的国家缔交友谊。”安息王微微笑着。 他也是个雄才大略的君主，在他上位前，安息王国内忧外患，尤其是塞琉古和亚美尼亚组成联军不断攻占安息王国西面的国土。 经历一番血雨腥风后，他铲除了自己的兄弟姐妹，成功夺取王位，并且组建了一支重甲骑兵军团，带领着这只重甲骑兵军团收复了那些被西方人侵占的国土。 “我听说你会弹奏一种叫做琴的乐器，能否为我表演？”安息王对王长夜继续说道。 翻译后…… “这是我的荣幸。”王长夜恭敬回答，然后对跟随自己一起进攻王宫的几个使者说道：“安息王让我们为他表演中原乐器，伱们都尽心尽力，只有讨好这位大王，我们才能在安息国过得好一点。” “先生放心吧。”使者们也都是士族出身，原本被皇帝派遣去跟随张骞，因此他们都会一点乐器。 随后，王长夜先是让自己的随从将从中原带来的琴等乐器取来。 一个王宫的宫女为王长夜等人端来几张凳子。 王长夜坐在凳子上，感觉很是舒服，另外那几个中原使者同样是这样的感觉，这种坐的姿势，确实比中原坐的姿势更好。 王长夜从小跟随宋倩茹学习弹奏琴乐，因此信心十足。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他弹奏的是诗经中的关雎，这首诗虽然说的是男女情爱，但也可以引申出人际关系，甚至是国际关系。 比如，把大汉比喻成这首诗里那个追求淑女的君子，把安息比喻成被大汉这个君子追求的窈窕淑女。 其余中原使者，有的敲打编钟，有的吹箫，有的击鼓，有的唱诗，有的舞剑，不一而足。 安息王以及安息贵族们第一次听这样的异域之乐，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新奇。 许久之后，乐声渐渐消失，王长夜缓缓站起身，对安息王弯腰恭敬道：“希望大王能喜欢我们中原的音乐。” 翻译后…… “哈哈哈！” “好！” “不错！” 安息王哈哈大笑，每个君王心里都有个万国来朝的梦想，中原是这样，安息也是这样。 在安息王眼里，王长夜不是简单的汉国使者，而是汉国向他朝拜的象征。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这个时代，一个国家向另一个国家派遣使者，就会被对方认为是在朝拜自己。 如果两个国家互相派遣使者到对方国家，就会出现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两个国家都认为对方是来朝拜自己的朝拜国，两国都认为自己是万国来朝，其实只是把普通的国际交往关系稍稍美化了一下，美其名曰万国来朝。 第104章 火烧刺史（一） 两年后 元封四年 颍川郡 成安县 “你们这群泥腿子，还敢反了不成？” “朝廷不给我们活路，反了这朝廷！” “疯了，你们都疯了！” “是你们疯了！我们连饭都吃不起了，伱们却还要收我们的税！” “杀！杀了这些狗官！” “不要杀我！啊——” 一个流民头裹白巾，杀死县衙派来的征税官吏。 其余流民纷纷振臂高呼：“反！反！反！” 征南越、征朝鲜、征西南夷三场大仗，把皇帝刘彻捞了好几年的钱又花完了。 他本还想继续捞豪强的钱，却发现能被捞的豪强已经捞完了，剩下的豪强藏得太深捞不到，所以只能开始捞自耕农的钱。 皇帝刘彻下令增加人头税，由每赋一百二十钱增加到每赋三百六十钱，是以前的三倍！ 并且，连刚满三岁的婴儿也要交税！ 还进一步降低了告缗令的要求，以前被告的都是豪强富商，现在连富农也可以被告，被告的富农，家中资产一半归于朝廷。 一时之间，互相举报的风气弥漫天下。 老子告不了豪强，还告不了你一个中产富农？ 豪强们跟朝廷官员勾结在一起，胆敢告豪强的，大部分都被直接打死，当然也有一些豪强给官员送的钱太少，官员于是没有庇护他，所以还是被告缗令抄家了。 但中产就不一样了，他们在朝中没有关系，而且无论豪强还是底层百姓都嫌弃他们。 豪强觉得中产富农也是底层，所以看不起他们。 底层百姓觉得中产富农也是豪强，所以因为痛恨豪强而痛恨他们。 上下两个阶层都嫌弃他们，一时之间，无数中产之家被告缗令抄家灭门，朝廷的国库逐渐充实起来。 但是，那些没有田耕的百姓，依旧没田耕。 虽然朝廷将大量流民迁移到边疆屯田，但朝廷屯田的效率远远比不上流民产生的效率。 今年好不容易迁了十万流民去边疆屯田，结果关东又出现五十万流民，到了明年，再迁二十万流民去边疆屯田，关东便再出现一百万流民。 日积月累之下，关东诸郡竟有流民二百余万，天下宛若秦末乱世般悲惨。 —— 长安 未央宫 砰！ 一件精美玉器被摔在地上。 “刁民！都是刁民！” 听闻颍川郡有流民造反，还攻入县衙，杀死县令，将县衙内的官吏全部屠戮，周边几个县也有流民有样学样，皇帝刘彻大怒。 “朕开疆扩土，抗击匈奴，为大汉子民开辟阳光下的土地，天下万民为何还要反朕？可恨！可恨！！！” “朕为天下计，岂惜小民哉？” “朕加税是为了整个天下，是为了开疆扩土！” “百姓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朝廷的难处？” “百姓为什么不肯乖乖吃苦？为了大汉，饿几天难道不行吗？” “都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刁民！” “六个月！不！三个月！让颍川太守三个月内平定民变，若是做不到，让他自裁！” 这是他当上皇帝以来第一次有大规模老百姓造反，这让他很是恼火。 —— 长安城 王家豪宅 因为《屯田策》而升为太仓丞的王长炯正在与自己的学生司马迁下棋。 “怒了！” 王长炯落下一枚白棋说道。 “怒了？老师是在说陛下？”司马迁不解问道，旋即落下一枚黑子。 皇帝愤怒地要求颍川太守三个月内平息民变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司马迁也不例外。 “不，我说的是……天下。”王长炯再度落下一枚白子。 “天下？”司马迁若有所思，并落下一枚黑子增加自己棋盘上黑子那条长龙的势力。 “正如你这黑龙，看似凶猛，然而……”王长炯打了个比喻，然后将一枚白字落在黑龙出海的左上方三格处，一击毙命：“不过是受困之死龙。” “这……”司马迁看着自己棋盘上被搏杀的那条黑龙，终于明白什么意思，然后也叹息着摇摇头：“天下民生凋敝，陛下却用计无度，以至有今日之祸，唉……” 说罢，司马迁又继续抱怨一句：“当今之天子，其暴虐堪比秦皇。” 王长炯只是微笑着不说话，这次他倒是没有提醒自己的学生不要乱说话，反正是在自己家里，其他人也听不到。 …… 南阳郡 杨家 “终于反了。” “父亲，百姓造反，这难道还是好事？” “难道你愿意继续被皇帝这般折腾下去？” “自是不愿。” …… 陈留郡 赵家 “偷偷给那些造反的泥腿子送点钱，让他们闹得更大些，哼！” “狗皇帝天天清查我们的田亩，还把我们家的盐铁产业官营，简直可恨，也是时候让他也吃点苦头了，哈哈！” “呵呵……希望这群反民能成点事吧。” …… 汝南郡 吴家 “把我们存在庄园地库里的那些武器偷偷交给我们养的那些山贼，让那些山贼再把这些武器卖给那些反民。” “高价卖了赚钱吗？” “不，便宜送，只要是反民，全部低价给他们。” “这是为何？” “为了我们家族。” —— 辽东郡府 “哈哈哈！” “好啊！好！好极了！” 听闻颍川郡的反民情况后，太守王长治哈哈大笑。 王家被皇帝刘彻割韭菜割了几十年，起码被割走了三千金，这要是换成察举名额，得让他王长治当十五年的太守连续察举三十个士子才能赚回来。 辽东王家隐藏得这么深，尚且能被朝廷割走三千金韭菜，其他豪强被割的只会更多。 “这次颍川郡的流民造反，可算是能让我们这些士族喘口气了。”一旁的郡丞张寿也很高兴。 接下来几年，皇帝刘彻都要忙于镇压各地的刁民，对于豪强们的割韭菜自然也就会稍微缓一下，他们这些豪强士族也能趁机喘口气，要是再这么被皇帝割韭菜割下去，真的要破产了。 之前的襄平县鹿家就已经被割韭菜割到破产，之后的六大家族里，实力最弱的辽阳县陈家也破产了，家中田亩有三分之一卖给了王张李三家，剩下三分之二都低价打包卖给了朝廷。 短短十年时间，陈家就从一个普通士族变成破产的低级寒门，陈家人现在的生活水平也就比自耕农好点。 王张李三家之所以不把陈家的田全部买下来，主要是因为他们家族自己也没闲钱了，要留点钱应付朝廷，免得也被朝廷割到破产。 就连实力最为雄厚的王家，都不得不暂停了桃花源城堡的建设，也停止了船只建造，暂停了海外开垦。 毕竟开垦荒地也是要成本的，一块荒地开垦成良田，起码要三四年，这三四年都是纯投入没有回收的时间，从第四年开始才能慢慢回本，但这个回本过程又要好几年。 这样长的周期，显然不是现在的王家能承担的，所以只能暂停海外的开荒，并且王家还卖了一些战马补充资金，以随时应付朝廷的割韭菜。 在辽阳陈家破产之际，沓氏县陆家也破产，将自己家的田亩卖了，这些田自然也都被王家低价收购。 毕竟沓氏县是王家自己的势力范围，在自己势力范围内的田，哪怕财政再紧张也要兼并，嘴边肉绝对不能放过。 同时，西安平县芦家被人告缗令告到了长安朝廷。 芦家也是倒霉，因为半年前，芦家家主死后将自己的家主之位传给了能力更强的庶子，没有当上家主的废材嫡子感觉很不公平，于是跑到长安把自己家族给举报了。 朝廷当即下令把芦家抄家灭门。 这事以后，辽东剩下的四大家族，王张李郭，都加强了对自己家族子弟的管控。 他们不怕佃农举报，因为佃农根本没钱买马，所以佃农连本县都出不去，而胆敢去县衙举报的佃农也会被县衙直接打死。 但他们害怕自己家族里出几个逆子，搞出芦家那样的手足相残事件。 遥想十几年前，辽东还是八大家族并立。 现在，破产的破产，抄家的抄家，八大家族只剩四大家族。 第105章 火烧刺史（二） 颍川郡府 “这是什么？”颍川太守看着主簿交给自己的一张麻纸。 “路上捡的。”主簿心虚道。 “嗯？” 太守疑惑，随后打开麻纸，却看见里面的内容写着： “反贼不可不剿，亦不可全剿，尔好自为之。” 落笔：竹君子 “嘶——” 看到落笔“竹君子”三个字，颍川太守倒吸一口凉气，他在颍川郡待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三个字的含量，这个“竹君子”不是某个人，也不是某个家族，而是整个颍川郡所有豪强士族联合时共用的一个笔名，上上任颍川太守看不起这个笔名所代表的力量，结果刚上任没几天就被刺客暗杀，那个太守的全家也被一伙游侠给杀了。 颍川太守仰天哀叹，剿灭反贼要被士族杀全家，不剿灭反贼要被皇帝处死，这可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 一年后 “这么多任颍川太守，居然连一伙几千人规模的反贼都无法彻底剿灭。” 皇帝刘彻已经不再像一年前那样生气了，一方面是一个月前卫青的逝世让他悲伤不已，整个人都老了许多，头上多出许多白发，另一方面则是习惯了，一年前是第一次有老百姓公开造反，他还没习惯，所以才会那般愤怒。 但这一年时间里，天下各个郡县到处都是造反的百姓，虽然规模都不大，每只反民队伍只有几百人，多的也才上千人。 但按住葫芦又起瓢，这个县的反民镇压了，那个县又有反民，那个县的反民镇压了，这个县又出现反民。 这么多造反的反贼里，就属颍川郡最离谱，每一任太守都无法彻底剿灭反贼，都是剿灭得反贼只剩残兵败将时，太守就突然兵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兵败，反正就兵败了，然后反贼趁机窜进林子里休养一段时间，过个把月又出来继续闹。 换了好几任颍川太守了，还是这个样子。 倒也不是每任太守都这样，两个月前有个颍川太守差点就把反贼剿灭干净，然后晚上睡觉的时候，太守身边的主簿突然就把太守给杀了，杀完太守，主簿也莫名其妙自杀，完全看不懂什么情况。 但他隐约觉得可能是地方豪强士族跟地方官吏勾结在一起糊弄朝廷，于是便想起了文帝时期，以御史不奉法，下失其职，乃遣丞相史出刺，并督监察御史。 “不如将这种丞相史出刺监察地方的方法长期化、制度化？然后就叫……刺史？”皇帝刘彻喃喃自语：“将天下划分为不同区域，每个区域安排一个刺史，监督地方官，防止他们与地方豪强勾结！” 皇帝刘彻能想到很多政策都是文景二帝时期就已经实行过的，只不过文景二帝时期都是临时政策，还从来没有长期化、制度化。 无论是察举制还是刺史制，都是文景二帝时期就临时出现过，但又取消的。 皇帝刘彻越想越觉得可行，随即让宦官取来大汉疆域图。 看着大汉疆域图，刘彻想着应该将天下划分为多少块监察区，怎么划分合理。 “上古之时，大禹有九州而筑九鼎，陛下何不如……”酷吏尹齐提醒道。 他是皇帝的诸多酷吏之一，专门帮皇帝对付豪强士族以及诸侯，每天都忙着抄家灭门，给皇帝充实国库。 正因为如此，天下士人都恨透了尹齐，司马迁还专门把尹齐编撰进了自己的酷吏列传里，只不过尹齐本人还不知情。 “九州？”皇帝刘彻心想似乎可行，将天下划分为九个监察区，安排九个刺史监察地方官员，防止他们勾结豪强士族，但又转念一想，并对尹齐非常傲气说道：“我大汉的疆域可比大禹时代大多了，九州恐怕不够啊。” 能够开辟比先祖时期大得多的疆域，确实足以傲气。 说罢，皇帝刘彻便指着地图上新开辟的河朔、河西、南越、朝鲜等地说道：“在九州的基础上增加朔方（有朔方城的州）、交趾（大汉疆域上的脚趾头）、凉州（大汉的荒凉之州），将梁州改名益州，并设立在巴蜀以及新开辟的西南夷地区。” “如此，便有朔方、兖州、青州、豫州、徐州、冀州、幽州、并州、扬州、荆州、益州、凉州、交趾，共十三个州，其中长安洛阳一带是京畿地区，不设立监察刺史，由朕亲自监察。” 若是算上长安洛阳的京畿地区，那便有十四个州，这第十四个州，可以叫京州，也可以叫司州（司隶），反正这两个词都是中央的意思。 又一番和酷吏们的探讨过后，皇帝刘彻确立了十三州的划分。 划分基本遵循以下几个原则：一、人口密集的地区要分出几个郡给人口少的地区，免得有的刺史工作量太大忙不过来。二、与匈奴作战的区域很重要，哪怕人口很少也要单独作为一个州，并设置监察刺史。三、相同的山川河流地区尽量划分为同一个州，省得刺史监察起来还要翻山越岭太麻烦。 最后的结果是，幽州刺史部一共划分了：渤海郡、涿郡、广阳国、上谷郡、渔阳郡、右北平郡、辽东郡、玄菟郡、乐浪郡、真番郡、临屯郡。 现在的刺史还没有治所，它只是单纯地负责为天子监察地方官员，防止地方官员勾结豪强士族，所以刺史今天如果去监察辽西郡了，那么刺史今天的治所就在辽西郡，刺史明天如果去监察辽东郡了，那么他明天的治所就在辽东郡。 本质上就是丞相史出刺和谒者的结合，让十几年才监察一次地方的谒者在变成刺史后，能够时时刻刻都监察地方官员，每时每刻都盯着豪强士族准备割韭菜。 因为刺史是谒者的长期化、加强版，所以俸禄也和谒者相同，都是六百石。 但大汉的具体权力并不完全跟俸禄挂钩，虽然谒者的俸禄只有六百石，但这些年被六百石谒者弄死的两千石太守并不在少数。 同样的，作为谒者的加强版，仅有六百石俸禄的刺史也是可以让两千石俸禄的太守感到恐惧的。 许久之后，在处理好划分十三刺史部的事务后，皇帝刘彻对尹齐说道：“朕准备让你当第一任幽州刺史，去监察那里的地方官和豪强士族，你有这个胆量和信心吗？” “臣，尹齐，绝不敢辜负陛下！” 尹齐当即跪在地上高声振奋，并且很是兴奋，兴奋于自己能够当上刺史，也兴奋于皇帝如此重视自己。 他是酷吏，是被豪强士族们痛恨和瞧不起的酷吏，是要被史书骂一辈子的酷吏，这个世界上，只有皇帝能够重用他、欣赏他，其他人都巴不得他们这些酷吏早点死。 第106章 火烧刺史（三） 又一年后 元封五年 幽州刺史部 涿郡 涿郡郡府 “尹齐，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涿郡太守衣衫不整，被刺史随从们摁在地上，连发冠都掉落在地，披头散发的不成体统，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勾结涿郡的豪强士族隐瞒财产，还把告状的佃农给活活打死，这事东窗事发，被幽州刺史尹齐逮住。 “哼！你勾结豪强，残害百姓，还有理了？”尹齐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从他成为酷吏的那一刻起，他就是皇帝手中的尖刀，帮助皇帝铲除一切敌人，而皇帝的那些敌人，他们虽然不敢明着反对皇帝，但却敢跟皇帝的尖刀对着干。 所以，一旦皇帝抛弃他，他便会立刻被豪强士族们群起而攻之，想要活下去，只能死死抱住皇帝的大腿。 他以前抄家灭门那么多，豪强士族们也不可能接受他的投靠，所以除了依靠皇帝，他别无选择。 “来人，带走！” 尹齐对于这些地方官和豪强士族也没别的手段，就是抓出来以后酷刑伺候，依靠着酷刑把同党也抓出来。 “伱这个酷吏！你会遗臭万年的！”听到要被带走，涿郡太守奋力挣扎。 “我遗臭万年也是以后的事，但你现在就得死！”尹齐冷笑，吩咐都官从事将涿郡太守关押到涿郡的地牢里，并且派出刺史书佐火速前往长安，将幽州刺史部在反腐打贪的雷霆行动中抓到涿郡太守这么个大老虎之事上报给皇帝。 刺史虽然只有六百石，但跟谒者一样直属于皇帝，三公九卿也无权过问刺史行事。 …… 三个月后 辽东郡府 “这该死的朝廷鹰犬，他来真的？”郡尉李姚低声咒骂。 “现在那个刺什么到哪个郡割韭菜了？”王长治也是第一次听闻刺史这种新奇东西，依旧当成以前的谒者来对待。 至于什么幽州刺史部，呵呵……豪强们可不认同这样的地域划分，他们依旧以郡作为划分。 “听闻那个酷吏尹齐已经到渔阳郡，估计再有一两年就能到我们辽东郡。”郡丞张寿也是皱着眉头：“也幸亏我们辽东郡比较远，刺史从西往东开始监察，目前才刚刚监察完渤海郡、涿郡、上谷郡，正在前往渔阳郡监察。” “刺史监察的这一路上，遭殃的官吏和豪强那可不少，许多县官和豪强被抓起来，有个豪强跟朝廷三公有姻亲关系，即便这么强的背景，也被尹齐抓起来抄家了，太可怕了！” “连涿郡太守都被抓起来送到长安斩首了！” “朝廷这次是认真的！” 张寿、李姚、郭靖你一言我一句，他们很是害怕。 皇帝突然设立这个什么刺史，分明就是要故意针对他们这些豪强士族。 “这个什么刺史？他爱财否？”王长治问道，他想按照以前的办法，用钱砸晕朝廷派来的人。 给朝廷交税时是没钱的，但贿赂官员时是有钱的，大家都这样。 “这个尹齐好像不爱财，之前涿郡太守想用钱打发他早点滚出涿郡，结果尹齐直接深入调查涿郡，把涿郡许多官员和豪强士族连根拔起。”张寿摇摇头回答道。 “哦？那他爱名否？”王长治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又问道。 “似乎也是个不在乎遗臭万年的人。”李姚回答道。 “不爱财，也不爱名？”王长治陷入沉思：“这还真是难办啊。” “此人倒也不是无懈可击。”这时，平郭县县令郭靖笑道。 “嗯？郭家主请讲。”王长治连忙询问。 虽然王长治是太守，比郭靖的县令官职更高，但这是在朝廷层面，如果是在士族层面，则只能比家族实力，因此都以家主互相称呼。 “我曾听闻，尹齐此人在陈留郡打击豪强时，顺便为陈留郡女闾的一位花魁赎身，后来那个花魁病逝，尹齐还消沉了几个月。”郭靖笑道。 “嗯？原来喜爱美色，哈哈！”王长治认为找到了刺史尹齐的破绽，于是也很高兴道：“美色还不简单？我让人从辽东郡女闾中挑选几个貌美的少女送给他，让他早点滚出辽东，最好别来辽东。” “府君，美色重质不重量，便是一百个普通少女也比不上一个绝色少女，我庄园内倒是有个丫鬟生得绝色，比女闾中的花魁还美。”郭靖抚须而笑。 “哦？”王长治有些惊诧，这郭家的一个丫鬟还能绝色？ …… 又三个月后 辽西郡 临渝县 “使君，天要黑了，我们先去临渝县的县衙休息一晚，明天再起身去辽西郡府吧。”别驾从事在一旁说道。 他是刺史的二把手，一旦刺史出现意外，他就要顶上去处理刺史还没来得及处理完的事务。 因为现在的刺史本质上还是天子派出去割韭菜的使者，因此大家都称呼他为使君，使是使者的意思，君是对尊贵者的尊称。 “嗯。” 坐在马车内的尹齐随口一应，然后微笑地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少女。 这个少女是几天前一个商人送给他的，那个商人听闻自己是刺史后，便想跟他攀关系，于是便把贴身丫鬟送给了他。 “小蝶，等将来有机会，我送你到长安去住，以后做我的小妾。”尹齐对这个美少女爱不释手。 “多谢使君。”少女依偎在尹齐的怀中，她叫小蝶，母亲叫付晓竹，很早的时候，她的母亲在淮南生下她，但是养不起她，于是便把她卖给了一个商人，之后那个商人把她玩腻后又把她卖到辽东郡的郭家当了丫鬟。 马车外的别驾从事看到二人如胶似漆，不由得心中暗道：真是蠢货，一个商人玩腻的贱货你都这么喜爱，呵呵…… 他虽然是幽州刺史部的二把手，但他跟尹齐不一样，他当这个二把手只是因为正经的官位都被豪强士族占据了，他是低级寒门出身，没官做，于是只好去刺史部这个被天下豪强士族厌恶的部门去当官。 虽然他是寒门身，却有着一颗士族心，即便进了刺史部当二把手，也只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混混履历罢了，一旦有机会，哪怕只是当个县官，他都会马不停蹄去上任。 明明资源被豪强士族垄断了，但像他这样的低级寒门从来不会厌恨豪强士族们，他们反而会厌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士族的一员，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成为清流，自己为什么就一定要成为酷吏。 他本以为自己熟读四书五经就可以成为士族的一员，但那些士族却根本不屑于搭理他。 后来，他才明白。 想要成为士族，最重要的从来不是读了多少书，也不是把圣人们留下的书籍背得滚瓜烂熟，更不是自己平日里行为做事符不符合礼仪。 而是，家里的土地多不多，佃农多不多，产业多不多。 只要家里的土地足够多、佃农足够多、产业足够多，靠塞钱当官也能慢慢转化为士族。 否则，就算把四书五经读烂了、读得发霉了，那也还是最低级的寒门。 士族就算当众放屁，只要他家的田还在，产业还在，他就还是士族。 像他这样的底层人，哪怕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符合礼仪，他也还是底层人。 豪强士族拿着鞭子抽打佃农，那也还是豪强士族，佃农把古典书籍读烂了，那也还是佃农。 第107章 火烧刺史（终） 辽东郡府 太守王长治、郡丞张寿、都尉李姚、郭家家主四人正在商讨。 “美人计不管用？” “看来我们之前对这位刺史尹齐有些误解，似乎其并不是好色之人。” “他现在到哪了？” “辽西郡阳乐县。” “怎么办？” “阳乐县的下一站是哪里？” “辽西郡的徒河县，这里已经紧靠我们辽东郡了。” “路途如何？” “需得一天半。” “中间没有其他县？” “没有。” “意思是他们要么半夜赶路，要么在附近的驿站里过夜？无法在天黑前赶到徒河县衙休息？” “应该是的。” “有辽西郡的地图吗？” “我去找来。” “府君您看，在阳乐县与徒河县之间有一个驿站，名叫雨荷驿站。” “看来只能用最后的手段了。” “您的意思是？” “火烧刺史！” …… 深夜 雨荷驿站 “我知道你是豪强士族的棋子，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是想让我放过他们？还是如何？”刚刚进入驿站的尹齐，不等少女服侍，就将其搂住，并质问道。 “使君……我，我不能说，我的女儿还在他们手里，如果我说了，我的女儿会死的……但是，请您不要继续前往辽东，就此回到长安好吗？”少女哭泣着，她没有办法。 “你有孩子了？”尹齐有些惊讶。 “是、是的，她刚满一岁，但我的女儿，将来也是个丫鬟……”少女小蝶只希望眼前的刺史能够带着她去长安，这样，郭家主就会找机会把她的女儿也送到长安团聚，以后安心当尹使君的小妾。 “辽东？呵呵……原来真正的大老虎在那里。”幽州刺史尹齐冷笑一声。 他确实喜欢美色，但更加重视自己的工作，在不耽误自己刺史监察工作的前提下，美丽少女自然是越多越好，所以辽东四大家族对他的美人计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辽东，那可是王太守的管辖区域，这位王太守年轻时征战沙场，抗击匈奴，是大汉仅次于卫青霍去病的名将，十分地被陛下看重，没想到这样的名将，其管辖区域竟然有如此深的水，其本人恐怕也脱不了关系。”尹齐坐下来，轻轻抚摸少女的秀发。 呼呼—— 夜风呼啸，木窗吱呀作响。 “去把窗户关上。”尹齐捏了捏少女的脸蛋，对其吩咐道。 “是。”少女轻应一声，前去关上窗户。 可是这时…… 踏踏踏—— 黑夜中，一伙骑着战马的人举着火把出现，他们正朝着驿站冲来。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从事走到外面质问那些骑马的人，还以为这些骑马的人是附近的郡县兵。 “啊——” 为首的那个骑兵根本懒得回答，直接一刀将刺史的从事给砍死。 “你们胆敢杀害朝廷命官？！”另一旁的一个从事吓得胆颤心惊。 “啊——” 骑马的人根本不管那么多，直接把另一个刺史的从事也给剁了。 “使君，快跑！” 别驾从事冲进尹齐的屋内，对着正在爱抚少女的尹齐提醒一句，然后便自己先跑路去了。 “使君，带我一起走。”可能是一见钟情，也可能只是单纯地想实现阶层跃升， 小蝶似乎是爱上了刺史，还想着能跟刺史或者逃回长安当个富贵夫人。 尹齐简单套着一件单薄的布衣，也没时间穿刺史官服，更没时间戴上头冠，就这样披头散发地带着小蝶跳出窗户，钻进一片草丛躲起来。 跟随他一起来的其他幽州刺史部官吏全部被那伙神秘骑兵屠戮，别驾从事正跪在地上朝着那群骑兵苦苦求饶。 “不要杀我，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呜呜呜——”别驾从事卑微地跪在一个戴着白银面具人脚下，身为朝廷官员的他，平日里在百姓面前有多威风，如今面对一个不明来路的士兵时就有多狼狈。 “刺史尹齐在哪里？快说！”另一个带着面具的骑兵一脚踩在刺史部别驾从事的后背上，对其厉声叱问。 而此刻，幽州刺史尹齐和少女小蝶正躲在草丛里观望，他们不敢直接跑，因为夜晚太安静了，他们害怕跑路的动静会引起这伙神秘骑兵的注意，然后被杀死。 五六个面具人闯进尹齐之前的房间，搜索一番后并没有发现。 “窗户！” 有个面具人注意到窗户是打开的。 “搜！” 其余人随即跳出窗户，开始搜索。 尹刺史躲在草丛里不敢喘气，想就这样躲到这群人离开为止，然而…… “汪汪汪！” 一个面具人牵着一条狗进入尹齐之前的屋子，嗅了嗅尹齐的刺史官服后，牵着狗又来到草丛处搜寻。 眼看着猎狗距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尹齐也无法再忍耐下去，突然窜出草丛，直接朝着远方奔跑。 最终，他还是抛弃了少女。 这是没办法的事，带着女人跑路太慢了。 然而，两条腿又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呢？ “不要让他跑了！” 十几个面具人骑着战马追击他，但依旧是几十个面具人还留在驿站，似乎是怕他来一个声东击西。 哧—— “啊——” 一个面具人骑着马追上了他，直接用木棍击打他的后背，将他击倒在地。 之所以不用枪直接刺死，是担心血液溅射到草地里，到时候伪造起来会比较麻烦，他们是有专业素养的。 其余面具人也赶到，同时还有刚才那个别驾从事，也被一个面具人捆起来驮在马背上。 “就是他，他就是刺史！”别驾从事为了自己能活命，当场出卖自己的上司。 “混蛋！”尹齐对着别驾从事瞠目而骂，骂完又对着那些面具人问道：“你们是辽东派来的？居然胆敢杀害刺史？！” 面具人们在确认眼前的目标是幽州刺史尹齐没有错以后，根本懒得回答，他们有非常专业的杀人灭口素养，不会跟目标人物多说一句废话，免费出现意外事故。 因此，面具人们连话都懒得说，其中一人直接摁住尹齐的脑袋，另一人用一根绳子勒住尹齐的脖子，用力一拉。 “呃——” 上任不过一年的幽州刺史尹齐就这样被一伙来路不明的人用绳子活活勒死。 将尹齐活活勒死后，面具人们将尹齐的尸体带回到驿站。 同，小蝶和别驾从事也被打断腿，防止他们逃走。 “唔——” “唔——” 少女想要尖叫，但无济于事，面具人们早就塞住了她的嘴巴。 而别驾从事也同样被塞住嘴巴，他很后悔，这些神秘面具人明明答应会放过他，但还是要把他杀了。 这群人，根本没把朝廷的官员放在眼里，哪怕刺史，也是说杀就杀。 绝望中，别驾从事看着面具人们打扫驿站的房间，并用清水清洗地上的血迹，然后将他们跟死去的尹齐摆放在屋里。 最后，面具人们倒上火油，将整个驿站点燃。 噼啪噼啪！ 驿站火光四起，别驾从事和小蝶在烈焰中被活活烧死。 本站网站 第108章 汉武时代（五） 太初元年 长安未央宫 皇帝刘彻看着奏报，双手都在发抖，不是冷，是太气愤。 这一年里，坏消息太多。 首先是，各地的民变始终无法彻底平定，犹如星星之火。 其次，西域一个叫大宛的国家不仅拒绝结盟，还直接把大汉派去大宛的使者给杀了。 最后，十三州的刺史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有九个死于意外事故，剩下四个刺史不停地上书想要告老还乡，不敢继续当刺史。 幽州刺史晚上与爱妾欢爱时，不小心碰倒烛火，将整个驿站点燃，最后在睡梦中被烧死。 豫州刺史如厕时不小心掉下去，被屎尿给淹死了。 兖州刺史太想念自己在长安的妻子，于是上吊自杀。 荆州刺史坐船时，船不小心漏水，落水淹死。 扬州刺史在街上体察民情时，人群中的一个乞丐疯子突然暴起把刺史给杀了。 冀州刺史被一伙山贼给杀死，那伙山贼据说现在已经被剿灭。 各种奇怪的意外事故都有，令人眼花缭乱。 “严查！给朕严查！” 皇帝大怒，对着瑟瑟发抖的御史大夫发脾气。 “诺。” 御史大夫颤抖着回应。 交代好御史大夫严查刺史意外事故后，皇帝又开始下令：“西域小国，胆敢杀我汉使，朕绝不能饶恕！李广利，朕给你调拨两万骑兵，灭了那个大宛国。” “臣，遵旨。”新外戚李广利很是欣喜。 卫青逝世后没几个月，皇帝刘彻便又喜欢上一个新的宠妃李夫人，并逐渐疏远皇后卫子夫。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旧外戚卫家正在失去权势，新外戚李家将要崛起。 不过皇帝刘彻有些太想当然了，并不是所有外戚都如同卫青一样既老实又天才。 大多数外戚既没有能力又不老实，这才是人性，卫青那种品德高尚又有能力的外戚反而才是个例。 李广利的军事才能还不如李广，可野心却要比李广大多了。 李广不过是想封个候，然后流芳百世就满足了。 李广利却想要做国舅，甚至是想做权臣，想让自己的外甥成为下一代皇帝。 “陛下，太子殿下觐见。” 李广利刚遵旨，宦官就向皇帝刘彻禀报。 “让他进来吧。”皇帝冷冷道。 不一会，太子刘据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文学博士。 “儿臣拜见父皇！”太子恭敬道。 “臣，狄山，拜见陛下。”那个文学博士也同样恭敬行礼。 “你来是有什么事？”皇帝刘彻直入主题，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任何事务的耐心也越来越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快快快。 “儿臣是来敬献治国之策。”太子有些害怕，他的这个父皇给人带来的压迫太强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出目的。 “治国之策？呵呵……”皇帝刘彻笑了，似乎是欣慰于自己的儿子长大了，然后好奇问道：“那你说，伱要献的是什么治国良策？” “今天下民生凋敝，各郡县都有民变，儿臣认为应当立即停止战争，与民休息。”太子笼统地说了下，说完后额头冒着冷汗，他是真的害怕自己的父皇。 “就这些吗？呵！”皇帝刘彻听腻了这种休养生息的论调，以前刚当上皇帝的时候，韩安国等大臣就天天这样劝他，对于这种论调，他早就不耐烦，于是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都说了吧。” “儿臣……”太子不敢继续说下去，怕触怒皇帝，于是对着身后的文学博士狄山眼神示意。 “哟呵，还找了个帮手。”皇帝刘彻冷笑，随后对狄山说道：“既然你是太子的人，那你便说吧，朕倒是要看看你的所谓治国良策。” “陛、陛下。”文学博士狄山也很害怕皇帝，但是他是太子的党羽，太子不敢说的话，他都要代替太子说出来，否则他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于是支支吾吾道：“臣，狄山，嗯……有、有治国良策，嗯……就、就是……恢复与匈奴的和亲，停止经略西域，嗯……降低赋税，取消盐铁官营，还有就是要……” “好了，闭嘴吧！”皇帝刘彻一听还是这些老生常谈，顿时没了兴趣，直接让狄山闭嘴，并冷笑道：“你说的这些东西，朕都听腻了。” “可是陛下，臣之所言句句出自肺腑，乃是为了我大汉的江山社稷。”狄山说罢，又看了眼一旁的武将李广利，然后继续说道：“不像某些人，为了自己能捞军功，就天天蛊惑陛下四处开战，以至于我大汉国库耗尽，民生凋敝。” “狄博士有话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李广利何许人也，怎么可能在一个刚刚被察举制举荐上来的文学博士面前认怂，于是不屑地反驳道：“若是没有我们这些武将在前线浴血奋战，你们这些书呆子怎么能安坐在太学读那些圣人经典，早就被匈奴人砍下头颅当作酒壶了，哈哈！” “你！”狄山气得想骂人，然而。 “好了！都闭嘴吧！” 皇帝刘彻这明显是故意偏向李广利，李广利说话的时候他不让大家闭嘴，狄山一说话，他就要大家闭嘴。 众人安静下来后，皇帝刘彻对狄山说道：“如果是其他人在朕面前说这种话，你的脑袋已经掉下来了。” “陛下！”狄山吓得连忙跪下。 “好了！朕不是没砍你吗？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朕不杀你，不仅不杀你，朕还要给你升官。”皇帝刘彻戏虐道。 “升、升官？”狄山不解，他说了皇帝不爱听的话，皇帝怎么还要给他升官？难道是被自己说服了？ “对，升官。”皇帝刘彻笑道：“让你去居延海当个两千石的都尉，带领我大汉的士兵征战沙场，你有这个本事没？” “陛下！！！”狄山吓得哭颤起来，他一辈子只会死读书，从来没杀过人，连杀鸡都不敢，让他上战场，那就等于是送人头，于是连忙求饶：“臣，臣，臣没这个本事……” “那好，让你去河西当个县尉，守护好一个县，能做到吗？”皇帝刘彻降低要求。 “臣，臣做不到……”狄山如实回答，浑身都在颤抖。 “那好，那朕再降低要求，让你当个尉史，守护好一个亭就行，这你总能做到吧？”皇帝刘彻的眼神逐渐凌厉，要是狄山还敢推辞，那是真的会杀人的。 “臣，臣，臣应该能做到……”狄山还想继续推辞，但看着皇帝那可怕的眼神，吓得只好答应。 “呵！”皇帝刘彻冷笑，然后阴阳怪气地对着李广利说道：“李广利，给我们的狄山大博士安排个亭去当尉史，多分配几个精锐士兵给他，狄山大博士可是我们大汉的宝贵人才，几千年都出不了一个的大人才，像你这种武将匹夫，一万个也比不上人家的一根头发，所以可不能让他有所闪失，懂？” “臣，遵旨。”李广利非常爽快地答应，然后对傻傻站在一旁的狄山假装客气道：“狄山博士，走吧，跟我一起去前线，你这种大才，一定能震古烁今，杀匈奴人一个溃不成军。” “我！我！”狄山流着眼泪，很是委屈，他只是来给太子刘据当个话筒而已，怎么就被皇帝刘彻派去前线打仗了。 第109章 长羽长夜（一） 虎威王国 王宫 “参见大王！” 一个巽伽王朝的使者恭敬地单膝跪在地上，朝着宝座上的王长羽恭敬道。 “起来吧。” 宝座上，王长羽头戴天子十二旒冠冕，穿着自制的大汉皇帝礼服，对着底下的巽伽王朝使者威严道。 这一切自然都有翻译人员进行翻译。 几年前，王长羽带着九千多汉军士兵侵略巽伽王朝的东部领土。 当时正值巽伽王朝老国王暴毙，诸多王子正在争权夺利。 巽伽大王子被杀，四王子以割让东部领土并把自己妹妹送给王长羽和亲作为条件，请求王长羽出兵帮他击败其它王兄王弟，助他四王子夺取巽伽王朝的王位。 王长羽答应了，出兵帮助四王子击败二王子、三王子、五王子等人，并合法占据巽伽王朝东部十几个城池，根据自己虎威将军的职位，建立起虎威王国，并自称大汉虎威王，与巽伽王朝互为兄弟之国，还娶了四王子的和亲妹妹当王后。 之后，在发现大汉与自己的联系彻底断绝后，王长羽便逐渐生出僭越之心，让人仿制大汉皇帝刘彻的天子礼服以及冠冕，对外依旧自称虎威王，对内却自称天子、皇帝。 虽然跟巽伽王朝和亲，还约为兄弟之国，但王长羽却常常御驾亲征掠夺巽伽王朝的边境。 这让刚刚当上巽伽王的四王子很是苦恼，作为一个借助外人力量靠篡位登上王位的新王，巽伽王朝国内的反对势力非常强大，新王要忙着防备国内的反叛势力，根本无暇防备王长羽的劫掠。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在建立虎威王国后，为了快速补充人口，王长羽把之前不屑于征服的骠人诸部给征服了，强迫野蛮落后的骠人诸部把人口迁徙到自己的虎威王国内，成为自己的士兵，跟随自己一起西征巽伽王朝。 “我们国内的贵族造反，想要推翻我们的王，我们的王请求您再度出兵，帮助我王镇压那些反叛的贵族。”巽伽王朝的使者很是卑微，他的国家现在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巽伽王希望陛下您出兵去镇压巽伽国内那些反叛的贵族。”滇越国的公主翻译道。 她是被王长羽俘虏的，后来从其他人那里学会了汉语、骠人语、巽伽语，加上她的母语滇语，是一个会多种语言的人才。 之所以这么努力学习这么多语言，是这个公主看到自己的姐妹被当做玩具赏赐给别人后，担心自己也会被赏赐。 因此，为了不被赏赐，就不能做一个花瓶，必须有利用价值。 于是，在这个滇越公主学会多种语言后，王长羽果然舍不得把这么个人才赏赐出去，而是把这个滇越国公主册封为九卿之一的光禄勋，并进爵关内侯。 反正大汉联系不上这里，所以他王长羽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秦末赵佗尚且可以在南越自称皇帝，我王长羽为何不能在身毒自称皇帝？ “朕的将士怎么能为他国征战呢？”王长羽狡黠笑道，他在谈条件。 “我虎威国的将士不能为他国的利益而征战。”滇越公主翻译道。 “大王，只要您愿意帮助我王平定内乱，我王愿意将摩揭陀东部地区十六座城池送给您。” “哈哈哈！兄弟之国有难，朕岂能不帮？”得到想要的承诺，王长羽哈哈大笑。 “陛下圣明！”宫内大臣纷纷附和。 这些大臣有的是之前的汉军军官，有的是骠人长老，有的是有功劳的带路党。 他们纷纷被虎威皇帝王长羽加官进爵，比如之前那个滇越国的贵族，就因为带路有功，被王长羽封为带路候，并成为了虎威国的丞相。 而跟随王长羽一起南下的一个汉军军候，则被王长羽加官为大司马大将军，并封征骠候。 —— 塞琉古王国 迦南地区 这里是文明古地，众多文明交汇于此，传闻一千多年前，先知摩西带着奴隶们逃出埃及，摆脱埃及法老王的统治，来到迦南地区，建立起许许多多自由城邦。 而现在，这块区域已经是塞琉古王国最后的国土。 塞琉古的东部国土都被安息王国占据，包括安条克在内的北部领土又都被罗马占据。 铛—— 铛—— 咻咻咻！ “外面是什么声音？” 城内，王长夜用希腊语对着身边的一位塞琉古落魄贵族问道。 这几年时间里，王长夜将波斯语和希腊语大致学会，已经能够在安息和塞琉古地区进行交流。 在安息王国的王宫当了几年的宫廷乐师后，王长夜的结盟请求屡屡被拒，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继续西行，为大汉寻找新的盟友。 来到塞琉古几个月，王长夜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了解了这里的大致局势。 北边的亚美尼亚是塞琉古的盟友，东边的安息和西边的罗马都是敌人，南边的埃及一直都在内战。 “听闻这个罗马十分好战，经常侵略周边文明，掠夺其它文明的百姓充当奴隶，所作所为跟我们中原几百年前的暴秦有的一比，不如，我们就把它称之为大秦吧。”王长夜觉得罗马这名字不好听，于是给罗马取了个中原名字-大秦。 “我们塞琉古，或许真的要亡国了。”那个塞琉古的落魄贵族唉声叹气。 “天下没有不亡之国。”王长夜也只能这般劝导自己的塞琉古朋友。 跟随他前往安息的十几个汉使，又病死几个，还有几个则表示“此间乐，不思汉”，他们选择留在安息王国当宫廷乐师，不愿意继续西行。 因此，跟随王长夜继续西行到塞琉古的汉使只剩四个。 想当初从长安出发时，还是两三百人的队伍，如今只剩这四个人，这次的西域行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坚持下去的。 踏踏踏—— 这时，城门打开，一伙罗马骑兵冲入城内。 “#@%￥#%￥#……” 王长夜听不懂拉丁语，只能朝着那群罗马骑兵举起双手投降，并用希腊语大喊：“我不是塞琉古人，我是来自汉国的使者，请不要伤害我，我想拜见罗马（大秦）的统治者。” 罗马人很早就征服了希腊地区，虽然他们的士兵依旧听不懂希腊语，但一些文化水平较高的确能听懂希腊语，于是一个罗马军官骑着马来到王长夜身边，用希腊语对王长夜以及王长夜身边的四个汉使问道：“汉国？没听过，但既然你们不是塞琉古人，我可以不杀你们，至于是否宽恕你们，我会将伱们的请求上呈给元老院，由诸位元老决议。” “元老院？” 王长夜很是迷惑，他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下意识地以为类似大汉的朝廷朝会。 第110章 长炯官场录（四） 五年后 天汉元年 长安未央宫 “这些都是你研究出来的？” 皇帝手中拿着两个竹简，竹简旁还有许多麻纸。 “是。” 王长炯恭敬回道。 “你的这个《二十四节气》和《周髀算经》挺不错的，有了这两个，我大汉农时更加方便。”皇帝刘彻大致看懂了内容，因此对王长炯很是欣赏。 二十四节气早在先秦时期就有百姓在使用，但那时的二十四节气还是松散的，每个地方用的节气也不一样。 有的地方只有十二节气，有的地方有五十多个节气。 王家虽然地处辽东，却是把辽东和胶东的节气混用。 这些年来，为了不得罪人，王长炯从来不敢发表政见，但这样一直混日子也不行，一辈子升不了官不说，也很无聊。 于是，在百无聊赖之际，王长炯除了跟自己的学生们下棋，其他时间都是在研究一些学术问题。 这种学术问题研究出来后，不会得罪任何人，献上去以后不仅能讨好皇帝，也能得到个好名声，从此流芳百世。 研究了十几年，王长炯研究出来两个成就，就是整理天下各地的节气过后，划分更加合理的《二十四节气》，以及关于度量衡计算的《周髀算经》，里面记载着如何计算各种形状的长度和面积、重量等。 “朕打算升你为盐铁监，地位仅次于大司农桑弘羊，如何？”皇帝刘彻微笑道。 “臣，谢陛下！”王长炯拜谢皇帝。 盐铁监是盐铁官营后才新出现的官职，隶属于九卿之一的大司农，在大司农这个体系里，地位仅次于大司农，仅差临门一脚就能升为九卿。 盐铁监，具体职责就是字面意思，监察天下各个郡国的盐史、铁史。 盐铁官营后，每个郡国都有一个盐史和一个铁史，他们负责本郡国的官盐冶铁管理，并且直属于中央九卿，即便是地方官员也无权干涉。 也就是，即便是辽东太守王长治，也无权直接干涉辽东盐史和铁史对盐铁产业的管理。 当然了，任何制度，哪怕再完美，那也只是存在于理论上而已。 无论什么样的制度，本质上都要由人来执行，所以具体效果如何是由执行制度的人来决定的，而不是由制度本身来决定的。 因此在理论上，辽东太守王长治也无权干涉辽东的盐铁产业，但理论上，百姓也是不能造反的，所以只能是在理论上。 辽东的盐史和铁史两个部门早就与辽东四大家族进行了合作。 辽东四大家族各自将自己从百姓手中兼并的一些土地赠送给盐史和铁史两个部门的大小官员，有的还与之联姻，形成利益联盟。 辽东的盐史和铁史常常故意少报一些贩卖盐铁的利润，然后将实际多出来的盐铁利润与四大家族分享。 与此同时，辽东盐史和铁史，还常常打着官营的旗子，为四大家族贩卖私盐私铁。 辽东百姓以为自己买的是官府的盐，其实上却是买的四大家族的私盐。 官府帮豪强士族贩卖私盐，这种杀头的事，在辽东已经干了七八年。 虽然盐史和铁史早就被四大家族腐化，但为了以防万一，能在中央再多个盐铁监总是好的，这样万一辽东的盐史和铁史部门一不小心出现个叛徒想要上报实际情况，也必须先上报给盐铁监王长炯，先经过王长炯这一关才行。 这等于是给辽东四大家族贩卖私盐私铁上了一道保险，以后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扩大私盐私铁的贩卖规模。 拜谢完皇帝后，王长炯刚离开宫殿，却在外面迎头撞见太子刘据。 “臣，王长炯，见过太子殿下。”王长炯连忙向太子刘据行礼。 “广明先生无须多礼。”太子很有礼貌地回礼。 由于卫青的关系，王家与太子刘据勉强算得上一个阵营。 王家与卫家关系好，太子身体里流着一部分卫家血脉；王家赞同取消盐铁官营，太子也赞同取消盐铁官营；王家赞同取消刺史制度，太子也赞同取消刺史制度；王家赞同取消告缗算缗徙陵，太子也赞同去取消告缗算缗徙陵。 因此，无论于公于私，王家都应该支持太子，大家也都认为王家会支持太子。 “若是这位太子刘据能顺利成为下一任皇帝也挺不错的，这样我们王家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土地兼并了，不用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地，每次土地兼并都要小心翼翼。” 王长炯打量着太子，并在内心这般想着。 这几十年来，在皇帝刘彻的高压统治下，王家一共才兼并了两万亩土地，平均一年连一千亩都不到，这个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之前的景帝时期，王家短短几年时间里就兼并了几万亩良田，几乎每年都能兼并上万亩良田。 王家上下无不怀念先帝刘启，恨不能皇帝刘彻赶紧去死，让景帝刘启复活当皇帝。 “谁做下一代皇帝不是我们王家能参与的，我们王家还是安分点，老老实实搞土地兼并就行。” 摇摇头，王长炯甩开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本来还想让王家彻底绑上太子的战车，成为太子的党羽，扶持太子顺利登基。 这样一来，王家也是众多从龙功臣之一，将来也能获得更多权势。 但这样的想法只是出现了一瞬间而已。 先家主王泰然曾经多次叮嘱过家族子弟：“我们王家子弟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搞土地兼并就是我们王家的初心和使命，我们不能偏离自己的初心和使命去参与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不管是谁做天子，我们王家都支持他，效忠他，然后一心一意搞土地兼并。” “广明先生，怎么了？”太子刘据有心拉拢辽东王家成为自己的党羽，于是看到王长炯皱眉思索着什么后，便对其好心询问。 “想起些家事，让太子殿下您见笑了。”既然打算不参与帝位之争，只要一心一意土地兼并就行，王长炯也就不打算与太子刘据有过多接触，免得王家不小心卷进去，于是微微一笑，拱手行礼后，他便向太子告辞：“臣事务繁忙，先行告辞，请太子殿下见谅。” “额……”太子刘据本以为以王家和卫家的关系，他可以很轻松地把王长炯拉拢成自己的人，谁知道王长炯似乎对当从龙功臣不感兴趣，这让他很是好奇：难道王家不想要在新的天子时代获得权势吗？ 虽然想不明白，但刘据也不好意思将王长炯强行留下，于是依旧微笑道：“广明先生请便。” 第111章 汉武时代（六） 又一年后 天汉二年 由于苏武被匈奴囚禁，加上李陵出征匈奴却兵败投降，以及西域诸国与匈奴眉来眼去，皇帝刘彻大怒，下令将各种赋税再度提高三倍，并且立刻开始征收，要迅速充实国库继续北伐匈奴，把嚣张的匈奴人彻底杀绝。 本就流民四起的天下，在这个背景下，彻底不安稳起来。 琅邪郡 东莞县 “求求您买走我的孩子吧。” “十三岁的姑娘，只求换一斗米，求求您。” “我不要你家姑娘，这样吧，你家有田吗？我用粮食换你家的田。” “我家的田在去年就卖给王家了。（琅邪王氏，不是辽东王氏，现在还只是个小豪强家族）” “那就没办法咯，现在大家都缺粮，我把伱家女儿买回去也只是多个人吃饭而已。” “县衙的主簿来收税啦，快跑啊！” 哒哒哒—— 一群县衙官差来了，路边乞讨的百姓纷纷吓得逃跑。 “你们这些刁民，今年的税还没交，还敢厚着脸皮在街上乞讨？简直岂有此理！” 官差来到一户人家家里，里面有一对父女，父亲正拿着卖田得到的米准备煮粥。 “哦？还有些米？给你折价补交赋税吧。” “叫什么名字？” 官差强行阻止了煮粥，一旁的县主簿对中年男子问话，并开始翻阅麻纸上这户人家的计簿信息。 “我是……”中年男子如实回答，他的两眼发黑，肚子扁扁的，已经饿太久了，但对官府的恐惧让他不敢反抗。 主簿找到了这对父女的信息，然后开始计算他们欠下的赋税。 “李大壮，男，四十一岁，妻子早死，父母双亡，有个十五岁的女儿李萌萌。”主簿进行确认。 “是、是的。”中年男子面黄肌瘦，胆怯地回答。 “嗯。”主簿应一声，然后开始计算赋税：“田赋是三分之一，你需要缴纳……” “不是十五分之一吗？”中年男子问道。 “那都是孝景帝时期的老黄历了，现在是三分之一。”主簿冷笑一声，然后继续算道：“你家有田三十亩，每亩平均产两石，共产六十石，按照三分之一的田赋，你需要缴纳二十石的米作为田赋。” “可是我家的田早就卖了，我都没田了，为什么还要交田赋？”中年男子不解问道。 “你是今年才刚卖的田，官府还没来得及收你今年的税，所以不算数，等明年开始才能停止你家的田赋。”主簿烦躁地回答，并对身边的官差抱怨一句：“跟这些黔首说话真费劲。” “这些闾左是这样的，没文化，屁事又多，交个赋税都不利索。”官差谄媚讨好道。 “可是我家没这么多粮食。”中年男子还想乞求。 然而，主簿继续冷漠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二十石的粮食只是田赋，我还要算你的算赋、布赋、免徭役赋、宅赋、免兵役赋、还有陛下在这些年新增的一些赋税，等我慢慢算给你看。” “啊？”中年男子没想到二十石粮食居然还只是一小部分，顿时吓得流出眼泪。 “今年的算赋临时又提高了三倍，也就是一千零八十钱，这还只是夏算，还有秋算也是一千零八十钱，一共两千一百六十钱。”主簿将人头税算给中年男子听。 “现在这个行情，您就算把我们父女俩都卖了也卖不了两千多钱。”中年男子逐渐绝望。 “你别急，这只是冰山一角，我继续给你算。”主簿继续算账：“今年的布赋是缴纳十匹绢和十匹布。” “我家的蚕虫早就饿死了，妻子也饿死了，都没人织布，哪来的布帛？”中年男子解释道。 “你别急，我说了你别急，我还没算完呢！”主簿很是不满，然后继续算道：“今年你没来服徭役，也没来服兵役，按照大汉律法，没服徭役和兵役的都可以用赋钱来抵罪，免徭役赋是两千钱，免兵役赋是四千钱，加起来是六千钱，算你有福，活在了我们大汉朝，只要交钱就可以赎罪，若要是放在暴秦，不服徭役所要交的罚款起码上万钱，而胆敢不服兵役，你的脑袋可能已经没了。” “我饿得都走不动路了，所以才没有去服徭役，这不能怪我。”中年男子继续解释。 “你急什么呢？我还没算完呢。”主簿继续算帐，算了各种苛捐杂税后，对中年男子总结道：“总之，你今年所欠的全部赋税累加起来折算成钱，一共是两万三千四百七十二钱。” “我们家一年总收入也才不到五千钱，去掉衣食住行的成本，每年也才只能剩下五六百钱，您却要我一年缴纳两万多钱的赋税？我哪来的这么多钱？”中年男子哭泣道。 “什么？你要抗税？！”主簿大惊道。 “不、不是的，我……”中年男子还想解释。 但是，官差显然不会听那么多，直接一把摁住中年男子，并对其正义凌然地斥责道：“朝廷抗击匈奴的战事吃紧，你为什么不肯为朝廷着想？为什么要抗税？你这种行为与勾结匈奴又有什么区别？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这个自私自利的黔首！你真该去死！” “爹！”中年男子的女儿想要拉开官差，并哭泣着：“不要伤害我父亲！” “黔首匹夫自私自利，不肯为朝廷考虑，都是因为他们不读圣贤书导致的，因为不读书，所以不懂得仁义之道，因为不懂仁义之道，所以才自私自利不肯为朝廷着想，唉……”主簿摇摇头，对这些不喜欢读圣贤书的没文化的黔首感到悲哀。 “我家买不起书。”中年男子解释道。 “这不是理由！”主簿怒斥道：“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圣人，不然为什么不肯读圣贤书？诗经、春秋这些书，但凡你认真看了，也不会这般无知！” “我说了，我家买不起书！”中年男子继续解释。 “无知的人，总是喜欢找理由，真是可悲又可恨！”饱读诗书的主簿对于这种没文化的黔首很是鄙夷，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所以也算得上是个低级寒门子弟。 “可是我说了，我家真的买不起书！”中年男子不理解，自己不是不想读书，是没钱读书，这些高贵的文化人难道真的听不懂吗？ “闭嘴吧，你这个不屑于读书的黔首，你根本就不懂仁义礼智信，你跟蛮夷没有区别，你就是个蛮夷土著！对你这种胆大包天的匹夫，只有使用酷刑才能矫正，让你迷途知返！”主簿很是愤怒，一个不喜欢读书的人，怎么敢在他面前顶嘴的？真是一点华夏礼仪都不懂，难怪一辈子还是个农夫。 在主簿看来，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之所以会成为贫穷的农夫，肯定不是因为没有特权，而是因为他不肯读书，不懂华夏礼仪文化，不懂圣贤之道，不知礼也不知义，就跟一个蛮夷一样没文化，所以才会成为一个农夫。 第112章 汉武时代（七） 又五个月后 琅琊、泰山、颍川、汝南、南阳、淮南、清河、常山等郡爆发大规模民变，少则数千，多则数万，反民总数多达百万，民变规模比之前那次还要大。 他们攻占城池，杀害朝廷官员，夺取豪强们的庄园，将豪强士族庄园内的财富分走，将豪强士族们的田地分给造反的无地流民，并且拒绝给朝廷交税。 这一次，豪强士族们也坐不住了，他们可以允许小规模民变持续存在恶心朝廷，可以放纵甚至支持反民杀害朝廷官吏，但绝对不允许民变规模这么大，更不允许民变的反民们打土豪分田地。 杀朝廷官吏造反你随意，但打土豪分田地绝不准！ 豪强们既希望百姓造反，又希望造反的百姓只是单纯造反却不攻打他们的庄园，不分走他们的田地；既希望朝廷保护他们的庄园和田亩产业，又不希望朝廷管得太多，也不希望朝廷收他们的税。 只愿意享受权利，不愿意承担义务。 这种矛盾心理下，使得他们很难控制好与朝廷、百姓之间的微妙关系。 对于豪强们而言，百姓闹得大一点是好事，可以减轻朝廷对他们这些豪强士族的关注，但闹得太大就不是好事了，因为自己的家产有很大概率被反民抢走。 因此，在这样的背景下，一直与朝廷作对的豪强士族们，居然破天荒地选择与朝廷联合起来，一同剿灭愈演愈烈的百万反民。 长安 未央宫 正殿 “好啊！好啊！” “都觉得朕老了，觉得朕不行了，都来试探朕啦？” “地方豪强敢杀害朕派出去的刺史，刁民们敢造反攻城，被打跑的匈奴敢回到漠北继续南下，你们一个个的还想参与帝位之争，是不是都觉得朕不行了？啊？！” 皇帝刘彻扫视着底下的一众大臣，由于神龙雷霆般。 “朕要让天下人、让西域人、让匈奴人都明白，朕就算老了，那也不是他们可以试探的。” “地方上那些阳奉阴违的太守县令，朕要全部杀了！藏着钱不肯给朕的豪强士族，朕也要全部杀了！胆敢造反的刁民，也要杀！至于匈奴人，必须杀到他们绝种！” “与朕为敌者，通通得死！” 众大臣不敢说话，这个时候敢跳出来顶嘴的，就算不死也得掉成皮。 “还有那个李陵，朕对他寄予厚望，他却投降匈奴，他算什么名将之后？他为什么不自杀殉国？啊？为什么？！！！” 皇帝震怒之下，李广利趁机跳出来添油加火：“陛下，李陵投降匈奴，实乃我大汉奇耻大辱，按照大汉律法，投降匈奴的叛国之人，当诛灭三族，以儆效尤！” 李广利跟李广家族没仇，这么说只是想讨好皇帝，因为大家都看出来了，皇帝内心是想诛灭李陵三族的。 而卫家的一些门生故吏，他们此前跟李广家族有些过节，比如卫青的下属公孙敖，就跟李广不对付。 虽然卫青本人不想争权夺利，但他的那些下属们却想。 因此卫家的那些门生故吏们也纷纷落井下石：“李陵叛国投敌，其罪，当诛灭三族！” 看到众人都这般说，皇帝心中稍微舒服了些，但又想起李陵是司马迁推荐上来的，于是对司马迁问道：“太史令司马迁，朕记得李陵是你推荐上来的，当初伱还说李陵有大才，现在李陵叛国投敌，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众人要么为了讨好皇帝或利益关系而落井下石，要么跟王长炯一样看着宫殿的柱子发呆，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有倒霉的司马迁被皇帝叫了名字，于是从人群中站出来对皇帝刘彻恭敬道：“陛下，臣认为李陵将军是否投敌，此事还有待商榷，万一李陵将军只是寡不敌众，不得不诈降呢？” “据我们前往匈奴单于庭的使者回报消息，李陵正在给匈奴人训练士兵，教导兵法！这是诈降？你管这叫诈降？！！！”皇帝震怒。 “兴许只是同名，又或许是使者听错了……”司马迁还想继续解释。 “好了，不要说了。”皇帝摆摆手，然后对李广利说道：“贰师将军，你来告诉大家，被举荐者如果犯了叛国死罪，举荐者当如何？” “陛下，按照我大汉律法，被举荐者如果叛国，举荐者当死罪！”李广利回答道。 “司马迁，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皇帝对于司马迁并没有不满，一切都是公事公办，按照大汉的律法，司马迁确实应该死罪，因为当初是他举荐李陵到朝廷当官的，现在自然要对自己的被举荐者负有连坐责任。 “臣，无话可说，只是希望陛下三思而后行，李陵将军究竟有没有叛国，究竟是诈降还是真降，这件事谁也不知道，不能因为使者的几句话就妄下结论！”司马迁心如死灰，自己这下是死定了。 “哼！”看到司马迁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为李陵说话，皇帝刘彻冷哼一声：“将李陵三族诛灭！将太史令司马迁斩首示众！” “陛下！！！”司马迁心中觉得委屈。 “快拖下去！”皇帝让人将司马迁拖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唉…… 做坐在人群中的王长炯看着这一幕很是无奈，他不可能这个时候站出来给自己的学生司马迁求情，万一皇帝震怒之下把他也一起杀了怎么办？ 不过斩首示众也不能是立马斩首，而是先关进大牢里，然后过些天才开始斩首，因此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 将李陵投降之事盖棺定论后，皇帝又开始处理起百万反民之事：“李广利，朕任命你为车骑将军，绣衣使者江充为左将军，你二人统率五万精锐骑兵，火速剿灭关东诸郡的百万反贼。” “臣，遵旨！” 虽然只有五万人，却要剿灭百万反贼，但这其实是个很容易的事，纯纯地给他李广利送军功。 毕竟一百万个拿锄头的农夫怎么可能打得过五万甲胄骑兵呢？ 这根本不可能啊！ 更何况这百万反贼还是分散各地，每一伙不过两三万人罢了。 再加上现在各地的豪强士族停止了对反民的物资供应，还训练私兵协助官府镇压反民。 在这么多因素下，百万反贼对于朝廷而言不过是百万具尸体罢了。 第113章 长炯官场录（五） 长安 地牢 “司马迁，陛下宽宏大量，免除了你的死罪，改为腐刑。”一位狱史走来，对关在监牢中的司马迁说道。 “腐刑？”听到这个刑罚，司马迁彻底绝望：“请让陛下将我赐死，我司马迁宁死也不受这等屈辱。” 腐刑就是宫刑，要切除男人的象征。 “赐死不赐死的又不是我能决定的。”狱史淡淡回了句，然后拿出一把匕首，将匕首在火炭中炙烤，并对司马迁说道：“算你走运，这些年国库缺钱，所以陛下改了律法，所有罪犯，只要交钱就可以赎罪，不用坐牢。” “腐刑的赎罪金是五十金，也不多，你呢，好歹也是个太史令，跟县令刺史一样是六百石，这点钱应该还是有的，不过嘛，嘿嘿，伱懂的，这牢里都有规矩，五十金只是朝廷的，你还得额外再交三十金给我们这些人，一共呢，就是八十金。” 狱史贪婪地看着司马迁，靠着这种方式，他们这些人也捞了不少钱。 “八金我可能有，八十金我真的没有。”听到可以用钱赎罪，司马迁一开始还是很高兴的，但听到要八十金后，他顿时欲哭无泪。 司马迁为官清廉，况且太史令这个官职也就是写写历史而已，根本没有油水能捞，九卿里，油水最多的就是桑弘羊的大司农，大司农里，油水最多的又是他的老师王长炯现在在任的盐铁监。 为官清廉是一方面，再加上他不肯给其他人写好话进史书里，所以得罪了很多人。 经常有一些权贵要求司马迁在史书里吹嘘他们，让他们流芳百世。 但司马迁都拒绝了，他或许会因为史料信息不全而记载错误，比如车骑将军王长治列传。 但绝不会因为接受他人的威逼利诱而故意记载错误。 也就是，他的史书里，即便他自己也知道很多地方只是自己的猜测，很多地方可能也写错了，但这些都是无心之过，不是故意写错的。 这样一来，很多权贵也记恨上了司马迁。 “不会吧，我的太史令，八十金你都舍不得？难道你真的不打算要自己的男儿身了吗？”狱史有些生气，他不相信当官还有不贪的，他也是老油条了，见过的官员成百上千，哪怕三公九卿这种大官也见过些，这些朝廷官员各个都是表面两袖清风，实际却贪得家财万贯，真正的清官还真没见过几个，这个司马迁好歹也是六百石的中级官员，就算不是贪官，也应该认识些有钱的权贵，找那些认识的权贵借点不就行了吗？ “我真的没有八十金，能否先放我出去，以后我省吃俭用，用我的俸禄来凑钱，过个十几年时间，慢慢凑足八十金给你。”司马迁恳求道。 “疯了吧你！”狱史大怒：“不给钱还想让我放你出去，白嫖？” 说罢，狱史便拿着那把火烤过的匕首准备对司马迁进行腐刑。 “苍天啊，为什么要让我司马迁经受这样的折磨？”司马迁绝望了，只能闭上双眼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拷在刑架上，根本无法反抗。 就在此时…… “住手！” 一个将近六十岁的白发老者走进来，厉声喝阻了狱史。 “嗯？”狱史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眼身后那个白发老者，在看到那个白发老者手中的令牌后，连忙笑着恭敬道：“原来是盐铁监，失敬失敬。” “老师？” 司马迁大喜，看来自己应该是有救了。 “太史令的赎罪金是多少，我出。”王长炯平日里从来不敢出头，生怕得罪人，今天为了自己最喜爱的学生，不得不硬气一回。 辽东王家虽然是寒门，但钱是真的多，属于寒门中的顶级寒门。 一般的公卿世候家族都不敢说自己比王家富裕。 八十金，对于为官清廉的司马迁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但对于天天搞走私贸易、拥有五十万亩良田、两万多佃农、一百多座豪宅、五十多艘商船、几十个海外岛屿、四万多农奴、好几个酿酒作坊、好几个冶铁厂、好几个盐场、好几个渔场、数不尽林场的辽东王家而言。 这八十金不过是一点小钱罢了，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不止花费八十金。 王家的政治地位几乎完全是靠钱砸出来的，用钱给家族子弟开路，让他们在仕途上一帆风顺。 那个狱史知道盐铁监是个油水很多的差事，于是趁火打劫：“太史令司马迁的赎罪金是一百金！” 他临时又增加了二十金。 “刚才明明还是八十金！”司马迁大怒，王长炯是来救他的，他不能让自己的老师白白多花冤枉钱。 “无妨！”王长炯对司马迁笑了笑，然后对狱史说：“一百金太重了，我不方便带在身上，过些时日你到我王家豪宅来取。” 说罢，又补充一句：“这段时间，你不可虐待太史令，当好生伺候。” “好嘞！”狱史很高兴，有钱赚就行。 随后，狱史屁颠屁颠地吆喝着一群狱卒给太史令司马迁端茶倒水，还吩咐一个狱卒去长安集市上买点好酒好菜。 这时，王长炯也走到司马迁身边对其安慰道：“子长，你先在这监牢里苦上几天，过些时日你就能出来了。” “老师……”司马迁很感动。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即便是刚才即将面临腐刑的惩罚，他都没有落泪，可现在，在最绝望的时刻，看到自己的老师亲自前来营救他，作为一个大男人，他居然哭了起来。 “你也四五十岁了，怎么还哭起来了？”王长炯微笑着亲自为司马迁抹去眼泪。 《史记-王长炯列传》 【王长炯，字广明，辽东沓氏县人。自幼聪慧好学，博古通今，孝顺父母，怜爱百姓。初举为孝廉，治春秋，为文学博士。 后为太学教授，因怜悯众生疾苦，故献屯田策。 …… 天汉二年冬，帝…… 先生孤身入囹圄，狱史贪金，先生视金钱如粪土，笑而弃金，有古圣贤之风，孔孟二圣再世亦不过如此也。】 在自己的史记中，太史令司马迁对王长炯的评价很高，将其与孔子孟子并列为儒家三圣。 自车骑将军王长治为淮南那些人相食的百姓挥泪还师后，王家又多了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当世圣人王长炯。 辽东王氏一文一武两个品德高尚之人将流芳百世，为世世代代文人雅士以及百姓们所称赞，“武应做优安，文当学广明”也成为后世士人们的毕生理想。 第114章 武帝时代（八） 一年半后 长安 刑场 “斩！” 咔擦！ 上百颗人头同时落地。 “不，陛下！” “斩！” 咔擦！ 又是上百颗人头同时落地。 “陛下，请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斩！” “不！！！” 咔擦！ 又是上百颗人头落地。 如此反复循环，被砍了脑袋的多达上千。 这些都是沉命法颁布后，被逮捕的地方官吏。 百万反贼被镇压后，皇帝刘彻便颁布了沉命法。 《沉命法》规定，凡是地方上出现反民，如果地方官吏三个月内不能平定的，则大小官吏全部有罪，全部处死！ 然而，吃不起饭的百姓并不会因为被镇压了就不造反。 在第一波百万反民被镇压后，短短几个月时间，天下又出现几十万反民。 因此，天下郡国上千个大小官吏因为镇压不力而全部被押送到长安处死。 鲜血流在长安街上，围观的百姓都感到很是震撼。 这些年，自从皇帝老了以后，长安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斩首，他们早就看腻了。 但是今天，一千多个朝廷官吏被同时处死，如此恐怖的规模，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长安的百姓已经没有了当初卫青霍去病时期每年张灯结彩时的喜庆，取而代之的是惶恐。 随着皇帝刘彻年龄越来越大，长安百姓也越来越惶恐。 皇帝收刮天下的财富，自然不会忘记脚底下的长安，长安的百姓毕竟是住在帝都，因此要比其他地方的百姓富裕许多。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被收刮得苦不堪言，破产者越来越多。 现如今，居然连天子脚下的长安都出现了乞丐！ …… 未央宫 “父皇，天下凋敝，朝廷当休养生息，不可再行征战，请父皇收回征七科谪的命令。”太子刘据对皇帝刘彻进行劝谏。 征七科谪就是征调天下的七种人上战场，七种人是吏有罪，亡命，赘婿，贾人，故有市籍，父母有市籍，大父母有市籍。 皇帝刘彻想要来一次百万大扩军，来一次超大规模的北伐，一次性彻底杀绝草原匈奴人。 因此，太子刘据听闻此事后，连忙前来劝谏。 “你是说朕穷兵黩武？”皇帝刘彻很是不悦，冷哼道：“儿子教育起老子来了，呵呵！” “父皇！”太子难得硬气了一回，居然敢顶嘴自己的父皇。 “出去！”皇帝刘彻对太子刘据斥责道。 “父皇！”太子刘据还想劝谏。 “朕让你滚！”皇帝刘彻发怒了：“滚出去！” “儿臣……遵命。”太子刘据无奈，只好退出去。 待到太子离去，皇帝刘彻闭上双眼，有些头疼。 这时，宦官苏文趁机说道：“太子仁善，今日之言必是被那些士族蛊惑。” 苏文这句话表面是给太子开脱，其实就是在趁机贬低太子，说太子仁善，其实是说太子软弱。 因为苏文知道，皇帝对豪强士族是非常不待见的，恨不能杀尽天下豪强士族，抢光他们的钱。 太子如果容易被士族蛊惑，就说明一旦太子上位，那些豪强士族就会趁机跟着得势，甚至是控制仁善（软弱）的新皇帝。 这话的意思是这样的。 皇帝刘彻自然是听出了这个意思，于是心中对太子也愈发不满起来，但毕竟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所以他并不打算废太子，只是摇摇头冷漠道：“希望他将来能明白朕的苦心。” “太子殿下仁善，想来一定会明白陛下的苦心。”苏文附和一句，又强调一下仁善（软弱）这个词。 苏文曾经想要站在太子那边去当太子党羽的，毕竟大家都知道皇帝最宠爱的是太子，太子登基概率是非常大的。 但是党羽这种事，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也要看对方接不接受。 太子党羽多为豪强士族，这些人天生就反感皇权太集中，因为反感皇权太集中，所以也顺带反感皇权的刀——宦官。 他们不敢明着跟皇权作对，但是跟皇权的刀作对，那还是有胆子的。 因此，像苏文这种人，根本就进不了太子的圈子，太子圈子的那些士族们根本不屑于跟苏文同流合污。 在这样的情况下，宦官苏文只能抱紧新外戚李广利的大腿，想办法诋毁太子，同时想办法抬高李夫人的儿子。 天下民生凋敝之际，皇帝却热衷于穷兵黩武，明明宠爱太子，却又反感太子的那些政策。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很多有心人想起了秦朝的始皇帝末期，想起了始皇帝宠爱自己的太子扶苏，却又反感扶苏的政策，明明天下民生凋敝，皇帝还要继续穷兵黩武。 仿佛秦末的历史正在重演一般。 在这样的背景下，有些豪强士族已经在考虑改朝换代后投资哪个新势力，成为新势力的从龙功臣了。 比如……辽东王家。 这两年里，辽东王家偷偷在海外训练私兵，打造甲胄，准备等秦末乱世重启的那天，就展开群雄逐鹿，亦或是投靠某一方诸侯。 在做这种准备的不止辽东王家，还有琅琊王家，南阳吴家，汝南陈家等等家族。 就连各地的太守县令也都在暗中联系豪强士族，只等天下大乱开启时，就利用豪强士族手中的私兵来一个群雄逐鹿。 即便那些被推恩令拆分的诸侯们，也开始为天下大乱做好准备。 大汉……将亡！ 这似乎成了天下人潜意识里的共识。 然而这些危机，皇帝刘彻却仿佛感受不到一般。 他正在为太子政策跟自己不合的事苦恼时，另一个宦官在门外通报：“启禀陛下，女巫觐见。” 皇帝刘彻老了，有些听不清楚门外的声音，于是对身边的宦官苏文问道：“外面在说什么？” “陛下，女巫觐见。”苏文回道。 “快！快让她们进来！”皇帝刘彻大喜。 从去年镇压完百万反贼开始，他便感觉自己似乎时日无多，于是便沉迷于各种长生不老的传说，招募各路方士来为自己增加寿命。 但大部分方士很快就露馅，于是被愤怒的皇帝刘彻处死。 但是有那么一些女巫，她们会巫术，看起来似乎还有点用，所以被皇帝刘彻留下来重用。 “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这时，三个清丽少女模样的女巫进入屋内，跪在皇帝刘彻脚下，向皇帝刘彻恭敬行礼。 “三位仙师请起。”刘彻很是着急，对三位女巫问道：“三位仙师可寻找到了长生不老之法？” 三位美丽女巫对视一笑，然后为首的一个女巫对皇帝刘彻恭敬道：“我们以巫术沟通天地，发现天命模糊不可观。” “什么意思？”刘彻皱眉，现在的他，最关心的便是长生之事。 另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巫笑道：“需要建筑高楼，在高楼之上才能更清晰地沟通天地。” “只要建筑高楼即可？”皇帝刘彻迫不及待准备征调天下民众修筑高楼。 “还需珍宝黄金无数敬献给天地，如此，上天才能被感动，然后降下天命被我们趁机感知沟通。”第三位女巫莞尔笑道。 “珍宝黄金简单，朕再加些赋税即可。”皇帝刘彻淡淡道，他已经等不及想要从这些女巫身上获得长生不老的办法了。 第115章 辽东官场（五） 三年后 太始四年 辽东 沓氏县 北城门 “杀！” 上万的流民抬着简陋云梯，手中拿着木矛和锄头冲向县城。 诡异的是，虽然城门是关闭的，然而城墙上却没有哪怕一个守军。 这伙流民本来是辽东四大家族养出来的，平日里专门让这些流民截杀那些胆敢前来辽东探查的幽州刺史。 死在辽东四大家族手里的幽州刺史，前前后后已经有四个。 加上其他郡也开始杀刺史，这十年时间里，被杀的幽州刺史多达二十个。 平均每个刺史在任时间连一年都不满。 然而，这些本来被四大家族养出来杀刺史的反贼，他们在壮大以后，居然脱离四大家族的掌控，开始攻打四大家族统治下的庄园和县城。 平郭县的郭家是第一个被流民攻击的，数以万计的流民杀入郭家庄园，将郭家男女老少全部屠戮。 整个郭家，仅有一些外嫁到另外三大家族的女子还活着，其余人包括郭家家主在内全部被流民杀死，尸体也被挂在路边大树上荡秋千。 郭家的九万亩良田被流民们分走，郭家的财富也全部被劫掠一空。 自此，辽东四大家族只剩王张李三大家族。 在灭亡郭家后，三万多流民便径直冲向辽东最富裕的王家。 首当其冲的便是沓氏县县城。 这座县城挡在王家庄园的北面，是流民从陆地通往王家庄园的必经之路。 然而就是这么一座重要城池，居然无人防守。 …… 此刻的南城门 “你们俩速速去郡府，向家主禀报此事，就说流民的目标是我们王家，请家主立即调遣辽东郡县兵前来镇压。” 县令王长生坐上马车，带上许多细软财宝，并且将自己的妻妾儿女也带上，在几个王家老亲兵以及十几个王家奴仆的保护下向南逃去。 还顺带吩咐两个老亲兵从小道绕路去辽东郡府，向太守王长治求援。 沓氏县穷困，城墙也已经几十年没有修缮过，到处都是缺口，因为修缮城墙的钱早就被王长生贪干净了，而且县城内总共不过一百来个县兵，根本不可能阻挡三万多流民，所以在看到流民大军的那一刻，县令王长生便立马收拾东西准备跑路，根本没想过死守县城，他可不想跟这座城池一起死。 而那一百来个县兵也早早地跑路，整座县城就是一个等待流民随时收获的果实。 在沓氏县通往王家庄园的路上，是茂密的辽南山林，山林中还修建了一座军事城堡桃花源，那个城堡虽然很小，最多只能容纳一千多人，但因其地势险要，所以非常难以攻取。 再加上王家在海外训练了许多私兵，应该能阻挡住流民大军。 王家此前的亲兵要么老死，要么当了吏，现在不得不从治安队里提拔勇战之人成为亲兵。 当前，王家有重甲亲兵一百人，这些人都是这几年里新提拔的，还有治安队一千人，这些人都穿着轻甲。 一百个重甲亲兵都在庄园附近生活，随时保卫庄园，而治安队的一千人则分散在各个区域，主要分散在海外岛屿，防止海外岛屿上的那些佃农、农奴、土著造反。 …… 十天后 辽东郡府 “反贼肆虐，郭家已经被灭，我王家是其下一个目标，本太守要轻率五千郡县兵南下剿灭贼寇，郡城就交给你们守护了。” “府君放心，我们三大家族同心协力，绝不会互相拖后腿。” “只是郭家被贼寇所灭，郭家的那些良田又当如何处理？” “皇帝醉心于长生之术，已经懒得再管我们辽东，等这些贼寇被平定后，郭家的田，自然是由我们三大家族分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剿灭贼寇。” “我等明白。” 王长治心急如焚，生怕晚了一步，自己的王家就会步入郭家的后尘。 这些辽东贼寇都是他们四大家族自己养出来的，起初不过一千多人，是专门用来截杀那些朝廷官员的。 结果，由于朝廷赋税太重，导致流民四起，这些贼寇趁机吸纳流民壮大自己，如今竟有了三万多人的规模。 他们在壮大以后，已经不屑于继续听从四大家族的调遣，还直接把四大家族里最弱的郭家给灭族了。 四大家族这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养出来的贼寇居然胆敢噬主，还真就把其中一个主人给吃干抹净。 在吩咐完相关事宜后，已经六十多岁的太守王长治时隔多年再度骑上战马，带着五千辽东郡县兵南下剿寇。 …… 二十天后 桃花源城堡 “杀！” 流民们比之前更加强大，他们从郭家庄园以及沓氏县县城掠夺了许多武器和财富，并且裹挟着郭家佃农以及沓氏县的百姓一起南下攻打王家，人数已经多达五万之众。 五万多流民里，居然有一千人已经开始拿着长枪，还有一百个人居然穿着轻甲，甚至有五十个人居然骑着战马。 那些拥有长枪武器以及轻甲和战马的流民，都是流民中的精锐，他们只负责当督战队以及进行决定性战斗。 攻城这种消耗生命的事，自然是那些拿着木矛的低级流民来干。 桃花源城堡建立在半山腰，正下方对着一条山路，而这条山路是通往王家的唯一一条陆路。 所以流民大军必须攻下桃花源城堡，否则他们在前进的过程中就会随时被山腰上桃花源城堡内的王家私兵偷袭。 山体的倾斜度非常大，流民们向上攀爬的过程中还得小心滑下去。 吱—— 城堡的正门被打开，几十个王家治安兵拉着十辆牛车出城，牛车上装载着许多滚木滚石。 “放！” 王鸿彦指挥着王家私兵将车辆上的滚木滚石放下。 他是沓氏县令王长生的长子，今年刚满十六岁。 轰隆隆！ 滚木滚石从山腰滚落，将一大片艰难爬山的流民连带着滚倒。 为了防止敌人放火烧山，桃花源城堡周围的树木早就被砍光了，并且城堡下方还有一条地下暗河，因此也不缺水源。 唯一可能会缺的就是食物，但城堡内储存了大量用盐腌制过的食物，可以保存很长时间，并且还建造了专门的地窖存放。 想要靠围城来让城堡缺粮而死，起码得围两年。 “点火！” 早在流民还没到这里的时候，靠着居高临下，王家就已经知道流民快要到这里了，于是早早在山坡山倒满火油。 此刻，流民滚到在地，王鸿彦便趁机放火。 咻咻咻！ 嗖！ 几十枚被点燃的火矢射入流民人群里，将山坡上的早已倒好的火油点燃。 噼啪噼啪！ “啊——” “救我！” 烈焰在燃烧，数百个流民在炽热中被活活烧死，其余的流民看着山坡上的大火，顿时后退，不敢再继续进攻。 然而，光秃秃的山坡，光有火油是烧不了多久的。 等到火焰消失后，数以万计的流民们再度向仅有两百人防守的城堡发起猛烈进攻。 “杀！！！” “攻下这座城堡，下一个地点就是王家庄园，数不尽的财富在等着我们！” “打豪强，分田地！” “冲啊！！！” 第116章 辽东官场（六） 王家私兵拉着牛车退回到城堡内，将城堡大门关闭。 另外一伙私兵用牛车拉着几块大石头，将大石头推进大门内的凹地中，将城堡大门彻底封死，准备死守。 桃花源城堡比一个豪强庄园还小，但又比一座豪宅大许多，城墙则高达九丈，比一般的县城城墙还高一些，内地县城一般也才六七丈，边疆县城也不过是八九丈。 整个城堡呈现不规则六棱形，每一面城墙都有尖角延伸，尖角上建筑箭塔，防止城堡出现防御死角。 相对脆弱的城门处则是向内凹，两侧的三角形马面墙可以进行交叉射击。 “杀！” 一伙流民率先冲来。 一场两百王家私兵对决五万流民的战斗展开。 咻咻咻！ 嗖！ “啊——” 几十枚箭矢集中打击流民群里的青壮年。 由于流民们不懂战术，纯粹靠着人多无脑冲锋，所以王家弓箭手的命中率非常高，不过三十枚箭矢，居然射中二十人，被当场射死的甚至有七个。 虽然命中率很高，但流民实在太多了，这么点伤害实在是九牛一毛，流民们不管不顾地继续冲锋。 城堡的两边都是悬崖峭壁，流民们只能朝着城堡被封死的大门攻击。 他们没有攻城器械，只能抬着临时做好的简陋云梯搭在城墙上。 砰！ 一个云梯被搭在城门所在城墙，十几个流民挤在云梯下紧紧抱住云梯，防止云梯被推倒，另外有两三个流民手里拿着木矛就开始登梯。 云梯的距离刚好比城墙矮了半条手臂的长度，这使得王家私兵如果想要靠手去推倒云梯，就必须探出半截身子，这样是很危险的。 使用工具虽然可以接触到云梯，但从上往下推云梯，用力点是往下的，加上云梯有人抱着，同样很难推倒。 “流民中有工匠？” 负责守城的王鸿彦有些惊讶，毕竟云梯也不是乱造的。 “金汁！” 随着王鸿彦的指挥，城墙上一百多个王家私兵将煮沸的粪便水往下倾倒。 不过为了节省粪便水，这些金汁只倒在云梯上的流民，而对于城墙下那些对着高墙发呆的流民则不管。 咕噜！ 粪便水冒着滚烫的气泡。 哗哗—— “啊！” 正在爬云梯的那个流民被金汁水淋了一脸，当场被烫得脸上血肉模糊，粪便水将他的双眼直接烫瞎，他惨叫一声扔下手中的木矛，用手捂着双眼从云梯上掉下去。 砰！ “哇啊！” 云梯下的一个流民被云梯上的流民砸中，当场五脏六腑都被压碎。 刚才那盆粪便水的余料溅射到扶着云梯的几个流民头上，将他们的头皮烫穿，森白的头骨被烫出来，头骨与粪便水融为一体。 流民们惊慌失措，连云梯也不扶了。 趁着这个时机，几个王家私兵用铁叉将云梯推倒。 “啊！！！” 噗！ 一个刚开始爬云梯的流民当即摔在地上，被云梯压住胸膛，喷出一口鲜血便死去。 城墙能直接进攻的地方实在太少了，周围不是悬崖峭壁就是三角马面。 这个城堡，除了太小，几乎没有缺点，极度的易守难攻。 “杀！！！” 就在此时，更多的流民杀来，他们居然举着临时制作的木盾冲来。 这些木盾看样子应该是把老百姓家里的门板拆了以后制作的。 由于城墙面太小，只能同时容纳十个云梯同时进攻。 十个云梯都被摆满，低下是一百多个人扶着云梯，云梯上有几十个人向上攀爬。 最上面那个流民一只手握着木盾，另一只手也抓紧云梯。 跟在后面的流民一只手握着木矛，另一只手抓紧云梯。 但是其余上万的流民则只能站在城墙下看戏。 不是他们不想进攻，实在是没有地方进攻。 对付这些有木盾的流民，继续倒粪便水显然没多大意义。 “火油！” 王鸿彦指挥着。 一群私兵抬着装满火油的木桶，然后将火油倾倒在流民的木盾和云梯上。 “点火！” 王鸿彦大喊。 王家私兵们将火把往下扔。 噼啪噼啪！ 木盾被燃烧，云梯被烈焰吞噬。 “啊！！！救我——” 城墙下一片火海，数百个流民被活活烧死，在慌乱中，流民发生踩踏事故，有一千多个流民被自己人活活踩死。 等到火势停下后，流民们再度发起进攻。 “杀！” 同时，还有一群流民在城门下堆积柴火，然后点燃，想要将城门烧毁。 噼啪噼啪！ 城门果然被烧毁，然而…… 城门被烧毁后，里面居然还有一道城门，而且里面那道城门还是用石头做的。 一群流民躲在木城门与石城门之间，他们拿着铁铲想要在石城门下面挖个通道。 铛—— 然而，挖了一下却发现，这城门底下根本没有泥土，全是坚硬的石头，铁铲都挖不动。 与此同时，城门通道上，还有几个王家私兵倒下粪便水。 哗哗—— “啊！！！” 十几个流民被粪便水烫死，另外的流民分分跑到城门外。 城墙外的一伙流民正在攀爬云梯，马面上的王家私兵朝着他们的后背射箭。 “呃！” 攀爬云梯的流民没想到会在背后中箭，他举着木盾防御头上的金汁和箭矢，却没能防御住来自背后的箭矢。 …… 十天后 “杀！！！” 一伙流民终于登上了桃花源城堡的城墙。 一个两眼发黑、精疲力竭的王家私兵奋力抵抗。 噗！ 那个流民虽然被王家私兵杀死了，但后面还有更多源源不断的流民登上城墙。 终究，流民靠着人多势众，不停地进攻，不给王家私兵一点休息睡觉的时间。 五万流民在这十天里，逃散了两万多，饿死冻死几千人，攻城而死几千人，最后只剩不到两万人。 但守城的两百王家私兵，他们虽然一个人没死，但却已经耗尽了自己的精气神，整个人都萎靡不振，面对登上城墙的流民，已经无力反抗。 “呃！” 一个王家私兵被登上城墙的流民杀死，因为太疲劳，在被杀死的一瞬间，连发出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连续十天没有良好的休息，无论是谁都扛不住。 “他们不行了，继续冲！” 流民们很是兴奋，疯狂冲上城墙。 两百个王家私兵在战斗中全部战死，他们的尸体被剁成肉泥。 这场两百私兵对决五万流民的战斗，终究还是五万流民赢了。 踏踏踏！ 城堡内的最后一个王家人-王鸿彦穿着重型铁扎甲，披着披甲战马。 城堡的城门早就被全部封死，周围都是悬崖峭壁。 这样做的好处是易守难攻，坏处是一旦城破，根本无路可跑。 退无可退的王鸿彦只能独自一人向攻入城堡内的流民发起冲锋。 “杀！” 王鸿彦杀入人群，马朔刺入一个流民小头目的胸膛。 流民们用木矛刺他，但根本刺不穿铁甲。 又反复冲锋几次后，王鸿彦已经击杀了三十多个流民，但他的战马也累了，他本人同样累了。 “他不行了，杀！” 另一个流民小头目带着一百多个流民围杀而来。 精疲力尽的王鸿彦下马扔朔，手持一把环首刀，直接跟流民们近战厮杀。 铛—— 噗！ “啊！” 嗤—— 几十个流民被杀了五六个，剩下的流民围着王鸿彦却不敢上前。 “他已经没力气了，快上！” 流民小头目催促着流民们继续上。 “呵呵……”看着围困自己的上百个流民，王鸿彦半跪在地上喘气休息。 流民们的木矛戳在王鸿彦的重甲上没有一丁点伤害，只能让王鸿彦感觉有点疼而已。 这时…… 踏踏踏！ 一个精锐流民将领骑着披甲战马，手持一根马槊，直接杀向王鸿彦。 噗！ 王鸿彦被马槊刺穿，重甲直接被洞穿，旋即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杀了他！” 流民们终于敢冲向前，将倒在地上等死的王鸿彦剁成肉泥。 第117章 乌合之众（十） 六天后 落月原 砰！ 一伙流民强行踢开一个王家佃农的家门，闯入屋内厉声道：“加入我们，或者去死！” 佃农很是害怕，但他不想造反，虽然王家收七层租佃，但他们起码能勉强填饱肚子，以前造反是收的租太高，加上天灾，才不得不反抗。 对他们来说，只要饿不死，一般是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造反的。 就在今天早上，辽东的流民大军终于慢腾腾来到落月原。 他们并没有直接进攻王家庄园，而是先与鸿雁道的人联合，一起煽动佃农们造反。 有些佃农加入了，但有些佃农不肯加入，对于这些不肯加入造反队伍的佃农，流民统领的做法非常简单粗暴，直接把他们的屋子拆了，粮食都抢走，让他们也没有活路，最后不得不为了活下去而一起造反。 这就是流民的危害了。 一旦朝廷赋税太重或者豪强士族土地兼并太严重亦或是天灾人祸太严重，就会导致出现大量吃不起饭的老百姓成为流民，这些流民如果不及时处理，他们为了活下去就会到处窜来窜去，把其他勉强还能活下去的百姓也裹挟着一起变成流民，最后流民规模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整个天下彻底糜烂。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朝廷和豪强士族，他们造就了第一批大量流民，然后才会有后面流民产生更多流民的过程。 “把他们家房子拆了，粮食全拿走，想活下去就跟我们一起攻打王家庄园！”流民小头目冷笑着。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那个王家佃农想要阻止，但无济于事。 这昏暗的世道，绝望的世界。 朝廷不把百姓当人看，赋税不断加重，把百姓逼上绝路，豪强士族也不把百姓当人看，把百姓当奴隶牲口驱使，恨不得全天下的百姓都变成他们的佃农给他们做牛做马，就连反抗朝廷和豪强的造反者也不把百姓当人看，不跟着一起造反就放火烧屋，外族蛮夷同样不把百姓当人看，直接屠戮后拿头骨当酒壶。 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人把百姓当人看吗？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佃农哭哭啼啼，他本来是中原的一个富农，因为朝廷赋税太重，不停地割他韭菜，于是他破产变成流民。 之后被朝廷的屯田策吸引，主动跑到辽东当屯田客，好不容易屯了几年，屯了四十亩田出来，还娶妻生子。 结果，皇帝为了建筑各种宫殿用来修仙长生，提高了屯田客的租佃，导致他又破产了。 破产以后，朝廷说是有救济粮救济他们，可是王长生县令却运来一批沙子里掺了一点点粮食的救济粮，也不知道粮食都跑哪里去了，估计都被这些朝廷官员贪污了，一家人快要饿死了，但是没人救济他们。 朝廷说有救济粮，但是救济粮都是沙子，豪强也说可以救济他们，但是却要他们把自己好不容易才屯好的田超低价出售，豪强士族们随便拿着几袋粮食就可以从灾民手里换走一大片良田。 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他只好又把自己家的田卖了，又成了流民，之后听说王家招募佃农，跟中原一样收七层租佃，为了活下去，他便去落月原当了王家的佃农。 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结果这些流民又把他家房子烧了，逼迫他再当一次流民。 “老天啊！这天下，难道都是豺狼虎豹吗？就没有人为我们这些百姓考虑过吗？” 跟他一样遭遇的人，全天下到处都是。 朝廷剥削他们，豪强士族奴役他们，流民强迫他们，外族屠戮他们，就没一个好东西，全是坏蛋，全是吃人的恶魔。 “王家亲兵来了，准备作战！” 这时，已经跟流民大军合作的鸿雁道信徒朝着流民们大喊。 …… 落月原的地平线上，出现了许多黑点。 一百名穿着重甲骑着披甲战马的王家亲兵，一千名没有甲胄的涧人仆从兵，两百个穿着轻甲的王家治安兵，以及十辆战车，还有一个王朝歌。 王家总兵力不过一千多，而流民大军在裹挟了落月原，并且将逃散的流民裹挟过来以后，现在又有了三万多。 就如同几十年前那般，落月原再度爆发战争。 不一样的是，双方规模都大了许多倍。 “杀！” 流民们人多势众，率先发起进攻，依旧没有战术，只是仗着人多无脑冲锋。 “放！” 王家治安兵拉着长弓，向流民人群投放箭矢。 咻咻咻！ 嗖！ “啊——” “呃！” 没有任何甲胄防护的流民被射中后死亡率极高。 一千个涧人仆从兵手里紧握长枪，站成两列阻挡冲来的几万流民。 还是老战术，重甲骑兵们分成三队，一队在战车旁边随机应变，一队在流民大军左侧后方，一队在流民大军右侧后方。 只等流民大军被重甲骑兵从侧面冲垮以后，战车再从正面冲上去收割人头，步兵跟着战车一起收割。 战术虽然老套，但对付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流民还是很管用的。 平原，那可是骑兵的战场，尤其是重甲骑兵。 四十个重甲骑兵以锋矢阵的冲锋阵型直接朝着流民大军的左侧薄弱地区进攻。 轰轰轰！ 马蹄践踏在平地上，发出震震响声。 噗！ 铛！ “啊！” “嘶！” 几十个流民被瞬间收割，而他们无法对重甲骑兵造成哪怕一丁点伤害，流民们唯一的作用就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消耗重甲骑兵们的体力。 就如同切豆腐一样，几万流民大军被左右两侧的几十个重甲骑兵切割成前后两大坨。 但也有那么几个重甲骑兵太倒霉，被流民用自己的身体绊倒在地。 结果就是，那个流民直接被铁甲战马撞死，五脏六腑都被撞碎，而战马也倒在地上，重甲骑兵吐出一口鲜血，起身又杀了十几个流民后，还是寡不敌众而死。 流民实在太多了，重甲亲兵们虽然各个宛如天神，但也终究还是寡不敌众。 “顶住！” 眼见流民大军快要冲来，负责指挥涧人仆从军的王长安对涧人们大喊。 然而…… “同胞们，王家奴役我们，屠戮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给王家卖命！” “现在鸿雁道已经带着大军来覆灭王家，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从王康开始，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王家把涧人当牲口用，终究得到了报应。 以前涧人不敢反抗，因为不是王家亲兵的对手。 但现在，王家自身难保，这不正是他们翻身做主人的机会吗？ 百年血仇，终究要偿还！ “你们要做什么？” “别忘了，你们也镇压过不少鸿雁道信徒，鸿雁道若是赢了，他们会放过伱们？！” 看到涧人伪军似乎有所动摇，王长安感觉形势不妙，对他们发声斥责。 听到这话，涧人们又犹豫了，他们以前帮王家镇压过很多次鸿雁道起义，手里沾满了鸿雁道信徒的血。 犹豫之际，流民大军已经冲来。 “杀！” 此时此刻，无论涧人们想不想叛变都没有意义。 已经杀红眼的流民将一切撕碎，不论是王家私兵还是涧人伪军。 第118章 乌合之众（十一） “擒贼先擒王，直接冲击他们的中军！” 马不停蹄地追赶，王长治终于带着辽东郡县兵来到落月原。 由于是强行军赶路，全程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因此有一千多人半路掉队，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也幸亏流民们一路上劫掠，耽误了时间，这才让王长治能够及时赶回。 流民数量太多，想要全歼是很难的。 但只要冲击流民的中军大营，将流民的几个头目杀死，其余流民自然会一哄而散。 流民的中军大营不过一千多个精锐流民，他们的战斗力虽然比普通流民强得多，但也仅仅只是跟郡县兵一个水平。 “拦住他们！”流民首领命令着身边的流民将领。 一千多个流民精锐组成长枪阵，几十个流民骑兵布置在长枪阵两侧，还有一百多个流民弓箭手在长枪方阵前方朝着冲来的辽东郡县兵放箭。 对于普通的流民，自然是没时间也没兴趣训练，这些人都只是流寇眼里的消耗品。 虽然流民有几万，但都是乌合之众，能听从命令向前冲就已经是万幸，大部分流民都是一边行军一边跑路，脱离大部队后也不知道跑到哪户人家家里抢劫了。 有的流民则是跑着跑着就回去给豪强当佃农了。 他们只有在经过一场又一场战争后，活下来的才会成为精锐。 咻咻咻！ 流民居然也开始有弓箭手了，都是之前在城堡内的收获。 三千五百辽东郡县兵像一把尖刀直插流民大军的心脏。 由于是刚成为弓箭手没多久，没时间进行训练，流民弓箭手的命中率和射程都不太行。 百多枚箭矢发射，被射中的郡县兵不过十来人，其中只有一个郡县兵当场阵亡。 等到快要冲到长枪方阵时，主簿王长菟带着三百骑兵折向冲往方阵侧翼，不敢直接正面冲击枪阵。 三百骑兵后面，是两千郡县步卒，这些步卒同样手持长枪与流民军长枪方阵正面互捅。 …… “朝歌，救我——” 王长安被几十个流民包围，他奋力抵抗，但无济于事，于是向前方正在开无双的王朝歌求救。 然而，王朝歌显然没兴趣救他，而是自顾自地对流民大军砍瓜切菜，硬是砍出一条尸路。 一个流民将木矛刺进王长安没有铁甲防护的眼睛里。 “啊！！！” 王长安痛苦尖叫着，倒在地上被更多流民一哄而上，最后身上的铁甲也被扒下来，整个人被木矛戳成肉泥。 而在前方，由于王朝歌穿的甲胄太多太重，没有战马可以驮得动她。 因此，她只能步战。 别说是木矛，就算是马槊都无法洞穿她的五层重铁甲。 至于戳脸也是没用的，脸上的护甲同样可以抵挡一般的长枪和箭矢。 就连手指头和脚指头都有铁甲防护。 全身甲胄防护无死角，带来的后果则是几千斤的重量，一般人这样穿，已经被自己身上的甲胄压死了。 踏踏踏！ 一个流民将领忍不了了，他不能再允许那个铁疙瘩在人群里肆意杀戮，于是骑着缴获来的铁甲战马冲向王朝歌。 铛！ 马槊连续穿透了三层半重甲，在戳到第四层重甲时，马槊的剑刃已经变形，手持马槊的流民将领自己也被反震的力量震得从马背上摔下。 王朝歌被马槊戳得后退几步，然后一刀斩在倒在地上的流民将领的脖子上。 流民将领的脖子处没有甲胄防护，被环首刀直接斩断喉咙骨。 然而，局部的胜利无法改变整体的惨败。 流民们知道人群里那个铁疙瘩是打不死的，所以干脆也不跟她打，直接冲向王家庄园和王家祖陵。 由于鸿雁道信徒的原因，流民们知道，王家祖陵内埋藏着大量财富，所以他们要去把王家的祖坟刨了。 庄园比桃花源城堡还要难以攻取。 到处都是壕沟、碉堡、拒马，路上还撒满了大量铁刺。 因此有几百个流民在进攻庄园时被打得嗷嗷叫后，剩下的流民也学乖了，跑得快的直接去王家祖陵，跑得慢的则去劫掠落月原的佃农。 …… 王家祖陵 数以千计的流民正拿着铲子疯狂挖坟。 王家人、王家亲兵、王玥、宋倩茹、张隆、李息、王婼娇、王柔静、王兰儿、老祖母等人的坟墓都被挖开，已经腐烂尸体直接被扔到一旁任由太阳暴晒，而还没腐烂的尸体，居然还被一些流民们玷污着。 但这些还只是刚开始，随着一座隐藏在地底极深的陵墓被挖开，鸿雁道信徒兴奋了。 “是王泰浩的陵！” 二代家主王泰浩的陵墓被挖开，流民们蜂拥而入，首先看的是六个被绑在石柱上的少年少女。 这些少年少女早已腐烂，还有蛆虫在啃食她们的腐肉。 “姐姐！” 一个满头白发的鸿雁道信徒冲上前，抚摸着石柱上一个少女满是蛆虫的烂脸。 虽然已经腐烂，但脖子上挂着的鹅卵石饰品还是让他知道这是自己当初那个被抓去殉葬的姐姐，那个时候他才十岁。 如果说鸿雁道信徒最恨的人是谁，那毫无疑问是王家二代家主王泰浩。 鸿雁道也是在王泰浩执政末期诞生的，农奴们对于残酷的统治忍无可忍才会加入鸿雁道这种神神叨叨的组织寻求精神上的安慰。 已经九十岁的鸿雁道创始人赵俊看着陵墓内的一切，露出了微笑。 很早以前，他就因为开垦荒地有功，所以从海外佃农升为银月港自由民。 成为自由民之后，隐忍多年，还将信徒安插到四大家族豢养的贼寇队伍里传道。 六十多年过去，他终于报仇了！ 但这还不够，他要整个王家都覆灭！ 流民们争抢着王泰浩陵墓内财宝，另一群流民则开始挖王泰然和王康的陵墓。 就在众人喜笑颜开时…… “杀！” 辽东郡县兵杀来，几千个正在挖坟的流民被瞬间击溃。 原来，就在刚才，流民中军精锐终于被郡县兵冲垮，流民首领和头目们全部被杀。 剩下的几万流民里，他们有很多人都是被裹挟着不得不反，因此在看到首领和头目们都被杀了以后，干脆直接投降，乞求能给王家做个佃农安稳过下半辈子。 王长治带着郡县兵解决完落月原的几万流民主力后，便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立刻赶到祖陵。 当看到流民们居然在挖坟，尤其是自己父亲母亲的陵墓都被挖开时，他气得喷出一口老血，颤抖着手指、咬牙切齿对辽东郡主簿王长菟下令：“祖陵的流民，全部杀！杀干净！一个活口都不要！不接受他们的投降！” 第119章 辽东官场（七） 一个月后 辽东郡府 “如今流寇已灭，是时候商讨下辽东良田和佃农的重新分配了。”主簿王长菟引出话题。 “平郭县、沓氏县被流寇攻破，县内百姓都被裹挟，如今沓氏县百姓仅有两千余，平郭县百姓仅有三千余，两县之民合计不过六千。” “不仅如此，沓氏县突然多出来三十万亩无主之田，平郭县多出来四十万亩无主之田，还有郭家的九万亩田，这些又当如何分呢？” 不算落月原以及海外，沓氏县一共也才不到四十万亩田，王家只兼并了其中的两万亩。 百姓造反，然后被镇压，那么理论上，这些百姓的田自然都是朝廷的，要上报给大司农桑弘羊，由桑弘羊及其下属官吏制定相应的分田方案，最后由太守王长治带着郡县官吏执行大司农桑弘羊的分田方案。 不过…… 这其中自然又有了操作空间。 比如沓氏县明明多出来三十万无主的良田，但是如果只上报其中的二十万亩给朝廷，那么，剩下的十万亩，不就是…… 虽说大司农会派遣大农丞和大农令去郡国调查太守的上报是否属实。 但现在天下糜烂，陛下未必关心辽东的局势。 而且长安的大农丞前来辽东，那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抵达的。 等他到了辽东，一切布置都安排妥当，到时候自然有办法应对。 至于那投降的三万流民，自然不可能把他们都杀了，更不可能放回去当自耕农。 并且，辽东郡会上报：数万流寇宁死不降，无可奈何之下，为了朝廷的边疆能够安稳，太守只好将流寇全部诛杀。 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地让辽东郡在计簿上减少几万人，这减少的几万人，自然都成了三大家族以及官吏富农们的佃农。 这计簿数据上减少的几万人，也就在事实上成了隐户。 这三万流民，都会被辽东的三大豪强家族以及其他富农家族、郡县大小官吏瓜分走。 之所以王家不全部独吞，一来是没那么多粮食，养不活多出来的三万张嘴，二来是吃独食会被群起而攻之，好东西只能大家一起分享。 不过王家毕竟是剿灭流寇的主力，所以多分点，大家也不会有怨言，这是王家应得的奖励。 对于沓氏县多出来的三十万亩良田，王长治也不敢一次性全吃下去。 虽然现在的皇帝沉醉修仙懒得管，但万一下一代皇帝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 王家一次性吃几十万亩田，不就暴露了吗？ 正所谓温水煮青蛙。 胃口要是太大，做豪强士族要是太贪心，一次性兼并几十万亩良田，会引起皇帝的注意，被皇帝敲打。 但如果每次只吃一点点，每次吃一点点，每次都很难引起朝廷和皇帝的注意，日积月累下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下来，那也是几百亩的良田。 沓氏县的这三十万亩田，王长治的想法是，上报二十五万亩给朝廷，让朝廷赶紧从中原继续移民流民过来种田，种好以后，王家有机会就继续慢慢吃进去。 然后剩下的五万亩里，王家兼并两万亩，沓氏县其他还活着的富农们以及官吏们，他们共同瓜分三万亩。 依附于王家的亲兵们也趁机分到一些田和佃农，成为效忠于王家的小豪强小地主。 皇帝之下有豪强，豪强之下还有富农小地主，富农之下还有佃农。 一种类似西周分封制的结构在事实上已经形成，不过这种形式是非法的，朝廷也不肯承认就是。 豪强士族们也在事实上成为了没有封君称号的非法封君，庄园则是没有封国名号的非法封国。 在皇帝刘彻几十年的高压统治下，豪强们土地兼并的效率非常低，还有很多豪强不仅不能兼并土地，还被朝廷弄到破产。 如今，皇帝醉心于修仙，天下糜烂，憋了几十年的豪强们终于可以开始兼并那些良田了。 一些偷偷藏了粮食的辽东富农趁机崛起，他们大肆兼并良田。 比如襄平县陆家。 襄平县最大的家族鹿家破产后，家族子弟上吊的上吊，自杀的自杀，还有一些则只好甘心做个自耕农，襄平县从此就没有大豪强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小地主小豪强以及富农。 而陆家原本只是鹿家的亲戚，只是个襄平县小豪强家族。 前几年陆家把房子什么的都卖了，然后买了许多粮食存起来，现在正好用这些粮食从灾民手里换田。 当时还有很多人嘲讽陆家变卖家产真是愚蠢，现在却都羡慕起来。 毕竟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年时间而已，天下会糜烂成这个样子，几乎人人都缺粮，到处都是贱卖的良田。 皇帝突然摆烂修仙，这种事，谁能预料到呢？ 陆家或许是预料到了皇帝会醉心于长生之术导致天下糜烂，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先见之明。 陆家靠着各种手段和官场上的关系，鲸吞五万亩田，加上原来就有的两万亩田，如今也有了七万亩田。 而且，襄平县陆家的两个家族子弟还是辽东的盐史长官加铁史长官，常年帮四大家族贩卖私盐私铁。 乱世，一个势力重洗的阶段。 有的家族被洗下去，比如平郭县郭家，有的家族被洗上来，比如襄平县陆家。 这一次的辽东郡府会议，陆家也终于有资格参加了，并且成为辽东王张李之后的第四个大家族。 此前的王张李郭变成王张李陆。 “各位家主，我愿意用朝廷盐铁官营的份额换取诸位手中的襄平县良田。”陆家家主微笑道，从灾民手里鲸吞五万亩田根本无法满足他，他居然想用朝廷的钱从三大家族手里换田给自己家族。 好一个空手套白狼！ 三大家族此前在襄平县鹿家破产时都顺手买了鹿家一些田，但三大家族的庄园都不在襄平县，所以对于兼并襄平县的良田其实兴趣不大。 由于算缗令等政策的存在，鹿家卖了田以后，卖田的钱很快就又被朝廷割韭菜割走了。 “怎么个换法？” 距离襄平县最远的王家对于用襄平的田换盐铁官营份额这事最感兴趣，襄平距离王家太远，每次襄平的农田收货后，王家都不得不把粮食低价卖给襄平县的其他小豪强家族做个人情，因为运回王家需要很高的运输成本。 现在，索性把这些距离太远的田都用来换盐铁官营的份额好了。 “嗯……” 众家族相互讨论，终于讨论结果。 王张李三家都把自己在襄平县的良田转到了襄平县陆家手里。 而陆家则把原本属于长安朝廷的盐铁官营利润分更多给王张李三大家族。 同时，陆家还要支付一些现钱。 考虑到陆家目前没有现钱，可以分期付款，无论陆家用什么办法，贪污也罢，提高佃农的租佃也罢，都需要在五年内还清债务。 而陆家，也再度增加三万亩田，从七万亩变成十万亩，已经跟当初的鹿家同等规模。 第120章 巫蛊之祸（一） 半年后 长安 建章宫 “陛下，颍川、辽东、琅琊、南阳等郡又发生民变，不过辽东的民变已经被太守王长治平定，三万多流寇宁死不降，已经被全部诛杀！” 丞相公孙贺向皇帝禀报着天下郡国的情况。 公孙贺能力一般，以前北伐匈奴时就常常战败，如今能坐上丞相这个位置，也只是因为皇帝刘彻太喜欢杀丞相了。 几乎每个丞相都是做不了几年就会被皇帝刘彻以各种理由处死，以至于有能力的人都不敢当丞相，最后才轮到公孙贺这么个混日子的废材来当丞相。 “嗯。” 皇帝刘彻只是随口一应，他对这些事已经不是很感兴趣，如果是以前，他一定要仔细追问监察，但现在，他只想长生不老，于是冷漠道：“这种事，丞相你自己处理就行，不会处理就跟大司农桑弘羊一起商讨下，不用来烦我。” “诺。”丞相公孙贺大喜，但还是装作一脸镇定，只要皇帝不管这事，他就可以趁机勾结辽东官场一起搞点钱。 “陛下，女巫觐见！” 这时，宦官苏文小跑过来喊道。 “嗯？”原本无精打采的皇帝立马精神抖擞，挥挥手让丞相公孙贺赶紧出去别碍眼，然后对苏文急切道：“快让她们进来！” “诺。”苏文答应一声，看了眼一脸尴尬准备出去的丞相公孙贺，然后朝出去传唤女巫们。 苏文是跟新外戚李广利一党的，公孙贺是跟旧外戚卫子夫一党的。 所以，虽然苏文和公孙贺都贪财，但二人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常常在皇帝面前互相举报对方贪污。 如果是以前，公孙贺和苏文都会因为贪污之罪被皇帝处死，不过这几年来，皇帝不是很关心贪污这种小事，所以都是略微惩罚一下就不了了之。 现在的皇帝，心里装的是长生不老。 公孙贺离开时，三位女巫也进来，身后还跟着酷吏江充。 “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臣，江充，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三位女巫和江充向皇帝行礼。 “嗯。”皇帝应一声，然后对三位女巫问道：“三位仙师所来何事？可是长生之术已经寻到？” “陛下，我们观测天象寻找长生之术的天机时，突然发现有一股邪气冲天，这股邪气正在侵蚀陛下的天子之气。”女巫一脸凝重，似乎煞有其事。 “嗯？”皇帝皱眉，继续问道：“什么意思？如果真有邪气，那这股邪气在何处？” “可能是有人行巫蛊之术想要诅咒天子，而那股邪气正在……”女巫回道。 “在哪？”皇帝继续问道。 “长安城内！但具体何处还不知，需要探查一番才行。”女巫继续回道。 “长安城内？”皇帝没想到在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胆敢用巫蛊之术诅咒他，于是对一旁的江充吩咐道：“江充，你立刻带人去长安城内寻找巫蛊邪气，把行巫蛊之术诅咒朕的邪人逮捕！” “臣，遵旨！” 计划得逞，江充暗自欣喜，但表面还是一脸凝重，好像真的为了皇帝考虑，真的担心有巫蛊邪气似的。 李广利、刘屈髦等人已经团结起来开始准备扳倒太子党，而太子党那边，除了太子本人以及皇后卫子夫，其余的人都是一盘散沙。 丞相公孙贺公孙敬声父子仗着有皇后和太子撑腰，一心一意贪污腐败，根本没兴趣全心全意对抗李广利、刘屈髦、苏文、江充等人。 就在几个月前，九卿之一的太仆公孙敬声一口气贪了一千九百万钱的军费，简直是弥天大贪。 本来其实也没事，毕竟有皇后和太子担保，况且自从天下糜烂后，百官无不贪，皇帝也渐渐地懒得管。 但是谁叫他公孙敬声是太子党的人呢。 作为政敌的酷吏江充便趁机把事情闹大，最后成功把公孙敬声逮捕入狱。 太子党的敌人，那是团结合作，用各种办法在皇帝面前诋毁太子，哪怕贪污腐败也不能耽误党争的正事。 而太子党这边的党羽却一心一意贪污腐败，不能团结起来党争，有的还脚踏两条船，想要左右逢源。 这样的党争，结局恐怕不言而喻。 …… 长安城内 王家豪宅 绣衣使者江充带着几十个禁卫军闯入王家在长安的豪宅，并在王家豪宅的后院开挖。 “江绣衣，冤枉啊，我们王家对朝廷那可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行巫蛊之术诅咒陛下呢？”王长炯带着自己的女儿想要阻止这些挖自己家后院的朝廷禁卫军，但看到带头的江充后，瞬间就怂了。 江充可是出了名的酷吏，更是皇帝身边的宠臣，得罪他，不死也得掉层皮。 连九卿之一的公孙敬声都被江充逮捕入狱，王长炯自然是不敢螳臂当车。 “广明先生，有没有行巫蛊之术，挖完便知道了。”江充微笑着，然后朝王长炯眼神示意。 王长炯看明白了，这江充是打着寻找邪气巫蛊的名头来敲诈勒索的。 虽然知道真相，但王长炯也无可奈何，万一江充在王家豪宅现场埋个巫蛊木头人进去，然后假模假样地挖出来，那王家就完蛋了。 好在王家并没有站队太子党，所以江充没兴趣用巫蛊之术诬陷辽东王家，只是路过王家，于是想顺便敲诈点钱财而已。 如果是太子党的人，就算给钱也没用，给了钱，江充也还是要埋巫蛊木头人强行诬陷。 此时此刻，王长炯不禁庆幸自己当初拒绝了太子的邀请，不然今天就要死在江充这小子手里了。 王长炯对自己的女儿王玲嘘声吩咐：“把那几根金条取来。” 王玲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吩咐去做。 王长炯老年得女，他没有儿子，有且仅有这么一个十六岁的女儿。 随后，王玲取来一个小木盒子，木盒子里装着几根金条。 江充看了眼木盒子里的金条，然后哈哈大笑：“广明先生忧国忧民，辽东王家对大汉那是忠心耿耿，自然不可能行巫蛊之术。” 说罢，又对着正在王家豪宅后院挖地的禁卫军吩咐：“别挖了，我刚才观测天象，发现这里没有邪气，巫蛊之术的祸源应该不在这里。” 随后，又是假情假意地互相寒暄几句后，江充便带着人去其他豪宅挖巫蛊祸源。 他只挖豪宅，因为普通百姓没多少钱，敲诈不了多少，还得担心引起民变。 有那么几个豪宅的主人，因为不肯给江充塞钱，江充一怒之下把巫蛊木头人埋进了那些人的家里，然后又挖了出来，最后判定那几个人就是巫蛊邪人的同党，将他们逮捕入狱，等待死刑！ 没多久，江充便带着人挖到了丞相公孙贺家里。 对于自己的政敌，江充也懒得敲诈钱财，直接跳过敲诈阶段，进入诬陷阶段，将巫蛊木头人埋进公孙贺家里后，又挖了出来，然后把丞相公孙贺以巫蛊邪人同党的罪名逮捕入狱，等待处死！ “江充，你这个小人，伱不得好死！”丞相公孙贺奋力挣扎，他刚才还在兴奋于从辽东官场贪污了一点钱财，结果还没高兴完就被江充以巫蛊之术的罪名给诬陷逮捕了。 公孙贺贪污的那些钱，大部分都要被充入国库，还有一部分自然是被江充以及禁卫军们瓜分了。 而这些钱，本来就是朝廷的钱。 本就属于朝廷的钱被辽东王家贪污后，辽东王家为了掩人耳目，分出一部分贿赂丞相，然后丞相又被江充以巫蛊罪名逮捕，这些钱于是又被充入国库。 兜兜转转，贪污的钱以贪污的方式又回到了朝廷手里，等于是说，辽东王家白贪污了。 第121章 巫蛊之祸（二） 四个月后 公孙贺公孙敬声父子，被以巫蛊诅咒天子的罪名、加上通奸阳石公主的罪名处死。 卫青之子卫伉家里也挖出了巫蛊木头人，于是也被处死。 同时，属于太子党的一些公主，她们家里也被挖出巫蛊木头人，于是也被处死。 短短四个月时间里，上到丞相，下到长安普通百姓，几乎天天都有人被挖出巫蛊祸源后处死。 整座长安城人心惶惶。 …… 长安城外 甘泉宫 “江充，巫蛊祸源还没有清理干净吗？”皇帝刘彻厉声责问，他对身边的人和事越来越疑心，觉得所有人都想用巫蛊之术害死他。 “陛下，我们已经把长安城大部分巫蛊邪气清理干净，但有个地方我们不敢清理。”江充回道。 “什么地方？我大汉还有什么地方是可以纵容巫蛊邪气害朕的？岂有此理！”皇帝怒道。 “是……皇宫！”江充小心翼翼地回道。 “皇宫？”皇帝疑虑。 “是的。”江充趁热打铁：“准确地说，是皇宫的东南角。” “皇宫东南角？”皇帝已经很久没回过皇宫了，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边新建造的各种修仙宫殿祈求长生，所以只能努力回想着皇宫东南角是什么地方，最后想起来了：皇宫东南角，那不是皇后卫子夫的居所吗？ 不过东南角也并非只有皇后在那里住，也有一些其他妃子。 因此，此时的皇帝依旧没有怀疑到太子等人身上，只是觉得可能是某个不受宠的妃子在用这种巫蛊诅咒的方式报复他。 于是皇帝对江充沉声道：“大汉没有特权！皇宫也没有！查！给朕查！把皇宫内的巫蛊祸源给朕查出来！朕要诛她全族！” …… 长安城内 王家豪宅 “老师，为何要急着离开长安？”司马迁有些不舍，含泪目送自己的老师王长炯。 “子长啊，你也赶紧离开长安吧，现在的长安城，唉……”王长炯长叹一声，他已经是个人精了，通过这几个月的局势隐约猜到，太子党和李广利党的争权已经进入白热化。 之前还只是互相对峙、互相防备。 现在则彻底撕下脸皮要大干一场了。 现在长安城城门还没关闭，要是再不跑路，可能就来不及了。 作为盐铁监，擅自离开长安自然是不行的。 所以王长炯以年老体衰为由，向皇帝请求辞官还乡。 但是皇帝醉心于修仙，辞官还乡的事一直得不到回复。 王长炯觉得不能再拖了，于是决定冒险离开长安。 然而…… 马车行进到长安城城门口时，绣衣使者江充突然带着禁卫军冲入城内，对守城士兵大喊：“陛下有令，从今日起关闭城门，所有人不许出城，我们要彻底清除所有巫蛊邪人！” ！！！ 王长炯大惊失色，居然还是来晚了一步，要是早点出发，说不定就跑回辽东了。 …… 长安城内 太子宫 江充等人一路向皇后的寝宫挖去，挖了许多妃子寝宫，最终挖到卫子夫的寝宫。 江充把巫蛊娃娃埋进地里，然后又让人挖了出来，随后便带着人出城准备向皇帝禀报此事。 “太子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少傅石德对太子刘据劝说：“如今江充小人在皇后寝宫埋巫蛊挖巫蛊，若是让江充小人出城诬陷我们，陛下震怒之下，丞相公孙贺公孙敬声父子就是我们的未来！” “江充毕竟是父皇派遣进来的，我若是把他逮捕，父皇那边我怎么交代？”太子刘据有些犹豫。 “殿下！”太子就算真的被诬陷，皇帝也不会立刻杀死太子，但石德害怕因为自己是太子少傅而被皇帝立刻杀死泄愤，于是赶紧劝道：“在太子宫也被挖出很多现埋的巫蛊木头人，陛下不会听从我们解释的，这种事根本就解释不通，除了杀死江充，我们别无选择。” “不行，这样做的话，我与谋反有什么区别？”太子刘据还是不肯。 见太子刘据死活不肯造反，石德也急了，现在这种情况下，太子或许不一定会死，但他这个少傅基本上是必死无疑，想要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太子造反，只要太子现在就造反登基做皇帝，他也就不用被处死了。 于是石德引经据典：“殿下，难道你忘了秦朝的扶苏是怎么死的了吗？” “说不定陛下现在已经驾崩，江充等人不过是假传圣旨，他们想要像陷害扶苏一样陷害您！” “否则的话，他们怎么胆敢擅自进入皇宫挖什么巫蛊？” “江充小人现在还在长安城没有出去，请殿下不要再犹豫了！” 在这样一番劝说下，太子刘据终于动摇了，于是带人火速前往拦截正要出城的江充等人。 “太子殿下，有何事？”被拦截的江充一脸假笑，他很是得意，只要他出了城，太子党便要进一步失去皇帝的信任。 至于说杀人灭口？ 呵呵……谁不知道太子软弱，何况他江充还是带着皇帝圣旨进城的，他不相信太子敢…… 锵！ “啊！！！太子，你——” 江充还在假笑得意时，突然就被太子一剑刺进小腹杀死。 他到死都不敢相信，一向为人软弱的太子刘据居然敢当众杀人，而且还是杀的皇帝宠臣。 韩说、苏文、章赣等人见势不妙，骑着马赶紧往城外跑。 “快杀了他们！”少傅石德带着一些效忠于太子的门客赶紧追杀逃跑的三人。 在逃跑中，韩说骑着马不小心撞在一辆马车上，随后被追上来的石德杀死。 而这辆马车，正是想要从其它城门溜出去，却发现所有城门都被关闭，于是只好回豪宅的王长炯的马车。 ！！！ 王长炯大惊，没想到回趟家还能看到太子等人在追杀苏文等人。 太子党与李广利党已经进入无限制格斗阶段了吗？ 看到两党居然在长安街上当着所有老百姓的面互相砍，杀得那叫一个血流不止，王长炯只觉得现在的长安城实在太可怕了，于是吩咐马夫赶紧回家，千万不要看热闹，更不能掺和进去。 韩说虽然死了，但是苏文和章赣却成功地跑到城门口，对着守城门的几个士兵大喊：“速速开城门！” 守城门的士兵们不明白什么情况，怎么苏文等人这么慌慌张张，但他们知道苏文等人是皇帝派遣进来的，所以不敢得罪，赶紧把城门打开。 等到城门打开后，苏文等人赶紧跑出城去。 太子等人追到城门口时，苏文已经离开长安城。 “怎么办？” 太子刘据慌了神，这种情况下，杀人灭口没有成功，父皇一定会觉得他在谋反，到那个时候…… “去皇后那里，她说不定有主意。”少傅石德也是心乱如麻，事情来得太急，如果是有充足的时间给他考虑，他也能考虑出一个万全之策，但现在一切都在瞬息之间，根本没时间考虑那么多，还没考虑完，说不定陛下诛灭三族的命令已经下达。 第122章 巫蛊之祸（三） “你的父皇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现在我们只有放手一搏，如此才不会落得个扶苏的下场！”皇后卫子夫对自己的儿子刘据劝道。 “现在你立刻带着太子宫的人去控制武库，只有控制了武库，掌握了武器，我们才有实力跟苏文他们斗上一斗。” “然后控制丞相府和未央宫，把朝廷的话语权掌控在手里，把发号施令的权力掌握，然后以丞相府的名号要求守城士兵关闭城门死守长安城，同时向长安城的百姓昭告：苏文逆党谋害皇帝，假传圣旨！” “最后去北军调遣军队，北军使者护军任安之前是你舅舅卫青的下属，看在伱舅舅的份上，他应该会听从你的调遣。” “只要掌控了北军，我们带着这支军队，又有大义名分，必定能剿灭苏文等人。” “到时候，如果你父皇真的死了，你就顺势登基。” 卫子夫将接下来应该做的事娓娓道来，非常有计划。 可是太子刘据却问道：“万一父皇没死……” “无论你父皇有没有死，我们都死定了，除了这么做，我们别无选择！”卫子夫解释道。 太子刘据听从皇后的安排，带着太子宫的官吏门客火速赶往武库。 却不料丞相刘屈氂也是一样的想法，也正带着丞相府的官吏门客赶往武库，想要掌控武器甲胄，获得装备上的优势。 之前丞相公孙贺因为巫蛊之罪被处死后，李广利推荐自己的亲家刘屈氂当新的丞相，皇帝刘彻答应了。 “把丞相府的人通通杀光！”少傅石德大喊。 “除了太子本人，太子宫的其余人全部杀光！”丞相刘屈氂也大喊。 铛—— “啊！！！” “刘屈氂，你胆敢勾结苏文等人谋反？！” “石德，要谋反的分明是你们太子宫，你们蛊惑太子谋反，究竟是何居心？” “杀！” 噗！ 铛！ 太子宫的人和丞相府的人就这样在长安城的大街上当着所有老百姓的面，互相指责对方是谋反，然后拼命地互相砍起来，砍得街头巷尾遍地血红。 最终还是太子宫的人稍微强一点，把丞相府的人杀得节节败退 “快撤！快！” 丞相刘屈氂知道打不过了，于是赶紧带着丞相府的官吏门客们赶紧往城外跑。 “追！不能让刘屈氂跑了！”少傅石德大喊。 “太子宫意图谋反，速速打开城门！”刘屈氂一边逃跑一边朝看守城门的士兵大喊。 随即，士兵们在不明白情况的状态下打开城门。 刘屈氂跑得实在太快，终究还是跑出长安城，并且让自己的丞相长史立刻去甘泉宫禀告皇帝有关太子宫谋反一事。 眼见已经追不到丞相刘屈氂，太子刘据无奈对守城士兵宣布道：“黄门苏文、丞相刘屈氂等人谋害皇帝，假传圣旨，意图重演赵高杀扶苏之事，本太子命令你们，立刻关闭城门，防备苏文刘屈氂乱党攻城！” 众士兵不明白什么情况，怎么好好地，太子宫和丞相府就互相砍起来了，还互相指责对方是谋反。 但毕竟是太子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听，于是又把城门关闭。 这时，太子宫的官吏们打开了武库，取出武库内的兵器和甲胄，并纷纷穿上甲胄增加自己的实力。 在关闭城门后，太子带着自己的门客火速赶往北军军营，对北军使者护军任安大喊：“任安，速速率领北军将士跟随本太子一同诛杀苏文乱党！” 然而任安也不清楚长安的局势，他不敢得罪太子，也担心万一皇帝没死，自己诛杀苏文不就等同于谋反死罪吗？于是他对太子委婉拒绝：“太子殿下，没有陛下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调动北军，哪怕是您也不行。” “任安！国家的命运掌控在你手里，没有你的北军，本太子如何诛杀苏文乱党？”太子刘据没想到自己舅舅的下属居然不帮自己，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选择保持中立观望局势。 皇后卫子夫的计划在最关键的一步遭受失败。 “太子殿下，请恕我任安不能领命，北军只听从陛下一个人的调遣。”任安回了一句，然后对周边的北军将士说道：“除非有陛下的虎符，否则任何人的调遣都不要理会！” “诺！”众将士答应。 “任安，你！”太子刘据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太子殿下，现在发动长安城内的百姓还来得及！”少傅石德提醒道。 “也只能如此了。”太子刘据无奈，只好带着人离开北军军营，前往长安城的居民区发动长安百姓守城：“长安的百姓们，皇帝已经被苏文等人残害，他们想要重演秦末赵高扶苏之事，让我大汉覆灭，让我关中百姓再度遭受屠戮！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长安城的百姓大部分选择了相信太子，也在内心希望皇帝真的驾崩，然后他们帮助仁善的太子刘据登基，以后的生活也能好过一点。 这就是他们选择相信太子几句空口无凭的话的原因。 并不是太子说得有多么煽情，仅仅只是百姓受不了这些年皇帝刘彻的苛政，所以他们本能地愿意相信皇帝刘彻真的死了。 长安城的百姓被组织起来，他们拿着武库里的各种装备武器，自发地跟随太子准备作战。 …… 长安城外 甘泉宫 “太子真的反了？”皇帝刘彻不是很信，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这个儿子一向软弱，怎么可能敢造反？ “回禀陛下，千真万确，丞相府的人都被杀出城，丞相本人跑到城外，现在还在被太子的门客追杀。”跑出城的丞相长史回答道。 “哼！”皇帝刘彻半信半疑，然后对一个小宦官说道：“苏文刚才说太子宫有巫蛊祸源，现在丞相府的人又说太子谋反，现在你带着人去长安城内看看太子是不是真的谋反？” “啊？”小宦官大惊失色，他可不敢回长安城，会被太子杀死的，但又不敢不遵循皇帝的命令，于是哭丧着脸回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但是走到半路，小宦官还是怂了，不敢真的去长安城给太子送人头。 在回甘泉宫的路上，苏文将他拦住并且说道：“待会见了皇帝，你就说你去了长安城，发现太子已经造反，你侥幸跑了回来。” “奴婢明白。”小宦官冒着冷汗回答。 “还有，记得走慢点，不然这么快就回去，陛下会怀疑你到底去没去过长安城内。”苏文提醒道。 “奴婢明白。”小宦官回答。 随后，苏文先行回到甘泉宫，小宦官故意在外面慢悠悠走路，等快到甘泉宫时，突然飞步奔跑，跑到宫内，哭哭啼啼地对皇帝颤道：“陛下，呜呜呜……太子谋反，奴婢好不容易才跑回来！” “千真万确？”皇帝刘彻皱眉问道。 “千真万确！”小宦官回道。 “哈哈哈哈哈！”却不料，皇帝刘彻突然哈哈大笑：“出息了啊，朕的这个软弱太子出息了，已经敢造反了，哈哈哈！” 对于太子造反，皇帝刘彻既惊讶又欣喜。 惊讶于软弱的太子居然敢造反，欣喜于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终于不再软弱。 第123章 巫蛊之祸（四） 长安城内 王家豪宅 “这些人都杀疯了。” 看着豪宅外的那些长安百姓跟随太子作战，王长炯只觉得太可怕。 “让奴仆丫鬟们紧闭宅门，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如果有人拜访，就说我病了。” 王长炯对自己的女儿王玲吩咐道。 …… “速速打开城门！” 丞相刘屈氂遵循皇帝的命令，带着上林苑禁卫军杀回长安城。 城墙上的士兵很是纠结，他们不知道到底应该听太子的还是应该听丞相的。 “攻城！” 丞相刘屈氂下令禁卫军直接攻城。 “杀！” 然而，血战四天四夜，禁卫军还是没能攻入城内。 第五天，皇帝刘彻终于出现在长安城墙下。 看到皇帝居然还活着，城墙上的士兵们此刻才知道，原来太子的话是假的，于是他们连忙打开城门。 “所有反抗者！全部杀！” 皇帝刘彻冷漠地下令，除了太子刘据和皇后卫子夫，其余造反的人，他都要杀干净。 朕的儿子可以造反，但你们不可以跟着朕的儿子一起造反！ 随着城门被打开，丞相刘屈氂统率着禁卫军杀入城内。 “陛下有令，反抗者杀无赦！” 丞相大喊，让禁卫军的士兵们不要有所顾虑，遇见人直接杀。 “杀！” 禁卫军的士兵杀入城内，将阻拦在前面的所有人通通杀死，无论对方是士兵还是百姓。 “父皇还活着？” 听到城门士兵的回禀，太子刘据神情复杂。 一方面，他是个孝顺的人，对于自己的父皇还活着很是高兴，另一方面，他又是个忠心的人，父皇还活着就代表他真的是在造反，那么他就是一个不忠之人。 “少傅，你立刻带着使者去面见我的父皇，向他解释，一切都是误会，都是江充逼人太甚，我才不得不铤而走险。”太子刘据并不想真的造反，所以打算依靠解释来让一切杀戮停止。 但是少傅石德心里却想：若是皇帝和太子最后真的和解了，我劝说太子造反，肯定会被皇帝处死的，只有太子造反成功登基，我才有活路。 因此在半路上，石德又将其余使者杀死，然后独自跑回来。 但使者里也有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并朝着城外跑去，想要见到皇帝。 不过这个使者被刘屈氂发现了。 刘屈氂也是同样的想法。 一旦太子和皇帝和解，虽然皇后和太子能活下来，但他们这些下面的人通通都得死。 刻薄寡恩的皇帝可以原谅太子和皇后，但绝不可能原谅他们这些大臣。 “有刺客！保护陛下！” 于是，刘屈氂带着自己的门客把侥幸活下来的太子使者也杀了，并污蔑对方是刺客。 最后，太子使者没能见到皇帝解释清楚，禁卫军依旧在大肆屠杀城内的反抗者。 百姓不知道皇帝还活着，依旧抵抗着。 “啊！！！” 铛！ “杀！” 数以万计的长安百姓被屠戮，他们都是皇帝眼中的反抗者。 …… “据儿，你快跑，跑得越远越好！”皇后卫子夫绝望了，从禁卫军杀入城内的那一刻起，一切都结束了。 “母后！”太子刘据哭泣着，最后流泪不舍地离开皇宫，带着太子宫的门客官吏们从长安城的东门逃跑。 等到太子刘据离开皇宫时，卫子夫朝着禁卫军冲来的方向呐喊：“刘彻，伱干的好事！啊哈哈哈——” 随后，一代传奇人物的皇后卫子夫在太子宫上吊自杀。 …… “不要让太子跑了，快追！”丞相刘屈氂怎么可能容许太子刘据逃跑成功，万一活下来的太子在皇帝面前解释清楚一切都是误会，那他这个丞相不就死定了吗？ “杀！” 一些禁卫军在丞相刘屈氂的带领下追杀着从东门逃跑的太子。 咻！ 一枚箭矢射出，正中太子刘据的后背。 “殿下！”太子宫的门客们赶紧扶起太子。 太子刘据并没有死，但是看着追上来并把他围住的刘屈氂，他脸色惨白，流着不甘心的眼泪，然后拔剑自刎。 “父皇！儿臣，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嗤—— “殿下！！！” 太子宫的门客们哭泣着，然后进行最后的抵抗，他们全部被禁卫军屠戮殆尽。 …… 长安城内 杀戮逐渐停止，但整座长安城都被血雾笼罩，大街上堆满了尸体，墙壁上全是鲜红。 太子逃跑，皇后上吊自杀，抵抗皇帝军队的长安百姓被屠戮了五六万，剩下的长安百姓又听闻皇帝没死以后，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放下武器向皇帝投降。 皇帝陛下，在自己的国都，屠戮自己的臣民。 一场巫蛊之祸，前前后后造成长安城十多万人死亡。 长安城内，先是有五万多人被扣上行巫蛊之术的帽子，然后被冤杀。 之后，又有五六万人在抵抗禁卫军的过程中被屠戮。 进入长安城，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自己的子民堆积成山，帝都长安城血流成河，就连冷血残酷的皇帝刘彻，也不禁感到震撼，心中有些后悔。 等回到皇宫，看着已经上吊自杀的皇后卫子夫，皇帝刘彻抚摸着卫子夫冰冷的尸体，久久不语。 就在这时，丞相刘屈氂高兴地跑进来兴奋道：“陛下，好消息，好消息啊，叛乱太子已经伏诛，乱臣贼子全部铲除，我大汉，拨乱反正啦！” “朕的儿子被杀，丞相你很高兴吗？！” 轰隆！！！ 一道闪电劈下来，皇帝嘶哑且阴森森的话让丞相刘屈氂被吓了一跳。 刘屈氂楞在原地哆哆嗦嗦不敢说话，身体不断发抖，可能是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让他感到寒冷，但更多的是被皇帝突然阴森森的态度给吓住了。 轰隆！ 哗哗—— 天空的闪电不断劈下来，倾盆大雨降落在长安城，清洗着长安街道上的鲜血。 皇帝刘彻落寞地站在宫殿大门前，站在台阶上，任由风吹雨打。 看着天空连绵无边的黑云，看着长安城内众生哀鸿遍野，他不禁想道：长安乃国都尚且如此，天下又该是怎样的凄惨？ 朕这些年，真的错了吗？ 他想起了第一次与卫子夫相爱，想起来刘据刚生下来时自己高兴得手舞足蹈，想起来自己还因为这事被卫子夫说自己没有皇帝的威严，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卫青时对他的信任，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霍去病时对他的宠爱。 还想起来当时的百姓都称赞他是圣君，称赞他是好皇帝，是他带领大汉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匈奴，给大汉子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尊严。 但这一切，都化为昨日烟云。 这些年，对匈奴的战争胜少败多，对百姓的赋税一天比一天重，几乎每年都有民变。 而他作为大汉的皇帝，却沉醉于修仙长生，以至于天下糜烂，以至于父子相残，以至于有今日的凄惨。 或许……朕，真的错了。 第124章 巫蛊之祸（终） 半年后 征和三年春 长安 上林苑 皇帝刘彻无精打采地躺在软席上，望着天空的云朵发呆。 这样浑浑噩噩已经半年，自从皇后太子自杀，他便感觉人生失去了意义，心中满满都是愧疚。 “陛下……”钩弋夫人在一旁为皇帝捏腿。 “陛下，郎官田千秋和盐铁监王长炯上书。”一个小宦官来到皇帝身边。 皇帝没有理会，依旧看着云朵，许久之后，兴许是看云朵看腻了，皇帝方才拿起臣子的上书随便看一看。 在郎官田千秋和盐铁监王长炯的上书中，他们都为太子刘据平反，并认为太子谋反之事恐怕是有小人在暗中操纵。 看着上书的内容，皇帝喃喃自语：“我大汉，还有忠臣。” …… 长安 王家豪宅 王长炯正在与自己的女儿王玲下棋。 “父亲以前不为太子站队，为何现在又要为太子平反？”少女王玲不解。 “以前皇帝态度不明，无论站在哪一边都不安全，可自从太子死后，陛下整日消愁，说明陛下在内心里是认可太子的，是喜欢太子的，否则又怎么会为太子之死而感到忧伤呢？要知道，被陛下杀死的公主可不少，那些都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没见陛下伤心过。” 王长炯微微笑道，现在太子党和李广利党斗了个两败俱伤，终于轮到他们辽东王家出来夺取胜利果实了。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明白，原来陛下是认可太子的，那么，我们为太子平反，陛下肯定也会支持。”王长炯继续解释道：“陛下支持我们，那我们王家在朝廷的地位，自然会进一步提高。” 以前，王长炯也不清楚皇帝到底认可不可认可太子，所以不敢轻易站队，还因此躲过了巫蛊之祸，现在情况明了，自然是要出来站队收获果实。 …… 又两个月后 随着田千秋和王长炯的上书，越来越多人认识到皇帝原来内心是认可太子的，于是他们为了自己的前途，也趁机纷纷上书为太子平反。 这些人跟王长炯一样，太子党跟李广利党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不敢掺和进去，斗完了，人都死了，才跑出来为太子平反夺取功劳。 在这样的局势下，丞相府的一些官吏担心皇帝真的为太子平反，那样的话，他们作为丞相的人就死定了。 于是，丞相府的一个官吏为了活命，选择背叛丞相，将丞相刘屈犛与李广利等人勾结起来逼迫太子造反之事和盘托出。 皇帝震怒，于是给丞相刘屈犛一家人也安上了巫蛊之术的罪名处死。 “他们用巫蛊之罪诬陷害死我的据儿，朕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用巫蛊之罪处死他们！”皇帝刘彻报复心很强，他要用巫蛊罪名诛灭刘屈犛等人：“还有李广利一家，朕也要处死！” “陛下，李广利正在漠南草原上征讨匈奴人，是否等他回来再？”霍光在一旁劝说道。 霍光很早开始就是皇帝的亲信，但官职比较低，而且不如苏文江充等人受宠，所以一直是个小透明。 但现在，皇帝幡然醒悟，苏文等人自然也就不受宠了，于是霍光便开始受宠。 “你是担心李广利狗急跳墙造反？”皇帝刘彻冷笑一声：“让他反！朕倒要看看，我大汉的将士，是听他贰师将军的，还是听我这个皇帝的！” 霍光无奈，只好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最后，丞相刘屈犛的妻子被扣上巫蛊之罪的帽子处死，丞相一家也全部被诛灭。 而与此同时，田千秋上书有功，升为丞相，王长炯同样上书有功，从盐铁监升为太常。 王长炯在官场混了差不多五十年，终于从一开始的一个文学博士混上了九卿的位置，成为九卿之一的太常，也称太常卿，而他现在已经六十五岁，比皇帝刘彻仅仅小了两岁半。 …… 漠南草原 “大将军，丞相一家已被陛下诛杀，您的妻妾也……” “我知道了。” 刚刚在漠南草原打败匈奴人的李广利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闻自己的同党刘屈犛、苏文等人被皇帝诛杀，连自己家人也被皇帝诛杀。 这些年，大汉的对外战争基本都是他李广利在打，虽然打匈奴败多胜少，但好在打西域那些小国时没怎么输过。 随着大汉国内民生凋敝，北伐力度不断减小，匈奴人又把单于庭从西域搬回了漠北草原，然后不断地南下，想要从大汉手里抢回漠南草原。 甚至还俘虏了李陵这样的汉朝大将。 以前，大汉和匈奴的战线被卫青霍去病推到了漠北一带。 现在，匈奴和大汉的战线又被匈奴人推回到了漠南一带。 李广利多次在漠南草原与匈奴决战，互有胜负。 相比在漠南草原击败匈奴人，长安城的消息才是关键。 对于巫蛊之祸的反转，李广利无奈地叹气。 他自然不敢带着这几万汉军造反，因为将士们效忠的是大汉，而不是他李广利，一旦造反，这些大汉将士就会立刻弄死他。 但他也不敢回长安向皇帝请罪，根据李广利对皇帝的了解，他认为皇帝刘彻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就算他李广利回长安请罪了，皇帝也不可能放过他，一定会为了给太子报仇而杀了他李广利。 所以…… “所以，当今之计，我们只有投降匈奴人才有活路！”李广利的副将说道。 “不不不不不，我李广利虽然不才，但也不能做李陵那样的人，何况我好歹是大汉的大将军，怎么能屈身侍奉匈奴人呢？”李广利拉不下脸面投靠匈奴人，何况他手里有几万汉军精锐，这些精锐汉军造反是不可能的，皇帝一句话，他们就向皇帝投降了，但带着他们北上打匈奴还是没问题的，于是李广利对副将自信道：“我们有这么多精锐士兵，为什么要投降呢？何不直接把整个匈奴打下来，到时候我做匈奴单于，你做匈奴左贤王，然后找机会带着匈奴仆从军打回长安做皇帝，岂不美哉？” “那倒也是不错。”副将也觉得可行。 …… 数个月后 李广利带着数万汉军精锐孤军深入，一直打到漠北的北海地区，这个地方，当初只有霍去病打到过，没想到他李广利也能打到这么远。 因为没人能想到李广利居然想要打下整个匈奴做大单于，所以匈奴人都很懵，没反应过来，还真就被李广利杀了个措手不及，几万匈奴士兵被李广利杀死。 但等到剩下的匈奴人反应过来后，匈奴单于带着匈奴仅剩的几万主力将李广利包围。 孤军深入的李广利最终还是在北海战败，为了活命不得不向匈奴投降。 这些年，大汉国内民生凋敝，几百万流民到处造反，但匈奴其实更惨，整个匈奴因为失去漠南草原和半个西域，所以经济血崩，冻死饿死的匈奴人数不胜数，匈奴人口减少了一半多。 昔日的匈奴动不动就能调动三十万大军南下，可现在的匈奴，哪怕只是十万大军都十分艰难。 汉匈之间长达五十多年的血战与对峙，最终结果是大汉国内民变四起，匈奴国内人口减半，双方都不好过。 第125章 长羽长夜（二） 身毒 华氏城（镐京） 封禅台 “至高无上的王，您将成为摩揭陀的庇护者，您……统治这片古老的土地。” 一位婆罗门大祭司正在为五十多岁的王长羽举行加冕仪式。 经过十多年的征伐，王长羽终于征服了巽伽王朝的大部分地区，成为身毒文明新的统治者。 巽伽王朝的残余势力逃往南方森林，已经不足为虑。 在成为身毒文明新的统治者后，王长羽入乡随俗，成为身毒文明的刹帝利阶层，接受婆罗门大祭司的加冕。 与此同时，由于新征服地区叛乱四起，王长羽在镇压了几次叛乱后，感觉这样下去不行，他实在是没这么多精力一直镇压下去。 于是便听从一个随军出征的士人的建议，实行西周的分封制，将新征服地区的广袤国土分封给那些汉军将士、带路有功之人、骠人部落的勇士、巽伽王朝的遗老遗少等等。 允许巽伽王朝的遗老遗少在摩揭陀东部建立起自己的王国-巽伽国，免得他们狗急跳墙一直造反，同时又在巽伽国周边分封了许多汉军将士的封国，让这些汉军将士的封国监视巽伽国。 这些封臣都属于刹帝利阶层，同时也是王长羽的封臣。 由于那个随军士人是个尊孔复礼派，因此他又建议王长羽将国号改为周，还劝王长羽改姓为姬，改名为发，确立嫡长子继承制，建立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国人、野人的体系，同时在身毒地区大肆建造孔庙，宣扬周礼和孔孟之道。 这些劝谏，王长羽都赞同了，并且还更进一步，将孔孟之道与婆罗门宗教进行糅合。 孔孟庙宇里，不仅有孔孟的石头雕像，同时也有婆罗门诸神的雕像。 而在婆罗门宗教的庙宇里，不仅有婆罗门诸神的雕像，还有孔孟的雕像。 如此，既能让身毒本地人反抗不会太激烈，也不会使得汉人反过来被身毒人同化。 如果一点文化都不改变，汉人在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里，迟早会被人数更多的身毒人同化。 可如果一次性改变文化太多，就会激起当地人的反抗，他们会觉得你在破坏他们的文化，于是跟你鱼死网破，这样的话，对于王长羽的统治就太过不稳定了。 因此只能采取折中方案，将孔孟之道与婆罗门宗教进行糅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伱。 并且，王长羽将婆罗门宗教诸神也尊称为孔圣人弟子，将孔子弟子的七十二贤增加到三百六十贤。 同时又将子路、颜回、子贡等人也列为婆罗门诸神。 在糅合这些制度文化的同时，姬发（王长羽）还对身毒文明的城市进行改名。 将华氏城（巴特那）改名为镐京，将身毒圣河恒河改名大河（黄河），并在身毒各地建立秦、晋、楚、吴、越、燕、齐、鲁、赵、魏、韩、徐、褒、蜀、巴、许、梁、申等封国。 姬发（王长羽）还在镐京建立天子六师，并推行束发戴冠。 不过也不是完全照搬照抄西周模式，比如姬发（王长羽）是皇帝，而不是王，诸侯国里，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可以称王，但不能称帝。 还有就是，在新《周礼》里面掺杂了大量婆罗门宗教文化，这使得身毒大周不仅有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国人、野人这样的身份等级体系，同时还有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贱民这样的血缘等级体系。 两种体系是相辅相成的。 “秦王，朕要你守护好大周的西部疆域，抵御希腊人的侵扰，你能做到吗？”姬发对秦王秦非子说道。 “臣，定当为天子守护好西陲之地！”秦非子认真回答道。 这个秦非子，本名陈郁，是一个汉军屯长，因为军功被姬发分封为秦国秦王后，便改名秦非子，负责镇守大周西部边疆。 至于希腊人，则是当初亚历山大东征时，在身毒西部地区建立的一个希腊化国家。 这个希腊化国家，依旧以希腊自称，统治阶层是当初跟随亚历山大一起东征的希腊军功贵族的后代，底层百姓则是本土的身毒人。 现在的大周，东面是已经臣服的骠人诸部，东北面是哀牢夷，西面是身毒希腊，南面是巽伽王朝的残余势力以及众多土著王国，北面则是高不可攀的雪域高原。 东北边燥热多雨的燕国负责防备哀牢夷，东南部的鲁国负责教化巽伽遗，东方大河出海口的齐国继续征服整个骠人诸部，南方的楚国、巴国、蜀国则要防备南方山林里的巽伽王朝残余势力和众多土著王国，西边秦国、褒国、晋国则要防备身毒希腊。 这些势力里，当属西方的身毒希腊最为强大，故而，秦、褒、晋三国的任务也最为艰巨。 —— 罗马（大秦） 皮凯努姆 一群起义的奴隶正在与罗马军团作战，而这只罗马军团的统帅，居然是一位少年，这个少年名叫格涅乌斯-庞培，年纪轻轻已经战功卓越，是罗马新一代贵族里最闪耀的新星。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比格涅乌斯-庞培更加引人注目的却是这位少年统帅身边的一个五十多岁老者。 这位老者虽然穿着罗马的服饰，却束发戴冠，腰上还挂着一把形制完全不一样的宝剑，宝剑上铭刻着罗马人根本看不懂的文字。 这人正是出使西域的王长夜，在路过多个国家并请求结盟被拒绝后，一路向西，最终来到罗马。 在罗马又待了差不多十年后，已经将拉丁语学得精通，但他向元老院请求汉与罗马结盟共灭匈奴之事却被无情拒绝。 元老院没听说过什么匈奴，因此更加没兴趣去灭匈奴。 无可奈何之下，王长夜只好周游罗马各个城市，并结实了罗马的许多贵族，等以后回到大汉，再将这里的情况禀告给皇帝。 “庞培将军，真是一代英杰。” 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统帅庞培，王长夜不禁想起了大汉的霍去病，同样是少年英杰，一代天骄。 不过，作为汉人，王长夜自然还是更认同霍去病就是了。 这一次听闻皮凯努姆地区奴隶造反，王长夜便申请作为随军文官一起出征，他想要见识一下罗马人是如何镇压反民的，跟东方又有什么不同。 可惜的是，在看完罗马军团镇压起义奴隶的全过程后，王长夜有些失望。 “看来无论是哪里，无论什么样的文化，怎样的国度，精锐的士兵在镇压这些乌合之众时，都是一样的手段，一样地摧枯拉朽，并没有什么新鲜的地方。” 第126章 汉武时代（终） 又一年后 上林苑 这一年里，以苏文、江充、李广利、刘屈髦四人为首的反太子谋反集团被粉碎，大汉真正迎来了拨乱反正。 相关的女巫方士也全部诛杀，而皇帝刘彻却依旧没有心情处理朝政，还沉浸在皇后和太子被自己逼到自杀的愧疚中，每日都在上林苑看着那些年轻的军官们打猎，回忆自己年青时的意气风发，至于朝政，则全部由桑弘羊和霍光处理。 “好！” “子庆，厉害呀！” 一个十来岁的军官射中一只野猪，周围的其他汉军军官都对其称赞。 看着那个少年军官，刘彻仿佛看到了当初的霍去病和卫青，于是难得地露出微笑对身后的霍光说道：“把那小子叫来。” “诺。”霍光答应一声，然后便上前将那个少年军官叫来。 不一会，那个少年军官一脸笑容地走来，等看到皇帝刘彻时，少年军官连忙屏住笑容正经严肃恭敬道：“臣，王鸿年，拜见陛下！” “王鸿年，嗯，你的骑射不错。”皇帝刘彻这般说着，心中想的却是帝国双臂的英姿。 “多谢陛下赞赏！”王鸿年谦卑道。 “什么出身？”皇帝刘彻随口一问。 “辽东沓氏县。”王鸿年如实回答。 “辽东沓氏？”皇帝感觉这个地名好像有一点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因为实在是太久没接触过国家事务了，至于有关辽东的事，那已经十多年没关注过了。 “陛下，现任的辽东太守、当初的抗匈英雄王长治，他就是辽东沓氏县人士。”一旁的霍光提醒道。 “嗯？”皇帝刘彻仔细回想，然后渐渐地想起来了当初的王长治，虽然不如卫青霍去病，但好歹也是跟李广齐名的将领，于是对眼前的王鸿年笑道：“那你跟辽东太守王长治又是什么关系？” “正是臣的家父。”王鸿年如实回答。 “哦。”皇帝知道情况后，又笑道：“当初你父亲也是个名将，可惜想要辞官回乡，被朕给他踢到辽东当太守去了。” 对于这种话，王鸿年不敢回答，只是默默低着头不敢说话。 此时此刻，皇帝心中已经决定停止穷兵黩武，转而休养生息，于是对于名将的兴趣没有以前那么大了，因此对眼前的王鸿年说道：“伱小子不错，朕打算让你到内朝做官，怎么样？” “陛下……”王鸿年有些懵，怎么皇帝突然要把他弄进内朝，父亲不是说皇帝喜欢打仗的武将吗？所以才把他王鸿年塞进军营里混军功，让辽东王家持续出名将。 至于内朝，则是皇帝刘彻登基后自创的朝廷体系。 当时朝廷宫廷之内被两个太后把持，宫廷之外的朝堂上又被外戚和军功贵族们把持，于是他才会确立察举制，把地方上的豪强提拔到朝廷，让那些地方上的豪强去平衡朝堂上那些公卿世候的力量。 只是没想到，那些被提拔上来的豪强子弟，虽然确实帮他这个皇帝平衡了公卿世侯的力量，但也在这几十年里迅速士族化，正在逐渐成为新的公卿世侯。 与此同时，为了平衡两宫太后的力量，他又娶了平民出身的卫子夫，用新外戚来制衡馆陶公主等人，最后的结果则是，馆陶公主确实被扳倒了，但卫氏外戚也迅速崛起，许许多多官吏成为卫氏的党羽。 好在卫氏本身没有野心，卫氏外戚的核心成员卫青霍去病卫子夫三人都是忠于大汉的，所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是皇帝担心卫氏的那些党羽有野心，逼着卫氏来一个田氏代齐，所以故意冷落卫子夫，稍微削弱一下卫氏的权势。 并且，皇帝还建立内朝，在内朝处理国家大事，直接跳过朝堂上的那些主和的公卿世侯，这样做自然是成功的，但渐渐地，内朝又成了新的外朝，所以他又不得不重用苏文等人。 因为掌控不了朝堂，为了跳过外朝，于是在朝堂之上又设立内朝，直接在内朝行政，而内朝的核心就是尚书台，等到了内朝也有点控制不住了，就又在内朝上设立中常侍之类的贴身官吏进行贴身办公。 如果以后中常侍也控制不住了，可能又要在中常侍之上设立更贴身更紧密的制度。 无论设立怎样的制度，本质上都是为了解决掌权者当前无法真正地牢牢掌控权力这个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要设立相应的机构制度或势力，如内朝、内廷、外戚、宦官等等。 内朝中常侍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其实就是皇帝刘彻的秘书团，虽然俸禄很低，官职也很低，但实际权力却很高。 因此对于皇帝让自己去这样的岗位，王鸿年是很惊讶的，但他不敢问，更不敢拒绝，也不好意思直接答应。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开口，这样吧，你就在中常侍下面当个黄门侍郎吧。”皇帝笑道。 王鸿年惊慌失措，跪在地上哭颤：“陛下，臣有何过错，为何要残缺臣之男儿身？” “额……”皇帝知道王鸿年可能第一次进入官场，因此不太懂官场的官职情况，于是对王鸿年乐呵呵解释道：“中常侍宦官这个官制里面的人虽然多为残缺身，但也不是所有宦官都是残缺身，黄门侍郎无需残缺你的男儿身。” 一旁的霍光也对王鸿年解释了一番。 直到此时，王鸿年才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知道并不是所有宦官都是残缺身，但并不知道具体哪些宦官职位不需要残缺男儿身，他一开始就是为了混军功来的，因此只认真了解过大汉的军官体系，没有了解过大汉的宦官体系。 虽然黄门侍郎不用残缺自己的男儿身，但毕竟是宦官体系，当了宦官，哪怕不用残缺，在名声上总是不太好听的，因此王鸿年依旧有些犹豫，可是看着皇帝的笑脸，他也不敢拒绝，于是只好回道：“臣，多谢陛下！” “好好好，哈哈！” 皇帝很高兴这么个英俊潇洒的少年军官成为了自己的黄门侍郎，当了自己的贴身人。 就在小军官王鸿年升为中常侍的黄门侍郎时，桑弘羊带着上官桀来到上林苑。 “陛下，臣和上官桀进行了商讨，并认为应当继续在西域轮台国增加屯田规模和驻军规模，再给我们十年时间，就能把匈奴人彻底驱逐出西域，把整个西域五十七国都变成我大汉的附庸。” 桑弘羊侃侃而来，他说得很是兴奋。 可是皇帝刘彻却一反常态地对打仗这事居然不感兴趣了，只是冷漠地对桑弘羊说道：“不打西域了，大汉不能再打仗了。” “陛下？”桑弘羊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向好战的皇帝居然不打西域了？这怎么可能？ “百姓吃不饱饭，天天都在造反，大汉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皇帝刘彻似乎真的幡然醒悟了。 桑弘羊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朕说你记，朕要颁布一道诏书，这道诏书就叫……。”这时，皇帝刘彻看着劝他轮台增兵屯田的桑弘羊，然后对身边的霍光说道：“就叫轮台诏。” “诺。” 霍光很是惊讶，然后皇帝说一句话，他就记一句话。 皇帝每说出一句话，一旁的霍光、王鸿年、桑弘羊、上官桀的震惊就要增加一分。 皇帝这是要……休养生息啊？！ 大汉，又要变天了！！！ 第127章 昭宣盛世（一） 又两年后 休养生息两年后，大汉虽然依旧遍地流民，但起码已经没有再增加新的流民了，只是这十几年来就已经产生出来的五百多万流民，恐怕不是几年就能休养好的，至少需要几十年才能把关东这五百多万流民彻底休养安定完毕。 皇帝刘彻将田赋降回到景帝时期的十五税一，将人头税降回到了一百二十钱，并只收秋赋的人头税，不再收夏赋的人头税，并取消了这些年为了打仗和修仙而设立的各种苛捐杂税，同时停止了所有修仙宫殿的建造，将百姓的徭役从一年三月降回到了景帝时期的一年一月，同时兵役也降回到了景帝时期。 对于底层百姓的政策，全部回归到景帝时期。 但对于豪强士族以及诸侯国的政策，依旧不变！ 刚即位时，皇帝刘彻只是疯狂收割豪强和诸侯的钱，虽然豪强诸侯们天天咒骂皇帝，但整个天下还是安定的，百姓还因为豪强以及诸侯被打击的原因，日子反而比景帝时期好过一些。 等到灭朝战争结束后，连年的战争胜利让皇帝刘彻迷失了心窍，开始同时割豪强诸侯以及百姓的钱，疯狂地穷兵黩武北伐，想要用武力把匈奴人一次性赶尽杀绝，这时开始，百姓的日子逐渐艰难，比汉初百废待兴之时还要困苦无数倍。 而在人生的最后两年，他又开始恢复景帝时期的许多政策，只收割豪强诸侯的钱，对于百姓则休养生息。 长安 长乐宫 “你愿意为了朕付出一切吗？哪怕是自己的生命？哪怕给朕陪葬？” 此时的皇帝刘彻犹如一条苍龙，满头白发，嘶哑地对怀中的钩弋夫人问道。 “陛下……”钩弋夫人正像个小猫咪一样躺在皇帝刘彻的怀里，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后被吓了一跳：“臣妾，臣妾……”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回答自己愿意付出生命，然后皇帝真的要她付出生命怎么办？回答不愿意，那更惨，直接“自愿”付出生命。 “怎么？你不愿意为了朕付出自己的生命？你不肯给朕陪葬？伱心里根本就没有朕！！！” 皇帝刘彻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于是想在临终前把年轻的钩弋夫人带去陪葬，免得她成为第二个吕后祸害大汉。 自从大汉出过一次吕后专权后，皇帝们就非常在意这事。 比如先帝刘启为了防止窦太后和王太后专权，于是在自己临死前，提前给未成年的皇太子刘彻举行加冠仪式。 又比如现在的刘彻，在自己临死前，还要把钩弋夫人带去陪葬。 “陛下，臣妾还想一辈子陪着您~~”钩弋夫人哭哭啼啼，她不想死，应该说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想死，尤其是这样平白无故地给别人陪葬，她这种反应才是大多数妃子的正常反应，反倒是卫子夫那种贞烈皇后因为例子稀少而让人敬佩。 “来人，把她带走！” “王鸿年！快把她带走！” 皇帝刘彻呼唤着黄门侍郎王鸿年的名字。 随后，黄门侍郎王鸿年带着一群宦官进入，并吩咐那些宦官将皇帝怀里的钩弋夫人强行拖走。 “陛下！臣妾不想死，臣妾还年轻，臣妾还想活着！呜呜呜——” 被拖拽着的钩弋夫人朝着皇帝刘彻嚎啕大哭。 “快拖走！——” 皇帝刘彻咆哮着，他其实也舍不得这个美人就这样死去，但他又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心软放过钩弋夫人，到时候自己虽然对得起爱妃，却对不起整个大汉。 旋即，钩弋夫人被宦官们活活勒死，然后尸体提前葬入茂陵，等待皇帝刘彻驾崩后去茂陵陪她。 …… 几个月后 “霍光、桑弘羊、金日磾、上官桀，你们要好好辅佐弗陵。”奄奄一息的皇帝刘彻对四位顾命大臣说道。 前几天，他将这四人任命为刘弗陵的辅政大臣，并且为了让四人辅佐的过程中没人敢阻拦，还在快要死之前为四人加官进爵。 由尚书令霍光兼任大司马大将军，主持内朝尚书台事务的同时还是最高军事统帅，有军权又有政权，是四位辅政大臣的核心；将大司农桑弘羊提为御史大夫；并由少府上官桀兼任左将军，是九卿之一的少府的同时，还是左将军；光禄大夫金日磾升为九卿之一的光禄勋。 与此同时，除了这四位辅政大臣，还有丞相田千秋，在做好这些安排以后，皇帝自认为一切已经妥当，于是将四位辅政大臣屏退后，抚摸着床榻旁刘弗陵的小脑袋慈爱道：“弗陵，要听从四位辅政大臣的建议，尤其是听从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话，他对大汉绝对忠诚。” “好~” 不过七八岁的刘弗陵不懂这些，分不清这些人到底忠诚不忠诚，但是却记住了要听霍光的话这句话，于是咬着手指乖巧回答。 “哈哈哈！” 皇帝刘彻知道自己的小儿子还太小，不懂大人的这些人情世故，所以只要记住要听霍光的话这一句话就足够了，因为他相信霍光绝对忠于大汉。 “出去玩吧。” 皇帝刘彻让刘弗陵出去自己玩，他要单独静一静。 “好~” 刘弗陵很乖巧听话，也很是可爱。 等到寝宫内只剩皇帝刘彻一人时，他望着空寂的寝宫发呆。 无聊之际，他居然拿起那些很多年都懒得看的地方奏报。 这些奏报沉寂多年，因为后面大家都知道皇帝忙着修仙长生懒得看，所以就干脆不上奏报了，因此这些奏报都是很多年前的。 随便看了点，皇帝刘彻不禁叹气，原来天下早在十多年前就开始糜烂了，而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祸害了这么久。 可是在看到一个灭朝战争的奏报时，突然感觉有些疑惑。 “有一辽东勇士，先登王险城城墙，并斩首上百？” “居然有这么勇武的战将？” “当初朕居然忙着打西域和修仙，没有看到这个战报，还真是错失了一位得力战将。” 虽然失去了得力战将，但刘彻已经无所谓了，大汉的得力战将多得是，除非是达到了卫青霍去病这种，否则都很难引起他的关注。 在看完这个灭朝战报的奏报后，他又看到另一封奏报，是很多年以前，自杀前的左将军荀彘上书的。 “大将军王长治在军营内携带一少女随军出征？” “这个王优安，还真是……啧啧，打仗还不忘行房事，若是以前，朕定要敲打他一番，但都过去这么久了，也就算了吧。” 可他在又看完许多奏报，尤其是有关辽东的一些奏报后，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朕记得王长治还是骑将军的时候，也有人上书过，说王长治在军中带着少女随军出征……可是，这两件事之间相隔十余年，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一个少女怎么可能十几年过去还是少女？” “总不至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长生不老吧？” 皇帝刘彻自嘲着，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调查一下这事，但在折腾了将近十年却依旧无法长生不老后，他已经对长生不老这事彻底不相信了。 看着奏报，皇帝刘彻突然感觉精神憔悴，于是放下那些竹简，躺在床榻上闭眼休息。 等到他闭上眼睛休息后，人生的过往犹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重演。 从金屋藏娇到初见卫子夫，再到反击匈奴，再到开疆扩土，再到修仙长生，再到…… 随后，世界一片昏暗。 这位统治天下五十四年的皇帝，与世长辞。 第128章 废县改乡（一） 又一年后 皇子刘弗陵刚登基，燕王刘旦和齐王刘泽就公开质疑刘弗陵并不是先帝的血脉，并以此为借口密谋叛乱。 辽东郡府 “燕王秘密邀请本太守一起举事，辅佐他登上帝位。”已经七十一岁的辽东太守王长治手中拿着燕王使者偷偷送来的迷信，言语中颇为嘲讽。 这倒不是王长治有多么忠于朝廷，如果燕王真的有能力造反成功，他王长治也不是不能帮一把。 但王长治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守，混了这么久的官场，又岂能看不出，这燕王刘旦就是个纯纯的废物。 他刘旦要是能造反成功，母猪都能上树！ 王家可不会帮助必定失败之人，这样只会给自己家族带来麻烦。 谁赢，王家就帮谁。 “呵呵……” 张家家主冷笑一声，他是张寿的儿子。 张寿在两年前病逝，随后都尉李姚被朝廷任命为郡丞，而都尉的位置则又由陆家家主担任，至于张家的新家主，则就任文县县令。 经过三十多年的辛苦耕耘，整个辽东郡府现在只剩四大家族的人。 整个辽东郡府一共有大小官吏三十六人，其中官三位，分别是太守、郡丞、都尉（郡尉），其余三十三人都是吏。 这三十三个吏，大部分是张家的，因为张家失去了郡府官职，所以各大家族商讨后便让出吏的名额作为对张家的补偿。 张家占据十三个吏员名额，王家占据十个吏名额，李家占据八个吏员名额，陆家占据两个吏员名额。 陆家已经有了盐铁二史，加上实力最弱，所以吏员名额最少。 王家的十个吏员分别是： 【主簿：王长菟 功曹：王鸿铭（王长菟长子） 功曹书佐：王鸿利（王长生次子） 五官掾：王鸿腾（王长安长子） 户曹：王鸿柯（王长安次子） 督吏（都邮）：王鸿徵（王筱倩长子） 内府：王鑫（李息之子） 府门亭长：王俱（王鑫之子） 门下贼曹：王夙（王鑫次子） 门下督道贼：王硕（王俱长子）】 与此同时，这么多年过去，王家的各种家族职位也进行了更换。 【家丞：东方朔 家老：张次公、王筱倩、王长生 家主簿：王茹萱 学府：礼仪经学王筱倩；兵法作战张次公；经营管理王长生】 在一番商讨过后，所有人都认为不应该跟着燕王起事，陆家家主甚至觉得应该直接把这事告发给朝廷，这样也能邀功。 太守王长治同意了，并且他不仅要上书告发燕王谋反之事，还要上书请求朝廷废县改乡。 废除沓氏县和平郭县，将两个县合并为辽南县，并将沓氏县改名为沓乡，将平郭县改名为平乡。 理由则是，这两个县发生民变，人口锐减，两个县加起来也才六千人，而且两个县离得也比较近。 这样做对王家而言有利有弊。 弊在于，沓氏县县令王长生会因此失去县令之位，王家掌控的不再是一个县，而是一个乡，只能掌控一个啬夫。 好处则是，两个县合在一起后，王家兼并土地时更加方便。 不然王家只能兼并沓氏县的田，兼并不到平郭县的田。 而且两个县合在一起的话，兼并土地时就可以更好地掩人耳目。 毕竟一个两三千人口的县少了几百人是个大事，但一个六千多人口的县少了几百人，就相对而言不是那么引人注目。 权衡利弊后，王家还是决定上书朝廷请求废县改乡。 毕竟一个迟早会被朝廷换人的县令之位，哪有实实在在的兼并良田香呢？ 官位哪怕再高也只是一时的，良田却是可以世代相传的呀！ …… 几个月后 长安 未央宫 “三位，辽东太守王长治上书请求废县改乡，你们看一下吧。”大司马大将军兼领尚书事霍光对另外三位辅政大臣说道。 小皇帝年幼，自然不可能处理国事，所以国事都是由他们四位辅政大臣商讨决定，他们商讨出结果后，再由小皇帝刘弗陵盖章，最后把盖了章的决议送交到丞相田千秋手里，由丞相田千秋公布。 可以说，国家大事都在他们四人手中，皇帝只负责盖章，丞相只负责公布。 御史大夫桑弘羊、左将军上官桀、光禄勋金日磾看完后，各自都有不同的意见。 金日磾说道：“他这个提议也是为了朝廷考虑，既然两县人口这么少，不如合并在一起，这样就只需要发放一个县的官吏们的俸禄，不用发放两个县的官吏俸禄。” 金日磾认为废县改乡确实符合朝廷现在休养生息的政策，朝廷要休养生息，就要节省开支，要节省开支，那么把两个县合并为一个县，这样就可以少发一个县的俸禄，给朝廷省钱。 他是从休养生息这个角度考虑，所以是认同废县改乡的。 上官桀则是因为曾经当过王长治的下属，与王长治之间有些交情，于是说道：“王太守忠于朝廷，这个建议自然是可以的。” 他是从人情的角度考虑的。 这时，桑弘羊不干了，连忙摇头道：“辽东本就因为地处偏僻而难以管理，所以才需要多设县官加强管理，免得宵小之辈趁机浑水摸鱼，如果还要废县改乡，那朝廷对辽东的管理就会更加松散，我们对辽东的了解就会更加困难。” 他是从全国的统筹上考虑的，一个政权，它的内部结构划分得越细密，管理起来就越简单，对地方上的控制力就会增强，但管理成本也会增加，如果内部结构越模糊，虽然管理成本会下降，但控制力会大幅度下降，慢慢地，这个地方就会逐步独立化。 辽东本来就因为远离中央而有些独立化倾向，现在还要废县改乡，把好几个县合在一起，使得朝廷对辽东的了解更加模糊，那辽东今后的独立化不是更快了吗？ 四位辅政大臣，两个赞同，一个反对，只剩霍光没有发言了。 看着众人，霍光说道：“我认可废县改乡的方案。” “大将军！”桑弘羊想要阻止：“这些年，由于流民四起，朝廷对于豪强的管控有所减弱，您怎么还能同意废县改乡的误国误民的方案，那朝廷对豪强的控制力不就更弱了吗？” “桑大夫，你不要急。”霍光微笑解释道：“我知道你的担忧，但朝廷现在的当务之急伱觉得是什么？是打匈奴？是控制豪强？不不不，都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只有一个，那就是休养生息，安抚关东诸郡的五百多万流民！” “为了休养生息这个最高决策，其余的一切政策都要为之让路，既然废县改乡可以更好地休养生息，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呢？豪强的问题，难道还能有这五百多万流民的问题严重吗？况且，王太守忠于朝廷，他是绝不会勾结地方豪强的，你放心就是了。” 霍光这番解释很有道理。 废县改乡有利有弊，对于一个有钱的王朝而言，那肯定是县越多越好，行政区域划分越仔细，控制力就越强，独立化就越难。 但问题在于，现在的大汉可不是什么有钱的王朝，关东诸郡五百多万流民嗷嗷待哺，一不小心就会引发超大规模的民变，重演一遍秦末乱世。 所以，在这样的特殊背景下，也只能暂且容许地方的独立化，从而更好地休养生息。 “唉……” 眼见三个辅政大臣都支持废县改乡，桑弘羊也不再坚持，只是幽幽地说了句：“休养生息结束后，这些被废县改乡的，一定要再改回县级。” 第129章 海外开扩（五） 五年后 蓬莱岛（济州岛） 这座岛屿差不多与中原一个县的大小一样。 岛屿上生活着一万多的耽韩人，但这些耽韩人分为许多个部落，并不团结，所以被前来蓬莱岛殖民统治的王家分化瓦解，各个击破。 拉拢一些耽韩人，让这些耽韩人去攻击其它的耽韩人部落，这是王家对土著的一贯手段，一直很有效果，在这种手段的配合下，常常只需要几百个王家精锐私兵，就能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里，慢慢地征服那些人口上万乃至十多万的土著族群。 “嗷——” 一伙几百人规模的耽韩土著从岛屿中央高原冲出来，他们为首的穿着粗布麻衣，其余人依旧穿着兽皮衣服。 他们的目标是前方的一座木寨。 木寨城墙上，五十个弓箭手朝耽韩人抛射箭矢。 咻咻咻！ 十来个耽韩土著中箭，有四个土著当场死去。 五十个穿着汉军轻甲的王家私兵从木寨冲出，呈现锋矢阵，直接杀向耽韩土著首领。 “杀！” 王长念之子王鸿广带着五个骑兵从木寨内杀出，追杀着被击溃的耽韩土著。 待到土著都逃走后，有一些来不及逃走的土著被虏获为奴。 这三十多年来，王家已经将朝鲜附近的岛屿开发完毕，并且将马韩附近的岛屿也开发了一大半。 因此在两年前，王家便开始开发位于马韩东南部的蓬莱岛，在岛屿上临时搭建了一个木寨，并且从落月原运输奴隶前来开垦荒地，同时还捕获岛屿上的土著人，准备奴役他门建造石头城堡。 当前王家信息： 【子弟：二十人 亲兵：一百人 治安队：一千人 农田：六十万亩（落月原二十一万亩、桃花源五万亩、沓乡四万亩、辽东诸岛十五万亩、朝鲜诸岛五万亩、殷民诸岛十万亩） 佃农：三万 奴隶：两万（开垦完荒地后，会慢慢转化为佃农）】 由于之前十几年以来，中原流民四起，所以王家也趁机抓了许多流民成为奴隶，加上把整个涧人族群都彻底变为奴隶，因此王家并不缺人口。 六十万亩田已经有三万佃农耕种，但多出来的两万奴隶却无地可种，这些奴隶还要每日白白地消耗王家的粮食。 因此，在海外开垦新的良田已经迫在眉睫。 王家不缺人口，但缺少船只将人口运输到海外。 当前，王家每年仅仅只能运输五千人进入蓬莱岛，并且这五千人里面，有一千多人都会在航海时死于各种疾病或水土不服，剩下的三千多奴隶到达岛屿后，又会有一千多人死于疟疾、水土不服、土著袭击、饥饿、寒冷等等，仅有两千人左右能成功活下来，开垦出良田，成为一个王家佃农。 高达五分之三的死亡率和长达一年的来往航线，让王家在海外开垦荒地成本极高的同时效率极低。 至于把这些奴隶卖给其他豪强也是不现实的，关东诸郡有五百多外流民，大家如果想要佃农，很容易就能获得，根本不需要买。 原本王家有五多奴隶，但大部分都在海外死亡，就连负责奴隶运输的王长念也在一次与土著的作战中阵亡，在付出如此巨大的伤亡后，带来的收获则是在海外多出了十五万亩良田。 “少君，我们的船队来了。” 当王鸿广还在带着私兵们剥耽韩土著人的头皮时，一个王家私兵指着大海对他说道。 王鸿广将手中带血的头皮放在地上的麻布上，然后想着海边沙滩跑去。 “堂兄。”船队有二十艘船，为首的一艘船到岸后，船上下来一位皮肤有些黝黑的少女。 这位少女名叫王怜，是王长生的庶女，平日里负责为蓬莱岛运输食物衣服食盐马匹等物资。 当前蓬莱岛刚刚开始开垦荒地，因此岛屿上的开荒者并不能完全做到自给自足，还需要王家从庄园内运输物资过去。 至于马匹，则是因为蓬莱岛都是平原和草场，很适合豢养马匹，这些马匹无论是作为运输工具还是出售都是不错的选择。 海外岛屿开荒结束前不收取租佃，开荒完成后每年也只收三层租佃。 因此很多奴隶都非常有兴趣前往海外开垦，只是王家并没有告诉他们去海外开垦荒地的死亡率高达七层。 而且，对于那些已经开垦完的岛屿，王家虽然收的租佃少，但那些岛屿不是缺铁就是却麻布，佃农不是没盐吃就是没衣服穿。 想要吃盐或者穿衣服，就只能把剩下的余粮贱卖，然后再去购买王家高价售卖的海盐和布匹。 对于佃农们的一生，王家早就安排得妥妥的。 “干活咯！” 王怜穿着朴素的布衣，撸起胳膊招呼奴仆水手们将船上的物资搬下来。 数百袋海盐、五十匹战马、五百匹布、两万石的粟米和小麦、三百头牛、六百个铁犁、一千个奴隶、二十箱麻纸、五箱墨水、数十根毛笔、两千个锄头、一千个铁铲、五百个铁斧、两百根崭新的长枪、一根全新的马朔、三十个工匠、两位医者从商船上被卸下来。 就在奴仆们卸载货物时，十几个蓬莱岛佃农押着一个耽韩人土著来到海滩，他们手中还有几张耽韩人头皮。 “找他。”王鸿广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一个仆人。 随后，那个仆人取出几个钱袋子，将许多大汉五铢钱交给那十几个佃农。 “多谢少君。”佃农们开心地离开。 为了早点剿灭岛屿上的土著人，彻底征服整座岛屿，王家发动佃农的力量，发布赏金猎人，杀死一个耽韩土著可以获得十个五铢钱，生擒一个耽韩土著可以获得五十个五铢钱。 在这样的诱惑下，佃农们也武德充沛起来，常常结伴猎杀岛屿中央那些耽韩土著。 以前他们在中原当自耕农的时候，累死累活地种田，还要纺织布匹，每年也才不过五千个五铢钱的收入，平均每天不过十六个五铢钱收入，这还没算官府的徭役赋税等。 现在，在这座陌生的海外岛屿上，只要杀死一个土著人就能获得十个五铢钱，还不用交税，这不比给大汉朝廷当自耕农种田有前途？ 对于被杀死的土著，因为王家有着勤俭节约的华夏传统美德，所以不会杀死以后就直接不管。 大量头皮、皮毛被用来制作皮衣皮鞋，牙齿等可以当作饰品送给心爱的少女，血肉也能用来喂养猎犬等牲畜，这样就可以节省一些粮食。 待货物都搬完后，王怜又对王鸿广问道：“堂兄，今年的皮货多吗？” “大丰收！”王鸿广笑道：“今年猎杀了一千多个耽韩人，存了几百张皮，加上一些死去的动物的皮，有上千张，你都顺路带回庄园吧。” “好的。”王怜旋即吩咐奴仆们将蓬莱岛上的皮货搬运到船上，这些皮货都会被运到王家庄园，被王家庄园的丫鬟们制作成皮衣皮鞋。 然后这些皮衣皮鞋又运到海外岛屿，售卖给那些佃农们。 不仅是蓬莱岛，在回去的路上，王怜也会顺便搬走其他岛屿上的皮货库存。 庄园已经加工好的产品运到海外使用，海外岛屿未经加工的原材料运到庄园加工，这样的经济互补模式已经持续几十年。 王家的奴仆丫鬟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奴仆丫鬟。 毕竟王家总计就二十一人，哪怕一人配一个丫鬟也用不着几百个这么多。 这些丫鬟主要职责其实是在纺织作坊纺织丝绸布帛，在酿酒作坊酿酒，仅有其中长相极其上乘的才能贴身服侍王家子弟，大部分丫鬟其实就只是女工而已，她们中的一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王家人长啥样，每天都在作坊里工作为王家赚钱。 奴仆也是同理，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在炼铁厂或者盐场工作，能贴身服侍王家子弟的只有其中一小撮非常忠心可靠的。 第130章 盐铁会议（一） 又三个月后 始元六年 经过六年的休养生息，关东诸郡的五百多万流民只剩三百多万，有将近两百万流民要么被移民到边疆地区屯田。 要么是有一些豪强被算缗令弄到破产后，不得不把良田低价贱卖给朝廷，然后朝廷把这些良田分配给流民耕种。 要么就是当地豪强被徙陵到关中，然后留在本地的良田被迫贱卖给朝廷，然后被朝廷分给无地流民。 要么就是跑到一些缺佃农的豪强那里当佃农了。 四位辅政大臣里的金日磾早已病逝，在霍光的治理下，河西、河朔、辽东三个地方成为主要的流民屯田区。 往河西迁徙了六十万流民，往河朔迁徙了五十万流民，往辽东迁徙了十万流民，让他们屯田后成为朝廷的自耕农。 原本辽东的人口在计簿上有十七万，后来先帝刘彻迁徙了七万到辽东，如此便有了二十四万，但因为战乱、饥荒、土地兼并等原因，后来在计簿上只剩十九万人口，现在朝廷又迁徙十万人口来辽东，使得辽东在账面上居然有了二十九万人口。 与此同时，朝廷执行休养生息政策，对天下各个人口少的郡县进行合并，以减少官吏规模，节省俸禄开支，比如将玄菟郡迁到辽东郡的东北面，将真番郡、临屯郡合并入乐浪郡。 同时还裁减郡县兵数量，尤其是裁减内地郡的郡兵。 诸如颍川等中原大郡，郡国兵从四五千降低至两千，而辽东这种边疆郡的郡国兵也从七千降低至五千。 在这样的局势下，霍光主持召开盐铁会议，让贤良文学们与以御史大夫桑弘羊、丞相田千秋为代表的朝廷中央，围绕盐铁官营商讨大汉接下来的发展方向，并评论先帝时期的盐铁之策。 贤良有八人，全部来自关中地区的郡县官吏。 文学有六十人，都是来自关东诸郡的儒生。 “都到齐了吗？”霍光对主持会议具体事宜杜延年问道。 “都到齐了。”杜延年回道。 随后，参会众人纷纷跪坐在专属于自己的软席上，还有许多朝廷官吏以及各地名士跪坐在四周观望。 铛—— 青铜巨钟被敲响，杜延年朝着唧唧咋咋的众人喊道：“盐铁会议，开始！” 交头接耳的众人不再说话，而是正襟危坐。 九卿之一的太常王长炯也来了，不过他不代表任何一方，只是过来凑热闹的，因此他坐在外围。 但王家另有一人作为文学代表之一来到这里。 此人便是王鸿隐，乃是王长治的次子，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张家家主的嫡次子张穆，也是文学代表。 现场稍稍安静片刻后，贤良中的一人起来发言：“人性本善，天下的百姓本来是淳朴善良的，但自从朝廷实行盐铁官营谋取钱财利益后，天下百姓也开始有样学样地谋取私利，以至于天下的风气败坏，若不废除盐铁官营，天下百姓便难以教化。” “是啊是啊！” “此言有理，自从朝廷盐铁官营后，我们县的那些百姓就变得势利眼，一点都没有以前那么淳朴老实了，人心不古啊。” 文学代表王鸿隐也在一旁补充道：“山川河流湖泊森林在古时候都是属于百姓民众的，上古的贤人圣王们也没有垄断这些地方，更没有垄断这些地方生产出来的盐和铁，所以上古的百姓都生活得很美好，可是现在，国家却垄断了这些原本属于百姓的财富，导致百姓利益受损，这难道不是与民争利吗？” 虽然王家可以勾结盐铁官员偷偷贩卖私盐私铁，但王家依旧怀念以前可以光明正大卖盐铁的美好时光，所以才会派出饱读儒家经典的家族子弟前来参会。 对于古时候到底怎么回事，王鸿隐自然明白，那些圣王贤人并非不想垄断，只是他们没那个实力而已，毕竟上古时期大家都是来自不同的部落联盟，谁会真的鸟一个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呢？ 在这种权力没有集中的前提下，想垄断也垄断不了，垄断的前提是权力集中。 但还是那句话，知道是一回事，怎么说和怎么做则是另一回事。 虽然知道上古的那些圣王贤人跟现在的人没有区别，只是有时代滤镜而已，但王鸿隐作为饱读儒家经典的文学代表，自然是要张口圣人、闭口贤王，搬出上古的例子来驳斥桑弘羊等人，让他们放开盐铁官营，这样王家才能重新光明正大地卖盐卖铁。 “正是因为国家与民争利，夺走了原本就属于百姓的财富，所以失去这些财富的百姓才会为了夺回财富而变得自私自利，每天都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增加自己的财富，最终导致天下风气败坏。”张穆趁热打铁道。 “这话说的有理啊。” “是啊是啊。” “上古的民众很幸福，因为上古的圣王没有盐铁官营。” “所以只有取消盐铁官营，天下才能变好，百姓才能幸福。” 其余贤良文学也纷纷符合，一些德高望重者看着年轻的王鸿隐、张穆很是欣赏。 “那两个少年来自何处？”有人问道。 “似乎是辽东。” “辽东那种偏僻之地居然也能出这样的才子？” 面对贤良文学们的你一言我一句，御史大夫桑弘羊展开反击：“匈奴屡屡进犯边境，防备他们就要消耗大量钱财，不防备就要被屠戮臣民，先帝为了保护自己的百姓，所以对匈奴进行防备，但防备匈奴需要大量钱财，所以先帝才会进行盐铁官营，用盐铁官营以及酒类专卖赚来的钱打击匈奴人，以此来保护我大汉的子民。” “因此，盐铁官营是为了保护民众的政策，是有利于民的，怎么能说是与民争利呢？” “况且，士兵们在外征战，需要为他们购买武器装备和御寒的衣服，这些都需要消耗大量财富，如果取消盐铁官营，难道要我们大汉的将士饿死冻死在前线吗？” 桑弘羊这样一番有理有据地反驳下来，使得一众贤良文学微皱眉头，纷纷思索着如何反驳回去。 就在贤良文学们不知道如何反驳，桑弘羊认为已经辩论胜利时，沉思良久的王鸿隐开口了，只见他说道。 第131章 盐铁会议（二） “子曰：‘有国有家者，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故天子不言多少，诸侯不言利害，士大夫不言得失，以仁义、德行感化百姓，以此使得近者亲附而远者悦服。故善克者不战，善战者不师，善师者不阵。修之于庙堂，而折冲还师傅。王者行仁政，无敌于天下，恶用费哉？” 王鸿隐引经据典，用圣人说的实行仁政就能天下无敌的经典来驳斥桑弘羊。 引经据典的好处就是，你看，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圣人说的，圣人说的话怎么可能有错呢，你如果反驳我，那你就是觉得圣人说的话是错的，伱要是觉得圣人说的话都能是错的，那你可能是个不读书的蛮子。 “是啊是啊，只要实行仁政就能天下无敌，根本不需要耗费那么多钱财防备匈奴，所以国家也不需要为了防备匈奴人而盐铁官营。”张穆附和道，他跟王鸿隐是朋友，跟着一起来帮忙的，于是继续补充说：“实行仁政才是正途，与民争利进行武力征伐不过是独夫罢了，当年的周文王就是依靠仁政才获得天下人的认可，而商纣王却因为与民争利并武力征伐而失去天下，我们难道不应该吸取这样的教训吗？” “是啊是啊。” “我大汉以孝治国，也应当以仁行政，要学周文王，而不能学商纣王。” 听得这话，王鸿隐微微一笑。 王家搜藏百家书籍，儒道墨法兵农这六家又是重点收藏。 在收藏的法家书籍里，就记载着周文王攻打崇国时，久攻不下，崇国又不肯投降，于是在好不容易攻下崇国国都后，周文王姬昌一怒之下下令屠城。 上古的圣王跟现在的统治者也没什么区别嘛，先帝不也因为巫蛊之祸把自己的国都长安给屠了一遍吗？ 什么人心不古，真是个笑话！ 人心一直都很古，从来都是自私自利的，从古至今就没变过，一直都保持着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自私自利。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虽然知道上古的那些圣王们是怎么一回事，但王鸿隐依旧在言语中很尊重圣王们，时不时就引用圣王贤人的经典来斥责反对者。 因此他继续说道：“文王散尽家财，以仁政得天下民心，纣王聚敛私财，以独夫失天下民心，这样的教训才过去千年，我们怎么能重蹈覆辙呢？” “此言有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其余贤良文学纷纷附和，并得意地看着桑弘羊。 桑弘羊缓了缓，进行反驳：“匈奴人野蛮残忍，用仁义难以感化，还屡屡侵犯边境，杀戮汉民，早就应该出兵剿灭他们了。” “先帝因为不忍心百姓被屠戮，也不忍心你们这些读书人被匈奴人残害，所以才扩充军备北伐匈奴。” “现在，你们这些士人自己不肯上阵抗击匈奴，却又要国家放弃盐铁官营，不让国家抗击匈奴，到时候匈奴人要是杀进中原，谁又来保家卫国呢？你们说的这些话是不符合道义的！” 虽然桑弘羊这番话同样很有道理，但除了身边的左将军上官桀以及丞相田千秋，却没有人赞同他。 道理说得再有道理，那也只是道理，大家都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才来参会的，怎么可能真的被桑弘羊几句话就说服。 “呵呵……” 一位贤良想不出应该怎么反驳，于是只能冷笑一声，他的家族庄园附近就有个盐场，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同盐铁官营政策的，这是根本性矛盾。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反驳时，早有准备的王鸿隐挺身而出。 “古者贵以德而贱用兵。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修身治德才是正道，可现在我们不修身也不治德，反而一味地相信武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兴师动众进行征伐，在边疆屯守几十万的士兵。” “为了给这些士兵运输后勤物资，国家又大量征调民众进行徭役，并且消耗大量钱财，可士兵们却依旧吃不饱穿不暖，百姓还因此流离失所。” “设立盐铁官营不过是让那些管理盐铁的贪官污吏们中饱私囊赚了钱，还让百姓为此贫困，这种赚钱方法，对于国家而言不过是竭泽而渔，不能长久。所以应当早日废除盐铁官营，这样才是真正的利国利民。” 王鸿隐缓缓道来，说得有理有据，而且说的也都是事实，并不是瞎编乱造。 国家确实在边境屯兵几十万，确实为此征调民众徭役，确实为此耗尽大量钱财，确实为此导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确实有许多盐铁官吏趁机贪污腐败。 不仅能用上古的圣人经典反驳，还能结合当下的事实反驳，这样的驳斥绝对是强而有力的。 因此，其他贤良文学们再度对王鸿隐刮目相看，愈发地敬佩起来。 他们大多数人仅仅只能用圣人经典去反驳桑弘羊，很难用事实去反驳桑弘羊，因为他们很少去真的关心民间，对于民间的现实情况并不是太了解。 “子悯说得对啊。”张穆笑着附和，至于‘子悯’，则是王鸿隐的表字：“许多盐铁官吏都在经营盐铁产业时，中饱私囊赚了钱，还用这笔钱买官买爵。” 其余人也纷纷顺着王鸿隐的话对盐铁官营国策进行抨击，揭露盐铁官营所带来的种种社会黑暗现象，为那些在黑暗现象中饱受痛苦的民众进行哀叹。 “朝廷进行盐铁官营，结果却是让这些小人发家致富，甚至是当了官，还有了爵位，真是悲哀啊！” “所以我说，就应该废除盐铁官营，这样，这些贪官污吏就没办法通过盐铁官营中饱私囊并败坏社会风气了。” “此言有理，若是早日废除盐铁官营，关东诸郡也不至于流民遍地、哀鸿遍野。” “我们郡天天都有流民饿死，这都是因为盐铁官营后，他们吃不起盐，所以破产，最后饿死。” “朝廷的盐铁官营可真是害人不浅啊，为了天下苍生着想，无论如何都必须废除盐铁官营。” 贤良文学们你一言我一句，把盐铁官营国策抨击得一无是处，整个会议现场热闹非凡，仿佛菜市场一般。 坐在外围的王长炯也是欣慰地看着自己这个侄子，抚摸着自己的白胡子，为自己家族又出了人才感到高兴。 第132章 盐铁会议（三） “没有商业，老百姓就买不到农具，买不到农具，就无法耕种。没有手工业，就没有人纺织，没有人纺织，百姓就没有衣服穿。国家经营盐铁以及这些产业，都是为了让老百姓互通有无，日常生活更加方便。” 桑弘羊对贤良文学们进行反驳。 但这样的反驳显然是没有什么效果的，毕竟又不是只有官府可以经营产业，桑弘羊只解释了官府为什么要经营这些产业，却没有解释清楚官府为什么垄断经营这些产业。 因此，贤良文学们纷纷反驳。 “上古的尧舜禹也没有经营工商产业，但老百姓却生活富足，民众无忧无虑。” “现在朝廷经营工商业，关东却有几百万流民，上古时期从来没听说过有几百万流民的。” 贤良文学们说完，王鸿隐也跟着补充一句：“这都是因为国家经营工商业赚钱，败坏了社会风气，如果朝廷放弃这些产业，一心一意提高自己的德行，那么天下的百姓就会纷纷效仿，百姓跟着一起提高德行后，天下就能安定富足，这才是治国的根本呀。” “可是现在，国家想办法经营工商业赚取钱财，却不去提高自己的德行，不去教化百姓，这难道不是舍本逐末吗？” “上古的百姓淳朴善良，他们的眼睛里有光，那是因为圣人们言传身教，用自己的德行感化百姓，现在的人们却追逐权势和财富，他们的眼睛里没有光，这都是因为国家经营工商业导致的。” “有个成语叫亡羊补牢，只要国家现在立刻放弃所有产业，放弃所有的山川湖泊河流矿产盐场，把这些都任由百姓自由获取，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社会风气就还有机会挽救回来。” “否则，一切都将追悔莫及呀！” 王鸿隐语重心长，对于现在的人贪财好利感到痛心疾首，言语中很是向往上古三皇五帝的时代，仿佛那个时代的人都是淳朴善良文明和谐友爱的。 “没错，百姓们没有得到良好的教化，这都是因为国家经营工商业。” “国家应该立刻放弃这些产业，这样，天下才能安定，百姓才能富足。” 贤良文学们纷纷附和。 不等桑弘羊反驳，王鸿隐继续穷追猛打：“天下的良田如此多，百姓却没有粮食吃，天下的山林如此多，百姓却没有肉食吃，天下的葛麻如此多，百姓却在冬天被冻死。” “这都是因为国家垄断了工商业，却又要去生产那些百姓用不着的货物来赚钱，如果国家放弃工商业，把一切都还给百姓，那么百姓自己就会在山川河流中获取诸如食物之类的必需品，那么百姓就不会饿死，天下也就能安定富足。” “传曰：‘诸侯好利则大夫鄙，大夫鄙则士贪，士贪则庶人盗。’这都是因为国家打开了求利的门路，引导大家都去追逐利益，所以百姓才会犯罪。” 王鸿隐这最后一句话其实就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因为朝廷经营工商业去赚钱，所以百姓就被朝廷带坏了，也去赚钱了，最后大家都去赚钱了，就没有人提高自己的德行了，那么整个天下也就因此败坏了。 他这话说完，所有的士人们都钦佩不已，对于自己阵营出了这么个能说会道的很是高兴。 “那人叫什么？” “王鸿隐，辽东郡辽南县人士。” “辽南县？怎么以前没听过？” “前些年，朝廷将沓氏县降为乡，将平郭县降为乡，然后两县合为一县，这个县就是辽南县。” “当结交一番。” 听完王鸿隐的那番话后，士人们都认为王鸿隐高风亮节，因此想要与之结交。 面对贤良文学们的猛烈输出，桑弘羊反驳道：“朝廷经营工商业，实行盐铁官营，并非只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百姓着想。丰收时，百姓粮食太多，就需要朝廷收购粮食，免得百姓的粮食腐烂发霉，歉收时，则需要朝廷将之前收购的粮食卖出来，免得百姓饿死，这就是平准均输，这些都是为了方便百姓的良政，并非单纯地为了赚钱。因此你们说朝廷带头赚钱败坏社会风气，我觉得这不过是无稽之谈。” 此话一出，贤良文学们再度反驳：“百姓辛苦种出来的粮食被官府低价收购，等到缺粮时，官府又出来高价卖粮食赚钱，不还是为了赚钱败坏风气吗？我没看出来平准平到哪里去了。” “不仅如此，还有负责平准均输的官吏趁机贪污腐败，把淳朴善良的百姓也引导上了贪财好利的邪路上。” “为了完成朝廷的均输任务，均输官吏们强迫百姓贱卖自己的粮食、布帛，一些奸商勾结这些官吏，趁机低价收购百姓们贱卖的粮食和布帛，我只看出来均输政策利了贪官和奸商，没看出来均输政策到底哪里利国利民。” 这话也确实是事实，朝廷的平准均输也的确是有赚钱的目的在内，而且负责平准均输的官员也确实存在贪污腐败，导致百姓不得不低价贱卖自己的货物。 反正到了这个阶段，无论桑弘羊如何解释朝廷的政策有多好多好，贤良文学们就是说这个政策的相关官吏有多么多么贪污腐败。 双方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进行了深入且友好的交流。 面对贤良文学们又拿事实出来反驳，桑弘羊也在思虑着如何反驳回去。 想了许久后说道：“朝廷的平准均输自然是为了百姓，河北发生了饥荒，朝廷就把之前从河南买的粮食运到河北救济灾民，河南发生饥荒，朝廷就把之前从河北买的粮食运到河南救济灾民。” “诸如布帛、农具、食盐等等也是一样的道理。” 然而，桑弘羊刚说完，贤良文学们又抓着贪污腐败的事不放。 贤良文学们反驳道： “从河北运粮到河南，真正运到灾区的不到一半，大部分都被贪官污吏中饱私囊。” “百姓辛苦种出来的粮食，官府却以救济灾民为借口低价收购，然后这些粮食又被贪官污吏贪墨，这也叫为了百姓吗？” “是啊，难道贪腐也算为国为民吗？” 贤良文学们始终抓住朝廷官吏贪污腐败这个致命点进行反驳。 辩论就是这样的，未必要讲得多么有道理，只要抓住敌人的致命弱点使劲针对就行。 当贤良文学们反驳桑弘羊时，王鸿隐也接着给他们补充了一下：“而且桑大夫之前说到了农具，我觉得这也是个大问题。” “官府统一制作的农具质量差，百姓却没有挑选的机会，以前官府没有垄断冶铁时，百姓碰到不好的铁制农具可以去买其他地方生产出来的质量更好的农具，可现在，官府统一制作农具，百姓失去了选择质量更好的农具的机会。” “我认为，应当放开冶铁产业，让百姓自己经营冶铁作坊，这样，百姓碰到质量差的农具时，可以自由地选择其他人生产的质量更好的农具。” “百姓拥有了质量更好的农具，他们在耕种时就能省时省力，这才是真正的利国利民呀！” 第133章 盐铁会议（终) 第133章盐铁会议（终 一个月后 这场盐铁会议，进行了整整一个月，双方互相辩论，累了就各自散去休息吃饭，过几天再回来继续辩论，然后累了就各自回去，过几天又展开辩论，如此往复。 今天，双方的辩论终于结束。 双方从一开始的盐铁官营合适不合适讨论到酒类专卖合适不合适，又讨论到平准和均输，又讨论到国家统一生产，又进而讨论到国家垄断产业生产和货币发行，又进而讨论到刺史制度，最后甚至讨论到郡县制是否合理，国家应该实行王道还是霸道。 桑弘羊坚持主张国家应该垄断所有产业生产，并垄断货币发行，因为这些产业和货币，并不是普通百姓能进行得了的，一般的百姓也没这个实力经营盐铁产业，有实力经营盐铁产业和铸造货币的都不是一般的百姓，那都是豪强或者诸侯，一旦放开这些产业和货币铸造，那么天下的财富就会迅速向豪强聚拢，最后出现富可敌国的超级豪强，这种豪强一旦谋反，那就不是郡国兵能镇压得了的。 而贤良文学们坚持主张国家应该放弃所有产业，放弃货币铸造，任由百姓自由地经营盐铁酒等等，任由百姓自由地铸造货币，同时还坚持朝廷应该取消刺史制度，因为治理百姓依靠的是提高德行、实行仁政，而不是依靠酷吏监视，并坚持认为国家应该实行德教王道，而不能实行集权霸道。 无论是桑弘羊，还是贤良文学，双方至始至终都坚持着自己的立场，没有退让一步，谁也无法说服谁。 双方争论的本质，并非谁对谁错，而是两个猎人争夺猎物。 无论是官营还是私营，都跟普通百姓没有关系，无非就是让朝廷剥削百姓，还是让豪强剥削百姓。 至于被剥削的百姓，那是没有发言权的。 桑弘羊坚持垄断官营，让朝廷剥削百姓，贤良文学们坚持放开所有产业，让豪强们剥削百姓，至于被剥削的百姓，没人考虑他们的想法。 不过无论是桑弘羊还是贤良文学们，虽然本质上都是为了剥削百姓，但张口闭口都说是为了百姓着想。 双方都知道自己和对方是为了剥削百姓，但双方辩论时都说自己是为了百姓着想。 辩论双方都没有说服对方，会议的唯一结果就是让王鸿隐和张穆大放光彩，被其他儒生们所钦佩。 就连霍光也对会场的两个少年产生了兴趣，并在这一个月里知道了两个少年的名字。 “用胶水粘的车子遇到雨，大家散了吧。” 御史大夫桑弘羊没兴趣继续与贤良文学们辩论下去了，这种有立场前提的辩论，从一开始就是浪费口水，谁都不可能真的说服对方，说一千句一万句圣人道理，也比不上实实在在的盐场和冶铁作坊等产业带来的财富收益。 贤良文学们看着离去的桑弘羊，自认为辩论胜利，觉得御史大夫桑弘羊这是辩论不过了，于是随便找个借口离开。 因此他们纷纷面带微笑，期待着霍光能施行他们的主张。 …… 五个月后 朝廷对于盐铁会议的改制由丞相府颁布了，结果如下： 【取消刺史制度、取消酒榷法、取消告缗令、取消算缗令、取消车船税，将商业税从七层降低到五层。 其余制度不变，比如度田案比、郡县制、盐铁官营】 而在税收方面，算赋依旧是一百二十钱，田赋依旧是十五税一，更赋（徭役钱和兵役钱）降低至三百钱和五百钱，取消布赋、宅赋等，取消一切先帝时期的苛捐杂税，但保留文景二帝时期就有的一些苛捐杂税。 之所以取消告缗算缗，是因为这两个制度虽然让朝廷在短时间内聚敛了大量财富，但也因此导致许多无辜的中产之家破产，导致天下流民剧增，完全就是饮鸩止渴、竭泽而渔。 盐铁官营只是割韭菜而已，但告缗算缗却要把韭菜根都拔了。 所以霍光保留了盐铁官营赚钱，却取消了告缗算缗。 至于取消车船税，则是因为出台这个赋税后，有车有船的人都不肯把车和船拿出来明着运输货物，导致天下百货不通，先帝执政后期，大汉几乎要回到以物换物的时代。 取消刺史制度和酒榷法则是霍光对豪强们的一点小让步。 代表地方豪强利益的贤良文学们在盐铁会议上抨击桑弘羊，让桑弘羊颜面大失，使得桑弘羊威严损耗，帮助霍光打击了政敌，所以作为对豪强士族的回报，霍光取消了两个先帝时期的制度。 然而，霍光的这种折中处理结果，豪强们并不领情，桑弘羊更是暴怒。 豪强们以及代表豪强的贤良文学们认为，朝廷应该取消一切先帝时期制定的所有制度，重回文景二帝时期的宽松时代。 桑弘羊则认为先帝时期的一切制度，除了打匈奴可以暂时不打，其余一切都要保留，怎么能取消呢？这不是向地方豪强退让吗？ 一方想要取消所有制度，另一方想要保留所有制度，而霍光则取消了一小部分制度，保留了大部分制度，最后却引得双方都不满意，双方都觉得霍光不公平。 …… “看来我们的大司马大将军，并非跟我们是一类人呀，不然他为什么要保留盐铁官营制度呢？”离开长安前，一位文学儒士对王鸿隐抱怨道。 “事情总会有转机的。”王鸿隐浅浅一笑，他不敢说霍光的坏话，但内心对霍光的处理其实也不太满意，只是不好明面上说出来，因此期待着将来的新权臣或者新皇帝能够取消盐铁官营。 王家不在乎新权臣或者新皇帝是谁，只在乎新权臣或者新皇帝能不能将国家制度改成有利于豪强。 …… “霍光！” “你背叛了先帝！” 桑弘羊握紧拳头，很是愤怒。 先帝刘彻时期的那些政策，很多都是他辛苦想出来并实践的，是他桑弘羊一辈子的心血，可现如今，霍光居然取消了其中的一部分，还主持盐铁会议，故意引导那些贤良文学抨击他，让他颜面扫地。 这时，上官桀在一旁说道：“霍光欺人太甚，先帝安排四位辅政大臣，让我们四人一起处理国事，可现在，霍光在没有经过我们二人的同意下就直接让丞相府颁布改制，他眼里还有没有我们两个辅政大臣？” 桑弘羊是因为自己辛苦制定的制度被霍光取消，所以才痛恨霍光。 而上官桀则比较单纯，他只是因为想要跟霍光争夺权力，却又争不过霍光，所以才想要拉拢同为辅政大臣的桑弘羊，联合起来一起扳倒霍光。 一个因为理想被粉碎，一个因为想要争权夺利，最后两人一拍即合。 “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扳倒霍光？”桑弘羊问道。 他不在乎权力，但他在乎自己的心血，他要扳倒霍光，然后把取消的制度又实施回来，让大汉重回正轨。 第134章 昭宣盛世（二） 一年之后 始元七年 长安 未央宫 桑弘羊与上官桀制定了一个计划，那就是趁着霍光离开长安的宝贵机会，趁机进入皇宫糊弄皇帝，让小皇帝交出北军虎符，并宣布霍光谋反，这样就能先获得道义上的支持。 然后控制北军、武库、禁卫军，将霍家满门诛灭。 最后废黜皇帝，扶持新皇帝。 可以说，几乎跟当初太子的计划相差无几。 他们等了将近一年，终于等到霍光离开长安。 上官桀先是来到皇宫，向小皇帝禀报：“陛下，霍光勾结诸侯王，意图谋反，请陛下立刻调动北军，诛灭霍家。” 北军虎符在小皇帝手里，只有先把虎符骗出来才能进行接下来的行动。 小皇帝看着一脸凝重的上官桀，他虽然才十四岁，但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尤其是先帝还叮嘱过他要相信霍光，因此小皇帝刘弗陵对上官桀说道：“大将军从未有谋逆之举，左将军你是不是听信了什么风言风语，对大将军有什么误会？” “额……” 上官桀没想到十四岁的小皇帝这么聪慧，搞得现在计划很完美，第一步就夭折。 看着小皇帝，上官桀突然有一股冲动，那就是直接冲上前把小皇帝制服，强行逼着小皇帝交出虎符，然后自己在皇宫里看管小皇帝，让桑弘羊带着虎符去征调北军，控制整个长安，并诛灭霍家。 但是上官桀无意间瞥见了小皇帝身边的黄门侍郎王鸿年。 看着王鸿年那古铜色的健壮肌肉，以及高达八尺的魁梧身材，上官桀连忙打消了这个冲动念头。 虽然他曾经也打过仗，上过战场，可那毕竟是曾经，现在的他老了，随便一个年轻小伙子都能轻松打倒他。 这要是直接冲上去，大概率会被这个黄门侍郎王鸿年一剑秒杀。 “可能是老臣听错了。”无可奈何之下，上官桀有些尴尬，然后退出皇宫。 待到上官桀退出皇宫，小皇帝刘弗陵对身边的王鸿年说道：“幸亏有你，朕刚才感觉左将军似乎想要来强的。” “有臣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陛下。”王鸿年严肃道。 …… 一天后 霍光依旧没有回到长安，这让上官桀等人觉得还有机会。 “只要能控制住皇帝，接下来的一切都好办。”上官桀说道。 “可是要如何控制小皇帝呢？我们又不能带自己的门客进入皇宫，也无法携带佩剑进入宫殿之内，就算偷偷藏剑进去，那也打不过黄门侍郎王鸿年。”桑弘羊觉得控制小皇帝这个计划太难了。 “王鸿年是辽东王家人，我们上官家跟辽东王家颇有渊源，之前我们上官家的人去当幽州刺史的时候，故意不去辽东郡探查，也算是对王家有恩，现在也是时候让王家报恩了，就让他王鸿年帮我们一起控制小皇帝，如此，大事可成！”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说道，言语中很是自信。 “你们之前与王家有勾……合作？”桑弘羊皱着眉头，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上官家跟王家是一伙的。 “是的。”上官桀老实承认。 “……”桑弘羊沉默不语，他本能地反感豪强，而且还是王家这种跟朝廷官员勾结在一起的豪强，以前他是不知道王家也是豪强，而且有这样的背景，现在虽然知道了，但也无济于事，毕竟如果王家与上官家继续合作，那么王家就是跟他一个阵营的，自然是不能再惩戒王家。 这天下的事之所以难办，就是因为这样，伱中有我，我中有你。 明明桑弘羊是厌恶豪强的，可到了关键时刻，又不得不默许与豪强的合作。 …… 又两天后 夜里 上官桀早早地邀请王鸿年前来饮宴。 “子庆，快进快进，哈哈。” 上官桀亲自迎接王鸿年，并吩咐侍女端茶倒水，拍拍手，安排着十几位舞女为王鸿年一人献舞。 “见过叔父。” 王鸿年向上官桀行礼，并对上官桀道歉：“前几日对叔父有些无礼之处，还望叔父谅解。” “无妨无妨，你是陛下的黄门侍郎，这也是你的职责所在。”上官桀假笑一声，然后寒暄道：“想当初，我还是你父亲的下属，跟随你父亲一起征战乌桓。” 上官桀说完，还亲自为王鸿年倒满一樽酒。 “曾听家父说过。”王鸿年儒雅一笑，并说道：“叔父客气了，侄儿自己倒酒便是。” 一番饮酒过后，王鸿年有些醉醺醺。 这时，一位倩影来到王鸿年身边，先是为自己倒满一樽酒，然后对王鸿年敬酒：“小女子见过侍郎。” 醉酒状态下的王鸿年自制力有点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眼前的少女，并与其对饮：“敢问小姐芳龄？” “妾身今年刚满十五岁。”少女羞涩回道。 王鸿年忍不住握住少女的小手，转头对上官桀问道：“敢问可是叔父府上的丫鬟？” “非是丫鬟，乃是老朽的孙女，名叫上官玉君。”上官桀笑道，他有两个孙女，大孙女刚满十五岁，小孙女嫁到皇宫当了小皇帝刘弗陵的皇后。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少女，是当今上官皇后的亲姐姐。 “啊？”王鸿年收回手掌，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女居然是自己侄女辈，于是连忙道歉：“适才鲁莽，请小姐恕罪。” 少女羞红着脸不说话，王鸿年愈加对其心动。 啪啪！ 上官桀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拍拍手掌，对自己孙女笑道：“玉君，快为侍郎献舞。” 少女知道自己的任务，于是朝王鸿年抛去媚眼，然后与其他舞女一起跳舞。 王鸿年都看呆了，手里的酒樽都不小心掉在地上。 砰！ “额？” 随着酒樽落地，王鸿年稍微清醒一点，伸手要去捡起酒樽，然而…… 上官玉君婀娜而来，将酒樽捡起，然后对王鸿年腻声：“侍郎~~” 正当王鸿年想要搂住少女时…… “贤侄，来，老夫敬你。”上官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要与他敬酒。 “额……哈哈！”王鸿年先是一愣，然后与上官桀敬酒，等饮完酒，却发现少女已然不见，不由得问道：“叔父，她？” “我那孙女要先回房歇息，贤侄，怎么了？”上官桀明知故问，一步步把王鸿年引入圈套。 王鸿年不好意思开口，只是叹息道：“若是能与玉君小姐共饮，那是何等幸事呀。” 眼见鱼儿上钩，上官桀趁热打铁笑道：“这有何难。” “叔父？您的意思是？”王鸿年不解道。 “贤侄尚未婚配，我欲将玉君嫁给贤侄，还望贤侄莫要嫌弃。”上官桀为了扳倒霍光也是拼了，要把自己的孙女都搭进去。 “啊？”王鸿年又惊又喜，随后跪在地上欣喜道：“拜见岳祖丈大人！” 第135章 昭宣盛世（三） 深夜 长安 王家豪宅 “堂兄，你怎么醉醺醺的？” 已经入睡的王玲被门外的动静惊醒，起床后看着被丫鬟们搀扶进来的王鸿年，她有些疑惑。 “玉君小姐。”醉醺醺的王鸿年还在喊着少女的名字。 “来人，给他醒酒。”王长炯也被惊醒，吩咐奴仆为王鸿年醒酒。 奴仆们将王鸿年带入卧房，然后烧热水，另有丫鬟为其解衣洗澡。 随着身上的酒臭味被洗去，王鸿年逐渐清醒。 看到王鸿年苏醒，一个丫鬟出去向王长炯通报。 随后，王长炯进入卧房，对王鸿年淡淡道：“醒了？” “额……”王鸿年很是不好意思，自己居然那般失态。 “去了左将军上官桀家里？”王长炯问道。 “是。”面对自己的族叔，王鸿年自然没什么可隐瞒的，将上官家族想要让他挟持皇帝一事如实告知，并且上官桀答应他，事成之后就将上官玉君嫁给他。 “知道什么叫借刀杀人吗？”王长炯坐下来冷冷道。 “额……”王鸿年不懂，思虑许久后问道：“族叔，您的意思是？” “我们不借刀，但更不能做别人的刀。”满头白发的王长炯缓缓说道：“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可要是上了秤，一千斤也打不住。” “挟持皇帝这种事，以前不是没人干过，以后也总有人会继续干，但这种事不能让我们王家来干。” “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如果没人深究，其实也无所谓，但要是以后上官家族跟我们王家翻脸，或者要拿你顶罪，那就没人保得住你了。” 听完王长炯的这番话，王鸿年久久不语。 见自己的侄子还在犹豫，王长炯又补充了一句：“大将军快回来了。” …… 两天后 上官桀再度进入皇宫，面见小皇帝：“霍光意图谋反，请陛下立即诛灭霍家！” 小皇帝刘弗陵依旧是老样子：“大将军并未有谋逆之举，左将军何必因为风言风语大动干戈。” 眼见小皇帝不顺从，上官桀先是对皇帝身旁的王鸿年眼神示意。 随后，王鸿年按照约定，对上官桀挤眉弄眼，示意对方可以行动。 于是，上官桀直接冲上前对小皇帝厉声道：“陛下，请交出北军虎符，臣现在就带着北军将士诛灭霍家，否则，就来不及了！” 就在上官桀以为王鸿年会帮助自己时…… 锵！ “大胆！” 王鸿年大喝一声，将上官桀拦住，并且拔剑刺在上官桀的肩膀上。 “啊！！！” “小子，伱！” 上官桀懵了，这跟预想的剧本不一样啊？ 说好的一起控制小皇帝呢？怎么王鸿年这小子突然就反水了？ 不等上官桀反应过来，门外响起许多脚步声。 只见霍光带着十几个宫廷禁卫来到宫殿内，对着上官桀怒斥：“上官桀，你要谋反吗？！” “你！”被霍光反将一军，上官桀惊慌失措，他没想到霍光居然这个时候回来了，看着霍光，又看着王鸿年，他对王鸿年咬牙切齿：“我上官家对你王家不薄，你为何要反水，为何要与霍光勾结在一起？！” 王鸿年不会给上官桀揭露王家贪污腐败秘密的机会，直接一剑刺在上官桀心脏处。 “呃——” 上官桀当场死亡，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是死不瞑目。 小皇帝刘弗陵没想到事情反转得如此快，瘫在地上，用手抹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心中也在庆幸：幸好王侍郎还是忠于朝廷的，不然朕今天大概真的要被上官家挟持了。 霍光上前恭敬道：“陛下，上官桀、桑弘羊二人意图谋反，臣请调拨北军，剿灭叛党。” 对于霍光，刘弗陵显然要信任得多，于是直接答应：“都依大将军。” 随后，霍光从小皇帝刘弗陵手中接过北军虎符，离开皇宫，带着北军将士包围上官桀家和桑弘羊家的府邸。 虚假的政变：阴谋诡计、尔虞我诈 真实的政变：直接带兵杀你全家 政变能不能成功，关键就在于能不能掌控距离权力中心最近的军队，而不在于其他花里胡哨的操作。 上官家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兵权都在霍光手里。 …… “我早就说了辽东王家不靠谱，你们上官家太过信任王家，以至于计划失败！”桑弘羊垂头丧气：“当初王家本来也是太子一党的，可太子被巫蛊之祸陷害时，王家却选择与太子划清界限，以此保全自己家族。” “他们连太子都能舍弃，何况是我们？”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霍光已经带兵将这里团团围困。 “将逆贼全部诛灭！” “杀！” 北军士兵杀入府邸，桑弘羊的门客们根本抵挡不住，顷刻间便败下阵来。 “先帝！” “我桑弘羊来陪你了！” 绝望之际，桑弘羊拔剑自刎。 随后，桑弘羊家族的其余人通通被杀。 …… 又是几日后 丞相府对外宣布，上官桀、桑弘羊意图谋反，现在已经全部诛灭，上官桀家族以及桑弘羊家族的全部男性被杀，女性被充入女闾， 四大辅政大臣，如今只剩霍光一人。 而王鸿年斩杀上官桀有功，晋升为中常侍，相当于一千石，同时进爵大上造。 为了回报王鸿年，在充入女闾的上官家族女子中，上官玉君被特意留下来，被霍光送给王鸿年。 与此同时，田千秋偶感风寒病逝，由王长炯接任丞相之位。 在官场混了六十多年的王长炯，终于成为三公，此刻的他已然垂垂老朽，看起来命不久矣。 虽然成为丞相，但王长炯知道，自己并没有实权，自己这个丞相只是个摆设、吉祥物，负责给霍光传话，朝廷的真正权力都在大司马大将军霍光手里。 因此在上任丞相后，王长炯对霍光很是尊敬，事事都听从霍光的安排。 霍光说什么，王长炯就做什么，认真做好一个吉祥物，绝对不争取哪怕一丁点本就属于丞相的权力。 正所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看到王家人这么听话，愿意当个安分的吉祥物，霍光也很高兴，于是直接任命王鸿隐为辽南县县令，算是对王家的赏赐。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可谓是王家与霍家双赢。 事实上，早在好几日之前，霍光就偷偷回了长安，并且王长炯及时地将上官家的计划告知霍光。 第136章 海外开扩（六） 又五年后 元凤六年 蓬莱岛 蓬莱城 几千个耽韩奴隶在王家奴仆的监管下进行劳作，不停地搬运砖石、木料等。 一些干完农活的佃农也进入工场搬运，这样也能赚点钱。 虽然都是干活，但区别还是很大的。 耽韩奴隶干活是没有工钱的，就是一直干到死为止，而佃农们干活是有工钱拿的，虽然工钱很少。 经过五年的时间，给王家人和私兵们居住的蓬莱内城已经建好，现在正在建设给佃农们居住的外城。 这五年时间里，由于耦犁的发明，耕田效率大大提升。 以前平均一个佃农只能耕种二十亩，现在一个佃农可以耕种三十亩。 王家本就有良田六十万亩，加上在蓬莱岛新开垦的五万亩良田，当前一共有良田六十五万亩。 生产效率的提升，使得王家不得不重新规划了佃农，也使得原本有田种的一些佃农再度没田种，他们又重新沦为奴隶。 这些再度没田种的佃农，也跟着其他奴隶们一起被运往蓬莱岛。 五年时间里，王家从落月原运输了两万奴隶前往蓬莱岛，但活下来的仅有七千。 整个蓬莱岛面积很大，五万亩只是暂时的，王家还会继续开垦出更多田亩。 而落月原现在依旧有将近一万汉人奴隶等待运输。 而蓬莱岛上的耽韩人数量，也从六年前的一万三千多人锐减到现在的八千多人。 蓬莱岛上耽韩人的数量首次与汉人的数量持平。 这八千多耽韩人又分为五个部落，分别是： 【呼兰部：四千人 萨米部：两千人 绮罗部：一千五百人 珊莎部：五百人 咯密部：五百人】 实力较弱的萨米部、绮罗部、珊莎部、咯密部，这四个部落都是王家的盟友，王家还与他们组建了《反呼兰共同防御同盟》。 实力最强的呼兰部是王家的敌人，但呼兰部其实也想加入《反呼兰共同防御同盟》，但是都被王家无情拒绝。 联合弱的部落，打击强的部落，这是王家征服土著族群的一贯手段。 等到实力最强的呼兰部被灭以后，王家就继续扶持呼兰部的残余力量，让呼兰部的残余力量去打击萨米部。 接下来的剧本，王家早就安排妥当。 等到萨米部也完蛋以后，再继续扶持萨米部的残存力量去打击绮罗部。 等到……再让…… 在这样永无休止的互相攻击下，整座岛屿上的耽韩人彻底灭绝只是时间问题。 王家在蓬莱城设计互市，凡是萨米部、绮罗部、珊莎部、咯密部的耽韩人都可以前来做生意，而且公平公正。 凡是呼兰部的耽韩人，要是敢来做生意，王家私兵直接上去把他们杀死。 “开市咯！” 铛—— 随着蓬莱令的一声呐喊以及敲响铜锣，蓬莱互市的大门被打开，蓬莱城的一些汉人妇女儿童们蜂拥而入。 他们都是佃农家庭的妻女子嗣，丈夫在开垦荒地，她们则前来互市做一点小买卖。 随后，一伙加入《反呼兰共同防御同盟》的耽韩人也带着他们的土特产来到互市进行贸易。 蓬莱令其实是王家的一个奴仆，王家仿照中原的官职，在蓬莱岛设立蓬莱令，相当于中原大汉的县令。 除了蓬莱令，还有蓬莱丞、蓬莱尉、蓬莱主簿等等。 “卖草鞋咯，卖草鞋。” 此人是草鞋刘的孙子，他继承了自己爷爷的事业，来到蓬莱岛继续卖草鞋。 大家伙都称他为草鞋刘三，意为他是草鞋刘的第三代后人。 “拉车咯，想去哪就去哪，保证不会迷路。” 浑鱼张的儿子祥子用家里的积蓄买了一辆人力拉车，在蓬莱城给那些稍微有点钱的佃农拉车。 “诶，拉车的，带我去东市。” 一个工匠拍了拍祥子的肩膀，他是关老大的儿子，靠着不凡的手艺当了王家的工匠。 工匠在王家的地位，那可是仅次于私兵，差不多跟王家奴仆地位同等。 而且，工匠的工钱也非常高，时不时还有赏钱。 这都是因为王家虽然不重视底层人，也不重视书呆子，但却很重视工匠，很重视技术人才。 因此，佃农们都非常羡慕王家工匠的生活。 王家工匠也是互市的主要消费人群。 “祥子？！”关老二正要坐上人力车，却发现拉车的是祥子，于是笑道：“你啥时候也来蓬莱了？” “嘿嘿，几个月前刚来的，平时种种地，有空了就出来拉车赚点闲钱。”祥子笑了笑。 这时，那群耽韩人进入互市深处，来到王家专门开的人头交易所。 这次前来贸易的耽韩人是绮罗部，他们前不久刚刚偷袭了呼兰部，杀了一百多个呼兰部耽韩人，于是拿着头颅来互市换钱。 蓬莱人头交易所，专门交易耽韩人的头颅，只要提着耽韩人的头颅来，就可以换钱。 许多汉人佃农时不时也会捕猎一些耽韩人，然后割下头颅，去人头交易所换钱，一个耽韩人人头可以换十个五铢钱。 除了人头交易所以外，还有奴隶交易所，专门买卖奴隶。 一般是买卖耽韩人奴隶，偶尔也有一些汉人奴隶，这些汉人奴隶一般都是犯了王家制定的法律，于是被贬为奴隶的。 “#@%#￥%……￥#” 绮罗部耽韩人说着大家听不懂的话。 幸好人头交易所的管理员是一个王家亲兵，他专门花几年时间学习了耽韩人的语言，这个亲兵用耽韩语对绮罗部耽韩人说道：“还是老规矩，一个人头十个五铢钱，你们可以用五铢钱去互市上购买任何你们想要购买的货物。” “谢谢。”绮罗部耽韩人向王家亲兵道谢，然后让跟自己来的其他绮罗部族人将呼兰部耽韩人的头颅存放到交易所里面，随后拿着一千三百六十个五铢钱去跟互市上的汉人佃农们以及王家贸易。 他们最想购买的还是食盐，其次是布匹做的衣服、鞋子，然后是可以在冬天里温暖身体的美酒，偶尔也会购买丝绸衣服这种奢侈品。 互市上的大部分货物都是王家从庄园大老远运来的，因此由王家奴仆进行售卖，比如食盐、美酒、丝绸、布匹等。 但一些汉人佃农也会用自己积攒的五铢钱购买王家的布匹，然后将这些布匹带回家，让家里的媳妇织成衣服，然后将这些衣服拿到互市上售卖。 有些佃农还没娶媳妇，自己又五大三粗的，不会织衣，所以便拿着积攒的钱去互市上购买其他佃农售卖的布衣。 耽韩人同样不会织衣，他们现在还穿着兽衣，因此他们对于更实用更好穿的布衣很感兴趣，常常一买就是大量。 正因为如此，售卖布衣的汉人佃农们非常喜欢这些耽韩人，在他们眼里，这些耽韩人都是妥妥的肥羊。 “我想要买这些衣服。”绮罗部的领头人带着族人们来到一个售卖布衣的汉人少女的摊子边这般说道。 受王家的影响，王家的佃农们也逐渐没有了男女之别，女人照样可以出来做生意，甚至出现了女工匠养面首这种事。 起初，大家还不习惯，但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 他说的是耽韩语，那个汉人少女听不懂，但她大致明白这些绮罗部的人是想买她摆在地毯上的布衣，于是伸出三根手指。 这是三百钱的意思。 因为是从庄园运过来的，有高额的运输成本，加上织衣服的人工成本，再加上耽韩人是肥羊，所以少女提高了价格。 一件崭新布衣，在中原，一般也就五十到一百钱之间。 但在蓬莱岛，一般是一百到两百钱之间。 如果是卖给耽韩人，则要两百至三百钱。 耽韩人领头人皱着眉头，他们浴血奋战地砍死了一百多个呼兰人，从王家的人头交易所那里换了一千多个五铢钱，结果这么多钱却只能买到四件布衣而已。 第137章 昭宣盛世（四） 又一年后 元平元年 又经过七年的休养生息，天下再度减少了一百多万流民，原本三百多万流民的关东诸郡只剩不到两百万。 这两百万流民又主要分布在中原地区，尤其是南阳郡、汝南郡、颍川郡、河南郡、河内郡、淮阳国、陈留郡、东郡、定陶国。 而颍川郡和河南郡的流民尤其多，都有几十万之众。 颍川郡的豪强大族们更是在武帝末期的流民大动乱中纷纷被流民们抄家灭族。 但短短十几年时间里，颍川郡的一些小豪强们便吮吸着已经死去的大豪强们留下的资源，成功崛起。 之前的豪强倒下了，颍川又出现了新的豪强，而新的豪强虽然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打造朝堂上的背景，却已经开始嚣张跋扈起来。 为了治理颍川郡的新兴豪强们，朝廷派遣赵广汉前往颍川郡就任太守。 在乱世中洗牌崛起的不仅有颍川郡的一些豪强，也有琅琊郡的王家。 此前，琅琊王家不过是一个非常弱小的小地主家族，随便一个县主簿都可以欺负王家。 琅琊王家最大的权势不过是控制了一个乡的啬夫而已。 但在武帝末期的流民大动乱中，琅琊郡原有的几个大豪强被流民大军灭族。 因此，琅琊王家，这么一个小地主家族，在侥幸躲过流民之灾后，居然如同辽东陆家一般趁势崛起，迅速地兼并了六万亩良田，还靠着强大的财力，把家族子弟送入县衙当县主簿，连当地县令都与琅琊王家勾结在一起。 这样的新兴豪强家族在天下多如牛毛，流民多达三十多万的河南郡自然也不例外。 一个标准士族世家的产生过程，以游侠（黑社会）为例： 【一个游侠，靠着给豪强当打手，帮豪强催收高利贷，压榨百姓，获得豪强给的一些赏赐，成为一个有点闲钱的中产，获得成为世家的第一桶金。 十几年后，在饥荒年间，侥幸提前存了粮食，从其他自耕农那里换了些田，成为了田多一点的富农。 又几十年后，运气好，自己家的田常常丰收，积攒了一些钱和粮食，并且同县的百姓又饥荒了，于是趁机低价收购一些田地，成为小地主。 又几十年后，前前后后又兼并了许多田地，成为一个大地主，也就是豪强，在有了充足的经济基础以后，于是便开始培养家族子弟当官，培养饱读儒学的士子。 又几十年后，培养的几十个家族子弟里，终于有一个成才了，当了县官，家族算是勉强摸到了士族圈子的门槛。 又几十年后，用钱培养出来的当官的家族子弟越来越多，虽然没有当大官的，但靠着数量多，也算是在士族圈子里颇有名望。 又几十年后，终于有个家族子弟混成了三公九卿或者一郡太守，其他家族子弟也是世世代代当县官，并且举荐了其他士人当官，形成门生故吏。此时，一个普通的士族家族就形成了。 再过几十年或者上百年，连续四代家族子弟都当过三公，于是就有了四世三公，并且举荐出来的门生故吏已经遍及天下，那么这个士族家族也就进一步成为了世家。】 这是一个整个天下都在进行的过程，有的家族运气好，还在继续按照这个过程模式进行到下一个阶段，有的家族运气不好，进行到某个阶段时功亏一篑，于是推倒重来，从第一个阶段重新开始。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这种养蛊一般的竞争下，几百年或者上千年后，迟早会形成许许多多无法遏制的世家大族。 这样一个世家形成过程，中间但凡有一点失误或者倒霉，比如被告缗令或算缗令弄破产了，又或者得罪了朝廷大官，又或者在朝堂争斗中站错了队，又或者碰到流民大军盯上了你的庄园，又或者家族里出了叛徒，又或者你的田地遭遇饥荒等等。 那么，这个养蛊升级的过程就要中断，甚至是推倒重来。 一千年以后，谁又能想得到，一个被天下人敬仰的世家，他的老祖宗其实只是个暴力催收高利贷的游侠呢？ 而琅琊王家显然正在进行这个升级过程，并且现在刚刚升级到了中等地主的阶段，而几十年前，文帝刚即位时期，琅琊王家的家主还只是一个游侠而已，给县里的其他地主豪强当打手的游侠。 大家都很努力，匈奴在努力地抢劫，朝廷在努力地休养生息，豪强在努力地升级为世家，百姓在努力地活着。 每个人都在努力着，真是个激情燃烧、拼搏奋斗的好时代。 在这样的好时代，努力奋斗的自然少不了河南郡的豪强们。 …… 河南郡 朝歌县 “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 几个游侠正拖拽着一个少女，那个少女正在哭泣。 去年天灾，为了一家人活下去，这个少女的父亲借了一个豪强的高利贷，结果今年还不起了，至于家里的田，早就卖给那个豪强，用来还利息了，现在利息还了，本金还没有还，所以给豪强当打手的游侠们便要把少女拖到豪强家里当奴婢，算是还债。 “放开那个女孩！” 这时，另外有一个玉树临风的游侠走来，这个游侠跟一般的游侠不一样，一般的游侠都是豪强们的打手，而这个游侠却是真正的侠义。 来人正是刚满十六岁的皇曾孙刘病已。 他作为一个少见的、居然真的有侠义之心的游侠，已经游历关中诸县许多年。 他进过赌场，见过赌场的百态众生； 也走过农村，看见过农夫们辛苦劳作，却依旧吃不饱穿不暖； 也亲眼见过土地兼并，看着那些饥荒中的百姓绝望地卖儿卖女卖良田； 也见过许多自称是游侠的所谓游侠，其实不过是豪强们的狗腿子，帮助豪强们催收高利贷； 还见过许多奴婢被主人玩腻后，直接被主人杀死，尸体直接扔到大街上不管； 明明大汉的律法规定，即便是主人也不能虐杀自己的奴婢，但规定是一回事，遵不遵守是另一回事，不遵守会不会真的被惩罚则又是另一回事； 就跟私藏甲胄是一样的道理，法律规定不能做和实际有没有做那是两回事，这律法就跟没有一样，那个奴婢的父亲去状告豪强杀了他的女儿，结果县官直接把告状的奴婢父亲给打死了； 他还见过一些读书的士人，左手拿着《论语》在背诵，右手却拿着鞭子在抽打奴婢，每背一句圣人之言，就抽打一下奴婢庆祝自己背下来了，抽得奴婢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士子嘴中却还在念念叨叨什么要仁义、什么要德教。 这些年见过太多的社会阴暗面，见过太多的人间悲剧，他，刘病已，比任何一个皇亲国戚都懂民生疾苦这四个字的真实涵义。 没有人比他更懂民生疾苦。 第138章 昭宣盛世（五） 昭宣盛世（四） 又两个月后 皇帝刘弗陵病逝，按照顺位继承，皇位本应该是燕王刘旦的，然后是齐王刘泽的。 但这两个卧龙凤雏早就因为密谋造反，结果却被王家秘密揭发，因此丧失了皇位继承权。 通过王家的秘密揭发，霍家提前知道了燕王和齐王谋反之事，王家则得到了霍家的承诺，下一个辽东太守还是王家人，这是一个公平的交易，王家通过向霍光揭发一个针对霍家的谋反密谋，获得了下一个辽东太守的位置。 在燕王和齐王失去皇位继承权后，皇位便轮到了昌邑王之子刘贺的头上。 也就是说，刘贺是按照顺位继承合法即位皇帝的，他当皇帝也合情合理。 …… 长乐宫 上官太后的寝宫 “玲姐姐，这个新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刚满十五岁的上官太后很是好奇，对身边的中宫药长王玲问道。 因为精通医术，所以王玲被召进宫内，成为了中宫药长，专门负责后宫太后、皇后、嫔妃们的身体健康。 由于把上官太后当自己的女儿看待，所以王玲与上官太后关系不错。 但是上官太后其实是把王玲当自己的大姐姐看待的。 现在的王玲已经二十九岁，早已纳了赘婿，并生育一儿一女，赘婿是辽东陆家的一个庶子，长得还算俊俏。 长子王逢尚，今年刚满十一岁，长女王媛君，今年刚满九岁。 “我也不知道。”王玲微笑回道，她自是不能随便说新皇帝的坏话。 “唉……”上官太后叹息一声，她才十五岁，就成为了太后，可她什么都不懂。 …… 长安 丞相府 “咳咳——” 已经八十二岁的丞相王长炯不断咳嗽，痰中带血。 但他依旧望着长安城门的方向喃喃自语：“昌邑王之子刘贺，天性好玩，难以管教。” “这长安，又得一场血雨腥风咯。” 大司马大将军霍光虽然忠于朝廷，但同时又眷恋手中的权力，不允许任何人分走他的权力，是一个纯粹的忠于大汉的权臣。 而刘贺没有感受过霍光的权势，又难以管教，这二人之间，恐怕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根据一些流言蜚语，王长炯分析出了刘贺的性格，又根据刘贺的性格，分析出刘贺与霍光很难相处。 一个难以管教的皇帝，一个不肯分享权力的权臣。 这两个人碰到一起，想不出乱子都难。 “丞相，陛下已经驾临，得去未央宫朝见了。”一位丞相府的小吏说道。 “嗯。” “咳咳！” 王长炯轻轻点头，然后又咳嗽几声，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很糟糕，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但活了八十二岁了，这么长寿，还当了三公之一的丞相，就算断气，这辈子也值了。 …… 未央宫 “臣，中常侍王鸿年，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王鸿年恭敬地向新皇帝刘贺行礼。 可是刘贺看都不看王鸿年一眼，只是淡淡一句：“从今天开始，哦不，就现在，从现在开始，你可以离开皇宫了，中常侍的位置朕会安排其他人。” 所谓的其他人，自然是刘贺从昌邑国带来的亲信。 刚当上皇帝，刘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朝廷里的官职都换成自己的亲信来当，想要在瞬息之间从权臣霍光手里夺回本该属于皇帝的权力。 “陛、陛下？”王鸿年大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新皇帝登基的第一天就要把他这个中常侍给炒鱿鱼，逼他辞官还乡。 “怎么，你听不到朕说的话？”皇帝刘贺冷冷道。 “臣，遵旨。”虽然很不甘心，但王鸿年也不敢违抗皇命，于是只好卑微地离开皇宫。 在离开皇宫的路上，王鸿年心中不断咒骂着莫名其妙把他炒鱿鱼的皇帝刘贺，并在心中暗道：玛德，狗皇帝，等着吧你，我去找大司马大将军霍光。 …… 未央宫 正殿 “陛下万年！” “陛下万年！” “陛下万年！” 大臣们纷纷向皇帝刘贺跪下大喊。 但丞相王长炯因为年纪太大，所以没办法跪下。 “平身吧。” 皇帝刘贺很是冷漠，因为朝中大臣多为霍光党羽，或是跟霍光有交情，或是跟霍光有利益关系，还有的干脆就是霍家人，所以他对这些大臣很是不客气，觉得他们都是霍光的小弟。 “谢陛下！” 众大臣起身，但刚起身就听到很震惊的一句话。 “丞相，都这么老了，伱就赶紧告老还乡吧，丞相的位置，朕会让其他人来当的。”皇帝刘贺第一次开朝会就直接把王长炯给炒鱿鱼了，他要把自己在昌邑国的亲信安排进来当丞相。 “谢陛下。”这种事，王长炯之前已经有所意料，所以并不惊讶，况且他也老了，也确实是时候回辽东颐养天年。 “丞相？”众大臣没想到王长炯反抗都不反抗一下，直接就辞去自己的丞相之位。 皇帝刘贺也有些惊讶，他本以为王长炯会据理力争一下，然后他再怒斥王长炯，逼迫王长炯辞官还乡让出丞相的位置。 可是，他只是这么随口一提，王长炯就直接认怂了，乖乖地让去丞相位置，这让他在惊讶过后大喜。 “看来霍光的这些党羽也没多厉害嘛，一下子就被我扳倒一个丞相，照这样下去，扳倒霍光估计也不会太难。” 心中这般想着，刘贺当着所有大臣的面，把自己的亲信安排为新的丞相，并找各种理由让朝中的其他大臣辞官还乡。 …… 二十天后 越来越多的朝中大臣和宫中内臣被皇帝刘贺以各种理由强行炒鱿鱼。 这让众大臣人心惶惶，他们可以不在乎新皇帝是谁，但必须在乎自己的官位。 于是，他们纷纷前去找霍光，想要让霍光出面制止皇帝刘贺的这种行为。 但霍光却想得更远，他始终没有出手。 “族叔，那狗皇帝越来越过分了，我真是不明白，大将军为什么还不出手？”被强行辞官的王鸿年愤愤不平，他也找过霍光，希望霍光主持公道，但霍光都是找各种理由推却，说什么一切都听从陛下的。 真是见鬼了，以前刘弗陵在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霍光都听皇帝的，现在你却来说这种话。 “呵呵！”王长炯呵呵一笑，然后对王鸿年说道：“子庆，你可知郑伯克段于鄢？” “郑伯克段于鄢？我当然知道，但这跟大将军有什么关系？”王鸿年不解，他虽然都跟上官玉君生了三个孩子，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但依旧不懂官场的这些门门道道。 “如果郑伯不纵容段，段就不会肆无忌惮，段不肆无忌惮，段就不会得罪众多郑国贵族，段不得罪郑国贵族，郑伯又岂敢杀段？” “同样的道理，若是大将军要行伊尹之事，恐怕阻力巨大，可如果被废立之人，已经得罪了全部人，那么，这事就不会有阻力了。” 王长炯不相信权力欲望那么重的霍光真的会甘心让出权力听从新皇帝刘贺的命令。 所以，现在的一切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在憋大招。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一击毙命！ 第139章 昭宣盛世（六） 又过了几日 长安 霍家 “父亲，我们还不动手吗？”霍光之子霍禹不解问道。 “皇帝昨日又辞官了哪些人？”霍光淡淡问道。 “三公九卿都辞退完了，昨日连六百石的都辞去许多。”霍禹急切道。 朝中很多官员要么是霍家人，要么是霍家的党羽，结果大部分都被皇帝刘贺给弄下台换成皇帝从昌邑国带来的亲信了。 “看来，是时候了。”霍光露出微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我们现在开始反击？”霍禹兴奋道，但他还是不懂，为什么不早点反击，非要等上二十多天，于是询问：“当时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反击？” “皇帝不把朝中大臣都辞退，我们怎么反击？”霍光笑道。 “皇帝不把朝中大臣都辞退，我们怎么反击？”霍禹重复着霍光的话，似懂非懂。 “皇帝每辞退一个官员，我们霍家就多一个坚定的盟友。”对于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霍光很是无奈，这个儿子实在太笨了，将来自己要是死了，霍家在这个蠢货儿子的带领下，恐怕很难有好下场，唉…… …… 长安 王家豪宅 “差不多了。”王长炯说道。 “族叔，什么意思？什么差不多了？”王鸿年不解。 “鸿隐是你亲弟弟，怎么你们俩差距就这么大呢？”王长炯摇头叹气，然后解释道：“六百石都开始辞退了，皇帝陛下把该得罪的也都得罪得差不多了，反对皇帝的人现在已经足够多了，大将军也该动手了。” “哦哦哦，原来如此。”王鸿年恍然大悟，然后撇嘴又解释道：“隐弟走的是儒士之路，我走的是武将之路，这不一样呀，不能怪我。” …… 长安 未央宫 又一日后 “杀！” 数以千计的北军将士杀入皇宫。 皇宫内的士兵看到领兵的是大将军霍光之后，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直接放下武器投降。 “陛下，霍光造反啦！”皇帝刘贺的亲信急匆匆跑来。 “快拦住他们！”皇帝刘贺也是慌了神，他没想到霍光居然敢直接带兵杀入皇宫。 “陛下，皇宫内的士兵已经投降了！”亲信哭颤道。 “什么？”皇帝刘贺大惊失色：“你在说什么？！” “杀！” 北军将士们已经杀到宫殿之内。 “别杀我！”皇帝刘贺吓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个态势，在这个危急关头，他居然直接向霍光投降。 “陛下，勿要惊慌。”霍光冷冷笑道。 来自昌邑国的刘贺亲信们也纷纷跪在地上投降，他们才当了不过二十来天的三公九卿，就被霍光带着军队强行结束了政治生涯。 在强大的兵权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如此脆弱，计谋耍得再好，面对直接杀伱全家的军队，那也只能束手就擒。 “霍光！你会遗臭万年的！”皇帝刘贺一个十分忠心的亲信怒斥着霍光。 “遗臭万年的是你们！”霍光冷笑：“你们这二十多天得罪了多少人，心里没有一点数吗？朝中大臣哪个不是恨透了你们？” …… 又一日后 皇帝刘贺登基的第二十七天 长安未央宫 正殿 所有的朝廷官员，无论是已经被辞退的，还是尚未被辞退的，此刻都聚集在正殿，他们无不怒视着眼前的皇帝刘贺。 这个昌邑王刘贺，当上皇帝才二十来天，就把朝堂弄得鸡飞狗跳，朝中大臣一大半都被其强行辞官。 “朕是皇帝，你们怎么敢如此？！”虽然小命捏在霍光手里，但刘贺还想用自己的皇帝身份恐吓众大臣。 “昌邑王，难道你觉得自己的德行还能继续做这个皇帝吗？”霍光直接冷漠道。 “霍光，你、你想怎样？”虽然很是害怕，但作为皇帝，刘贺还是要鼓起勇气。 这时，霍光便让王长炯开始宣告刘贺的罪行： “昌邑王刘贺，在登基前没有祭拜高祖宗庙，其罪一也。” “昌邑王刘贺，荒淫后宫，调戏太后，其罪二也。” “昌邑王刘贺，无故辞退大臣，其罪三也。” “昌邑王刘贺，在皇宫内斗鸡遛狗，其罪四也。” “昌邑王刘贺，强抢民女，其罪五也。” “昌邑王刘贺……” 王长炯念了最主要的一些罪状，然后直接说道：“昌邑王刘贺，一共犯下一千一百二十七起罪状。” 这时，上官太后也接着说道：“昌邑王刘贺，荒淫无道，望之不似人君，当废黜！” 众大臣纷纷附和：“昌邑王刘贺，当废黜其皇帝位。” “你们！”刘贺惊怒，他本以为这次政变结果，最多就是以后要跟刘弗陵一样当霍光的傀儡，可谁知道，霍光居然要直接废黜他，连当傀儡皇帝的机会都不给他。 朝中大臣几乎人人都赞同废黜刘贺的皇帝位，没有一个人支持他，这也是因为他之前急着把自己的亲信安插到朝堂，得罪了太多人。 政治就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然后以多压少，碾压获胜，哪有像他刘贺一样，一上来就得罪了几乎全部人，搞得全部人都成了他的敌人，完全就是瞎搞。 面对皇帝位要被废黜的危机时刻，刘贺灵光一闪，对众大臣说道：“闻天子有争臣七人，虽亡道不失天下。” 这句话意思就是，只要天子还有七个敢于直言进谏的大臣，哪怕皇帝再昏庸无道也不至于失去天下，如果失去天下，那就说明大臣都是奸臣。 现在他刘贺要是失去了皇帝位，那就说明朝堂上没有忠臣，都是奸臣。 众大臣被刘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怼得哑口无言，毕竟没人敢承认自己是奸臣。 “哈哈哈！”这时，霍光哈哈大笑，对昌邑王刘贺冷笑道：“你已经不是天子了，所以这句话不适用！” 众大臣恍然大悟，纷纷讥讽：“没错，你已经不是天子了，刚才就已经被太后废黜了皇帝位，现在还说这话有什么用？” “你们！”刘贺彻底绝望了，自己这皇帝位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随后，众大臣把绝望瘫痪在地的刘贺强行塞到马车上，让马夫将废帝刘贺送回昌邑国。 与此同时，对于刘贺带来的那些昌邑国亲信，则被霍光以他们辅佐不力、引诱皇帝昏聩的罪名，将他们全部处死！ 昌邑王刘贺，只当了二十七天皇帝就把朝中大臣全部得罪了一遍，最后被所有人赶下皇帝位置。 随着刘贺被废黜，原本被强行辞官的众大臣也纷纷恢复原来的官职。 王鸿年又重新当上了中常侍，王长炯则重新成为了丞相，其余大臣亦是如此，仿佛一切都是个梦。 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紧接着，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他们在讨论着谁来当下一个皇帝合适。 按照顺位继承，现在应该轮到广陵王刘胥承继皇帝位。 但广陵王素有昏聩之名，这是人尽皆知的。 广陵王把自己的封国搞得乌烟瘴气，封国内的百姓怨声载道。 在广陵王名声如此糟糕的情况下，谁要是明着支持广陵王上位，恐怕很难不被人暗中戳脊梁骨。 众人商讨来商讨去，最后居然扯出了收养于掖庭的刘病已。 “万万不可，刘病已是罪人后代，我们怎可让罪人后代登上皇位？” 虽然皇帝刘彻最后给太子刘据平反，但太子刘据举兵造反这是事实，连长安的百姓都被其调动起来。 所以太子刘据的后人都是罪人后代。 “当年太子之事疑点重重，罪人不罪人的，难以论说，我倒是觉得刘病已可以承继大统。”霍光力排众议，还是要将刘病已推上皇帝位。 众大臣不敢与霍光唱反调，况且众大臣很多还是霍光的党羽，因此纷纷同意：“皇曾孙刘病已，可承继大统！” 第140章 昭宣盛世（七） 一个月后 长安 未央宫 正殿 “陛下万年！” “陛下万年！” “陛下万年！” 大臣们纷纷跪在地上，向一位少年行叩拜大礼。 这个少年便是被霍光推上皇位的刘病已。 “众爱卿平身。” 刘病已很是镇定，并没有像刘贺一样欣喜若狂。 等到众大臣都起身后，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站出来说道：“臣，霍光，请陛下亲政。”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都搞不清楚霍光这是什么意思。 就连丞相王长炯也是眯着眼睛看向霍光，心中暗道：“有意思，是真心还政，还是试探皇帝？” 刘病已早就听闻霍光把持朝政，因此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好事，他并没有立马接受，而是淡然婉拒道：“朕早年流落于民间，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还需大将军继续辅佐。” 新天子刘病已没有像昌邑王刘贺一样，一上位就急匆匆地想要夺回权力，而是选择退让，或者说选择隐忍。 大司马大将军霍光有些惊讶地看着刘病已，然后恭敬道：“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性，未来不可限量啊。”王长炯在内心打量着刘病已，心中盘算着王家未来的站队问题。 王家只站在胜利者那边，但谁才是胜利者，这是一个值得分析的问题。 是天子？还是霍家？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要是站错队，麻烦事恐怕不少。 不过现在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的。 哪怕天子再怎么聪慧，可毕竟兵权都在霍光手里，这种情况下，天子无论如何也翻不了天。 因此，在霍光死之前，王家都应当坚定不移地站在霍家这边。 但霍光死后，霍家还能不能把控住兵权，这是个大问题。 主要得看大将军霍光的那些子侄是否聪慧，如果聪慧，那么霍家应当还能继续保持权势，这样的话，王家就得好好考虑一番。 可如何霍家的子侄都是蠢货，那么……王家自然是要站在天子这边的。 心中这般想着，王长炯已经决定找个机会去拜访霍家，看看霍家的那几个子侄是否聪慧。 随后，刘病已为自己的祖父刘据上谥号-戾，意为蒙冤而死，算是彻底为巫蛊之祸盖棺定论，将一切罪责都归于江充等人。 众大臣高呼：“陛下圣明！” 他们自然是没有必要跟刘据这么一个死人作对，因此也没必要反对刘病已给刘据上谥号。 在为巫蛊之祸盖棺定论后，霍光想让自己的女儿霍成君成为皇后，于是看向众大臣。 这件事，众大臣此前已经跟霍光商议好，新天子一登基，就直接劝谏皇帝册封霍家霍成君为皇后。 因此，众大臣纷纷看向刘病已，对其劝道：“陛下登基，当册立皇后，母仪天下。” 众大臣与霍光的关系，刘病已是明白的，所以也大致猜测到他们想要让霍家的女子做皇后。 按照他隐忍退让的计划，这件事本应该直接答应，免得激怒霍家。 可是，在任何事情上他都可以退让隐忍，哪怕皇位，他都可以隐忍，可唯独面对皇后之事，他不能退让，因为，许平君还在等他。 于是，刘病已沉默片刻后，对众大臣道：“在我贫微之时，很喜欢一把古剑，现在我是十分地想念它啊，众位爱卿有没有办法帮我把它找回来呢？” 此话一出，大家都明白，皇帝这是想要把许平君册立为皇后。 众大臣纷纷看向霍光，等待霍光的指示。 如果霍光要来硬的，强行册封霍成君当皇后，那么他们自然也要跟着一起逼迫皇帝册立霍成君当皇后。 可是霍光只是凝视着皇帝，然后微微摇头。 众大臣明白了霍光的意思，这是不要轻举妄动，让他们顺从皇帝的意思。 于是，众大臣回道：“我等定当为陛下寻得此剑。” 人群中，王长炯看向刘病已，心中暗道：看来，这个许平君应该就是天子的软肋和逆鳞，为了许平君，原本退让的皇帝居然突然强硬起来。 一个人，只要存在软肋，那就总有机会战胜他，可要是他的软肋被摧毁，那么他就将战无不胜。 每个人都有软肋，刘病已的软肋是许平君，霍光的软肋是贪恋权势，孝顺之人的软肋是父母，爱财之人的软肋是财富，好色之人的软肋是美女，名士的软肋是想要流芳百世，军阀的软肋是害怕将领反水。 只要抓住一个人的软肋，又不摧毁他的软肋，却又要时时刻刻威胁着他的软肋，那么，就已经胜利了一半。 …… 长乐宫 “玲姐姐，新皇帝是个怎样的人呀？”才十五岁的太皇太后看着王玲。 像她这样十五岁就做了太皇太后的，确实是绝无仅有。 “不知。”王玲回道。 此时，王玲已经升为中宫尚书，相当于太皇太后的秘书长，是一个六百石的内朝官职。 不久后，刚刚开完朝会的皇帝刘病已按照规矩前来拜访太皇太后。 “见过太皇太后。”刘病已恭敬道。 他跟太皇太后不熟，此番前来拜访只是为了符合礼制。 “陛下无须多礼。”看着比自己年纪大的皇帝喊自己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心中总感觉怪怪的。 …… 一个月后 许平君被接入皇宫，并被册立为皇后。 “平君，来。”刘病已拉着许平君的手，亲自带着她前往专属于皇后的椒房殿。 “陛下，你现在是皇帝了，这样不好。”许平君看了眼四周的宦官和宫女，对刘病已嘘声提醒。 “平君，叫我病已就行，你以前也是这么叫的。”刘病已现在很开心。 “可现在不是以前了，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了。”许平君不敢逾越礼制。 “平君，我首先是伱的丈夫，然后才是皇帝。”刘病已不喜欢许平君‘陛下陛下’地称呼他，这样显得很生分。 一路上，他们就这样有说有笑，看起来就像是平常百姓家刚刚萌生情愫的少年少女，一点也不像严肃的皇帝和母仪天下的皇后。 而在不远处，上官太皇太后正看着刘病已和许平君二人，她满眼都是羡慕。 为什么我就不能有一段美好的爱情，为什么我从小就被嫁入皇宫。 昭帝刘弗陵健康的时候，她还太小，没办法跟刘弗陵相爱。 等到她长大了，刘弗陵又病怏怏的，没多久就驾崩。 现在，她成了太皇太后，就更加不可能违背礼制去寻找自己的真爱了。 “难道是上天注定要我一辈子守活寡吗？” 第141章 大将军王鸿年（一） 又一年后 本始二年 两年的休养生息之下，大汉境内再度减少数十万流民，如今只剩一百五十万流民，百姓的生活水平终于恢复到了武帝中期的阶段。 长安 未央宫正殿 “诸位，匈奴发兵车师国，车师国向匈奴投降，乌孙国王以及解忧公主发来求援信，议一下吧。” 霍光对众大臣说道。 原来，武帝时期的连番大战把匈奴彻底打崩了，虽然匈奴在武帝末期又夺回了漠北和大漠的控制权，还一度南下想要夺回漠南。 但霍光对内休养生息，对外坚守漠南，不主动远征漠北的匈奴，免得劳民伤财，但也绝不让出漠南，使得匈奴夺回漠南企图并没有得逞。 在无法夺回漠南的情况下，匈奴转而又开始将目光投向西域，将已经臣服于大汉的车师国降伏，切断大汉与盟友乌孙国的联系，并准备再度征服西域诸国。 昭帝时期，汉匈双方都在忙着休养生息，西域诸国于是趁机左右摇摆，既不臣服于汉，也不臣服于匈奴，可谓是西域诸国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但是现在，西域诸国的幸福时光结束了，他们又开始迎来了艰难的选择，到底是臣服于汉，还是臣服于匈奴？ 皇帝刘病已看向众大臣，他在寻找那些敢与霍光唱反调的人，然后趁机拉拢这些唱反调的人，为将来扳倒霍家积蓄力量和盟友。 众大臣摸不清霍光的意思，不明白霍光是主战还是主和，生怕自己说错话。 眼见众大臣都不说话，霍光很是欣喜，于是对众大臣以及皇帝说道：“匈奴攻伐西域，我认为应该与乌孙共伐匈奴，挫一挫匈奴人的气焰。” “虽说休养生息是我们现在的国策，但也不能一味地忍让，我们可以不主动找匈奴人打架，但匈奴人既然主动惹事，我们也不能无动于衷。” “况且，这十多年的休养生息下来，我们的国库已经积攒了一些钱财，支撑一次战争还是足够的。” “大将军所言甚是。”众大臣纷纷附和。 看着这些只会附和霍光的众大臣，皇帝刘病已有些失望，看来朝堂之上并没有他想要的盟友。 “此事还需陛下裁断。”霍光虽然贪恋权势，但绝对忠心，也对傀儡皇帝很是尊敬客气，他只是单纯地喜欢掌握权力的感觉而已，因此他还是询问着皇帝的意见。 “既然大将军和诸大臣都无有异议，那便征讨匈奴吧。”刘病已点点头赞同。 随后，霍光任命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率领四万七千骑兵出河西； 度辽将军范明友率三万骑兵出张掖； 前将军韩增率三万骑兵出云中； 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率三万骑兵出酒泉； 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率三万骑兵出五原； 并要求各部出击至少两千里，必须给匈奴一个深刻的教训； 同时任命名将王长治之子，中常侍王鸿年为骁骑校尉，单独率领三千轻骑深入草原，专门屠戮那些手无寸铁的匈奴牧民，减少匈奴的后备有生力量。 整整十七万骑兵，兵分六路北伐匈奴！ 专门负责后勤的辎重部队更是多达四十多万，同时还征调边疆各个郡县的徭役。 这次由霍光主导的远征匈奴之战，规模丝毫不逊色于武帝时期的漠北大战，只是少了名将卫青和名将霍去病。 与此同时，乌孙国出动五万骑兵攻打匈奴，为大汉策应。 汉与乌孙联军的骑兵多达二十一万，而现在的匈奴，其举国之力也仅有十二万骑兵。 汉匈之间停战已经长达十七年，如今战事再度开启！ …… 五个月后 汉军十七万骑兵北伐的消息直接吓跑了匈奴单于，匈奴单于直接舍弃漠北单于庭，带着匈奴主力远遁，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同时，匈奴单于也学会了坚壁清野，将漠北草原上的匈奴牧民迁往漠北最北面，差不多已经到了北海（瀚海），有的甚至迁徙到了比北海还北的地方（西伯利亚），以此躲避汉军锋芒。 几十年前还嚣张无比的匈奴人居然变得这么怂，还没开打就直接溜了，这是汉军没有想到的，看来武帝时期的穷兵黩武确实把这些匈奴人打出阴影了。 匈奴人直接开溜，使得汉军主力犹如拳头打在空气上，一场远征白费功夫。 度辽将军范明友深入草原一千二百余里，逮住一个还没来得及迁徙走的匈奴中等规模部落，斩获七百多个匈奴人，俘获牛羊一万多头。 前将军韩增深入草原一千二百余里，逮住一个匈奴小部落，斩获匈奴人百余个，俘获牛羊两千八百头。 蒲类将军赵充国出塞一千八百多里，原计划与乌孙汇合聚歼匈奴，但因为乌孙提前出兵，赵充国未能与乌孙会师，于是又继续向西北方向深入一百里，逮住躲在侯山的匈奴浦阴王，斩获三百多匈奴人，俘获牛羊七千余。 祁连将军田广明深入草原一千六百余里，然后迷路，未能逮住哪怕一个匈奴部落，最后只好向南班师回朝，回去的路上碰见一伙匈奴牧民，随后将这些匈奴牧民斩杀，一共十八个匈奴牧民被四万多汉军骑兵追杀。 虎牙将军田顺更是个人才，只出塞八百里，就不敢继续向北，在一个匈奴人都没杀死的情况下，居然直接回到云中郡，并谎报战功，声称自己斩获匈奴人两万，俘获牛羊七十万头。 皇帝刘病已大怒，大将军霍光同样怒不可遏，朝廷随即将田顺处死，并将只斩杀了十八个匈奴牧民的田广明也处死。 汉军十七万骑兵北伐，耗尽了国库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钱财，结果却只杀了一千多个匈奴牧民，连匈奴人跑哪去了都不知道。 汉军将士们不敢太过深入漠北，因为怕迷路，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卫青霍去病一样不迷路。 与汉军十七万骑兵北伐却只杀了一千多个匈奴牧民相反的是，乌孙国的五万骑兵攻灭匈奴右贤王王庭，斩杀三万多匈奴精锐，俘获牛羊七十多万头。 原本负责打主攻的汉军无功而返，反倒是负责辅助的盟友乌孙国居然有如此恐怖的战绩。 汉军大举北伐，却连路费都没赚回来，这让大将军霍光感到脸面无光。 第142章 大将军王鸿年（二） 漠北草原 “校尉，我们这是到哪了？”一个军官询问道。 “不要问我，我有点迷。”王鸿年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他迷路了。 带着三千多轻骑深入二千多里，却只是在路上碰见一伙正在驱赶牛羊的匈奴牧民，约莫百余人。 斩杀了这一百多个匈奴牧民，并俘获了一千多头牛羊后。 王鸿年的这支军队算是暂时解决了粮食问题。 但他觉得这样的战绩实在太丢人了。 三千轻骑深入草原，却只杀了一百多个匈奴牧民。 别说斩杀匈奴贵族了，甚至连一个匈奴士兵都没碰见过。 一路上，饿了就吃牛羊，渴了就喝牲畜的血，大家已经很久没洗澡了，浑身都是臭烘烘。 这时，远方地平线上居然出现几个放羊的匈奴牧民。 “杀！” 王鸿年眼睛都红了，直接带着士兵冲杀过去，他已经太久没见过人头了。 那几个放牧的牧民吓了一跳，不明白什么情况，怎么还有汉军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于是赶紧逃跑。 汉军将士们追杀着牧民，不久后便来到一座高山附近。 只见这座高山附近聚拢着无数的匈奴部落，牛羊成群。 “校尉，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冲？”汉军军官担心遇上匈奴人主力，于是问道。 “我有点迷，你让我想想。”王鸿年大脑过载，他也不清楚现在该怎么办。 最后，立功心切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不容易才撞见这么多匈奴人，不杀白不杀，要是真的是匈奴人诱敌深入的陷阱，那就死了算逑。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有没有陷阱，试过以后就知道了。 “众将士，随我冲锋！” 王鸿年带着三千轻骑直接杀入匈奴人群。 “杀！” 看到汉军突然出现，匈奴人惊慌失措，他们连忙驱赶着牛羊，骑上马匹想要逃跑。 “是汉军，快跑！” “天啊，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难道霍去病复活了吗？” “霍去病早就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那你怎么解释这些汉军找到这里来的，总不至于是歪打正着运气好吧？” 匈奴人无法理解，这个天下，除了霍去病，居然还有人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 不过有一个匈奴人猜得没错，王鸿年确实是运气好，歪打正着，明明迷路的他，居然迷路到了匈奴部落藏身之地。 匈奴主力跑得更远，根本不在这里。 这里只有几万个慌慌张张的匈奴牧民在放牧。 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匈奴牧民，汉军将士可谓是碾压式胜利， 匈奴牧民们鬼哭狼嚎，拼了命地向更北方跑去。 “杀！” “真尼玛爽啊！” 王鸿年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上一次这么爽还是在海外屠戮三韩土著。 自从家族安排他去长安当官，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肆意杀戮了。 匈奴人的鲜血溅射在他的脸庞上，但王鸿年丝毫不觉得恶心，反而更加兴奋，实在是太爽了。 匈奴人不停地向着那座山的山上跑，想要靠着地形优势抵御汉军骑兵。 王鸿年则带着汉军士兵们不断向着那座山上杀去。 手中的马槊因为戳死了太多匈奴人，马槊的剑刃都被匈奴人的骨头磨平了。 于是王鸿年直接扔掉马槊，换上环首刀继续冲杀。 “不要杀我们，我们投降！”一个会汉语的匈奴贵族向王鸿年投降。 “放下武器跪下来，不杀你们！”王鸿年笑道。 随后，匈奴牧民们纷纷跪下，仅有的一些匈奴士兵也放下武器跪下投降。 等到匈奴人放下武器跪下投降时，王鸿年突然狡诈一笑，残忍地对着汉军将士们下令：“把这些匈奴人全部杀光！” “杀！” 汉军将士再度冲杀。 跪在地上的匈奴人更加无法反抗。 “伱们汉人怎么可以不讲信义？”那个匈奴贵族又惊又怒，怒斥着王鸿年。 “哈哈哈！”王鸿年哈哈大笑，嘲讽道：“强者生，弱者死！” 说罢，举起屠刀，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屠戮起来更加爽快。 跟我们王家人讲信义，搞笑吧你。 在野蛮和武德这两个方面，就算是只会抢劫的游牧见到王家以后，都要自叹不如。 辽东王家不仅要学习中原的文化，同时也要学习草原的野蛮，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成为一个既有文化又很野蛮的高素质人才。 王鸿年并不觉得被一个匈奴人斥责没有信义是一件丢人的事，反而觉得很荣幸。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上万的匈奴老弱妇孺被屠戮殆尽，连刚出生的婴孩都没有放过。 浑身是血的王鸿年一刀斩下一个匈奴少女的头颅，将这座山上最后一个匈奴人杀死后，舔了舔嘴角上的血红，踩在无数匈奴人的尸体上，步行上山。 “校尉，这有块石头！”一个军官对王鸿年说道。 “一块石头你大惊小怪什么？”王鸿年有些不满。 “不是的，这块石头上面铭刻着汉字。”那个军官解释道。 “嗯？”王鸿年有些惊讶，然后走到军官身边的那块石头旁，只见上面确实铭刻着许多汉字。 “骁骑校尉王长羽到此一游？” 王鸿年念着石头上的文字，不由得嘴角抽搐一下， 原来这块石头正是当年漠北大战时，他的族叔王长羽在狼居胥山铭刻的。 这事他听很多人说过，但第一次亲眼所见。 既然这里有族叔王长羽的刻字，那就说明这里是狼居胥山，同时也说明这附近应该还有块石头铭刻着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的功绩。 果然，又有一个军官在这块石头附近又找到一个铭刻着汉字的石头。 而那块石头上，贵燃铭刻着霍去病的丰功伟绩。 “也不知道族叔怎么样了？”王鸿年心中暗道。 当初族叔王长羽带着一伙囚犯去攻打西南夷，然后听说在打完滇国后，滇国发生地震，之后便与中原彻底断绝了消息，也不知道现在是死了还是跑哪去了？ 王鸿年觉得不能白来一趟，于是也学着霍去病和王长羽，找到一块石头，将自己的丰功伟绩铭刻在石头上。 随后，王鸿年一路向北又找到北海（瀚海），并在一棵古树上发现一张挂着的白布，白布上写着一些汉字。 但由于时间过去太久，白布上的汉字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霍去病的霍字，以及王长羽的王字。 …… 几个月后 王鸿年带着数不尽的战利品回到中原。 此战，王鸿年深入漠北，杀到狼居胥山，斩获匈奴人一万四千余，俘获牛羊五十余万头。 皇帝刘病已很是欣喜，霍光同样兴奋。 王鸿年被加官为后将军，进爵关内侯。 由于他本来就是中常侍，现在又是后将军，因此他现在是后将军兼领中常侍。 第143章 昭宣盛世（八） 两年后 皇帝刘病已想要给刘彻上庙号，稳固自己的正统性，于是下诏书，让天下士人以及官吏们直言上书，发表自己的建议。 在几个月时间里，刘病已收到大量上书，可大部分都是敷衍了事，建议了跟没建议一样。 但有一封上书却引人注目，那便是长信少府夏侯胜。 在一年前，夏侯胜将家族祖传的书籍《尚书》上交给太皇太后，因此被朝廷加官为长信少府，主持太皇太后宫内诸事。 现在这个时代，有些书，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因为很多书都是家传的，这些家传书籍的家族，往往都是周朝时期的贵族，但现在落魄了，可谓是老正镐京人了。 这些家传书籍的家族，大部分都因为家族没钱了，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不得不把祖传的书上交给朝廷，然后被朝廷加官进爵和赏赐黄金。 再然后，朝廷再安排人大规模抄录这些上交上来的家传书籍，并且通过售卖抄录的副本来充实国库，而书籍的原本是不可能出售的。 最后，有钱的豪强们再从朝廷手里高价购买那些抄录出来的复制书籍，并且自己也抄录副本。 再最后，豪强家的家族子弟靠着专研这些书籍，从而步入仕途，一步步转变为士族。 王家学府里，有些书就是这么来的。 但大部分还是从中原士族那里抢来的。 比如王泰然时期，把贺家庄园灭了后，抢来了二十多本不同类型的书。 这些书之后都被王家抄录在絮纸和竹简上。 贺家虽然实力很弱，佃农也少，但作为一个传承久远的书香门第，书还是挺多的。 朝廷卖的书籍副本很贵，一本书就要一百金，这还只是副本而已，一个自耕农得不吃不喝三百年才买得起一本书，基本就是为了捞那些想要学习文化的、有理想的、想要转变为士族的豪强们的钱。 豪强们也不傻，同一本书，只买一本进行抄录就行，带回家族后，自己也安排人抄录更多出来。 这些年，时不时就有一些古老家族因为破产，不得不把祖传的书籍上交给朝廷，然后王家都会花费重金从朝廷那里购买副本并抄录。 但这些副本书籍也有些问题，那就是常常有错别字之类的。 哪怕朝廷自己抄录的副本，也经常出现错别字，从而导致一些段落的意思被改变。 在与张李两个辽东老牌家族联姻后，王家又得以从这两个家族获得了几十本书的副本，王家也把自己收藏的几十本书的副本赠送给两大家族作为回报。 大家互相分享，互相抄录，书籍总类也就多起来了。 在得知朝廷已经收录《尚书》的第一时间，等到朝廷抄录出副本后，王家便迫不及待从自己贪污的赃款里挤出一百金，购买了一本《尚书》的副本，并安排家族子弟日夜不停地抄录几十本出来。 如此，王家学府里便又多收藏了一本不同的书。 夏侯胜依靠进献《尚书》得以成为长信少府，如今却又大胆地抨击武帝，认为武帝“海内虚耗、户口减半”，所以不配上庙号。 刘病已有些生气，虽然夏侯胜说的是事实，但武帝毕竟是自己的曾祖父，怎么能抨击得这么过分呢？ 户口减半并不是整个天下死了一半的人。 而是武帝后期穷兵黩武又修仙，赋税和徭役太重，导致许多自耕农破产后沦为流民，这些流民，只有一小部分被朝廷或豪强们剿灭，大部分都被豪强们吸收进了自己的庄园里，成为佃农，而且还是隐户。 也就是说，这些佃农，朝廷已经不知道他们具体跑到哪个豪强庄园里去了，追查起来也很麻烦，或者说有些根本就追查不到。 甚至有的流民，账面上说已经被剿灭了，在数据上死亡了，可事实却是成了豪强们的奴隶和佃农，比如辽东投降的那三万流民。 这也使得，朝廷在账面上的户口减少了一半，少了整整一半可以交税的自耕农。 刘病已觉得夏侯胜这样的抨击还是过分了，毕竟武帝抗击匈奴的功绩是不容抹杀的，怎么能把武帝抨击得一无是处。 因此，皇帝刘病已以“非议诏书;毁先帝，不道”为由，将夏侯胜入狱。 处理完夏侯胜抨击武帝之事，刘病已又处理起颍川之事。 霍光虽然把持朝政，却又允许他这个皇帝处理一些小事，比如把夏侯胜这样一个没背景的关进监狱。 但遇到一些大事，他依旧要征询霍光的同意。 比如颍川郡换太守，这种就属于大事。 此前，颍川郡太守是赵广汉。 赵广汉上任颍川太守后，严刑峻法，鼓励豪强们互相举报，举报成功有大量奖励。 颍川郡这些豪强都是武帝末期新起的豪强，因此不像之前的颍川豪强们那般团结，也还没来得及互相联姻结成同盟。 在太守赵广汉鼓励举报的政策下，这些豪强都疯狂地互相举报其他豪强，连老百姓也开始举报本地的豪强。 不过几年时间，颍川郡这些新兴的豪强们便被太守赵广汉全部诛灭，家产都充入国库，良田都分给了无地流民耕种。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颍川郡社会风气的恶化。 颍川百姓们在举报中尝到了甜头，于是举报规模越来越大，最后甚至连中产富农都被频频举报。 中产富农们为了自保，也开始反过来举报其他中产富农以及普通百姓。 整个颍川郡，互相举报居然成了一种时尚，大家都在说：武帝时期的告緍令又回来了。 儒生士人们非常反感举报这种事，因此他们纷纷上书抨击颍川太守赵广汉。 看到士人们的抨击，刘病已决定把赵广汉调回长安，然后让素有名望的名士韩延寿前往颍川就任太守，改善颍川郡互相举报的不良风气。 皇帝刘病已并非不认可赵广汉，只是他的行政风格是这样的，霸王道杂之，霸道的酷吏赵广汉他可以用，王道的德教韩延寿他也可以用。 不管霸道王道，好用才是真理。 在决定撤除赵广汉的颍川太守职位，并让韩延寿就任太守后，刘病已吩咐身边的宦官将这件事告知大将军霍光，由霍光最后裁决。 作为皇帝，哪怕傀儡皇帝，自然是可以在权臣没同意的情况下强行更换官员的，毕竟大义名分还在。 但刘病已小心谨慎，在没有绝对把握扳倒霍家以前，他绝不做这种事，免得激怒霍家，到时候霍家要是狗急跳墙，强行废立新皇帝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刘贺就是因为一次性更换的官员太多，才被废黜皇帝位。 有刘贺这个蠢货先例在先，刘病已自然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第144章 昭宣盛世（九） “晚辈前来拜谒大将军。” 朱赏在大将军府外面等候。 他是掖庭户卫，一个两百石的小官，而且做了很多年的掖庭户卫，一直没有升官。 如今也快老了，想着再不升官就来不及了，于是厚着脸皮前来拜谒当今最有权势的大将军霍光，想要抱霍光的大腿。 但霍光又怎么可能见他一个两百石的小官，因此大将军府的一个小吏直接拦住他，对他说道：“大将军不在，你请回吧。” “额……”朱赏有些无奈，他是亲眼看见大将军回府的，所以才在这个时候来拜谒，小吏的这个回答，分明是大将军没兴趣搭理他。 回到家中，却见妻子淳于衍正在收集药材，于是朱赏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 “皇后怀孕已经九个月多了，现在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刻，我带些药材进去照顾皇后。”妻子淳于衍如实回答。 淳于衍是宫中女医，以前归属于中宫药长王玲管制。 可是她的上司王玲都升为中宫尚书了，她却还只是个宫中女医。 “垂头丧气的做什么？见到大将军了没？”看到自己丈夫颓废的模样，淳于衍忍不住问道。 “大将军哪有空搭理我这个小人物。”朱赏摇摇头，似乎是认命了。 “我要去宫里了。”淳于衍说道。 “早去早回。”朱赏望着窗外发呆。 …… 霍家 “给皇后看病的女医都有哪些？”霍家夫人显对奴仆问道。 “有四个，分别是李玥，卫瑶，东方兰，淳于衍。”奴仆回道。 “这四人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霍家夫人显再度问道。 “打探清楚了。”奴仆回道，随后将四位女医的信息进行汇报。 在奴仆的汇报中，每个女医都有一些可以利用的地方，但相对而言，淳于衍最好利用，因为淳于衍的丈夫今早刚去了一趟大将军府，说明其对霍家有所求。 这是一个值得利用的点。 于是霍家夫人显对奴仆吩咐道：“找个机会，把淳于衍约出来。” “诺。”奴仆恭敬道。 …… 四天后 淳于衍再度收集一些药材准备进宫照看皇后。 她们几个女医两班倒，轮着照看皇后许平君。 可是她刚出门，却发现霍家奴仆拦在门外。 “女医淳于衍，能借一步说话吗？”霍家奴仆说道。 “？？？”淳于衍有些疑惑，但还是跟随霍家奴仆来到一处隐秘之地。 只见霍家夫人显早已等待多时。 “淳于衍见过夫人。”淳于衍知道对方是霍家夫人，身份尊贵，于是连忙行礼。 “你的丈夫叫朱赏？”霍家夫人直入主题。 “是的。”淳于衍如实回道。 “他想升官？”霍家夫人浅笑一声。 “是的。”淳于衍不明白霍家夫人问这些做什么。 “我可以给他这个机会。”霍家夫人诱惑道。 “额？”淳于衍很是疑惑，于是问道：“夫人，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 随后，霍家夫人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万万不可，毒杀皇后，陛下追究起来，我会死的。”听完霍家夫人的计划，淳于衍很是害怕。 “慢性毒药，又不是喝完就死，喝完还得过些天才死，这么多女医都接触过皇后，很多宫女也接触过皇后，谁又能知道是你下的毒呢？”霍家夫人狡诈笑道。 犹豫许久后，淳于衍还是答应了。 不答应，可能就会被霍家奴仆杀死在这里，即便举报给皇帝，皇帝也不可能惩治霍家，毕竟大家都知道皇帝只是傀儡，到时候，霍家夫人肯定会杀死她泄愤。 面对霍家夫人的威逼利诱，淳于衍没有办法。 下毒九死一生，不下毒十死无生，相对而言还是下毒好。 …… 椒房殿 “咳咳~” 皇后许平君不断咳嗽着，她刚刚分娩，身体很是虚弱。 “皇后，该喝药了。” 女医淳于衍亲自为皇后许平君喂药。 喂药前，按照惯例，淳于衍先自己喝了一口，示意没有问题。 随后，又换了另一个汤匙给皇后喂药，免得自己的口水恶心到皇后。 然而，在换汤匙的一瞬间，淳于衍已经将毒药药粉偷偷撒在汤匙上，然后用这个汤匙搅合药汤。 皇后许平君并没有发现淳于衍刚才的那些小动作，她太虚弱了，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 哧溜 “咳咳！” 许平君喝完药汤，咳嗽的情况更加严重。 …… 夜里 “咳咳！” 皇后咳嗽的情况不断加重，咳出一口又一口血痰。 女医和宫女们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淳于衍看向咳嗽愈加严重的皇后，心中很是忐忑，皇后身体太虚弱了。 一般人喝下那些毒药，得过两天才死，可皇后，感觉今晚可能就得死。 要是这样的话，她淳于衍的嫌疑实在太大了。 “病已——”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皇后许平君呼喊着皇帝的名字。 “皇后！” 女医们惊恐万分，要是皇后死了，她们岂能脱掉关系？ 最终，皇后许平君还是呼吸急促间气绝身亡。 看着皇后当场逝世，宫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最后，一个宫女跑出去将这事禀告给皇帝。 不久后，宫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哒哒哒—— “平君！” 人未到，声先至，可见来人有多么心急。 皇帝刘病已来到椒房殿，走到许平君身边，心急如焚：“平君，快醒醒！” 然而，皇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平君！！！” 在确认皇后许平君确实死亡后，皇帝刘病已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怒视着在场的众多宫女和女医：“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不敢说话，浑身颤抖着。 当事人淳于衍咽了咽口水，特别害怕。 此时此刻，皇帝刘病已依旧不知道皇后是被毒死的，还觉得可能是女医们护理不当，导致皇后死亡，于是下令将在场的所有女医和宫女全部关押起来。 “陛下，皇后呼吸急促，不停地咳嗽出血，然后就……”一个宫女害怕地将刚才的事实说出来。 其余宫女和女医也纷纷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 一天后 霍家 砰！ “伱这个蠢货！” 霍光愤怒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显，他没想到自己的妻子为了女儿能当皇后，居然能做出毒害皇后这种蠢事。 “我也是为了成君能当皇后……”霍家夫人哆哆嗦嗦，她没想到一向退让的皇帝刘病已会对许平君的死亡反应这么大。 “事到如今，也只能杀人灭口了，唉……”霍光无奈，他原本只想当一个安分的权臣，可妻子做的事，却把他彻底逼向了皇帝的对立面。 …… 又一个月后 淳于衍先是被霍光担保出狱，随后没多久就被一伙游侠杀了全家。 再之后，霍光与众大臣请求皇帝刘病已册立霍成君为新皇后。 这两件事发生后，皇帝刘病已便已经明白，凶手应该就是霍家。 “不灭霍家，我刘病已，誓！不！为！人！” 伤心欲绝的皇帝在心内暗自发誓，他一定要为许平君复仇。 第145章 百年辽东 三个月后 长安 王家豪宅 “父亲！” “外公！” 听闻自己的父亲王长炯在昨日夜里逝世，王玲向太皇太后请假服丧。 回到府邸，却见得父亲王长炯已经寿终正寝于床榻之上，享年八十五岁。 “少君，主人逝世前让我将这个锦囊交给您，还说除了您本人，任何人都不能打开。”王家一个奴仆恭敬道。 “锦囊？”王玲疑惑，旋即打开锦囊，却见得里面有一张絮纸，纸上写着：霍光死，霍家亡！ 王玲震撼，很早以前他就听自己的父亲分析过，霍家全靠霍光一个人撑着，一旦霍光死了，整个霍家就会瞬间衰败。 但也不至于亡啊，难道？ 王玲想起了皇后许平君之死，虽然疑点重重，但很多人猜测，可能是霍家干的。 “父亲临终前留下这个遗言，是要告诫我们王家在接下来的站队中不要站错位置吗？”王玲心中暗道。 …… 长安 霍家 “丞相离世了？” 霍光听闻这个消息并没有惊讶。 王长炯年纪太大了，随时一副要断气的样子，这个时候逝世也正常。 他在考虑新的丞相人选，这个新的丞相人选最好跟王长炯一样，又老又没有野心，这样才不会跟他争权。 想来想去，霍光最后想到了韦贤。 这个韦贤是个老书生，也没什么野心，平日里只想摆烂躺平，跟王长炯属于同一类人，很适合做丞相。 …… 未央宫 “王丞相离开人世了呀。” 皇帝刘病已也收到了消息，毕竟是丞相，他自然是比较注意相关动向的。 他对王长炯不熟，对辽东王家也不熟。 只知道王家出过一个名将王长治，出过一个丞相王长炯，还有几个王家子弟还算有才，仅此而已。 至于王家的其他消息，别说是他刘病已，就连霍光都不清楚。 辽东王家一心一意经营自己在辽东的势力，很少参与长安朝堂上的权力争斗，长安跟王家很熟的人也没几个。 这几十年来，王家举荐了许多王张李陆四家的人进入朝堂。 而这些被举荐的王家人、张家人、李家人、陆家人后来又都通过霍家的关系调回辽东当县令。 整个辽东，所有县城的县令都是四大家族的家族子弟在担任，郡县的吏同样被四大家族垄断，由四大家族的私兵在担任，县衙的官差也是四大家族的奴仆在兼任。 上到太守，下到一个县衙官差，甚至是县衙门口看门的狗，都是隶属于四大家族的。 王长治经营辽东将近五十年，终于把辽东彻底变成了四大家族的私产。 …… 又一年后 辽东 襄平县 整个郡城都挂上白布，城内百姓都被要求穿着丧服。 因为，辽东郡太守王长治在不久前逝世，享年八十八岁。 由于王家此前与霍家的约定，王长治之子王鸿隐被朝廷任命为辽东太守，王筱倩之子王鸿徵就任辽南县县令。 整个辽东所有的县令都来奔丧，辽东郡郡丞和都尉也前来奔丧。 他们都是之前被王长治察举制举荐上去的，因此都是王长治的门生故吏，王长治就相当于他们的老师，与他们有着师生情谊。 辽东十七个县，太守、郡丞、都尉以及十七个县令的情况如下： 【辽东太守：王鸿隐（娶了李腾的妹妹为妻，同时娶了陆家和张家的两个庶女为妾） 辽东郡丞：张穆（娶了王鸿隐的妹妹为妻，同时自己的庶妹嫁给王鸿隐为妾，并且娶了李家和陆家的两个庶女为妾） 辽东都尉：李腾（妹妹嫁给王鸿隐为妻，同时娶了张穆的姑姑为妾，还娶了陆朔的庶女为妾） 武闪县令：王鸿利（王鸿隐堂兄） 辽南县令：王鸿徵（王鸿隐堂兄） 西安平县令：王鸿柯（王鸿隐堂兄） 番汉县令：王鸿腾（王鸿隐堂兄） 居就县令：王鸿铭（王鸿隐堂兄） 襄平县令：陆朔（嫡女嫁给王鸿利为妻） 新昌县令：张香（女儿嫁给王鸿徵为妻） 无虑县令：李伊（姐姐嫁给王鸿柯为妻） 望平县令：陆苏（姐姐嫁给王鸿腾为妻） 房县县令：李旭（妹妹嫁给王鸿铭为妻） 候城县令：陆裕（娶了王家女子为妻） 辽队县令：张琮（娶了王家女子为妻） 辽阳县令：李顺（娶了王家女子为妻） 险读县令：李永（娶了王家女子为妻） 高显县令：陆嘉（娶了王家女子为妻） 安市县令：张泉（娶了王家女子为妻） 文县县令：张佐（娶了王家女子为妻）】 王家的县令都分布在辽东郡东南部，张家的县令都分布在辽东郡的中心部位，李家的县令都分布在辽东郡的西部，陆家的县令都分布在辽东郡的北部。 王鸿隐今年才二十七岁，在大汉朝廷的众多太守中，算是非常年轻的。 有一庶女、一庶子、一嫡女。 庶女曰王郁君，已满九岁；庶子曰王逢邦，已满五岁；嫡女曰王政君，刚满一岁。 这一次的家主继承没有任何争议。 十一年前，盐铁会议刚结束的时候，王长治便指定王鸿隐为家主继承人。 “父亲，鸿隐将铭记您的教导，将家族发展壮大！” 王鸿隐穿着一身素縞，望着城内无数白衣，心中无限感慨。 王家立足于辽东已经有一百五十年，从一开始的默默无闻，有了今日的一郡十七县皆穿素縞为家主奔丧。 “府君，您怎可离我而去，呜呜呜——” “我愿为老师守孝三年，呜呜呜——” 各个县令嚎哭着，被王长治举荐过的士人也在哭丧。 “诸位，人死不能复生，家父已然离世，现在将葬于祖陵，诸位请回吧。”王鸿隐对哭丧众人劝道。 “府君，请让我跟随您一同前往，我要为老师守陵。” “府君，学生愿前往守孝。” “全城的百姓都思念先太守，请府君允许全城百姓为先太守戴孝三日。” 王鸿隐抹着眼泪，对众人微微哭颤道：“诸位心意，家父泉下有知，必然欣慰瞑目，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鸿隐不敢耽误大家。” 随后，王鸿隐与王家众人向着王家祖陵而去。 哭丧的队伍连绵不绝，出了城之后，还有百多个大小官吏哭丧送棺。 王家奴仆们将棺椁装载到马车上，还有许多丫鬟穿着白衣，手中捧着花篮，花篮中装满白色花朵，并将这些白花撒向天空、落在路边。 而在路上，王鸿年也查看起家族的相关信息。 【家主：王康（一代） 谥号：圣君 评价：王氏家族的始祖，一切的最终起源，以白丁之身在辽东开创千年世家之基业 遗愿：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 二代家主（可详细查看） …… 三代家主（可详细查看） …… 家主：王长治（四代） 谥号：桓君 评价：凭借着抗击匈奴的战功，带领家族迅速崛起，并在海外开扩蓬莱岛 遗愿：九泉之下，跟卫青老弟喝酒去】 随即又继续查看起【寒门】【将门】的进展。 【寒门：二级（75/500） 当前效果：学习文化知识效率+20%】 【将门：二级（460/500） 当前效果：统率+5，勇武+2】 “这升级可真够难的，没想到长羽族叔生前居然把身毒的巽伽王朝给灭了。” 通过将门增加的200经验，王鸿隐知道，族叔王长羽灭了身毒的巽伽王朝，与此同时，由于亲哥哥王鸿年当了后将军，所以也增加了5点经验。 但这些都还不算真正让他感到惊讶的。 真正让他感到惊讶的还是自己嫡女王政君的属性。 这几十年来，因为与辽东其他家族联姻，为了联姻而不在乎对方的美貌和气质，王家后代的魅力属性也因此下降许多。 除了特殊情况的王朝歌，王家已经连续几十年没出过一个国色天香或者玉树临风了。 但他的嫡女王政君却拥有了这样的遗传。 【成员：王政君 遗传：国色天香 天赋：安静】 因为尚未成年，所以还没有属性显示。 第146章 大将军王鸿年（三） 两年后 地节二年 一个举世震惊的消息传遍长安城。 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病逝。 霍光主政一共十九年，十九年时间里，以休养生息为基本国策，将大汉境内的五百多万流民降低至七十万。 天下民生已经恢复大半，只要朝廷继续执行休养生息的国策，用不了几年就能国泰民安。 一个权臣，毕生没有篡位，也对傀儡皇帝一直很尊重，还为治理国家而尽心竭力。 虽是权臣，也是忠臣。 长安 未央宫 听到这个消息的皇帝刘病已心中有欣喜，也有叹息。 欣喜于压在自己头上的大山离开人世，对付霍家的那几个蠢货，总比对付霍光要容易多了。 叹息于一个忠于大汉的能臣就这样逝世。 刘病已对于霍光的感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是承认霍光的能力与人品的，另一方面，他又对霍光把持朝政不满，尤其是对霍家杀害许平君一事感到愤怒。 如果霍家只是单纯地把持朝政，那么刘病已其实还没有动杀心，最多就是想把霍家贬为平民，永世不让他们再度掌握权力。 可是霍家杀害许平君之后，他与霍家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只有把霍家灭门才能消除心中之恨。 “起驾！” 思虑再三，刘病已并没有立刻对霍家展开反攻，毕竟北军虎符在霍家人手里。 即便霍光死了，他也要小心谨慎。 因此，他打算去霍家给霍光哭丧，把傀儡天子的戏份做足，让霍家那几个人以为自己彻底认命做一个傀儡，不可能反抗了，降低霍家对他的警惕心，然后找个机会对霍家一击毙命。 来到霍家，刘病已便挤着眼泪，看着棺椁内的霍光，满眼都是不舍。 “大将军，一路走好——”刘病已哭泣着，似乎真的很伤心。 “陛下，请节哀。”霍家新家主霍禹搀扶着皇帝刘病已，他穿着一身丧服。 随后，在接下来的几天，刘病已将霍光送入麒麟阁，成为麒麟阁功臣之一。 这么做，一方面是肯定霍光对大汉的贡献，另一方面也是继续麻痹霍家人。 霍家人并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他们依旧觉得现在跟以前没区别，皇帝还会继续当他们霍家的乖宝宝。 他们甚至还将霍光的陵墓进行扩大，扩大到了皇帝陵寝的规模，陵墓内的一切陪葬品也都达到了天子的规模，这是赤裸裸的僭越。 但霍家人却依旧不以为然。 以前霍光活着时，霍家人已经不止一次做这种僭越之事，他们早已习以为常，还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 …… 一个月后 深夜 皇宫 “臣，中常侍王鸿年拜见陛下！”王鸿年主动找到皇帝，准备按照王长炯生前的提示，在霍光死后进行反水。 王家与霍家关系密切，在皇帝刘病已眼里，王霍两家就是盟友。 因此，对于王鸿年的到来，皇帝刘病已有些惊讶，但还是镇定道：“何事？” “霍家行僭越之事，请陛下惩戒霍家！”王鸿年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于是直入主题。 “嗯？”皇帝刘病已好奇地看着王鸿年，他没想到，第一个选择跳反的居然是霍家的盟友王家。 但刘病已担心王鸿年是霍家派来试探他的，于是便也反过来试探王鸿年，对王鸿年摇头道：“大将军为国为民，些许僭越，何足挂齿。” 说罢，刘病已便看着王鸿年，想看看对方有什么反应。 对于皇帝的这番试探，王鸿年也有所预料。 这当然不是他自己猜出来的，是堂妹王玲之前提醒过，跳反时，大概率会被皇帝试探一番，因为皇帝实在太谨慎了。 因此，王鸿年正义凛然道：“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功是功，过是过，岂能因为大将军生前之功而纵容其亲属行僭越之事？这合乎礼制吗？” 这番话也是王玲教他的。 看着王鸿年不似说谎的态度，皇帝刘病已也在内心暗道：难道他真的不是霍家派来试探朕的，真的要背叛霍家投靠朕？ 谨慎无比的皇帝刘病已没有轻易相信敌人盟友的投靠，而是假装困倦道：“你先退下，朕要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议。” “诺！” 王鸿年恭敬地离开，随后回到王家豪宅。 …… 王家豪宅 “陛下怎么说？”王玲问道。 “陛下困了，要睡觉，我就先出来了。”王鸿年如实回答。 “呵呵，我们的皇帝陛下还真是谨慎呢。”王玲轻笑，然后对王鸿年说道：“你每天都坚持去向皇帝告霍家的状，时间久了，天子自然就信任你了。” …… 第二天 “陛下，霍家人行走在专属于天子的驰道上，这不符合礼制，请陛下惩戒霍家！” “既然大将军的亲属，就随他们吧。” …… 第三天 “陛下，臣查到霍家贪污的证据。” “这事有御史大夫处理。” “可是御史大夫也是霍家人。” …… 第四天 “陛下，霍家……” “好了，伱不用说了。” “陛、陛下？” “你跟霍家有仇吗？” “不，臣只是太有正义感，单纯地看不惯霍家人这般为非作歹而已。” “朕信了。” …… 在王鸿年死缠烂打的攻势下，皇帝刘病已终于选择了相信。 “王鸿年，你屡屡攻讦大将军的亲属，朕不能饶恕你，现在朕要将你从后将军降为北军护校尉。” 皇帝刘病已微笑着，他这是明将暗升。 表面上是把王鸿年从将军降为校尉，实际却是把王鸿年安插进最重要的北军里。 到时候，即便霍家狗急跳墙，拿着虎符，带着北军造反，他刘病已在北军里有个校尉，也能有所反击。 “臣，遵旨！”王鸿年知道皇帝这次是真的信任自己了，于是也很高兴。 在将王鸿年降为北军护校尉的同时，皇帝刘病已又将霍家在北军的几个亲戚进行升官，来一手明升暗降。 有的被升为一郡太守，有的被升为将军，有的被升为九卿。 这些霍家人，虽然官职上升了，却也逐渐被脱离北军，渐渐地在丧失长安城最重要的一支军队的控制权。 政变，最重要的便是掌握兵权。 皇帝刘病已在小心翼翼地进行官职上的调动，还不敢像刘贺一样直接撤除霍家人的官职，生怕打草惊蛇。 可即便如此，他也很是担惊受怕，后背都冒出许多冷汗，不由得喃喃道：“有霍家在，朕真是如芒在背。” 这边，皇帝刘病已正在谨慎地对北军兵权进行渗透。 而另一边，霍家众人却依旧醉生梦死，还纷纷相互庆祝自己升官了。 这些霍家人似乎并不明白，有时候，升官并不一定是好事。 就好比王家，对于王家而言，哪怕三公也比不上辽东太守，因为王家的基本盘都在辽东。 同样的，对于霍家这样的权臣家族而言，牢牢把握兵权才是最为关键的，否则就算家族子弟人人三公，那也只是黄粱一梦。 第147章 大将军王鸿年（四） 又两年后 地节四年 这两年来，由于霍家的醉生梦死，越来越多霍家党羽看出来霍家将要完蛋，这些人为了保全自身，于是纷纷跳反，暗中投靠皇帝刘病已。 刘病已将这些跳反的霍家党羽安插到北军之中、宫廷之中，逐渐地掌控整个皇宫和北军。 并且不断地给霍家人加官进爵，霍家几乎人人封侯，以此继续麻痹霍家。 由于刘病已安插的都是霍家跳反的党羽，而霍家并不知道这些党羽已经暗中跳反，所以霍家依旧认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比如北军校尉王鸿年，霍家觉得王鸿年是自己人，所以对于王鸿年担任北军校尉一事没有警惕。 暗中发展两年，在彻底掌控整个皇宫和北军，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后，皇帝刘病已终于对霍家展开反攻。 皇帝刘病已先是将霍家担任将军的人撤职。 霍家人对此没有反应。 皇帝刘病已于是又将霍家在长安的一些六百石官员撤职。 霍家只是抱怨了一下。 皇帝刘病已于是又将霍家担任九卿的人撤职。 霍家终于忍不住了，他们聚在一起开始商讨。 …… 霍家 “我不明白，我们霍家忠于朝廷，他刘病已也是我们先家主扶持上去的，没有我们霍家，他刘病已又怎么可能当皇帝呢？” “我们霍家对皇帝有恩，可陛下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们？” 到了这个地步了，霍禹依旧认为霍家与皇帝可以和平共处，皇帝安心做傀儡，霍家安心当不篡位的权臣。 这几个月来，霍家不断有人被免去官职，这让霍禹感觉皇帝在针对自己，但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虽说自己是权臣，但自己并没有篡位之心呀，对皇帝和大汉还是很忠诚的。 “这些年，我听外面的风言风语说，是我们霍家害死了许平君皇后，有没有可能是这个传言是真的，所以皇帝才要这般针对我们霍家？”一旁的霍山猜测道。 “不可能，我们霍家忠于朝廷，怎么可能干这事，不要听风就是雨。”霍云也听过这个‘谣言’，但他从来不信。 霍家只有霍家夫人显，以及霍光知道这事。 其余人并不知情，因此霍禹也摇头道：“这种玩笑以后就不要开了，我们霍家怎么可能干这种蠢事呢？” 然而这时，霍家夫人显却突然说道：“这个不是谣言。” 此话一出，霍家人都呆若木鸡。 只见霍家夫人显继续说道：“当初是我毒死的许平君，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毒死个平民百姓家的女人吗？就算这个女人侥幸做了皇后，那也只是傀儡皇帝的皇后而已，毒死了就是毒死呗，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跟你们说……” 噗！ 霍禹喷出一口闷血。 他是被气到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这么愚蠢，把皇后给毒死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皇后是被霍家害死的，他真的不知道外面那些谣言居然是事实。 “母亲，这事你应该早点说！” 霍禹有些生气，他并不是怪罪母亲毒杀许平君，而是怪罪母亲没有把这事及时地跟他说。 如果及时地跟他说，他就能知道，原来皇帝跟他们霍家是不死不休的私仇。 这样一来，他们霍家就能快刀斩乱麻，在皇帝报仇之前先把皇帝废了，然后立一个新皇帝。 可他们之前不知道皇帝与霍家是死仇，所以没有警惕心，以至于到了现在这般地步。 事到如今，霍家已经没有选择，他们与皇帝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只有废黜皇帝才能保全家族。 “为今之计，只有废黜刘病已，如同当年废黜刘贺一般，否则，我霍家必定被灭门！”反应过来的霍禹如是说道。 随即，霍禹对霍山霍云吩咐道：“霍山，你拿着虎符去调动北军，然后杀进皇宫，霍云，伱带着门客去控制城门，防止刘病已逃出长安。” 霍禹身患重病，无法行动，只能让两个侄儿去处理这些事。 “明白！”霍山霍云点点头，旋即各自开始行动。 …… 北军军营 “皇帝被奸佞小人蒙蔽，北军将士们，随我杀入皇宫，清君侧！”霍山手中拿着北军虎符，对北军一众校尉以及使者大喊。 然而，北军将士无动于衷，他们早就被皇帝刘病已渗透干净了，所以即便连虎符也无法调动他们。 这时，北军护校尉王鸿年大喊：“天诛国贼！剿灭霍逆！” “王鸿年，你！”霍山很懵，他没想到霍家党羽的王鸿年居然能喊出‘剿灭霍逆’这句话。 然而，其余北军校尉和使者也早就暗中投靠皇帝，于是他们也纷纷大喊： “天诛国贼！剿灭霍逆！” “天诛国贼！剿灭霍逆！” “天诛国贼！剿灭霍逆！” 看着北军将士的这种情况，霍山绝望：“完了！我霍家完了！” 霍山疯狂地向着远方逃跑，王鸿年骑着战马在后面追。 “杀！” 王鸿年成功追上霍山，一枪刺进其后背。 “呃！” 霍山摔下马背，当即死亡。 …… 城门口 “皇帝被奸佞小人蒙蔽，立刻关闭城门！” 霍云对守城门的士兵们下令。 然而，一个守城门军官大喊：“天诛国贼！剿灭霍逆！” 旋即，越来越多士兵也跟着大喊： “天诛国贼！剿灭霍逆！” “天诛国贼！剿灭霍逆！” “天诛国贼！剿灭霍逆！” “你们！”霍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于是骑着马连忙跑回霍家。 守城门的士兵们怕霍家趁机逃出长安，所以并没有追击霍云，而是继续牢牢看守城门。 剿灭霍家之事，有北军去做。 …… 霍家 “杀！” 铛—— “啊！” “呃——” 北军将士将霍家团团围困，霍家门客正在奋力抵抗。 “天要亡我霍家！” 锵！ 霍禹绝望了，直接拔剑自刎。 霍家夫人带着一些人趁乱想要跑出城去，去投靠那些在外面当太守的亲戚。 然而，城门早就被封锁，看守城门的军官也早就是皇帝的人。 因此，侥幸逃出霍家，来到城门口的霍家夫人直接被守城门士兵斩杀。 “霍氏一族，不留活口！” 王鸿年对众将士大喊，然后身先士卒地冲进霍家府邸，将霍家老老少少屠戮殆尽。 第148章 昭宣盛世（十） 又两年后 元康二年 霍氏全族被灭，皇后霍成君被打入冷宫，刘病已终于夺回了本属于皇帝的权力。 并且继续延续霍光时期的休养生息国策，并且进一步颁布更多有利于民的政策，包括： 【更名为刘询，释放所有此前因为犯讳而入狱的百姓； 降低盐铁官营出售的盐铁价格，让百姓可以买到更便宜的农具和食盐，从而降低百姓的生活成本； 将剩下的几十万流民迁徙至西域、河西、河朔、辽西、辽东、南方诸郡，并免除屯田流民五年赋税徭役，免费送种子给屯田流民，无利息贷款粮食给屯田流民吃，等他们过几年屯田丰收了再还粮食； 并且，为了庆祝没有流民，刘询免除天下一年赋税； 将田赋下降到三十税一，与文帝时期同等； 同时恢复刺史制度，让刺史监察天下郡县的官吏和豪强，防止他们欺压百姓，为了防止刺史也跟地方官以及地方豪强也勾结在一起，还要求偏远地区的刺史每年都要回一次长安汇报工作情况，而中原地区的刺史甚至每年要回五次长安汇报工作！】 在这四年的休养生息里，大汉终于将剩下的流民安置妥当。 整个大汉境内，居然没有一个流民！ 大汉自立国以来，已经有一百三十八年，但整个天下一个流民都没有，那还是第一次。 高帝时期，百废待兴，秦末乱世以及楚汉相争制造的流民还在消化。 吕后以及文景二帝时期，外有匈奴肆虐，内有诸侯国叛乱，因此也产生了一些流民。 武帝时期，流民更是多如牛毛，动不动就人相食，仿佛秦末乱世一般。 昭帝时期，一直在消化武帝时期遗留下来的流民。 直到他刘病已当了皇帝，这天下才第一次把流民清零。 整个天下没有流民，这就证明老百姓勉强能填饱肚子，这已经算得上是盛世了。 虽然百姓的日子依旧困苦，但跟以前的皇帝时期相比，现在的百姓起码不会饿死，也没有出现人相食的现象，这难道还不算盛世吗？ 大汉终于迎来盛世的同时，王鸿年也迎来他的又一次高光时刻。 由于是第一个弃暗投明，而且在剿灭霍家的行动中出力最多，所以王鸿年被升为车骑将军，同时进爵关内候。 二十级军功爵里，前面十八级都是可以花钱买到的，越高级的爵位就越贵，从第十九级关内侯开始，则无法直接购买。 但关内侯也仅仅只是荣誉侯爵，有侯爵称号，却没有食邑。 第二十级的彻候才是有食邑的侯爵，并且彻候又具体分为亭候、乡候、县侯三个等级。 …… 又三年后 神爵元年 在连续三年的轻徭薄赋下，大汉境内的物价不断变低，百姓的生活成本不断下降。 现如今，中原每石谷只要五钱，偏远一点的缺粮地区也只要二十钱。 五钱至二十钱，这是前所未有的粮价！ 真正的盛世！！！ 文景二帝时期，每石谷在三十钱至六十钱之间。 武帝时期，每石谷在两百钱至五百钱之间。 在这样国泰民安的背景下，皇帝刘询也决定开疆扩土，目标正是西羌和西域。 两个月前，羌人侵扰河西，皇帝刘询认为，也是时候教训一下这些羌人了。 随即派遣后将军赵充国，以及车骑将军王鸿年，各自统率两万步骑，将侵扰河西的羌人剿灭。 并准备在剿灭羌人后，再继续向西，把西域也顺带降服。 …… 三个月后 金城郡 金城县 上万的羌人叛军已经攻占了临羌县和安夷县，兵锋直指金城郡治所金城县。 金城郡位于河湟谷地，最北面是蠱水，中间是湟水，南边是河水。 这三条河流在河西汇聚，形成更大的河水（黄河）。 金城郡的西北方向是西海（青海湖），南方是大雪山，东面是河西。 这里原本是羌人聚集的地方，后来被武帝征服，这些羌人也成了大汉的子民。 羌人是农耕游牧混合型族群，农耕时节他们就下山种田，到了农闲的时候就上山放牧。 但羌人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民族，而是大汉对河湟谷地以及青藏高原上那些游牧农耕混合型部落文明的统称。 也就是说，羌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羌人，他们只知道自己是某个部落的，每天过着放牧加农耕的生活，时不时跟附近的其它部落打一架，后来突然有一天，一支强大的、自称汉军的军队征服了他们的家乡，还把他们以及他们附近其它部落的人统称为羌人。 这就是羌人对于自己身份的了解。 由于距离中原比较近，而且还能吸收西域的文化，羌人的文明水平不算太低，他们有着自己的纺织技术、冶炼青铜技术，但因为还没有掌握冶铁技术，所以文明水平不如中原。 文明水平已经大致相当于中原的夏王朝时期。 汉王朝周边的这些势力里，相对而言，羌人还算比较文明开化的，毕竟已经有了较为成熟的纺织技术和青铜技术，达到了夏王朝的文明程度。 而三韩现在还处于初步掌握纺织技术和青铜技术阶段，刚刚达到了五帝时期的文明水平。 倭人就更惨了，他们现在连青铜技术都没有，纺织技术也只是刚刚掌握。 骠人更是刚刚脱离母系社会没多久。 虽然被汉军征服，但羌人对于汉王朝并没有在脑海中形成概念，而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什么汉王朝，大致就是来自东边的强大部落，过来要求他们臣服，就此而已。 打赢了就让别的部落臣服，打输了就向别的部落臣服，羌人们上千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他们很习惯向大汉臣服，无非就是一个更大更强的部落而已。 直到汉人不停地向河湟谷地移民，并且开垦荒地时，羌人们终于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以前向其它强大部落臣服时，无非就是定期送些女人和牲畜而已，比如以前的大月氏和后来的匈奴，他们都是这样做的，征服羌人后只是要求羌人定期送女人送牲畜。 可为什么这个叫汉的征服者，不收他们的女人和牲畜，却天天移民到他们的栖息地开垦荒地？ 这不是挤压他们部落的生存空间吗？ 你们都在这种地建造城池了，那我们还怎么种地放牧？我们还怎么活？ 你跑到我家来开荒，我还能不反？ 他们可以向大汉臣服，甚至向大汉敬献美女和牲畜，但对于大汉不停地移民开荒行为，绝对不能容忍。 这种挤压生存空间的行为，是要把他们部落推向灭绝的境地！ 因此，随着汉王朝不断把中原的流民迁徙到河湟谷地开垦荒地，羌人与汉人的矛盾就愈发激烈，战争也就不可避免。 这场战争没有谁对谁错，汉羌双方都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生存空间。 强者生，弱者亡，仅此而已。 第149章 大将军王鸿年（五） 主帅大帐 王鸿年与赵充国正在讨论剿灭羌人叛军的策略。 “羌人叛军不过一万余，我们正面冲锋，就能将羌人击败，有什么可以商议的，趁着现在羌人还没走，赶紧出击吧！” 王鸿年立功心切，加上汉军实力远超羌人，所以他的策略就是正面冲锋，击垮羌人后继续向西降服西域。 但赵充国却很冷静地分析道：“车骑将军说的自然有道理，以我军实力，击败羌人叛军轻而易举，但这样只是暂时解决了羌人叛军，等我们一离开，羌人就会卷土重来。” “额……”王鸿年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随即问道：“那我们该如何？” “请看地图。”赵充国不慌不忙，取出一张地图，正是一个汉化羌人画的地图，敬献给了汉军。 “这是河湟谷地的地图？”王鸿年惊叹，地图在这个时代是很珍贵的，有一张地图，就多了许多分胜算。 “正是。”赵充国微微笑道，然后指着地图缓缓说道：“河湟谷地两侧都是高山，只有河流附近有一条狭窄的平原，而其中最大的河谷平原便是湟水谷地，羌人叛军也正是沿着湟水东进。” “如果我们直接正面冲锋，虽然能击垮羌人，但羌人仗着熟悉地形，可以逃回湟水上游，到时候我们如果追上去，就有可能缺粮，不追上去，等我们离开他们就会沿着湟水回来。” “所以，我们不如从另一条河谷绕到湟水谷地的后方，堵住羌人从湟水谷地逃跑的出口，然后从湟水上游往下游追杀羌人。” 赵充国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王鸿年听完后恍然大悟：“哦！当年霍去病也是这样打河西匈奴的，直接正面打虽然也能击垮敌人，但却会让敌人逃走。所以绕到敌人后面，把敌人从后面往前追赶，使得敌人逃无可逃。” “正是。”赵充国笑道，他这个计划的正是从当年霍去病剿灭河西匈奴战役里寻找的灵感。 “但金城城防薄弱，我们都去绕后，金城可能守不住。”王鸿年提出自己的担忧。 “绕后需要的是速度，所以我只带骑兵，至于步兵，全部留给车骑将军您，您带着步兵去支援金城。”赵充国说道。 “打败羌人还不简单？就算只有步兵也行。”王鸿年跃跃欲试。 “不不不，您不能打败羌人。”赵充国摇摇头。 “什么意思？”王鸿年不解。 “如果你现在就打败羌人，我还没来得及绕后，那么这个计划就会失败。”赵充国解释道。 “所以我不能主动出击，免得把羌人吓跑，只能坚守在城内？”王鸿年问道。 “正是。”赵充国回道。 “好吧。”王鸿年无奈，他是很想要捞战功的，但也不想因此破坏了剿灭羌人的大计划。 …… 三天后 轰隆隆—— 羌人再度抬着云梯向金城发起进攻。 为了防止羌人绕过金城，直接跑到金城后面的河西去，王鸿年没有死板地待在城内防守，而是让士兵们贴着城墙，在城墙外面防守。 这样，万一打不过可以随时退回城内，假如羌人想要绕过金城去河西，城墙外的士兵也能及时阻拦。 城墙外的汉军都是步兵，他们呈方阵展开。 最前面四排是弓兵，后面四排是长枪兵。 最前面的弓兵朝冲来的羌人射箭，等到羌人靠近时，弓兵再退到长枪兵身后，并且回到城内。 在多年的交流下，羌人也学会了组成方阵。 羌人采用斜击战术，把主要兵力都集中在右翼，兵力较少的左翼则故意走得稍慢些。 咻咻咻！ 羌人和汉军互相射箭，互有伤亡。 王鸿年手里有两万多步兵，羌人只有一万多人，直接对冲也很容易取胜，但这样就会让羌人逃走。 所以王鸿年只是让几千汉军出去迎战，等稍有劣势时，再增加一些汉军出去支援。 反正就是不能让羌人占优势，免得他们直接趁势追击，也不能让汉军占优势，免得羌人被吓跑，始终让汉军与羌人维持均势，让羌人感觉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打败汉军，始终吊着羌人军队的胃口，让他们打不穿防线的同时又舍不得撤军。 …… 二十天后 赵充国成功绕到湟水谷地的后方出口，然后指着湟水谷地命令道：“进攻！” 汉军骑兵们朝着湟水谷地的下游杀去。 …… 又十天后 汉军与羌人军队在金城附近已经鏖战了一个月。 羌人各部落首领们很是烦躁。 “我感觉汉军快撑不住了，大家再进攻猛烈点，应该就能打穿汉军的防线。”羌人联军领袖鼓舞道。 “得了吧，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每次都说快要击垮汉军，结果每次都是打成平手。” “要我说，就应该绕开金城，直接去武威郡劫掠。” “绕开？我们又不是没试过，每次要绕开的时候，那些汉军就变得突然特别猛，导致我们不得不回去支援。” 就在此时 轰隆隆—— 羌人大本营后方出现许多骑兵。 羌人们看见军旗后知道，是汉军骑兵。 “该死，汉骑是怎么到我们后面去的？” “我早就说了应该回去，现在好了，都被堵在这里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要吵了！全力向后突围！” “为什么不能全力向前突围？” “要我说，干脆分成两队，同时向后向前突围。” “傻子吧你，哪有朝敌人主力正面突围的？” 羌人首领们争吵不休，他们都是来自不同部落，相互之间还有血仇，因为无法忍受汉人移民在他们家开垦荒地，挤占他们的生存空间，所以才勉强联合起来，组成联军一起攻城略地。 这样的乌合之众，只能打打顺风仗，一旦遇到逆风，就会一哄而散。 “杀！” 到了这个时候，王鸿年知道自己不能再装弱了，不然军功都是赵充国一个人的。 于是对着城内汉军步兵大喊：“反攻！杀！” 城内的汉军步兵们也忍了很久了，明明他们实力远超羌人，可以轻易碾压，却被车骑将军王鸿年要求保存实力、故意示弱，免得羌人被吓跑。 现在，围歼羌人的计划终于到了最后一步，也是时候杀出去抢战功了。 “杀！” 汉军将士们在各自上一级军官的指挥下杀向羌人。 羌人前有王鸿年，后有赵充国，人数又远低于汉军，顷刻间便败下阵来，而且因为左右两边都是崇山峻岭、悬崖峭壁，因此逃无可逃，全部都在金城前的湟水谷地被斩杀。 第150章 大将军王鸿年（六） 一年后 神爵二年 在击败西羌后，王鸿年与赵充国在金城郡修整一个月，随后继续向西攻略西域诸国。 从河西攻略西域诸国有三条路，一条是经楼兰往南，沿着昆仑山向西，一直到大月氏；另一条是经楼兰往北，沿着天山山脉南麓向西，一直到大宛国；还有一条则是经车师国，沿着天山山脉北麓向西，一直到乌孙国。 乌孙国是大汉的盟友，所以不用去，因此只需要降服前面两条路的西域国家就行。 考虑到赵充国的军事才能更高，所以由赵充国走更危险的楼兰北路，然后由王鸿年走更安全的楼兰南路。 霍光时期，楼兰投靠大汉，之后为了躲避匈奴的攻击，于是将百姓迁往了更南方鄯善城，因此现在也叫鄯善国。 经鄯善往南，有且末、精绝、玗弥、于阗、莎车、疏勒、捐毒、休循、羌婼、小宛、戎卢、渠勒、皮山、西夜、子合、浦梨、依耐、乌托、无雷、休密、桃槐等国。 这些国家大的有十几万人口，小的只有几万人口，甚至还有些国家只有几千人口。 整个西域总人口达到了二百四十多万，相当于中原第一大郡南阳郡的人口。 由于匈奴正忙着打内战，无暇顾及西域，所以汉军在西域畅通无阻。 王鸿年带着五千骑兵从鄯善国一路向西来到无雷国，沿途所有国家听闻是汉军后都主动给王鸿年提供食物和水源，生怕惹怒汉军。 以前匈奴没有内战时，西域之国还能在汉匈之间左右摇摆，用不着对大汉这般卑微。 但现在汉匈争霸的两极格局正在逐步演变成大汉独霸天下的单极格局，西域诸国便彻底失去了能够左右摇摆的空间，只能尽力讨好大汉。 沿途经过的所有西域国家都向王鸿年承诺，他们将会归附于大汉。 为了表示诚意，这些国家把自己的王子公主送到王鸿年的军队中，由王鸿年将这些西域国家的王子公主带回长安好吃好喝地供着。 一方面是彰显大国气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西域诸国反叛。 类似于战国时期质子的作用。 但在回到长安前，王鸿年还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为王家获取大宛马，将这些大宛马带回辽东，改善辽东马种。 辽东的马其实也还算不错，但跟大宛马比就有些逊色了。 …… 大月氏 “我们快回家了。” 草原上，一对少年少女结伴而行，她们穿着希腊式风格的衣服，头上戴着花环，正骑着马向东而行。 二人便是王长夜的儿女。 王长夜在罗马待了许久，并且娶了一个落魄的希腊贵族小姐，生下两个孩子，分别是王鸿宪、王巧。 九年前，王长夜在拜访埃及时，无意间卷入到埃及-托勒密王朝的内斗中，最终被制作成木乃伊存放进金字塔。 王鸿宪王巧兄妹在保民官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的抚养下长大。 之后，长大成人的兄妹俩便遵循父亲王长夜的遗愿，带着《长夜西域行》这本水一路向东，要回到大汉。 这本书是用羊皮制作，因此很是厚重，需要用包裹装起来，用骏马驮运。 书中记载着王长夜从长安出发后，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包括西域诸国、大月氏、康居、安息、塞琉古、亚美尼亚、埃及、罗马、西班牙、高卢。 书中将各国的风土人情、文化习俗、饮食习惯、军队作战、政治结构大致进行了描述。 兄妹二人的汉语有些生疏，毕竟只有很小的时候才被王长夜教导过汉语，之后都是被凯撒抚养。 这时，一伙马贼盯上了兄妹二人。 “快跑！” 王鸿宪与王巧二人赶紧逃跑。 “呜呜呜呜！” 马贼们兴奋地喊着，他们常常劫掠过往的商队，顺便抓一些奴隶。 马贼实在太多了，没多久，三个马贼便截断了兄妹二人的前路。 “阿巧，你带着书快跑！” 眼见前路被断，王鸿宪将《长夜西域行》交给妹妹王巧，让王巧待会趁乱逃出去。 锵！ 而他自己则抽出身上的长剑，对那些马贼说着拉丁语：“是男人就公平决战，不要欺负一个女孩子。” 草原马贼们显然听不懂王鸿宪的拉丁语，只是满眼色眯眯地看着王巧。 “哥哥！” 王巧不愿意抛下自己的兄长独自逃走。 况且，也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的几十个草原马贼已经追了上来。 就在兄妹俩绝望之际，地平线上出现许多黑点，黑点密密麻麻，大地在震动。 是一支军队！ “呜呜呜呜！” 草原马贼们见状赶紧跑路，但不久后便被那支军队追上，而且全部被斩杀。 那支凶猛的骑兵军队解决完草原马贼后，又来到兄妹二人身边。 “你们是汉人？” 为首的将军看着兄妹二人的长相，有些不太确定，尤其是看到兄妹二人的衣着之后，更是如此。 兄妹二人是汉人与希腊人的混血，所以像汉人，却又不完全像。 而且身上的希腊式风格的衣服，更加让人看不出汉人的特点。 “是的。” 然而，王鸿宪的这个回答却让那个将军震惊了。 “你会说汉语？”那个将军很是惊讶于王鸿宪能听懂他说的话。 “我的父亲是来自大汉的汉人，受中原皇帝陛下的命令，出使西域，后来抵达罗马，并在罗马生下我们兄妹二人，伟大的保民官凯撒大人资助了我们许多钱财，让我们得以一路向东回到家乡。” 王鸿宪如实回答。 “额，伱们叫什么名字。”那个将军更加震惊了，于是询问王鸿宪与王巧的名字。 “我姓王，名鸿宪，这是我妹妹，王巧，我们的父亲是大汉出使西域的使者王长夜。”王鸿宪回道。 “嗯？”那个将军彻底不淡定了，对着王鸿宪再度确认道：“我族叔，额……王长夜是你父亲？” “？？？”王鸿宪感觉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但还是回道：“是的，将军。” 这个汉军将军嘴角抽搐，他就是王鸿年。 跑到大宛，向大宛国王索要了一百匹大宛马。 结果一伙马贼偷了十多匹大宛马。 王鸿年大怒，带着数以千计的汉军骑兵追杀那几十个马贼，然后就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幕。 “没想到来一趟西域，还能碰见长夜族叔的后代。” 王鸿年心中很高兴，于是将自己的身份对二人进行解释。 “原来是堂兄！” 王鸿宪王巧兄妹俩大喜。 第151章 百年征韩（一） 六年后 五凤四年 由于朝廷赋税徭役太轻，国泰民安，自耕农过得太幸福，以至于天下许许多多豪强庄园都发生了逃荒事件，这些逃荒的佃农后来都重新成为朝廷的自耕农。 以前佃农不逃荒，是因为朝廷赋税徭役太重，当朝廷的自耕农还不如当豪强的佃农。 现在的新皇帝刘询把天下治理得太好了，佃农们都很羡慕现在的自耕农，所以才想逃荒重新当自耕农，这样也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原豪强们不得不把租佃降低至五成，但依旧无法遏制佃农大规模逃荒。 无可奈何之下，中原豪强们又不得不把租佃降低至四成，少数一些逃荒严重的豪强甚至把租佃降低至三成，以此减少佃农逃荒。 以前流民遍地，豪强们缺田不缺人。 现在天下没有一个流民，豪强们又反过来缺人不缺田。 想要让豪强们对佃农好，从来不是靠仁义道德教化豪强，更不能指望豪强发善心，而是要认认真真地治理好天下，只要自耕农生活条件变好了，佃农们自然会因为羡慕自耕农的生活水平而自己想办法逃离豪强庄园去给朝廷当自耕农。 在这样的背景下，王家也发生大规模佃农逃荒事件，王家这还算好的，毕竟王家大部分佃农都迁徙到了海外岛屿，佃农们想逃荒也逃不了，总不至于在大海里游泳游回中原。 而张李陆三大家族就惨了，他们的佃农全部都在辽东，佃农很轻松地就能逃荒。 最后的结果就是，辽东郡账面上的人口不断增加。 三大家族又不敢把这些佃农抓回去，毕竟刺史盯着呢。 刺史虽然不可能一个县一个县地去具体探查佃农情况，没那么多空闲时间，因此无法知道豪强们的佃农情况，但起码每个郡大致的情况还是知道的。 如果某个郡突然莫名其妙少了很多良田或者人口，这些都会引起刺史的警觉。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这个刺史有良心、认真负责的基础上。 如果这个刺史是个正常的刺史、是个会同流合污的刺史，那么以上说的这些情况都不会出现，豪强们该怎么兼并土地还是怎么兼并土地。 好巧不巧，幽州的这个刺史居然是个有良心的刺史，简直破天荒了属于是。 所以辽东王张李陆四大家族这些年都停止了土地兼并，免得引起刺史注意。 不过也仅仅只是暂时停止了土地兼并而已，之前武帝后期、昭帝时期已经兼并的良田是不可能吐出来的。 遇见明君时代，就暂停兼并，但吐出来是不可能吐出来的；遇见暴君昏君时代，就加快兼并，那就更不可能吐出来了。 哪怕明君也最多只能减缓或者暂停土地兼并，而无法做到恢复如初，如果是平庸之君、甚至是昏君，那么整个天下就会朝着贫者无立锥之地的方向加速发展。 这是一个不可逆的发展趋势，哪怕是刘询（刘病已）这样的明君也无法阻挡，他最多只能减缓或暂停这个发展趋势。 想要恢复如初，只有来一场彻底的乱世，通过一场彻底的暴力动乱来清洗原有的势力。 而辽东王家，现在对内暂停了土地兼并，对外发展也出现了瓶颈，海外的蓬莱岛、奄岛（对马岛）、方丈岛（日本九州岛西侧的壹岐岛）、瀛洲岛（日本九州岛附近的五岛列岛）。 这些岛屿都开发完毕，能开垦的荒地也都开垦完，并且移民了数以万计的汉人佃农过去，岛上的土著要么当了奴隶干活累死，要么直接被杀死当了尸体，已经不存在自由的土著。 景帝时期，王泰杨向东航海，并绘制出航海图，但现在航海图上的岛屿已经开发得差不多，只剩最大且最远的织女岛（九州岛）尚未开发。 面对着种种情况，王家需要聚集起来商讨家族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当前的王家情况： 【子弟：五十二人 亲兵：一百人 治安队：一千人 农田：一百五十二万亩（落月原二十一万亩、桃花源五万亩、沓乡六万亩、辽东诸岛十五万亩、朝鲜诸岛五万亩、殷民诸岛十万亩、蓬莱岛四十万亩、奄岛三十万亩、瀛洲岛十五万亩、方丈岛五万亩）（大汉五十亩为一顷，故而王家农田约莫三万顷） 佃农：五万（四万汉人佃农、五千耽韩人佃农、三千马韩人佃农、一千五百牟韩人佃农、五百辰韩人佃农） 奴隶：六百 工匠：三百六十七】 辽东郡 辽南县 王家庄园 铛—— 生锈的青铜巨钟被敲响，王家的家族会议召开。 自从家丞制度实施后，王家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召开过家族会议。 这一次，除了在长安和海外的王家子弟因为太远可以不用来参会，其余家族子弟全部要参会，哪怕在当太守和县令的也不例外。 “拜见各位主人！” 奴仆丫鬟们也早就换了好几代，她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在纺织作坊和酿酒作坊中工作，专门负责服侍王家人的只占其中很小一部分。 还是一样的流程，王家众人进入议事堂，丫鬟们端茶倒水之后就离开议事堂，奴仆们将大门关上。 议事堂内所有的窗户被打开透光，堂内还点燃许多油灯。 堂内摆满椅子、桌子、凳子。 椅子凳子是王鸿宪和王巧回到辽东后所发生的改变。 王鸿隐听从二人的建议，在王家内部恢复椅子、凳子、高脚床、高脚桌，但在中原时却依旧以跪坐姿势，免得跟中原士人格格不入，这样会产生一点麻烦。 六年前，王鸿宪王巧二人将《长夜西域行》敬献给皇帝，皇帝刘询大喜，册封二人为关内侯，并赏赐两千金。 不过王鸿宪王巧二人回到辽东探亲不过一年时间，皇帝刘询便又派出使者团队出使，不过这一次的出使目标却不是西域，因为西域已经建立了西域都护府，由郑吉担任第一任都护。 这一次，大汉的出使目标是罗马（大秦），并且任命王鸿宪、王巧为中郎，秩比六百石，由王鸿宪、王巧二人带着大汉的使者团队再回到罗马，代表大汉皇帝向罗马元老院问好，并且期待两国之间建立友好的关系，通过丝绸之路进行商贸交流。 “家主到！” 家丞王筱倩大喊道，并提醒众人安静。 东方朔寿终正寝，由王筱倩就任家丞。 并由张次公孙女王瑶、王鑫之女王囡、王长生之女王怜，这三人担任家卿（家老更名）。 同时，由已满二十五岁的王郁君担任王筱倩的家尚书（家主簿更名）。 王家正在形成男主外、女主内的格局，男性成员在家族外面当官，女性成员在家族内部管理。 王鸿隐的三个孩子，二十五岁的庶女王郁君在家族里辅佐家丞；二十一岁的庶子王逢邦前不久带着一些亲兵去了瀛洲岛剿灭倭人土著，现在还没回来；十七岁的嫡女王政君几个月前刚刚送入宫内，因为文静典雅，正好是太子刘奭喜欢的类型，所以被纳入太子宫，成为太子妃。 待到众人静下来坐好，家主王鸿隐对众人道：“会议开始吧。” 第152章 百年征韩（二） “第一个议案，将落月原租佃降低至四成，海外岛屿为三成，大家议一下吧。” 家丞王筱倩如今已经八十二岁，与王朝歌是王家仅剩的第四代，与王长治同辈，是王长治的堂妹。 至于王朝歌，如今已经一百零二岁，是整个家族中最年长最长寿者，即便放眼整个天下，能与之相比的也仅有一百零六岁的赵佗。 众人议论纷纷，然后同意的纷纷举手表态，但也有一些不同意的站出来发声：“降得这么多？我们的收入会锐减的！” “我认为降至五成就足矣。”另一人也说道。 “中原豪强们都降至四成，甚至有的降至三成，我们王家自然也要与中原接轨。”家尚书王郁君解释道：“至于说收入锐减的问题，我们早就不跟中原贸易了，走私的朝鲜也成了乐浪郡，我们哪来的收入呢？” “我们现在的收入不都是依靠辽东五县的贪污截留吗？” “至于家族的良田产出，大多数都运输到海外，给那些正在开荒的佃农食用了，还有一些则用来酿酒了。” “现在虽然减少农田收租，但只要暂停酿酒就可以继续自给自足，反正我们也不卖酒了，酿酒太多也只是自己喝，或者佃农们喝。” 王郁君的这番解释有理有据。 王家很久没进行过对外贸易了，现在都是对内贸易，也就是内循环，把自己的产出卖给自己的佃农。 因此已经很久没通过贸易赚取货币了，现在的货币，大多数是在辽东贩卖私盐私铁获取的，还有一些则是官场贪污获取的。 这种内循环，也是被逼无奈，谁叫朝廷的商税太高呢？ 以前也不是没考虑过跟三韩贸易，但后来发现三韩实在太穷了，大老远跑去跟他们贸易一次，连路费都赚不回来，还不如派兵直接抢。 其实王家如果能停止海外开荒，那每年都能积攒出许多粮食，毕竟海外开荒才是王家消耗粮食的大头。 开荒的前面三四年时间，田地是没有产出的，或者说产出微乎其微，只能靠着王家从其他早就开荒完毕的农田收租来的粮食运到正在开荒的地区，让开荒者不至于饿死。 但王家不可能因噎废食，哪怕不酿酒，哪怕不喝美酒，哪怕把酿酒的粮食省出来给开荒者吃，也不能停止开荒。 停止开荒，那就是固步自封，那就是自甘堕落，那就要自取灭亡！ “以前流民遍地的时候，买一个流民回来当佃农很便宜，只要一百个五铢钱就能买到一个流民奴隶，甚至只要胆子大一点，还能免费获得流民奴隶。可现在，天下流民清零，佃农还抢着当自耕农，导致奴隶的价格上涨许多倍，如今一个佃农奴隶居然要三万钱！” “以前田比人贵，现在人比田贵，继续获取佃农的成本实在太高了。” “所以，我认为适当降低租佃，让佃农们生活好点，这样他们生孩子的意愿也会大点，给我们增加更多佃农，省去我们买佃农的成本。” 当了多年太守的王鸿隐对局势更加了解，他治理辽东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想过故意制造流民出来，然后王家趁机把流民掳走当佃农，不花一分钱免费增加人口。 但朝廷政治清明，现在敢这么做的已经被送到长安斩首了。 以前武帝时期，虽然对豪强管得更严，但起码贪官也多，王家还可以靠着塞钱给上面的贪官糊弄过去，比如当初的丞相公孙贺就收了王家不知道多少钱。 现在虽然管得稍微没武帝时期那么严格，但政治太过清明，皇帝太勤政了，天天都要各地郡国长官上报工作情况，朝廷上下大小官吏每天做了什么，皇帝刘询也要过问，生怕官吏们瞒着他搞贪污腐败。 在皇帝刘询这样不知疲倦地疯狂勤政下，王鸿隐都收敛许多，不敢贪得太明显，其他郡国想必也是一样的。 不过太勤政的皇帝一般都活不长，会把自己累死，尤其是又勤政又忧国忧民的皇帝，大概率活不长。 往往是没心没肺的能活得长一点。 但是也有例外，不过这种例外毕竟属于少数情况。 所以王鸿隐并不担心政治太过清明这件事，因为按照正常规律，刘询继续这样勤政爱民下去，过劳死是很正常的，等明君刘询一死，王家再把这些年不敢贪的通通都十倍百倍地贪回来。 王家要用时间战胜明君！ 该贪的时候就要使劲贪，以此增加王家的财富和实力，毕竟马无夜草不肥，贪污是为了整个家族壮大着想，虽然对于天下而言见不得光，但对于家族而言是很有必要的，不贪污就没钱发展家族了。 不该贪的时候又能忍住诱惑及时收手，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贪得无厌，以至于被朝廷抓了典型。 王家对于贪污这种事非常有度，经验越来越丰富。 王鸿隐的这一番分析，反对之人都心服口服，于是第一个议案“降低佃农租佃”成功通过。 “既然第一个议案已经通过，那么今后落月原佃农租佃降低至四成，海外岛屿租佃降低至三成。”王筱倩缓缓说道：“现在开始第二个议案吧。” “第二个议案，下一个开荒目标，织女岛（九州岛）？马韩？牟韩？辰韩？桃花岛（觉华岛）？” 此话一出，众家族子弟再度议论纷纷。 “我认为应该继续向东开发织女岛，毕竟先祖曾经说过，倭人诸岛是我们王家的避祸之地，将那里开发好，方便哪天要是中原战乱了，亦或是王家要遭受灭门之灾时，我们可以跑到那里去避难。”一位家族子弟因为贪污比较多，怕哪天被朝廷逮住后灭门，所以认为应该继续向东，方便随时跑路。 “不不不，织女岛太远了，而且原始森林茂密，疟疾情况只会比之前的蓬莱岛以及奄岛还要严重，开发难度和成本都太高。”另一位常年负责海外开扩的家族子弟提出了宝贵的意见，他说的也都是事实。 “牟韩和辰韩还有必要考虑吗？跟织女岛一样远，避难效果却远不如织女岛。” “马韩我觉得不错，他们文明水平比较高，这些年在乐浪郡汉文化的影响下已经脱离了原始社会，他们已经会织布了，许多马韩人现在已经不穿兽衣，开始穿布衣了，武器也都换成了青铜，甚至一些马韩首领已经在使用从中原购买来的铁制武器。” “这些文明水平相对较高的马韩人，比其他土著更加适合给我们王家当佃农，不像那些又笨又矮的倭人一样，用鞭子抽打那些倭人，逼迫那些倭人去学习种田，可那些倭人居然还是没有学会种田。” “马韩人虽然更适合当佃农，但他们已经开始建造自己的城池了，许多马韩人已经不像一百年前的时候那么好抓了，他们躲在城池里，捕捉他们当奴隶的难度越来越大，想要征服真的很难。” “要我说，不如去桃花岛（觉华岛），那里靠近中原的辽西郡，以后中原要是取消了商税，我们可以通过桃花岛与中原的辽西郡进行贸易，这可是很大的一笔商贸收入呀！” “其实说实话，我觉得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始终没有争论出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第153章 百年征韩（三） “大家的建议都有道理，但现在我们最缺的不是田，而是人口。” “海外各种疾病太多，死亡率太高，十个开荒者，往往只有三四个能活下来成为佃农。” “以前流民遍地的时候我们可以这样做，可现在流民都没了，我们这样做的话，家族的财政吃得消吗？难道掏空家产去中原购买人口？所以开荒织女岛一事并不妥当！” 家主王鸿隐缓缓解释道，现在豪强们普遍缺人口，出现了佃农荒。 “所以，我认为应当将桃花岛作为第一个目标，方便将来恢复与中原的贸易，但桃花岛太小了，还要留出空地建造港口，整座岛估计只能开垦出三千亩左右的良田，只够容纳一百个佃农。” “因此，在开荒桃花岛的同时，对距离相对更近的马韩进行征服开荒。” “虽然我们没有奴隶了，但我们在辽东本土还有差不多一万佃农，将这些佃农逐步迁徙到马韩开荒，而我们辽东本土空出来的良田，尤其是落月原，将来可以建造成城区。” 王鸿隐说完便喝了杯热茶，他心中有个更庞大的计划，那就是把落月原地区、桃花源地区的农田全部摧毁，改造成可以容纳大量人口的城区。 并且布置大量手工业作坊，有专门从事作坊工作的、且专属于王家的市民，建造一个繁华的港口城市，来一个辽东小长安。 因此，落月原和桃花源等辽东本地的佃农迟早要迁徙出去，现在刚好海外开荒人口不足，那就把这些正在种田的辽东本地佃农迁徙到海外去开荒，空出地盘建造一座专属于王家的家族城市。 他在心中将这个计划称之为“大建设”计划。 这个计划所需要消耗的财富是海量的，以王家现有的实力自然是建不起的。 但长安不是一天建成的，只要努力，一天天积累，每年建设一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后，总有建成的时候。 家主开口，而且说得也有道理，众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最终，家族海外发展的方向定下来了，那就是向离得最近的马韩地区开荒发展，同时顺带把距离辽西郡很近的桃花岛也给一起开荒。 去马韩开荒虽然也有各种疾病，但相对倭人那里来说，疾病算少一些的，死亡率也相对低一些，十个开荒者大概能活下来五个吧。 马韩的北面是大汉的原来的真番郡（现在已经并入乐浪郡），东面是牟韩，西面是王家开垦好的殷民诸岛，南面是王家开垦好的蓬莱岛（济州岛），东南面是王家已经开垦好的奄岛（对马岛）。 马韩与大汉乐浪郡的分界线为真番江，真番江以北为汉，真番江以南为韩。 而王家准备建立的第一个开荒地点就选在真番江（韩国汉江）南岸（韩国仁川）。 这个地方紧靠真番江，因此水源充足，而且隔江就是大汉的乐浪郡，说不定还能偷偷搞点走私贸易，同时距离王家还算比较近，方便补充物资，并且王家船队也能顺江而上地建立一个又一个开荒点。 “既然大家对开荒马韩没有意见，那这第二个议案也结束。”王筱倩说完还咳嗽一声，她的身体也不太好，但依旧尽职尽责：“第三个议案就是禁止擅自宰杀耕牛，任何耕牛宰杀都需要提前找家丞报备，征询家丞同意后，再征询三位家卿的意见，三位家卿都同意后，才能宰杀耕牛。” “以后不得擅自宰杀耕牛，擅自宰杀耕牛者，非王家子弟的直接死刑，如果是王家子弟，则处罚金，并关紧闭！” 以前，王家田少牛多，所以对耕牛从来不保护，想吃就吃。 但随着王家在海外开垦的良田越来越多，逐渐地出现了田多牛少的情况。 因此，家丞王筱倩与三位家老商议后，决定禁止宰杀耕牛，并提交到家族会议。 对于这议案，一众家族子弟都没有意见。 无非就是不能吃牛肉而已，以后吃羊肉就行，为了家族的未来，为了能够更好地开垦荒地，不吃牛肉也是可以忍住的。 对于第三个议案，一众家族子弟纷纷举手赞同，没有人说话。 “既然如此，那第三个议案也通过。”王筱倩说完，喝了一杯茶水润嗓子，然后继续道：“那么，第四个议案是……” …… 当王家还在召开家族会议时，一伙匈奴人正在南下。 带领这些匈奴人南下的正是呼韩邪单于。 大致从刘询亲政并改名开始，匈奴便陷入了持续不断的内战之中。 或许是老天也在保佑皇帝刘询，又或许是武帝的穷兵黩武带来的罪在当代、利在千秋。 这些年，漠北连续发生多次大雪灾，本就因为汉匈战争而人口损失一半的匈奴，在连续的雪灾下又减少了将近一半人口。 现在的匈奴，即便只是七万骑兵都很难调集，举国之力也仅仅只是比乌孙强一点点。 南下抢不回漠南，西进想要打西域，结果被乌孙暴揍，东边的鲜卑乌桓都是穷乡毗邻，北边的丁零还时不时南下抢劫他们匈奴人。 在这样内忧外患的局势下，匈奴内部因为资源不够还内卷起来。 当对外扩张扩不动时，内部的争斗就会愈发激烈，无论哪个政权都是如此，中原如此，草原亦是如此。 蛋糕做不大的时候，为了分现有的蛋糕，内部矛盾就会越来越激烈。 各个王庭为了争夺单于之位大打出手，在漠北草原内战打得不亦乐乎。 而南边的大汉皇帝刘询却趁着他们匈奴内战之际，鲸吞了整个西域。 至于整个匈奴的内乱，则起源于天子骄子且鞮侯单于。 且鞮侯单于即位单于时，正好处于武帝后期，在且鞮侯单于的带领下，匈奴多次击败汉军，夺回漠北和大漠，还俘虏了李陵和李广利，并且强行扣留了苏武，匈奴似乎将要中兴。 然而，且鞮侯单于病逝，原本要即位的左贤王离得太远，匈奴贵族们扶持左贤王的弟弟左大将即位单于。 等到左贤王回到单于庭后，左大将又将单于之位让给兄长左贤王。 左贤王即位后自称狐鹿姑单于，并答应会将单于之位传于弟弟左大将之子。 可是狐鹿姑单于又反悔了，将左贤王的位置给了自己儿子。 弟弟左大将之子一怒之下跑到西边自称日逐王，之后又归附大汉。 狐鹿姑单于病重时，大阏氏和颛渠阏氏为了保证左贤王即位，便暗中策划谋杀德高望重的左大都尉。 阴谋被揭露后，左大都尉一怒之下跑到东边自立。 不久后，狐鹿姑单于病逝，本来单于之位应该是自己的儿子左贤王的。 但狐鹿姑单于觉得自己儿子年纪太小，怕镇不住匈奴贵族们，于是传位给了自己另一个弟弟右谷蠡王。 颛渠阏氏篡改狐鹿姑单于的遗诏，将狐鹿姑单于的另一个更小的儿子左谷蠡王立为单于，也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并且谋杀了右谷蠡王。 而这个新的单于就是壶衍鞮单于，壶衍鞮单于与霍光同一年死。 与此同时，被谋杀的右谷蠡王的亲弟弟跑出去独立，想要为哥哥报仇。 同时，之前狐鹿姑单于时期的左贤王，因为自己的继承权被剥夺，所以对现在的单于庭很不满，于是与右谷蠡王的亲弟弟组成联盟，一起反抗壶衍鞮单于。 壶衍鞮单于时期，实际掌权的是大阏氏，相当于匈奴版本的吕后，这段时期也相当于匈奴时期的吕后之乱。 大阏氏不停地打击不肯服从自己的匈奴贵族，使得本就不稳定的匈奴变得更加人心惶惶，不断有匈奴贵族跑出去自立为王，不再听从单于庭的调遣。 为了重新凝聚匈奴人心，大阏氏下令攻打汉朝。 当时的大汉正忙着休养生息，很多年没打仗，被匈奴打得措手不及，被匈奴抢了几千个汉人当奴隶。 尝到甜头的大阏氏又下令攻打西域乌孙国，并且占领车师国，之后便有了乌孙国和解忧公主向大汉求援，以及大汉出兵十七万骑兵北伐之事。 壶衍鞮单于跑去打乌孙，结果被乌孙暴揍，于是逃回单于庭。 结果乌孙还趁机把右贤王王庭给攻灭，乌桓和丁零又趁机劫掠匈奴。 刚刚逃回单于庭的壶衍鞮单于被乌桓人和丁零人打败，又继续向北逃跑。 结果又在逃跑路上遭遇大雪灾，匈奴主力被冻死大半。 而且躲在狼居胥山的匈奴牧民也被王鸿年歪打正着地给逮住了，一万多手无寸铁的匈奴牧民全部被王鸿年屠戮。 也难怪当初十七万汉军骑兵找不到匈奴主力，原来匈奴主力被大雪灾冻死了。 不久后，壶衍鞮单于郁郁而死，虚闾权渠单于即位。 虚闾权渠单于故意冷落新大阏氏，因为新大阏氏是旧大阏氏的亲戚。（其实就是匈奴版的皇帝与外戚之争） 旧大阏氏的家族族长左大且渠因此对虚闾权渠单于很是不满（相当于周幽王宠爱褒姒，引发申侯的不满）。 由于匈奴不停地内斗，还总是遭遇大雪灾，丁零、乌桓、乌孙还经常劫掠匈奴，所以虚闾权渠单于时期的匈奴已经非常虚弱，别说跟大汉一决雌雄了，甚至连乌孙都打不过。 此刻的匈奴已经跟难民没区别，许许多多匈奴士兵吃不饱饭，于是虚闾权渠单于就想与大汉恢复和亲、和平共处。 左大且渠因不满虚闾权渠单于冷落他的家族，于是想要故意破坏汉匈和亲，因此带着一万多匈奴士兵去劫掠汉地。 可是吃不饱饭的匈奴士兵根本不想打仗，他们饿得连大汉的郡国兵都打不过了，于是他们一到边境就直接向大汉投降，宁愿给大汉当奴隶，也不肯继续在匈奴当士兵，起码在大汉当奴隶能吃饱饭。 皇帝刘询对匈奴进行“和平演变”，不断向匈奴人宣传大汉的生活富足，引诱那些吃不饱饭的匈奴人跑到大汉当屯田客，成为大汉的自耕农。 虚闾权渠单于无奈，只好不断进攻汉朝，想要破坏大汉皇帝的“和平演变”。 但是每次刚到大汉边境，吃不饱饭的匈奴士兵就集体叛变，直接投降大汉，给大汉皇帝刘询当自耕农，为大汉开垦荒地。 匈奴的多次进攻都自行瓦解，大汉甚至没有出动一兵一卒。 追求富裕的生活，是天下所有人的共同点。 汉人如此，匈奴人也如此。 以前匈奴可以依靠劫掠追求富裕，但随着汉匈之间实力转变，靠抢劫变得富裕之路就断绝了。 匈奴人只好寻找其他路变得富裕，恰好大汉皇帝刘询搞“和平演变”，匈奴人于是便直接南下投降。 这与中原的百姓其实也是一样的，能够安稳种田富裕，他们就安心种田，如果统治者太混蛋，导致他们种田无法享受安稳的生活时，他们自然就会就变成流民贼寇四处抢劫。 人的本性如此，无论草原还是中原。 由于匈奴难民实在太多了，大汉丞相甚至建议在汉匈边境建造隔离墙，防止匈奴难民进入汉地，毕竟大汉也不想花钱养太多穷鬼。 不过这个建议被刘询拒绝了，凡是进入汉地的匈奴人，刘询都很欢迎，并且把这些匈奴难民迁徙到那些人少地多的郡去开垦荒地，使这些匈奴人成为大汉的自耕农，为大汉增加税基。 一些买不起佃农的豪强还趁机掳掠匈奴难民当自己的佃农，虽然匈奴难民种地效率低，但他便宜呀！ 在钱面前，什么汉匈华夷之别，所有人都抛之脑后。 虚闾权渠单于死后，匈奴就更乱了。 整个漠北草原出现了五个单于，他们都声称自己才是正统，来了个匈奴版的春秋五霸。 争来争去，最后呼韩邪单于成为胜利者，打败其他四个单于，成为唯一的一个单于。 然而他刚当上单于，左贤王就造反，将他打败。 左贤王篡位做了单于，这就是郅支单于。 被打败的呼韩邪单于无可奈何，只好一路南下，去投降大汉，乞求大汉收留自己。 而篡位成功的郅支单于害怕大汉攻打他，于是郅支单于连漠北都不要了，直接跑到靠近大月氏的康居避祸去了，离大汉越远越好。 总之，这几十年来，匈奴一直在内斗内战，胜利者当单于，失败者就南下给大汉当狗。 匈奴持续几十年的内斗内战，使得大汉能够安稳地休养生息几十年，最终有了国泰民安，并且兵不血刃地降伏了整个西域。 第154章 仁川登陆（一） 长安城外 甘泉宫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皇帝刘询带着文武百官以及禁卫军来到甘泉宫，接受匈奴单于的归附。 呼韩邪单于带着数百位匈奴贵族来到甘泉宫，向刘询表示臣服。 “万岁！” “万岁！” “万岁！” 汉军将士三呼万岁，庆祝这一伟大时刻。 看着四周兴奋的汉军将士以及文武百官，呼韩邪单于心中百感交集，作为匈奴大单于的他，居然来到汉人的国都，向汉人的皇帝上表臣服。 无数的文臣武将都好奇且激动地看着呼韩邪单于，他们跟匈奴对峙这么多年，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单于长什么样。 呼韩邪单于来到大汉皇帝刘询的脚下，用臣子的礼仪向刘询低头跪下，用刚学会的一点汉语高呼：“万岁！” 时间在这一刻被定格，汉匈之间持续一百多年的宿怨，在这一刻终于分出胜负，以匈奴单于甘愿做大汉的藩臣结束。 皇帝刘询看着脚下跪着的呼韩邪单于，对他微笑道：“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呼韩邪单于已经彻底认命，向大汉俯首称臣。 与此同时，几个月后，甘露元年。 听闻呼韩邪单于向大汉称臣，心有不安的郅支单于也向大汉上表臣服，乞求大汉收他当狗。 刘询接纳王鸿年的建议，对匈奴采取以夷制夷的策略，接受了郅支单于的臣服，让郅支单于和呼韩邪单于继续内斗，使整个匈奴继续分裂下去。 至此，大汉北面的匈奴两个单于都向大汉臣服，西域又建立了都护府，东北面的鲜卑乌桓也早就在霍光时期臣服于汉，东面与南面是大海，西羌又被大汉打得再度臣服。 一时间，大汉居然没有了外患，由于流民清零，所以也没有内忧。 甘露元年，一个值得纪念的时刻，大汉王朝第一次同时没有了内忧和外患，第一次拥有了真正的太平盛世！ 但这样的太平盛世，又能持续几年？ 没有人知道，因为皇帝刘询的身体状态看起来已经有些差了，似乎活不了几年了。 …… 甘露元年 秋 处暑 真番江出海口南岸（仁川） 少女阿番正在朝着海滩的方向跑去。 她穿着绣着美丽纹案的长袍布衣，头上戴着藤条编织的花环，用纹布在头发上绑着个蝴蝶结，脚上穿着一双草鞋。 她是优休牟离国最美丽的女孩，被优休牟离国的天君（大祭司）封为圣女，并送给伯济国当祭品祭祀鬼神。 伯济是马韩诸国中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周边的几个马韩国家都向伯济臣服，每五年送一位女子前往伯济城进行人祭。 伯济是少数几个会筑造城池的强大国家，周边的其它小国都只是住在用篱笆围起来的村落里。 伯济国实力强大，有人口五万余，建有一座城池-伯济，同时还有许多分散的村落。 而优休牟离国是一个仅有三千五百人口的小国，所以，优休牟离国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挑选少女祭品送往伯济国。 不幸的是，阿番就被选中。 十几个优休牟离的部落勇士，他们手里握着青铜长矛，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头上的头发直接扭成一根长长的马尾辫，并且用粗布将马尾辫绑起来，脸上还涂抹着花花绿绿的泥土。 马韩人也是农耕民族，但他们还没有铁犁牛耕技术，也没能驯服牛，因此看到牛都是直接杀了吃，并且用人力强行耕田。 同时，他们也没能驯服马，看到马也是直接杀了吃肉，所以他们并没有骑在马背上的兵种，有且仅有长矛兵和弓箭兵这两个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兵种。 他们也没有甲胄，但是会养蚕桑，只是技术不太熟练，所以也能生产少量低质量的丝绸。 他们冲出森林，入眼所见的正是已经跑到海滩上的少女阿番。 来到海滩上的少女阿番退无可退，只能绝望地仰望天空，心中暗自诅咒着伯济人：上天会降下神灵，惩罚你们这些恶魔，所有的伯济人都将在炼狱中痛苦死亡。 就在她准备跳入大海自杀时，却看见大海上飘荡着许许多多大船。 船这种东西，阿番没见过。 但她听闻，几十年前，有些纣狐人也会从西面的小岛上划着独木小船劫掠沿岸的马韩国家。 只是后来，听说那些岛屿上的纣狐人都“神秘消失（被王家屠戮干净了）”，因此便再也没有纣狐人划船跑来劫掠沿岸的马韩人。 虽然不知道纣狐人为什么会神秘消失，神秘消失的纣狐文明自此成为千年未解之谜。 但阿番从老人们的描述中，大致知道船的样子。 但亲眼所见，而且还是这样的大船，还有如此多的数量，依旧让她瞠目结舌。 不仅是阿番惊呆了，就连那十几个负责把阿番抓回去当祭品的优休牟离勇士也惊呆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傻傻地看着大海上正朝着他们航行而来的船队。 船队距离海岸越来越近，最终靠在岸边。 哗哗—— 一伙穿着漆黑衣服的健壮男人在一个魁梧挺拔的男人带领下下了船。 魁梧挺拔的男人下船后居然骑在一匹骏马马背上。 “怎么可能？他居然可以骑在马背上，马居然没有把他摔下来？” 阿番惊呆了，马这种物种在她们马韩人的概念中是非常暴躁且难以驯服的，马韩人以前也尝试过骑在马背上，但这么做的马韩人都被摔死了，所以之后的马韩人便直接杀马吃肉。 那个魁梧男人说着她听不懂话，随后便有越来越多人从船上下来，有男人、有女人，但都很年轻，没有老人和小孩。 随后，只见那个魁梧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穿着黑色衣服（其实是铁甲）的男人就来到她身边，对她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这时，一个马韩人从人群中走来，对阿番说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这个马韩人说的话，阿番能听懂，但只能听懂大概，有些音节还是听不懂。 阿番大致听出来了，这是南马韩语。 马韩分为许多邦国，但这些邦国大体又分为南北两个区域，两个区域语言相通，但又有口音上的区别，类似中原不同村子之间的口音差别。 “我能。”阿番回道。 第155章 仁川登陆（二） “那是我们的圣女！你们要做什么？” 一位优休牟离的勇士壮着胆子对魁梧男人怒斥。 不过魁梧男人显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是魁梧男人身旁的一个马韩人翻译将勇士的话翻译成汉语。 魁梧男人正是奉家族之命前来马韩开荒的王逢邦。 这个地方，王家以前来过一次，但当时王家实力还弱小，觉得冒然上岸不一定能征服得了马韩人，还得面对马韩人的疯狂反扑，所以便直接放弃。 直到现在，马韩周围的岛屿全部被王家开垦，王家实力也足够，才开始选择马韩最富裕的、离王家最近的仁川进行登陆。 王家自认为自己是带着儒家的仁义前来教化这片川流不息平原上的土著，因此给这个登陆点取名仁川，还要在这里建造仁川港。 仁川的北面是真番湾和真番江。 仁川的东面是伯济国，伯济国有一城曰伯济城（韩国首尔/汉城）。 仁川的南面是优休牟离国，优休牟离是伯济国的附庸，但却是被迫臣服于伯济。 这就是王家目前掌握的信息，王家一直致力于岛屿上的开发，并不是很关注马韩陆地的局势，所以现在知道的仅有这些。 这次仁川登陆，王家仅仅只带了亲兵二十个、治安兵两百个、青壮汉人四百个、妓女十个。 因为是刚登陆，所以最重要的是了解情况和建造营寨，而不是急着开荒种田，所以王家暂时没有带妇女、铁犁、耕牛等。 四百个青壮汉人都是负责建造营寨的，船上带的食物充足，水源这里多得是，妓女则是用来安抚人心，毕竟海外开荒很折磨人。 同时，王朝歌也亲自前来镇场子，以防万一仁川附近的马韩土著太强大。 为了了解更多马韩陆地诸国的信息，王逢邦对马韩翻译说道：“问问他们，他们来自哪个部落，这附近又有什么其它部落，有没有金矿、铁矿、盐矿。” 海外开荒，自然不能只是单纯地开垦良田，顺带寻找金矿、铁矿、盐矿也是很重要的。 “是。”马韩翻译答应一声。 他是南部马韩人，很多年以前被王家抓去当了奴隶，后来因为机灵和骨头软，当了马韩奴隶营校尉，负责帮王家管理马韩奴隶。 再之后又学会了汉语，于是便成了王家的马韩翻译校尉，将马韩语与汉语互相翻译。 “你来自哪个邦国？附近可有其它邦国？是否有金矿、铁矿、盐矿？说出来，可以免除你们的死罪！”马韩翻译校尉对那些优休牟离的勇士趾高气昂地问道。 面对王家人时，他卑躬屈膝，但面对马韩同胞时，他无比自豪。 “把我们的圣女还给我们！”优休牟离的勇士们不明白王逢邦等人的来路，只想带着圣女阿番赶紧回到村落。 “我知道！”这时，圣女阿番说道：“我知道伱们想知道的这些信息，但请你们将他们杀死。” 说罢，阿番还指了指身后的那些优休牟离国勇士。 马韩翻译校尉看了眼阿番，然后如实翻译。 王逢邦听闻后直接对亲兵们下令：“把他们全部杀了！我要用儒家的仁义感化他们！” “杀！” 亲兵们组成简单的方阵朝优休牟离勇士们杀去。 优休牟离勇士奋力反击，但他们的青铜长矛根本刺不穿王家亲兵的重甲。 王家亲兵手持环首刀，一刀一个马韩土著。 “啊——” “哇啊！” 优休牟离勇士被打得鬼哭狼嚎，连忙朝着森林跑去。 “别追！森林里容易被埋伏！”王逢邦阻止了想要继续追击的亲兵们。 十八个优休牟离勇士只有三个成功逃离，有八个被当场斩杀，有五个受了重伤，被王逢邦结束生命，免得浪费粮食，还有两个则被俘虏，成为王家的第一批优休牟离奴隶。 少女阿番看着这些“拯救”她的人，内心很是激动：这一定是我的誓愿实现了，上天派下神灵来救赎我！ …… 第二天 仁川城（港） 说是城，其实就是一个木寨，而且还没建造好。 少女阿番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了这些来自大海的神秘人。 原来这周围最强大的便是伯济国，伯济国周边有五个邦国与之接壤，分别是：优休牟离、臣渍沽、苏鲁布斯、古离。 四个邦国的情况是： 【优休牟离 人口： 勇士： 位于伯济西方，被迫臣服于伯济。 无城邦，住在村落】 【臣渍沽 人口： 勇士： 位于伯济西南方，被迫臣服于伯济。 无城邦，住在村落】 【苏鲁布斯 人口： 勇士： 位于伯济南方，常常与伯济为敌，但不是伯济的对手。 无城邦，住在村落】 【古离 人口： 士兵： 伯济的死敌，但不是伯济的对手，仗着地形优势抵挡伯济。 有城邦：古离城】 而伯济国的情况则是： 【伯济国 人口： 士兵： 虽然实力最强，却与周边所有邦国有仇。 有城邦：伯济城（汉城/首尔）】 马韩地区有大小邦国五十多个，阿番说的只是伯济附近的邦国。 从少女阿番口中得知这些重要消息后，王逢邦微微皱眉。 光是一个伯济国就有五万人口和五千士兵，按照这个推算，整个三韩地区恐怕至少有五六十万人，而家族才只给他了二十个亲兵和两百个治安兵，不过二百二十个家族私兵，却要完成征服五六十万三韩人的目标，这个难度还是很大的。 不过，王家征服土著也不靠纯粹的武力，而是武力、贸易、分化瓦解、挑拨离间、文化入侵、经济制裁、扶扶植傀儡政权等等多种手段进行配合。 涧人是这样被灭绝的，纣狐人是这样被灭绝的，耽韩人也是这样被灭绝的。 现在，轮到马韩人了。 在这一切手段实施之前，王家最重要的是临时建造起一个勉强能住人以及有安全感的木头营寨，然后建造内城，然后建造外城，然后建造港口。 在以上这些都完成后，保证自身足够安全后，才能开始进行反攻，对周围的土著进行灭种，同时顺便开垦荒地，开出一片肥沃良田。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还能顺带发现金矿、铁矿、盐矿那自然是极好的。 哪怕只是发现一个适合种植果树的山林也不错，种些果树也能增加食物来源，并改善饮食条件。 甚至发现一片草地对王家来说都是极好的，可以用来放牧，正好用来放养那些大宛马，让大宛马多多繁殖，以后成为王家的战马，比如蓬莱岛就已经开始豢养许多大宛马和牛羊。 总之，对于王家而言，就不存在贫瘠两个字。 王家不同于一般的中原势力，一般的中原势力只对能种田的平原地带感兴趣。 而王家对一切都感兴趣。 平原可以种地，草原可以放牧，山林可以种植果树，矿山可以挖矿，湖泊可以养鱼，森林可以砍伐树木，荒山可以开采石头。 哪怕是沙漠，王家都不会放过，沙漠可以用来放养一些特殊的动物，比如沙漠狐、毒蝎子等等，这些特产可以进贡给朝廷，从而获得朝廷的赏赐。 所以，对于王家而言，就不存在贫瘠之地的说法，只要是地，都要占领开发。 第156章 仁川登陆（三） “呜呜呜呜！” 四百多个优休牟离勇士从森林中窜出来，杀向仁川城。 “开荒者向后退！” “治安队方阵准备！保护好开荒者！” “亲兵上马准备！” 开荒者有些正拿着斧头在砍伐树木，有些正拿着锯子将砍好的树木锯成木板，有的正在挖地基，有的正在搬运木料，有的正在打铁钉。 还有几个工匠正拿着铁尺在丈量土地的长宽高，寻找最适合的建造地点。 一位资深工匠正拿着一张珍贵的絮纸，用纤细毛笔在絮纸上绘画地形地图。 十几个开荒者正从船上搬运食物下船。 十个妓女正在将食物烤熟煮熟，白天她们要当厨师，深夜还要为大家解决生理需求。 一座伟大且美丽的城市正在从头建设。 但是，在听到马韩太守王逢邦的指挥后，所有人都听从命令退到治安队的身后，被治安队保护起来。 马韩太守不是朝廷的官员，而是王家自己在家族内部使用的。 在决定征服马韩的那一刻，王家就已经把马韩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因此直接自创专属于自己家族的太守。 由家主王鸿隐之子王逢邦就任第一任马韩太守，同时还兼任仁川令。 咻咻咻！ 优休牟离一些弓箭手先是向王家亲兵和私兵抛射箭矢。 但他们虽然长矛是青铜，可作为消耗品的箭头却没有那个财力使用青铜箭头，依旧使用的木制箭头。 这种木制箭头自然不可能穿透王家私兵的甲胄。 王家亲兵人人重甲，王家治安队人人轻甲。 治安队需要留在原地保护好开荒者们，因此没有动作。 眼见箭头射不死人，优休牟离的勇士们拿着青铜长矛直接发起冲锋，他们要用武力夺回圣女。 “呜呜呜呜！” 优休牟离勇士没有阵型，就是一股脑地向前乱哄哄地冲。 看见这种情况，王逢邦也懒得绕后了，绕后是用来针对步兵方阵的，这些土著都没有方阵，那还绕后干什么，直接正面冲锋就行。 于是他拔出环首刀，对着二十个亲兵大喊：“亲兵冲锋！” “杀！” 二十个重甲亲兵骑着披甲战马，在王朝歌的带领下冲向乱哄哄的优休牟离勇士群。 踏踏踏！ 重甲骑兵冲入人群，仿佛切豆腐一般轻松，瞬间将优休牟离的勇士冲垮。 王朝歌更是砍瓜切菜般连续斩杀三十多个优休牟离勇士。 优休牟离勇士们手中的青铜长矛根本刺不穿王家亲兵们的重甲，还要反过来被震伤。 马韩人第一次见骑兵冲锋，而且还是重甲骑兵冲锋。 在科技文明代差的碾压下，这些优休牟离勇士纷纷向着森林里逃窜。 “停止追击！” 王逢邦担心森林里有埋伏，而且森林里不适合骑兵作战，于是让亲兵们赶紧回来。 此战，王家二十一人对决马韩四百多人，王家二十亲兵斩杀马韩士兵一百多人，自身伤亡零，甚至没有轻伤。 打出了零比一百多的逆天战绩！ 王家唯一的损失就是有几把环首刀因为砍的人太多，导致刀锋稍微卷刃。 不仅杀死一百多人，还俘虏了一百多人。 一百多个被俘虏的优休牟离勇士全部成了王家的奴隶。 “大老远跑过来给我们当奴隶干活，你们可真是好心。”王逢邦对着那些被俘虏的优休牟离人冷笑。 但是优休牟离人听不懂汉语，只是害怕地看着王逢邦。 少女阿番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愈发震撼。 刚才那摧枯拉朽般的战斗，更加让阿番坚定地相信，这些人一定就是上天派来救赎她的。 王家亲兵下马休息。 王家治安兵负责监管那些优休牟离奴隶。 王家开荒者们重新开始干活，有些开荒者正在打扫战场。 “起来干活！” 马韩翻译校尉挥舞着鞭子，用马韩语对着一众优休牟离奴隶大声怒斥。 在马韩翻译校尉的指挥下，这些优休牟离奴隶开始干活。 为了防止这些优休牟离奴隶逃跑，他们的双脚都被用绳索捆住。 这些优休牟离奴隶只负责最简单的木料搬运。 “无趣的战斗。” 王朝歌脱下身上的重甲，对于这样的战斗感到无趣。 …… 优休牟离村落 “天君啊，那些来自大海的魔鬼，他们抢走我们的圣女，杀死我们的勇士，可我们却连魔鬼们的衣服（甲胄）都刺不穿，他们各个都是铜皮铁骨，甚至骑着马这种可怕的牲畜，每个人都宛如妖魔般不可战胜！” 一位逃回村落的优休牟离勇士这般哭丧道。 “不要害怕，魔鬼终究无法战胜神明！”优休牟离的天君喃喃说道。 马韩人崇信鬼神，因此天君（大祭司）就是他们的最高领袖。 眺望着天空，优休牟离的天君喃喃自语：“圣女是要献给伯济人的，就让伯济人去征讨他们吧。” 他有个计谋。 这个计谋是驱虎吞狼。 通过圣女被抢一事，引诱强大的伯济人去攻打那些来自大海的魔鬼。 无论是伯济人赢了，还是那些来自大海的魔鬼赢了，优休牟离国都不亏。 如果伯济人赢了，则优休牟离可以将那些被俘虏的勇士拯救出来；如果那些来自大海的魔鬼赢了，则优休牟离人可以从此摆脱伯济人的奴役。 优休牟离已经被伯济人奴役了几十年，优休牟离的上一代天君还被伯济人活人祭祀。 这是血仇，可优休牟离太弱了，只能臣服。 现在，优休牟离人恢复自由的机会似乎来临。 …… 深夜 仁川城 四周点满篝火。 由于营寨尚未建好，所以所有人都住在一个个帐篷里。 治安队在四周巡逻，防止野兽或者土著人袭击。 亲兵们紧紧围在王逢邦身边，保护少君的安全。 工匠们劳累一天，于是喝醉酒后，将衣服解开，直接找到那些妓女们放松心情。 开荒者中有几个干活比较卖力的，他们被允许与妓女们在同一个帐篷里过夜，这是少君对他们的赏赐。 优休牟离奴隶们被捆得死死的，许多治安队士兵紧紧盯着他们。 还有三个没有被拖进帐篷的妓女正在最大的一个篝火前为开荒者们跳舞助兴，让他们疲劳一天后可以通过大饱眼福来放松心情，免得精神紧绷而影响第二天的工作。 王朝歌看着漆黑的森林方向，随时准备战斗，她非常渴望战斗。 王逢邦正在大帐内，四周点燃许多油灯。 他将工匠们绘制的营寨建造图看了一遍又一遍，思虑着哪里不合理，亦或是哪里可以改进。 然后又仔细查看仁川丞递交上来的今日物资使用清单，计算船上的物资还能使用多久，什么时候回辽东补充物资。 “站住！” 这时，大帐外响起了亲兵的声音。 王逢邦拉开大帐一看，原来是少女阿番想要进入他的大帐，但是被亲兵拦住了。 那少女一看到王逢邦，居然脸色潮红起来。 “她想与您一起过夜。”一旁的马韩翻译校尉贱笑道。 “出了刺客，你负责吗？”王逢邦好歹是王家子弟，什么样貌美的丫鬟没见过，于是对马韩翻译校尉斥责，毕竟他可不想死于意外事故。 “我这就把她带走。”马韩翻译校尉抹着额头的冷汗，连忙把恋恋不舍的少女阿番拉走。 第157章 仁川登陆（四） 十天后 营寨已经搭建好一小半。 外面排了一层拒马，拒马外还有一条壕沟。 拒马内，是一道高约一丈的石头墙，石头墙内又有一座木制瞭望塔。 在更里面，则有十来个简陋木屋，可以让王家人和王家亲兵临时居住。 十天时间的成果便是这些。 清晨 开荒者们拿着铁斧前往森林边缘砍伐，不敢深入，担心森林里有野兽或者土著。 一些治安队士兵也在森林外缘巡逻，可以保护开荒者。 这时，不远处的真番江上飘来几条小木船。 小木船到岸后，几个马韩人从船上下来。 王家亲兵们围住了那几个马韩人，马韩翻译校尉也上前问道：“哪里来的？” “我们是伯济使者，奉天君的命令前来带走忧休牟离国的圣女，并要求尔等称臣纳贡。”那几个马韩人趾高气昂道，他们是伯济国的使者，在这一带无敌了几十年，嚣张惯了，所以语气非常高傲。 在听闻自己的祭品被一伙来自大海的难民抢走后，伯济便派遣使者前来索要，并要求这群难民向伯济臣服，向伯济纳贡。 通过马韩翻译校尉的翻译，王逢邦大致明白了情况。 “宰了他们！”仁川丞建议道。 “不不不。”王逢邦长得更长久，征服整个三韩不能急于一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实力不足时，如果树敌太多会让王家很难在三韩立足，因此他解释道：“我们的城池还没建造好，还没有一个足够安全的居所，现在就同五万人口的伯济人死磕，会被伯济人赶到海里的。” 解释完，王逢邦又对马韩翻译校尉吩咐：“告诉他们，圣女已经被忧休牟离人夺回去了，我们愿意成为伯济的臣属，向伯济称臣纳贡，只求伯济能够庇护我们，使我们免受忧休牟离人的侵扰。” 王逢邦也打算祸水东引，让伯济去打别的马韩人部落，自己则趁机赶紧把城池建好。 就算等以后伯济天君发现自己被骗了，要发兵来攻打仁川。 可那时，仁川城起码也建好了木寨，不至于一点防御力都没有。 所以，暂时臣服，拖延时间，这是王逢邦的想法。 至于说，作为中原豪强大族的王家居然向一个土著部落臣服，这样是不是太丢人。 其实是不存在的，毕竟以前王家刚到蓬莱岛的时候，也向耽韩人称臣纳贡过，二十多年之后，耽韩人就被灭种了。 王家臣服只是单纯地为了拖延时间而已，又不是真的害怕这些马韩土著。 马韩翻译校尉将王逢邦的话翻译给那几个伯济使者听。 随后，仁川丞从船上取来几匹丝绸，将丝绸交到马韩翻译校尉手里说道：“告诉他们，这是我们的贡品，希望伯济天君能够喜欢。” 马韩翻译校尉将丝绸交给伯济使者，并用马韩语恭敬说道：“这是我们仁川人进贡给天君的礼物，希望天君能够喜欢，也喜欢天君能够庇护我们仁川人。” 伯济国也会生产丝绸，但数量少，质量又差，所以这些伯济使者一看到这些丝绸就知道价值不菲，于是高兴道：“仁川人乖巧恭顺，能够进贡这样的继续，想必天君一定会喜欢。” 这些伯济使者随即带着几匹丝绸，乘船顺江而上，回到伯济国去。 “看来，这个伯济国应该是在真番江的上游？”王逢邦看着伯济使者离开的背影，心中思索着。 扶弱灭强是王家征服海外的准则，在马韩也不例外，况且伯济的位置又如此重要，就在真番江上游，随时可以顺江而下威胁仁川城，所以被王逢邦列入了第一个需要被消灭的马韩土著政权。 但仅凭王家在仁川的这点力量是做不到的，还得想办法与伯济周边相接壤的马韩部落打好关系，组成《反伯济共同防御同盟》，联合其它弱小的马韩部落一起行动。 想到这里，王逢邦看向少女阿番。 这个阿番既然是忧休牟离国（部）的人，那为何不用她作为仁川城与忧休牟离国联系的枢纽，使得王家能够与他们联盟，就算不能联盟，也能掳掠一些忧休牟离人当奴隶干活。 于是，王逢邦对一个被俘虏的忧休牟离奴隶说道：“我们是带着儒士仁义前来的，是来寻求和平的，杀戮与战争并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回到你们国家后，能否告知你们的天君，我们仁川人愿意与忧休牟离人和平共处，如果可以组成联盟，我们愿意释放所有忧休牟离国的奴隶，两国（部/势力)之间永结秦晋之好。” 王逢邦准备在马韩搞合纵连横、远交近攻，如张仪苏秦故事。 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优先把距离比较近、而且威胁最大的伯济国灭了。 马韩翻译校尉将王逢邦的话翻译给那个忧休牟离奴隶听。 这个忧休牟离奴隶脚上的绳子被解开，他看着王逢邦，又看了看其他面目羡慕之色的忧休牟离同胞，然后拔腿就跑，很快就钻进了森林里不见踪影。 …… 一天后 这个忧休牟离勇士（奴隶）跑回自己的部落，在同胞们惊诧的目光中，他来到天君的茅草屋，跪在天君脚下恭敬道：“天君，我回来了。” “自己侥幸逃回来的？”忧休牟离天君问道。 “不，是仁川人把我放回来的。”勇士回答道。 “仁川人？” “那些来自大海的魔鬼，他们自称仁川人，还在江水之南的海边建造城墙。” “哦，他们为什么放你回来？” “那些仁川人，想要跟我们忧休牟离国结盟，并且只要我们愿意结盟，就可以释放那些被俘虏的勇士。” “什么？！”一开始还很淡定的忧休牟离天君突然不淡定了：“他们愿意释放我们的勇士？” “是的，但是需要我们与之结盟。”勇士回道。 “结盟之事……再看看吧。”忧休牟离天君依旧有些顾虑，他是伯济的藩臣，如果与伯济的敌人结盟，恐怕会有灭顶之灾。 因为他还不知道王家暂时向伯济称臣纳贡一事，此刻便又问道：“伯济人什么反应，有没有派兵去抢夺圣女？” “昨天的时候，一群伯济使者去了仁川人的地方，但他们在江水边说话，离我太远，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是他们谈了没多久，那些伯济使者就高兴地离开了。”勇士如实回答。 “嗯？”忧休牟离天君很是疑惑，双方居然没打起来？这就让他有些犯难了，于是沉思许久后说道：“不急，再等等看，等局势明朗了再决定。” 第158章 仁川登陆（五） 一个月后 仁川城 王家第二批移民船队抵达仁川。 大概五百人，大部分为青壮年，也有少量女性。 同时，王家继续增派二十个亲兵支援仁川城。 仁川城的木寨已经建好，木寨外是三条壕沟以及三层拒马，还有一道一丈高的临时矮墙。 矮墙内有瞭望塔四座，用来居住的简陋木屋六十座，已经暂时解决了王家人、亲兵、工匠、治安兵、妓女的居住问题。 除了王家人，其余人都是一个简陋木屋住好几个人，甚至有住十个人的木屋。 木屋内工匠们临时制作的木床，木床上盖着临时制作的草被（粗布里面塞满茅草，一种非常简陋的被子），吃饭则是在营地里露天就餐，吃饭的地方临时搭建了遮雨棚。 开荒者则依旧住在帐篷里，但现在正在建造更多简陋木屋给开荒者们居住。 不过好在这些都是暂时的，等以后城池建造好了，自然会把简陋木屋拆了，改造成更好的砖房。 第二批移民纷纷下船，然后被仁川丞安排了各种任务，主要是围绕建造木屋。 开荒者们从船上搬运物资，有食盐、粟米、麦粉、酸梨、橘子、紫奈（苹果）、橄榄、无花果、葡萄酒、米酒、腌菜、腌鱼肉。 橄榄和无花果是王巧从罗马带回来的种子。 为了让王家独有这些异域的特产，作为王家的特产以后可以卖出高价，免得中原人人都有就卖不出高价，因此这些种子被直接带回辽东王家，并没有上交给皇帝。 橄榄现在种植于辽东丘陵，只种植少量观察种植情况，同时还有王家奴仆日日夜夜盯着橄榄种植园，防止被百姓偷走种子。 王鸿隐真正的想法是，在三韩或者倭岛这样远离中原的地方种植这些特产，这样王家才能始终保持特产优势，人无我有才显得珍贵。 只是现在还没征服这些区域，所以才在辽东丘陵少量种植一些，产出更多种子，免得种子不够用。 至于无花果，喜欢温暖湿润的气候，辽东勉强还算湿润，但绝对不算温暖，因此并不适合无花果生长，许多无花果都被王家种死了。 因此，王家后来又在温度更高一些的瀛洲岛种植了一些无花果，可算是勉强存活下来，就是产量太低，目前王家人自己吃都不够，暂时不对外出售。 葡萄酒酿造则也是王巧从罗马带回来的。 三韩西侧多平原，可以种植粟米，东侧多丘陵，可以种植紫奈（苹果)。 而且三韩地区还有一些猛菟（老虎），这种拥有强大武德的野兽，深受王家人喜爱。 之前王家去劫掠马韩人当奴隶时，顺便抓了两只猛菟，这两只猛菟又生了一只小猛菟，而且还是白色小猛菟（白色小老虎）。 这只白虎，也成了王政君的宠物，被王政君带进了长安太子宫一起生活。 所有人都其乐融融，无论是开荒者还是私兵，哪怕是妓女也如此。 开荒者明白，只要开荒结束，他们就能在这一生拥有三十亩地，并且继承给自己的长子继续耕种，其他儿子则需要继续去其他海外地区开垦荒地，从而拥有自己的田地。 所以开荒者们很高兴，他们名为佃农，其实已经相当于专属于王家的自耕农。 王家家主就相当于是他们的君主。 并且王家还时不时派书生去教导他们儒家理念，向他们这些佃农传播君君臣臣的理念。 意思就是说，你们就相当于王家的臣民，王家就相当于你们的君主，你们要遵守儒家君君臣臣的规矩，按照尊卑礼仪守好自己的本分，老老实实世世代代当一个被统治者，别老想着以下犯上、阶级跃升。 以前王家对儒家不屑一顾，那是因为那时的王家太弱小，属于被统治的一方，所以看不上儒家，因为王家要反抗，要实现阶级跃升，成为统治者的一员。 现在，因为王家已经实现了阶级跃升，成为了众多统治者之一，所以又开始无比推崇儒家。 正所谓，上了车就要赶紧把车门焊死，防止后面还没上车的人上车抢蛋糕。 所以，现在的王家，在落月原、桃花源、南沓、蓬莱岛、奄岛等地都建造了孔庙。 蓬莱丞每个月召集一次蓬莱岛上的佃农们，亲自教导他们儒家君君臣臣、礼仪尊卑、君为臣纲的理念，一步步消除佃农们反抗的心理。 通过儒学教化，使这些底层人在心理上彻底丧失反抗王家的动力，这是王家一直在努力做的事。 王家的政策就是儒皮法骨，表面儒家教化，让百姓不要反抗，实际却以法家治理，来掠夺百姓财富。 儒法结合，天下无敌！ 而随着王家天亩规模不断变大，王家内部也在发生改变。 那就是，王家内部居然也在发生土地兼并！ 一些有钱的王家佃农，把另一些没钱的王家佃农的地给兼并了，然后这个钱多的王家佃农让那个没钱的王家佃农给他做了佃农！ 简直是大汉本汉！无限套娃！ 国家国家，国就是大的家，家就是小的国。治理国就是治理家，治理家就是治理国。 我王家附着在朝廷身上，辛苦兼并朝廷的地，吸朝廷的血，结果伱们居然附着在我王家身上，吸我们王家的血？ 朝廷内部正在产生大豪强，而大豪强内部居然也正在产生小豪强，简直岂有此理！ 因此，在发现这种事以后。 王鸿隐快刀斩乱麻，直接禁止王家内部的土地买卖，任何人，都不准买卖王家的地。 正所谓船小好调头，趁着现在王家这艘船还不大，赶紧把制度漏洞给补上，不然等以后王家壮大了，内部也产生了各种利益集团，那就跟大汉这艘大船一样不好调头了。 为了防止王家内部出现豪强士族土地兼并，王家不仅禁止土地买卖，并且规定，一个佃农种植三十亩田，等他死后，这三十亩地就由他的长子继承，其他孩子则必须离开家庭，坐上王家的开荒船，前往海外开荒，然后开荒的孩子将在海外获得新的三十亩地，但这三十亩地只能继承给这个开荒者的长子。 如果没有男性后代，则这三十亩地，王家会安排新的佃农耕种，反正不能过继给开荒者的亲戚，从根源上阻止王家内部发生土地兼并。 通过强行把家庭拆开的方式，避免王家内部出人口巨多的超级大家族。 不过这种强硬手段也就船小好调头的王家能使用，大汉朝廷是没办法学的，毕竟现在大汉朝廷内部太多错综复杂的势力了，豪强们也发展了上百年，强行拆分也拆不动。 因为王家自己就在搞土地兼并，所以对于如何防范土地兼并更有手段。 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因为天天在做，所以才懂。 虽然被拆分，但毕竟能分到地，而且还是货真价实的三十亩，开荒期间一切衣食住行都由王家免费提供，这可比给中原豪强们当佃农幸福多了，所以开荒者们是很高兴的。 至于那些妓女们，王家给的酬金非常高，所以她们才愿意跟随船队来到海外为众人服务，妓女们在海外基本干一年就可以存够一辈子的生活费。 工匠们就更不必多说，凡是工匠，都可以免费分到房子和媳妇，每个月的月钱也很高，相当于朝廷县衙里的小吏（诸如功曹等)，如果搞出了什么发明，更是能获得大量金钱赏赐，如果发明非常有用，甚至可以被赐王姓，成为半个王家人，以后还有机会被辽东太守通过察举制举荐到朝廷当官，从此摸到士族的门槛。 比如之前有个王家丫鬟，在纺织丝绸的时候灵光一闪，对纺织机进行了改进，使得纺织机可以一边纺织一边给绸缎染色，甚至是一边纺织一边给绸缎染花纹，大大地提高了王家的纺织效率。 所以这个丫鬟直接被赐予王姓，她的后人也将姓王，与王家人同吃同住，也跟王家人一样可以参加家族会议、决定王家未来，她的儿子如果足够优秀，也能被举荐当官。 一个工匠，甚至是一个丫鬟，其本人或者后代都有机会摸到士族的门槛，可见王家对于技术的重视。 在重视技术的同时，王家也对技术严防死守，胆敢泄露技术的，死刑起步，凌迟都算轻的。 王家田亩数量是以前的几十倍，可士兵数量却跟以前差不多。 这就是因为王家慢慢地转变了发展方向，走精兵战略，把更多的钱用来赏赐那些有功有才的人，同时用多出来的钱去建造孔庙，从而对底层人进行教化。 没真才实学的底层人被教化得降低反抗心理，有真才实学的底层人又在大量赏赐下对王家死心塌地，王家的统治就能更加稳固。 对于庸才，就向他们宣传德教，庸才只配喝心灵鸡汤，不配浪费王家的钱。 对于天才，就直接给他们钱，不要废话，不要画大饼，不要之乎者也。 这就是，把儒皮法骨运用得炉火纯青的表现。 第159章 仁川登陆（终） “敌袭！” “敌袭！” 瞭望塔上的王家士兵发现远方正有一群马韩人朝着仁川城冲来，于是他赶紧朝着底下的其他人大喊。 “准备作战！” 随着王逢邦的一声令下，所有开荒者退回到木寨之内，许许多多王家治安队带上长弓瞄准那些正冲来的马韩人。 当前，王家治安队的选拔要求极高，必须是青壮年，而且必须识字，而且必须身强体壮，而且能拉动长弓，能熟练地骑马作战。 而王家亲兵的要求更高，在治安队的基础，还要求知兵法、懂管理、晓时节、明礼仪、会农耕。 精兵战略，宁缺毋滥！ 穷尽一百五十万亩田的产出和许多产业的收益和整个辽东的贪污收入，只养了一百个亲兵。 若是让那些中原诸侯来经营，这么多资源倾斜下，怎么也得至少爆兵出上万大头兵。 “呜呜呜呜！” 上千个伯济士兵从森林中窜出，为首的一个伯济将军甚至穿着青铜甲胄。 看来，这伯济国确实比周边其他马韩部落更加强大先进。 咻咻咻！ 王家治安队拉弓射箭，射倒几十个伯济士兵。 伯济士兵冲到壕沟前，然后停下脚步，看着埋在壕沟下的竹刺，他们不敢进入壕沟。 有些伯济士兵捡起开荒者撤退时们扔在地上的木板，这些木板来不及搬回木寨之内。 木板被搭在壕沟上，伯济士兵开始渡过壕沟。 然而这时…… “冲锋！” “擒贼先擒王！” “直接攻击他们后方那个穿青铜甲胄的主帅！” 王逢邦对着重甲骑兵们下令。 随后，王朝歌亲自带队，带着三十个重甲骑兵冲击一千多个伯济士兵的侧后方，他们的主帅所在，直接摧毁伯济大军的指挥中枢。 “杀！” 重甲骑兵们摧枯拉朽，轻易地斩杀了围在伯济将军身边的几十个伯济军官。 “撤退！保护我！” 这个伯济将军用马韩语大喊。他是个关系户，靠着自己的妹妹是伯济天君的宠妃，才当上这个将军，带着伯济人前来剿灭盘踞在仁川的一群“难民”，通过战争获取威望。 他并没有任何指挥才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居然仓皇而逃，并且命令伯济士兵们后退保护他。 “杀！” 重甲骑兵已经杀到伯济将军的眼前。 伯济将军直接窜进了森林里，完全不管不顾已经冲到拒马前的一千多伯济士兵。 随着伯济将军狼狈逃窜，王家亲兵们并没有冒险追进森林里，防止伯济人搞诱敌深入。 因此，他们在把伯济大军的指挥中枢摧毁后，便直接冲向已经乱作一团的伯济人群后背。 伯济人失去了主帅的指挥，一时间不知道该干嘛，有的人继续向前冲锋，拆开壕沟前的拒马，有的人往两侧跑，想要寻找没有拒马和壕沟的地方，有的人向后退，想要保护已经逃走的主帅。 整只军队乱成一锅粥，像只没头苍蝇。 踏踏踏！ 随着王家重甲骑兵冲到他们后背，对着他们一顿乱砍，伯济人才疯狂地向前挤压。 “啊——” 一个伯济人被他的同胞挤得掉进壕沟里，被壕沟里的竹刺刺穿身体。 “混蛋，不要挤我！” 正在被向前挤压的伯济人怒斥着身后的其他伯济人。 但那些处于身后的伯济人正在被重甲骑兵无情屠戮，他们疯狂向前挤压，想要远离重甲骑兵。 石头墙内的王家治安兵也趁机抛射箭矢，并用长枪把几个侥幸冲到拒马后面、想要爬到石头墙上的伯济人刺死。 “放下武器跪下投降不杀！” 马韩翻译校尉对恐慌的伯济人大喊。 旋即，伯济人纷纷放下武器跪在地上，乞求王家能够饶恕他们。 “万岁！” 获得胜利的王家亲兵们振奋不已。 他们三十个人在王朝歌的带领下，冲垮了一千多个马韩士兵，并且还是零伤亡，这样的战绩足以载入史册！ 受了重伤的伯济人被直接处死，他们不能干活，留着当奴隶也是浪费粮食。 轻伤的伯济人直接被捆起来干活，也不浪费草药给他们治疗，干活干到伤口恶化死亡为止。 大多数伯济人没有受伤，是优质的奴隶，非常棒！ …… 两天后 忧休牟离国 “连伯济人都败了吗？” 忧休牟离天君望着天空发呆，这些来自大海的神秘人，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沉思许久后，他喃喃自语：“结盟，是个不错的选择，获得一个强大的朋友，还能趁这个机会摆脱伯济人的奴役。” 外交，是要建立在实际足够的基础上的。 如果王家一触即溃，哪怕王家说的天花烂坠，他也不会考虑结盟。 但王家展现的实力是足够的，那么这个时候，再有共同的利益，这事基本就成了。 以前条件都难足够，最后再派出个能言善辩的外交官，结盟之事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 秦国如果是个超级弱鸡，那就算它有一万个张仪也无济于事。 秦国实力足够时，外交官哪怕口才只有张仪的一半，也能很顺利地谈成。 中原的道理，放在马韩也是一样的。 在看到王家如此强大的实力，加上与王家又有着共同的敌人伯济，再加上王家非常有诚意地表示愿意释放忧休牟离国的俘虏。 在这么多条件都达成的前提下，忧休牟离与王家的结盟就只差一个契机，或者说一个外交官。 …… 两天后 又有一个被放回来的忧休牟离勇士传达了王家想要结盟的消息。 又十天后 圣女阿番回到忧休牟离，并带着王朝歌、仁川令、马韩翻译一同来到。 在一番亲切的交流下，忧休牟离天君表示愿意与王家组成同盟，一同反抗实力最强的伯济人。 …… 五个月后 仁川城 整个仁川营寨已经搭建好，上千个临时搭建的茅草木屋足够入住许多开荒者。 现在，王家开始寻找附近的荒山，准备开采石头建造内城。 与此同时，王家高举仁义大旗，声称要拯救被伯济国奴役的其他邦国，许许多多与伯济国有仇的邦国都被这个口号吸引，但一开始不敢有所动作。 可当他们从忧休牟离国知道王家居然打败了伯济国的一千多士兵的大军后，他们便纷纷派出使者前来仁川城，与王家进行盟誓，组成同盟。 忧休牟离国、古离国、苏鲁布斯、臣漬姑，四个马韩邦国的使者代表各自的天君，与王逢邦进行盟誓。 王逢邦入乡随俗，尊重马韩人的习俗，从而获取马韩人的好感。 他按照马韩的习俗，两俘虏的伯济士兵进行现场人祭，通过人祭来昭告天下，他们现在结成了同盟。 同盟名字就叫《反伯济共同防御同盟》，盟主仁川城，成员忧休牟离、古离、苏鲁布斯、臣漬姑。 第160章 盛极则衰（一） 一年后 甘露三年春 长安 太子宫 “哇哇——” 王政君诞下一个婴儿。 “殿下！是个男婴！” 宫女高兴地向太子刘奭进行禀报。 太子刘奭更高兴，进入殿内，先是看着脸色苍白的王政君，然后又看向一个宫女怀中的男婴。 “政君，没事吧。”太子刘奭很喜欢王政君，因为王政君温柔典雅、知书达理，性格中还带一点怯懦，看起来非常需要男人保护的样子，惹人心怜。 “嗷~” 一只白色的小老虎趴在床边，额头上还有个漂亮的“王”字符号。 王政君抚摸着小老虎可爱且毛茸茸的爪子，她很喜欢这只大猫咪。 可能是老虎额头自带“王”字的原因，所以王家人普遍喜欢老虎，觉得这是王家的神兽。 看着小老虎，太子刘奭有些害怕：“政君，能不养猛菟吗？” “它不咬人的。”王政君不舍得小老虎离开。 …… 又两年后 甘露五年秋 “耶耶！” 刚满三岁的小屁孩刘骜站在床边，看着病危的爷爷刘询，并呼唤着他。 “骜儿，多少岁啦？”垂危之际，刘询爱抚着自己的孙子，很是疼爱。 “三~”刚学会走路的小屁孩刘骜伸出三根手指。 “我家骜儿真聪明。”刘询微笑着，紧捏着刘骜的小手，心中对其无限宠爱。 刘询真的很喜欢这个孙儿，两年前，为了给这个孙儿庆祝，他还为此减免天下一年赋税，并将算赋从一百二十钱减至九十钱。 “出去玩吧。”刘询将刘骜打发走。 “好~”刘骜瞪着纯真可爱的眼睛看着皇帝刘询，然后跑出去跟那些宦官宫女们玩耍去了。 太子刘奭在殿外等候多时，一看到刘骜出殿，就直接把其抱走。 “唉……” 看着太子刘奭的身影，刘询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耳根子软，容易听信谗言，又喜欢儒家德教，厌恶法家酷吏。 当初自己曾教训过他：“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可当时的太子刘奭并没有听进去，于是他忍不住说了句：“乱我家者，太子也！” 然而，即便太子百般不好，他刘询也不能换太子。 一来，其他皇子资质平庸，还不如刘奭；二来，他对许平君的爱使得他放不下刘奭这个孩子；三来，昔日武帝想要换太子，结果被有心人利用，最终酿成巫蛊之祸，十数万人先后死于巫蛊之祸，有这样的先例在前，刘询担心换太子会引发第二次巫蛊之祸类似的灾难，所以不敢换。 这三点因素都有，但第三点才是主要原因。 在病危之际，刘询依旧操心着国事，查阅起今年各个郡国上计吏送来的计簿。 还是老样子，里面记载着各个郡国有多少农田、有多少耕牛、有多少青壮年、有多少孤寡老人、有多少妇孺、有多少残疾，以及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自然灾害，死了多少人，淹了多少田，赈灾花了多少钱，等等等等。 “颍川郡……” 皇帝刘询正在查阅颍川的计簿，却发现很多不对劲。 比如，他记得上次看颍川郡的计簿时，上面明明写着有二百一十三万人口，结果今年一看，颍川郡怎么只剩二百零六万人口了？ 颍川郡有七万多人跑哪去了？ 被豪强兼并了？还是被当地郡县官吏隐瞒了？又或者兼而有之？ 这些年国泰民安，没有流民，也没人饿死，还吸纳了匈奴难民进入中原，按理说人口应该增加才对，怎么还反而减少了？ 这两三年，因为他的身体变差，所以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每天监督官吏们，防止他们弄虚作假。 所以，渐渐地，地方上那些原本不敢勾结豪强弄虚作假的官吏，趁着皇帝刘询身体不行了，便又开始搞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了。 在皇权制度下确实如此，一旦明君身体不行了，一切妖魔鬼怪就再度跑出来了，肮脏的东西也就死灰复燃了。 颍川郡，作为中原最大的几个郡之一，特别容易产生豪强士族，所以也特别难以治理。 武帝刚即位时清理了一波颍川的豪强士族，结果到了中后期，颍川又出现了新的一波豪强士族，流民又把颍川的豪强士族清理了一波，结果昭帝时期又出现了一波新的豪强士族，等到赵广汉又清理了一波豪强士族，结果十几年后，颍川又崛起了新的豪强士族，这些新的豪强士族简直不忘初心，刚崛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勾结县令太守搞土地兼并。 新豪强跟老豪强虽然名字不一样，家族也不一样，但做的事却一样，那就是勾结官吏、土地兼并、培养士人、豢养私兵、互相联姻、互相举荐。 哪怕明知道被发现就要砍头，他们也要努力地当蛀虫搞土地兼并，为了家族壮大，他们真的太努力、太奋斗了。 皇帝刘询都要哭死了。 无论他用什么样的手段和制度，都无法彻底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豪强士族搞土地兼并这个问题。 死了一批豪强，新的豪强也会跟老豪强一样做一模一样的事，简直前赴后继，死了一个我还有千千万玩个我。 “颍川……唉……” “咳咳——” 皇帝刘询咳嗽着，他想继续遏制土地兼并，但他的身体不容许他这么做。 看完颍川郡的计簿，皇帝刘询继续查看起其他郡的，却发现几乎每个郡都有问题，大对数问题都是这两三年刚出现的。 “看来，你们都觉得朕不行了，所已经开始忍不住了？”皇帝刘询冷笑着，他要用最后一口气，在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刻，再带走一批豪强士族，也算是为自己的太子刘奭铺平道路。 虽然他知道这样做收效甚微，豪强们就算被他临死前带走一批，用不了几年，还是会崛起新的豪强，而且在他的太子刘奭的纯任德教之下，这些新崛起的豪强，他们的发展速度将会极快，甚至能快到把整个大汉的血液吸干的程度。 但他别无办法，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人，一个比普通人能力更强的人，但也依旧是人，无法做出超越人的事。 他继续查看起其它郡县的计簿，发现辽东郡这些年的人口不减反增，是诸多郡里最特别的一个郡。 其他郡都是不断减少人口，一看就知道可能是被某些豪强给兼并了，这辽东怎么还能一直增加人口？ 难道辽东没有豪强？辽东太守治理有方？ 又或者兼而有之？ 皇帝刘询带着这样的疑问，对于现任辽东太守王鸿隐也喜爱起来，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忠于朝廷、且为国为民的好官。 别的郡都在减少人口，就辽东郡在增加人口。 “辽东王家，我大汉之忠良也！”皇帝刘询赞叹一声，然后继续查看起其他郡县的情况。 突然…… 他感到心肌梗塞，然后痛苦地捂着心脏位置的胸口，最后驾崩而去。 为大汉带来盛世的皇帝刘询，因为日日夜夜操劳国事，过劳死！ 谥号，孝宣，也称汉宣帝！ 他所在的时期，是大汉国力最鼎盛的时期，也是百姓最幸福的时期。 不久后 太子刘奭登基，大汉……迎来新的时代！ 第161章 王莽新政（一） 五年后 初元五年 春 自从皇帝刘奭登基以来 第一年发生瘟疫，遍及关东诸郡，因瘟疫而死去的百姓多达百万，为了防止关东诸郡的瘟疫传染到辽东，辽东太守王鸿隐下令，禁止任何人出入辽东，在辽东边境设立关卡，阻拦外郡之人进入辽东。 第二年发生大地震，地震范围遍及关东二十多个郡，又有无数房屋倒塌，数以万计的百姓在地震中死亡，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成为流民。 第三年发生水灾，关东诸郡上百万自耕农的农田被淹没，无数人流离失所，关东诸郡又出现流民数十万。 第四年发生旱灾，无数农田缺水歉收，又有数十万百姓成为流民，南阳郡和颍川郡已经出现人吃人的惨剧。 第五年又取消了徙陵制度、取消了盐铁官营、取消了商业税、取消了三服官、太学不限制名额，天下士人都称赞当今天子乃圣人转世。 朝堂上，以石显为首的宦官集团正在与萧望之为首的士人集团对抗，最终宦官石显获胜。 皇帝刘奭下令赈灾，救济灾民，但大部分赈灾款都进了地方官和豪强的口袋，真正给到灾民手中的，仅有极小一部分，随后，豪强士族们拿着皇帝的赈灾款买走了灾民们手里的良田。 天下豪强隐忍二十年，终于按捺不住了。 辽东 王家庄园 家主王鸿隐今年刚满五十五岁，今日是他的五十五岁大寿。 辽东各县的大小官吏、以及四大家族的子弟都前来为王鸿隐祝寿。 王鸿隐当了二十八年的辽东太守，一直本本分分，不敢做的太过分，甚至还约束另外三大家族在这段时期暂时不要兼并土地，免得引起皇帝刘询的注意，那些跑出去的佃农，也没有抓回去，甚至还记录到计簿里，增加辽东的人口。 倒也不是他真的就想安安分分，实在是刘询太勤政了。 “张家张环前来祝寿！” “李家李谦前来祝寿！” “陆家陆禀前来祝寿！” “学生陈佑祝老师寿比南山！” “学生……” 还有一些门生故吏，他们也前来祝寿，他们此前被王鸿隐举荐到朝廷当官，所以王鸿隐就是他们的举主，要对他们负一些责任。 这时，王曼前来为王鸿隐祝寿，他身后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儿。 王曼的曾祖父是王鑫，按照辈分，算是王鸿隐的侄子辈。 不过王鑫是王家赐姓，与王家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只是王鑫之子与王家女子成亲，其后代也算是有了王家血缘。 “侄儿王曼，祝家主万寿无疆！”王曼恭敬道。 “好好好！”王鸿隐捋着自己的胡须，然后顺带看了看女子怀中的婴儿。 【王莽 遗传：天才 天赋：圣人转世、经学大家】 ？？？ 看到这个天赋，王鸿隐很是吃惊，于是对王曼问道：“你的儿子？” 看到家主对自己儿子感兴趣，王曼大喜，连忙说道：“正是。” “今年多少岁了？”王鸿隐又问道。 “今天刚满一周岁。”王曼回道。 “与老夫同一天生日，有趣，哈哈！”王鸿隐抚须而笑，觉得王家这是终于又出了一个人才了。 这时，丫鬟们端来各种水果，尤其是橄榄和无花果，让宾客们大饱口福。 他们从来没吃过这种异域美食，别说他们，就算是皇帝也没吃过。 王家这也算是为自己的特产顺带做了下宣传。 瀛洲岛已经种满了橄榄和无花果，虽然单产很低，但好在王家在海外的地盘多，靠着种植面积大，总产量也不算低了。 “这酒……好苦。”一位士人饮下一杯葡萄酒，感觉嘴中苦涩，不似平常喝的米酒香甜。 “有米酒（浊酒），也有葡萄酒，诸位可以随便饮用。”新的家丞王郁君对一众宾客笑道，她今年已经三十七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多谢少君！”众宾客对王郁君道谢。 随后，他们便发现这场酒宴的主人王鸿隐正在逗弄一个男婴，并让那个男婴去抓周。 “好生俊俏！” “将来必然有所作为！” “此子，不同凡响！” 众宾客们为了博取太守王鸿隐的好感，纷纷夸赞起刚满一岁的王莽。 桌子上摆放了许多物件，分别是木船模型、木剑、竹简。 分别代表海外开扩、参军、经学。 对于小王莽会抓哪一个，众宾客并不在意，他们的目的只是前来讨好太守王鸿隐，期待将来王鸿隐通过察举制，举荐他们家的家族子弟去当官。 如果王莽抓木船，他们就夸耀王莽敢于冒险，有胆魄，将来必有所作为。 如果王莽抓木剑，他们就夸耀王莽一腔热血，保家卫国，将来必有所作为。 如果王莽抓竹简，他们就夸耀王莽博古通今，研习圣人经典，将来必有所作为。 哪怕王莽什么都不抓，他们也能夸耀王莽知进退，不贪多，如此心性，将来必有所作为。 小王莽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一众宾客，然后准备伸手去抓木剑。 “仗剑走天涯，凭仗手中一把剑，荡尽天下不平，这位小少君，心中装着天下苍生，将来必定有所作为！”一个宾客赶紧夸耀着小王莽，生怕说晚了，就无法引起太守王鸿隐的关注。 然而，王莽伸向木剑的小手停了下来，转而去抓木船。 “陆运耗费繁多，水运省时省力，小少君小小年纪就懂得这样的道理，为了节省天下民力，而要发展水运，有这样一位从小就懂得为国为民的圣人，乃天下苍生之福呀！”另一个宾客拍着马屁。 然而，小王莽伸向木船的手也停了下来，然后伸向竹简。 “朝闻道，夕死可矣！小少君从小就懂这个道理，对圣人经典如此感兴趣，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堪比圣人的君子！”另外一个宾客称赞道。 这一次，小王莽没有再重新挑选，而是抱起竹简，很是好奇地看着竹简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虽然他还没开始识字，根本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 “哈哈哈！”王鸿隐很是高兴，打算重点培养一下王莽，不能浪费了这样的天赋。 其余宾客也纷纷庆贺王家又多了个天才子弟。 就在众人欢笑间，一个王家奴仆向王鸿隐俯身轻声禀报：“朝歌少君回来了。” “嗯。”王鸿隐点点头。 他特地把王朝歌从仁川城叫回来，是有目的在内。 如今，仁川城内城外城都已经建好，还在外城建造了一个高大的仁义孔子石像，让全城的人可以瞻仰。 这个孔子石像，右手高举着火把，左手捧着一本论语，是仁川城的文化象征。 仁川城的自身安全已经有保障了，但城内百姓不够，需要迁徙人口前往仁川城。 可王家在辽东剩下的人口已经不多了，只剩三千多，必须想办法获得人口。 中原虽然有很多流民，但那些流民大概率身上有瘟疫，目前还不能迁徙那些中原流民，免得感染给王家的佃农们。 因此，想获得人口就只能从辽东本地考虑，而从辽东本地考虑前，得先清除一下正直的幽州刺史。 以前不清除，是因为皇帝刘询太勤政，就算清除了，王家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所以没有清除的必要性。 可现在是皇帝刘奭的时代，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麻匪火并，刺史暴毙！听着多么顺耳！ 第162章 兼并沓乡（一） 渤海郡 浮阳县 幽州最富饶、豪强最多的郡。 幽州刺史坐镇于此，将渤海郡本地的大豪强和官吏连根拔起。 他是宣帝末期上任幽州刺史的，在他的监管下，幽州这些年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 深夜 “使君，夜深了，该睡了。”幽州刺史别驾对刺史说道。 “你先睡吧。”幽州刺史在油灯下仔细查阅各个郡国长官送来的工作汇报。 比如涿郡发生地震，用了多少钱赈灾。 又比如渔阳郡被乌桓人劫掠，死了多少人。 再比如右北平郡有许多盗匪，许多百姓被劫掠。 等等等等。 郡国长官们用钱都是要理由的，比如是用来赈灾还是用来徭役还是用来修城墙或者其他，人口、田亩少了也要有理由。 否则，钱、土地、人口突然比去年少了，刺史自然会怀疑。 但有理由也不够，还要防止这些理由是随便编出来的。 于是就需要刺史抽时间去实地监察一番，看看这个理由是否属实。 有些郡县长官，故意隐瞒人口，然后截留赋税，这种事经常发生。 比如颍川郡的一个县，当地本来有七万人口，要按照七万人口的标准缴纳算赋。 可县令却只上报了五万人口，谎称有两万人死于地震，这样就只需要向朝廷上交五万人口的算赋。 随后，宣帝刘询派遣的豫州刺史发现，那个县并没有两万人死于地震，县里依旧有七万人，其中五万人向朝廷缴纳赋税，“死于地震”的另外两万人的赋税则直接进了县令和太守的腰包里。 因此，刺史的工作非常重要。 毕竟，皇帝不可能每天都去观察天下这么多郡国的情况，会把自己累死的。 因此，让十三个刺史帮皇帝分摊工作压力，就很重要了。 只是这样也会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刺史跟当地豪强官吏勾结在一起，那么谁又来监察刺史呢？ 如果设立一个官职专门监察刺史，万一监察刺史的官也勾结呢？ 如果再设立一个监察负责监察刺史的官职，万一监察负责监察刺史的官也勾结了呢？ 如果再设立…… 总之，无论如何，总会有漏洞，豪强们总能找到机会在夹缝中发展壮大。 勤政的皇帝无非是尽量堵住这个漏洞，如果皇帝懒政，这个漏洞就会越来越大，最后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啊——” 就在此时，屋外响起惨叫声，似乎是刚出去的别驾刺史发出的。 “嗯？”幽州刺史很是惊疑，于是放下手中的竹简，取出放在一旁的佩剑，拔出长剑小心防备。 剑刀枪，各有各自的用处。 相对而言，枪更适合大兵团作战，刀更适合军官使用，剑则只是单纯的副武器，亦或是作为文人雅士们的装饰品。 呼呼—— 咯吱—— 夜晚的银白色月光洒在地面，木窗咯咯作响，烛火在寒风中摇曳。 呼呼—— 又是一阵寒风吹进，风里还带着死死血腥味。 幽州刺史咽咽口水，他有些后悔自己上任幽州。 早就听闻幽州刺史是个高危职业，每隔几年就要死一个，御史大夫派人去调查，结果负责调查的人要么调查不出来，要么调查到一半，也莫名其妙死了。 起初他还不信，信誓旦旦要改变幽州的局面，可现在…… 在月光映照下，幽州刺史看到了，门口走来的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 这个蒙面人体型娇小，看起来似乎是位女子，但却极其恐怖。 在这个蒙面人的身后，躺着几十具尸体，都是幽州刺史部的大小官吏，全部被眼前这个蒙面人杀死。 “是谁派你来的？涿郡的那些豪强？还是石显？” 直到此刻，幽州刺史依旧不明白是谁要杀他，他猜测可能是涿郡的豪强，因为他几个月前把涿郡豪强给清理几个，但剩下几个隐藏太深没揪出来。 同时也猜测可能是中尚书石显。 石显是现在最有权势的人，与石显作对的御史大夫萧望之被迫自杀，光禄大夫周堪被废为庶民。 皇帝刘奭在地方上任用儒生管理，一方面却又在朝廷中央重用宦官，至于那些法家酷吏们，则彻底被皇帝刘奭抛弃。 因为皇帝刘奭不喜欢霸道。 以至于当今天下形成了这样的格局，地方上是儒士们说了算，中央是宦官说了算。 三家外戚，史家（戾太子刘据的太子妃家族）和许家（许平君的家族）都站在了宦官石显那边，帮助宦官石显打压士族。 而新崛起的第三个外戚，辽东王家，则保持中立，因此没有卷入石显与士族的争斗中，但也因此没有获得权势，石显与辽东王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石显安心把持朝政，王家则一心一意经营辽东。 王家不敢站在士族那边，怕得罪石显，也不敢站在石显这边，怕得罪天下士族。 目前来说，在朝堂上，辽东王家是三家外戚里实力最弱的、也最没有存在感的。 皇帝刘奭因为喜欢德教，所以重用士族，又因为长于深宫，从小与宦官们亲近，所以又重用宦官，导致这几年宦官与士族相互间争来夺去。 士族们好不容易把法家酷吏赶下台了，以为属于自己的时代终于来了，结果一群宦官又成了挡路石。 幽州刺史便是诸多刺史里最后的一个法家酷吏，其他州的刺史，在其卸任后，皇帝安排的继任者都是儒士，唯有他这个幽州刺史，是宣帝末期才上任，所以现在还没卸任。 作为法家酷吏的他，一方面在地方上打击豪强士族，另一方面又对中央的宦官集团有些厌恶，反正就是两头得罪。 所以他觉得，门外那个向他走来的蒙面刺客，要么是豪强士族派来的，要么是宦官集团派来的。 “使君，快跑！” 一个倒在血泊中，却还没有死透的幽州刺史部从事用手拽住蒙面人的小腿，想要阻止蒙面人杀害刺史。 噗嗤！ 砰！ 蒙面人一脚踩在刺史从事的脑袋上，将头颅踩爆，血浆四溅，头盖骨散落一地，一片血雾扬起。 头颅直接被踩爆，这得什么样的神力啊？ 幽州刺史都看傻了，反应过来后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可是唯一的出口又被蒙面人挡住，窗户又太小，钻不出去。 “能让我临死前知道是谁要杀我吗？”知道必死无疑的幽州刺史向蒙面人乞求，他只想让自己死得明明白白，不要到了阴间还不知道仇人是谁。 然而，蒙面人根本懒得跟他废话。 咻！ 那个蒙面人的速度极快，只能在月光下看到一道残影，并且一刀斩在他的脖子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正在飞向天空，还看到自己的无头尸体倒在地面。 他想说话，但因为没有声带，肺与嘴巴的连接也脱离，所以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他便彻底失去意识，飞翔在半空中的头颅也摔在地面上。 …… 又几个月后 幽州刺史暴毙、刺史部大小官吏全部被屠戮的消息传到长安。 按照惯例，御史大夫派人去调查，果然什么都没调查出来。 由于这个新任的御史大夫很厌恶法家，于是直接判定幽州刺史是自杀身亡，刺史部其他官吏也因为与刺史感情深厚，所以殉情自杀。 有些死者背后有八道伤口，但御史大夫依旧坚称其乃自杀！ 但也有人提出疑惑，自杀身亡为什么会是无头尸体？难道自己把自己脑袋砍下来？而且伤口在背后怎么会是自杀？ 虽然有人提出疑惑质疑御史大夫的判定，但却没人能调查出幽州刺史是被谁杀的，最后，朝廷只能把渤海郡浮阳县县令免官撤职，因为幽州刺史死在渤海郡浮阳县。 并且由琅琊王氏的王俊就任新的幽州刺史。 而幽州刺史在渤海郡离奇死亡一事，也就从此成了悬案，并且成为千古未解之谜，被后世之人津津乐道。 由于新上任的幽州刺史是琅琊王氏的王俊，所以后世史学家们猜测，大概率应该是琅玡王氏进行的暗杀。 —— “西汉最离奇案件之幽州刺史无头案！是自杀？还是另有阴谋？男默女泪，知道真相后的我……”——《千古未解之谜》作者：王潇潇 第163章 百年征韩（四） 一年后 永光二年 秋 仁川城 仁川城已经初具规模，大致跟中原一个小县城差不多。 内城城墙高八丈，外城城墙高五丈，并有护城壕，还有从真番江引来的水源，城外刚刚开垦了一些荒地，不远处还有一座正在被开采的荒山，森林被砍伐大半，肥沃的平原裸露出来。 内城分别有城主府、王家宅院、亲兵宅院、武库。 外城有治安兵军营、女闾、居民区、市集、校场、广场、医馆。 并且在广场上，还建造了一个高约二十丈的孔子石像，是整个仁川城最高的建筑物。 孔子石像左手捧着一本《论语》，右手高举火把，眺望着大海，俯视着大海上的每一艘船只。 仁川城一共有人口一万零八百，在王家，其人口数量仅次于蓬莱城。 蓬莱城现在有人口一万三千，而且岛上放养了无数牲畜，每年都能产出大量物资运输到王家庄园，是王家最主要的财富产出地。 仁川城刚建成不久，还没来得及大量开垦荒地，所以无法自给自足，粮食都是从其他地区转运过来的，主要是从蓬莱城转运来的。 城主府 “我打算在城内建造排污水道，在每一百户人家区域就建造一个公共茅厕，这些公共茅厕通过地下排污水道，将粪便尿液引到城外，并在城外建造酿粪作坊，将这些粪便尿液酿造发酵，然后用来给农田堆肥。” “安排专门的酿粪工人，并且将这些酿造发酵好的粪便低价出售给佃农们。” “同时还要雇佣专门的清洁工人，定期打扫城市卫生，清理排污水道。” “并且建造公共澡池，让大家都可以洗热水澡。” “发布赏金猎人，鼓励百姓自发地组成狩猎队，去猎杀那些伯济人，用伯济人的头颅找我们换五铢钱。”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要做的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开垦荒地，解决自给自足的问题。” 马韩太守王逢邦侃侃而谈，对于未来充满希望，他要亲手打造一座世界渴望之城。 “我们的船队到了！” 这时，仁川丞跑来对王逢邦说道。 “走，去看看！” 王逢邦很高兴，每次船队到来，就意味着有大批物资补给。 目前还无法自给自足的仁川城，能否维持下去，全靠这些船队运输来的物资。 来到码头，却发现卸下来的都是粮食、种子、武器、箭矢、食盐、海鱼、铁犁等等。 而没有他最想要的耕牛！ 人口，仁川城有一万出头，暂时不缺，现在就是缺牛。 没有牛，如何开垦荒地？ 用人力虽然也能开垦，但效率太低。 “没有耕牛吗？”王逢邦失望地问道。 “少君，成年的牛都已经有各自的工作，蓬莱岛还有些牛现在还太小，不适合耕种。”亲兵回答道。 “难道要我等到蓬莱岛的牛成年了，才能开始开垦荒地吗？”王逢邦不满道。 王家虽然养了许多牛，但牛繁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王家在海外开荒的速度，因此居然出现了“牛荒”。 在船上的货物卸载完后，王逢邦又顺便问了句：“这次怎么没有运输人口过来？” “落月原、桃花源、南沓的佃农都运过来了，现在我们在辽东直接掌握的人口已经没有了。”亲兵如实回答。 这几年，王家在辽东本土仅剩的一万多人口都运到仁川城了，落月原几十万亩地无人耕种。 不过好在仁川暂时不缺人，所以倒也不必担心。 因此，王逢邦让奴仆取来絮纸，并在絮纸上写道：“请家族尽快调拨五千头耕牛、一万个铁犁，仁川城急需铁犁牛耕开垦荒地。” 写完，便交给那个亲兵，让其带回庄园。 仁川城在与结盟的几个马韩部落中虽然也买了些牛，但数量太少，完全无法满足仁川城对牛的巨大需求。 随着亲兵坐上船队离开，王逢邦又关心起市集。 “今天有马韩人前来卖牛吗？”王逢邦对负责管理市集的奴仆问道。 这里说的马韩人，是指与王家结盟的那四个部落的马韩人，这些马韩人才能与王家进行贸易，而一般的马韩人是被禁止贸易的，尤其是伯济国的马韩人，王家坚决不与其贸易，把经济封锁贯彻到底。 “有的。”奴仆回道。 王逢邦点点头，顺路来到市集。 刚好看见臣渍姑人牵着二十多头牛前来贩卖，这些臣渍姑人将牛卖给王家后，用卖牛获取的五铢钱继续找王家购买食盐和布匹。 马韩人出售自己的原材料，购买王家的手工业产品，王家出售自己的手工业产品，购买马韩人的原材料，仁川城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剪刀差贸易。 并且，这些与王家结盟的马韩部落，他们也在做中间商贸易。 他们购买王家的手工业产品后，将这些产品高价转卖给山里那些王家接触不到的马韩部落，然后又超低价收购山里马韩人的原材料，将这些原材料转卖给王家。 渐渐地，与王家结盟的四个马韩部落，也在这种贸易中尝到了甜头，实力也愈发强大，对于与王家贸易之事也愈发看重。 这种情况下，他们与王家的结盟就更加牢不可破。 与之相反的则是，在连续几次进攻王家仁川城，却都被仁川城的城防体系击退后，伯济国便想与王家和解。 王家不敢深入讨伐伯济国，因为实力不够，伯济国也不敢再主动进攻王家的仁川城，因为他们没有攻城器械，对仁川城无可奈何。 双方目前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明显伯济国更加着急。 仁川城可以靠着其他岛屿的物资补充坚持下去，以后开垦了农田，还能自给自足。 但是伯济国呢，周边部落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不再对他称臣纳贡，并且对他的威胁越来越大，这样此消彼长下去，伯济国被活活消耗死是迟早的事。 因此，一个月前，伯济天君派遣使者，表示他们伯济国也想要加入由王家牵头组建的《反伯济共同防御同盟》 伯济国也想加入反对伯济国的同盟，一起反对伯济国，这样就能与王家进行贸易，然后靠着贸易做中间商，去盘剥那些住在山里的马韩人。 但是伯济国的这个请求被王逢邦无情拒绝。 哪个马韩部落都能加入《反伯济共同防御同盟》，唯独你伯济国不可以！ 其他马韩部落是用来暂时联合的，而伯济国则是王家第一个要彻底消灭的目标。 感谢盟主“潛龍勿用3”打赏的一万起点币 第164章 犁庭扫穴（一） 辽东 王家庄园 家丞与三位家卿正在议事。 王筱倩早就寿终正寝，新的家丞是王郁君，家卿也换了人，但都是王家女子。 “仁川城请求调拨五千头牛和一万个铁犁。” “我们现在哪有这么多牛和铁犁？” “铁犁好说，虽然一万个数量太吓人，但我们让各个炼铁厂暂停武器的生产，全力生产铁犁，慢慢地总能供应，但五千头牛，那可不是小数目。” “现在一头牛就要七千钱，五千头牛，如果全都靠买，至少需要三千五百万钱，我们王家一年的各种产出加起来也才价值四千万钱左右，这还没算我们自己的消耗。” “也就是说，想靠钱买五千头耕牛是绝对不现实的，除非我们王家子弟一年不吃不喝不消费。” “乌桓距离辽东比较近，又是游牧，他们应该牛比较多，是否可以找乌桓走私一些牛过来呢？” “姐妹们，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 “鸿年堂兄不是在长安担任车骑将军吗？政君侄女又是当朝皇后，是否可以让她们吹吹耳边风，鼓动皇帝向乌桓宣战，然后我们王家就可以在战争中趁机掠夺乌桓的牛，以此解决牛荒问题。” “额……” “这个办法好呀，直接白嫖就行，还费尽周折走私买牛做什么？” …… 辽东郡府 “她们想用这种办法解决牛荒？” 辽东太守王鸿隐看着亲兵送来的信件，心中不断思索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他的鬓白的头发又增加许多。 这是因为姑姑王朝歌在刺杀幽州刺史后不久，就寿终正寝，享年一百一十一岁，使得王家失去了一个强大庇护，这让王鸿隐伤心许久。 “可以一试。” 最终，王鸿隐也决定按照家丞与三位家卿的提议去做，并让亲兵送信到长安，将此事告知王玲和王鸿年。 …… 几个月后 长安 王家豪宅 已经六十三岁的王玲接收到了家族来信，于是找来车骑将军王鸿年商讨此事。 王鸿年已经六十六岁，但依旧生龙活虎，因此赞同这个计划，他自认为打个小小的乌桓还是不在话下的。 “还需皇后那边行动行动。”王玲最后补充道。 “这个自然。”王鸿年笑道，这些年朝廷不打仗，他们这些武将已经很难升官了，所以攻打乌桓，不仅可以为家族解决牛荒，还能顺带给自己升官进爵的机会。 …… 未央宫 椒房殿 “怎么了？” 看到皇后王政君愁眉苦脸，刘奭有些心疼道。 “我的家乡被乌桓人劫掠，许多百姓被屠戮。”王政君回道。 “我会遣使去乌桓，让他们道歉并将劫掠者首级送到长安。”刘奭安慰道，并将王政君搂在怀中：“听说骜儿被大儒夸赞了？” “是的，骜儿天赋很高，学习经学能够举一反三。”王政君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很是疼爱，但作为王家人，也要对王家负责。 …… 十天后 未央宫 正殿 “乌桓劫掠我大汉边民，臣请征讨乌桓，扬我国威！” 今日朝会，车骑将军王鸿年请求征讨乌桓。 众大臣看向王鸿年，他们心中很是好奇，不明白车骑将军为什么突然要打乌桓，因此也只能认为车骑将军或许真的是看不惯乌桓劫掠大汉边民。 “乌桓已经向我大汉臣服，南下劫掠者不过是一些乌桓的马匪，我大汉怎能兴师动众去征讨？”有人劝阻道。 王鸿年看了眼说这话的那人，是琅琊王氏的家族子弟，不过琅琊王氏现在还很弱小，在辽东王氏面前就如同蝼蚁般。 于是王鸿年直接对其斥责：“难道要纵容乌桓劫掠，让外邦蛮夷以为我大汉无人乎？” 那个琅琊王氏子弟说这话只是想体现自己爱民，为了自己博取一点名声，并没有其他意思，他没想到车骑将军打乌桓的决心这么大，居然会斥责他，于是他瑟瑟发抖地不敢再说话。 打乌桓跟在场的士族们没有直接利害关系，跟宦官集团也没有利害关系，因此绝大多数人都默不作声，既不支持，也不反对，默默地等待皇帝开口。 “嗯……”皇帝刘奭没有主见，见众大臣都不说话，又想起了皇后王政君的愁眉苦脸，于是说道：“那就由车骑将军领骑兵五万，前去征讨乌桓。” “臣，遵旨！”王鸿年很是欣喜。 用朝廷的兵去抢劫外族蛮夷，最后把抢劫到的牲畜偷偷调拨给自己的家族，壮大自己家族的实力，这个空手套白狼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 …… 数个月后 “该死，是谁擅自行动，南下劫掠汉地了？” 听闻大汉五万骑兵要来征讨他，乌桓单于吓得魂飞魄散。 乌桓是大汉的外藩，以前虽然也偶尔南下劫掠过汉地，但主要是劫掠渔阳郡、上谷郡、辽西郡，从来没劫掠过辽东郡，因为辽东郡虽然也跟乌桓接壤，但只接壤了一点点，距离稍微远了点，而且辽东郡太穷了，也没什么可以劫掠的。 自从匈奴臣服后，乌桓已经几十年没有劫掠过汉地的。 以前有匈奴吸引汉军的火力，乌桓还能偷偷地南下劫掠一下，但匈奴都俯首称臣了，这个时候还去劫掠汉地，那不是要被汉军给捶死吗？ “启禀大单于，汉国的车骑将军答应我们的求和了！”这时，一个乌桓使者回单于庭，高兴道。 “哈哈！好！” 乌桓单于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放了下来，众多乌桓贵族也纷纷松了口气。 …… 漠南草原 汉军依旧在向乌桓进军，很快就要抵达乌桓单于庭。 “将军既然答应乌桓使者的求和，为何还要继续向北进兵？”一个将领很是不解。 “兵者，诡道也！”王鸿年不想解释太多，难道告诉他：因为我怕乌桓人跑了，这样我就没办法抢他们的牲畜了，所以假意答应他们的求和，让他们安心继续待在单于庭，然后我就可以肆意去单于庭把他们一锅端？ 而一旁的将领也认真思考起王鸿年的这句“兵者，诡道也”，并误以为王鸿年是想要通过这种办法麻痹乌桓人，然后攻其不备，击败乌桓人。 “将军，天人也！”那个将领拍着王鸿年的马屁。 “呵呵……”王鸿年没有理会，而是在想着打败乌桓后，要怎样才能偷偷地把劫掠来的牛羊赶到辽东去。 第165章 犁庭扫穴（二） 乌桓单于庭 太阳逐渐落下山头，天边出现晚霞。 轰隆隆—— 地平线上出现密密麻麻的黑点，黑点逐渐扩大，如同潮水汹涌般向着单于庭袭来，大地都被震撼。 待到黑色潮水靠近时，乌桓人才惊恐地发现，这是一支军队，一支庞大的骑兵军队，军队里的飘扬的无数军旗表明，这是一支汉军骑兵军队。 “不是说汉国车骑将军答应求和了吗？” “这又是怎么回事？” 乌桓单于看着正冲来的汉军骑兵，对着之前那个使者骂骂咧咧，气愤之下一刀讲起砍死，然后骑上战马赶紧向北逃窜。 其余乌桓贵族同样如此，根本不敢跟汉军硬碰硬，一看到汉军大军袭来，直接骑上马向北逃窜。 贵族们可以骑着马逃走，可那些手无寸铁的牧民又怎么办呢？ 他们总不能舍弃自己的牲畜逃走吧？ 牲畜对于草原牧民而言，就好比良田对于中原农民而言，是同等重要，都是一家人维持生计的生产资料。 不到万不得已，中原百姓不会舍弃自己的田亩迁徙到其他地方，同样的，不到万不得已，草原牧民们也不会舍弃自己的牲畜。 贵族们一溜烟地集体跑路了，留下数以万计的草原牧民绝望地等待命运降临。 他们乞求汉军将士能够饶恕他们。 但也有一些想开了的草原牧民，直接舍弃自己的牲畜，向着北方跑去。 “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王鸿年就是专门来抢牲畜的，怎么可能对这些草原牧民手下留情。 “啊——” “哇啊！” 草原牧民们被汉军骑兵肆意屠戮。 有一些草原牧民骑上马，拿起武器想要反抗，但不过是以卵击石。 在一阵阵凄惨声中，草原牧民们不是被屠戮，就是被赶跑，单于庭已经没有哪怕一个草原人。 “万岁！” 轻而易举地赶跑乌桓单于，还掠夺了这么多牲畜，汉军将士们纷纷振奋不已，这些可都是军功啊。 然而，在汉军将士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时，王鸿年却下令：“全军向北，剿灭乌桓！” 他要带着汉军将士离开乌桓单于庭，去北边追杀乌桓贵族们，把单于庭的几十万头牲畜留给辽东四大家族。 “将军，这些牲畜不管了吗？”一个军官问道。 “是牲畜重要还是剿灭蛮夷重要？你的眼里就只有牲畜，没有身为大汉军人的荣誉吗？”王鸿年正义凛然地对那个军官怒斥。 军官羞愧地低下头，然后把手放在胸口坚定说道：“愿为大汉付出心脏！” “那我们至少留下一部分人看管这些牲畜呀！”另一个军官说道。 “兵法云，声东击西，谁知道乌桓人是不是故意留下这些牲畜让我们看管，然后等我们分兵追击时，他们再趁机折返回来各个击破？”王鸿年说的很有道理，确实有这种可能：“只要集中兵力，不管乌桓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则乌桓必破矣！” 那个军官也被说服，脸色惭愧地低下头去。 王鸿年说的每一句话都符合兵法，不是乱说的，所以大家才会相信他。 所以捞钱也要多读书才行，不读书，捞钱时就会引起大家反对，读了书，捞钱时就能浩然正气地引经据典地为自己开脱，对方还没法反驳你。 “全军向北追击，彻底剿灭乌桓！” “杀！” 数以万计的汉军骑兵连绵不绝，向着乌桓贵族们逃跑的方向追杀而去。 许久之后，等到汉军骑兵们都向北追击乌桓贵族后。 踏踏踏！ 辽东四大家族的骑兵部队赶来，他们驱赶着将近十万头牛羊马向辽东而去。 原本有几十万头，但刚才跑散了许多，现在只剩十万头了。 约莫十万头牲畜里，数量最多的是羊，约莫六万多头，其次是牛，约莫两万多头，最少的是马，大概只有几千匹。 难怪羊最便宜，马最贵，原来草原上也是马少羊多。 “哈哈哈哈！” “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如此多的牛羊马匹，府君真乃神算也。” “此次捡来乌桓将近十万头牲畜，王家出力最多，当由王家分得最多。” “我王家只要全部的牛，外加全部的马，剩下的你们分吧。” “那我张家便要……” “我李家……” “我陆家……” 最后，王家获得两万六千头牛，四千匹马； 张家获得两万两千头羊； 李家获得两万两千头羊； 陆家获得两万头羊。 四大家族都心满意足，尤其是没有出力的另外三大家族，他们对于如此慷慨大方的王家非常感激，毕竟王家明明可以独吞，却还是通知他们一起去乌桓单于庭“捡”牲畜。 因此他们与王家的关系愈发紧密，任何事都听从王家的安排，主动帮王家管理辽东，帮王家处理反对者。 牛可以用来耕地，还能作为牛车拉运一些很重的货物； 普通的马可以用来当运输工具，同时也可以用来耕地，优秀的马还可以作为战马； 羊可以产出羊毛，羊毛可以织毛衣，毛衣的销售量可以丝绸衣服高多了。 这个时代，能穿丝绸衣服的，无不是权贵富豪。 普通百姓平时穿粗布衣服，到了冬天才在粗布衣服里面再加一件毛衣保暖。 考虑到丝绸只有权贵才买，销量不太行，所以王家只保留了一点点蚕种，勉强能够满足王家子弟自己穿丝绸衣服的需求量就行，不然生产太多出来要是卖不出去，那就太浪费了。 毛衣就不一样了，就算生产出来卖不出去，也可以给自己在海外的佃农们穿，不至于浪费。 牛羊马各有各的用处，但相对而言最有用的自然是马，然后是牛，最后是羊。 但放羊牛羊马也是个问题。 直接在大草原上放养是不行的，放养着放养着，牲畜突然跑没影了，找都找不回来，大概率被某个幸运的草原部落给捡走了。 封闭的地方虽然不用担心牲畜逃走，但是往往又没有足够多的草地。 像蓬莱岛这种又封闭又有很多草地的地方，还真是难找。 通过这次犁庭扫穴的行动，王家获得大量牛马，已经暂时不用担心牛荒问题，却又要开始担忧草地不够的问题。 其实，还是海外探索得不够多，如果多探索出几个类似蓬莱岛的草场之岛，还用得着担心没草地养牲畜吗？ “看来，是时候进行第二次海洋探索了，去倭人群岛寻找一块放牧之地！” 辽东郡府，得知私兵们已经与另外三大家族成功“捡”到乌桓牲畜后，太守王鸿隐开始考虑将来的事情。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作为家主，对整个家族有一个清晰的发展计划，这是他必须要做的。 第166章 盛极则衰（二） 一年后 永光四年 “国库空虚？” 听到大司农的禀报，皇帝刘奭很是惊诧，他已经很节俭了，从来不建造宫殿，也不修仙，除了一年前打了一下乌桓，也没有大的军事行动，怎么会国库空虚？ “是的，今年关东诸郡有几十万流民，为了赈灾，我们花去许多钱，而且各种灾害频发，人口减少许多，我们收上来的税也少了很多，加上去年征调五万骑兵攻打乌桓，花费一亿四千万钱，虽然大获全胜，斩杀上万乌桓人，但斩杀的都是一些牧民，而且也没有缴获牲畜。” （亿有的时候是十万，有的时候是万万，一词两意，具体什么意思要结合上下文，此处为万万） 大司农说这话时有些抱怨，抱怨车骑将军王鸿年大老远跑去打乌桓，结果连一个乌桓贵族都没斩杀，只是在乌桓单于庭屠戮了上万的乌桓牧民，而且连一个牲畜都没有缴获，这场战争光花钱不回本，这种战争要是多来几次，大汉就得破产。 皇帝刘奭没有想那么多，在他看来，打仗只要打赢了就行，亏本的话，以后尽量不打就是。 作为儒家德教爱好者，他也不会违背本心去任用法家酷吏给自己捞钱。 像武帝和霍光以及宣帝，都曾经任用法家酷吏去折腾地方豪强，从而给国库捞钱。 但皇帝刘奭不干这事，他不喜欢法家酷吏们，他唯一的收入就是单纯地收税。 仅靠收税，只能维持朝廷的日常运转，一旦发生灾害要赈灾，或者要打仗了，瞬间就没钱了。 “现在关东诸郡还有十几万流民没有得到安置，安置他们需要很多钱，可我们……”大司农说到一半看了眼皇帝刘奭，等到皇帝的指示。 “要花钱的地方这么多，税收的钱却这么少，唉……”皇帝刘奭长叹一声，然后无可奈何道：“从今年开始，各个郡国恢复盐铁官营吧。”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恢复盐铁官营，依靠盐铁官营来给国库增加收入。 但皇帝刘奭的盐铁官营与之前的又有不同。 之前的盐铁官营，是任用一些酷吏去当盐铁长官，帮朝廷捞钱，虽然有一些盐铁官吏中饱私囊、勾结豪强、甚至自己发展成了新的豪强，比如辽东陆家，但毕竟只是少数，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而皇帝刘奭却想让豪强士族的子弟去担任盐铁长官，因为他喜欢儒家德教，不喜欢法家酷吏。 最终，皇帝刘奭任命辽东王家子弟担任辽东郡盐史令，任命辽东陆家子弟为辽东郡铁史令，辽东张家为盐史丞，辽东李家为铁史丞。 其他郡也是同样的安排，让士族子弟负责当地的盐铁官营，他认为这些饱读经学的士人才能成为一个好官，因此才会有这样的安排。 刘奭不明白，自己已经这么勤俭节约了，也没有劳民伤财，为什么天下还会出现老百姓吃不饱饭的情况。 自己按照德教治国，为什么没有出现书上说的圣人之治？ 书上不是说，只要实施这些德教，天下就能安定富足吗？可为什么我照搬照抄圣贤书籍里的治国之策去治理大汉，却还是有如此多百姓饥荒而死？ 是朕错了？还是圣贤书错了？还是哪里错了？为什么按照书里的方法治国，却没有出现书里预想的美好结局？ 父皇刘询任用那么多法家酷吏去捞钱，反而使得百姓富足，这到底是为什么？ 皇帝刘奭想不明白，他只能唉声叹气，寄希望于百姓饿死只是单纯地运气不好发生了太多天灾，过几年应该就会出现圣人之治。 他不相信圣人是错的，也不相信儒士们说的话是假的，而是认为只是自己运气不好，即位这些年发生太多天灾。 待回到皇后的寝宫，刘奭便摇摇头甩开这些烦心事，而是抱起才十二岁的刘骜，对其笑道：“骜儿，今天学得怎么样？陈先生夸赞你了没？” 陈先生，指的是闻名天下的大儒陈参，现在是太子刘骜的老师，教导刘骜圣人之道。 “陈先生说我聪慧好学，将来一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嘻嘻。”小屁孩刘骜嬉笑着，年幼纯真的他，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被大儒陈参夸赞，然后把这事告诉父母。 “哈哈哈哈！我们大汉有你，将来一定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刘奭大笑，然后放下刘骜，对正在逗弄白色大老虎的王政君说道：“它都这么大了，不送出宫去吗？万一咬死了人……” “大白很乖的，它不会咬人的。”王政君抚摸着大老虎的后背，然后让大老虎去陪自己的儿子玩耍：“大白，跟骜儿去玩。” 白色大老虎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切，用自己的鼻子去蹭太子刘骜的脸蛋。 太子刘骜双手抱住大老虎的脑袋，用自己的小脑袋贴在大老虎的脑袋上，跟大老虎零距离贴贴，嘴里还咧咧道：“大白，让我骑你，我要给父皇看看我的厉害！” “骜儿！” 看到这一幕，皇帝刘奭很是慌张，他很担心这只大老虎把自己的儿子给吃进肚子里，却又不敢上前阻拦，怕因此激怒大老虎。 太子刘骜不管不顾，踩在一块木台上，然后便骑到了大老虎的后背上，并对着皇帝刘奭嘻嘻哈哈：“父皇伱看，我这样是不是像个大将军！” 说罢，还用手指指着前方大喊：“众将士听令，全军出击，剿灭匈奴！” 吼—— 大老虎朝着宫殿外大吼一声，震若惊雷，殿内的青铜器具都在吼声中震动发响。 待到一切安静下来后，王政君方才将刘骜从虎背上抱下来。 “你也别太宠溺他了，让他好好研究经学，别整天玩物丧志。”皇帝刘奭认为只有学好儒家经学才能治理好国家，而在宫里养只大老虎，那纯粹是玩物丧志。 “好吧~”王政君同样是个没有主见的女子，以前事事都听从家族的吩咐，现在又事事听从皇帝的吩咐。 见皇帝几次三番想把大白送出宫去，即便对大白百般不舍，王政君还是只能吩咐人用马车将大老虎大白运回辽东去。 第167章 兼并沓乡（二） 一年后 永光五年 暴雨连续下了一个月，修筑堤坝的官吏贪污腐败，导致堤坝都是豆腐渣工程，因而黄河突然决口，关东十多个郡成为黄泛区，无数农田被淹没，无数人流离失所，关东诸郡再度增加数十万流民，天下苍生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再也不复宣帝时期的繁华昌盛。 当大汉朝廷焦头烂额地想着如何处理越来越多的流民时，此刻的辽东。 …… 辽东郡 辽南县 平乡治所（原平郭县县城） 辽南县的治所在合并之初就设立在平乡（原平郭县），沓乡作为王家一直在努力蚕食的区域，是不允许这里有朝廷的官府机构存在的，所以当时便将辽南县的治所设立在了平乡。 王长治时期，用二十多年时间小心翼翼地将沓乡治所以南的区域全部兼并（约四万亩）。 王鸿隐时期，前面三十年一直不敢兼并土地，怕引起宣帝注意，直到刘奭即位，王鸿隐稳重考虑，在前几年依旧没有兼并土地，通过几年时间的观察，发现刘奭并不懂得如何抑制土地兼并后，他才派遣王朝歌刺杀幽州刺史，并重新开展王家一代代家主为之奋斗的事业。 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王鸿隐鲸吞了沓乡治所附近六万亩田，将这里的自耕农都变成佃农，然后又把他们强行迁徙到海外。 同时上报朝廷，辽东发生地震，死伤无数。 最后光明正大地在辽东郡的计簿上减少人口，而这些被减少的人口，便是被强行迁徙到海外的佃农。 新任的幽州刺史是琅琊王氏的家主，而对方只想安安稳稳混下去，为家族增添一点辉煌的资历，并不想搞什么清查田亩人口这种容易得罪人的事。 正因为这个新刺史是个摆烂的，所以王家才决定留他小命，让他继续做幽州刺史，否则必定要再派刺客暗杀才行。 朝廷忙着赈灾和党争，幽州刺史只想摆烂，辽东郡又都是王家的联姻和门生故吏。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大肆兼并吗？ 虽然鲸吞了六万亩，但还远远不够。 整个沓乡，原本有田四十五万亩，后来朝廷迁徙了四千多流民到沓乡开荒，又开垦出了八万亩田，整个沓乡一共有田五十三万亩。 这五十三万亩里，王泰然时期兼并了两万亩，王长治时期又兼并了四万亩，而他王鸿隐这几年又鲸吞了六万亩，王家在沓乡一共兼并了十二万亩。 现在整个沓乡还剩四十一万亩田。 其中南沓地区还有十万亩，西沓地区还有十一万亩，东沓地区还有二十万亩。 北沓是辽东丘陵，没有田亩，不过种植了许多葛，葛是制作布匹的原材料之一。 兼并的方式也很简单，农民不可能每年都丰收，总有歉收的时候。 丰收时就低价收购他们的粮食，歉收时就高价卖粮食给他们，他们买不起，只好借王家的高利贷买粮，并且用田契作为抵押，等到第二年肯定还不起高利贷，自然只能把自己家的田转交给王家抵债。 还有就是在沓乡设立赌场，总有自耕农自以为运气好，结果倾家荡产，然后不得不拿自己家的田来清还赌债。 王家自己的地盘上是没有赌场的，而且严禁私下赌博，被发现者，将受到严惩，佃农们老老实实搞生产建设，别参与这些破坏生产的玩意。 但王家在朝廷的地盘上却开了很多赌场，赚钱的同时协助土地兼并，就算生产力破坏，那也是破坏的朝廷的生产力。 即便如此，辽东太守王鸿隐依旧觉得效率太低了，兼并速度太慢了。 凭什么关东诸郡都在闹水灾，我们辽东却不闹呢？ 这也太不公平了！ 思来想去，王鸿隐决定直接强占民田。 本来他是想来个毁堤淹田的，这样做风险更小一点，但辽南地区没有大的河流，都是一些小溪，没办法毁堤淹田，所以他打算直接强抢。 把南沓地区的自耕农强行迁走，南沓的无主之地自然就是王家的了。 但这么做，风险很大，需要把消息封锁得死死的，更需要另外三大家族的鼎力配合。 “封锁沓乡，禁止任何人出入！” 辽南县令王鸿徵对一众大小官吏下令。 “诺！” 众人回应。 王家私兵退休以后，就会被安排到辽东各个县当吏，王家奴仆退休以后，也会被安排到辽东各个县当官差，王家丫鬟退休后，也会被安排到海外各个开荒区担任巡察使（相当于居委会大妈），协助王家管理海外百姓。 这些也算是王家对亲近之人的照顾。 这一次，王家要彻底封锁沓乡南沓地区，强行把南沓地区的自耕农搬迁到落月原。 但这么做需要大量人手，否则很容易有漏网之鱼逃出去，一旦逃出去的自耕农泄露了真相，后果极其严重。 …… 一个月后 沓乡治所（原沓氏县县城） 王家的人负责封锁沓乡治所的四个城门，防止城内的人出城，三大家族的人负责封锁外围，防止其他村庄的人进入这一区域。 各个县的官吏官差也前来帮忙，他们都是隶属于王家的人。 所有的道路都被提前用巨石阻断，并有官差四处巡察。 沓乡治所有人口三千，其中有自耕农、工匠、手工业者、富农、小地主、寒门、私营妓女、流民、乞丐等等。 “官府有令，迁徙到平乡，会给你们安排好新的田地家园！” 辽南县主簿骑着马冲入城内，对着城内民众大喊，他是王家亲兵，前两年在与伯济人作战的战场上受了重伤，于是提前退休，被王家安排到辽南县当主簿。 沓乡啬夫也是王家奴仆，于是他也骑着马，敲锣打鼓地对沓乡的百姓大喊：“父老乡亲们，只要愿意迁徙到新家园的，每人分三十亩田！” 没有田的流民、乞丐们自然是懒得反抗，还非常欣喜地跟随王家私兵迁徙，就算被骗也没有损失，反正他们已经一无所有。 但在南沓有田的百姓却不想迁徙，他们默不作声，躲在自己的家里，关上门窗，以为这样就可以安然无忧。 等到愿意迁徙的百姓都出了城，被王家私兵装进一辆辆马车上后，辽南县县令王鸿徵冷漠地下令：“放火烧城！” “诺！” 众官差从城北开始点火，一直烧到城南。 噼啪噼啪！ 整座沓乡城仅有南门被打开，城北百姓只能从城南出城躲避大火。 “啊——” “官兵纵火烧城啦！” “快跑啊！” 第168章 大航海（一） 三年后 建昭三年 乌孙国 在与呼韩邪单于打了十几年的内战后，郅支单于感到无力，于是决定迁徙到中亚草原，躲避汉军锋芒。 郅支单于与康居国结盟，占据乌孙国西部领土，并在占领区建立希腊风格的城堡。 “没想到在七河地区还能看到罗马式城堡。” 人群中，一位美丽的少女望着山下的城堡，不禁发出感叹。 这种类型的城堡，起初发源于希腊，后来经亚历山大东征带到了西域许多国家，再之后，罗马也受到希腊文化影响，大量仿制希腊风格的城堡。 因此，这个罗马式城堡，应当源于亚历山大东征带来的风格。 “这里应该就是乌孙国了吧，看来我们快要回到大汉了。”人群中的一位满头白发的中年人老泪纵横。 他青年的时候就跟随王鸿宪和王巧两位中郎出使罗马，如果历经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他终于快要回到故乡，可他已经将要老去。 “故乡……” 美丽少女喃喃自语，她从来没去过大汉，但她身体里又流着汉人的血。 她叫王昭君，是王鸿宪与克娄巴特拉·提亚·菲洛帕托尔（埃及艳后）的女儿。 王鸿宪王巧兄妹回到罗马时，庞培与凯撒正在内战，整个罗马乱成一锅粥。 许多汉使都在罗马内战中不小心遭受鱼池之殃，悲惨地牺牲。 王鸿宪向南而行，进入埃及躲避战乱，并与埃及法老王的妻子兼妹妹克娄巴特拉·提亚·菲洛帕托尔暗生情绪，生下王昭君。 法老王震怒，派兵追杀王鸿宪。 王鸿宪嘱托一位汉使将自己的女儿带回罗马，而他本人却在逃亡中被法老王的军队捕获。 法老王将他活活制作成木乃伊，并存放进金字塔，而且是跟其生父王长夜在同一个墓室。 作为埃及艳后的女儿，王昭君自然是生得美丽，继承了母亲的魅力。 王昭君从小被王巧抚养长大，十三岁时便被姑姑王巧带走，与剩下一些还活着的汉使准备回到大汉。 但姑姑王巧在途径安息时病逝，于是王昭君成为了使者团队新的领头人。 凯撒的养子屋大维资助了王昭君许多钱财，保证王昭君的使者团队在回去路上不会缺钱。 就在王昭君以及众多汉使还在观察山下的那座城堡时，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一支庞大的军队。 “是我们大汉的军队！” 一位苍老的汉使指着那支军队的方向，非常激动。 …… “杀！” “剿灭匈奴！不降者死！” 西域副校尉陈汤带领着数以万计的联军杀向郅支单于的城堡。 这支联军由汉军、西域各国仆从军组成。 听闻郅支单于勾结康居侵占乌孙国的土地后，他便等不及上报朝廷，等待朝廷定夺，而是矫诏驻扎在西域的汉军将士，带领汉军将士们先斩后奏，并要求西域诸国派遣军队协同作战。 五十六国联军越过葱岭，讨伐郅支单于！ 联军将城堡围困，并没有急着攻城。 陈汤派遣使者带着数千骑兵前往康居国，斥责康居国勾结匈奴，要求康居国断绝对郅支单于的后勤供应。 康居国果然害怕大汉，于是断绝了与郅支单于的联系。 就这样，在得不到康居国支援的情况下，郅支单于坚守城堡几天几夜，终于要坚持不住了。 陈汤认为时机已到，于是下令对城堡发起总攻。 就在联军对城堡发起总攻时，一个传令小兵来到陈汤的主帅大营外面大喊：“禀将军，我们的汉使从罗马回来了！” ？？？ 陈汤满头雾水，自己不是前几天才派使者带着军队去了一趟康居国吗？这怎么又来使者？ 罗马（大秦)？ “让他们在外面等候，我待会过去。”陈汤对外面的传令小兵吩咐道。 “诺！”传令小兵回道。 不一会，陈汤来到账外，见到的是一个穿着羊毛衫，头上戴着貂皮帽，脚上穿着一双高筒长靴，腰间悬挂一把银色长脸的绝美少女。 这个绝美少女身旁还站着七位穿着异域衣装的白发人。 “我们是汉人，但我们的汉家衣冠穿得太久已经损坏，所以才穿罗马的服饰。”一位白发老者对陈汤这般解释。 “我们是当初跟随王鸿宪王巧两位中郎出使西域的使者，其余几百个使者已经在半路上因为各种原因逝世，只有我们成功活着回来。”另一位白发看着解释道，他的经历同样传奇，在罗马被庞培俘虏，后来在罗马的监狱里教导一些罗马奴隶汉语汉文化，之后凯撒反败为胜，他就被释放出来，并跟随王巧返回故乡大汉。 …… 当陈汤好奇地看着王昭君时，王昭君同样好奇地看着陈汤。 她是第一次来到故乡，所以很是感兴趣。 就在这时，汉军将士点燃城堡外的木楼，成功攻入城堡。 噼啪噼啪！ 城堡火光四起，浓烟弥漫。 “杀！” 联军杀入城堡。 郅支单于带着数百个匈奴精锐骑兵杀出城外想要突围。 铛—— “啊！” “全部匈奴人都要斩尽杀绝！” 杀戮正在进行，郅支单于在逃亡中被一个汉军屯长刺中后背，尸体被拖回汉军大营，其余匈奴人纷纷投降。 咔嚓！ 汉军屯长将匈奴郅支单于的人头割下来，将单于人头敬献给陈汤。 “把郅支单于的人头悬挂在长戈上，带着单于人头巡视西域诸国。” “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陈汤意气风发，他要用这种方式，明示给西域诸国看，胆敢侵犯我强汉者，哪怕你躲得再远，也要诛灭你！ 而这一切，都看在王昭君的眼中，她也第一次感受到故乡的强大。 喵～ 王昭君怀中的波斯猫也叫了一声。 这是她在途径安息王国时，安息国王赠送给她的礼物。 而这个安息国王，正是当年王长夜途径安息时结交的一个小王子，如今已经是一个白发老国王。 也正是靠着祖父王长夜在安息王国名声很好，王昭君才能顺利地在安息王国境内通行，一路来到西域。 王昭君带回来的不仅仅是波斯猫，还有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就是大汉从海路也能抵达罗马。 当初王鸿宪在埃及逗留时，发现有来自安息的商船来到埃及经商，结合之前在安息逗留时发现有身毒的商船来到安息，再结合大汉西南方似乎可以通往身毒，再结合大汉南方是大海。 王鸿宪就猜测：可能走海路也能从大汉抵达罗马。 只是这终究是个猜测，因为他也不知道大汉交趾一直往南还是不是大海，万一交趾南边的大海只是个大湖，对面是个陆地呢？ 毕竟没人去过，所以没人知道。 第169章 桃园三结义（一） 仁川城 城外的一处桃园 “我刘羽！” “我关飞！” “我张备！” “我们三人结成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草鞋刘、关老大、浑鱼张的三个后人来到仁川城，在桃园结拜。 刘羽把家中的全部草鞋一次性贱卖了，关飞则没能学到祖传的工匠手艺，张备靠着父亲祥子拉车赚的钱在城外租了个桃园。 这几天，他们在商量一件大事。 那就是……组建狩猎队！ 每天看着各种各样狩猎队依靠着捕杀伯济土著赚取钱财，刘关张三兄弟也很眼红，最终三人决定变卖家产，合资建立狩猎队。 他们向王家辞去佃农的工作，让王家把他们的田分给新人耕种，然后带着变卖的家产来到仁川城的狩猎大厅。 刘羽凑了两千多钱，关飞凑了两千多钱，张备凑了五千多钱，一共一万钱，刚好满足注册狩猎小队的最低要求。 没有经过注册的私自猎杀，王家是不承认的，也不换钱，担心不好管理。 狩猎大厅是个大广场，广场四周的每个木屋都有不同的功能，包括狩猎小队、人头交易行、奴隶交易行、赏金任务等。 待来到狩猎大厅，发现这里人来人往、声音嘈杂。 一群马韩人土著正拉着马车，马车上载满了其他马韩人的人头，他们将要用这些人头找王家换取五铢钱，然后用五铢钱购买手工业产品。 还有一个狩猎小队正押送了几十个马韩人俘虏，准备将这些俘虏卖给王家。 这个狩猎小队正是仁川城名气最高的“白鹭狩猎队”，曾经单独剿灭一个伯济村庄，捕获数百个伯济人，赚了一大笔钱。 正是受到“白鹭狩猎队”的影响，才会有越来越多仁川佃农放弃耕田，转而加入狩猎队。 一个大腹便便发了财的暴发户正色眯眯地盯着一个马韩少女奴隶，准备花钱买下来玩弄。 对于这个暴发户，三兄弟是认识的，本来也是个佃农，结果去森林里抓点野味时，侥幸找到一个伯济村庄，因此得到了王家的赏赐，摇身一变成了个土财主。 “一个成年伯济人人头五十钱，孩童伯济人人头三十钱，一共八千九百八十钱。” “一个伯济成年俘虏两百钱，儿童俘虏一百钱，女人俘虏四百钱，一共是六千四百钱。” 王家狩猎使正在为狩猎小队们结账。 “刚抓来的马韩少女，看看这身材，看看这面容，上等货，只要两千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回去传宗接代咯。” “太贵了，王家收购价才四百钱，你怎么卖这么贵？” “那是王家的收购价，我这是上等好货，只等有缘人。” 一个打光棍的佃农进来想买个媳妇回去传承香火。 “好臭啊，谁啊？” “滚开！” 另外一只狩猎小队进来，他们浑身污泥，身上还有粪便，有些人还受了伤，但他们却牵着一个被捆着双手的可爱少女。 三兄弟看出来了，这只狩猎小队就是臭名昭著的“岐山狩猎队”，常常放火烧村，这种竭泽而渔的狩猎方式引起许多人不满。 为首那人更是对周围人嘲讽：“伯济国的公主，没见过啊？一群土豹子，滚！” “想要就自己抓去，别用那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我们，我们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死了好多个队友，才侥幸把伯济国外出巡游的公主给抓到的。”岐山狩猎队的人骂骂咧咧，并高价喊卖：“货真价实的公主，只要五万钱！” 五万钱！！！ 三兄弟眼睛都红了，他们变卖家产，加起来也才一万钱，这一个公主就值五万钱。 “我在森林里又发现个伯济人的村子，想要位置信息的，五千钱！” 一个汉人少女去森林里采摘蘑菇时无意中发现一个隐藏在森林深处的伯济人村庄，于是欣喜地跑回来售卖村庄位置。 赏金任务里，第一个就是“白鹭狩猎队”发布的，悬赏伯济人村庄位置，每个赏金三千钱。 “太贵了，小丫头，把我的任务领了吧，我给你三千钱。” “不行哦，就是五千钱，一分也不能少。” 这些年，随着新皇帝登基，王家终于敢大肆贪污增加钱财，加上皇帝取消了商业税，于是王家也开始恢复前往中原的贸易，也能赚取许多钱财。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家提高了对伯济人的赏金，使得许多佃农热血沸腾，都想靠着当赏金猎人发家致富。 狩猎大厅内有退休的王家私兵专门为不识字的人进行讲解。 三兄弟里，刘羽虽然文化不多，但好歹认识些字，所以倒也省去麻烦。 “我们要创建狩猎小队！” 来到一个前台，刘羽对前台那个中年妇女说道。 这个中年妇女是王家丫鬟退休，年老色衰的她在这里当狩猎使发光发热，继续为王家创造价值。 “一万钱。” 中年妇女对刘羽没有什么好脸色，这种妄图一夜暴富的人太多了，大多数都命丧森林。 “有。” 三兄弟拿出十吊五铢钱，每吊相当于一千钱。 “在上面签字。”狩猎使对三兄弟淡淡道。 签字的是纸，而且是白纸。 这种纸，在中原是没有的，中原只有两种纸，一种是絮纸，虽然跟白纸一样丝滑白洁，但原材料是蚕丝，成本太高，另一种是麻纸，成本相对低许多，但依旧很高，而且粗糙不堪，用来写字还是勉强了，用来擦屁股可能刚好。 为了防止白纸的造纸术泄露，王家将造纸厂设在了奄岛（对马岛），等造好以后，再用船把白纸运到其他地区，并且禁止奄岛人离开奄岛，世世代代都只能在奄岛生活，防止他们泄露造纸术。 三兄弟里，只有刘羽认识字，他看着字上的内容，无非是死了自己承担后果，王家不负有任何责任之类的废话。 于是他爽快地签字，并将两个兄弟的名字也签上去。 “狩猎小队的名字。”狩猎使冷漠问道，同时将白纸一式三份，一份还给三兄弟，一份保留在狩猎大厅，还有一份上交给仁川令。 “额……”刘羽苦思冥想。 “大哥，我们在桃园结义，不如就叫桃园小队吧！”一旁的张备嚷嚷一声。 “桃园小队？”刘羽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于是对狩猎使回道：“我们的狩猎队，就叫桃园小队！” 第170章 盛极则衰（三） 伯济国东部的一个小村庄 伯济国西部、南部、北部的村庄已经被仁川城的狩猎队们猎杀干净，现在的伯济人，要么拥挤在伯济城里，依靠城墙保护自己，要么迁徙到远离仁川城的东部地区。 一个伯济妇女正带着几个小孩在村庄外的森林里采集野菜野果，突然…… 簌簌—— 森林里发出不同寻常的声音。 伯济妇女好奇地看着四周，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村庄里那些迁徙而来的外乡人说过，森林里有许多魔鬼，这些魔鬼很喜欢猎捕她们伯济人。 “我们快回家。” 伯济妇女担心这片森林里就有传说中的魔鬼，于是带着几个孩子准备回到村里。 “杀！” 在伯济妇女准备逃跑的一瞬间，森林中窜出三个汉子。 这三人正是蹲草丛蹲了许久的刘关张三人，三人一路上没有发现伯济村庄，又不敢打伯济城的注意，于是偷偷绕过伯济城，到伯济城的东面捕猎伯济人。 在森林里过了几天夜，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一个伯济人村庄。 但村庄内青壮年太多，他们三个直接冲上去是肯定打不过的，所以便一直蹲草丛，等村子里的人进入森林自投罗网。 “你们两个把那几个小孩逮住，我去抓这个女的。”刘羽对另外两人大喊，然后扑向那个伯济女子。 不一会，伯济妇女和她的孩子们都被抓捕。 男孩不值钱，三兄弟直接杀了，将两个小男孩脸上满是恐惧的人头割下来，准备带男孩的人头回去换钱。 三兄弟将捕获的妇女和两个女孩五花大绑，然后将妇女和两个女孩藏在一个山洞里，随后继续开始蹲草丛，等待新的伯济人自投罗网。 “等人头攒够多了，我们再回仁川城换钱，不然来一次也挺费时间的。”刘羽对两个兄弟说道。 “明白。”两兄弟点点头，他们都是老实善良的人，不管什么都听大哥的。 …… 又三年后 竟宁元年 皇帝刘奭病逝，谥号孝元，亦称汉元帝，太子刘骜即皇帝位。 刘奭的一生平平淡淡，即位之时便是国泰民安，接手的是一个强大的帝国，外部也没有边患。 然而其在朝堂之上重用宦官，在地方上任用士人，彻底抛弃法家霸道，并纵容党争，以至江河日下，在宣帝时期有所减缓的土地兼并，在他的时代死灰复燃，加上连年天灾，在他驾崩时，天下已有流民百万，他留给自己太子刘骜的是一个内部正在腐朽的帝国。 而刘骜刚即位，便将先帝时重用的宦官石显调往外地任职，并将其他宦官调离中央，同时提拔车骑将军王鸿年为大司马大将军，想要以外戚来制衡宦官和士族。 …… 又两个月后 长安 王家豪宅 “我们的新皇帝似乎不太喜欢宦官？” 已经七十四岁的王玲现在是大长秋，后宫所有的事务都由她处理，地位与九卿等同。 “石显已经自杀，那我们？” 王鸿年已经七十八岁，但依旧生龙活虎，他的曾孙都开始学习汉字了。 虽然贵为大司马大将军，但王鸿年依旧事事请示同在长安的王玲。 这时，一个奴仆在外面恭敬道：“启禀两位主人，丞相求见。” “不用理他。”王玲冷漠道。 “是。”奴仆回道。 这个丞相，就是那个编出“凿壁偷光”故事的匡衡。 这个时代家里有书的，要么是落魄贵族，要么是豪强士族，怎么可能跟一个穷小子住在隔壁，还被穷小子凿壁偷光。 不过编故事这种事，大家都习以为常了，王家不也编出过“长生让桃”吗？ 大家彼此彼此，心知肚明就行，谁也别说谁。 “当年石显仗着受到先帝宠爱，可谓嚣张跋扈，不少官员都巴结于他，这个丞相匡衡，就是靠着给石显送礼，不停地跪舔石显，才坐上丞相位置，如今石显死了，他又想巴结我们王家，让我们王家给他当新的主人，呵呵！” 大司马大将军王鸿年显然是看不起匡衡的，现在的王家，已经不用在乎匡衡这种没实权的丞相了。 以前，丞相的实权被宦官石显掌控，现在，丞相的实权又被大司马大将军王鸿年掌控。 总之，匡衡这小子，自当上丞相以来，就没有实权过，一直都只是一个负责盖章发言的工具人。 如今他匡衡的主人石显倒台了，于是他便想巴结王鸿年，找个新主人保住自己的丞相位置。 虽然是没有实权的丞相，但没有实权的丞相也比白身好过无数倍，后世子孙也能引以为傲地说：我家祖上也是大汉的丞相！ “我们王家虽然是外戚，但同时也是豪强士族，应当站在士族那边，否则一旦皇帝宠爱新的外戚，我们王家失去权势，天下士族就会群起而攻之，霍家满门被灭、史家许家被千夫所指，这样的教训离我们可没过去多久呀。” 王玲在一旁提醒王鸿年，要注意政治站队，不能站错位置了，不能因为当上了大司马大将军就飘了。 “那你的意思是？”王鸿年认真思索，并继续对王玲问道，丝毫不在乎府邸外尴尬站着的丞相匡衡。 “外戚的权势只是一时的，皇帝宠爱时便天下无敌，皇帝不宠爱时就会如同霍家一样死无葬身之地，只有豪强士族才能持久，因为豪强士族的权势不依存于皇帝，不需要皇帝的宠爱，而是依存于家族的名望、学识、产业、田亩、门生故吏等等。”王玲缓缓解释：“所以，即便我们现在是外戚，但依旧要坚定不移地站在士族阵营，同时尽量不触怒皇帝，这样，我们王家才能真正长久。” “所以？”王鸿年大致听懂了。 “所以，我们应该把匡衡弄死，因为匡衡曾经是宦官阵营的人，我们把匡衡弄死，就是在向天下士族表态，我们外戚王家跟天下豪强士族们是一个阵营的，不是敌对的。同时，皇帝那边也不会说什么，因为匡衡是宦官集团的人，而皇帝现在又很讨厌宦官，所以我们弄死匡衡，皇帝自然不会有意见。” 王玲谈笑间就已经决定了站在门外想要巴结送礼的丞相匡衡的未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能接见匡衡了，免得天下豪强士族对我们产生误会。”王鸿年捋须笑道。 “正是。”王玲微笑着，然后轻抿一口热茶。 只要牺牲一个匡衡，就可以获得天下士人的认可，这种事，为什么不做呢？ 第171章 盛极则衰（四） 建始二年 大司马大将军王鸿年公开指责丞相匡衡勾结石显，祸害朝纲，贪污受贿，十恶不赦。 匡衡的下属官吏们为了自保，将匡衡贪污受贿的证据交出。 士人们也纷纷跟着一起抨击匡衡，要求朝廷将匡衡处斩，以儆效尤，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最终，丞相匡衡被斩首，由王鸿隐之孙、王逢邦之长子王僮担任丞相。 与此同时，御史大夫非常识相地自觉地告老还乡，由王玲之孙、王逢尚之子王保担任御史大夫。 加上去年辽东太守王鸿隐寿终正寝，而且这两三年里，辽东几个县的县令也先后病逝，朝廷一直没时间安排新的辽东太守和县令们，以至于官位空虚。 现在王家大权在握，于是便直接任命王鸿隐之子王逢邦为辽东太守，并任命辽东四大家族的子弟为各个县的县令。 至于王家的家主之位，则传到了王逢邦。 王逢邦就任辽东太守之后，便将仁川之事交付给自己的长女王倇，由王倇担任马韩太守兼仁川令。 从王家第七代开始，王家女子也开始使用字辈，而且字辈不再插入到姓名中间，而是以偏旁区分，比如王逢邦的儿子王僮，王逢邦的女儿王倇，都是单人旁字辈。 王家鸿字辈的第五代家族子弟，如今只剩王鸿年王玲二人。 贪玩好色的皇帝刘骜只想在后宫与妃子们嬉闹，国家政事都由大司马大将军王鸿年一人处理。 在辈分上，王鸿年相当于皇帝刘骜的外舅公，大了刘骜两个辈分。 长安 未央宫 正殿 哒哒哒—— 一个小黄门走来，对着殿内诸位大臣说道：“陛下今日有事，朝中之事由大将军处置，诸大臣同大将军共同商讨国事。” “陛下万年！” 众大臣已经习惯了，皇帝刘骜自登基以来，只有刚开始那一两年在上朝，扳倒宦官集团后就彻底不上朝了，全部事务都交给了大将军处理。 而皇帝刘骜所谓的有事，不过是忙着跟嫔妃们游山玩水。 “诸位大臣，有事请奏，无事散朝。”王鸿年对众大臣说道。 “关东诸郡流民遍地，请拨款赈灾二十万万钱（二十亿）。”一位大臣说道。 “大司农，今年国库还有多少钱？”王鸿年对九卿之一的大司农问道。 “国库仅剩三亿六千五百万钱。”大司农如实回答。 “怎么如此之少？”王鸿年皱眉道。 赈灾一年需要花二十亿钱，但国库只剩三亿六千五百万钱，而且赈灾不是一年就能赈灾完的，要连续几年赈灾，赈到百姓重新把荒地开垦出良田为止，累积起来起码要一百多亿钱，现在这么点钱还怎么赈灾？怎么迁徙屯田？ “陛下修建宫殿耗费一亿七千万钱，给宫中嫔妃增加俸禄，每年又额外耗费六千万钱，前两年西羌叛乱，镇压西羌所耗费的军费高达三亿两千万钱，去年降下瑞雪，陛下要求各地郡国建造祥瑞台向上天祈福，又耗费两亿钱，今年为了给官吏们发俸禄，又耗费五亿三千万钱，而且陛下的宫殿还没修完，今年明年还要接着修，接着花钱，大概要花……” “好了，不必说了。” 眼看着大司农算账要算到皇帝刘骜修宫殿这件事上，王鸿年连忙阻止他，直接打断对方，免得皇帝知道此事后心存不悦，并询问众大臣：“如今赈灾需要耗费二十亿钱，但国库仅剩三亿六千五百万钱，诸位想想今年这灾要怎么赈吧。” “是否向百姓加些赋税，再苦一苦百姓，先把赈灾款凑齐，等灾民都安置妥当，以后朝廷再轻徭薄赋？”有大臣建议道。 “这样做万一引起民变怎么办？”另一位大臣说道。 “朝廷加税是为了赈灾，是为了天下苍生，百姓应该体谅朝廷的难处，百姓如果不体谅，那就是造反！”刚才那人正义凌然道。 “只要施行仁政德教，灾民就不会饿死，百姓也不会造反，根本不需要耗费国库的钱财。”一个读圣贤书读傻了的官员说道。 “派出官吏向没饭吃的百姓传授圣人之道，百姓心中有圣人，他们就会懂得对朝廷感恩，这样就可以解决灾民流民问题了。”另外一个大臣这般建议道，他建议时非常认真，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是真心这么认为。 “授百姓以仁义，百姓就会心存仁义，天下风气就会仁义，就不会出现坏的情况。授百姓以钱财，百姓就会趋之于利，天下风气就会败坏，那就会出现坏的情况。所以我们不应该拨款赈灾，这样会败坏仁义的风气，使得百姓变得贪财好利。” “我们应该教导百姓，告诉他们：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样，百姓就会在饥荒的困境中磨练自己的心性，从而变成道德高尚的正人君子，天下也就能迎来上古三代圣人时期的圣王之治。” “天下迎来了圣王之治，自然就不会有百姓饿死了，哪里还需要依靠国库里的钱财去诱害百姓呢？” “是啊是啊，圣王以仁义治理天下，从来不需要钱财，他们视金钱如粪土，都是道德高尚之人，所以天下才能治理好。现在的我们却在这里讨论钱够不够用，这哪里是正人君子应该做的事，正人君子不应该讨论这些钱财，免得被钱财利益迷惑了本心。” “只要施行仁政，百姓就不会饿死，这才是贤人应该做的事。依靠钱财做事，这和那些贪官污吏又有什么区别？这样会让天下百姓变得狡诈，这不是贤人应该做的事，请大将军不要再说花钱赈灾的事了，这有损圣贤之名。” 士人大臣们你一言我一句，他们发言时非常认真，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听着士人们的逆天言论，大司马大将军王鸿年嘴角抽搐。 他虽然跟士人们同一个阵营，但还不至于读圣贤书读成傻子。 正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 第172章 盛极则衰（五） 长安 宵游宫 这是皇帝刘骜下令修建的宫殿，现在才刚刚建好一半，他就忍不住带着许多妃子进来游玩。 宫殿内挂满各种美丽的宝石作为装饰，皇帝刘骜正蒙着双眼在莺莺燕燕中捉人。 “陛下~” “陛下，臣妾在这里~” 嫔妃们嘻嘻笑笑，在绫罗绸缎中躲避着皇帝刘骜的捕捉。 皇帝刘骜偷偷挪一下蒙眼的绸缎，瞅了眼周边的几个妃子，然后一把抱住其中的卫婕妤。 “哈哈，朕抓住你了。” 皇帝刘骜将卫婕妤搂在怀中，亲吻其雪白润滑的脖颈，对其贱笑：“怎么样，被抓住可是有惩罚的。” “陛下你耍赖，刚才臣妾还看到你偷偷瞄了眼。”卫婕妤嘟囔道。 “哈哈！”皇帝刘骜解下卫婕妤身上的丝绸衣服就要行事，突然…… “陛下，不好啦！”一个黄门匆匆跑来，额头上满是大汗。 “混账东西，没看见朕很忙吗？”皇帝刘骜大怒：“说吧，什么事？” “南山附近有……有人造反！是一个叫傰宗的人，说是要诛暴汉，伐无道！”黄门咽了咽口水说道。 “什么？”刘骜大惊失色：“让京兆尹调兵镇压，镇压不了就处斩！” “诺。”黄门应和一声，连忙退去。 这时，班婕妤在一旁劝说：“陛下许久没有上朝，整日在宫中与妃子们游乐，我听闻上古的圣人都是与名臣相伴，只有桀纣这样的昏君才整日淫乐，陛下应当效仿尧舜，而不能效仿桀纣。” 她虽然是个妃子，还被皇帝刘骜强行带到宵游宫淫乐，却饱读诗书，不愿意在后世史书上被骂成红颜祸水。 皇帝刘骜看着班婕妤，沉默许久，最后对其说道：“伱说的是。” 随后，皇帝刘骜便收拾衣装，遣散宫内嫔妃，回到未央宫处理国事。 可当看到各地的奏疏时，他一开始还认真处理了几个。 比如有人举报颍川郡太守勾结当地豪强，抢占民田；又比如有人举报扬州刺史与扬州地方豪强士族勾结起来扒了长江堤坝，毁堤淹田，搞土地兼并；又比如西域乌孙国发生政变，新国王不愿意向大汉臣服，还声称西域是西域人的西域，西域人要站起来反抗汉庭。 等等等等。 在连续处理了好几个国事后，皇帝刘骜的三分钟热度也就过去了，看着剩下那些奏疏，以及各个郡国上计吏递交上来的计簿，他瞬间觉得头疼。 随便打开一个计簿，恰好是辽东郡的。 辽东郡的计簿上报内容大致是：辽东郡这些年发生火灾、水灾、地震、旱灾很多次，导致人口一共减少三十万，现在辽东郡的人口已经从三十九万锐减至九万，所以今后只能上交九万人的赋税给朝廷了。 “死了就死了呗，一群百姓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还专门上奏疏给朕汇报这种小事，烦死了。” “朕是天子，生来就是人上人，天生就是来人间享受的，怎么能浪费时间去处理这些繁琐之事呢？简直荒唐！” 皇帝刘骜很是不耐烦，他也懒得调查辽东突然死了三十万人这件事是真是假，直接把辽东郡上呈的奏疏扔到一旁不管。 随后，勤政的三分钟热度过去后，他便离开大殿，再度寻找嫔妃们继续玩耍。 “还是跟朕的爱妃们一起玩游戏才快乐，国事什么的，让大将军处理就行。” …… 辽东郡府 “府君，我们上报死了三十万人，万一陛下发现蹊跷……”辽东郡丞、张家家主担忧道。 “你觉得陛下会看我们的奏疏吗？那些奏疏最后还不都是大将军去处理，处理完了，辽东死了三十万人这事就算是盖棺定论了。”新任的辽东太守王逢邦笑道。 他在马韩打了几十年的土著，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才接过父亲王鸿隐的班底，继续为王家当辽东太守。 “可万一陛下看了……”郡丞还是不太放心。 “万一陛下看了，而且真的打算调查我们辽东，我们就说是上计吏送错了奏疏，然后我们把上计吏杀人灭口，最后重新递交一份新的真实的计簿上去。”王逢邦冷笑道。 其余官吏听了也纷纷点头，对于皇帝刘骜的昏庸，他们也是认识到了，所以才敢做这种事，一口气吃进去辽东将近三十万人的赋税，如果是明君时代，哪怕是汉元帝这种平庸之君时代，他们也断然不敢做这种事。 辽东一共才三十九万人，后来被王家强迁了将近一万，又被辽东其他豪强士族偷偷吸纳了一万当奴婢，使得辽东实际人口只剩三十七万。 同时，辽东郡胆大包天，上报因为天灾死了三十万人口，这三十万里，有两万用来抹平王家以及其他家族兼并的人口，还有二十八万用来给四大家族交税。 也就是，辽东三十九万百姓里，只有九万百姓还是朝廷能直接收到税的百姓，有两万百姓已经成了四大家族的奴婢，还有二十八万百姓的赋税则交到了四大家族手里。 朝廷是收不到这二十八万人的赋税的，因为在朝廷的统计里，这二十八万人已经因为各种天灾死掉了。 可这二十八万百姓又在事实上依旧在交税，只不过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交的税没有交到朝廷，而是交到了四大家族。 二十八万百姓的赋税，王家分得十万百姓的赋税，张家、李家、陆家，三大家族每家分得六万百姓的赋税。 七成是四大家族的，三层才是朝廷的。 至于百姓？他们只有零成！ …… 大将军府 “陛下不想处理这些繁琐之事，所以让我把这些奏疏都运到大将军您的府上，由您处理。” 黄门带着许多宦官来到大将军府，他们的马车内装满了各个郡国上奏的奏疏以及计簿。 “陛下还说了，以后这种事，都由大将军您处理，陛下他很忙，没时间处理国事。” 黄门对大司马大将军王鸿年巴结似笑道，他看出来了，以后大将军才是天，大将军才是法，巴结好大将军才能荣华富贵。 “臣，定当为陛下分忧！” 王鸿年微微一笑，心中很是欣喜。 等待黄门离开后，王鸿年开始处理国事，并直接在辽东郡上报的死了三十万人的计簿上回复：通过。 如此，辽东死了三十万人这事，也就算是盖棺定论了，以后统计人口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辽东郡一共只有九万人。 与此同时，王鸿年还在处理赈灾一事。 国库一共还有三亿六千五百万钱。 其中两亿钱留着给皇帝修宫殿，剩下的一亿六千五百万钱，全部调拨到辽东郡，给辽东郡“赈灾”。 所谓“赈灾”，说是要救济辽东那些被天灾影响的百姓，但其实这一亿六千五百万钱的“赈灾钱”，全部都是王家的。 赈灾赈到辽东王家家里去了。 第173章 王莽新政（二） 两年后 河平元年 乌孙国叛乱，发兵围困西域都护府，旋即朝廷发兵剿灭乌孙国，又耗费无数钱财。 与此同时，黄河再度决口，三十多个郡成为黄泛区，原本就有上百万流民的关东诸郡又增加几十万流民，达到了惊人的两百万。 可朝廷却没有拨款赈灾，而是任由流民泛滥成灾，让百姓自由地选择饿死。 天下黎民哀鸿遍野，小规模的造反事件层出不穷，常常有一些谶纬预言大汉将亡。 上一次出现谶纬预言大汉将亡还是武帝末期，但随着霍光将天下治理好，这种谶纬也就自行消失了。 可现在，随着先帝刘奭和皇帝刘骜没有将天下治理好，这种预言大汉要亡国的谶纬又重新出现了。 传国易姓的学说也慢慢地在士人圈子里流传，他们认为现在天下民生疾苦，是因为刘汉江山的气运已经耗尽，只有改朝换代获得新的王朝气运才能拯救苍生。 这些士人，有些是由落魄贵族转化而成的，所以可能没理解天下苍生疾苦的根本原因，有些则因为是豪强地主转化而成的，他们虽然理解了天下苍生疾苦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这些豪强士族搞土地兼并，但肯定不能承认，还要大肆宣扬“传国易姓”这个学说，把天下苍生疾苦的原因归咎到刘汉江山气运将尽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上。 “只有圣人才能拯救苍生！” 天下人都对大汉的现状不满，对大汉的未来感到绝望，认为只有出现一个圣人才能拯救苍生。 百姓生活过得不好时，就会期待一个救世主拯救他们，这个救世主可以是圣人，可以是佛陀，可以是耶稣，可以是安拉，可以是鸿雁道，可以是尧舜禹，可以是理想主义，也可以是…… 虽然他们外在表现不一样，但本质上都是因为百姓需要，所以才被创造出来。 是因为百姓渴望出现圣人拯救他们，所以才会出现“圣人”。 这一两年，常常有一些士人自称自己是圣人转世，并且为了让别人相信他们，他们也经常做一些好事，比如给贫苦百姓送点口粮，到农村帮老农民锄一下地之类的彰显自己是圣人的举动。 这样的举动，放在以前，没人会在意，不会有人因此相信真的有圣人转世。 但随着他们生活水平的大幅度降低，他们也就开始相信或许真的有圣人转世了，并期待转世的圣人带领他们脱离水深火热的现状。 也就是，时势造英雄，英雄适时势。 辽东王家 王家学府 “圣人……” 王莽在学府中看着各种儒家书籍，喃喃自语。 如果说这两年什么词语最流行，那毫无疑问是“圣人”。 人人都在说圣人，人人都在期待出现圣人，人人都受够了大汉朝廷的昏庸统治。 今年的王莽已经十七岁，家族安排他去跟随中原大儒陈参学习儒家经学。 在离开前，王莽恋恋不舍地在学府里继续阅览王家珍藏的儒家古典书籍。 以前先祖王康在中原当山贼时，曾经灭了几十个战国时代遗留下来的落魄贵族家族，将这些落魄贵族家族的书籍劫掠一空，之后又带到辽东珍藏起来。 这些古典书籍，都是原汁原味的书籍，被称之为古文经学。 而朝廷现在官方太学传授的经学，是始皇帝焚书坑儒后，儒士们口口相传又重新记录的，这些经学被称之为今文经学。 因为古文经学跟察举制无关，学了也不能对通过察举制当官有帮助，而且现实生活也用不上，所以王家并没有专门安排人教授家族子弟古文经学，只是存放在藏书阁，任由感兴趣的家族子弟自行阅览。 王鸿隐曾经安排人教导王莽今文经学，但王莽却对今文经学嗤之以鼻，反而非常喜欢那些放在藏书阁角落里吃灰的古文经学。 这让王鸿隐大失所望，并由此觉得王莽以后彻底废了。 在王鸿隐看来，读书要么是为了当官，要么是为了对现实生活有帮助，像王莽这样读一些古文经学，能有什么前途？不就是一些更高深、更难懂的心灵鸡汤吗？ 心灵鸡汤再怎么晦涩难懂，那也还是心灵鸡汤呀！ 今文经学是朝廷的考试内容，当官就必须读今文经学。 兵家就更不用说了，没有兵法，王家如何海外扩张？ 墨家典籍里，王家把兼爱非攻全部抛弃，只保留了工匠技术专研的部分。 道家典籍，那更是重点，在王家看来，那就是在教别人如何运用权谋尔虞我诈，是王家子弟必读书籍。 农家是开荒必备，医家提高医疗水平，这些都是王家喜爱的。 王莽对古文经学很是喜爱，对古文经学里阐述的那些西周时期的治国之策更是觉得真理。 认为现在的大汉，只有照搬照抄西周的制度，把一切都回归到西周，名字之类的也要回到西周，让一切都有西周色彩，天下民生才能好转。 他认为，现在大汉的各种制度，不过是暴秦制度的延续，是生来就错误的。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王莽对西周已经充满了时代滤镜，他觉得西周一定是美好幸福的时代，他觉得西周的王都是圣君，觉得西周的贵族都是淡泊名利，觉得西周的百姓都是和谐友爱。 越是对西周怀念，王莽心中对大汉就愈发厌恶起来。 如果让当初重视他的王鸿隐看到他王莽现在这幅模样，只会摇摇头叹息道：“你去西周当个陪葬的奴隶再来说美好这句话。” 王鸿隐虽然被大家称赞为儒士，但他并不仅仅只读儒家经典，凡是在他看来对自己或者对家族有用书籍，哪怕是名家这种诡辩者的书籍，他也会抽空看一看、学一学。 他跟一心只读圣贤书，而且只读圣贤书里的古文经学的王莽是天壤之别。 几天后，王莽离开辽东，前往长安，在长安跟随大儒陈参学习经学。 这位大儒陈参，曾经是皇帝刘骜的帝师，还曾预言刘骜将来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虽然预言有亿点点不准，但不妨碍他是闻名天下的大儒这个身份。 王莽对经学的见解让大儒陈参惊叹不已，他原本以为王莽不过是王家塞给他的关系户，他看在大司马大将军王鸿年的面子上不得不教王莽经学，现在才发现自己捡到宝了，于是不由自主地夸了句：“天下没有人比巨君（王莽的字)更懂圣人。” 陈参的这句夸赞可谓一语惊起千层浪。 本来大家最喜欢讨论的就是圣人，现在居然有个年轻小伙子被当世大儒夸赞为“没有人比他更懂圣人”，这还得了？ 王莽的名声瞬间传遍天下，许多人都很好奇，这位被大儒称赞的“没有人比他更懂圣人”的王莽是何许人也？ 第174章 大建设（一） 一年后 河平二年 辽东 沓乡 南沓 轰轰隆—— 几千匹马奔驰而来，上千辆马车在南沓平原上驰骋，拉运着无数的石板、石头、木头、铁钉、琉璃、水晶、玛瑙、翡翠、粟米、腌菜、腌鱼、食盐等。 由于王家掌控了辽东十万百姓的赋税，加上大司马大将军王鸿年每年都往辽东几亿几亿地“赈灾”，王家的财富在短时间内膨胀数十倍。 大汉一年的总收入也才一百三十亿钱左右，这还没算日常的开销，比如给官员发放俸禄，又比如修缮边疆城墙，又比如给士兵提供后勤，还有给皇帝修建宫殿等等等等。 但大司马大将军王鸿年却每年都要从一百三十亿里调拨五六亿到辽东“赈灾”。 这导致本就入不敷出的大汉朝廷变得更加雪上加霜，天下饿殍遍地，一副亡国气象。 为了消化巨量的财富，家主王逢邦决定启动先家主王鸿隐一直没有启动的“大建设”计划。 在落月原、桃花源、南沓地区进行大规模建设。 修又大又宽的石板路，路上还要有路灯。 路灯内镶嵌月光石，月光石可以在夜间反射月光，发出淡蓝色光芒。 靠近新王家庄园的路灯内则镶嵌满夜明珠（天然萤石），夜明珠能在白天吸收太阳光，夜间则自动将白天吸收的太阳光释放出来，释放光照能够持续六个时辰。 这些珍贵的石头都是王家花费海量五铢钱从中原各地以及四周的蛮夷部落那里买来或抢来的。 光是一颗夜明珠就价值一千万五铢钱，而月光石同样价值不菲，一颗月光石就售价八十万五铢钱。 海量的赈灾款被王家从朝廷国库里挪走，然后买石头装饰路灯。 从中原各地终身雇佣工匠到辽东打磨石板，每一块石板都纹刻着各种美丽花纹，如各种神兽，如凤凰、白虎、玄武、青龙，如各种美丽花朵，如牡丹、菊花、梅花、雪花等等。 这些花纹石板是铺在新王家庄园内的，而普通的没有花纹的石板则是铺设在道路上的。 而所谓的新王家庄园，便是此前的沓氏县县城。 沓氏县县城也早已被王家从朝廷的统计中去除，朝廷已经不知道自己曾经有个县城叫沓氏。 王家将沓氏百姓强行迁走后，便把县城作为自己新的庄园。 并且还感觉一个县城作为庄园太小了，于是把沓氏县县城的城墙拆除。 县城内的房子早就被烧了，剩下一些房子也饱受火焰燃烧，于是干脆也被王家拆除。 在大建设计划中，要在沓氏县县城的废墟上建立一个真正的庄园！ 一个美轮美奂的庄园！ 落月原全部农田被铲除，通通铺上石板，建设港口区、产业区、居民区，并在道路两旁种植花草树木。 居民区分为普通住宅区以及工匠/私兵住宅区。 即便是普通住宅区，每家每户都有独立的两层砖石房。 工匠/私兵住宅区，每个工匠/私兵宅院都比中原地主豪强的宅院还大，户主的卧室和妻妾卧室以及亲戚来访时住的卧室都应有尽有。 王家对于工匠和私兵向来不吝啬钱财，一个是技术，一个是开扩，为他们分房子分女人，保证他们一生的荣华富贵。 银月港由于港湾面积太小，而且出口太曲折狭小，更适合作为军港，于是在大建设计划中将银月港改名为银月造船厂，银月港内的居民全部迁走，只保留造船工匠，以及服务于造船工匠的奴婢妓女等等。 新的商业港口设立在桃花源东部沿海地带，这里港湾宽且深，可以同时停泊大量船只，更适合作为商业港口。 港口区设立学馆，由没事做的家族女性子弟在学馆中教导居民识字，自然是收费的。 并有医馆，从中原终身雇佣来的医者任职，为城市内的居民提供收费医疗服务，并顺带培养下一代医者，每出师一位合格的医者，培养者都可以获得大量赏赐，包括五铢钱、黄金、妻妾、宅院等等。 工匠馆，由退休的老工匠在馆内培养新一代工匠，以后就不用专门从中原高额聘请工匠了。 产业区内则有大量作坊，包括纺织、酿酒、冶炼等等。 王家率先掌握了一边染色一边纺织的先进技术，并且有规模化的纺织作坊，纺织效率是中原的好几倍。 同时又在辽东丘陵地区长期向当地百姓收购麻、葛，有专门的麻葛作坊处理这两样纺织布匹的原材料，又在蓬莱岛放养了大量牲畜，可以源源不断提供羊毛，羊毛也是纺织的原材料，而且比麻、葛的成本更低。 来自辽东丘陵的麻、葛，来自蓬莱岛的羊毛，来自奄岛的白纸，来自三韩的兽皮，来自瀛洲岛的水果，来自海外诸岛的粮食，来自渤海湾的渔场，这些物资最终都通过一艘艘货船或者马车运输到产业区，在进过人工加工后又贩卖到已经不收取商业税的中原地区，依靠着从中原地区赚取的利润，又继续扩大生产规模，增加产业工人的数量。 辽东王家，依靠着杀戮与征服的血腥原始积累，拥有了第一桶金。 又靠着第一桶金，逐步扩大家业，并慢慢学习文化知识，挤入朝堂，逐步转变为豪强士族。 又进而依靠家族在朝堂的势力继续扩大家族产业。 人口，是抢来的；财富，是抢来的；书籍，也是抢来的；地盘，更是抢来的。 王家没兴趣搞什么篡位当皇帝，只想安心捞钱扩大家族产业。 即便现在是外戚，也没兴趣搞什么专权，但凡皇帝想要亲政，大司马大将军王鸿年都会毫不犹豫地将权力让出来，对天子绝对是一百个忠诚。 “我们王家是老实人家族，所以只捞钱，绝不染指皇权，绝对不会对皇帝陛下产生一丝一毫的威胁！” 家主王逢邦如是说道。 当上了天子又能如何呢？ 要费尽心神去管理百姓，管理好了，也仅仅只是给王朝多延续十几年，管理不好，却要在史书上被骂一辈子昏君。 还要费心费力去对付各种错综复杂的势力，防止宦官和外戚专权，防止豪强士族做大，还要防止外敌入侵，还要防止贪官污吏欺上瞒下。 这也太累了！ 与其做一棵大树去跟蛀虫们勾心斗角，防止蛀虫们腐蚀自己的帝国。 那为什么不直接做一个蛀虫呢？ 隐藏在暗中吸食一棵又一棵大树的营养。 大汉这棵大树倒了，就继续做下一个王朝的忠臣加蛀虫，继续吸食下一个王朝的血液。 等下一个王朝也被吸干了，就继续吸食下下个王朝，如此无限循环。 这难道不比当天子、当皇帝更长久吗？ 宁做万年黄老爷，也不做三年县长！ 第175章 百年征韩（五） 五年后 阳朔三年 伯济城 “杀！” 伯济带路党将城门打开，二十个王家亲兵带着数百个狩猎队成员杀入城内。 “屠城三日不封刀！” 马韩太守王倇冷漠道，她上任马韩太守时，伯济国已经被自己的父亲王逢邦折腾得半死不活，不过是躲在城池内苟延残喘。 经过她七八年的经营，培养了许多伯济带路党，对伯济国进行舆论战争。 “伯济国民生疾苦，仁川城富饶安康，这都是因为仁川城公正爱民，伯济天君昏庸无道！” 在宣传中，马韩太守王倇将仁川城的富饶原因归结为仁川城公正爱民，将伯济国的民生疾苦的原因归结为伯济天君的昏庸无道，丝毫不提仁川城疯狂吸血马韩人财富，也不提伯济人被仁川城吸血这个事实。 伯济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日子越来越难过，他们只能看到表面现象，这个表面现象就是仁川城很富裕，伯济城很穷困，所以他们便认可了马韩太守王倇的宣传。 这个时候，伯济城如果想要反击，靠舆论是没用的，因为仁川城比伯济城富饶安康，这是铁的事实，你再怎么舆论反击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伯济城有且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直接通过战争劫掠仁川城的财富，用战争来来让自己的百姓明白，原来富饶靠的不是公正爱民，而是武德、是劫掠。 但很可惜，伯济城打不过仁川城，所以他只能默默地被仁川城的舆论攻击随意肆虐。 这几年时间里，伯济人越来越厌恶自己的天君，觉得他是个昏庸无道的废物。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伯济贵族在绝望之际，居然开始对富饶安康的仁川城心生仰慕，他们主动为仁川城编撰了许多故事，来证明伯济人有民族劣根性，从而就能解释得通伯济人为什么会穷困。 这些故事里，有马韩太守王倇的“落樱神斧”。 故事里，马韩太守王倇小时候很调皮，把后院的一棵樱花树给砍倒了，但是王倇非常诚实地向自己父亲王逢邦承认了砍树这件事，父亲王逢邦很开心地说：孩子，我为你的诚实感到高兴，我们王家世世代代都要做这样诚实的、仁义的、道德高尚的、老实人家族。 通过这个故事，伯济贵族们向伯济人宣扬，伯济人都是不诚实的、道德低劣的、有劣根性的民族，而仁川人都是品德高尚的、文明礼仪的、仁义富饶的。 许多伯济贵族也早早地偷偷联系上了仁川城，耗费重金在仁川城购买房产，并把一家老小迁徙到仁川城。 一些底层伯济人，也依靠这诋毁自己的故乡伯济国，从而获得迁徙仁川城的名额。 还有另一个故事，就是“孩童赛跑”。 故事里，仁川城的孩童一天能跑一千里，而伯济城的孩子一天只能跑十里，无论是学识还是体能，伯济人都远不如仁川人，通过这个故事证明，伯济人就是低等民族，注定要被时代抛弃。 无数伯济人日日夜夜期盼着仁川城派兵攻打伯济城，诅咒着伯济天君赶紧去死。 终于，今天！ 伯济人等来了他们的王师——仁川人！ “杀！” 仁川人在伯济城内肆意杀戮，无论男女老少全部诛灭！ 仁义？道德？ 笑话！ 那不过是给底层人宣传时用的安慰剂、心灵鸡汤，真正的富饶首先得依靠武德属性，然后再慢慢充实其它诸如道德之类的属性。 大周能攻灭殷商，靠的可不是什么仁义道德，那是赤裸裸的武德，是杀戮与征服。 姬周的每一个封国都是安插在殷商人和土著人栖息地的军事据点，随时监视当地的殷人和土著人，作用跟王家的桃花源城堡差不多。 在杀戮与征服结束后，才宣传自己靠的是仁义和道德，防止其它势力依靠武德成为第二个自己。 伯济城内的民众和贵族们鬼哭狼嚎。 他们不懂，为什么他们都投降了，仁川城还要屠戮他们。 为什么被大家称赞的富饶文明仁义道德的仁川人要对他们屠城三日。 羊吃草，狼吃羊，强者生，弱者亡，天理如此。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依靠外人或者救世主，等来的不过是屠戮与奴役，人只有自强才能拯救自己，民族与国家也是如此。 指望一个道德高尚的圣人拯救天下，或者指望一个道德高尚的家族拯救天下，或者指望一个道德高尚的势力拯救天下，不过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当天下苍生明白只有自己才能真正的拯救自己时，才算是真正的盛世。 否则，无论是期待一个圣人，还是期待一个道德高尚的家族，亦或是期待一个有理想主义的势力，这些都太过于虚幻缥缈。 让苍生在绝望的地狱中诞生自强的意识，而不是伪装成一个救世主拯救天下。 在这方面，王家要比那些所谓的圣人高尚得多。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人人都渴望圣人，贪图圣人名望，争先恐后地把自己伪装成圣人，反而使得人们磨灭了自己作为人的本心。 伯济人期待仁川人拯救他们，他们把仁川人当成了自己的主，认为仁川人是来拯救他们脱离水深火热的圣人，可当仁川人真正降临时，等待他们的不过是无差别屠戮。 贵族？平民？抵抗者？投降者？ 在这一刻还有区别吗？ 都是被屠戮的羔羊，只有彻底清除城内的伯济人，才能防止伯济人日后复仇。 王家将姬周的理念贯彻到底，把城内的伯济人屠戮殆尽，摧毁伯济人的文化习俗，强迫剩下的伯济人束发戴冠。 不束发戴冠者，斩！ 什么叫复兴周礼，这才叫真正的复兴周礼！ 现在中原流行的圣人学说，实在太过虚幻缥缈，玄之又玄，里面有太多的神秘学色彩，而最重要的武德却越来越少。 “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王家也“从周”，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从周”，并且比中原的“从周”方式更加实在。 “主啊，为什么要屠戮我们！” 一个刚学会汉语的伯济贵族，他以为自己也能成为道德高尚的仁川人，于是参加叛军攻打伯济天君的军队，打开城门放仁川人进城，原本以为会迎来救赎，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屠戮。 “杀！” 狩猎小队里，桃园小队的三兄弟冲向这个伯济贵族，三弟张备一刀将这个伯济贵族砍死。 “看，又捕猎了一个猎物！”张备露出老实人淳朴的笑容，非常的单纯天真。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捕猎了一个猎物，跟以前在森林里捕猎野猪野兔没有区别，是一件非常单纯且快乐的事情。 第176章 盛极则衰（六） 颍川郡 铁矿山 数百个铁官徒正在为官府挖矿，寒风下，他们却依旧穿着单薄的破烂麻衣。 “朝廷那边说，天子还要修建新的宫殿，需要用到大量铁料，所以每个矿区的任务又都加派了些，你们这呢，比以前多产铁两倍就行。”颍川郡铁史丞对铁矿山的矿监说道。 “放心吧您。”矿监讨好着长官，还主动将一些细碎黄金塞进铁史丞手里恭敬道：“还望尊驾在盐铁监那里为小人美言几句。” “呵……算你有良心。”铁史丞收起碎金，然后对矿监提醒：“两倍只是朝廷的，实际你得产出四倍，还有两倍要孝敬郡里的那些大人物们。” “您放心吧，我产出五倍，不，六倍，多出两倍是专门孝敬您的。”矿监笑道。 “呵呵。”铁史丞笑了笑没有说话，有些事，说的太明白不好，让底下人自己猜就行，如果出了事，那就是底下人“妄自揣摩圣意”，如果没出事，那就是上面的人指导有功。 等到铁史丞离开后，矿监脸上的奸诈笑容瞬间消失，冷着脸对那些正在挖矿的铁官徒斥责：“看什么看？一群低贱的黔首，快干活！” 为了完成朝廷的指标，也为了有盈余给自己捞钱，矿监加大了工作量，从一天干八个时辰增加到一天干十个时辰。 每天吃喝拉撒加睡觉的时间只剩两个时辰。 即便如此，矿监依旧不满足。 “这些铁官徒为什么要睡觉？简直岂有此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黔首怎么可以休息？他们必须干活干到累死，这是他们的荣幸！” 矿监骂骂咧咧，一鞭子抽在一个挖矿累了原地站着喘气的铁官徒后背上。 “啊——” 那个铁官徒悲惨尖叫。 “谁让伱偷懒的？混账东西！”矿监一身浩然正气，对着“偷懒”的铁官徒发出正义的怒斥。 那个被鞭子抽打的铁官徒闷哼一声，然后流着不甘的泪水继续干活。 看到铁官徒开始继续干活，矿监很是自豪，他认为是自己高尚的道德感化了这个铁官徒，所以铁官徒才肯继续干活。 因此，矿监内心对自己愈发崇拜起来：天下怎么会有我这般仁义爱民的圣人呀，天呐！ 深夜 噼啪噼啪 篝火在燃烧，矿区依旧有些昏暗。 “开饭咯！” 干了一天一夜活的铁官徒们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一边吃饭一边和其他人聊聊天。 “申屠圣，快过来吃饭！” 一个铁官徒对着白天那个被抽鞭子的铁官徒大喊。 “我不吃。”申屠圣坐在原地，看着天空皓月发呆，他是鸿雁道信徒，但也是矿山铁官徒，他对自己的未来很迷茫，只能时不时念几句圣人之言来麻痹自己，让自己忘记疼痛。 “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干活？”一个老铁官徒在一旁摇头叹息。 “圣人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申屠圣解释道。 “这些狗屁圣人就爱胡说八道，你让他到这里来干一天活逝世。”没文化的老铁官徒对圣人没有任何尊敬，嘴里骂骂咧咧。 就在这时，人群中出现了骚乱。 “今天的饭怎么变成稀粥了？” “这踏马哪是稀粥，这粥里连一粒米都没有，全是树皮树叶！” “你们爱吃吃，不吃拉倒，明天干活的时候别他么说自己没吃饭就没力气干活。” “滚你娘的。” “不给吃饭老子跟你拼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能因为没饭吃就发脾气，你这是小人行径，我是君子，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狗娘养的，老子先把你这个君子炖汤喝！” 铁官徒与管饭食的官差争吵不休。 这时，矿监带着另外几个矿监来到现场：“刁民！反了你们了！” “啊！！！” 矿监恶狠狠地大骂，然后一鞭子直接抽在一个闹事的铁官徒的后脑勺，抽得那个铁官徒头发掉落，头皮脱落，后脑勺流血不止。 “闹事的刁民全部抽三鞭！”矿监对着一众官差吩咐。 “朝廷让你们在这里干活，是你们一辈子的荣幸，你们要懂得感恩，你们吃着朝廷的米粥，却还要闹事，你们心里还有没有仁义道德？还有没有圣人？还有没有羞耻心？你们还是不是人？简直是畜生！畜生都不如！我今天必须用圣人之道好好教化你们！让你们迷途知返！” 矿监对着这群不懂感恩的铁官徒指手画脚，说完还挥舞着手中的鞭子，他说这些话时抬头挺胸，满脸都是正义之气，仿佛一个替天行道的侠客。 “你他姥姥的，老子反了你娘的！” 终于，有个铁官徒忍无可忍，选择反抗，直接扛起铁镐就冲向手持长枪的官差。 “啊！！！” 最前面的一个官差猝不及防，被铁镐当场爆头。 现场先是沉默，随后…… “跟他们拼了！” 匆匆加入的申屠圣大喊，然后也捡起一把铁镐，杀向还在发愣的官差。 “你们要造反吗？！”矿监大惊失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个铁官徒将铁镐砸向他的头颅，顿时发出“咚”的一声。 听声音，是个好头，应该是熟了。 矿监脑袋被开了花，头破血流，瞬间死在原地。 官差们落荒而逃，有几个逃得慢的被当场爆头。 等到官府的人都被杀光，一众铁官徒们才冷静下来。 “我们，我们，杀了朝廷的人？” “怎么办，我们这种行为已经是造反了，朝廷不会放过我们的。” 铁官徒们非常害怕，有些人甚至开始后悔刚才的行为。 “诸位！” 这时，一个铁官徒对大家大喊：“朝廷无道，何不反了这朝廷？” “就凭我们？”铁官徒们不相信自己的力量，他们这点人，怎么可能是朝廷的对手。 “鸿雁天帝！普度众生！” “只要我们团结勇敢，就能战胜一切困难！” 那个铁官徒对一众铁官徒大喊。 一众铁官徒还在犹豫。 “难道我们向朝廷投降，朝廷就会放过我们吗？这些年多少人造反投降被杀，你们忘了吗？都忘了吗？！”那个鸿雁道信徒大喊。 许多年前，鸿雁道辽东总部被王长治灭了后，鸿雁道信徒又发展到了中原，在中原开枝散叶。 他们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东山再起夺取天下的契机。 如今，朝廷昏庸无道，天下人怨声载道、离心离德，这个契机，终于来了！ “反！” “反！” “反！” 最终，一百八十个铁官徒决定反抗朝廷，他们怒吼着：“伐无道，诛暴汉！” “伐无道，诛暴汉！” “伐无道，诛暴汉！” 一群山呼海啸过后，最有文化的申屠圣被众人推举为首领，并自称——鸿雁救世大将军！ 第177章 王莽新政（三） 长安 大将军府 “我死之后，大将军之位传于王逢邦。” 奄奄一息的王鸿年躺在病榻上，安排着后事。 王莽恭敬地服侍在旁，为王鸿年悉心照顾。 “巨君，多谢你这些天的照顾。”垂危之际，王鸿年很是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孙侄子。 “伯祖父就是我王莽的祖父，这是我王莽应该做的。”王莽谦卑道。 “咳咳！”王鸿年咳出一口血水，他已经八十多岁，身体实在不行了。 “伯祖父！”王莽将毛巾放在热水中浸泡，然后为王鸿年抹去额头的冷汗。 “太后，请安排一个官位给巨君，这是他应得的。”王鸿年对一旁的太后王政君说道。 “政君明白。”太后王政君点点头，听闻伯父王鸿年垂危，她也过来探望。 “呃！——” 突然，王鸿年双眼撑圆，病逝离世。 王家最后一位第五代家族子弟离世，至于王玲，两年前就逝世了。 “伯父！” “伯祖父！” 王政君和王莽大喊。 王家的顶梁柱，大汉的大司马大将军王鸿年，于阳朔三年在大将军府病逝，由于其子早逝，故而由其侄子，辽东太守王逢邦继任大将军。 同时由王鸿年之孙王值继任辽东太守。 王值比王莽大了六七岁，是王莽的族兄，也是王家七代子弟中最年长者。 但由于王莽一脉是入赘改姓的旁系，所以血缘跟王家人其实很淡，皇帝刘骜身体里的王家人血脉都比王莽身体里的王家人血脉更纯。 “伯父嘱托我照顾你，既然如此，今后你就到宫中做个黄门侍郎吧，也是个六百石的内朝官。”王政君跟王莽不熟，她入宫当太子妃的时候，王莽都还没出生，如果不是王鸿年的临终嘱托，她都不知道家族中还有王莽这么一个人物。 “莽不想做官，只想为伯祖父守孝三年。”王莽说话带着哭腔，依旧流着悲伤的眼泪，时不时抹一把，似乎还在为大将军王鸿年的病逝感到伤心。 “……”太后王政君不知道王莽这话是真是假，是真心还是假意，对其说道：“我们王家没那么迂腐，不用守孝三年，不搞这些形式主义，心中有孝心就足够，所以伱如果真的想要为伯父守孝，那也只需守孝七天就足够，七天后你回长安来宫中任职。” “是，侄儿明白。”王莽哭泣着回道。 …… 五个月后 申屠圣等人的反抗军席卷中原，已经连续攻克颍川、南阳、汝南、沛国、定陶、陈留、濮阳、东郡、淮南九个郡，并且定都于南阳郡宛城县，建立鸿雁天国，自称鸿雁天帝，天国内设立鸿雁救世天后、鸿雁救世天师、鸿雁救世大将军、鸿雁救世卫将军、鸿雁救世车骑将军、鸿雁救世骠骑将军、鸿雁救世前后左右将军。 申屠圣收养的义子们被尊称为鸿雁救世天帝之子，简称天子。 无数吃不饱饭的流民加入申屠圣的军队，跟随申屠圣一起攻城略地、杀害郡县长官，打开官府粮仓。 九个郡的豪强士族更是被起义军血洗了一遍，无数庄园被攻破，许许多多士人子弟被屠戮，书香门第家家的小姐贵妇们成了叛军的玩物被蹂躏至死。 尤其是颍川郡的豪强士族，被起义军杀得连只苍蝇都不剩。 鸿雁天国对外号称有天兵百万，要攻打关中长安，一举灭亡刘汉。 此事一出，天下哗然，京师震动！ …… 长安 未央宫 “大将军在哪？！”皇帝刘骜非常生气。 “陛下，大将军来了。”黄门侍郎王莽在一旁卑微恭敬道。 哒哒哒—— 大将军王逢邦走进殿内，跪在皇帝刘骜脚下恭敬道：“臣，王逢邦，参见陛下！” “哼！”皇帝刘骜冷哼一声，然后对大司马大将军王逢邦责问：“大将军你不是说我大汉国泰民安吗？怎么现在九个郡都被一伙叛军攻占了？！” “臣失职，请陛下惩戒。”大司马大将军王逢邦不敢为自己辩解，王家一心想着捞钱，根本不在乎百姓的死活，也没考虑过真的赈灾，以至于叛军可以如此轻易地吸收流民壮大自己实力，居然占据了九个郡，还建立了鸿雁天国。 “废物！”皇帝刘骜怒斥一声，但并没有真的惩戒王逢邦，毕竟是自己的亲舅舅，是自己母亲王政君的亲哥哥，所以他重拿轻放，在骂了几句发泄怒火后，对大司马大将军王逢邦问道：“大将军现在可有良策剿灭叛军？” 听得此话，王逢邦心中大喜，可算是把自己的性命保住了，但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快速剿灭叛军的法子。 剿灭叛军容易，但快速剿灭叛军就难了。 这时，一旁的黄门侍郎王莽对皇帝建言：“何不废史立牧？可得一方安定！” “嗯？”皇帝刘骜惊疑，看了看王莽，王逢邦也看了看自己的侄子王莽，最后皇帝刘骜对王莽问道：“你说说这废史立牧是什么？” 王莽恭敬回道：“所谓废史立牧，就是废除刺史，改立州牧，让地方州牧自行招募乡勇，如此，叛军可平，天下安定。” “州牧又是什么？”皇帝刘骜继续问道。 “州牧，一州之牧首也。”王莽回道。 “牧首又是什么？”皇帝刘骜又问道。 “牧，代天牧民也，首，统领掌权也，牧首，为上天牧养管理民众的一方掌权大统领。”王莽不愧是读古文经学的，居然能临时从古文经学里寻找出“牧首”这个词，然后对应大汉十三州创造出“州牧”这个官职。 “废史立牧就可以平定叛乱？”皇帝刘骜冷冷看着王莽。 “废史立牧，地方州牧自行招募乡勇抵御叛军，使得叛军不能到处乱窜扩张地盘，然后我大汉从关中调遣精兵剿灭叛军，则叛军前有关中精锐，后有州牧乡勇，其必亡也。”王莽侃侃而来，说的很有道理。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刘骜也觉得王莽这番话没错，于是下诏废除十三州刺史，改立州牧，各州州牧自行招募乡勇抵御叛军，同时认命王家王健为车骑将军，统领关中三万精锐骑兵火速赶往关东诸郡剿灭“百万”叛军。 而这个王健，他是王长生的嫡曾孙，王莽的族兄，比王莽大了两岁。 第178章 王莽新政（四） 五年后 广汉郡 乘乡县 申屠圣的鸿雁天国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就被剿灭，鸿雁道的三十多万流民大军被朝廷的三万精锐骑兵轻而易举地击垮，剩下的散兵游勇也被各地州牧联合剿杀。 但各地的反叛依旧此起彼伏。 一年前，广汉郡旱灾，发生人相食，一个叫郑躬的钳徒带领几十个人反叛，自称山君，随后短短一两个月时间里就有数以万计的流民加入郑躬的队伍。 虽然郑躬的反叛大军在几个月内就被平定，但广汉郡依旧饥民遍地，随时有可能发生第二次叛乱。 官府拒绝赈灾，因为官府的粮食要售卖给当地的豪强士族，然后换成五铢钱转运到长安，这是作为对朝廷的缴纳赋税。 百姓可以再苦一苦，但朝廷的赋税不能不交。 而且，有钱有田的豪强士族不交税，可朝廷的赋税又是固定的，因此官府便只能把豪强士族的赋税转嫁到自耕农身上，让自耕农帮豪强士族们承担赋税压力。 今日，许多乘乡县百姓来到县城内的神坛祭祀，祈祷神灵保佑他们风调雨顺，明年不要再饿死人了。 这时，人群中出现骚动。 “让开！都让开！” 一伙官差驱赶着面黄肌瘦的百姓，让拥挤着的百姓们让出一条路。 百姓们纷纷抱头鼠窜，躲到道路两旁，满眼痛恨地看着朝廷官差们。 他们敢怒不敢言，因为胆敢反叛的已经被朝廷的精锐骑兵剿灭，人头被割下来筑成京观，所以只能这样发泄自己的怒火。 这时，百姓们才看到，马车上下来一个人，正是乘乡县县令。 乘乡县县令站在神坛下，动也不动，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久之后，另一辆马车来到这里。 “吁——” 马夫停下马车，马车上走下一人。 “下官见过王大夫！”县令向那人行礼。 这个被县令尊称为“王大夫”的青年可谓剑眉星宇，长相俊美。 而且连县官都对其如此尊敬，想来定是朝廷大官。 可这样的大官，却穿着一身朴素的麻衣，头上也没有戴冠，而是跟普通百姓一样用麻布包扎头发，脚上穿着一双破烂的旧麻鞋。 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大官下马车后先是对乘乡县县令行礼恭敬道：“莽，见过尊驾，尊驾无须多礼。” 说罢，王莽又看了眼四周的百姓，然后对县令摇头叹气劝道：“尊驾，祭祀神灵是天下人的权利，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还请尊驾不要阻拦百姓祭祀神灵。” “额……”乘乡县县令没看明白王莽这是认真的还是作秀，毕竟这些年作秀的士人挺多的，各个都说自己是圣人转世，于是回道：“下官明白。” 随后，官差们让出通道给百姓通行，百姓欢呼雀跃，对王莽感激不尽。 “没想到朝廷居然有这样的好官，我还以为所有官员都跟我们县令一样只会贪污腐败。” “嘘，别说县令的坏话，被听到就完了。” “实话也叫坏话？” “唉，这样为我们老百姓着想的好官可真是千年难得一见。” “那位好官叫什么名字呀？” “不知道，不过他们都叫他王大夫，那应该是姓王，名大夫吧。” “蠢货呀你，大夫那是官名，不是名字。” “我又没读过书，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只是县令，我哪知道大夫是官名。” 百姓们拥挤着走入神坛，并且对刚才的事议论纷纷。 乘乡县县令听着百姓的话，不由得脸色难看，他恶狠狠地对官差下令：“把刚才那几个乱嚼舌头的刁民直接打死！” “诺！”官差们答应一声，然后就要把刚才说县令实话的平民揪出来打死。 人群再度骚扰，百姓害怕极了，没人敢阻拦官差，怕被官差一起打死。 刚才那几个说县令实话的平民也满脸绝望，正当他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 “且慢！”这时，王莽及时阻止，对县令劝道：“尊驾，若是百姓犯了什么过错，还请尊驾惩罚我王莽，我王莽愿代替百姓受罚，如果要打死，就请打死我王莽吧。” 县令皱着眉头，看不懂王莽这是要干嘛，但他自然不可能真的打死王莽。 虽然王莽现在的官比他这个县令要小，但王莽的背后是权势滔天的王氏外戚，那可不是能随便得罪的。 为了不得罪王莽背后的王氏外戚，乘乡县县令笑道：“刚才本官只是开个玩笑，本官仁义爱民，怎么可能因为百姓不小心说错了几句话就把人直接打死呢？本官断然不是那种恶人，哈哈！” 最终，那些官差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百姓得以继续前往神坛祭祀神灵。 “那位好官似乎叫王莽。” “王莽？我好像听说过，我表哥的七大姑八大姨是一个士族庄园里的丫鬟，她经常听那些士人才子们讨论一个叫王莽的人，还说王莽是当世第一君子，甚至说王莽是再世圣人。” “再世圣人……这样的好人确实担当得起这样的美称呀！” “是啊是啊！” “我们现在的天子是个昏君，不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要是能把现在的天子换成王莽，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 “是的呀，可惜换不得，唉……” 百姓们对王莽愈发敬佩，言语间甚至是希望王莽成为他们的天子，并相信王莽能够带领他们走向富饶安康的幸福生活。 听到百姓居然敢说天子的坏话，县令又要抓人，毕竟现在可不是文帝时期了，文帝允许百姓随便骂天子发泄怒火，但武帝时期开始，就不允许百姓咒骂天子了。 可县令刚准备下令，却又看到身旁那个满脸忧国忧民的王莽，于是只好作罢，他可不想第二次被王莽拿来竖立爱民形象。 与此同时，县令还让一个官差去把自己的孙子带来，他也要顺应时势，给自己竖立一个仁政爱民的形象。 王莽来到神坛，跪在神坛下哭泣：“苍天呀！你何其不公，让百姓遭受这么多磨难，如果要降下天灾，就请惩罚我王莽一人，不要再让百姓受苦了，呜呜呜呜~~” 王莽请求神灵不要再降下水灾旱灾导致百姓饿死了，如果要降下灾难，就只降给他王莽一个人，让他王莽代替天下苍生受苦受难。 百姓都被王莽感动，他们没想到那些自视清高的豪强士族们，居然会有一个人真心关心他们的死活，居然会为了不让他们受苦受难而祈求神灵上天惩罚他一个人。 “世有巨君，却不能为天子，这才是最大的悲哀！”一个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的士子摇头叹息，连他也被王莽感动。 “莽公千古！” “莽公若能为天子，乃天下苍生之幸！” “刘汉江山气数已尽，只有改国易姓才能拯救天下。” “若是真要传国易姓，理当传于莽公也！” 众人纷纷称赞王莽，认为只有王莽才能拯救天下苍生，让天下苍生不再饥寒交迫。 这时，乘乡县县令的孙子也来到神坛上，将一个花环戴在王莽的头上。 王莽从悲痛中暂停，看着那个县令家的孩子，似乎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于是不由得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公孙述。”那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回答道，单纯的眼神很是可爱。 第179章 百年征韩（六） 仁川港 上百艘船只停泊于此，数以千计的汉人百姓从船上下来，有专门的王家家族官吏为这些汉人百姓划分开垦区，并赠送粮食、种子、食盐、农具、耕牛、铁犁等。 马韩人奴隶们正在搭建房屋，这些房屋将分配给汉人佃农们。 汉人佃农可以依靠积攒的钱财自己在奴隶市场中购买马韩少女传宗接代，也可以购买马韩奴隶为自己种田。 仁川城已经有许多汉人佃农依靠着平时种田，闲时捕猎马韩人，实现了财富自由，他们购买马韩少女成为妻妾，购买精壮的马韩奴隶帮助自己一起自己耕田，而他本人则经营一些手工业，多赚些钱财。 他们是王家的佃农，同时又是马韩奴隶们的农场主，是佃农的同时又是农场主。 由于王家有着十万隐藏的赋税民，所以就算迁走辽东十万汉民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啪！ 一根鞭子抽在一个马韩人奴隶后背上。 “啊——” 那个马韩人奴隶痛苦嘶喊，流着眼泪继续干活。 抽鞭子的正是桃园小队的三弟张备。 随着伯济国被彻底消灭，王家在伯济城的废墟上进行扩建，并改名“汉城”。 要修建的东西实在太多，比如城墙、房屋、街道、驰道、乡村小屋等等。 王家兵力稀少，没有那么多兵力看管如此巨量的奴隶干活。 因此，只有汉城是由王家私兵和奴仆监视马韩奴隶们建造，而汉城外的房屋、道路等都是由狩猎小队负责。 王家把某片区域的道路、桥梁、房屋承包给某个狩猎小队，这个狩猎小队自行猎捕马韩奴隶，自行准备好各种物资，然后监视马韩奴隶完成王家分配的工程，工程完成后，王家子弟会亲自检查工程完成的情况，合格后，该狩猎小队可以向王家索要相应的工程款。 而桃园三兄弟承包的便是汉城至仁川城之间的道路的西段部分。 铺路所需的石板都是三兄弟从仁川城砌石作坊买来的，而买石板的钱则是这些年捕猎马韩人积攒出来的。 为了让狩猎小队们更方便地捕猎马韩人奴隶，王家撕毁了与其他马韩部落的联盟条约，只保留了古离国的联盟条约，因为古离国深处内陆，国土在丘陵地带，相对而言不太好对付。 “队长，又有个马韩奴隶累死了！” 这时，桃园小队的一个队员对队长刘羽说道。 桃园小队也进行了扩充，吸纳了十几个队员，加上三兄弟，如今也有了十八人，江湖人称“桃园十八汉”。 桃园小队每个队员都骑着马，这是他们在一次又一次捕猎马韩奴隶时的回报，是依靠着自己的勤劳奋斗换来的。 “嗯。”刘羽淡淡回应一声，然后骑着马来到那个累死的马韩人尸体旁边，手中的长剑指着地上的马韩人尸体，并对着其他马韩人奴隶微笑道：“恭喜你们，今晚加餐！” 刘羽自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仁慈的谦谦君子，作为上位者，即便是面对一群奴隶，他也依旧舍得给这些奴隶们吃肉食，而不是像中原的那些贪官污吏们一样在米粥里掺树皮树叶进去。 麻木的马韩人奴隶突然有了精神，干活的时候比之前卖力了点。 “老二，我们还剩多少耗材？”刘羽对身旁的二弟关飞询问。 “这些天死了十几个，现在只剩一百三十七个奴隶了。”二弟关飞长出一脸胡须，脸颊红彤彤，一看就是年轻人血气太旺盛，需要找几个女人解决需求。 “老三，跟其他狩猎小队联系得怎么样？”刘羽又对三弟张备询问。 “唉，别说了，那些人忒小气，就是不肯便宜卖耗材，我说我们比王家的收购价多二十钱，王家二百钱收购一个青壮年奴隶，我们二百二十钱收购一个青壮年奴隶，但那些狩猎小队还是不肯同意，个个都是吝啬鬼！”三弟张备说这话时吹胡子瞪眼，他长得豹头环眼，非常有杀气。 桃园小队要监视奴隶们搞工程建设，所以抽不出人力去捕猎奴隶，只能忍痛花钱去补充一些奴隶，防止奴隶不够用。 “现在王家搞了很多工程建设，对奴隶的需求量惊人，以至于奴隶价格不断飞涨，即便有许多狩猎小队在四周捕猎马韩奴隶，但依旧供不应求，现在的奴隶市场非常火热。”关飞摇摇头说道，现在奴隶的市场行情是这样的，王家自己都收购不到新的奴隶，只能使用原先的奴隶。 “有太多的狩猎小队承包了王家分配的工程。”张备很是羡慕，他们桃园小队毕竟不是什么强大的狩猎队，能够中标西端石板路这个工程已经是万幸。 “那就再加点钱，我们四百钱收购，不信他们不卖！”刘羽沉思许久，最后咬咬牙，忍痛说道。 “大哥！” 关飞和张备都很惊讶，没想到自己的大哥这么有决心，能够下这样的血本，真是让人敬佩，但四百钱一个奴隶，这可不是桃园小队能承担得起的，于是劝道：“我们小队没那么多钱，四百钱的价格，买不了多少个奴隶就会破产。” “让他们先支付奴隶，等我们工程完成了，再从王家给的赏金里分出一部分用来偿还欠款。”刘羽望着天空如是说道，他真的下了很大决心。 “先支付奴隶，以后再给钱？可他们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会同意这样的方式吗？”关飞有些担心。 “我们这么高的价格，总会有人忍不住诱惑跟我们合作的。”刘羽坚定道。 这时，天色渐晚，刘羽又对队员们大喊：“开饭休息！扎营过夜！” 铃铃铃—— 张备骑着马，摇晃手里的铃铛，在人群中驰骋：“开饭休息！扎营过夜！” “呜耶！” 马韩奴隶们无比兴奋，手舞足蹈。 桃园小队的队员们先是把马韩奴隶们的手脚捆绑在一个个木桩上，防止他们逃走，并在他们身上盖上草席，防止他们在夜里冻死。 毕竟这些奴隶都是桃园小队的私产，是他们宝贵的财产，不能让这些宝贵的财产被寒冷消灭。 刘羽自认为自己有着勤俭节约的中原传统美德，所以不会干出浪费财产的奢侈之事，因此才会给奴隶们也配备帐篷草席保暖。 不得不说，这些马韩人奴隶虽然干活很幸苦，但起码比中原的流民们幸福，中原的流民过夜时要冻死一大片，可朝廷对他们的赋税却有增无减。 乓！ 噼啪噼啪！ 桃园小队的队员们架起几个青铜大鼎，在鼎下生火，在鼎内放入各种野菜、粟米、食盐、动物油脂。 桃园小队有专门的一个青铜鼎，里面都是鱼肉。 之所以是鱼肉，是因为羊被王家留着剪羊毛，牛被禁止吃，马更被禁止吃。 而猪又太脏，很容易引起瘟疫，处理干净又很麻烦。 鸡也要留着下蛋，所以也比较贵。 因此，能吃的肉食其实只有鸭肉和鱼肉这两种，相对而言，鱼肉要便宜许多，毕竟王家临近大海。 而马韩奴隶们就没有鱼肉能吃了，不过也不算太惨，他们的食物是粟米加野菜，以及一点点盐和一点点动物油脂。 而今晚，他们有福了。 地上的那具臭尸被扔进青铜鼎烹饪，肉香味渐渐蔓延整个营地。 队员们露出幸福的笑容，他们在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在通过自己的努力使自己变得富有。 他们不需要偷，也不需要抢，依靠着自己的努力就能拥有富裕的人生，拥有自己的宅院，拥有自己的妻妾。 “干杯！” 桃园小队的队员们喝着鱼肉汤，用鱼肉汤干杯。 因为怕误事，所以小队里禁止饮酒。 那些马韩奴隶们同样在喝着肉汤，虽然肉汤的味道不一样，但他们也很幸福，他们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由于他们手脚被捆绑，所以有专门的桃园小队队员给他们打汤。 主人亲自为奴隶打汤，真是仁义道德的典范，这才是圣人呀！ 至少比西周的那些贵族们高贵，比中原的那些士族们更有文明礼仪。 毕竟，西周的贵族们可不会降低自己的身份亲自给奴隶们打汤喝。 如果让孔子看到这里的情况，他一定会感动得流泪说道：“没想到传说中的三代圣王之治居然让我孔丘在这里看到了。朝闻道，夕死可矣！” 第180章 王莽新政（五） 三年后 永始三年 大司马大将军王逢邦病逝，丞相王僮（王逢邦之子）继任为大司马大将军。 如此，丞相之位便空缺了出来。 王僮想让自己的族弟王健补位丞相，却遭受群臣一致反对。 “车骑将军贪墨军费，品德不足，怎能担任丞相之职？”光禄大夫谷永公开反对王僮。 “还请大将军收回成命！”其余大臣也纷纷反对。 王氏外戚把持朝政十六年，捞钱捞了一百多亿，几乎相当于大汉朝廷一年的财政总收入，终于让越来越多的人反感王氏，居然开始联合起来阻拦大将军王僮的官员任免。 要知道，王鸿年时期，由于王家纵容士族兼并土地，士族们是非常支持王家的。 可能是王家捞钱捞得太过分了，以至于这些士族们或许是眼红了，又或许士族们是真的忠君爱国，不想让王氏继续专权下去，现在居然有联合起来扳倒王氏的趋势。 一个普通自耕农，一年的总收入也才五千钱左右，捞钱捞了一百多亿，那就相当于两百多万个自耕农不吃不喝一整年的总收入，王家这是相当于把两百多万百姓一整年的总收入都给捞走了。 看着一致反对他的群臣，王僮沉默良久。 车骑将军王健一直在贪污军费，不过只有最近一次不小心被发现了，然后就传得天下皆知。 王健不得不把最近一次贪污的军费交还国库，然后在监狱里好吃好喝待了一年，上个月才刚刚出狱。 最终，大司马大将军王僮还是妥协了，他当然可以强行任命王健为丞相，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得罪天下士人。 王家捞的钱已经足够多了，也是时候把位置让出来，给其他士族上来捞钱的机会了。 捞钱这事，人人有份，王家不能一直独吞，一直独吞的结果就是现在这般被士人们联合抵制。 门户洞开，利益均沾！ 于是他对群臣问道：“那诸位以为何人能担当丞相一职？” “当今有资格担当丞相者，唯有一人！”光禄大夫谷永上前一步道。 “何人？”王僮疑惑，到底是谁，居然能被士人们联合起来推荐为丞相，甚至不惜得罪他这个大司马大将军。 “谏大夫王莽！”众大臣异口同声。 “嗯？”听到这个名字，王僮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然后心中惊讶不已，为了王家能安然退场，他也只能答应：“那便由谏大夫王莽担任丞相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王家要是继续专权下去，迟早会被天下人联合起来撕碎，到那时，辽东王氏就是第二个霍家，要有灭族之灾。 老子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道德经是王家子弟必读经典，王氏子弟都靠着《道德经》的智慧才能在官场如鱼得水。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做事不要太过度。 但对于王家来说，老子的这句话意思就是： 捞钱捞够了就要及时收手退场（功遂身退），这样才能让继任者背锅（天之道也），把持朝政虽然很爽（揣而锐之），但毕竟不能长久（不可长保）。 不过，在收手前，王僮还想为家族再捞最后一笔钱，这最后一次要一次性捞十几亿，捞完就告老还乡，这大司马大将军也不做了，让王莽以及那些读书读傻了的士人们去治理这个百孔千疮的国家，把大汉这个被王家掏空了的烂摊子甩给这些傻子们去接手。 如果王莽和古文经学士人把天下治理好了，王家就继续回到朝堂继续捞钱，捞到大汉感觉又快要亡国的时候就赶紧甩手退场，继续找新的背锅侠。 如果王莽和古文经学士人们没有把天下治理好，甚至导致天下苍生更加水深火热，那就是王莽和古文经学士人们的过错，国家灭亡也不是王家的责任，而是王莽一人的责任，最多再加上古文经学的士人们一起担责。 王僮之前当丞相那些年，看到了太多不好的消息，动不动就是某某郡又饿死了多少多少人，哪里哪里又发生了人相食，所以他对大汉的未来感到很失望，也开始相信民间的那些谶纬，认为刘汉江山气数将尽。 既然刘汉江山气数将尽，那就在其气数彻底尽了之前再捞一次，捞完后看看它气数到底尽不尽。 王僮认为自己不过是顺应时势。 毕竟士人们都预言刘汉江山气数将尽，那我王僮就帮士人们助推一下这个预言，也算是做点好事。 当一个国家正在走下坡路时，总要有个人继续加速。 再苦一苦大汉，骂名我不担。 当大臣们都在欣喜地为王莽庆祝，认为大汉终于有救了之时，大司马大将军王僮想的却是谁来给王家背“天下民不聊生”这口锅更合适。 让那些极度反感王家的人背锅肯定不行，还没来得及让他背锅，他就会动用手中的权力先把退场的王家给政治清算了。 不过好在王家与士人们一直都是同一个阵营，也没有哪个士族真的痛恨王家，顶多就是稍微眼红王家专权太久而已，只要王家主动把权力让出来，把专权的机会让给别人，让他们去争夺权力，自然就无事了。 这就是老子说的：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这句话对王僮来说，意思就是这样的：做官要像水一样，顺应时势变化。正所谓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既然大家都希望王莽上位，王家就应该顺应潮流让王莽上位，不要强行阻止，不要去争。 但让王家人背锅也不行，王家人背锅就等于是王家背锅。 只有一个介于王家与非王家之间，游离于王家与群臣之间的中间势力才适合背锅。 而这个人选，有且仅有……王莽！ 你王莽不是被天下人称赞为圣人吗？ 那还能有谁比圣人更适合背锅吗？ 王莽这些年屡屡为民请命，赢得了百姓与古文经学士人们的共同拥戴。 获得天下人拥戴的王莽，逐渐有些脱离王家，甚至多次阻扰王家捞钱，似乎是有些飘了。 “巨君素有圣人之名，由巨君担任丞相，自是最适合不过，哈哈！”心中已经做好打算的王僮，此刻也不在意士人们联合起来逼他让王莽当丞相一事，而是跟士人们一起称赞王莽。 “莽，才疏学浅，万万配不上丞相之职。”王莽依旧十分谦卑，对任何人都很恭敬，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天下没有人能比您更适合治理国家。”古文经学大家刘歆在一旁劝道。 “天下的贤人何其多，我王莽何德何能窃据高位。”王莽继续推让，不肯做丞相。 “天下的贤人，不及先生您的万一。”就连汉室宗亲刘向也在一旁劝说。 “莽，只想为民请命，做好自己的本分，绝不敢篡夺他人之位，丞相之位既然是子康（王健的字）的，那就应该由子康来做。”王莽还在辞让，也不知道是作秀还是真心。 “巨君莫要再推让了，这个天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丞相，为了天下苍生，请巨君上任丞相！”大司马大将军王僮已经决定要让王莽背锅，所以此刻无论如何都必须把王莽推上前台，让王莽当丞相乃至大将军，把权力逐步让渡给王莽，让王莽顶在最前面，而辽东王家则带着这些年捞的钱悄然退居身后，从天下人的视野中慢慢淡去。 这就叫，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王莽又连续推辞了好几次，凑够九次后，他才终于无奈叹息道：“诸君要至我王莽于不义之地，唉……” 王莽这话说得很无奈，可是王僮却隐约看见了王莽嘴角间不经意的一丝丝笑容。 第181章 盛极则衰（七） 五年后 元延四年 这五年里，秉承着捞完就跑路的原则，家主王僮加快了对大汉王朝的掏空速度，每年往辽东调拨十五亿五铢钱的巨款。 其中赈灾钱六亿，防备乌桓的军费两亿，防备扶余和高句丽的军费两亿，安置中原流民费用五亿。 虽然在事实上，辽东郡没有天灾，不需要赈灾；乌桓等国也没有打辽东郡的想法，也不用防备乌桓等国；辽东每年接纳的流民数量也很少，其实根本用不着五亿这么多。 但皇帝刘骜一心与赵飞燕赵合德姐妹俩玩游戏，只要不耽误他修宫殿的进程，他就懒得管王家人把国库的钱具体挪到哪里去了。 而士族们，因为王家纵容他们搞土地兼并，所有举报土地兼并的奏疏一律压下不管，加上王家已经把御史大夫和丞相以及九卿的位置全部让给了其他士族，王家只保留了权力最大的大司马大将军，让其他士族也能上来一起掏空大汉，所以士族们也很高兴。 政治，就是相互妥协，把朋友变多，敌人变少。 继续像以前一样独吞，就会有越来越多人成为你的敌人。 有舍有得，要敢于放权，把捞钱的利益与其他士族一起分享，那么他们就会成为你的朋友。 官场，要和光同尘！ 皇帝修宫殿的钱，王僮不敢动，士族们的钱，王僮更不敢动，所以王僮捞的都是本该属于百姓的那一部分。 再苦一苦百姓，反正要造反也是造大汉朝廷的反，又不是造我王家的反。 由于流民遍地，加上土地兼并减少自耕农税基，以及贪官污吏横行，导致大汉的财政收入由宣帝时期的每年一百三十亿锐减至如今的每年七十亿。 这七十亿里，又有十五亿被王家挪走，只剩五十五亿。 五十五亿里，有七亿用来给各级官吏发俸禄，还剩四十八亿。 四十八亿里，士族们分走二十亿，还剩二十八亿。 二十八亿里，皇帝每年修宫殿花费十亿，还剩十八亿。 十八亿里，皇宫以及汉室宗亲们日常奢靡开销十五亿，还剩三亿。 剩下三亿里，都被军官们逐级贪污，军队日常维护需要三十亿，于是还倒欠三十亿。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开销加起来每年有二十亿，于是大汉每年都要倒欠五十亿五铢钱。 至于赈济灾民，朝廷已经很多年没赈济过灾民了，甚至还要灾民反过来救济朝廷，为朝廷弥补每年五十亿的财政亏空，不然就没钱发军饷了。 大汉将士们已经欠饷两三年，他们对大汉朝廷的抱怨声越来越大，但朝廷始终不肯给他们发饷。 “呼——” 在把今年的最后一笔钱捞完后，王僮长呼一口气，心中感到很是紧张，但最终还是向皇帝请求告老还乡，并推举天下人口中的圣人王莽就任大司马大将军。 …… 云雷宫 “陛下，我是飞燕，不是合德。” “陛下，我才是飞燕，她才是合德。” 两个美丽女子正在与皇帝刘骜玩游戏。 两个美丽女子是亲姐妹，因此长相很相似，常常让刘骜分不清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你们俩都是朕的，哈哈！” 皇帝刘骜将两位嫔妃一起搂住，左亲右吻，好不快活。 自从他登基以来，除了刚开始那一年上朝扳倒石显，之后就几乎没上过朝，朝中大小事务全部都是王家人在处理。 他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到处收集各色美女塞进宫中淫乐，每天都无忧无虑，可谓神仙般的生活。 纵观皇帝刘骜的一生，不是在玩弄美女，就是正在玩弄美女的路上，真是羡慕死了每一个男人。 在他收集的各色美女中，当属赵飞燕赵合德姐妹俩最受他宠爱，每天都要跟姐妹俩黏在一起玩各种不可描述的游戏，一刻都舍不得分离。 就在他准备跟姐妹俩玩一个他刚发明的新游戏时…… “陛下，大将军求见。”一个宫女跑来说道。 “嗯？真是扫兴！”皇帝刘骜有些不满，他一点也没兴趣处理国事，只想无忧无虑地跟美人们玩各种耻辱游戏。 “陛下，就见一见大将军吧，我们不急~”赵合德依偎在皇帝刘骜怀中。 “哈哈！好好好！”刘骜的手掌在姐妹俩的肌肤上游走，许久过后才对宫女说道：“让大将军在门外说事吧” “诺。”宫女答应一声，走到大殿门口，隔着大门对门外的小黄门说道：“让大将军在门外说事。” “好的。”门外的小黄门答应一声，然后对站在殿外等候的大司马大将军王僮讨好笑道：“大将军，陛下让您在殿外说事，我会为您禀报。” “多谢。”王僮礼贤下士，当官这么多年，只想一心一意捞钱，不愿意得罪任何人，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尊敬的笑容。 随后，王僮将自己想要辞官还乡，并且推荐王莽就任大司马大将军一事说与小黄门。 小黄门有些惊讶，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舍得放弃手中的权力。 小黄门看着王僮，心中惊讶：这个大将军王僮，不过三十来岁，正值壮年，如今却要辞官还乡，真是奇了怪了。 虽然感到好奇，但他还是如实通报给殿内的宫女，宫女又禀报给皇帝。 “哦，他要辞官还乡啊，还要让那个什么王莽继任大将军，那就随他吧。”皇帝刘骜不是很关心这种事，反正新任大将军不耽误他享乐就行。 从辈分上来讲，皇帝刘骜算得上是大将军王僮的表哥，如今表弟想辞官还乡，他也懒得阻拦。 “陛下圣明，嘻嘻！”赵飞燕正骑在皇帝刘骜的身上。 宫女将皇帝的话传达给殿外的小黄门，小黄门又对王僮笑道：“大将军，您的请求，陛下允了。” “多谢！”王僮再次感谢一声小黄门，然后朝大殿内大喊：“臣，王僮，谢主隆恩！” …… 几天后 一个消息让天下人兴奋不已，无论是士人还是百姓。 大司马大将军王僮自知才能不足，于是主动退位让贤，辞去大将军一职，辞官回乡。 坐拥高位却不贪恋权势，也不垄断官位，而是给其他士人也当官的机会，并且主动放弃权势，把权势推荐给真正的贤人。 王僮的这一番操作，让天下士人对他刮目相看，原本有些士人和百姓还对他有些不满，但随着王僮主动退位让贤，所有人都夸赞王僮有古圣贤之风，称赞王僮高风亮节。 甚至有人说大将军王僮是不愿意同流合污才退出官场，想要归隐山林，免得自己被官场的污浊玷污。 这个说法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传得非常广，天下人无不对王僮钦佩不已。 至于王莽，在被王僮推举为大司马大将军后，就上表皇帝，请求将大司马大将军一分为二。 一开始，这个官职本来是太尉。 后来，太尉变成了大司马。 再后来，大司马又变成了加官，比如在大将军前面加官大司马，合起来就是大司马大将军。 再后来，大司马大将军成为正式官职，权势滔天，比以前的三公权势还高。 如今，王莽认为大司马大将军这个官职不符合周礼，是武帝独创的，所以要废除，把大司马大将军一分为二，分为大司马和大将军，其中大司马是三公之一，大将军则隶属于大司马，是大司马的下属，由他王莽当大司马，然后再推举其他人为大将军。 王莽这些古文经学士人就喜欢咬文嚼字，在一些名词上使劲纠正，真正的流民问题却关注不到。 皇帝刘骜无所谓，不管大司马还是大司马大将军，反正对他来说，在功能上都只是他的一个管家而已，不过是名字不同，只要不妨碍他享乐，哪怕叫大宝宝都行。 第182章 盛极则衰（八） 两年后 绥和二年 皇帝刘骜两眼发黑地死在赵合德的床上，宫中之人都指责是赵合德害死了皇帝，迫于压力，赵合德自杀。 这样一个惹得天怒人怨的超级昏君，竟然奇葩地在与妃子欢愉时驾崩，这样的死法可谓前无古人。 以此同时，按照顺位继承，定陶恭王刘康之子刘欣被迎立为皇帝。 由于歆与欣同音，古经文学大家、中垒校尉刘歆为了避讳皇帝名讳，旋即改名为秀，也就是刘秀（刘歆）。 刚即位，皇帝刘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王氏外戚在朝堂上的势力彻底清除。 皇帝刘欣一纸诏书，逼迫大司马王莽辞官，并将朝堂上那些当官的王家子弟全部罢黜，任免自己从定陶国带来的人才接任。 后宫之中，太皇太后王政君被幽禁，郁闷之下，王政君多次想要自杀，但都在班婕妤的劝说下放弃自杀念头。 面对皇帝的突然袭击，王莽猝不及防，只能乖乖地返还自己的封地新都，同时写信给辽东王家家主王僮，希望王僮拼尽整个王氏家族的力量为王氏外戚夺回权力。 但王僮跟王莽显然想法不一样。 王莽想的是夺回手中的权力，王僮想的却是捞完钱就跑路。 面对皇帝刘欣的突然袭击，家主王僮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想反抗，反正王家捞钱也捞够了，无非就是暂时不能去长安朝堂上当官而已，大不了继续窝在辽东当个地头蛇。 …… 新野县 新都乡 “辽东王家，净是些鼠目寸光之辈！” 得知家族没兴趣夺回权力，只想安心在辽东当个地头蛇，王莽有些恨铁不成钢。 在王莽看来，只要夺回权力，整个天下都是王家的，那还有必要捞钱吗？ 当了两年大司马的王莽才刚刚迷恋上位高权重的滋味，还没来得及实现他的政治抱负，还没来得及把大汉改变成“周礼理想国”，结果就被皇帝刘欣无情地夺去手中一切权力，家族还拒绝为他提供任何帮助，这让王莽很绝望。 …… 长乐宫 “我是太皇太后，难道连出去转转都不行吗？”太皇太后王政君生气地看着那些将她拦住的宫女。 “这是陛下的命令，请太皇太后恕罪。”宫女回道，依旧不允许王政君到处乱跑。 “什么太皇太后，哼，你不就是个老太婆吗？哈哈！”这时，傅太后来到王政君的宫殿外，肆意嘲讽着王政君。 傅太后曾经也是汉元帝的妃子之一，曾经是王政君的情敌，两人之间关系不太好。 傅太后已经被皇帝刘欣晋升为帝太太后，赵飞燕晋升为皇太后，丁太后晋升为帝太后，加上太皇太后王政君，后宫之中居然同时出现了四个太后，而且四个太后都有自己的少府和大长秋，相互独立。 “你！”太皇太后王政君敢怒不敢言，现在的皇帝已经不是他的儿子刘骜了，朝中的王家子弟也全部被皇帝辞退，她的权势也因此瞬间跌落，在后宫之中无依无靠。 好一个人走茶凉！ 王氏外戚的权势都依存于皇帝刘骜，随着皇帝刘骜死在女人床上，王氏外戚的权势也一落千丈。 王政君回到寝宫内，默默哭泣着，她是个懦弱的女人，从小就听从家族的安排，长大后又听从丈夫汉元帝的安排，后来又听从皇帝儿子刘骜的安排。 家主王僮不想再掺和朝堂上的事，只想把这些年从国库里捞的两百亿五铢钱慢慢消化，转化为家族实力，所以她王政君暂时无法从家族获得支持。 现在的她，除了联合一直想要夺回权力的王莽，再也没有依靠了。 …… 一年后 建平元年 未央宫 正殿 砰！ “钱呢？朕的钱呢？！” 即位后的皇帝刘欣，在把王氏外戚清除出朝堂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治理国家，想要把国家治理好，不然大汉可能真的就亡国了。 然而，当他想要认认真真地处理国事时，却发现……没钱！ 军队欠饷五年，累计欠了一百五十亿军饷，加上平定羌乱和乌孙国内乱，又花了五亿，大汉累计欠军费一百五十五亿。 军费必须要给，不给会出大问题。 士兵们可以忍受几年欠饷，但欠饷欠久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还只是军费上的问题。 关东诸郡在汉成帝连续几十年不赈灾的养蛊模式下，已经有流民四百万，局势已经跟武帝后期一样恐怖了。 也正是因为流民实在太多，社会危机太严重，人们才会希望出现一个圣人拯救天下，希望这个圣人有着霍光的能力，同时又有着孔子的道德。 毕竟当初霍光把武帝遗留下来的五百多万流民的问题都解决了，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而大家所期待的这个圣人，就是王莽！ 这些流民必须妥当安置，不然随时会引发超大规模的叛乱。 可安置流民要花的钱也是巨大的，四百万流民，每年的安置费用高达一百亿钱，而且还要连续安置好几年才能结束，起码得花费五六百亿钱才足够。 由于土地兼并愈发严重，国库的收入从两年前的七十亿锐减至如今的六十亿，并且财政收入还在持续下降，朝廷能直接收到税的自耕农越来越少。 大量自耕农不是被豪强士族兼并了，就是成了流民，亦或是变成了尸体，使得朝廷税基越来越小。 国库里只剩不到一亿钱，但解决大汉的这些社会危机却需要上千亿钱，皇帝刘欣感到很绝望，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汉气数已尽，请陛下退位让贤，让圣人王莽登基！” 一位古文经学的士人居然当着皇帝刘欣的面劝刘欣退位让贤。 刘欣刚准备怒斥这个士人，却发现许多士人都站在那个士人身旁，一起看着他。 “一群混账东西，把大汉给掏空了，搞得天下糜烂，现在却又要朕退位让贤，把民不聊生的责任推卸到汉室身上！”皇帝刘欣心中暗自咒骂，愤怒地看着朝堂上的一众士族大臣，但又无可奈何。 汉成帝刘骜连续几十年的昏庸统治，搞得天下糜烂，人心尽失。 所有人都对汉室非常失望，巴不得大汉赶紧亡国，好让大圣人王莽上位拯救天下。 传国易姓的学说非常时髦流行，士人们已经讨论了十几年。 一开始，这个学说还只是在士人圈子里流传，现在，这个学说已经传到了每一个百姓耳中，每一个百姓都认可士人们编撰出来的“传国易姓”说，认为只要传国易姓，天下就有救，他们就可以重新过上汉宣帝时期的美好生活。 “卿等都认为只有传国易姓才能拯救天下？”皇帝刘欣很无奈，他能打败一个王氏外戚，但不能打败整个天下的豪强士族，他还想挣扎一下，还想保住大汉的江山社稷。 “陛下，臣夜观天象，汉德已衰，新德正孕，为了天下苍生，请陛下退位让贤于新都侯王莽！”汉室宗亲刘秀（刘歆）居然带头推翻大汉，要把大汉的江山社稷传给王莽。 “你也是汉室宗亲，怎么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话？！”刘欣很是生气，胸膛都在起伏。 “臣虽是汉室宗亲，但更是一位想要拯救天下的儒士，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汉室宗亲刘秀（刘歆）继续劝说：“恳请陛下顺应时势，迎接圣人即位！” “既然伱们都说传国易姓就能拯救天下，那好，我改国号，改姓，这样就行了吧？这样就可以拯救天下了吧？”皇帝刘欣还在挣扎，他绝不想让大汉亡在自己的手里。 众大臣惊愕，没想到刘欣还有这么一手操作，还有皇帝当众改国号改姓的。 “从今日起，大汉改国号为‘陈圣刘太平’帝国，朕改姓为陈，以后叫陈欣。”皇帝刘欣无奈道。 第183章 王莽新政（六） 三年后 元寿元年 皇帝刘欣改姓为陈，还把大汉王朝改为“陈圣刘太平王朝”，以为这样就能堵住天下士人的嘴，让传国易姓学说终止。 然而，古文经学士人们觉得皇帝刘欣这种骚操作不过是自欺欺人，他们依旧不依不饶，不断劝谏皇帝退位让贤。 眼见改国号改姓还是没用，加上傅太后屡屡干涉朝政，把贪污腐败的娘家人塞进朝堂当三公九卿，导致刘欣休养生息、整顿吏治的改良通通失败。 士人们不停地劝他退位让贤，豪强们坚持不懈地当蛀虫搞兼并，百姓们时刻准备造反，后宫老想干政，官吏全是贪污腐败的关系户，一系列修养生息的改良政策全部失败，他自己的身体又一天不如一天。 面对着这绝望的情景，皇帝刘欣干脆自暴自弃，将董贤接入后宫，每日与董贤亲亲腻腻，还册封董贤为大司马骠骑将军。 “等朕死后，这大汉的天下就是你的。”虚弱的皇帝刘欣对董贤宠爱道。 他已经放弃治疗了，既然大汉必亡无疑，那干脆不救了，让它亡了算了。 你们不是让朕退位让贤吗？那好，朕就退位让贤，让给董贤！ 既然大汉已经无药可救，那就在大汉彻底灭亡之前，他再享受享受，让自己的董贤也跟着一起享受享受，如此也不算白当一回皇帝。 “陛下~” 董贤将头枕在皇帝刘欣的大腿上，长得一张宛如女子娇媚的脸蛋。 …… 新都 王莽宅院 许许多多古文经学的士人来到王莽家中一起探讨古文经学，一起学习周礼。 儒士们大肆抨击大汉的腐败黑暗，并鼓吹西周很美好。 “那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代，充满诗与远方的时代。”一位儒士这般憧憬道。 “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另一位儒士无比向往道。 “人心不古，唉！古时候，百姓都是淳朴善良没有私欲的，每个人都是知书达理心系天下的，天子都是仁政爱民的，不像现在，唉——” “姬周的百姓，他们眼睛里有光，因为生活在大周，每个人都可以近距离沐浴到圣人的荣光，每个人都拥有无比幸福的一生。” “大汉的百姓，他们眼睛里没有光，因为大汉数典忘祖，忘记了大周才是华夏正统。” “那是一个自由的时代，可自由的大周，却被暴秦摧毁，然后大汉又继承暴秦！” “为什么大汉不肯恢复周礼，反而还要继承暴秦的制度？我不懂！” “肯定是因为暴秦的遗老遗少太多了，大汉朝廷里，有太多暴秦的遗老遗少，他们还在不遗余力地破坏我们美丽的华夏！” “我看这大汉，干脆改名叫后秦算了，反正他继承的是暴秦的制度，跟暴秦一样不自由，跟暴秦一样恶心！” “暴秦误我华夏三百年！后秦又误我华夏三百年！” “姬周才是正统，秦汉皆是得国不正！” “反汉复周！” “分封制才是华夏正统，郡县制就是蛮夷！” “恢复华夏，驱逐郡县！” “如果不把大汉改成大周，不把周礼全部搬回来，天下就无法得到拯救！” 讨论着周礼，儒士们越来越魔怔，他们把天下民生疾苦的原因归结到“大汉得国不正”“姬周才是正统”“暴秦遗老遗少太多”等等玄之又玄的东西上。 这时，王莽的夫人被王莽要求亲自为儒士们端茶倒水，以此体现王莽对儒士们的尊敬。 哗哗—— 王莽夫人正在为一位儒士倒茶，那位儒士却发现王莽夫人的裙子要比一般人短了许多，甚至还把小脚脚踝给裸露出来了。 “这合乎周礼吗？”这个儒士连忙责问。 这里的儒士都是周礼崇拜者，一言一行都要符合周礼，他们认为王莽是最懂周礼的，所以才尊称王莽为再世圣人，并希望王莽上位改变整个天下。 可王莽夫人居然穿着裸露出脚踝的不拖地裙子，这让儒士们大为惊叹。 “巨君难道不懂周礼吗？”一位儒士很是生气，他对周礼无比膜拜，绝对不允许任何与周礼不符的事情出现。 这时，王莽夫人解释道：“家中布匹都分发给没钱穿衣服的贫苦百姓，所以缺少布料，只能做短裙，还请大家见谅。” “啊这！” “是我错怪巨君兄了！” “莽公真乃当世圣人也，我等自愧不如。” 儒士们在明白为王莽夫人穿短裙的原因原来是把家中布匹都分给了百姓，才导致布料不足，不得不穿短裙后，他们对王莽更加钦佩起来。 “没想到我能够在活着的时候见到一位真正的圣人。朝闻道，夕死可矣！”一位老儒生老泪纵横，他对王莽无比崇拜。 “莽公不为天子，天理难容！”另一位年轻的儒士慷慨激昂。 这时，一个少年恐惧地跑到客厅，对着身后追杀他的王莽哭泣求饶：“父亲，我再也不敢了，您饶恕我吧。” 王莽来到客厅，看了眼客厅内的众多儒生，然后对自己儿子怒斥：“你随意杖死一个丫鬟，草菅人命，我岂能饶恕伱？” “只是一个丫鬟而已，父亲您却要为了一个丫鬟杀死自己的儿子吗？”王莽的儿子怒吼。 “丫鬟也是百姓！”“我王莽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让百姓受损！”“你是我王莽的儿子，就更应该体谅百姓的难处，怎么能随意伤害丫鬟，不把丫鬟的性命放在心上！” 王莽怒斥着自己的儿子，让奴仆们按住自己的儿子，然后亲自将其一剑斩杀！ “呃啊！——” 王莽的儿子当即死在客厅内。 一众儒生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王莽，对王莽愈加钦佩起来。 他们自问自己做不到为了一个丫鬟去杀害自己的儿女，可王莽做到了，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到了，不是胡编乱造出来的故事。 “唉……莽公千古！” “巨君心系百姓，宁愿舍弃自己和全家，也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如果这都不是圣人，谁敢说自己是圣人？” “孔孟二圣在世，也不过如此呀！” 儒生们是真心敬佩王莽，愿意帮助王莽上位。 第184章 兼并沓乡（三） 辽东 辽南县沓乡 王氏外戚被皇帝刘欣一撸到底，不仅三公九卿的位置全部丢了，而且连辽东太守的位置也丢了，甚至是县令、啬夫的位置也没能保住。 若不是士族们都站在王家这边，刘欣都想把王家抄家灭门。 虽然在辽东无官可做，但问题其实不大。 新任的辽东太守是陆家家主，新任的辽南县令是李家一个家族子弟，新任的沓乡啬夫是张家一个庶子。 王家没官做，不代表王家就不能继续掌控辽东。 四大家族同心协力，不管哪个家族暂时失去权势，另外三个家族都会对其进行照顾。 经过这几十年时间的蚕食，整个东沓的二十万亩田全部被王家兼并，东沓各个村庄的百姓全部沦为佃农。 东沓地区，已经找不到哪怕一个自耕农。 从两年前开始，王家便开始将兼并的方向转移到西沓地区。 整个沓乡（原沓氏县区域）仅剩西沓还有十一万亩田，仅剩西沓地区还有一些自耕农。 西沓 “就是这了，开始催收吧！” 一个王家子弟来到西沓催收高利贷，凡是还不起的，通通用家里的田来偿还，把田卖给了王家都还是还不起的，就卖儿卖女。 几个县里的官差跟随在王家子弟身后，对王家子弟百般讨好。 官差身后又跟着几十个整日无所事事，靠着给四大家族催收高利贷为生的游侠。 这些游侠非常好斗凶狠，是极好的打手。 如果有百姓敢不还钱，游侠们就会天天威胁这个不还钱的百姓，大半夜里光明正大地跑到这个百姓家里翻箱倒柜，大白天去调戏这家百姓家里的女孩子，在这个百姓家门口涂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几个大字，还四处宣传这家百姓的丑事，编撰自己和这家百姓家闺女的风流故事。 总之就是用各种办法折磨不还钱的自耕农。 如果自耕农胆敢还手，游侠也不会留情，直接把自耕农打成残废，甚至直接打死。 就算告到官府，官府也可以将这件悲剧定性为两人互相殴打，各打八十大板，并且这么判是有理有据的，因为确实是自耕农先动的手，游侠反而占理，游侠才是正当防卫的那一方，游侠反而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正义凌然地指责被打残废的自耕农。 就算真的不小心把事情闹大了，搞得民怨沸腾了。 四大家族大不了把动手打人的游侠给正义处决，以此平息民愤，而四大家族依旧是四大家族，谁也无法动撼。 而且四大家族处死打人的游侠，百姓还会拍手叫好，称赞四大家族有良心，夸耀四大家族是淡泊名利的好人。 最后，四大家族还是四大家族，佃农还是佃农，土地兼并还在继续进行，唯一的不同就是四大家族又换了一批新的游侠去当白手套。 “求求您再给我一年期限，明年我一定还清欠债。”一位被催债的老农跪下来哭泣哀求。 为了让王家更好地兼并沓乡田地，辽东太守（陆家家主）下令辽东各个郡禁止出售粮食到辽南县，辽南县县令（李家子弟）也下令禁止赈济沓乡，任由沓乡的自耕农们遭受饥荒折磨，让他们在饥荒中不得不卖田。 虽然王家捞了两百亿钱，就算高价买也能把沓乡全部田给轻松兼并了。 但能低价兼并，为什么要高价兼并呢？ 钱又不是大风刮来了，能省则省。 “老先生，您呀，是去年找我们王家借的钱买粮过冬，现在都过去一年了，也已经到了还债的时间了呢，求求您讲诚信，履行契约，有点契约精神呐。”王家子弟对老农和蔼地微笑，非常有礼貌，并且居然还对老农作揖行礼，而且还温柔地补充道：“老子曰：祸莫大于不知足，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做人要知足，你已经靠着借王家的高利贷撑过了去年的饥荒，让自己多苟活了一年，怎么还能贪心地想要再延期还钱，贪婪地想要让自己继续多活几年呢？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你这样做合乎周礼吗？ “我！——”老农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更不懂什么周礼，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尤其是看到子弟身后那些凶神恶煞的游侠时，就更加害怕了。 “昔日周赧王债台高筑，欠债不还，因此被后世史书骂了一辈子，您也想要像周赧王这样的昏君一个下场吗？”王家子弟继续劝说，每说完一句话就向老农行一次礼，他说的非常有道理，仿佛老农如果不还高利贷，那就是昏君周赧王转世。 “我！——”老农民瞪大眼睛，他没想到自己延期还高利贷就等于是昏君，就等于是天理难容，就等于是违背了周礼。 王家子弟继续温柔地对欠债不还的老农进行圣人教化：“子曰：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 “伟大的圣人孔子曾经说过，占据本不属于自己的财富，就会遭受杀身之祸。您占据了我们王家的财富，如今不肯偿还，以后万一有个杀身之祸怎么办呀？我们王家饱读圣人经典，个个都是忧国忧民，最是见不得百姓遭受杀身之祸。” 王家子弟不仅引经据典，还担心老农听不懂，于是将圣人的话翻译成白话说给老农听，并继续好心劝谏老农要清还高利贷，不然就会像圣人说的那样引来杀身之祸。 这些都是王家对子弟们的教导。 王家是礼仪之家，所以催收高利贷的时候一定要符合周礼。 要有礼貌、合乎礼仪地去催收，催收前先作揖，行个礼，面带微笑，时不时引经据典，用圣人的话去催百姓还钱，这样百姓就没法反驳伱了，因为反驳你就等于是在反驳圣人，反驳圣人那就是大逆不道！ 催收高利贷时，给予被催收者春天般的温暖，让他们感受到士族子弟对他们的仁政与关怀，用士族子弟的淡泊名利与德行教化感动百姓。 “您是文化人，您说得都对，但我真的没钱还，就算您说一千句一万句圣人道理，我也还是没钱还，哪怕孔子复生在我面前，我也还是没钱还，请您再宽限一年，让我明年还债好吗？”老农不懂这些文化人的花里胡哨，他只知道自己没钱还就是没钱还，引经据典一万句那也还是没钱还，这是客观事实，不以圣人之言为转移。 “唉……朽木不可雕也！”王家子弟叹气一声，他没想到百姓居然这么愚昧，居然不愿意接受圣人的教化，居然不愿意沐浴周礼，居然没有被圣人之言感动，然后把田卖给王家还债。 百姓居然对我的圣人之言无动于衷，这些听不懂圣人之言的百姓、不愿意接受圣人大道理教化的百姓，他们跟畏威不畏德的蛮夷又有什么区别呢？今年这届百姓不太行啊！ 王家子弟在内心这般吐槽道。 蛮夷畏威不畏德！对付这些没文化的、不懂周礼的‘蛮夷’，那也只能让心狠手辣的游侠们去强行催收了。 用周礼好好地教化他们！ 第185章 百年征韩（七） 汉城 水仙镇 随着优休牟离、臣渍姑、苏鲁布斯三个部落的人口被捕猎干净，王家最后一个马韩盟友古离国也被王家列为宿敌。 数十个狩猎小队疯狂涌入古离国境内捕猎，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古离国一万多人口全部被捕猎为奴，王家在古离城废墟上建立水仙镇，隶属于汉城管辖。 如今，日华、古诞者、怒蓝，这三个马韩部落成为新的宿敌。 每消灭一个邦国，便在邦国之上建立城市，大城相当于县，小城相当于镇。 为了方便管理，王家在三韩地区没有设立乡村，因此每个城市之间都相隔甚远，中间有大片荒地等待开垦。 王家的船队日日夜夜向三韩地区运输人口和物资，并且新造了许多船，但依旧运力不足。 在三韩地区开荒对人口和物资的需求量巨大。 贪墨的二百亿钱，有一百五十亿都投入到了沓南、新王家庄、桃花源、落月原的大建设中；三十亿投入到三韩地区的开荒建设，剩下二十亿都用来建造新船。 耗尽整个大汉的财力，给王家一个家族进行建设，穷天下以富一城。 一艘巨型风帆战船的造价约为五亿钱，大型风帆战船造价为两亿钱，中型风帆战船造价为一亿钱，小型为三千万钱；货船（商船）则相对要便宜许多，巨型大型中型小型对应造价分别为三千万钱、一千万钱、三百万钱、一百万钱。 以上说的都是海船，造价比同类型的江河船要高出五六倍。 海船的特点就是船体的长宽比例更高，非常狭长，因此在相同体积下，海船的用料更多，而且大海风浪难测，海船所需要使用的木料也更多更贵。 怒蓝部（国） 某个村落 “啊——” 噼啪噼啪！ 村内的茅草屋被点燃，许许多多骑马的汉人正在村庄内烧杀抢掠。 “老人走路太慢，直接杀！”“男孩没用，也杀！”“女人和壮汉通通捆起来带走！” 桃园小队的队长刘羽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不似当初那个少年，他的桃园小队人数依旧只是十八人。 之前那些年，依靠着承包王家在三韩地区的工程建设，桃园小队赚了五百万五铢钱。 五百万五铢钱，这要是放在中原，已经算是一个小豪强了。 一匹普通的马就要二十万钱，战马则要四十万钱，如果是大宛马（也称“汗血宝马”）这种马中极品，甚至一匹就要两百万钱，如果是那种发生异变而进化出来的千里马（赤兔马），乃至要一千万钱一匹。 大宛马，王家是禁售的，仅有的几百匹都是王家亲兵和王家子弟能够使用。 而千里马（赤兔马），王家前不久刚从中原马商那里拍卖获得一匹，耗费一千二百万钱。 因此桃园小队也不是人人都骑得起战马，只有刘关张三兄弟一人一匹战马纵横三韩部落，其余十五人则各自骑着一匹劣种马跟随作战。 甲胄也是非卖品，狩猎小队自己又没有那个实力制作铁甲胄，因此他们都是轻装上阵，顶多就是自己用麻绳和木头制作一层木甲防身。 这样的自制木甲虽然防备土著人的青铜长矛时不太行，但防备一下土著人的木头箭矢还是很有效果的。 刘羽最里面穿着一层布衣，布衣外穿着一件毛绒衣，毛绒衣外又套着一件布衣防止毛绒衣的羊毛脱落，外面那层布衣外才又套上一件木甲防身。 怒蓝地区是一片平原，因此非常适合骑兵冲杀。 这个村落内的反抗者全部都被桃园小队屠戮，剩下的马韩人恐惧地跪在地上投降。 桃园小队的队员们也并非接受所有马韩人的投降。 比如老人和小男孩属于没用的，不值钱，奴隶价格还不如人头价格，所以直接砍下脑袋放在马车上准备运回汉城换钱。 而走路慢的女孩们则被塞进另外两辆马车上拉走。 妇女以及青壮年们就只能被捆起双手，走路去水仙镇。 因为桃园小队一共也才三辆马车，暂时没那多钱更新更好的设备。 这些被捆绑起来的奴隶，他们又都被同一根麻绳串起来，使得他们无法单独一个人偷偷逃跑。 “收工！” 在做好一切准备后，刘羽带领小队众人原路返回。 “回水仙镇，走！” 小队队员们分列在奴隶的四周，押送着奴隶前往水仙镇。 “这次我们砍了一百五十七个脑袋，抓了三十六个青壮、二十三个女人、十六个少女、九个小女孩，卖到水仙镇又是一大笔钱，嘿嘿~”三弟张备高兴笑道，他的脸上有一道伤疤，那是他在抢了一个马韩少女后，想要强迫这个马韩少女时，被这个少女用指甲抓出来的伤口结疤。 轰隆隆！ 这时，远方出现许多辆塞满女人的马车驰骋而来。 不一会，在桃园十八汉的疑惑中，马车队伍来到他们不远处。 看着队伍上飘扬的旗帜，关飞惊声：“是白鹭小队，他们也去了怒蓝狩猎？” “看样子是跟我们一样刚刚狩猎结束。”大哥刘羽面露羡慕之色。 白鹭小队是最强大的一只狩猎小队，有五十个队员，每个人都穿着轻甲，骑得都是精挑细选的优良战马，还有专属于自己小队的队旗。 白鹭小队的队旗是天蓝背景色，旗帜上画着一只象征和平友爱的白鹭。 白鹭小队自认为自己是热爱和平的，所以才会以白鹭作为自己队伍的象征。 他们刚刚把怒蓝国最大的一个村落给屠戮了，劫掠了三百多个女人以及两百多个青壮，人头更是多达七百多，此刻正在运回最近的水仙镇售卖，等卖完以后再休息一两天，然后就会继续南下去寻找马韩人部落进行捕猎。 看着自己马车内的几十个女子，再看看白鹭小队那许多马车内的三百多个女子，刘羽不由得叹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而关飞也看着白鹭小队离开的方向，为自己鼓励道：“彼可取而代之！” 张备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一脸坚定道：“俺也一样！” 三人对视一眼，然后纷纷大笑。 天道酬勤，只要他们努力捕猎，总有一天也能如白鹭小队这般风光。 第186章 王莽新政（七） 一年后 元寿二年 长安 未央宫 “陛下！” 男宠兼大司马骠骑将军董贤看着身旁已经断气的皇帝，不断哭泣着。 几天后 皇帝刘欣病逝的消息传遍长安。 傅太后早已寿终正寝，后宫大权又重新回到了王政君手中。 在士人们的一致指责下，董贤自杀，大司马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王政君下诏书，让群臣推荐新的大司马人选。 前将军何武与左将军公孙禄二人互相举荐对方，他们二人此前都是皇帝刘欣任命的改制大臣，帮助皇帝进行限奴、限田、禁止土地兼并的改革。 因此，这两个人的名声非常臭，被今文经学的士人们一致抵制，古文经学的士人们则天然地反感刘汉政权及其爪牙。 士人团体也产生了分裂，占据主流的今文经学依旧沉浸于土地兼并之中，而新崛起的古文经学则是彻底的复古派，一切都要按照西周的来。 太后王政君也终于硬气了一回，直接任命王莽为大司马，并迎立中山孝王刘兴之子刘衎为皇帝。 王莽就任大司马的消息传遍天下，举国欢喜。 那些读古文经学的士人对王莽非常欢迎，即便是读今文经学的士人也对王莽持观望态度，百姓更是对王莽期盼已久，甚至是汉室宗亲里都有许多人支持王莽。 王莽几乎是在天下人、各个阶层的共同拥戴下，合理专权。 几乎全部人都希望他专权，甚至希望他篡位。 民选大司马！民选天子！ “将长安改成常安！” “五铢钱是武帝发明的，是不符合周礼的，废除五铢钱，发行春秋时期的刀币！” “丞相改为大司徒！御史大夫改为大司空！” “地名也要改，改成西周时期的地名！” “还有更多的改革，容我先跟其他人商讨下，暂时就这些吧！” 王莽刚掌权，就急匆匆地进行改革，想要把大汉改造成他心目中的“周礼理想国”。 “让大汉再次伟大！” “没有人比我更懂周礼！” 王莽向天下人承诺：“给我二十年，还你一个强盛的大汉！” “每户人家家里都可以养得起鸡鸭！” “每个人都能吃得起粟米！” “每个人都有钱坐马车！” “每个人都能在冬天有衣服保暖！” “所有人都有田可以耕种！” “老人不会再被抛弃！” “小孩不会再被易子相食！” “街道上不会再堆满流民的尸体！” “人人都能看得起圣贤书！” 王莽信心满满，他认为自己的改革一定能成功，他要让已经糜烂的天下焕然一新，他要在后世史书上流芳万世。 这就是我王莽的伟大改革！ 这，就是大汉！ 听王莽说！ 正殿之内，王莽意气风发，他将成为比肩三皇五帝的伟大人物，后世之人将对他顶礼膜拜，就好比现在的人膜拜孔子一样。 在进行这些改革时，王莽也顺便对先帝刘欣的爪牙们进行报复。 当初皇帝刘欣即位后，对王氏外戚进行打压，王莽也被一起收拾了，这口恶气，王莽现在终于可以出了。 “把傅太后的陵墓给我挖开，开棺暴尸！”王莽冷漠道。 百姓对权贵的坟墓被挖很感兴趣，他们不在乎这个权贵/大官到底是坏人还是好人，只要是地位比他们高的人被残害，他们就高兴，可以解释为底层人的仇富心理。 古文经学的士人认为傅太后在位期间屡屡违背周礼，所以活该被挖坟。 今文经学的士人一心一意土地兼并，对于傅太后被挖坟一事无所谓，不感兴趣，反正跟他们无关。 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天下人都不反对王莽挖太后的坟。 然而…… “她毕竟是太后，这样做是不是稍微过分了点？”王政君一如既往地没有主见而且软弱，居然对自己的情敌产生同情心。 “太皇太后，难道您忘了傅太后当初是如何羞辱您的了吗？”王莽对眼前这个圣母心泛滥的女人很是无语。 “……”王政君无奈，作为太皇太后，她原本是有机会垂帘听政的，可没有主见的她却选择把权力都让给王莽，任由王莽主持朝政。 最后，禁卫军将傅太后的陵寝挖开，太后的棺材被挖出来，棺材被打开，傅太后下葬没几年，尸体还没完全腐烂。 “搬出来！”王莽沉声道。 随即，禁卫军士兵们将傅太后的尸体从棺材里搬出来扔到地上，任由太阳暴晒。 “这里太可怕了，我想回辽东……”看着被挖坟的傅太后，王政君有点兔死狐悲，害怕以后自己也被权臣挖坟，所以她想离开长安，回到辽东养老。 报仇雪恨的王莽心情舒畅，看着傅太后脸蛋上的蛆虫，内心不禁冷笑：“让你针对我！让你把我辞退！让伱违背周礼！这都是上天对你的报应！” …… 又两年后 王莽又杀了一个违背周礼的儿子，以此向天下士人表达自己对周礼的尊重，让天下士人继续支持自己。 辽东王家依靠纵容士人搞土地兼并的方式来赢得士人支持，王莽则通过推崇周礼的方式来赢得士人支持。 到底哪种方式才能真正地赢得士人支持，那就见仁见智了。 辽东王家觉得王莽越来越魔怔了，快成周礼魔怔人了，所以已经不愿意再搭理王莽。 “我们在辽东安心发展，不要再理会中原之事，关起门来过日子。”家主王僮被解除大司马官职后，每天都在庄园内处理“大建设”事宜。 …… 又两年后 长乐宫 “王莽，你太过分了，难道你真的要篡位吗？！” 太皇太后王政君怒斥着王莽。 她一开始与王莽合作，只是单纯地不想再被傅太后欺负，希望获得有士人支持的王莽帮助，毕竟王莽也被傅太后打压过，她与王莽有着共同的敌人，后来则是不懂得怎么处理朝政，所以直接交给王莽全权处理。 自始至终，王家就没想过篡位，只是老实地想捞钱而已，王政君也没想过篡位，只是单纯地想保持住自己太皇太后的尊贵地位而已。 只有王莽，随着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多，野心也越来越大，居然想要当什么“摄皇帝（代理皇帝）”，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当真皇帝了？ “太皇太后，莽再称呼您最后一次姑姑，天下人都支持我王莽，您何必忤逆潮流，岂不闻天下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王莽与自己的姑姑王政君开始决裂，也与王家正式决裂。 一心一意只想捞钱搞土地兼并的王家，已经限制了王莽，家族对现在的王莽来说只是累赘。 王莽觉得家族太鼠目寸光了，明明大权在握，不想着掌控天下，却整天想着怎么捞钱，所以对自己的家族越来越不屑。 “王莽！没有王家对你的扶持，你至今还只是个儒生，你能有今日的大权在握，都是家族和我对你的帮助，你怎么能忘恩负义？！”王政君对自己的侄子恨得紧咬牙。 “支持？哼！”王莽冷哼：“我被傅太后打压的时候，家族在哪里？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搭理我？” “太皇太后，难道您忘了，当初您被傅太后欺压时，家族也没有帮助您，这样的家族，还有报恩的必要吗？” 王莽一想起自己被傅太后和皇帝刘欣打压的那几年，就非常生气，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家族为了自保，居然抛弃了他。 “家主或许只是有难言之隐，我没有怨言……”王政君对自己的家族一直都很忠诚，只是太过软弱而且没有主见，时不时还会圣母心泛滥。 “家族扶持我，让我有了今天，但家族也抛弃过我，就算是功过相抵吧，今后辽东王家与我王莽恩断义绝，我不会迫害自己的家族，我王莽不会做恩将仇报这种事，但也请太皇太后您不要再说给家族报恩这种话了！”王莽决定与辽东王家恩断义绝，今后王家是王家，王莽是王莽，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搭理谁。 “你可以当伊尹霍光，当个忠于朝廷的权臣，为什么一定要找我拿玉玺？为什么一定要当摄皇帝？！”王政君希望王莽当权臣，不要当篡位之臣。 “大汉气数已尽！”王莽解释道：“天下流民五百余万，饥寒而死者数不胜数，大汉已经没救了，您何必挽留一个必亡之国？现在只有复辟西周的制度和复兴周礼才能挽救天下！” “你！”王政君不知道如何反驳，因为王莽说的是事实，大汉已经彻底烂了。 最后，王政君拿起玉玺，狠狠地摔在地上。 砰！ “给你！给你！都给你！” 玉玺被摔碎一个角，王政君气嘟嘟道：“我要回辽东老家，这个天下，随便你怎么折腾，以后都跟我无关，也跟家族无关。” “多谢太皇太后！”王莽大喜，捡起地上的玉玺，心疼地看着被摔碎的那个角。 第187章 王莽新政（八） 又三年后 摄皇帝王莽废黜皇太子刘婴，并举行封禅大典，宣布继承大汉王朝，成为真皇帝，并改国号为新（新都候），年号始建国元年。 “万岁！” “万岁！” “万岁！” 此刻，大汉的臣民们对大汉没有丝毫留念，他们日日夜夜盼着腐朽至极的大汉赶紧亡国。 今天，大汉终于灭亡啦！ 这是个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王莽来啦！青天就有了，天下就有救啦！” “王莽来啦！青天就有了，天下就有救啦！” “王莽来啦！青天就有了，天下就有救啦！” 长安街头，百姓们无比期待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他们相信被天下人称赞了十多年的圣人王莽一定能够带领他们脱离现在这个水深火热的现状，带领他们快步踏入孔子说的小康大同社会。 关东诸郡的百姓听闻王莽终于篡位后，无不热泪盈眶，剥削他们的大汉终于灭亡了，圣人王莽终于当皇帝了，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好日子肯定马上就要来啦！ “宣帝时期的美好日子，一定能够回来！”一位活了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这般期待道，他相信圣人王莽一定能够带领他们步入大同社会。 宣帝时期，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每天衣食无忧，粮食很便宜，没有人饿肚子，衣服也很便宜，大家都有衣服穿，豪强的租佃也很低，只收四层，有的甚至只收三层，每个人都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生活水平越来越差，衣服渐渐地买不起了，粮食渐渐地吃不饱了，只能喝稀粥了，现在连稀粥都没得喝，只能喝树皮粥，到处都是流民，每天都担心流民会跑到自己家里抢劫，朝廷每年都下诏说要赈灾，但他从来没见过赈灾粮，偶尔见到几次，却发现里面全是沙子，根本没有粮食，那些当官的天天说子曰，说那些孔孟之道，说什么要仁政爱民，却一个个吃得肥头猪脑，嘴上说着圣人大道理，捞钱却比谁都狠，就连豪强也趁机提高了租佃，现在的租佃又变回七层了。 天下的百姓们自发地在门口挂上红布条，欢天喜地地庆祝王莽篡位。 大汉对他们连续几十年的竭泽而渔，让他们对大汉王朝痛恨到了极点，对于大汉的覆灭，他们拍手叫好。 歌颂王莽的诗歌传遍天下，称赞王莽的民众遍地都是，大汉的存在是如此地令人厌恶，以至于当它覆灭时，百姓都很高兴。 一年后 始建国二年 在万民期待下，民选皇帝王莽开始了他的第二次改革，这一次的改革更加深入，可谓大刀阔斧。 发行更多种类的货币，进行货币改革。 免除五大姓氏的赋税，分别是王、田、陈、妫、姚，这五个姓氏的人不用交税，因为这五个姓氏都是上古圣王的姓氏以及他王莽的姓氏。 将土地私有制改为西周的井田制，禁止土地买卖，禁止奴婢买卖。 恢复皇帝刘欣废除的州牧。 继续更改更多的地名，所有秦汉时期才出现的地名全部改，改成西周风格的地名。 把官职名字也全部改了，改成西周风格的官职名，比如太守改成卒正。 把大汉的律法也废除，以周礼治理天下。 周边的附庸国不准称王，全部降级为候，因为这样不符合周礼，周礼里面，只有天子才可以称王。 王莽的这些改革，全部都改在了形式上，对实质没有什么变动，反而因为乱改名，导致大家记不住新名字，增加了行政成本。 而且五种姓氏的人不用交税，导致其他姓氏的人要承担的赋税压力更大了。 唯一改对的地方就是禁止土地买卖和奴婢买卖。 …… 两年后 始建国四年 王莽新政已经推行两年半，天下却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比之前更糟糕了。 东莱郡 徐乡县 王家米铺 “求求您，卖点粮食给我吧。”一位饥荒中的饥民来到王家米铺，希望王家便宜卖点粮食给他吃。 “一千钱一石！”米铺管家冷漠说道。 “啊？”饥民没想到现在的粮食这么贵，以前宣帝时期只要五钱一石，现在居然要一千钱一石，粮食涨价了两百倍，他摸出口袋里的十几个王莽新钱（刀币），对王家奴仆说道：“这个可以吗？就买一点点。” 王家奴仆接过那十几个王莽新钱，然后不屑地将王莽新钱还给饥民，并对其说道：“抱歉，我们只收五铢钱，不收朝廷的新钱。” “可是这是朝廷强行给我换的钱，我家本来有些五铢钱，但朝廷说五铢钱不符合周礼，私藏五铢钱就是违背周礼，要处死，让我们这些百姓把家里的五铢钱都去官府换成了新钱，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五铢钱了。”饥民绝望地解释道。 “那我不管，反正我们王家米铺只收五铢钱，您老啊，拿着这些朝廷新钱找别家买粮去，麻烦您别在这耽误我们生意。”王家奴仆摇摇头，并让饥民赶紧离开，别挡在门口妨碍他做生意。 饥民无奈，收回那十几个新钱，前往其他豪强富商开的米铺买粮。 自从中原取消商业税后，王家在徐乡就重新开办了米铺、布铺、酒铺等。 这时，另外一个中产来到王家米铺，他把传家的一个玉镯子拿出来买粮。 “我来买些粮食，没有钱，用玉镯子，一个玉镯子便宜算你两千钱。”那个中产如是说道，他已经饿了好多天了，今天终于忍不住用最后一点钱买些米给母亲吃，不能让母亲饿死。 “粮食一千钱一石，玉镯子只能算你五百钱一个。”王家奴仆说道。 “去年不还是七百钱一石吗？”中产大惊：“而且现在玉这么不值钱了吗？” “您也说了，那是去年，现在是今年，今年和去年，那能一样吗？”王家奴仆解释道。 “唉……买一斗吧。”中产无奈，还是忍痛买了一斗米。 随后，王家奴仆取出许多王莽新钱，将这些王莽新钱交到这个中产平民手里笑道：“这是找给您的钱。” “不能找给我五铢钱吗？”中产也不想要大新朝廷的王莽新钱，他想要五铢钱。 然而，这个时候，王家奴仆居然开始遵纪守法了，只见他正色说道：“朝廷规定，五铢钱不符合周礼，所以不让用，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不是？您也多理解，好不嘞？” “好、好吧。”这个中产平民无奈，只好拿着王家米铺找给他的王莽新钱，并带着那一斗米离开。 第188章 王莽新政（九） 一年半后 天凤元年 未央宫 “所有不用新钱的，胆敢继续使用五铢钱的，不管是豪强士族还是平民百姓，全部杀！” “朕的天下，绝不允许蛀虫们腐蚀！” “继续发行新的货币，从小面额到大面额，要一应俱全，这样百姓就不用在找钱时被迫使用五铢钱，可以用小面额的新钱找钱了。” “高句丽是低等民族，只有我华夏才是高贵民族，把高句丽改成下句丽。”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个天下没有人可以跟朕平起平坐，哪怕低半级也不行，把匈奴单于降级！” “我大新有东海南海北海，怎能没有西海？这不符合我大新朝的盛世气象！让羌人把他们的西海（青海湖）卖给我们，不肯卖就把他们灭族！” “以前他们搞土地兼并也就算了，反正腐蚀的是刘汉的江山，现在是朕的江山，谁还敢继续这么干的，灭他九族！” “无论是西域还是草原亦或是其他地区，所有的蛮夷必须每年来常安向我大新朝贡，我大新要万国来朝！” “严查私藏五铢钱，所有的五铢钱必须去官府换成新钱！” 随着三年前的第二次改革失败，王莽极度气愤，他召开朝会，宣布进行第三次改革，并且为了推行改革，开始动用此前不敢轻易动用的军事力量。 胆敢阻拦改革者，杀无赦！ 王莽之所以一定要让天下人把五铢钱换成新钱，其实是为了弄明白豪强们到底藏了多少钱。 他以前是王家人，虽然不是王家的核心人物，并不知晓王家具体财富有多少，但也明白，王家绝对不止两百万钱。 以前武帝推行算緍令，让天下人上报自己的财产，并根据上报的财产收财产税。 辽东王家于是上报自己家产一共只有两百万钱。 许多家族也跟王家一样虚报财产，明明有几亿钱甚至几十亿钱的资产，却上报朝廷说自己家的资产只有几十万钱。 为了搞清楚这些人到底有多少资产，武帝才继而推出告緍令，鼓励那些无意中知道真相的人去告发隐瞒财产的豪强。 最后，许许多多豪强被告緍令整得家破人亡，剩下的豪强则学聪明了，懂得勾结地方官吏，来了个整治豪强运动扩大化。 你刘彻不是要告发地方豪强隐瞒财产吗？ 那好，我把豪强扩大化，富农也定义成豪强，甚至是平民百姓也定义成豪强，安排托去告发富农和平民，把富农和平民也一起弄得家破人亡。 比一比，耗一耗，看看是我们豪强士族先被告緍令弄到死绝，还是你刘彻的自耕农先被告緍令弄到死绝。 连曾经作为王家子弟的王莽都不清楚王家究竟有多么巨大的财富，可见外人是根本想象不到一个豪强大族的财富是到底有多么恐怖的。 王莽要求天下人把五铢钱换成新钱，其实就是通过这个方法，让豪强士族们把自己家私藏的五铢钱换成新钱，这样他王莽就能知道豪强士族们的现金有多少了。 但这样做也仅仅只是知道现金数量而已，豪强们真正的主要财产都在产业和田亩里。 然而，王莽太过吝啬，发行的新钱重量太轻，他这种做法其实是用一个轻的铜币强行换走百姓家里一个重的铜币，然后这个重的铜币又能重铸成十个轻的新铜币，十个轻的新铜币又强行换十个重的五铢钱，然后十个重的五铢钱又可以重铸成一百个轻的新货币，一百个轻的新货币又强行换走百姓手里一百个重的五铢钱，如此无限循环，不出意外的话，理论上，只要一个铜币，就可以最终换走整个天下的铜币。 这是赤裸裸的割韭菜！比之武帝的白鹿币还要无耻！（王莽新币和武帝的白鹿币，都相当于后世的金圆券，依靠滥发货币来收割韭菜） …… 两年后 天凤三年 王莽的第三次改革又失败了。 天下没人愿意使用他的割韭菜货币，大家依旧使用五铢钱。 王莽的官吏们，也趁机大捞特捞，用自己手里的小钱强行换走别人的大钱。 随着王莽接连三次改革都失败，天下百姓也在他的这一通骚操作下变得更加饥寒交迫，流民数量迅速增加，关东诸郡的流民数量已经多达七百万！ 发行小钱货币割韭菜，损害了全部人的利益，无论是豪强还是平民百姓，他们的财富都被王莽割走。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居然觉得王莽是圣人。”当初那位称赞王莽是圣人的老人家悲痛欲绝，他家仅有的一点财富也都在王莽的改革下被割韭菜割走了。 “大新大新，还不如刘汉。” “来个真正的圣人拯救我们吧，实在不行，让那个狗日的大汉复国也行，呜呜呜——” 百姓们本以为大汉已经够黑暗的了，没想到大新还要更加黑暗。 两相其害取其轻，在王莽的胡乱改革下，天下百姓居然又开始怀念大汉。 …… 未央宫 “打！打匈奴！” “只要把匈奴打死，我就是抗击匈奴的大英雄，百姓就会重新拥护我！我就还是他们心目中的圣人！” “没军费？哼！把官员的俸禄全部停止！” “立刻调兵三十万！北伐匈奴！立刻！” 王莽双眼发红，一系列改革的失败让天下更加糜烂，本就在大汉末年饿死一大片的百姓，现在饿死了更多。 原本称赞他为圣人的百姓们纷纷开始咒骂他。 原本支持他篡位的古文经学士人们把责任都甩在了他王莽身上。 古文经学士人们不愿意承认姬周的制度不适合现在，更不愿意承认是圣人制度让天下更加糜烂。 他们指责王莽不懂真正的古文经学，指责王莽不懂真正的周礼，指责王莽不懂真正的姬周。 他们将一切的责任推到民选皇帝王莽一个人身上。 “复古不彻底，就是彻底不复古！” “我们才是真正的周礼复古派！” “国号改成周，天子改姓为姬，这样才足够复古，周朝没有的领土全部还给蛮夷，只保留大周曾经占据过的领土，这样才是真正的复古，这样才能真正地拯救天下！” “王莽的复古不够彻底，他居然没有废除郡县制，这是对复古的背叛！” “改革之所以失败，并不是因为圣人制度没用，而是王莽推行的圣人制度不够圣人，我们绝不承认王莽的圣人制度是真正的圣人制度！” 古文经学士人们当初有多么支持王莽，如今就有多么嫌弃王莽。 他们将复古派领袖王莽开除“复古派”籍贯，认为改革之所以会失败，并不是因为改革太复古，而是因为改革复古的程度还不够深。 复古派的领袖王莽，被其他复古派士人开除出了复古派。 一时之间，王莽已然是众叛亲离，无论是上层人，还是底层人，无论是自私的人，还是自认为大公无私的人，无论是高尚的人，还是卑鄙的人。 所有人都成了王莽的对立面，就连当初劝王莽篡位的汉室宗亲刘秀（歆）也开始咒骂王莽。 “当初劝我篡位的是你们，现在骂我篡位的还是伱们！” “你们都该死！” 王莽已经陷入疯狂，他来到神坛之下，祈求上天保佑他的大新王朝，祈求上天降下天谴杀死他的那些反对者。 第189章 百年征韩（八） 经过十数年的开扩，北部马韩以及真番江流域的二十个马韩部落全部被征服，包括苏鲁布斯、臣渍沽、古离、伯济、优休牟离、日华、古诞者、爰襄、牟水、韩那奚、怒蓝、桑外、万卢、卑弥、目支、冉路、捷卢、致利鞠、臣苏除、蓝奚卑离。 在这二十个部落的废墟上建立四城十六镇（港），情况如下： 【仁川城：总人口 下属：仁川港、仁南镇、仁海镇】 【汉城：总人口 下属：水仙镇、兰花镇、梅花镇、荷花镇、桂花镇】 【大尧城：总人口 下属：牡丹镇、菊花镇、月季镇、茶花镇】 【大舜城：总人口 下属：山茶镇、芍药镇、海棠镇、杜鹃镇】 四城十六镇总人口达到了79645，加上王家在蓬莱城的18672人，再加上其他岛屿的15783人，以及南沓的4296人，以及东沓的7126人，还有西沓的327人，还有大建设城区的2697自由民，王家统治下的人口总计为128546人。 若是再把私兵奴仆丫鬟们也算上，则突破到了十三万人口。 十三万人口，已经相当于中原一个大县，亦或是相当于边疆一个小郡。 当前有治安兵1300人，亲兵则依旧维持在100人规模，并且亲兵全部由家族男性子弟担任。 【子弟：254人 亲兵：100（新规定：王氏子弟才能担任亲兵） 治安兵： 平民： 工匠： 医者： 奴隶：21798（以马韩人为主，外加少量辰韩人、牟韩人、高句丽人、倭人、扶余人、汉人） 田亩：397万亩（约为8万顷） 盐矿：小盐场2个，中盐场1个 铁矿：小铁矿4个，中铁矿2个 铜矿：无 银矿：无 金矿：无 货船：小船214艘，中船68艘，大船13艘，巨船1艘 战船：小船13艘，中船3艘，大船1艘】 大舜城 一辆奢华马车驶过，马车上坐着一位白发老太太。 这位老太太虽然一头白发，看起来却十分精神，穿着一身华服，正在向城市内道路两旁的民众挥手，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这个老太太正是马韩太守王倇，是王家的第七代子弟，她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最小的一个女儿名叫王薇（王家第八代子弟为艹字旁），王薇已经二十五岁。 王薇有一个女儿名叫王枔，已经八岁。（第九代为木字旁） 马韩太守王倇如今已经是五十五岁高龄，她第一次上任马韩太守时，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转眼间，她已经在马韩地区征战三十九年，今年是她在马韩进行征服的第四十年。 虽然中原的百姓生活艰苦，但王家统治下的平民却非常幸福。 他们人人有田种，而且王家只把租佃从四成提高到了五成，没有像中原豪强们那么黑心提高到六成甚至七成。 并且由于王家在大建设工程和三韩开荒工程投资了大量财富，使得王家统治下的平民在干完农活后可以去当个临时打工人，打打临工赚点幸苦钱。 毕竟马韩人又不是地里的韭菜，并不能很快地长出来，随着死亡的马韩人越来越多，奴隶也就越来越不够用了，因此许多工程都需要王家花钱雇佣汉人平民打工。 与此同时，王家统治下的平民，他们的人均田亩已经达到了35亩，这个数量要高于中原的百姓。 中原的百姓，他们本来一开始每个人分有50亩田，是完全足够养活自己的，而且还能有大量盈余，但随着一百多年来的不断土地兼并，他们的人均持田量已经从50亩降低到了20亩，现在仅仅只是养活自己都十分艰难。 再加上王家不断修建各种水利设施，建造堆肥厂，还有马韩奴隶承担许多劳动。 以上种种原因，使得王家统治下的百姓，其生活水平虽然远不如宣帝时期的中原自耕农，但却又要远远强于现在的中原自耕农，王家治下的百姓，其生活水平已经达到了文景时期的中原自耕农。 由于生活水平远高于现在的中原，所以王家统治下的佃农没有一个逃荒的，甚至辽东地区还有许多自耕农恳求成为王家的佃农。 但大部分都被王家拒绝了。 只有平乡地区的自耕农被允许卖田成为王家的佃农，因为平乡离王家庄园太近了，王家必须兼并了，扩张自己的生存空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至于西沓地区，早在大汉末年就被王家彻底兼并了，整个沓乡（原沓氏县），如今只剩北沓的那些丘陵还属于朝廷，而那些丘陵是没有开垦田亩的，只是有许多百姓种植了麻、葛，将麻、葛出售给王家，从而赚取一点辛苦钱。 至于那些离得更远的地区，要么是其他三大家族的势力范围，王家不能动三个盟友的利益，要么是属于飞地，兼并了也很难去管。 王莽新朝的改革太失败了，以至于自耕农生活水平如此凄惨，宁可给王家当佃农，也不肯继续给朝廷当自耕农。 辽东另外三大家族虽然把租佃提高到了六成，但即便如此，他们治下的佃农，生活水平依旧要略微高于王莽朝廷的自耕农，所以也时不时有一些朝廷自耕农请求成为三大家族的佃农。 “大舜城的百姓们，愿你们幸福安康！”马韩太守王倇朝一众王家统治下的臣民挥手喊话。 “太守万年！” “王家万岁！” “愿为王氏付出心脏！” 百姓们真心拥戴王倇，热烈地欢呼，甚至僭越地喊出“万年”。 他们不在乎王倇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在乎王倇是圣人还是卑鄙小人，不会在乎王倇残害了多少无辜马韩人，更不在乎王倇的那些故事是编撰出来的还是真实的。 他们只知道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 在马韩太守王倇的统治下，他们过上了吃得饱穿得暖的幸福生活，有些人甚至娶妻生子，还有的甚至攒了点闲钱，买了马韩少女当妾。 妾啊！ 这在中原，那可是只有豪强士族权贵们才有的玩意，而在三韩，他们这些平民，只要努力工作，攒点钱，居然也有机会纳妾！ 以前他们在中原时，每天饥寒交迫，时不时还要被流民抢劫，朝廷收的税没少过，豪强的租佃根据实际情况调整，遇到流民多的时期，就始终保持只让他们勉强有口粮的程度，多余的粮食通通成了租佃。 什么圣人王莽？什么中原天子？什么孔孟之道？什么华夏正统？ 这些通通都是狗屁！ 他们只知道自己以前在中原时过得很艰难，被王家迁徙到三韩后，就过得越来越幸福。 至于说，他们幸福的原因其实是王家疯狂吸血三韩人以及贪污朝廷国库，导致穷尽天下之民而富王家之民。 但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知道自己在王家统治下比起在中原时，自己的生活水平得到了大大提升。 在这一刻，编造假故事、屠过城、生活还很奢华、甚至还养男宠面首、没有丝毫圣人品德的王倇，才是百姓们心目中真正的圣人，一个带领他们幸福安康的大好人。 孔孟之道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了吗？朝廷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了吗？王莽等有文化的士族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了吗？ 都没有！ 既然都没有，那他们就都是混蛋！ 王倇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那王倇就是他们心中真正的圣人！ 第190章 王莽新政（十） 南阳 新野县 阴家庄园 “诸位能前来为我家母祝寿，是我阴家荣幸。” 阴家新任家主阴陆对来访的宾客作揖行礼，对每个人都以微笑相待。 “丽华，向各位叔叔伯伯问好。” 阴陆对着躲在角落里的那个害羞的女孩说道。 “各位叔叔伯伯好~”年仅十一岁的小女孩阴丽华走到自己父亲阴陆身旁，对着来访的一众亲朋好友以及街坊邻居还有豪强士族子弟问好。 “哈哈哈！好啊好啊，这小丫头甚是懂事。”一位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受邀来到阴家，带着礼物前来为阴家老祖母贺寿。 “伯升老弟，快坐快坐。”阴家家主阴陆对着那个青年大笑。 “好好好。”青年也爽快大笑，然后对身后的一位更年轻的青年说道：“秀弟，快向阴家主问好。” 那个约莫二十一二岁的青年走上前，先是看了眼水灵灵的十一岁小姑娘阴丽华，然后对阴陆作揖道：“小子刘秀，见过阴家主。” “哈哈，文叔老弟，快坐快坐！”阴陆招呼着刘秀到里面跪坐。 这二人正是南顿县令刘钦之子，虽然刘钦已死，但二人依旧颇有些地位，而且也是汉室宗亲，所以才被新野县第一豪强阴家邀请。 从辈份上讲，刘秀算是阴陆的同辈，阴丽华的叔叔辈。 新野县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阴家是新野县最大的豪强，新野县以及周边县的人都对阴家崇拜不已，想要成为阴家赘婿，从此荣华富贵。 阴家有田三万八千亩，两千个佃农，上百个奴婢，还经营着一个纺织作坊，日常出行的马车奢华规模已经跟一个小型诸侯王差不多，是当之无愧的豪强家族，被无数人羡慕着。 传闻阴家的上代家主本是一个普通的自耕农，吃了上顿没下顿。 几十年前，车骑将军王健统率五万骑兵剿灭鸿雁天国。 鸿雁天帝申屠圣战败南逃，逃到了新野县。 申屠圣向阴家上代家主恳求，希望躲到阴家的茅草屋避难。 阴家上代家主同意了。 但等到车骑将军王健杀到新野县时。 阴家上代家主为了赏赐，还是反悔了，他把申屠圣的藏身之地告诉了车骑将军王健。 随后，鸿雁天帝申屠圣被车骑将军王健斩杀。 作为赏赐，王健给了阴家上代家主许多钱，让阴家上代家主可以靠着这些钱大肆兼并土地，扩张自己的家业。 此后短短十几年时间里，依靠着疯狂土地兼并，阴家就从一个自耕农家庭变成了新野县最大的豪强家族。 不仅如此，阴家家主还向辽东王家求娶了一位王家的丫鬟，这让阴家欢喜不已。 他们阴家居然能娶到权倾朝野的大司马大将军家族的一个女子，即便只是丫鬟，那也是风光无限，于是便有许多南阳的豪强士族主动找上阴家，与阴家联姻，希望有机会也能抱上大司马大将军王僮的大腿。 但没多久，大司马大将军王僮就放弃官位，辞官还乡，理由是不想同流合污，想回到辽东老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为五斗米折腰，只想回辽东老家过上清贫的自由生活，不用再看权贵们的脸色，可以安心研究圣人经典。 天下士族们纷纷称赞辽东王家家主王僮高风亮节、品德高尚，是一位真正的君子，手握大权却不贪恋权势，而是选择辞官还乡。 辽东王家的风评非常非常好，百姓称赞王家仁义爱民，士族称赞王家高风亮节，朝廷称赞王家忠君爱国。 并且车骑将军王健贪墨军费后，当时的大司马大将军王僮没有选择包庇，而是大义灭亲，亲自将王健逮捕入狱。 这件事也让天下人对王家更加钦佩，认为王家是天下所有家族中，家风最好、君子最多的家族之一。 不久后，阴家家主病逝，其子阴陆成为阴家新的家主。 阴陆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分别叫阴识、阴就，女儿叫阴丽华。 “爹爹，那个怪蜀黍，一直看人家。”感受到刘秀不怀好意的目光，小菇凉阴丽华拉扯着阴陆的衣袖，指着刘秀对阴陆小嘴嘟嘟道。 “啊？哈哈哈哈！”阴陆看了眼小女儿阴丽华，然后又看了眼阴丽华指着的‘怪蜀黍’刘秀，不由得大笑道：“那是你叔，没大没小的，快向你叔叔问好！” 众宾客纷纷入座，阴家老祖母（王家丫鬟）对众人笑道：“感谢诸位前来为老朽贺寿。” 她是辽东王家的一个丫鬟，以前最大的梦想是成为王家子弟的妻妾，但王家子弟与三大家族联姻非常深，其他女子就算长得再漂亮，也很难被王家子弟迎娶。 后来阴家上代家主亲自前往辽东，跪在王家庄园外，头顶着大雪乞求王家下嫁一位女子。 最后，赋闲在家的前车骑将军王健被阴家上代家主感动，于是随便从庄园里挑了个长相貌美的丫鬟，赐予这个丫鬟王姓，然后把这个丫鬟赏赐给了阴家上代家主做正妻。 而这个丫鬟，就是现在的阴家老祖母。 随后，宴会开始。 …… “求求您给点吃的吧，呜呜呜——” 就在众宾客送上礼物为阴家老祖母贺寿时，庄园外许多饥民跪在地上乞求阴家给点吃的。 “滚滚滚！”庄园门口的阴家奴仆将饥民驱逐，免得这些饥民影响了庄园内宾客们的食欲。 一些饥民趴在阴家庄园的庄园外，等待着宾客们吃剩下的食物被倒进臭水沟，顺着臭水沟流到庄园外，然后他们再把沾满了屎尿的食物捞出来吃了填饱肚子。 …… 阴家庄园内 众宾客喝得大醉，几个舞女正跳着舞蹈为宾客们助兴，时不时有一些宾客喝醉酒以后，发着酒疯，将桌案上的食物扫落一地，然后有阴家丫鬟扫落在地上的食物打扫干净，并将这些沾满灰尘和口水的食物倒进庄园水沟，最后这些食物还会顺着水沟流到庄园外，被那些快要饿死的饥民分食。 如此，也算是阴家做好事，毕竟很多豪强家族担心饥民围在自己庄园外臭水沟会影响自己庄园的形象，于是故意不把食物倒进臭水沟，防止饥民围在庄园外臭水沟捞食物吃。 阴家家主有着圣人般的心肠，所以不忍心饥民们活活饿死，于是才会把多余的食物倒进臭水沟。 好人，终将会有好报，阴家做了这么多好事，一定会更加壮大的！ 这时，一个宾客说起了最近很流行的谶纬：“你们听说了没，最近流行一个谶纬，叫什么……叫……刘秀当为天子。” 其余宾客听了以后纷纷说道：“刘秀，那可是汉室宗亲，而且是古文经学的大家，是大新王朝的国师、嘉新公，地位比三公还高，如今新朝民不聊生，天下人都期待出现新的圣人拯救天下，这个圣人也只能是比虚伪的王莽更加真诚的国师刘秀了。” “是啊是啊，就是不知道当初国师刘秀为何要推举王莽这个伪君子当天子，真是……唉！”有个士人宾客摇摇头叹息，以前他也以为王莽是圣人，还创造了一个谶纬：王莽当为天子。 现在王莽没能把天下治理好，于是他们这些士人圈子又创造了新的谶纬：刘秀当为天子。 这个刘秀，自然是指古文经学大家刘秀（刘歆）。 就在一众宾客在讨论新朝何时才能覆灭，另一个圣人刘秀（刘歆）何时才能成为天子拯救天下时…… “我也叫刘秀，这个谶纬难道就不能说的是我吗？” 人群中，不起眼的刘秀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 一众宾客都转头看向刘秀，然后哈哈大笑：“就伱？哈哈！” “文叔老弟，虽然你也叫刘秀，但你怎么可能当天子嘛？哈哈！这种玩笑以后就不要开了，你只不过是恰好跟真正的刘秀同名罢了。”一位跟刘秀认识的士族子弟略微嘲讽了下刘秀。 “什么真正的刘秀，我也叫刘秀，凭什么他就是真正的刘秀，我难道是假的刘秀不成？”刘秀志向远大，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是在吹牛。 “额……”众宾客都被刘秀这话说得哑口无言，但依旧没人相信眼前的这个刘秀就是谶纬里的那个刘秀，因为他们这些士人创造出“刘秀当为天子”这个谶纬时，就是希望刘秀（刘歆）成为天子，然后进行更加彻底的复古改革，比王莽的改革更加复古！ 第191章 大建设（二） 三年后 天凤六年 琅琊郡 海曲县 落日黄昏，天边挂满晚霞。 踏踏踏！ 数百个新莽骑兵杀入县城内，无论是参加叛乱的起义军，还是无辜的平民百姓，全都在屠刀下殒命。 “啊——” “我是平民，我没有参与叛乱，不要杀我！啊——” 城内大乱，有游侠趁机放火烧城，好浑水摸鱼进行抢劫。 噼啪噼啪！ “城内之民，全部屠光！” 新莽骑兵军队的军官冷笑道。 他之前本是汉军军官，靠着喝兵血和贪污军饷有了富裕的生活，如今改朝换代了，变成了新朝，他还是军官，还在继续喝兵血和贪污军费。 军官还是那个军官，只是不叫屯长了，改成西周的牧士了。 老爷还是那些老爷，只是不叫豪强了，改叫雅士（国人)了。 屁民还是屁民，只是不叫黔首了，改叫野人了。 明明改朝换代了，却又什么都没改变。 除了名字变得更加有古风味了，其他什么都没改变，该饿死的还得饿死，甚至更惨了。 一些打光棍许久的士兵趁机将平民杀死，然后将这个平民家的妻女抢走当自己的玩物。 游侠不愧是游侠，他们趁火打劫，将反抗的平民杀死，抢走仅剩的一点财物，然后逃出城去。 平日里结仇的一些街坊邻居，趁着这个天下大乱的机会，向自己的邻居进行报复，将邻居杀死，将对方的妻女进行蹂躏，最后被赶来的士兵杀死，然后那几个妻女又被士兵补位继续蹂躏。 “朝廷不给我们发军饷，那我们就自己凑军饷！” 军官冷笑道，然后认真地指挥军队扫荡城内一切财富、女人，反抗者全部以叛乱罪立刻诛杀。 一个正在啃树皮的少女，突然被一个游侠拖到小巷子里，然后被游侠蹂躏，最后全身都是一片红一片紫，娇躯上全是鲜血，整个人双眼无神地死去。 等这些游侠蹂躏完后，几个士兵及时赶到，将这些罪恶滔天的游侠杀死，然后便开始干着跟游侠们一样的事。 新莽三次改革失败后，天下叛乱此起彼伏，规模比大昏君汉成帝刘骜时期还要大。 南阳有绿林军造反，琅琊东莞有赤眉军造反，琅琊海曲有吕母造反，鸿雁道死灰复燃，关中地区数不尽的山贼，关东诸郡的豪强士族招募乡勇并不再听从新朝的命令，各地太守县令与当地豪强士族联合起来搞独立并拒绝向朝廷缴纳赋税，军队直接抢劫百姓的财富作为军饷，游侠们趁火打劫烧杀掳掠，匈奴趁机占领西域都护府，高句丽趁机独立建国，乌桓趁机宣布脱离附庸。 天下大乱！ 真正的天下大乱！ 王莽的政令别说出关中了，连长安都不一定出得去。 从汉元帝时期开始积累的流民浪潮，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 天下上千万流民，数百万反贼，他们烧杀掳掠，强迫仅剩的一些自耕农也一起反抗朝廷。 朝廷在抢劫，造反的也在抢劫，游侠在抢劫，抗击游侠的也在抢劫，豪强在抢劫，流民也在抢劫。 彻彻底底的乱世！ 军官正得意洋洋地为自己屠城壮举感到高兴时。 “杀！” 几个被喝兵血的底层士兵一怒之下杀死军官。 “继续屠城！” 这几个士兵成为了军队新的指挥官。 虽然杀死了喝兵血的军官，但屠城不能停。 然而…… “杀！” 刚才那个军官的亲信杀死了篡位的士兵，然后夺回军队指挥权，并对剩下的士兵们命令道：“继续屠城！” 然而，士兵们一边屠城，一边跟其他士兵互相残杀，争抢屠城时抢到的财富。 虽然他们都是朝廷的士兵，被朝廷派遣来镇压反贼，但他们分属不同的阵营。 各自阵营的军官带领着自己的士兵跟其他阵营的士兵厮杀起来。 朝廷大军前来剿灭叛乱，结果朝廷大军和朝廷大军打起来了。 “杀！” 士兵在屠杀平民，平民也在屠杀平民，士兵也在屠杀士兵。 道德在乱世中彻底丧失，有的只是赤裸裸的杀戮。 “钱在哪？” 一个游侠闯入平民家中，直接当面索要钱财。 “我的钱都给朝廷缴纳赋税了，没有了。”平民哭泣着解释，将自己的女儿和三岁的儿子护在身后。 “那你去死吧！”游侠大怒。 哧—— “啊——” 平民被直接杀死，游侠又将平民的三岁儿子杀死。 “杀！” 这时，两个士兵进入屋内，又打了起来。 “杀！” “啊——” 一个士兵杀死了另一个士兵，然后在这户人家家中翻箱倒柜。 士兵在屠百姓，游侠在屠百姓，起义军在屠百姓，百姓也在屠百姓，士兵也在屠士兵，整个天下都乱成一锅粥。 “苍天呐！我们百姓还有活路吗？” 海曲县的另一个城门口，吕燕君悲痛大喊，她望着城内的人间地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个被县宰弄死的儿子。 几年前，她为了给儿子报仇，带着一百多个人起义，随后就有无数流民加入她的队伍，终于攻入县城，杀死所有的县官，为儿子报仇雪恨。 可现在，朝廷的平叛大军赶来，将她剿灭。 不幸中的万幸，朝廷的平叛大军跟朝廷的平叛大军打起来了，所以她才有机会趁乱逃出县城。 “吕母，我们怎么办？”几位跟随她一起起义的头目绝望道。 “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也只能逃到海上了，等过些时日再回到陆地看看情况。”被尊称为吕母的吕燕君望着远方大海说道。 她们起义这些年，要是遇到朝廷大军来平叛，就直接舍弃城池逃到海上，等朝廷平叛大军去镇压其他地方的起义军后，她们就重新上岸，继续攻城略地。 然而，大多数人不愿意去大海上漂泊，那样实在太苦了。 “我去投靠赤眉军，他们也在起义，而且他们跟我们是一样的信仰，都是信仰鸿雁道。”一个起义军头目说道。 鸿雁天国虽然被剿灭，但他们前赴后继，不断传道，死了一个鸿雁道信徒还有千千万万个。 赤眉军许多高层是鸿雁道信徒，吕燕君也是鸿雁道信徒，甚至绿林军里也有一些鸿雁道信徒。 最终，吕燕君等人兵分两路，大部分人选择去投奔赤眉军，只有吕燕君（吕母）带着三十多个水手乘船渡海，在大海上躲避朝廷大军。 第192章 大建设（三） 一个月后 琉球群岛 先岛诸岛 西表岛 吕燕君等人带着不到一个月的干粮在海上漂泊，本来想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前往扬州地区躲避战乱。 然而，她们在海上遭遇风暴，然后船只被海浪推走远离大陆海岸线。 等到一切风平浪静时，他们已经看不到陆地，而且在茫茫大海上迷路。 漂泊的最后那一段日子里，由于缺少粮食，她们不得不将“自愿”去死者的肉肉吃掉。 “是陆地！是陆地！” 已经饿疯了的水手（海盗）们看着陆地无比欣喜，有陆地就意味着可以获取食物和水源。 “感谢天帝，是您让我们绝处逢生！” 吕燕君是鸿雁道的忠实信徒，她将自己的幸运归结为有鸿雁天帝的庇佑。 她们不认识这些岛屿，但还是选择上岸，因为不上岸就要饿死。 在海岛上，她们采摘了许多水果填饱肚子，并且顺带捕猎了一些小动物烤肉吃，但并没有发现人，似乎是个无人岛。 …… 又三个月后 吕燕君等人顺着岛屿海岸线航行，先后经过了先岛诸岛、冲绳诸岛、奄美诸岛、吐噶喇诸岛、大隅诸岛，并来到九州岛（织女岛），还在九州岛（织女岛）上发现了一个先秦风格的邦国，这个邦国叫做云中君国，这个邦国居然会说中原话，还自称是徐福的后人，并且这个邦国里还有着一座大金矿。 但云中君国的先秦遗民与当地的倭人混血严重，他们身上已经有着许多倭人特征，很难看出来是先秦时期移民到这里的童男童女的后人。 在补充了许多粮食水果后，吕燕君等人告别这个邦国，然后又沿着九州岛（织女岛）的海岸线继续向西航行，来到了王家统治下的瀛洲岛。 …… 瀛洲岛 瀛洲镇 瀛洲镇的镇长是一位王家庶女，名叫王橘，是王家的第九代子弟，现在才刚满十六岁，被分配到瀛洲岛这个偏远之地进行管理。 “少君，海外飘来一艘大船。”一位王家奴仆进入镇府对王橘禀报。 “船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王家多得是船。”少女王橘正在挑选新衣服，她是个爱美的女子，买了许多件丝绸衣裳，正在发愁穿哪件才好看。 “不，不是的，那不是我们王家的船！”王家奴仆解释道。 “嗯？”少女王橘很惊讶，瀛洲岛这个地方远离中原，除了王家的船只会来这里，根本没人来，离得最近的倭人根本没能力造船，他们只会造一些小独木舟罢了。 “去看看吧。”少女王橘将丝绸衣服扔到铺着花布的木桌上，然后坐上马车，对奴仆吩咐道：“带我过去看看。” “是。”奴仆答应一声，然后坐在马车前面驾车。 …… “这海外之地居然还能看到城镇，而且还有如此多的百姓生活，而且那个小姑娘居然穿着丝绸衣服，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难道她们是中原人迁徙到这海外躲避战乱的？” 看着坐在马车上的那个可爱少女，吕燕君很是震惊。 “你们是中原人？”吕燕君率先询问。 “自然。“那个少女点点头，然后对她反问：“那么你也是？” “我们是从中原流亡到海外躲避战乱的。”吕燕君如实回答，并且对少女请求道：“能让我见见这里的主人吗，请他收留我们，我们愿意成为这里的百姓，从此在这里安居乐业。” “我就是这里的主人。”那个少女回答道，脸上满是自豪。 ？？？吕燕君很是迷惑，还以为眼前的少女是这个城镇主人家的千金小姐，在跟她胡闹开玩笑，毕竟哪有女人当统治者的，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年轻可爱的少女。 “请小姐带我去见这个城镇的主人，我们真心愿意归附，真心愿意当个百姓。”吕燕君正色道。 “我说了呀，我就是这里的主人！”那个穿着橘黄色丝绸衣服的少女不满地嘟嘟道。 “你没有看错，我们少君就是这座岛屿的主人，伱们有什么请求，直接现在跟少君说就是了。”一旁的王家奴仆也帮忙解释道。 天下竟有女子当统治者的地方！！！ 吕燕君心中大惊，却没有反应过来她自己其实也是个女性统治者，统治着许许多多起义军士兵。 随后，吕燕君将自己的经历缓缓道来。 …… 听着吕燕君的经历，少女王橘刚开始并不在意，不过又是一群中原的可怜人罢了，这种可怜人多得是，不稀奇。 可当吕燕君说到海上的陌生岛屿时，还说到那些陌生岛屿上有喷射烈焰的火山时。 她便立刻打起了精神。 王家一直在海外寻找活火山，因为活火山的火山灰可以给农作物施肥，增加农作物产量。 而等吕燕君说到岛屿上有许多交州地区才有的甘蔗时，王橘更加惊讶。 王家一直在寻找可以种植甘蔗的地方，用甘蔗来榨糖，但辽东以及三韩还有织女岛的气候都不太适合种植甘蔗，现在这个吕燕君居然说在织女岛南方有许多岛屿可以种植甘蔗，这可是大消息呀！ 但这些都还不算最让人震惊的。 更让人震惊的是，她们居然在织女岛上发现了一个先秦遗民建立的邦国-云中君国。 但即便如此也还不是最震惊的，毕竟王家也发现过殷商遗民，不过现在都被王家汉化了，所以已经不存在殷商遗民了，都成王家的佃农了。 最震惊的是，这个云中君国，居然有金矿！ 而且还是大金矿！ 这才是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你们只是想成为这里的臣民而已吗？”可爱少女王橘对吕燕君等人问道。 “这里简直是仙界！”一个海盗突然兴奋说道：“在中原，到处都是人相食，而在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安居乐业的百姓！” 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他也不想当个随时会丢失性命的海盗。 “呵！”可爱少女王橘不屑地笑了笑。 仙界？ 呵呵！ 瀛洲岛对王家来说都算是偏远蛮荒之地，可对中原这些受尽剥削的难民来说，确实算得上仙界。 吕燕君等人的消息太过重大，少女王橘决定将她们运送到桃花港，等待家族处置。 “等你们到了我们王家的桃花港，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仙界了！”王橘对吕燕君等人神秘微笑道。 第193章 大建设（四） 十天后 桃花港 这里原本是涧人的栖息地，是一片森林。 现在，涧人已经灭绝，仅剩的几个涧人贵族也被汉化，这片森林也被铲平，并被王家建造成港口城市。 银月港（旅顺）是王家的军事港口和军队训练基地。 桃花港（大连）是王家的商业港口以及产业区。 沓乡治所（金州）成了王家子弟的庄园。 南沓平原是王家的农垦区。 在南沓平原与辽东丘陵之间，王家又建造了一道数十里长的城墙，城墙内还有众多碉堡、壕沟、拒马、铁刺，用来随时防备外敌入侵。 在南沓城墙外，才是东沓佃农区以及西沓佃农区和北沓麻、葛种植区。 经过四大家族商讨，对辽东百姓的赋税依旧不变，但取消所有的徭役兵役，防止百姓生活太苦而变成流民造反。 以前是四大家族财力不足，所以哪怕拼着被流民灭族的风险也要盘剥到底，这样才能尽快完成原始积累。 现在经过几十年对朝廷的吸血，四大家族有的是钱，自然没必要再为了这么点苍蝇肉搞得自己处于危险境地。 辽东的自耕农百姓，现在仅仅只是处于勉强饿不死的状态而已，生活水平谈不上多好，他们的生活水平还不如四大家族的佃农。 但即便如此，对于他们来说也是非常幸福了。 毕竟辽东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但勉强饿不死，而中原已经在人相食了。 什么都怕对比，虽然大家过得苦，可跟中原一比，大家就觉得不苦了，纷纷露出幸福的笑容。 四大家族仅仅只是把自己县里的自耕农全部兼并了，势力范围内的其它县就懒得管了。 反正现在天下大乱，又不用给朝廷交税，直接让那些距离远的自耕农把税交给四大家族就行，这跟兼并了也没区别。 张家有田七十万亩，李家有田六十五万亩，陆家将家族迁离襄平，因为襄平作为郡治所，兼并起来不太容易掩人耳目，到了下一个王朝不方便隐瞒，陆家在别的县建造了新的庄园，并将这个县的田亩全部兼并，如今也有田五十万亩。 至于平郭县的大铁矿和大盐矿，则都归属于王家私有。 目前辽东处于自治状态，完全由四大家族说了算。 经过四大家族商议，派遣辽东郡兵（现在由四大家族出钱养）封锁辽东与辽西的通道，防止中原难民涌入辽东。 辽东没那么多钱养难民，如果任由难民涌入辽东，那么辽东就会迅速出现大规模流民队伍，对四大家族的统治产生威胁。 但封锁也不是完全封死，难民中的有钱人，辽东是欢迎的。 欢迎逃难的有钱人来辽东安家落户，以后当四大家族的肥羊。 同时也从难民中挑选长相貌美的少女进入辽东，让她们在辽东安家落户，改善辽东百姓后代的颜值，这样以后四大家族在辽东挑选丫鬟时也能挑到品质更好的。 至于其他难民？ 从哪来的回哪去，辽东不养闲人！ 但辽东最欢迎的其实还是工匠和医者。 对于这两种人，四大家族都是送钱送女人送房子。 中原水深火热，辽东一片繁荣！ 趁着中原战乱，辽东四大家族吸收了许多中原的工匠和医者，获得了大量貌美的少女。 吕燕君等人经过十天的海上航行，终于来到辽东，来到了桃花港。 此刻正值深夜，大海上漆黑一片，一伙王家水手打着灯笼照明。 不一会，远方海平线上出现两道亮光。 “那是？”吕燕君很是好奇，这大晚上的，怎么还有这么大的亮光？ “那是我们桃花港的灯塔。”船长（王家奴仆）自豪地对吕燕君说道。 等到靠近桃花港港湾时，才发现即便是深夜，港湾内依旧船来船往，大晚上的还有许多码头工人在搬运货物。 这时，吕燕君终于看清桃花港的灯塔。 原来这个灯塔是一个石头雕像的双眼。 这个石头雕像是孔子的雕像，有五十丈高，孔子的双眼处发出光芒，照射远方漆黑的大海，为大海中的船只启明方向。 桃花港的孔子雕像跟别处的不同，这里的孔子石头雕像是站着作揖，两只眼睛用珍贵的琉璃宝石镶嵌，琉璃宝石镶嵌的眼睛内，有熊熊燃烧的烈焰透过琉璃向外照射光亮。 所以从远方看去，就好像是孔子的两只眼睛在发射光线。 港湾内的一处高台上点燃着火焰，道路两旁和码头到处都是路灯，路灯内镶嵌着更加珍贵的月光石，月光石将天空皓月的月光吸收反射，在港口地面上铺满一层淡蓝色光芒，看起来非常温馨。 “上岸咯！” 船长吆喝一声，吩咐水手们抛锚。 吕燕君等人下了船，突然感到尿急，于是便对身旁的那个王家奴仆问道：“这附近可有茅厕？” “你看那个。”王家奴仆指着旁边精美的路标牌说道：“这是路标，你可以按照路标的提示找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看到路标，吕燕君更加震撼。 路标也是石头做的，上面布满雕刻出来的花纹，路标上有几个字，分别写着茅厕、港督府、商业区等等地方的指示方向，用一个箭头标识方向。 而这些文字和箭头，都是使用的能够反射月光的月光石打造。 一个月光石就足够中原一户人家一百年衣食无忧。 而在这里，却被用来镶嵌路标石牌。 顺着指示，吕燕君（吕母）来到茅厕。 “茅厕还分男女？” 看着茅厕上的用月光石打造的男女两个字，吕燕君感到很是新奇。 而等到进入茅厕内部，却发现里面有中原乡村那种蹲坑也有中原豪强家中那种粪桶，不过墙壁都是用玉石打造，每个坑位都有珍珠饰品。 在中原奇贵无比的麻纸，在这里只是被用来擦屁股。 解决完三急，吕燕君回到刚才那里。 “我们现在去哪？”吕燕君对王家奴仆问道。 “去坐大马车！”王家奴仆回道。 众人随即顺着路标前往乘车点，一路上都是石板路，而且路两旁全是镶嵌了月光石的路灯，每隔一段路还有挂着大红灯笼的路灯，同时路两旁还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以及名贵树木。 不远处的商业区挂满红光灯笼，即便是深夜，依旧灯火阑珊、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做买卖的商贩。 街头巷尾都是花草的香味，还有专门的女妇人在街道上打扫落叶。 一个百炼淬铁的井盖被打开，井盖上镶嵌着翡翠和玛瑙，十几个浑身恶臭的壮汉从下水道钻出，他们刚才正在疏通城市的下水道。 女工们即便是深夜也依旧在纺织作坊里进行工作，数不尽的麻、葛、羊毛被工人们运送到作坊内纺织并染色。 待来到更远处，还传来酒香味，是一群少女正在酿酒作坊酿酒，她们一边酿酒一边嬉闹，仿佛现在不是深夜。 中原百姓连树皮都没得吃，这里的百姓却还有余粮酿酒！！！ 吕燕君感觉这里一定是传说中的仙界，不然怎么会这般富饶？ 等好不容易来到乘车点，发现有许多跟她一样的人也在等车。 这些男人女人就在这样紧紧站在一起，丝毫没有男女之别，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在这里似乎并不存在。 不一会，一辆大马车驶来。 大马车由十匹马同时牵拉，最多可以同时坐五十个人。 马车上挂满镀金的小铃铛，所有人都是用屁股坐的。 座位上铺上软席，软席上铺着一张丝绸段子，马车内还放着许多香囊，香囊内塞满香料。 马车四周挂着几个大红灯笼，行驶速度稍微慢了些，但胜在路面平坦，坐起来也舒服许多。 马车上的其他人也都有说有笑，他们是桃花港的自由民，同时也是王家的工人，每日两班倒，在产业区进行工作，还有的则是经营了一些小买卖，在商业区做生意。 她们每日上工下工都是乘坐王家的大马车。 第194章 王莽新政（十一） 三年后 地皇三年 常安（长安） 祈神台 民选皇帝王莽带着一众大小官员前来祈祷神灵保佑大新王朝。 “苍天呐！请您降下神罚，惩戒那些叛军吧！” 王莽跪在祈神台下，不断地哭泣着，希望上天能够帮他剿灭叛军。 “该死的叛军，我诅咒你们，你们都去死！” “我诅咒你们，伱们这些无君无父的畜生！” “君君臣臣，君为臣纲，你们胆敢造反，那就是目无君父，那就是欺君罔上，那就是不懂华夏礼仪的蛮夷土著！” 对叛军无可奈何的王莽只能诅咒叛军。 这些年，叛军怎么剿都剿不死。 官兵一去，叛军就躲山里，然后官兵为了争夺财物，自己内部先打起来了。 等官兵一走，去其他地方平叛了，叛军就从林子里钻出来重新发展。 关东的赤眉军越打越多，怎么杀都杀不完。 杀死一个赤眉军就有两个流民加入赤眉军，杀死两个赤眉军就有四个流民加入赤眉军，王莽军队杀得越狠，叛军数量反而越多。 在诅咒完叛军后，王莽又开始祈福升仙。 在一番疯疯癫癫地装神弄鬼后，王莽突然“哈”地一声站起来，对那些被吓了一跳的官员们大喊：“上天说了，我王莽要升仙，等朕升仙后，朕用仙术呼风唤雨，可以杀死所有叛军，让那些叛军赶紧投降，否则等我升仙之日，就是他们灭亡之时。” 王莽对叛军已经没办法了，只能用这种神神叨叨的方式来恐吓叛军，企图让叛军被吓得投降。 一众大小官员看着皇帝王莽，心中思虑万千，都在想着怎么在捞完最后一笔钱后就赶紧跑路，千万不能给王莽陪葬。 欠饷许久的士兵们对新朝没有丝毫忠诚，只想着出去平叛时抢劫赚钱，至于王莽的江山？ 呵呵……谁爱保护谁特么去保护，反正国家亡了就亡了呗！ 这时，京兆尹禀报道：“陛下！关中发生饥荒，人相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 此前只是被盘剥严重的关东诸郡在发生人相食，现在居然连京畿地区的关中都发生人相食了。 天子脚下，居然在人相食！ “百姓吃不起饭，为什么不吃树皮和草根？” 王莽实在是没有余粮来赈济百姓了，国家早就被辽东王家和士族们掏空了，依靠滥发货币刚捞来的那些财富也被他这些年的骚操作折腾没了。 没有余粮赈济百姓，于是他只能劝百姓吃树皮、吃草根。 为了防止百姓不懂树皮草根该怎么吃，皇帝王莽还认真解释道：“把树皮磨成粉，把草根碾碎，然后放进水里煮熟，最后就可以当粥喝了。” “各地官员，按照朕说的这个方法，教导百姓吃树皮草根，免得他们饿死。” 王莽教导完树皮草根怎么吃后，又对国师刘秀（刘歆）阴森森问道：“听说这几年有个谶纬很流行，说什么‘刘秀当为天子’，国师可知是谁传的这个谶纬？” 王莽当初自己篡位前，就是有着无数古文经学儒生给他造势，也给他王莽造过“王莽当为天子”之类的谶纬。 现在刘秀（刘歆）也有了这样的谶纬，这让王莽很是忌惮。 “兴许只是儒生们误传。”刘秀（刘歆）咽咽口水，随着王莽改革失败，他们这些古文经学儒生也与王莽慢慢决裂。 “最好只是误传。”王莽冷哼一声，但心中的怀疑却越来越重。 “陛下！”就在此时，大司马向王莽禀报：“绿林军包围宛城，南阳颍川二郡危矣！” “镇压！立刻调遣全部人去镇压！”面对近在咫尺的南阳颍川二郡，王莽绝对不允许被叛军占领。 离得远的琅琊等郡，王莽已经实在没办法夺回来了，但离得近的地区，王莽并不想放弃。 …… 三个月后 地皇四年 宛城城门外 绿林各路好汉齐聚一堂，面对这座坚城，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好用三个月时间先把宛城周边的县城扫荡一空，把整个南阳打得只剩郡治所宛城一座孤城。 然而，在攻打宛城前，一众好汉们却出现了分歧。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们必须推举一位皇帝出来领导我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每次打仗前都开会讨论了，这样太浪费时间了，遇到紧急情况，该怎么办？”起义军中，有人这般劝道。 绿林军是一个松散的联盟，由大大小小几十股山贼势力和几个豪强势力结盟，形成声势浩大的起义军。 山贼们不希望推举出来的皇帝太过强势，那样会让他们失去自由，于是纷纷推举无能平庸的刘玄成为皇帝。 但豪强们却推举刘縯为皇帝，因为刘縯刘秀兄弟是他们的统帅，带领他们的私兵起事。 豪强们出钱出人，让刘家两兄弟带着他们庄园的私兵去征战天下，去抢劫新朝官府和其他豪强，抢来的财富，豪强们分七层，刘縯刘秀两兄弟分三成。 此时此刻，刘縯刘秀两兄弟还只是豪强们的打工仔，却被豪强们（股东们）推举为皇帝（经理）。 其中，阴家就分了一百个家族私兵给刘縯刘秀两兄弟带领，其他豪强也各自分了一百个左右的家族私兵给两兄弟，还给了两兄弟很多招兵买马的钱，他们在两兄弟身上投资这么多，自然是要看到回报的，要让两兄弟其中一人当皇帝才行。 最终，绿林军山贼们的势力比绿林军豪强们的势力更加强大，少数服从多数，经过投票决定，选举废物刘玄为皇帝，重建大汉。 随后，为了对豪强们进行补偿，防止豪强们一怒之下散伙单干。 被山贼们选举为皇帝的刘玄在山贼首领们的提醒下，为刘縯刘秀两兄弟封侯，还给两兄弟手下的士兵军官们加官进爵，并将一些抢来的少女赏赐给两兄弟的军队，以此作为安抚。 最后，经过商讨决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如下： 【由选举皇帝刘玄亲自率领主力攻打宛城，并以宛城作为临时帝都，在攻下宛城后，再继续挺进关中，一举覆灭王莽政权。 作为豪强代表的刘縯跟随刘玄一起攻打宛城。 由山贼首领王凤王匡带领绿林军精锐攻占南阳盆地与中原的通道-昆阳城，依靠昆阳城坚固的城防，抵挡王莽大军，等刘玄攻下宛城后，再率领主力支援昆阳，一举歼灭王莽主力。 以此同时，由作为豪强代表的刘秀率领三千轻骑（有些是投降的朝廷骑兵，有些是两兄弟拿着豪强们赞助的钱财招募的新兵骑兵）作为策应，随时支援昆阳城。】 “等我回来，就娶你！丽华！” 望着远方新野县的方向，刘秀喃喃自语，然后按照选举皇帝刘玄的命令，率领三千轻骑前往昆阳城，随时准备跟王莽的数十万大军决战。 昆阳城是一座军事要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就是绿林军几万人就敢正面防守王莽几十万大军的底气。 然而，这依旧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 王莽已经很久没发过军饷了，四十二万新莽大军，忠诚度几乎为零。 军饷早就被辽东王家给捞得干干净净，现在王莽空有四十二万大军却发不出军饷，以至于军队越来越难以控制。 第195章 王莽新政（十二） 两个月后 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 昆阳 城外 新莽军营 哗哗—— 天空乌云密布、阴雨连绵。 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统率四十二万甲士东出南下，攻打绿林军。 昆阳城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只有南城门留了出口，城外数百个军营。 “昆阳城小且坚，为何不绕过昆阳，直接去支援宛城，只要击败宛城的绿林叛军主力，昆阳叛军不战自溃。”一位副将对主帅王邑劝说道。 然而，王邑却不屑道：“我统率四十二万大军，就算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没昆阳，难道现在连个昆阳小城都要绕行不成？那天下反贼岂不是以为朝廷不过是外强中干？” 副将无奈，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 城内 “莽军数十万之巨，而我军不过八千余，如之奈何？”昆阳守城主帅王凤很是害怕，在看到新莽大军之前，他还有抵抗的勇气，现在，亲眼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军营，他便瞬间丧失勇气，只想抛弃城池逃走。 “昆阳是南阳的门户，南阳是我们的根基所在，如果放弃昆阳，则南阳必失，为了大局着想，我们应当义无反顾！”一旁的刘秀劝谏道。 刘秀只是作为王凤的副将进行辅佐，王凤才是总指挥。 王凤犹豫许久，还是想要弃城而逃。 面对主帅的怯懦，刘秀无奈道：“属下去城外寻找援军，带援军前来支援，到时候将军您再决定是否要弃城也不迟。” 绿林军攻占昆阳后，只有八千余人留守昆阳，其余一万多人都分散到四周攻占其他县城，顺便劫掠粮草财富，刘秀所谓的寻找援军，便是要将这分散到昆阳四周劫掠的一万多绿林士兵聚拢回来进行决战。 “那就试一试吧。”绿林主帅王凤似乎是被刘秀说服了，但内心其实依旧很是害怕，时刻准备向朝廷投降，接受朝廷的招安。 …… 又两个月后 昆阳城外 新莽大军围困昆阳已经两月有余，但依旧没能攻下昆阳。 由于阴雨连绵，许多士兵都感染疾病，军营里被雨水浸透，臭气哄天。 底层士兵们抱怨声不断响起，时不时有士兵偷偷逃走。 “禀主帅！昆阳叛军想要投降，希望朝廷能够招安他们，保证他们投降后能够荣华富贵。”一个传令小兵对新莽大军主帅王邑说道。 “他们也配？一群无君无父的蛮夷土著！哼！”王邑冷笑道：“告诉他们，要么打开城门跪下来自杀，要么等我们攻入城池后被我们屠杀，只能二选一。” 他是有文化的儒生，根本看不起这群造反的泥腿子，文化人的高尚品德也不允许他向一群黔首做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退让，因为那样就会成为千古奇耻。 因为我是个仁义爱民的儒士，有着无比崇高的圣人品德，所以你们这些黔首必须死！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今天，我王邑就先把你们这些山中贼破了，以后再把心中贼也破了！ …… 昆阳城内 “招安招安，招甚鸟安！” 听闻主帅王凤居然写信想要投降，希望朝廷招安他们，在场的一个绿林军将领怒吼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主帅王凤叹息道：“我也是为了兄弟们的前程。” “老子的娘被朝廷的收粮官给活活打死了，老子绝不接受招安！” “杀进长安城，夺了王莽这狗娘养的鸟位！” 许多绿林好汉群情激愤，他们很多人跟朝廷有血海深仇，不愿意接受招安。 “文叔（刘秀）不是去寻找援军了吗？等他回来，我们昆阳就有救了，何必向朝廷投降？”绿林军中仅有的一个谋士对主帅王凤劝谏道。 “文叔（刘秀）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等他回来，昆阳都已经被打下来，况且就算他及时赶回又有什么用？带来了几千援军又能如何？他几千人难道还能打败朝廷的几十万大军不成？”主帅王凤始终想要接受朝廷招安，从此荣华富贵。 “报！——” 就在众人争吵不休时，传令小兵前来传报：“新莽大军主帅拒绝我们的投降请求，还说我们要么打开城门跪下来自杀，要么被他们攻城后屠杀，只能这两条路二选一。” “什么？！” “好猖狂！” “跟他们拼了！” 传令小兵的话说完，众绿林好汉更加愤怒。 主帅王凤知道投降被拒绝后，也不得不绝望地下令：“继续坚守！” …… 颍川某地 哗哗哗—— 轰隆隆！ 大雨倾盆，天空响起惊雷。 “昆阳有难，我们却还在这里强抢民女，抢劫百姓的口粮，这是不顾大局！” 刘秀对着一众抢劫百姓的起义军士兵怒斥。 起义军们脸色羞愧，但也有一些人反驳刘秀：“刘秀，你别装好人，大家伙愿意跟伱南征北战，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不得不跟你造反，抢点财富美女享受余生，这才是我们起义的原本目的，难道你刘秀忘记我们起义的初心和初衷了吗？” 其余起义军士兵也看着刘秀，他们很是不解，抢劫百姓不是很正常吗？朝廷的正规军都可以抢百姓，凭什么他们起义军就不可以抢？难道我们起义军低人一等？ “只要夺取天下，每个人都可以封侯拜将，要多少黄金美女就有多少，有些人却目光短浅，为了眼前的享受，不顾全大局，坐观友军被围困，殊不知唇亡齿寒，等昆阳友军被朝廷残害，我们就算抢了再多的财富美女，那也只是朝廷平叛大军的刀下亡魂！”刘秀在大雨中对一众起义军士兵大喊，他的头发被雨水浸湿，脸上布满雨珠。 这时，阴家阴识及时站队，对一众绿林起义军大喊：“想封侯拜相的就跟文叔一起去救援昆阳，想做朝廷刀下亡魂的就继续在这里抢劫百姓！” 最终，绝大多数起义军士兵被刘秀说服，表示愿意跟随刘秀前往昆阳支援友军，仅有的一些不肯跟随的起义军士兵也不敢忤逆潮流，只好跟随着刘秀一同火速赶往昆阳驰援。 经过十日的行军，刘秀带着一万余人来到昆阳东城城门外不远处，而此时正是深夜，并且还在继续下大雨。 哗哗哗—— 踏踏踏！ “兵贵神速！擒贼先擒王！”刘秀在大雨中朝士兵们大喊：“骑兵跟我冲锋，直接冲击朝廷大军的中军大营！直取新莽大军主帅！” “杀！” “万胜！” 将近三千骑兵跟随刘秀直接绕过朝廷大军的主力军营，扑向朝廷大军的主帅军营，想要来一个擒贼先擒王。 那些走得慢的起义军士兵则跟随在后面，艰难地追赶骑兵。 第196章 王莽新政（十三） 哗哗哗—— 大雨越下越大，急行军中，刘秀军队中许多人喘不过气，还有些人在夜色中迷失方向，有一些骑兵被地上的水洼泥坑绊倒在地。 “贼兵夜袭，迎战！” 新莽大军军营中，有个将领发现了刘秀三千轻骑的黑影，旋即调遣本部兵马四五千人主动冲上去拦截刘秀，防止刘秀绕过去对他们的主帅王邑搞斩首行动。 “杀！” 四千多莽军因为没有军饷，也因为在阴雨潮湿天气中围城数月得不到良好的休息，导致士气低下，却又不得不跟随将领去拦截刘秀的骑兵斩首队。 面对前来拦截自己的四千多莽军，刘秀大喊：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们没有退路！” 随后，作为主将的刘秀一马当先，冲到最前面，斩杀五六个无心作战的莽军士兵。 刘秀身边的亲兵也围在刘秀身边连连斩杀三十多个莽军士兵。 其余还有些胆怯的骑兵见状，纷纷被刘秀的勇气所鼓舞，连主将都冲到最前面了，他们这些士兵哪有退后的道理？ “杀！” 起义军骑兵一往无前，连连斩杀一百多个莽军士兵。 莽军士兵早就没有士气，也不想为了保卫王莽的政权而拼自己的性命。 因此当看到叛军气势如虹后，四千多莽军士兵竟然被冲到人群里的几百个叛军骑兵给瞬间击垮。 “兄弟们，快跑吧，给王莽卖命不值得！” “狗日的新朝，克扣老子军饷，还让老子来昆阳受尽折磨，打你娘的仗！” 莽军士兵无心恋战，数以千计的莽军精锐居然被刘秀一个冲锋给冲垮。 “不许跑！都回来！”刚才那个莽军将领想要把本部兵马召集回来继续跟刘秀军队缠斗，因此对督战队吩咐道：“擅自后退者，杀无赦！” 然而…… 刘秀朝着莽军大营大喊：“宛城已破，我大汉八十万大军即将北上，难道你们想要给新莽王朝陪葬吗？” 刘秀这话明显是扯淡，故意恐吓本就不想打仗的莽军，使敌军军心涣散。 刘秀的亲兵们也纷纷大喊：“宛城已破，我大汉八十万大军即将北上，难道你们想要给新莽王朝陪葬吗？” 刘秀的一千多骑兵（在夜色里迷路了几百人，自己绊倒了几百人，战争中死了几个人）也纷纷朝着莽军大营大喊： “宛城已破，我大汉八十万大军即将北上，难道伱们想要给新莽王朝陪葬吗？” “宛城已破，我大汉八十万大军即将北上，难道你们想要给新莽王朝陪葬吗？” “宛城已破，我大汉八十万大军即将北上，难道你们想要给新莽王朝陪葬吗？” 新莽大军本就不想打仗，听得此话，更加人心惶惶，就连督战队都不想打仗了。 “将军，对不住了！” 一个督战队士兵一刀斩下莽军将军的人头，然后朝自己的队友大喊：“弟兄们，别给王莽那个狗日的卖命，不值得！” 数十万莽军主力不敢再阻拦刘秀的一千多骑兵从他们军营外穿行，甚至内部还因为人心惶惶而不断出现逃兵。 莽军与莽军居然打起来了。 “混账东西，难道你要当逃兵吗？” “老子要回家，不打了，滚！” “所有逃兵，杀无赦！” “老子先杀你！” “啊——” 趁着莽军主力混乱之际，刘秀带着一千多骑兵突袭到了莽军主帅王邑的中军大营，对四十二万莽军进行斩首行动。 “该死该死！一群废物，几十万人居然挡不住几千叛军骑兵！”看着正朝他冲来的想要对他进行斩首行动的刘秀骑兵，莽军主帅王邑气急败坏，对着身边的一众将军怒吼：“拦住他们！把那些叛军拦住！” 同时他又担心莽军主力在行军中出现更多逃兵而导致不战自溃，于是对另一伙将领命令道：“主力部队不许擅自行动，不准过来支援我，认真监视好自己队伍里的士兵，防止继续出现大规模逃兵。” 直到此时此刻，莽军主帅王邑依旧没把刘秀的斩首小队放在眼里，认为自己身边的一万多精锐亲卫足够挡住刘秀的骑兵小队。 莽军主帅王邑真正害怕的是自己人，他害怕这些积怨已久的底层莽军士兵大规模造反，害怕自己的军队哗变。 莽军底层士兵们被喝兵血喝了许多年，他们对朝廷和军官将领们充满了怨恨，根本不愿意为了朝廷死战，他们没有在与叛军接战的一瞬间就投降叛军，这已经算是对新莽政权仁至义尽了。 上万的莽军主帅亲卫冲上去迎战刘秀的一千多疲累的骑兵。 刘秀这一千多骑兵，没有一个披甲的，而对面莽军却人人轻甲，几个将领还是重甲，刘秀军的装备远不如莽军亲卫。 刘秀现在能直接指挥的士兵只剩一千多骑兵，而对面莽军亲卫却有四千多骑兵和一万余步兵，刘秀军的人数也远不如莽军亲卫。 刘秀军大老远飞驰到昆阳支援，人困马乏，而莽军亲卫以逸待劳，负责攻城的只是那些底层普通莽军士兵，所以只有几十万底层普通莽军士兵在攻城战中疲惫不堪，因此刘秀军的体力也远不如莽军主帅亲卫。 刘秀军唯一的优势就是士气高昂，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了自己而战，是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荣华富贵而战。 而莽军却不知道自己是为谁而战，毕竟朝廷连军饷都不发，他们不知道继续效忠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意义，让自己的家人跟着自己一起饿死吗？ 虽然刘秀的一千多骑兵士气高昂，但毕竟敌我实力悬殊，刘秀军的一千多人居然跟莽军主帅亲卫的一万多人在夜色中形成了鏖战，谁也奈何不了谁。 就在此时…… 天空一道流星划过，并且是划向莽军主帅大营。 然后，这个流星没多久就消失，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刘秀抓住时机，对着莽军主帅亲卫大喊：“帝星飘摇而坠，新莽气数已尽，尔等何必垂死挣扎，为了王莽而白白丢失自己的性命，这值得吗？” “不要听叛军胡说八道，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星而已，跟朝廷的气数无关！”莽军主帅亲卫的将领朝着自己的士兵大声呐喊解释。 然而，刘秀军士兵齐声大喊：“帝星飘摇而坠，新莽气数已尽，顺汉者昌，逆汉者亡，尔等何必垂死挣扎！” 如果是平时，哪怕刘秀喊一万句这种话，莽军士兵也不会当回事。 但现如今，莽军士兵内部疾病流行，士气低迷，加上这些年朝廷越来越烂。 现实的种种情况让他们相信，新莽政权，真的气数已尽，继续为新莽政权卖命，不值得！ 一众莽军亲卫纷纷停下战斗，甚至是直接趁着夜色逃到远方，不想再为了保护自己的主帅而战。 “混账东西！不准当逃兵！都上去挡住叛军！”眼见自己的亲卫居然在叛军的冲锋下溃逃，王邑愈发疯狂，但身边的将领们纷纷各自跑路，没人愿意给王莽的政权付出自己的生命。 “杀！”随着莽军一万多主帅亲卫在自己骑兵斩首小队的冲锋下溃散，刘秀带领着死伤惨重、但士气比之前更加高昂的斩首小队向莽军主帅王邑发起猛烈冲锋。 眼见局势不妙，王邑直接乘船跑路，抛弃了几十万莽军主力。 “你们的主帅已经跑了，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刘秀军在大雨中耀武扬威。 与此同时，昆阳城内的王凤亲率几千绿林军杀出城，将士气崩溃的几十万新莽大军杀得鬼哭狼嚎。 几十万新莽大军纷纷仓皇而逃，争先恐后地想要渡过江河。 然而，连续几个月的阴雨，导致江河水位高涨，靠游泳已经很难游过去，而那些本就稀少的船只又都被主帅、将领、军官们承包，被这些高贵的统治者们占用，普通莽军士兵只能在暴涨的河水中被活活淹死，但也有许多莽军士兵趁着夜色逃离昆阳战场。 夜色大雨中，刘秀脸上满是雨水和血水交融，他看着狼狈逃窜的莽军权贵们，不由得发出大笑声：“哈哈哈哈哈！我大汉，天下无敌！” 昆阳一战，刘秀以三千破四十二万，名扬天下！ 第197章 王莽新政（终） 几个月后 常安（长安） 未央宫 砰！ “朕的四十二万大军！朕的四十二万大军！”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 昆阳惨败的消息传回长安城，民选皇帝王莽彻底绝望了。 随着昆阳一战结束，新莽政权主力耗尽，原本还处于观望状态进行自治的一些豪强士族，也纷纷割据一方，招兵买马准备逐鹿天下。 新莽政权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关东诸郡的控制，即便是关中地区，新莽政权能够控制的也仅有长安城，关中地区许多郡县都宣布脱离新莽政权，许多关中山贼还组成联盟讨伐王莽。 绿林军兵分两路，主力攻打洛阳，然后入潼关，进长安，偏师攻打武关，吸引王莽仅剩的一点点兵力，为洛阳主战场分摊压力。 赤眉军在关东诸郡更加肆意攻伐，占据了九个郡，实力极其强大。 铜马军等农民起义军也趁机攻占城池，割据一方。 绿林军最闪耀的新星刘秀因为昆阳之战的战绩太过恐怖，被绿林军山贼势力忌惮，于是他们劝谏皇帝刘玄杀害刘秀的哥哥刘縯，并囚禁刘秀。 不过刘玄最终还是不忍心杀害刘秀这样一个人才，在看到刘秀很是恭顺乖巧后，便释放了刘秀，希望刘秀为自己征战天下，消灭其他大大小小的地方割据势力。 被释放的刘秀，第一件事就是与阴丽华成亲，完成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然后告别阴丽华，前往洛阳主持战局，等洛阳被攻下来后，又接受皇帝刘玄的命令继续北上河北，安抚河北的众多割据势力。 “刘秀！刘秀！为什么两个刘秀都跟我王莽犯冲？！” 王莽前不久因为猜忌国师刘秀（刘歆），所以将刘秀（刘歆）杀死，他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刘秀当为天子’这个谶纬消失。 结果，他刚杀死了刘秀（刘歆），昆阳之战的消息就传到了长安城，他的四十二万大军被另一个刘秀击败。 这时，关中叛军已经率先杀入长安城。 长安城的百姓自发地跟随叛军杀入未央宫。 保卫皇宫的禁卫军在皇宫内肆意抢劫，抢完就跑出长安城，根本不想保护皇帝王莽。 大司空王邑带着一些宦官想要保卫未央宫，然而宦官们临阵倒戈，杀死王邑，并向关中叛军投降。 未央宫内 王莽躲在一个小屋内，用各种杂物封锁小屋子。 这个小屋子平时是用来存放妃子们的脏衣物的。 王莽用各种女子丝绸衣物盖住自己，来了个掩耳盗铃。 屋外到处都是叛军四处劫掠宫廷财物的声音，不断有脚步声传来，还有许多青铜器物摔在地上的声音，甚至是宫女们被乱兵侮辱的悲惨哭泣声。 噼啪噼啪！ “什么情况，哪个王八羔子放的火，你们几个赶紧去救火！” 不知道是谁这么没良心，居然趁乱放火烧皇宫，一个叛军将领正在小屋子外大声斥责，并吩咐手下赶紧去救火。 “王莽那个狗日的还没找到吗？”小屋子外，另一个叛军将领正带着一群人在皇宫内四处寻找王莽的藏身之所。 就在此时，一个叛军士兵身上塞满了各种珍珠项链黄金铜钱，正低着头幸福地憨厚笑着，准备带着这些财富回到老家进行土地兼并，这样他以后也能当个豪强，也能跻身上流社会。 啪！ “你个王八羔子！” 叛军将领一巴掌打在这个叛军士兵脸上，对其怒斥：“狗娘养的，这皇宫里的财富都是皇帝陛下（刘玄）的，等皇帝陛下来到他忠实的长安，看到皇宫这般模样，伱怎么解释清楚？” 关中叛军知道自己实力弱小，不可能长久占据长安，所以在攻下长安前就联系绿林军，想要投靠绿林军皇帝刘玄，只求天下重归一统后能被加官进爵，封个候爵让子孙后代能够享福。 他们攻打长安，都是为绿林军攻打的。 如果皇宫被糟蹋了，就没法向刘玄交代了，所以叛军将领才会斥责那些没良心的叛军士兵。 “侮辱宫女的那几个混球抓到了没？” “抓到了！” “娘的，老子都说了皇宫是要交接给绿林军的，不能瞎糟蹋，糟蹋了就没法交差，怎么还有不听军令的混球刚进宫就把宫女给玷污了，每人抽十鞭！” “将军饶命，属下实在是一时没忍住，下次绝对不敢了。” “你他娘的还有下次，军令如山，约法三章，说了抽十鞭就是十鞭！” 屋外的叛军将领正在维持秩序，处罚不听军令的叛军士兵。 就在这时，那个叛军将领突然指着屋门紧紧关闭的小木屋说道：“你们几个，把这个屋子打开。” “诺！”几个叛军士兵发现打不开门，于是便开始直接强拆。 终于，木屋的门被打开，屋内许久没有清洗过的妃子丝绸衣服发出酸臭味。 叛军士兵们并不在意，开始争抢这些酸臭味的丝绸衣服，这些丝绸衣服可都是值钱的很。 这一次，叛军将领没有继续阻止，虽然要交接完整的皇宫，不能对皇宫有太大的破坏和劫掠，但拿走几件丝绸衣服总不算什么大的破坏。 躲在丝绸衣服堆里的王莽心如死灰，只能默默等待命运的降临。 随后，王莽的脑袋露了出来。 “卧槽！” “衣服堆里藏了个人！” 正在“拿”丝绸衣服的叛军士兵被吓了一跳。 王莽从酸臭衣服里窜出，想要逃走，然而…… “他就是王莽，别让他跑了！”叛军将领大喝一声，带领着叛军士兵们追捕王莽，不一会就将王莽抓住。 “放朕一条生路，将来朕复国了，封你们做三公九卿，人人都封候拜将！”王莽还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复国？你在开什么玩笑？”叛军将领不屑一笑，复国哪有那么容易，还不如直接拿王莽的人头去找绿林军换功劳。 王莽彻底绝望，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一生。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他的前半生是那么的辉煌，家族对他尽心培养，还有个当太守的伯祖父王鸿隐对他悉心照顾，还有个当大司马大将军的伯祖父王鸿年临终前给他升官，还有个当太皇太后的王政君扶持他做了大司马，天下的士人都支持他，百姓都称赞他为圣人。 这明明应该是辉煌的一生，却从他篡位后就彻底改变。 士人们开始与他决裂，家族不再支持他，百姓开始咒骂他，官员都在敷衍他，士兵没人效忠他。 从他篡位之后，他就从万人敬仰的圣人变成了万人唾弃的独夫。 “明明是天下人都支持我篡位，我是满足了天下人的愿望，可为什么现在会这样？为什么大家都反对我？” “明明天下人都支持我篡位，可为什么当我真的篡位后，天下人却又要反对我？” 王莽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也没时间去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可以去死了，民选皇帝王莽。” “呃啊——” 叛军将领不在乎王莽在想什么，直接将王莽杀死，割下王莽的头颅。 圣人王莽，最终却众叛亲离，死得如此凄惨。 第198章 大宪章（一） 五个月后 更始二年春 乌桓单于庭 今日，乌桓单于庭来了一伙特殊的客人。 这伙客人一共是一位少女和四位青年男子。 四位青年男子全身着甲，手上戴着镶嵌了铁甲片的牛皮布制手套，手套内塞满羊毛绒，脸上还戴着狰狞的恐怖铁面具，整个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手持一把环首刀，甚是魁梧挺拔（185CM）。 那位少女长得一张清冷的脸，笑起来时脸颊上还有一个可爱小酒窝，身高比普通女子要高出许多（175CM）。 少女穿着一身羊毛裘衣，裘衣内套着一件有防火防水效果的火烷衣，火烷衣内又穿着一件用蜘蛛丝纺织而成的软甲，蛛丝软甲内又穿着一件莲藕丝纺织而成的厚实绸衣，藕丝衣服内又穿着一件用蚕丝纺织而成的贴身轻薄金缕帛衣。 火烷衣是用稀有的石棉矿锻造而成，具有防火防水效果，放在烈焰中炙烤不会损坏，放在水中浸泡不会浸湿，穿着这样的衣服，便可以在打仗时，就算万一遇到火烧连营，也能从容地从烈火中逃出生天，可谓保命神衣。 这样的衣服可谓价值连城，就算有钱也买不到，是王家集结无数工匠的智慧以及庄园数不尽的财富才勉强制作了几件出来，目前仅有辽东王氏最核心成员有资格穿。 如果非要买，可能一件火烷衣就价值数千万五铢钱，而一个普通的中原豪强，他全部的家产加起来一般也才上千万五铢钱。 少女没有像中原女子一样在头上戴金枝玉钗，也没有将束起头发，而是披头散发，并且在头上戴着一顶花帽，花帽用金缕丝帛缠绕，外层纺着许多貂毛。 下面也没有穿中原的襦裙，而是穿着看起来不是很体面的长裤，长裤最内层也是蚕丝帛衣，然后是一层薄布衣，再外面则是一条蛛丝软甲，再外层又是一件火烷衣，最外面才是一件羊毛绒长裤。 蛛丝软甲是用蛛丝纺织而成，一件蛛丝软甲需要消耗上百万只成年蜘蛛一个月的所有蛛丝量。 蛛丝比蚕丝更加坚韧，丝滑程度虽然不如蚕丝，但制作出来的衣服可以当甲胄使用，能够刀枪不入，重量跟布衣差不多的蛛丝软甲，其对铁制武器的防御力跟一件重甲差不多。 穿重甲就得舍弃速度，容易被放风筝，重骑兵是追不上轻骑兵的， 而蛛丝软甲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在防御力同等的情况下，速度依旧跟不穿甲的轻骑没区别，可以说是结合了轻骑兵的速度和重骑兵的防御。 但蛛丝软甲也有自己的缺陷。 那就是怕火怕水，由于蛛丝是由蛋白质构成，一旦遇到火焰，就很容易融化，遇到水同样会自行分解。 所以在蛛丝软甲外，还得再额外套一件火烷衣，用来防火防水。 不仅要套一件火烷衣，蛛丝软甲本身就已经有一层火烷衣包裹外层。 火烷衣主要是制作难度高，原材料也难找。 而蛛丝软甲也主要是蛛丝收集太麻烦。 蜘蛛吐的丝虽然比蚕吐的丝更好，但蜘蛛吐的丝数量非常少，一只蚕一生吐丝数量是一只蜘蛛一生吐丝数量的五十倍。 而且蛛丝比蚕丝更细，同样的数量下，蛛丝比蚕丝轻得多。 所以，平均三百个蜘蛛吐丝效果才相当于一只蚕。 并且蚕只吃桑叶就行，也不会乱跑，还没毒，蜘蛛是要吃肉的，还会乱跑，还有毒性。 王家一个丫鬟就是收集蛛丝时，被一只金蓝色蜘蛛咬了一口，不久后毒发身亡。 制作蛛丝软甲没有技术上的难度，中原地区也有这样的技术，有的只是人工量巨大，需要耗费大量财富和人力去收集稀少无比的蛛丝。 制作一件重甲只需要上万钱，就算是上等的百炼好铁打造的重甲也只需要几十万钱就足够，哪怕是那种专门给将军定制的独特重甲，一般百万多钱也是完全足够的。 而制作一件蛛丝软甲，起码得五百万钱的成本，这还没算制作蛛丝软甲的周期。 因而，从成本和周期考虑，中原并没有使用蛛丝软甲作为防御装备。 即便是王家也仅仅只是用十几年的时间勉强制作了六件蛛丝软甲。 蛛丝软甲同样是非卖品，如果非要卖，同样价值上千万钱。 少女穿着一双牛皮长靴，牛皮是用的三四岁的小牛的脊椎头层皮制作而成。 小牛的皮比老牛的皮更加有韧性，没那么容易裂开。 脊椎骨处所在的皮是牛皮里最好的皮，而头层皮有着更多的神经纤维，比一般的皮更加有弹性。 少女的这双牛皮长靴，只用最好的牛皮，其它牛皮全部被用来制作成普通的牛皮手套，然后普通的牛皮手套再交给亲兵使用。 虽然禁止杀牛，但那是对平民的禁止，王家子弟是可以申请杀牛的，而且王家也会专门杀牛制作家族子弟和亲兵要用的装备。 但一般都是所有牛皮都用上，不能浪费。 像少女这般只用最好的牛皮，是很少有的，说明少女的身份非同一般。 制作少女穿着的这样一双牛皮长靴，需要宰杀四百头小牛。 光是牛皮成本就要两百万钱，足够一个自耕农衣食无忧四百年，亦或是让一个看不起书的平民子弟能买得起几本书，从此进阶为寒门。 而这双牛皮长靴的内层同样塞满羊毛绒，长靴最里面居然还有一件蛛丝软甲和火烷衣。 光是这一双长靴就价值两千万钱。 加上身上的其他衣物，少女这一身衣着虽然看起来朴实无华，不像中原女子的丝绸衣服那般华丽，但却要比中原女子身上穿的丝绸衣服还要宝贵无数倍。 少女身上这些衣物，累计价值一亿七千万五铢钱。 一亿七千万五铢钱，足以支撑朝廷对匈奴发起一次五千骑兵的小规模战役。 而如今，却只是少女穿着的几件衣物而已。 她叫王枔，是家主王倇的孙女。 上代家主王僮在去年的时候病逝，还恰好是跟王莽同一天死。 王僮与王莽在黄泉之下或许能有很多话可以谈谈吧。 毕竟当初就是王僮为了让王莽背锅，才推荐王莽上位。 上代家主王僮没有子女，所以临终前指定为家族做出巨大贡献的马韩太守王倇为新家主。 新家主王倇继位后，大肆提高家族女性成员的地位，并指定自己的孙女王枔为家主继承人。 也正因为她是家主继承人，所以才能分配到如此巨大的财富，光是一件衣服就价值几千万钱。 作为家主继承人，王枔自然是要对家族做出贡献的，于是她便来到乌桓单于庭，与乌桓人商议走私贸易的具体事宜。 第199章 云台二十八将（一） “为什么不能直接用牛马换你们的甲胄和武器呢？” 乌桓单于并没有亲自接见王枔等人，而是由一个乌桓王子出面商谈进一步的走私贸易。 此前，在新莽时期，辽东就已经与乌桓联系上，并进行小规模走私贸易。 乌桓从辽东获得自己最想要铁器、茶叶、食盐，辽东则从乌桓获得牛马。 但规模都很小，而且是以物换物，非常不方便。 “您认为一枚铜头箭矢或者一枚铁头箭矢能换多少头牛马？” “又或者一件甲胄能换多少头牛马？” “亦或是一石盐、一石茶叶能换多少头牛马？” 王枔微笑地反问道。 这些问题问出来，乌桓王子沉思许久。 这样的算数问题，就算让中原的算数家来了也得算一阵子，何况是乌桓这种草原民族。 “额……”乌桓王子算了许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以物换物才合理，总不能把活牛杀了按斤换，辽东也不要死牛，于是他询问道：“那该如何？” “贵国将牛马牲畜”出售给我们，我们给贵国对应的五铢钱，然后贵国用五铢钱找我们购买需要的物资。”王枔回答道。 “跟中原的关市一样啊。”乌桓王子说的是一口生涩的汉语，乌桓给大汉做了七八十年的附庸，一些贵族已经学会了汉语，只是不太流利。 乌桓以前也跟大汉进行关市贸易，但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因为汉匈之间打了很久的战争，汉朝的关市常常是关闭的，导致乌桓想要食盐之类的就只能南下抢劫或者找走私商人。 以前一般是找渔阳郡和上谷郡的走私商人。 但十几年前，辽东四大家族派人偷偷联系乌桓，想要建立走私贸易。 之后双方一直持续小规模走私十几年。 “那么，你们的定价是什么？”乌桓王子问道。 看来有戏！ 王枔在心中暗自欣喜，然后将来之前就早已定好的方案拿出来： “成牛一万钱，小牛三千钱，成马四万钱，小马一万五千钱。” “轻甲一套一万钱，重甲一套三十万钱，马甲一套十五万钱。” “铁制箭头一枚十钱，马槊一杆五千钱，长枪一杆五百钱，釜（做饭菜用的铁器)一尊两万钱，环首刀一把两千钱。” “食盐一石一千钱，麻布一匹五百钱，丝帛一匹两千钱，羊毛绒衣一件两千钱，茶叶一石六千钱。” 王枔的报价中，诸如丝绸等奢侈品则要比中原稍微便宜一点点，而甲胄之类的则比中原还贵许多，就是希望引导乌桓优先购买奢侈品。 乌桓王子先是让自己那几个稍微会点算数的人才算了许久，然后点点头认可了这个定价，但还是用乌桓语对一个奴仆吩咐了一声：“你去把那个走私商贾的汉人代表叫来。” “明白。”奴仆答应一声，前去将另一伙走私商贾的代表叫来。 王枔看着离去的那个乌桓奴仆，心中有些疑惑。 不久后，就在乌桓与辽东商议走私贸易事宜时，一位汉人来到王帐，先是向乌桓王子行礼，然后看了眼王枔，最后对乌桓王子说道：“尊敬的王子，我们已经有了合作关系，您何必又找新的合作伙伴，是我们哪里让您不满意了吗？” 这个汉人是渔阳郡、上谷郡商贾们的代表，长期驻扎在乌桓单于庭，观察乌桓的局势变动。 一直以来，与乌桓的贸易都是被渔阳、上谷两个郡的商贾们垄断，其他商贾根本无法涉足。 不过他们与乌桓的贸易也是以物换物，只是规模比辽东更大。 “我的朋友，伱的贸易我当然满意，只是有另外的一些新朋友，他们带来的货物更加让我满意，他们愿意出售甲胄，你们有吗？”乌桓王子很是热情，看起来不像是在汉地烧杀掳掠的恶魔。 几年前，就是这个乌桓王子，还带兵南下劫掠辽西郡，杀了许多汉人百姓，是个残酷的杀人恶魔。 可这样残酷的杀人恶魔，却也能在商谈贸易时作出这样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 “甲胄只有官府才有，私人偷偷制作自然也可以，只是数量不能太多，太多了容易引起朝廷怀疑。”那个汉人商贾代表解释道。 “你知道的，我对你们汉人的丝绸、酒之类的奢侈品兴趣不大，茶叶我勉强能接受，毕竟羊肉太油腻，需要茶叶来清一清肠胃。” “但是，我们最需要的还是那些可以烹饪食物的釜，可以打仗杀人的铁制武器，可以保护我们生命的甲胄。” “这些东西，你们不肯出售，那我们也只好寻找其他合作伙伴咯。” 乌桓王子并不是一个耽于享受之人，汉地的奢侈品很难诱惑到他，反倒是那些铁疙瘩甲胄更加让他喜欢。 “出售甲胄一事太过重大，我需要回去询问各位主家的意见。”汉人商贾代表回答道。 “我等待您的消息，在此之前，我会先与新的朋友继续贸易。”乌桓王子回道。 “多谢。”那个汉人商贾代表先是向乌桓王子行礼告别，然后看了眼王枔等人，最后冷着脸离开。 等到那个汉人商贾代表离开，乌桓王子又微笑着对王枔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想要与我乌桓做生意的商贾可多了，不考虑降低下甲胄的价格吗？亦或是增加下牛马的价格吗？” 这时，王枔才明白，这乌桓王子把另一伙汉人商贾代表叫来，可不是要让他们吵架，而是利用竞争关系，逼迫她们辽东在贸易中做出退让。 “我们可以继续降低丝绸和麻布的价格。”王枔试探道。 “丝绸你们卖多少都无所谓，我的意思是，你们的甲胄，还有那些铁制武器。”乌桓王子摇头道。 王枔吃不准刚才那伙汉人商贾到底会不会出售甲胄，如果他们不卖，辽东自然可以垄断甲胄的贸易，然后坐地起价，可他们要是也跟辽东一样突破底线，把甲胄这种国之重器出售给乌桓蛮夷，那辽东就没法靠着垄断贸易坐地起价了。 “可否容我们先回去询问主家的意思？”王枔也不能擅自做主更改太多贸易条款。 “当然可以。”乌桓王子不着急，现在汉人在内战，已经不可能像几十年前那样对他们犁庭扫穴了。 他们现在非常安全，而且随着中原王朝秩序的崩溃，没有中央朝廷的约束，敢于将铁器出售给游牧民族的汉人商贾只会越来越多。 当前的局势，对乌桓来说是极为有利的，汉人商贾们只能相互内卷竞争，最后让乌桓白白得了便宜。 第200章 云台二十八将（二） 家族会议 “我们可以把传染了瘟疫的病人使用过的草席送给乌桓人，让他们感染瘟疫，则乌桓必破。” “不行，我们的目的是要获得牲畜，这样做的话，牲畜也会感染瘟疫，而且辽东距离乌桓太近了，会把瘟疫传回辽东的。” “难道我们真的要继续对乌桓人退让吗？” “集结四大家族和辽东郡兵的力量，能否对乌桓人犁庭扫穴？” “应该能凑出五六千骑兵和上万的步兵，但依旧不是乌桓的对手，乌桓应该有三万多骑兵吧？” 众人议论纷纷，商谈着对付乌桓人的办法。 如果能直接犁庭扫穴硬抢自然是最好的，问题是乌桓怎么说也有三四万骑兵，硬抢应该是抢不过的。 提出用瘟疫消灭乌桓人的是王棂，她是王家的医者，平日里都在方丈岛用倭人进行医学实验，通过用倭人活人实验来获取更多医学技术上的进步。 对乌桓人犁庭扫穴，在实力上是不允许的，但就此对乌桓人退让，让自己赚的更少，王家子弟们也不是很心甘情愿。 “是否能联合渔阳、上谷、辽西三郡的商贾，组成商会，联合起来制裁乌桓呢？”家主继承人王枔说道。 跟另外几个郡的商贾内卷竞争，虽然以四大家族的力量能竞争得过，但似乎没有必要。 能垄断，为什么要竞争，嫌自己赚的太少吗？ “万一乌桓一怒之下发兵南下，我们辽东自然是挡得住的，但另外几个郡呢？他们要是因为挡不住乌桓，而选择退出商会呢？”有人质疑道。 商会这种联盟太过脆弱，稍微遇到一点挫折就容易散伙。 “所以，这就需要我们同时劝说辽西、渔阳、上谷三个郡的军阀，让他们也动用自己的军事力量加入商会，一起保护商会的利益，作为回报，他们自然也是可以有所分享的。”王枔继续解释道：“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还是没有办法，再选择向乌桓退让也不迟嘛。” “他们会选择加入商会吗？”有人担心道。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如果还想分一杯羹，就只能加入我们。”王枔解释道：“只要我们先在竞争中以风卷残云的气势打败另外几个郡的商贾势力，然后等到他们绝望时，在向他们伸出合作之手，他们岂能不答应呢？” “都打败他们了，那还有必要合作吗？”一位家族子弟继续问道。 “当然有必要，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时的失败是可以卷土重来的，面对始终想要卷土重来的三郡商贾，我们只能在贸易中一直对乌桓退让，那就得不偿失了。” 王枔的话有理有据，况且就算失败了，王家也没什么损失，无非是赚的更少而已。 已经七十岁家主王倇看着自己的小孙女，和蔼笑着：“大家如果没意见，那就按枔儿说的方法去做吧。” “是。”众人回应。 参加会议的子弟中，有三分之二是女性，男性只有三分之一。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男性子弟的出生率越来越低，使得许多家族重要岗位都只能由女性担任。 等到一众家族子弟安静下来后，家主王倇说道：“现在开始商议下一件事，中原诸侯招揽之事。” 对于这个话题，大家兴趣就没那么大了。 无论谁当中原天子，都跟王家无关，他们也不想掺和进去。 “邯郸的王郎、青州的张步、渔阳的彭宠、信都的刘秀，他们都派出使者想让我们辽东归附，大家议一议，我们是归附于谁好呢？”王倇身边的家丞说道。 “我们不是已经归附于绿林军的大汉了吗？”有人不解问道。 几个月前，绿林军皇帝刘玄的使者率先抵达辽东，一张圣旨便要求辽东直接重回大汉朝廷。 在知道绿林军已经攻入长安城，刘玄也做了皇帝后，辽东四大家族简单商议后就直接归附绿林军建立的大汉了。 “听闻赤眉军已经西进，赤眉军无比凶猛，曾是抗击新莽大军的主力，绿林军能挡得住赤眉军吗？” “绿林军坐拥关中，有着郩函天险，怎会抵挡不住赤眉军？” “这天下肯定会被绿林军统一，我们王家应当忠于刘玄，如此才能在刘汉重统江山后也混个从龙之功。”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赤眉军统一天下呢？” “就算赤眉军统一天下，我们也绝不能归附赤眉军，听说赤眉军在关东诸郡天天杀豪强、分田地，这种势力，我们怎么能投靠？嫌自己命长？” “天下势力众多，谁也不知道会被谁统一，说不定啊，就是某个不起眼的势力统一天下，比如说河北信都的那个什么刘秀，听闻他三千击破新莽四十二万，这样的军事天才，肯定能一统天下，我们为什么不去归附他，将来也能混个从龙之功？” “你别胡说八道了，刘秀就几千人，还都是一群郡国兵，在整个天下也不过是二流部队，刘秀的那些士兵，还打不过我们辽东的郡兵，他就算再厉害，又怎么可能靠着几千弱兵一统天下呢？莫要站错了队，到时候被真正能一统天下的皇帝记恨，还是老老实实继续给刘玄效忠吧，当前来看，也就绿林军最有希望一统天下！” “青州的张步，我以前跟他接触过，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物，是个值得投靠的人。” “投靠张步，以后我们去青州做生意也方便点。” “听闻那个王郎是成帝的私生子，成帝与我王家有点血缘关系，为什么不依附于王郎？” “王郎不过是个江湖术士，你们都被他骗啦！” 众人各执一词，说的也都有道理。 谁赢，王家就帮谁。 问题是，到底谁才能赢？ 王家不知道，四大家族不知道，整个天下也不知道。 站队站对了，到了新的王朝就能如鱼得水。 站队要是站错了，到了新的王朝就得如履薄冰。 “诸位，无论是谁才能一统天下，都不是眼下的我们能考虑的，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建立商会，长期从乌桓获得牛马。” “所以，与渔阳太守彭宠合作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众多诸侯里，只有他离乌桓最近，也只有他能帮助我们对付乌桓。” 王枔认为不用太在乎谁能一统天下，好好地解决当下的问题，安心发展自己的实力，等以后出现一个风卷残云般能够统一天下的势力时，再直接投降就行，虽然混不上从龙之功，但起码不至于成为新王朝的罪人，不会到如履薄冰的程度。 第201章 云台二十八将（三） 三个月后 渔阳郡 雍奴县 “辽东欺人太甚！” “乌桓已经彻底断绝了与我们的贸易。” “何不劝说彭太守发兵辽东，给辽东一点小小的渔阳震撼？” “我已经劝了，府君正在考虑此事。” 渔阳郡的商贾豪强们齐聚一堂，对于自己在乌桓的贸易市场被辽东抢走一事非常不满，他们动用自己的力量游说渔阳太守彭宠，劝说其对辽东发动特别军事行动，对辽东出重拳，逼迫辽东以市场换和平。 辽东的货物要比渔阳郡更便宜，量也更大，而且还有大量甲胄出售，而渔阳郡虽然也答应可以出售甲胄给乌桓，但毕竟没有专门的甲胄产业链，临时生产甲胄，生产效率非常低，远远达不到乌桓的需求量，而且质量也远不如辽东。 在这种情况下，乌桓王子果断断绝了渔阳郡、右北平郡、上谷郡、辽西郡，这四个郡的走私贸易。 …… 渔阳郡府 “四个郡的豪强商贾都劝我去攻打辽东，子颜，你怎么看？”渔阳太守看着自己的亲信吴汉，对其询问道。 新莽时期，彭宠的父亲就已经是渔阳太守，刘玄登基后，又以一张诏书让彭宠子承父位，继续当太守。 同时，刘玄又任命南阳老乡吴汉为安乐县令，辅佐彭宠。 吴汉小时候就是盗贼，后来因为杀人犯罪，不得不从南阳逃到渔阳，靠着贩卖私马为生，是当地出了名的恶霸。 刘玄为了早点一统天下，便直接任命当地的地头蛇当太守县令，如果是老乡出身则更好不过，在这样的背景下，吴汉居然成了安乐县县令。 但他生性残暴，动不动对当地百姓抄家灭门，以此充实自己的家产，所以风评不是很好。 “贩卖乌桓的牛马到中原赚差价，是我们渔阳郡很大的一笔收入，现在辽东将我们渔阳郡的生计夺走，必须以雷霆手段让辽东感到恐惧。”吴汉冷笑道，如果打起仗来，无论输赢，他都能在辽东劫掠，怎么都不亏。 “辽西路窄，运粮不便，远征辽东，恐怕艰难。”彭宠有些疑虑，担心粮草供应不上。 “何不从海路运粮？”这时，郡府内的一位豪强建议道。 这位豪强的庄园就在雍奴县，而雍奴县就濒临渤海，所以当地的豪强商贾也有一些商船，可以进行海上贸易。 不过他们的商船都是江河船类型，无法在大海上远航，因此也不过是从渔阳郡海航到渤海郡罢了。 但他们自认为从海路将粮食从渔阳运输到辽东前线还是问题不大的。 “海路？”彭宠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 辽东郡府 “渔阳郡向我们辽东发出最后通牒，要求我们放弃与乌桓的贸易，退出乌桓市场，否则将对我们采取特别军事行动，给我们一点点小小的渔阳震撼。” 辽东太守陆晨（陆家家主）淡淡说道。 陆家已经连续做了两任辽东太守，但并没有因此就自傲，而是依旧与另外三大家族紧密合作，尤其是与王家紧密合作，哪怕他这个辽东太守，那也得听王家的吩咐。 “我们有多少郡兵？”张家家主抚摸着胡子，沉思许久后问道。 “三千！”李家家主回道。 “哦？那渔阳那边大概有多少兵力？”张家家主又问道。 “渔阳、辽西、右北平、上谷，四个郡的总兵力达到了两万，其中骑兵约五千，步卒约一万五千，都是无甲，只有将领穿着轻甲，装备上远不如我们辽东。”王家代表王枔回道，她是在场之人里唯一一个女子。 辽东四大家族都在乌桓贸易中获益，因此四家一体，同进同退。 “三千打两万，这仗不好打啊。”张家家主叹息一声。 “那到不至于。”王枔笑了笑，然后用一根玉石做的指挥棍指着墙壁上的地图说道：“诸位请看，渔阳通往辽东，只有三条路。” “其一，穿过乌桓人的地盘，然后袭击我辽东高显县，这是陆家的势力范围。” “其二，走海路，袭击我辽南县平乡或文县，这是我王家和张家的势力范围。” “其三，走辽西路，攻打我辽东无虑县，这是李家的势力范围。” “乌桓人与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而且乌桓以前被犁庭扫穴过一次，对中原兵马很是忌惮，想来不会放任四郡之兵在他们的地盘上随意穿行。” “至于说海路，四郡有那么多船来运输两万大军吗？” “所以，他们只能走辽西陆路。” “而辽西陆路狭长难行，运粮困难，只要我们坚守无虑县，阻挡四郡之兵东进，然后派出一只奇兵从海上绕行，切断辽西粮道，则四郡之兵将饥饿而死。” “无虑县的北边是沼泽，无法行军，南边是大海，也无法行军。” “因此无虑县就是进入辽东的必经之路，四郡之兵无法绕过无虑县，只能强攻无虑。” “我们只需要加强无虑县的城防，然后等待四郡之兵断粮而死就足矣。” 王枔虽然只是一个少女，却在军事上颇有天赋，将战局分析得头头是道，并且已经规划好了未来的作战计划。 “王枔少君此言有理。” 张李陆三位家主都对王枔的分析很是认可，他们也早就习惯了王家女子如同男子般抛头露面。 并且还在王家的潜移默化下，张李陆三大家族的女子也逐渐有独立地位，一些地位崇高的嫡女也开始明着眷养自己的面首，丝毫不在乎会因此败坏自己的名声。 “那么我们接下来应当如何？”陆家家主问道。 “还请李家主亲率两千郡县兵加强无虑县的城防，并且死守不出。” “请陆家主率五百郡县兵镇守高显县，防备四郡之兵从沼泽之地进行奇袭。正所谓，兵者，诡道也，万一他们不按套路出牌，非要不顾伤亡强行穿过沼泽地，我们也能有点防备，而且这五百郡兵还能随时支援无虑县，保障无虑县的后方安全。” “同时，也请张家主带领三百郡兵负责为前线运输粮草物资，并防备辽东郡内有山贼勾结四郡。” “由我王枔亲率两百郡兵截断辽西粮道。” 王枔有条不紊地进行军事部署，把三千辽东郡兵运用到了极限，并且四大家族也都有私兵可以作为预备队应急。 只是不到最后一刻，四大家族都不愿意牺牲自己家族的私兵。 先苦一苦郡兵，骂名没人担。 “明白！粮草的事交给我了！” “放心吧，我就算死也不会出城！” “有我陆家在，四郡之兵若是敢强行穿越沼泽，我陆家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三大家族的家主纷纷赞同王枔的作战计划，然后按照这个作战计划开始行动起来。 第202章 云台二十八将（四） 一个月后 渤海辽东湾 这片海域位于辽西郡与辽东郡之间，海域上最大的岛叫桃花岛，数十年前就被王家占据，并在上面建造港口。 桃花岛仅有百余人，但此刻却停泊着大量船只，尤其是战船。 为了切断粮道，王枔不仅带上了两百郡兵，还将王家亲兵和许多水手带来。 其中就包括吕燕君的海盗编队。 五十人为一船，一共七艘战船，其中六艘小战船，一艘中等战船。 分别由四位王家子弟统率四艘小战船，每艘五十个辽东郡兵，由吕燕君统率一艘小战船，一共四十二个海盗，由王枔亲自统率那艘中等战船，一共十个亲兵和一百个治安兵。 “启航！” “启航！” 七艘战船扬帆起航，前往拦截渔阳郡的运粮船。 …… 渔阳郡 雍奴县 码头处，数十艘小型货船和几艘中型货船正在装载粮食和食盐，准备运往前线。 负责统领这只货船船队的正是上谷郡太守耿况之子耿弇。 耿弇如今已经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小伙子，满腔热血，想要建功立业。 几个月前，幽州几个郡除了辽东，已经全部在名义上归附于刘秀。 辽东发出善意，想要与彭宠合作，并建立商会，但彭宠在众多渔阳豪强的劝说下决定对辽东发动军事打击。 而上谷郡的太守耿况是彭宠的朋友，所以便一同出兵协助彭宠，并且派遣自己的儿子耿弇为彭宠运输海上粮草。 “启航！” 等到粮草都装载完毕，这只运粮船队也启航，沿着海岸线前行。 三天后 海上运粮果然比陆地运粮快多了，短短三四天就已经到了辽西海域，如果是陆路，可能得一个月。 “小小辽东，也敢以卵击石，简直不自量力。”运粮船队里，一位运粮官不屑笑道。 他已经看到辽东被四郡联军踏破，无数财富被他们劫掠的美好未来。 “呵呵……”耿弇没有多说什么，双方实力悬殊，这场战争根本没有悬念。 就在此时，海平线上出现许多船只，看体型是要比他们的货船更小的。 但那些船只很怪异，船体非常狭长，船头还有铁刺头，明明是很小的船，却又非常高，跟他们的大船一样高度。 “难道是其他郡的商船，可这种商船一看就很小，装不了多少货物。”耿弇在心中嘀咕，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醒一众水手注意，防止对方是海盗。 不久后，耿弇看清了，对方一共是七艘船，六艘小船，还有一艘跟他们货船差不多大小的船。 但无一例外都是尖头高船，体积很小，但非常狭长，长宽比例非常高，而且船头还有铁刺头。 并且那些船不是跟中原一样用的横帆，而是用的三角帆。 那些诡异的船非常灵活，居然能在大海上转向，还能迎着逆风向他们急速冲来。 “见鬼了！居然还能有逆风冲锋的船？” 耿弇感到很是震惊，中原的船自然也能逆风行驶，但也仅仅只能做到逆风行驶而已，不可能在逆风中还能这么快地冲锋。 眼见那些诡异的船越来越靠近，耿弇对众人大喊：“小心海盗，准备作战！” 哗哗哗—— 砰！ 那些诡异的小快船顶着逆风冲来，排开四周的海水，一头撞在耿弇的这艘主舰上。 诡异小船的铁刺头狠狠地撞碎耿弇所在的这艘主舰船身，使得耿弇脚下的这艘船开始漏水。 “不好，我们的船体被撞坏了，快跳到别的船上去！” 船上的水手惊恐地跑到船边，想要跳到其他没有受到攻击的船上。 主舰船开始漏水，整艘船向右侧倾斜，船上的许多人没能站稳，直接滑进大海中淹死。 还有一些水手则紧紧抓牢船杆，但也仅仅只是垂死挣扎，货船很快就要沉入大海。 “该死，哪来的海盗，居然敢抢劫我们的运粮船？！” 耿弇暗骂一声，抓住旁边那艘船扔来的绳索，然后跳下船去，“扑通”一声跳进大海，然后又被另一艘船的水手们用绳索拽到船上。 “啊——” “救我！” 刚才那搜船的数十个水手在大海中挣扎，有些人侥幸抱住一块浮木，但没多久就沉入大海，更多人则直接淹死在海底。 然而，这一切还没结束。 那些诡异小船很快就离开了战场，然后重新冲锋而来，继续用它们的铁刺头撞碎四郡联兵的运粮船。 砰！ 越来越多的运粮船因为船身被撞碎而沉入大海，许多水手被海水活活淹死，侥幸活下来的水手们纷纷拥挤在仅存的几艘运粮船上。 “避开他们！” “往陆地靠近！” 耿弇对水手们下令，让剩下的运粮船向陆地靠近，免得沉入海底。 眼见运粮船正在朝陆地逃亡，那些诡异小船也不再反复冲锋，而是直接用铁钩钩住耿弇的货船，然后许多“海盗”正拉着铁钩，将诡异小船与耿弇货船的距离拉近。 不一会，越来越多诡异船只钩住货船。 一些海盗先是向他们抛射箭矢，有几个货船水手倒霉地死在箭矢下。 咻咻咻！ “啊！” “呃——” “快用木板遮挡！” 箭雨结束后，诡异船只和货船近距离黏在一起，然后许许多多“海盗”跳到货船上进行搏杀。 “杀！” 海盗们穿着轻甲，直接跳到耿弇的货船上，肆意屠戮着那些只穿着一身布衣的水手们。 铛—— “啊！——” “不要杀我，我投降！” 有甲对无甲，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 耿弇的水手们很快就败下阵来。 “可恶！” 耿弇提起一把环首刀，砍向一个“海盗（辽东郡兵）”，将这个海盗杀死。 但随后，一个女海盗跳到货船上，也是拔刀向他冲来。 “女人？”耿弇不是很理解，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能当海盗的女人，肯定不简单。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胆敢劫持朝廷的运粮船！”耿弇一刀砍向那个女海盗的肩膀，并对对方发出质问。 嗤—— 耿弇的环首刀砍在女海盗的肩膀上，却没能砍进去，被女海盗的蛛丝软甲防住。 女海盗似乎是被耿弇的这强大力量给震出了内伤，闷哼一声，然后一刀砍在耿弇的肩膀上。 “啊！！！” 耿弇被女海盗这不防御只进攻的打法给打懵了，他的肩膀被砍中，由于没有穿甲胄，所以女海盗的环首刀狠狠地砍进了他的血肉中，还砍进他的骨头里。 “笑话！朝廷早就没了，现在大家都是各自为政，你们算哪门子朝廷？” 那女海盗嘲讽着耿弇，然后抽回环首刀，一脚踢在耿弇的小腹上，将疼痛不已的耿弇踢到在地，并对其他海盗吩咐道：“这些水手都是宝贵的人才，只要愿意投降的就不要杀！” 耿弇疼痛得蜷缩在地上，任由女海盗处置，并看着女海盗对自己的水手们进行招降。 他以前也剿灭过一些山贼，但都是小打小闹，这次辽东湾海战算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出征，却没想到居然败给了一个少女。 第203章 云台二十八将（五） 一个月后 辽西郡 临渝县 秦皇岛北部二十里处 这里是四郡联军的必经之地，是辽西走廊的起始点，而辽东无虑县则是辽西走廊的终点。 在辽西走廊的东侧，还有王家经营数十年的桃花岛，可以随时从桃花岛出兵切断辽西走廊。 四郡联军的海上运输线已经被王家水师切断。 因此，王枔再接再厉，征调辽东民夫前往辽西走廊修建临时性的防御工事。 跑到敌人的后方修建防御工事，这还是一大奇事。 一道临时搭建的石头墙只有一丈高，石头墙外围还有壕沟拒马，石头墙之内还有瞭望塔。 一座临时性的军事据点就这样建立在辽西走廊的咽喉之地。 由于此处临山傍水，所以王枔为这个临时性的军事据点取名为山海关。 这时，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许多车马。 “准备迎敌！” 王枔大声呐喊，有传令亲兵也跟着摇旗呐喊。 “准备迎敌！” 正在忙工事的民夫暂时停了下来，拿着手中的铁铲准备作战，而郡兵们则穿着甲胄，拉弓准备射箭。 海面上的一只船上装载着二十位全身重甲的骑兵，随时准备从敌军的后方登陆冲锋。 “杀！” 上千的敌军步卒冲杀而来。 他们是四郡联军的后勤辎重部队，由于海上运粮通道被王家截断，所以他们只能从更难走的陆路运输粮食。 然而，王家连陆路也不放过，居然在他们的运粮通道上修建军事堡垒，阻隔他们这些后勤部队与前线部队的联系。 为了将粮草运往前线，避免上万大军活活饿死，他们这些原本负责运输辎重的杂牌民兵也不得不上阵冲锋。 “亲兵侧后袭击！” “弓箭手放箭！” “准备长枪近战！” 王枔冷静地指挥着，让弓兵先抛射两轮箭矢，以此尽可能多地打击对方士气，然后放下弓，拿起身旁的长枪准备近战，同时让重甲骑兵从敌人的后方发起冲锋，冲垮敌人的队伍。 有人摇旗指挥，各个部队紧密配合。 海边的船只重新靠岸，水手们将厚实木板铺在海滩上，防止骑兵马蹄陷在淤沙里，二十位重甲骑兵踩踏在木板上冲锋上岸，直奔敌军。 咻咻咻！ 上百枚箭矢抛射，射倒十来个敌兵。 上千渔阳步卒冲锋到插满竹刺的壕沟前，然后将渡壕桥搭在壕沟上。 在搭建渡壕桥的过程中，又停留许多时间，使得城墙内的辽东弓箭手抛射第二轮箭矢。 咻咻咻！ “啊——” 一个正在搭建渡壕沟桥的渔阳士兵不幸被射中膝盖，然后没能站稳，整个人摔到壕沟里，被壕沟内的竹刺刺成血人。 然而，仅仅只是搭建渡壕桥还不够。 在搭建好渡壕桥后，他们还得拥挤在狭窄的渡壕桥上去拆除前方阻挡他们前进的拒马。 在他们拥挤在渡壕桥上拆除拒马时，辽东弓箭手朝他们抛射了第三轮箭矢。 咻咻咻！ “呃——” “哇啊——” 又有一些渔阳士兵被射中，然后整个人倒在壕沟里，瞬间被刺成血人。 踏踏踏！ 当渔阳士兵们还拥挤在壕沟附近时，王家的二十亲兵已经从他们身后冲来。 哧—— 一位亲兵一刀斩在一个渔阳士兵的脖子上，将其瞬间斩杀。 重骑亲兵呈锋矢阵冲击渔阳士兵的右翼角，呈圆弧轨迹反复冲杀，始终不与渔阳士兵正面接战，并始终在局部地区保持兵力优势，始终是二十个重甲骑兵攻击敌人的七八个无甲步卒。 等到马匹冲累时，就更换马匹继续反复冲杀。 每个亲兵都携带了三匹披甲战马，可以轮流使用，当使用其中一匹披甲战马时，另外两匹则可以趁机休息，如此便能做到一直冲杀。 “哇啊！” “他们又冲来了！” 右翼后方的渔阳士兵们被二十个重甲亲兵冲垮，他们甚至不敢再正面抵抗重骑的冲锋，也没人指挥他们结成方阵防御。 面对再度冲锋而来的王家重骑，右翼后方的渔阳士兵想的不是结成方阵，而是拼命往人群里拥挤，让队友挡在自己身后受死。 虽然他们都知道只要结成军阵就能阻挡重甲骑兵的冲锋。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担忧，那就是：万一我结成军阵了，我的队友不结成军阵，那岂不是变成我一个人打对面二十个重甲骑兵？那我还不如一直往前面拥挤，让队友替我受死！ 方阵这种东西，看起来简单，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正方形或者长方形，好像很容易就能做到。 但其实并没有这么久简单。 尤其是在混战中临时组建军阵，那更是极其困难。 有很大概率还没来得及组成好军阵，就已经被敌人冲垮。 毕竟又不是变身无敌时间，敌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变换军阵，而是会在你变换军阵的过程中趁机突袭你。 所以越复杂的军阵越没用。 因为越复杂的军阵，在变换阵容时要花费越长的时间，还没等伱变换好，敌人已经冲进来一顿乱砍。 最实用的大型军阵往往是正方形、长方形、圆形、弧形这几种简单的。 他们有着不同的名字。 比如几个方阵呈一字排开行军就叫“长蛇阵”；几个方阵呈两翼展开，准备扩大远程攻击范围，以及对敌人进行合围，则叫“雁行阵”；在河边或者山崖边组建一个弧形军阵就叫“却月阵”；在大平原上组建一个圆形防御阵型就叫“方圆阵”或“八卦阵”；中间兵力多，两翼兵力少，准备对敌人进行中央突破，则叫“锥形阵”，如果是骑兵则为锋矢阵；一侧兵力多，另一侧兵力少，准备对敌军侧翼打斜击和迂回包抄，则叫“钩行阵”。 这些阵法，看名字是很花里胡哨的，但无非就是方形、圆形、弧形，这三种基础阵型的相互变换。 渔阳士兵们的将领冲到了最前面厮杀，根本没有好好地指挥自己的部队，而后方的渔阳士兵由于没有指挥，也不可能主动组成方阵防御，反而使劲挤压自己的队友，让自己的队友给自己承受伤害。 许许多多冲到最前面的士兵被后方的士兵推到壕沟里被刺成血人。 最后，为了不被推进壕沟被刺成血人，已经冲到最前面的渔阳士兵转过头来疯狂向后挤压。 前面的士兵在向后挤压，后面的士兵在向前挤压，而中间的士兵则在不知所措中被活活踩死。 数百个渔阳士兵被自己人踩死，剩下的渔阳后勤兵一哄而散。 “杀！” 王枔带领着郡兵发起反攻，借助着渔阳兵铺好的渡壕桥冲出壕沟之外。 前有重甲骑兵拦截，后有上百个辽东郡兵追杀，已经彻底丧失斗志的上千名渔阳民兵纷纷放下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他们运输的大量粮草辎重也成了王枔的战利品，将被王家船队运输到最近的桃花岛暂时储存起来。 第204章 云台二十八将（六） 又一个月后 辽东郡 无虑县 “粮草呢？我的粮草呢？” 彭宠朝着运粮官咆哮，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显然是极其愤怒。 他的一万多大军攻打无虑县已经两个多月，已经快要攻下，可是军队随身携带的粮草早在上个月就耗尽。 这个月靠着吃马肉和抢劫辽西百姓的口粮才勉强支撑。 无虑县周边的辽东百姓早就被辽东李家迁徙到辽东内地，这叫坚壁清野。 没法靠抢劫当地百姓来补充粮草的渔阳军，只好抢劫自己的辽西盟友，在辽西地区大肆烧杀掳掠。 正所谓，兵过如梳，匪过如篦。 这个时代的军队，也就比土匪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军纪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很神奇很陌生的玩意。 彭宠原本的打算是在辽东屠几个城池来犒劳自己的士兵，但现在连辽东的门户无虑县都打不下来，那就没办法屠戮辽东了。 既然没办法屠戮辽东，那也不可能不屠戮，毕竟如果士兵一直打仗却没有收获，是很容易发生哗变的。 一旦军队发生哗变，那是很恐怖的，他这个主帅也会被哗变士兵撕成碎片。 何况还是一群饿着肚子打仗，并且又没有军纪的军队呢？ 抢不了辽东，我还抢不了你辽西？ 在这样的情况下，渔阳郡的盟友辽西郡就遭了殃了，居然被自己盟友的军队给洗劫了一遍，大量乡民被屠戮，无数少女被拖到军营侮辱。 联军中，许多辽西士兵非常愤怒，他们一直想要反叛，因为他们对屠戮自己老乡的这些所谓盟友非常憎恨。 但辽西士兵数量稀少，根本翻不起大风大浪。 军队军纪好不好，跟他打仗的地方有关。 一般本地军队在本地的军纪还是蛮不错的，毕竟大家都是老乡，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抢劫自己老乡就过分了些，如果还把自己老乡做成军粮吃，那更是要遭天谴的。 但如果是去外地打仗，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反正伤害的都是外乡人，又不是老乡，跟你又不熟，干嘛对你仁慈，嫌我钱多？ 本地军队一旦被调遣到外地打仗，那就跟土匪一样，见啥抢啥，烧杀掳掠、奸淫少女那其实都算仁慈的，毕竟还有直接屠城的呢。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蛮夷外族在抢劫百姓，朝廷的官兵在抢劫百姓，豪强私兵在抢劫百姓，起义军在抢劫百姓，土匪和游侠也在抢劫百姓，甚至百姓也在抢劫百姓。 这才是乱世，不是皇帝王侯的意气风发，不是将领军官们的指点江山，不是文人雅客们的谈笑风生，而是无数苍生黎民的血与泪。 哪来那么多雪月风花，哪来那许多温情脉脉，不过是无数底层百姓的悲惨。 要不然也不会有一些作风更好的起义军居然能打出“剿兵安民”的旗帜，而且这样还能获得百姓的拥戴。 面对乱世，有人选择打出一片天，让天下重归一统，让百姓早点结束苦难，而有人却选择掩饰乱世的残忍，遮遮掩掩说什么乱世没这么黑暗，不会有这么多血腥凶残的事发生。 遮掩乱世的残忍，并不能让乱世中的百姓减少哪怕一丝一毫的痛苦。 反而是那些能够做到早打大打，早日统一，早日结束战乱，让百姓早日休养生息的，便可称之为圣君，比如汉高帝刘邦。 如果乱世都不算残忍黑暗，那么结束乱世又有什么意义？太平之世又有什么意义？结束乱世的帝王将相们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该死的辽东，攻下无虑，吾必屠尽全城！” 面对死守不出，卡住他们进入辽东通道的无虑县，吴汉恨得紧咬牙，他发誓，一旦攻入辽东，那就必须在辽东大屠特屠，如此才能发泄心头之怒火。 彭宠看了看吴汉，没有说话，他也被死守不出就是不肯投降的无虑城给激怒了。 然而，就在军帐内众将领还在思考着如何解决粮草不足问题以及攻城不下问题时。 “狗日的，今天怎么又是稀粥，而且一碗稀粥全是清水，米就几粒！” “我们是不是没粮了啊？没粮就赶紧撤军回家吧，别搁这浪费时间。” “不给老子吃饭，老子就弄死伱！” “这是将军的要求，少放米，多放水，你们冲我发脾气有什么用？娘的！” “什么？将军的要求？难道我们真的没粮了吗？” 砰！ 饥肠辘辘的士兵们在军营里争吵不休，再不给他们饭吃，大概率是要当场哗变的。 想要阻止军队哗变，靠灌输忠君爱国、仁义礼智信的心灵鸡汤是没用的，只能让士兵获得收益，这个收益是可以当场发钱，可以是给他们加官进爵，也可以是带领士兵屠城，或者带着士兵烧杀掳掠，总之就是要让士兵获得实实在在的利益，不能让他们白来一趟，更不能天真地以为靠着给他们喝心灵鸡汤就能解决实际存在的问题。 伙夫与士兵们打了起来，釜里的米粥（沸水）被推倒在地，冒着气泡的热水洒了一地。 “混账东西！” 彭宠来到大帐外，呵斥着那些闹事的饿肚子士兵。 众饿肚子士兵愣了一下，被彭宠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呵斥给吓到了。 长久以来的尊卑等级关系让他们害怕将军，但饿肚子的现实问题又让他们鼓起勇气怒视着彭宠，想要让彭宠给他们一个解释，解释解释为什么一直给他们喝稀粥（沸水）。 看着士兵们愤怒的目光，彭宠沉思良久，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是他亲自下令让伙夫在沸水里加几粒米，然后当成稀粥给士兵们喝的。 就在此时，一旁的吴汉急中生智，对众士兵解释道：“根本没有这回事，将军一直怜爱大家，想让大家吃饱喝足，至于让大家喝稀粥……嗯……喝清水，都是伙夫自作主张。” 说罢，不等伙夫辩解，吴汉便指着那个伙夫，并对自己的亲兵下令：“来人，将这个贪污军粮的贪污犯拿下！” “诺！”几个亲兵直接摁住伙夫，他们懂吴汉的意思，于是用手堵住伙夫的嘴，防止伙夫为自己辩解，最后将伙夫拖进主帅军帐。 “我们会好好审问他把军粮贪污到哪里去了，大家放心吧，我和彭府君都是仁义善良爱兵爱民之人，一定会还大家一个朗朗乾坤！”吴汉及时化解危机，然后在一众士兵的半信半疑眼神中回到主帅军帐。 “将军为何诬陷我，明明是您和府君要求我在沸水里加几粒米，然后当成稀粥给士兵们吃。”军帐内，伙夫哭泣着，他很不解，为什么他按照将军的话去做，却又被将军诬陷是在贪污军粮。 “唉……”吴汉叹息一声，然后对伙夫说道：“我想借你的一件东西用一下，希望你不要吝啬。” “借……东西？”伙夫不解，满是疑惑的眼神看着吴汉和彭宠，然后问道：“借属下何物？” 吴汉看了看一旁的几个亲兵，对他们眼神示意，让他们随时准备制服伙夫，然后对伙夫仁慈地笑道：“借汝项上人头一用尔。” “什么？！”伙夫大惊失色，他没想到将军不仅诬陷他贪污，还要砍他的头，他连忙跪下求饶：“将军，属下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妻儿子女要养活，我死了，我一家人都得饿死，呜呜呜——” 这时，吴汉豪爽笑道：“汝妻子吾养之，勿虑也！” 第205章 云台二十八将（七） 伙夫想要反抗，但一想起自己的一家老小，只好哭泣着哀求：“请将军照顾好我一家老小。” 说罢，便低下头颅乖乖认命。 “你一家老小不用担心，那么待会出去后，知道怎么说话了吗？”吴汉非常温和地看着伙夫，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体恤士卒，从来不会诬陷士卒的好将军。 “明白……”伙夫声音嘶哑，浑身都在颤抖。 “明白就好。”吴汉笑道，并补充道：“待会出去后，你就说‘是我贪污了军粮！’，懂了吗？” “是您贪污了军粮？”伙夫先是一愣，但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这句话的意思。 “是你！是伱自己！”吴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怒斥。 “是是是，是我贪污了军粮……”伙夫颤声道。 一切安排妥当后，伙夫在亲兵的看押下来到军营，对着一众饿肚子士兵说道：“是……” 话还没说出口，伙夫看着那些饿肚子士兵的怒火，尤其是看着辽西兵杀人般的眼光，突然觉得军心可用，于是调转话术，突然说道：“我军缺粮，将军想让大家饿死在这里！” “什么？！” “娘的！我就知道，这些姥爷没一个好东西，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打你娘的仗，不给老子吃饭，还想让老子白干活！” “辽西父老乡亲的血仇，今日必须偿还！” “我的妹妹和母亲，被你们拖进军营轮流侮辱至死！我跟你们拼了！” 士兵们群情激奋，那些辽西士兵们看到这个情况，也趁机带节奏，以此寻找机会复仇。 瞬间，整个军营炸开，所有的士兵拿起武器冲向主帅大营，要杀死彭宠和吴汉。 “他娘的，你个混账东西！” 亲兵怒骂一声，一刀斩向伙夫，却不料伙夫动作敏捷，躲开了这一刀要害，只是被看中大腿。 伙夫不顾大腿的伤势，为了自己和一家老小能活命，他必须煽动士兵哗变，将两个将军杀死，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狗日的吴汉和彭宠想让我们饿死，把他们杀了，让这些权贵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作匹夫之怒血溅三尺！” “杀！” 上千的士兵杀进主帅大帐，其余万余士兵也被带起了节奏，他们不知道要干嘛，但看到自己身边的队友都在嚷嚷着杀将军，于是出于从众心理，也纷纷嚷嚷着：“杀将军！杀将军！” “子颜，快跑吧！”主帅军帐内，彭宠见势不妙，赶紧骑着一匹骏马就向远方逃去，彻底离开军营。 吴汉看着伙夫逃走的方向，吴汉咒骂一句，然后也赶紧骑着黑马，在十几个亲兵的护卫下向远方逃去。 “你个混蛋，玩死我的娘亲，我杀了你！”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东西，每次都让我洗整个队的臭衣服，你们就不洗，就欺负我是新兵，老子杀了你们！” “就因为我长得清秀，还是新兵好欺负，你们又长时间没女人玩，所以你们就玩我，把我谷道玩出血，我恨你们，都给我去死！” “军队发的军饷，你这个狗娘养的军候每次都克扣，现在是时候用你的命来还债了！” “我的女儿，她才十岁呀！在辽西生活得好好的，就被你们拖进军营犒劳，死了还被你们扔进乱葬岗，去死去死，都他娘的去死！啊啊啊啊啊！！！” “老子最看不上的就是你这个狗校尉，娘的，每次都提拔自己的亲戚，可老子立了功，就你他娘的不给老子升官，去死吧！” 随着彭宠和吴汉逃离军营，混乱的、没有指挥的军队并没有去追杀两个将军，而是在群龙无首之下趁机对自己平日里的仇人发起报复。 老兵欺辱新兵是军营里很常见的事，一个小队里，常常让刚入伍的新兵干全部的活，而老兵却看着新兵干活还要嘲笑对方。 诸如这种小事，平日里有军官将领压着，底层士兵也不敢报仇，只能在心里默默诅咒欺负自己的队友和那些纵容欺凌发生的将军。 可现在，军队混乱，不报仇更待何时？ 上万的四郡联兵相互厮杀，整个军营成了一片修罗场。 而在大海上，王家的战船正漂浮着，随时准备上岸收拾残局。 终于，等到一万多四郡联兵与一万多四郡联兵杀得两败俱伤后，王家的战船开始靠岸，二十个王家亲兵上岸对一万多四郡联兵进行招降。 原本死守无虑县城池的上千辽东郡兵也在李家少君李承佑（李家家主继承人）的带领下冲出城来，配合二十个王家亲兵对上万的四郡联兵进行招降。 “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杀！投降者有米饭吃，还有鱼肉吃！” “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杀！投降者有米饭吃，还有鱼肉吃！” “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杀！投降者有米饭吃，还有鱼肉吃！” 上千的辽东郡兵连续两个多月的守城已经精疲力尽，他们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四郡乱兵大声呐喊。 随后，越来越多四郡乱兵扔下武器，赤手空拳地跪在辽东郡兵脚下投降，只求能够吃一顿饱饭。 渐渐地，有几千个四郡联兵被四郡联兵杀死，剩下的八千多四郡联兵全部向辽东四大家族投降。 当无虑县的辽东四大家族在处理投降的四郡联兵时，在辽西走廊的另一端。 山海关（王枔临时建造的军事据点） 彭宠和吴汉二人沿着辽西走廊一路向南逃，却一头撞上了山海关的二百守军。 两百个辽东郡兵，如同一颗钉子般狠狠地钉在了辽西走廊，阻隔四郡联军与他们大本营的联系。 咻咻咻！ 上百枚箭矢抛射向彭宠和吴汉二人。 由于急着逃跑，他们两人和十几个亲卫都还没来得及穿上甲胄，就这样穿着布衣被箭雨攻击。 “啊——” “我的鼻子！” 十几个亲卫瞬间倒下五个，只有十一个还活着。 “往回跑！” 眼见回渔阳郡的路被堵死，彭宠二人只好往无虑县的方向跑。 然而…… 踏踏踏—— 王家二十个只露出眼睛的重甲亲兵从船上下船，纵马上前正面冲向彭宠吴汉二人。 他们穿着包裹全身，甚至连手指头和脚趾头都有铁甲片防护的王家特制重甲，每个人都手握最精良的最贵的马槊，身下骑的都是汗血宝马（大宛马/阿哈尔捷金马），这种马才适合重甲骑兵，适合冲锋作战，是良马好马。 彭宠吴汉二人输在了装备上，他们穿着布衣，手里拿着的是普通的长枪，身下骑的是草原矮脚马（蒙古马），速度和负重都很差，唯一的优点就是耐力不错。 每一个王家亲兵都是王家男性子弟亲自在担任，而普通人，哪怕是大汉的皇亲国戚，也没有资格给王家当亲兵。 与此同时，王枔骑着一匹没有披甲的千里马，速度极快，已经追上了彭宠吴汉。 铛—— 吴汉不愧久经沙场，出手速度极快，在眼花缭乱间一枪刺在王枔的肩膀上，却没能刺进去，枪头的枪刃还卷了起来。 ？？？ 吴汉不敢置信，眼前这个少女，明明跟他一样没有穿甲胄，怎么长枪居然刺不进去？ 不等他反应，少女已经将马槊刺向他的小腹。 吴汉眼疾手快，侧身一躲，马槊没能刺中他的小腹，只是刺中了他的腰间肉。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点‘小伤’，吴汉没有叫出声，而是继续向前冲锋。 至于少女王枔，已经冲到了二人的身后，正准备反身发起第二轮冲锋。 二人带着亲卫继续向前冲，迎头撞上朝他们冲来的二十个王家亲兵。 彭宠一枪刺在一个王家亲兵的心脏位置。 铛！—— 彭宠的枪杆直接折断，枪刃卷得变形，他整个人被反震的力量震得摔下马背。 砰！ 十一个亲卫在重甲骑兵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轻而易举地被砍瓜切菜。 十一个亲卫全部阵亡，渔阳郡太守彭宠被生擒，吴汉侥幸继续向远方逃奔。 然而，王枔怎么可能让他逃走。 王枔骑的是汗血宝马中变异出来的千里马，身上穿的是用几百万只蜘蛛做出来的蛛丝软甲，手中的马槊哪怕一点边角料都是采用的百炼之铁，还特地从海外寻找沙木，用沙木制作马槊的枪杆，光是一根马槊的木杆就耗费无数物力财力人力。 而且王枔修养很久，而吴汉连续奔波，他身下的草原矮脚马早就累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枔很快就追上了吴汉。 铛—— “哇啊！——” 短短三个回合的交手下，吴汉因为装备不行和状态太差，被王枔击败。 亲兵们终于赶来，他们穿着重甲，速度要比王枔慢很多。 赶到战斗现场的亲兵们将吴汉五花大绑，然后押送到王家的战船上，准备运往海外当挖矿的苦力。 经此一战，四郡联兵损失一万五千四百一十九个士兵，主帅彭宠被俘，大将吴汉也被俘。 而辽东郡兵仅仅损失七百九十六人。 而四大家族的私兵，只有张家的一个私兵在给投降的四郡联兵捆绑时不小心激怒了对方，被对方反杀。 王家亲兵折损零个，二十个王家亲兵对决一万多四郡联兵，大获全胜！ 王家更是在山海关缴获战利品无数，桃花岛的仓库都被塞得满满的。 第206章 琉球战犯管理所（一） 桃花港 “到家咯！” “抛锚，下船！” 铛铛铛—— 吴汉跟随着人群下船。 他的双手被捆起来，脚上还有铁链，整个人无精打采。 堂堂的安乐县县令吴汉，如今竟然成了辽东王家的阶下囚。 他曾经威胁过王枔，也恳求过王枔，来了个先兵后礼，只要放了他，等他回到安乐县后，就在安乐县收刮民脂民膏用来交纳赎金。 但王枔却对他冷笑道：“谁知道你会不会遵守诺言？还是老老实实当个阶下囚吧！” 张李陆三大家族不需要俘虏，因此将这一万多俘虏通通让给了王家，就当是卖个人情给王家。 作为回报，王家将缴获的粮草辎重全部赠送给三大家族。 这一万多俘虏，统统都是用船运输，这样更快，也不用担心有俘虏在晚上偷偷溜走，毕竟在船上，还能溜到大海里不成？ 心灰意冷的吴汉抬头看着港口码头处的巨大孔子石像，由于是白天，所以孔子石像双眼的篝火并没被点燃。 但码头繁荣的景象让他张大嘴巴不敢置信。 数百艘船来来往往，数以千计的码头工人在搬运着各种货物，街道上满是路灯，地面是整齐的石板路。 每个人都红光满面，哪怕那些搬运货物的码头工人也同样如此，找不到哪怕一个面黄肌瘦者，人与人之间也相比较中原来说算是和谐许多。 这让他想起了管子说过的一句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真正的仁义道德不是那些之乎者也，也不是那些繁琐的礼节，更不是华美的服饰，而是让百姓吃得饱、穿得暖，这就足够了。 “治理这座港口城市的，一定是一位堪比管仲的大才！”一旁的彭宠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彭宠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那是对新鲜事物的探索欲。 由于辽东四大家族取消了徭役，改为花钱雇佣百姓干活，因此辽东本地的百姓都对四大家族感恩戴德，赞美四大家族的家主为辽东“四君子”“四贤”“四圣”。 虚无缥缈的孔孟离得太远，看不见摸不着，但让他们不用饱受徭役兵役之苦的四大家族就在眼前，是圣人在世。 以前辽东四大家族刚刚起步，还处于一穷二白的阶段，为了完成生产资料的原始积累，因此对辽东百姓敲骨吸髓，恨不能连灵魂都吸干，现在原始积累已经完成，四大家族都有了专属于自己的庞大产业，可以靠着贸易剪刀差去收割中原和草原的韭菜，于是便直接取消了辽东本地百姓的徭役兵役。 现在我们四大家族有钱了，看不上你们这些泥腿子的这点蚊子肉，所以干脆不吃这点肉了，给你们留着，稍微改善下伱们的生活，免得你们饿到造反，你们还得对我们感恩戴德，世世代代称赞我们。 辽东百姓们主动为四大家族家主建造各种生祠，传唱四大家族的种种故事。 比如王家家主王倇的“落樱神斧”，还有王家继承人王枔的“卧冰求龟”。 【卧冰求龟】王枔是一个孝顺的人。十年前，王枔的母亲病重，有江湖郎中说是只有吃下河中龟的肉才能治好王枔母亲的病。于是，当时年仅六岁的王枔便走到结冰的河面上，并在冰面上躺着，想要融化冰面，并捕捉冰面下的河龟。最终，等到王枔差一点快要冻死时，冰面融化开，一只河龟从冰面下的河水中跳到冰面上，被当时年仅六岁的小丫头王枔捕捉，并带回家中熬汤给母亲喝，最后治好了母亲的病，当时的辽东太守（陆家家主）听闻此事后，对王枔的孝心非常感动，于是察举年仅六岁的小丫头王枔做了官。 除此之外，还有李家继承人李承佑的“虎乳奉亲”；张家继承人张玉良的“拾芒异篓”；以及陆家继承人陆毅然的“埋女奉母”。 【虎乳奉亲】李承佑是一个孝顺的人。他的父母年老，患有眼疾，需要喝老虎的乳水才能得到治疗。他便披着虎皮进入深山，钻进虎巢里，挤取虎乳，供奉双亲。一次取乳时，猎人看到了以为他是老虎，想射杀他，李承佑急忙掀起虎皮现身走出，将挤取虎乳为双亲医病的实情告知猎人，免除了被误杀的危险。 【拾芒异篓】张玉良是一个孝顺的人。少年丧父，事母甚孝。当时正值王莽之乱，又遇饥荒，柴米昂贵，只得拾芒草给母子充饥。一天，偶遇赤眉军，赤眉军士兵问道：“为什么把细柔的芒草和坚硬的芒草分开装在两个篓子里？”张玉良回答说：“细柔好消化的给我母亲吃，坚硬难消化的留给我自己吃。”赤眉军怜悯他的孝心，送给他二斗米，牛蹄一个，以示敬意。 【埋女奉母】陆毅然是一个孝顺的人。家里贫穷，吃不起饭，母亲快要饿死了。于是他跟姐姐商量：“女儿可以再有，母亲死了就不能复活，不如埋掉女儿，节省些粮食供养母亲。”当他们挖坑时，在地下二尺处忽见一坛黄金，上书“天赐毅然，官不得取，民不得夺”。姐弟得到黄金，回家孝敬母亲，并得以兼养孩子。 四大家族的少主都有各自的故事，将来必将光彩耀人！ 刚来到桃花港的吴汉便看到码头上有一排石雕，石雕上刻画了许许多多人物，其中便刻画有一个六岁的小丫头正躺在冰面上，然后下一张画又刻画了冰面裂开，一只乌龟从冰面下跳出来，然后一张画则是刻画了乌龟被小丫头抓住，最后一张画便是小丫头带着乌龟回到贫穷的茅草屋，将乌龟炖汤给生病的母亲吃。 而在这个连环画的旁边，还有许多文字介绍，并有四个銮金大字“卧冰求龟”。 看着连环石雕画里的破落茅草屋，又看了看穿着价值连城蛛丝软甲的少女王枔。 吴汉已然隐隐感受到辽东四大家族的强大。 无论是在财力、物力、人力、名声上，四大家族都很强大。 不久后，王家亲兵将他们这些战俘引导到了吃饭的地点。 空气中充斥着的肉香味让他们这些悲惨战俘不禁流出口水。 第207章 琉球战犯管理所（二） “下一個！” 食堂的伙夫正在给战俘们打饭。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个食堂伙夫，居然正是之前那个煽动四郡士兵哗变的伙夫！ “你！”吴汉一看到对方就怒上心头，刚要上前去揍对方，却被一位王家奴仆斥责。 “你什么你，不吃饭就别耽误别人吃饭！”王家奴仆对这位前安乐县令没有丝毫尊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吴汉没有办法，只好乖乖打饭。 打饭时，那个伙夫看着吴汉，对其嘲讽：“没想到县尊您居然如此狼狈。” “虎落平阳被犬欺，哼！”吴汉轻声骂了一句，然后打饭离开。 这个伙夫因为煽动哗变有功，而且又很会做饭菜，所以被王家破格解除战俘身份，得以成为战俘们的伙夫，专门为这些战俘做饭菜。 彭宠摇摇头叹气一声，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于是乖乖认怂，堂堂渔阳郡太守，现在居然跟一群普通士兵一起排队打饭，这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 这里的伙食比船上的时候好多了，有鱼汤，鱼汤里有一整条鱼的鱼肉，里面放的盐是足够的，还有一些腌菜，以及一大碗粟米饭。 这样的伙食，放在中原已经是一些小豪强才能享用得起的，而在这里，居然连他们这样的战俘都能享用。 一众俘虏士兵都心满意足地大快朵颐，但吴汉却依旧在想些逃离的方法。 他好歹是县令，自然是不可能被这点伙食就诱惑。 等到众人吃饱喝足，又有王家奴仆带领他们去战俘营地午睡。 战俘营地其实就是一个公园，里面有许多草席铺在地上，草席上有临时搭建的遮雨遮阳伞。 每个战俘背后都贴着一张白布，白布上写着号码。 比如吴汉的后背上贴着的白布，上面写着“甲级二号”，意为甲级战犯里的二号人物。 而彭宠后背上贴着的白布则是“甲级一号”。 士兵们也分等级，一些高级军，比如校尉是“乙级XX号”，低级军官，比如什长伍长是“丙级XX号”，而底层士兵则是“丁级XX号”。 吴汉在观察四周逃跑的方向，但因为他是甲级战犯，所以有两个王家奴仆专门盯着他一个人，而他手脚被捆，根本无力反抗。 不久后，等到众人午休结束，王家奴仆开始引导战俘们清洗身体，并换上专门的囚服。 囚服根据战犯等级来分颜色，甲级战犯是红色囚服，乙级战犯是蓝色，丙级战犯是黄色囚服，丁级战犯是白色囚服。 战犯等级越高，囚服颜色越鲜艳，越鲜艳，足以提现王家对吴汉和彭宠的重视。 一众战俘在温泉水中泡澡清洗身体，这是他们以前没体验过的。 等到清洗完身体，他们纷纷穿上专属于自己的囚服，然后坐上王家的运输船前往一个叫“琉球群岛”的地方。 十五天后 吴汉在船上浑浑噩噩地渡过了十五天，终于抵达目的地。 “按照号码下船，不要拥挤！” 王家亲兵对一众战犯大喊。 随后，甲级战犯彭宠和吴汉最先下船，来到了琉球群岛的银岛（屋久岛)。 琉球群岛分为三部分，分别是北部群岛、中部群岛、南部群岛。 北部群岛多火山，适合挖火山灰、火山石，火山灰可以给农作物施肥，火山石建造的建筑物更加坚固。 中部群岛平原面积比另外两个群岛面积大，是琉球群岛人口的聚集区，种植水稻为主。 南部群岛雨林茂密，而且有大量甘蔗，雨热同期，适合种植甘蔗。 而琉球北部群岛又分为三部分，分别是金岛（种子岛）、银岛（屋久岛)、火山灰群岛（吐噶喇群岛)。 北部群岛的金岛银岛是王家的又一处新的海外开荒区，火山灰群岛是让罪犯和战俘们专门挖火山灰和火山石的地方。 南部群岛则是战俘和罪犯们种植采集甘蔗的地方，战俘和罪犯们在挖火山灰火山石的工作中，如果表现出色，就可以升级到南部群岛种植甘蔗，否则就要一辈子在火山灰群岛挖火山灰。 以上这些都是王家亲兵告诉他们的。 “所以，如果伱们想早点重获自由，就要好好工作！努力挖火山灰！挖火山灰就能获得积分，积分足够就能升级！”王家亲兵对一众战俘说道：“每个等级的战犯需要不同的积分才能升级，丙级战犯只要凑够一百点积分就能去南方砍甘蔗，乙级需要凑够两百点积分，甲级需要凑够四百点积分！” “明白了没！”亲兵说要又对着众人大吼。 “明白！”一众战俘立刻回应，他们已经有了教训，敢懒懒散散不把王家亲兵的话当回事的，立刻就抽鞭子，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那最低级的丁级战犯呢？”前渔阳郡太守彭宠问道。 “丁级战犯可以直接前往南部群岛种植甘蔗，工作出色者，将解除战犯身份，并获得五十亩良田！”王家亲兵回答道。 此话一出，所有的底层士兵都震惊了。 五十亩良田啊！ 这在中原那可是很大的赏赐了！ 两年前，王家一位女性子弟发明了轮耕法，一块农田耕种时，另一块就不耕种，让它恢复肥力，这样的好处就是不会那么容易把良田种成劣田。 但不好的地方就是需要大量田亩，不然如果像中原百姓一样，平均每个人一共就二十亩田，要是种一半休一半，那每年不就只能种十亩了吗？ 种二十亩尚且连温饱都难，只种十亩，今年怕是要饿死。 中原由于土地兼并严重，百姓手里的地太少，所以没法抄袭王家的轮耕法。 因为采用轮耕法，所以王家将人均良田从三十五亩提升到了五十亩！ 这样，王家的百姓们，就可以今年种这边的二十五亩，明年种另一边的二十五亩，让良田始终保持肥力，又不至于饿死，甚至还能有盈余买些肉食，留着过年的时候有肉吃。 轮耕法、粪肥厂、火山灰造肥厂，如此多管齐下。 在同样只种二十五亩田的情况下，王家统治下的百姓，人均亩产比中原高出一大截。 中原一亩产粮两石至两石半，而王家一亩产粮两石半至三石。 彭宠和吴汉以及一些高级军官们倒是没有被这样的五十亩分田激励政策诱惑到，他们以前的生活富裕得很，还不至于被王家给的这么点蝇头小利就驯服。 第208章 琉球战犯管理所（三） 在银岛简单吃过饭，休息过后，战俘们纷纷回到船上，他们将被派往不同的岛屿。 绝大多数战俘将前往琉球南部群岛种植甘蔗，而吴汉等人则乘坐另外一些船只前往火山灰群岛。 仅仅一个多时辰的航程，吴汉等人在船上睡个觉的时间，船队已经抵达其中一个火山岛。 “下船吧！” “岛上全是火山灰、火山石、玄武岩、硫磺，没有人烟和野兽，也没有植被，每十天会有船队过来为你们提供所需要的食物和淡水，并检查你们的工作情况，将你们收集的各种物资带走。” “伱们可以用船队提供的帐篷自己在岛屿上搭建居所。” 总计四百多个高级战俘，被投放到十几个火山岛上，平均每个火山岛只有三十人左右。 每个火山岛都跟中原一个村子差不多大，足以容纳百余人。 吴汉与彭宠下了船，望着不远处的火山口很是迷茫。 没多久，船队离开，只剩下他们这三十二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海滩上。 海滩上堆满了帐篷、铁钉、草席、羊毛被子、腌菜、腌鱼、食盐、水果（补充水分用的)、木板手推车、铁铲、铁镐、铁锤等。 一众军官们同样不知所措，他们第一次见活火山，从小生活在内地，第一次来到海外岛屿，而且还是这种什么生命都没有的荒岛。 原本在他们的认知中，辽东将他们这些宝贵人才俘虏后，应该会重用他们，让他们继续统领军队为辽东征战四方。 谁能知道，辽东根本没兴趣争霸天下，所以他们这些军官没了用武之地。 “先把帐篷搭建好吧，不然晚上都没地方住。”前渔阳太守彭宠叹气道，他很是后悔自己攻打辽东的行为。 由于彭宠和吴汉好歹之前是众人的长官，所以干活的只有三十个高级军官，他们有的是校尉，有的是别部司马，有的是主簿，有的是军侯。 而彭宠则负责指挥一众军官们有序搭建帐篷。 吴汉则拿着一把铁铲防身，然后孤身前往火山口，站在制高点才能看到整个岛屿的情况。 “我去那里转转，看看这岛上是不是真的没人。”吴汉对彭宠说了一声，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离去。 海滩都是沙粒，往里走则是由冷却的熔浆铺成的地面，来到火山山坡，地面满是火山石和火山灰，等吴汉来到火山口不远处，还在地面发现许多满是气孔的玄武岩以及硫磺。 来到火山口，站在火山口边沿，望着火山口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暗中还能看到少许红光，那是熔浆滚滚。 玄武岩和火山灰是他们的基础任务，而收集相对更加珍贵的硫磺才能获得积分。 站在岛屿制高点望向四方，是一片茫茫大海，视野中除了天蓝色还是天蓝色。 “难道真的没办法逃出去吗？”吴汉绝望地喃喃自语。 这些火山岛，比地牢还稳固，起码地牢还能有一丝丝机会钻洞逃走，而这里，除了大海还是大海，岛屿上甚至连一棵树都没有，就算想造个独木舟划出去都不可能。 “用海外岛屿当监狱，辽东王家好算计啊，这样的监狱，甚至连狱卒都不需要。” 等吴汉回到营地时，发现众人已经将帐篷搭建好，众人毕竟是军官出身，所以还没有愚蠢到将帐篷搭建得离海水太近。 “怎么样？”彭宠先是对刚回来的吴汉问道。 其余军官也满怀希望地看着吴汉。 “老老实实挖灰吧，出不去的。”吴汉坐在一块草席上，拿起一个紫奈就往嘴里啃。 …… 与此同时 琉球群岛的另一座无人荒岛上 赎金岛 这是一座同样没有植被，但却也没有火山的无人荒岛，是王家专门用来关押可以换赎金的犯人的监狱。 说是监狱，其实什么建筑都没有，整个岛屿上只有一座石头山，以及山脚下有十几个帐篷。 定期会有王家船队为这座荒岛提供食物和水源。 因此这座岛被王家命名为赎金岛。 耿弇自从辽东湾海战战败后，就被王家运送到琉球群岛的这座赎金岛上，王家船队给了他一个帐篷以及一些腌菜腌鱼和水果，就让他在岛屿上自生自灭，一点没有对可以换赎金的肉票有哪怕丝毫尊重。 今天的耿弇跟往常一样，拿着一根鱼叉就在海边捕鱼。 天天吃腌鱼腌菜，他都快吃吐了，他想生吃活鱼，稍微改善下自己的伙食。 不是他不想烤鱼，实在是这个荒岛上别说树了，连根草都没有，根本没办法烧火烤鱼。 为了防止食物腐烂，王家在海外的食物都是用盐腌制过的。 这些用盐腌制过的食物，味道更难吃，但保质期更长。 王家不可能每天都派船队为荒岛提供淡水，那样的话光是运费都赚不回来，而一次性提供大量淡水，用不了几天，淡水就会成为死水不能喝，所以在海外提供淡水的方式就成了提供水果，用水果来给荒岛上的人补充淡水。 啪！ “中了！” “我中了！” 耿弇大喜，他终于叉种一条海鱼。 不仅有海鱼，时不时还能抓到一些螃蟹、海龟，而且海滩上也有许多猫眼螺、螺蛤、海星、贝壳。 不过由于没有生火材料和工具，所以只能生吃。 耿弇回到海滩，将挖来的猫眼螺螺肉取出，将海鱼切成一片片生鱼片，撒上一些盐，用两片生鱼片包裹猫眼螺螺肉，再塞一些腌菜进去，切了几块紫奈（苹果）进去，然后就这样大口大口地吃进肚子里，也不怕有寄生虫。 就在耿弇还在享受着自己亲手制作的美食时，一艘王家货船来到赎金岛。 水手们将各种物资搬下来，让赎金岛上的各个人员分走，然后船上的王家奴仆对着其中一个人喊道：“陈绍，你家里人不肯出赎金把你赎走，今天开始你没资格在赎金岛混吃等死了，赶紧上船，我们送你去火山岛挖灰。” 此话一出，赎金岛上的一个青年男子脸色大变。 赎金岛虽然日子苦，但起码不用干活，还算悠闲，要是去了火山岛，每天挖火山灰，吸入大量灰尘，容易得肺病，基本命不长。 不过，伴随着这个坏消息的却是另一个好消息。 那个王家奴仆随即对陈绍旁边的耿弇大喊：“耿弇，你家出了三亿钱的赎金，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吧唧！—— 正在吃生鱼片三明治的耿弇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惊到了，嘴巴停了下来，手中的美食掉落在地上。 他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但三亿钱的赎金，这可是一笔巨款啊，父亲大人这是把上谷郡给掏空了吗？ 耿弇在内心这般想道。 第209章 养寇自重（一） 四个月后 辽东四大家族刚刚处理完四郡联军的后续之事，正准备兵发渔阳郡，对渔阳等四个郡展开反攻，逼迫四郡加入商会。 然而，事情并不会如同辽东想的那般顺利，天下局势纷扰，谁也无法预测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一直被王郎追杀的刘秀居然以少胜多，全歼王郎主力，将自己在河北地区最大的对手消灭。 虽然幽州几个郡，除了辽东，早就在名义上归附于刘秀，但也仅仅只是名义上归附，一旦刘秀在战争中失败，幽州诸郡就会毫不犹豫地归附王郎。 谁赢，他们就帮谁！ 现在刘秀赢了，那就帮刘秀。 刘秀能有今日的一切，首先是他自己能打，其次才是有豪强的支持，最后才是运气好。 成功击败王郎的刘秀已经不再满足于名义上统治幽州诸郡，他居然派遣自己的心腹朱浮前往幽州担任幽州牧。 此事发生后，幽州诸郡纷纷震惊，辽东四大家族也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反攻四郡的想法。 而四大家族又开始在站队问题上摇摆不定了。 “刘秀击败王郎，现在已经实控邯郸、信都、渤海三个郡，并且渔阳、上谷、广汉、涿郡、右北平、辽西六个郡也都归附于刘秀，现在刘秀已经是天下最强大的势力之一，将来一统天下者，必将是刘秀！”李承佑说道，他的李家靠近辽西，所以跟幽州其他郡接触得多，想要加入刘秀的大家庭。 “青州的张步实力也不逊色，坐拥整个青州。”王枔如是说道，她们王家距离张步比较近，经常跟张步进行人口贸易，所以天然地对张步抱有好感，这是很正常的。 王家将自己生产出来的货物运输到青州售卖，而张步自然是买不起的，也舍不得花钱，于是便听从王家的建议，以人口换物资。 张步在青州地区大肆抓捕自己统治区内的百姓，尤其是抓捕工匠、医者、青壮年、女人、小孩、读书人。 在青州，这些人口的售价为： 【工匠：10000钱/个 医者：200000钱/个 青壮年：400钱/个 少女：800钱/个 妇女：400钱/个 小孩：100钱/个 读书人：3000钱/个】 王家收购价是固定的，童叟无欺，无论是青州诸侯张步，还是青州的山贼们，亦或是青州的豪强士族们，都可以捕捉人口，然后卖给王家，最后用卖人的钱找王家购买各种货物，包括丝绸、茶叶、粮食、酒、布匹、甲胄、农具、武器等等。 不过王家不收购老人、残疾人、病人。 现在天下大乱，到处都是难民，因此人的价格很低，想要人很简单，随便抓，反正也没有朝廷，没有中央官府可以对这种行为进行处罚。 虽然也有许多难民向幽州方向涌入，但优质人口都被距离中原更近的渔阳等郡截留了，留给辽东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辽东四大家族自然不可能让这些没什么用的老弱病残涌入辽东，给本就不怎么富裕的辽东增加经济负担，所以在边境设置关卡，阻止这些劣质人口进入辽东。 四大家族想要的是工匠、医者、读书人，这种优质人口。 这些优质人口，大部分都将被王家运输到海外，分配五十亩荒地开垦，为王家在海外开荒，只有工匠、医者、读书人可以留在富饶的桃花港。 王家与青州的合作太深了，因此更想要加入青州大家庭，反倒是对河北冀州的刘秀并不感兴趣。 “现在谈论加入某个势力还为时尚早，天下毕竟还么那么快统一，谁才是新的天下之主也尚未知晓，我们安心经营好自己的辽东就行。”张家少主张玉良笑道，他们张家位于辽东最中心的位置，无论跟中原哪个势力都不沾边，所以对站队这事无所谓，其他三大家族站队哪边，张家就跟着一起站队就是了。 “在讨论加入中原势力之前，还是先关注下高句丽吧。”陆家少主陆毅然皱眉道，他们陆家位于辽东郡最北部，西北面与乌桓接壤，正北面与扶余接壤，东北面又与高句丽接壤，可谓是四大家族里位置最不好的。 没办法，陆家是四大家族里崛起最晚的，辽东的好地方早就被王张李三家分完了，陆家也只能瓜分辽东最穷又最危险的北部几个县城。 “高句丽？怎么了？”王枔好奇问道，王家在辽东最南部，距离高句丽挺远的，以前也从来没接触过，所以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是一个很普通的蛮夷部族，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高句丽这十几年已经吞并了将近一半的玄菟郡，再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多少年，整个玄菟郡都会被高句丽吞并，到那时，我辽东恐怕会成为其下一个目标。”陆毅然是有些担心的，他们陆家的庄园距离高句丽仅仅隔着一座燕长城，时刻能感受到高句丽这个新生政权的勃勃生机。 “而且，玄菟郡太守已经向我父亲求救，希望我们辽东派兵帮助他们玄菟郡镇压反叛建国的高句丽。”陆毅然补充道，虽然他的父亲是辽东太守，但出兵之事也要与另外三大家族共同商讨，毕竟辽东郡兵是四大家族一起出钱养的，不是他陆家的私兵。 “救援玄菟郡？”张家少主张玉良思索着这么做的意义。 “这对我们辽东有什么好处？况且高句丽就算吞并了整个玄菟郡又能如何？隔着长城，他们又怎么可能打得进我们辽东呢？”李承佑摇头说道。 就在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知道应不应该救援玄菟郡时，王枔笑道：“岂不闻，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昔日韩信、英布是怎么死的，诸位不会不知道吧？” “嗯？”其余三人都看着她。 面对三人的凝视，王枔解释道：“天下总有重归一统之时，届时新的朝廷若是要像武帝一样搞什么削弱豪强士族，弄什么打压我们这些从龙开国功臣，那我们可怎么办呢？” “您的意思是，留着高句丽，养寇自重？”陆毅然问道。 “正是，只要高句丽一直存在，并且一直威胁着朝廷在东北地区的统治，我们四大家族在辽东的统治就能稳固如山，没有我们辽东的鼎力支持，朝廷是很难在东北维持统治的，朝廷为了维持在东北的统治，就不得不重用我们辽东四族。” “反贼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高句丽不能不剿，但亦不能全剿！” 王枔的回答得到众人的一致认可，相比高句丽的这点威胁，四大家族更加害怕武帝这种统治者所带来的威胁。 要防高句丽，但更要防汉武帝！ 第210章 平凡之路（一） 东莱郡 徐乡县 港口处人山人海，街道上满是维持治安的士兵，海面上停泊着百余艘船只。 “都排好队，不要拥挤。” “小孩站一队，少女站一队，妇女站一队，男人站一队，工匠站一队，医者站一队，读书人站一队，不要站错位置了。” “把混在队伍里的那几个老头老太太弄出去，我们王家不要老人。” “什么？汉室宗亲？汉室宗亲也不行，叉出去！” 梅山已经十七岁，家中原本是个富农家庭，勉强算是能吃饱穿暖，但新莽政权的货币改革让他们家迅速破产，新莽朝廷用份量轻的新钱强行“高价”收购他家的生产，然后他们找豪强买粮充饥时，却又必须使用五铢钱。 理所应当的，他们家沦为了流民，后来又加入赤眉军造反。 之后，他的哥哥在一次攻打豪强庄园时作战有功，于是分到了许多田地。 但好景不长，赤眉军主力去了关中争霸，他们一家人因为有了田，所以不愿意去关中，因此留在了青州重新做起了自耕农。 然而，当初那个被赤眉军吊树枝的豪强家族并没有死绝，那个豪强庄园的少君加入了青州大军阀张步的还乡团，将所有分了田的农民全部抓起来贩卖，不能卖的就直接杀了扔到大海里。 还乡团成员都是豪强子弟，他们因为良田被赤眉军分给了无地百姓，所以他们这些豪强子弟们便回来把土地收回去。 梅山一家好不容易分到了田，自然是不肯把田“还给”豪强，这样就要重新变成流民。 凌晨，一伙青州轻骑冲来，将他们这些难民捕捉，然后捆绑起来，用绳子牵着他们来到徐乡。 一路上，凡是生病者、残废者、垂老者，都会被这伙青州骑兵直接杀了，免得耽误赶路速度。 梅山和他的妹妹梅珊被迫分开站成两队。 听到买他们的是辽东王家，难民们无不兴奋。 早在新莽政权时期，梅山就听过辽东王家的名声，听闻其家风极好，而且仁义爱民，不贪恋权势，每一个王家子弟都是圣人般的慈悲心肠，辽东的百姓人人都能吃饱饭，没有饥饿而死者。 若是此番去了辽东，哪怕给王家当个佃农也不错，好过在中原忍受苛捐杂税，还要被还乡团折磨。 许多被贩卖的百姓都有着这样的想法。 没办法，凡是都怕对比。 王家从来没考虑过百姓的死活，只是不想让百姓饿到造反，从而威胁到自己的统治，所以只保留了人头税和田税，取消了其他一切苛捐杂税，还取消了徭役和兵役。 但即便如此，也是天下一等一的良政。 毕竟，好与坏都是对比出来的，只要坏的程度不如别人，那就算是好！ 在中原，百姓不仅要交人头税和田税，还要交其它几十种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还要服徭役兵役，生活水平确实比辽东的百姓低很多很多。 所以，跟中原一比，辽东四大家族就是爱民！就是名声极好！ 这不是开玩笑，因为中原的豪强士族以及诸侯军阀们对百姓的剥削只会更加恐怖！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进行阶级压迫的辽东四大家族就是被天下平民百姓歌颂的圣人！ 辽东四大家族是当之无愧的仁义爱民！ 辽东王家也被天下人称赞为首善之家！ “我们真是上辈子积德，居然有机会被辽东王家买走当佃农，今后就不用在中原受苦受难了。”一位中年人感动得流泪，中原的战乱让他家破人亡。 常常有一些青州难民划着小木舟想要偷渡到辽东，以至于淹死在渤海湾里的人数不胜数。 宁做辽东奴，不为中原人！ 辽东就是难民们心目中的自由灯塔！ 徐乡港口的四周，建造了高高的隔离墙，就是为了防止难民偷渡，免得低质量难民涌入辽东给四大家族增加负担。 终于，上百艘船都装满，王家的船队满载人口离去。 哗—— 眼见王家的船队离开，码头上还没被装上船的难民们炸开了锅，他们不顾青州兵的阻拦，径直冲到海岸边，想要跳到船上。 然而，他们大多数都摔在海水中，扑了个空。 有几个难民侥幸抓住王家船只船体上的绳子，被船绳拖拽到深海里活活淹死。 看着船队离开的影子，梅山也很绝望。 倘若继续跟这群难民继续待在这里，鬼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而且他也很难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这时，有个贼眉鼠眼的青年人在他耳旁说道：“我是一个游侠，我们沙口帮有偷渡船可以把你们偷渡的辽东，每个人只要一百钱。” 正当梅山想说自己没钱时…… “就是他！”几个青州兵走来。 那个青年游侠见势不妙，连忙逃窜，却被另一头的一个青州兵堵住。 那个青州兵将其制服，然后斥责：“侠以武犯禁！你们这些游侠就喜欢干些犯法的事！” “我没有，我不是游侠！”那个青年游侠连忙辩解。 然而…… “啊！！！” 乱世里可没那么多道理可讲，那个青州兵直接一刀砍在游侠的脖子上，将其杀死，然后对着倒在地上的游侠尸体冷笑：“这些难民都是我家主公卖给辽东的，你们这些游侠帮派也敢跟我们主公抢钱？活腻歪了！” 唉…… 看着死去的那个游侠，梅山打消了偷渡到辽东的想法，还是老老实实等待辽东的下一批船队到来吧。 “听闻辽东船队，两个月才来一次徐乡，下次来，我都不知道还活着没，唉……”难民中，有人比较倒霉，因为身材矮小，不适合开荒干活，所以排队排在了很后面，他已经等了四个月，亲眼看着三批辽东船队离开，却依旧没能坐上船。 在这样的悲伤气氛中，众人来到夜里，张步的青州兵给每个人难民分了两张草席，一张垫在下面睡觉，一张垫在上面御寒。 至于屋子？ 抱歉，没有！ 甚至连帐篷有没有，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自己的身体素质。 事实上，王家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过滤出优质人口。 身体素质差的劣质人口，自然会在这种恶劣环境中死去，侥幸活下来的无不是天赋异禀，这种天赋异禀的人去海外给王家开荒，自然是事半功倍。 夜里 梅山紧紧抱住妹妹，防止她在睡觉时突然被某个饥渴的难民拖走。 第211章 平凡之路（二） “孩子！我的孩子！” 第二天清晨，一位母亲正哭泣着寻找自己的孩子。 在夜里，她的孩子被其他难民偷偷抱走，现在应该是已被用来填饱肚子了。 人群中，还能看到一些女人的尸体，看样子应该是刚死不久。 仅仅只是一个夜晚，就发生这么多事。 “你他娘的！” 一个青州兵将几个玩死难民女子的难民抓起来抽打。 并不是因为什么正义感，而是因为女人比男人更值钱，那些难民做下这种事，等于是减少了这些青州兵们的收入。 啪！啪！啪！ 鞭子狠狠地抽在那几个难民身上，抽得血肉模糊。 最终，那些个难民被绑在一根根木桩上，任由风吹日晒，他们最终将晒成肉干，并散发腐肉味。 青州兵就是要杀鸡儆猴，谁要是敢挡住他们的发财路，他们就要谁的命！ 就这样，梅山浑浑噩噩地渡过了两个月时间。 两个月后 海面上果然再度出现了辽东船队。 “别挤别挤！” “谁敢插队，老子敲他的沙瓜！” 随着船队出现，难民们乱作一团，纷纷拥挤在最前面。 上千个青州兵正在维持秩序，防止场面失控。 梅山很幸运地跟自己妹妹登上同一艘货船。 船上的水手人不错，会跟他们这些难民聊天。 “到了三韩，只要遵纪守法，老老实实开荒，虽不敢说保证过上什么富裕生活，但起码一家人饿不死。”水手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满脸的沧桑，手背上还有一道伤疤。 “我年轻的时候啊，是琅琊郡的楼船士，后来朝廷说是没钱，要裁兵，就把我给裁了，再后来啊，那个狗日的王莽上位，搞得我们家破产当了流民，之后又当了海盗，最后呐，嘿～给王家当了水手，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妻儿子女。” 水手说要又吧唧吧唧吃下些无花果。 无花果的种植已经遍及许多海外岛屿，产量增加许多，成为了许多中产的零食。 “老哥，不是说要去辽东吗？这三韩又是什么地方？”梅山在一旁问道。 “嘿嘿～到了你就知道了。”水手翩然一笑。 船上的伙食跟中原不太一样，中原是一日两餐，这里是一日三餐。 由于是船上，所以伙食很简单。 早上一个紫奈，中午几块腌鱼肉、一些腌菜、外加一个凉透了的饭团，傍晚就更简单了，只有一个凉透的饭团和一些腌菜。 虽然份量很少，但好在不用干活，没有太大的体力消耗，也不至于感到太饥饿。 夜晚，星空灿烂。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一位读书人正坐在船头，在月光下摇头晃脑地温习圣人经典。 “誒，我说，你还是个读书人？”梅山毕竟出身富农，还是有一点希望接触到书籍的，不至于像普通平民一样一点看书的机会都没有，因此对读书人很是尊敬。 他自己虽然没读过书，但很羡慕且崇拜那些读过书的士人。 “子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那位读书人根本不搭理梅山，虽然大家都是难民，但人家是有文化的难民。 “唉……想我熊番也是士人子弟，却在乱世中家道中落，还被一群**掳掠为奴。”这个读书人自称是熊番，也不过才十七八岁，跟梅山是同一个年龄段。 哒哒哒—— 啪啪啪—— “呜呜呜！” 水手们在月色下跳起了舞，唱起了山歌。 “小妹子转头看看我呐～哥哥我……” 水手们的山歌粗鄙直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简直不堪入耳，斯文扫地！”熊番觉得这些山歌实在太过粗鄙，他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愿意听这些下里巴人的东西，免得玷污自己高贵的文化人身份。 梅山介于有文化和没文化之间，他识字，但也仅仅只是识字而已，对于那些经学可谓是一窍不通。 听着水手们粗鲁的山歌，梅山虽然觉得很俗，但却听得津津有味。 就这样，差不多二十天过去，众人终于抵达目的地——嫦娥城。 在一路上，士子熊番从一开始的遮住耳朵不肯听山歌，但后面偷偷听山歌，被梅山发现后还死不承认。 而梅山的妹妹梅珊也逐渐忘记了过往的悲惨，精神开始恢复正常，现在已经能够与他这个哥哥交流。 嫦娥城位于寒月江（蟾津江)的出海口，是王家今年刚建的新城。 准确的说，嫦娥城目前只建好了一个港口码头，甚至连城主府和内城外城都还没来得及建造，更别说下属小镇了。 王家已经征服了大半个马韩，现在只剩寒月江上游以及东面剩余七个马韩部落，其余马韩部落已经全部被毁灭。 差不多一百五十年前，王家第一次接触马韩人时，马韩有邦国五十二，如今却只剩七个马韩邦国还在苟活。 一旁的牟韩以及辰韩甚至还在幸灾乐祸，以前他们实力不及马韩的时候，常常被有人祭风俗的马韩人抓去献祭天神。 现在王家来了，牟韩人以及辰韩人便主动捕捉马韩人售卖给王家，丝毫不懂得唇亡齿寒这个道理。 王家现在在马韩地区已经建造了九座城池，按照建城的时间顺序分别是：仁川城、汉城、大尧城、大舜城、大禹城、燧人城、有巢城、玉兔城、嫦娥城。 九座城的总人口已经高达三十三万多。 加上琉球有民两万余，蓬莱有民一万余，其余岛屿零零散散有民五千，沓乡有佃农八千，桃花港有民四千余。 王家统治下的人口已经多达三十九万，良田多达一千九百万亩（汉为三十八万顷，后世约为十四万顷)。 梅山在一脸迷茫中带着妹妹下了船，首先看到的便是许多工匠正在建造一座高大的孔子石像。 “排好队，先去洗澡，有人会给伱们发新衣服，然后去【城主府-尚书台】领取开荒凭证，每个人无论男女都可以领取五十亩上限的开荒凭证，领取开荒凭证后，可以拿着开荒凭证找【城主府-开荒司】免费领取开荒所需要的各种物资，比如农具、种子、肥料、粮食等等。” “开荒前三年不交税，从第四年开始，无论你有没有开荒成功，都按五十亩良田来算田税，田税为五成，并且采用轮耕法，均产按最低算，假定为两石半，也就是说，无论具体收成如何，每年你都需要上缴三十一石粮食作为田税。” “同时还要跟中原一样每年缴纳一百二十钱的五铢钱作为人头税。” “虽然我们这里田税很高，但不用服徭役兵役，也没有其它苛捐杂税，而且五成田税，已经比中原豪强的六成乃至七层租佃更低了。” 嫦娥丞正带着一些官吏和治安兵为一众迁徙到嫦娥城的难民宣传这里的政策，鼓励他们努力开荒、遵纪守法。 五十亩良田！ 而且无论男女！ 并且开荒所需要的一切物资都由王家免费提供。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恨不能现在开始开荒，开出一片属于自己的良田，从此安家落户。 梅山更是充满干劲，他默默在心中赞美道：辽东王家，有德啊！ 第212章 平凡之路（三） 第二天，梅山带着妹妹来到【城主府-尚书台】领取开荒凭证以及自己的编户牌。 开荒凭证是一张贴在小木板上的白纸，而编户牌干脆就是一个木板。 每一个成年人，无论男女，都将编户为民。 其死后，他的编户将由他的继承人继承，如果没有继承人，则该编户由王家收回，并派发给新的移民。 也不用担心生的孩子太多，自己家的田不够用。 因为其余孩子在成年后，将被王家运送到海外继续开荒，继续被授予五十亩开荒凭证。 当然，要是嫌自己家的日子过得太好，也可以选择把孩子们都留在家里，在五十亩田不变的情况下，吃饭的人却变多了，这样就会导致这个家庭迅速破产。 对于破产的家庭，王家也不会任由他们当个流民每天上街乞讨，而是会把这个家庭内的成员强行运送到海外继续开荒。 说是城主府，但其实只是一堆小木屋，显然是因为嫦娥城正在建造中。 梅山与梅珊各自领取了一张开荒凭证以及编户牌。 开荒凭证上写着他的领取时间以及个人信息，有效期为三年（女性开荒者因为体力原因，延长至五年），有效期内，梅山都可以凭着这张开荒凭证找【城主府-开荒司】领取自己的开荒物资。 而编户牌是他作为人的象征，一旦失去编户牌，就有可能作为黑户被逮捕。 梅山与梅珊加起来已经有一百亩田，但他们俩是作为各自的户主，都可以找王家领取开荒物资。 “我们这里是一夫一妻制，并且情人合法化。” “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但他可以同时有多个情人。” “一个女人只能有一个丈夫，她也可以同时有多个情人” “但是夫妻双方收养情人都要经过对方同意。” “奴隶不算人，可以作为财产，购买后，可以作为自己玩具使用，但同样要经过夫妻双方的共同同意。” 城主府的另一间小木屋，是专门管理婚姻的。 王家颁布了新的法律，嫦娥城也要严格遵守新法，新法是不允许存在小妾这种身份人物的，也不允许三个人同时结婚。 这个地方还能这样？ 梅山目瞪口呆，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新奇。 带着满脸的疑惑，梅山梅珊兄妹来到【开荒司】领取物资。 每个开荒者的初始物资都是一头牛、一把铁犁、一把锄头、一把铁镐、一把铁铲、一把铁斧、许多种子。 每个月可以拿着开荒凭证到【开荒司】领取两石粟米，也就刚好饿不死。 房子已经有马韩奴隶提前建好，里面的一些简陋家具也都备好，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家更加精致，就得自己打临工赚钱去购买家具等。 从第四年开始，开荒凭证作废，而且要给王家交税，无论开荒有没有成功，都必须交。 没有开荒成功而破产者，将被视为是在白嫖王家物资的混蛋，这种人会被直接贬为奴隶，成为跟马韩奴隶一样低贱可怜的存在。 这就是王家豢养的奴隶中为何还有少量汉人奴隶的原因。 自从新莽政权完蛋开始，王家便得以更加轻松地获取大量人口，为了给大量开荒者供给粮食，王家已经暂停了酿酒，也暂停了出售粮食。 甚至还要反过来用纺织品去换取另外三大家族手中的余粮。 好在青州大军阀张步对甲胄的需求量是巨大的，而乌桓由于地处寒冷，对羊毛裘衣的需求量同样巨大。 王家奴婢们日夜不停地纺织，依旧供不应求。 订购甲胄的订单已经预定到了明年，即便王家工匠们加班加夜地赶工也无法满足这巨大的需求。 大量的奴隶在铁矿山挖矿，然后源源不断地将铁矿石运往冶铁作坊。 运输人口、物资、原料的船只一刻不停，每一次都要满载而航。 在开荒过程中，女人因为体力上吃亏，所以都会选择某个男性邻居结婚，让其帮助开荒。 而梅珊的荒地，自然是由梅山帮忙开垦。 虽然她们在体力上不如男性，但她们比男性多出两年开荒期限，所以在事实上，她们同男性相比，开荒成功率是差不多的。 每个小镇都配备了至少一个兽医、一个医者、一个士人（读书人）。 他们都是隶属于王家，为王家治疗当地的牲畜、百姓，帮助王家宣传法律知识以及教导蒙学。 蒙学自然也是收费的，不过收的不多，一个人一年只要一千钱，毕竟只教导最基本的识字，不教授其他内容，想要学习其他内容的，需要自费去桃花港的学馆。 桃花港的学馆，其学费自然是昂贵的，根据学习内容不同而收费。 便宜的只要十万钱一年，贵的需要几百万钱一年。 学馆是那些有钱人的选择，比如桃园小队的刘少君，其曾祖父刘羽戎马一生，斩杀俘虏的马韩人多以万计，承接的工程和各种赏金任务同样数不胜数。 桃园小队的总资产已经达到了两千万钱，而创始人刘羽的个人资产也高达四百万钱。 因而，刘羽将自己最聪慧的曾孙送去学馆学习中原礼仪和儒家经学，这样他们桃园刘家才能从一个有钱的暴发户转变为士人家族。 但绝大数开荒者，他们都会选择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某个工匠的学徒，跟着工匠师傅一起学一门手艺，将来也能过上富裕的一生。 毕竟在王家，工匠的待遇是很不错的。 寂静的森林里，梅山梅珊兄妹俩正在合作努力开荒。 梅山将树木砍倒，然后把这些树木装上牛车，梅珊在树林里采集野果，等到牛车上的木头装满后，她便驾驶着牛车将这些木头带回家，这些木头刚好可以用来烧火做饭。 兄妹俩特意选择了离得近的两间小木屋作为自己的家。 不过兄妹俩在开荒时，偶尔也能看到一些狩猎小队从树林中走出，这些狩猎小队的马车上运载着大量马韩人奴隶，都是要运回嫦娥城进行售卖的。 “喂，你们两个，有没有草药，给我敷一下，嘶——”一个狩猎者撸起自己的裤脚，小腿上鲜血直流，还有一个血窟窿，那是中了马韩土著的箭矢。 “哥哥？”梅珊刚才正好采集了一些草药，原本是留着给兄长梅山用的，防止其被山林里的野兽伤到，但她不知道该不该给，于是看向了一旁的梅山。 “给他吧。”梅山觉得要多交朋友，以后好做人。 少女梅珊亲自为那个狩猎者敷药，这让那位狩猎者很是感动。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们是桃园小队，嗯……看你们开荒这么辛苦，我送一个奴隶给你们用吧。”这位狩猎者是桃园小队创始人刘羽的另一个曾孙，同时也是桃园小队的新队长，因为不喜欢读书，加上性子野，所以子承祖业，亲自带着队员们深入森林里捕捉马韩人。 桃园小队新队长对身后的几十个队员吩咐道：“把那个长得最壮，看起来最能干活的放出来。” “明白！”不一会，一个浑身肌肉，但却被绑起手脚的马韩奴隶被桃园小队队员从马车上带下来。 “他现在是伱们的财产了。”桃园小队队长对兄妹俩豪爽笑道。 没想到自己是顺手做个好事，还能白嫖一个奴隶，梅山很是欣喜，对那位队长答谢道：“多谢这位少君，可方便留下来吃个饭，让我们好好报答您？” “吃饭就不必了。”桃园队长摆摆手，以他的身份，还不至于蹭饭吃，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一句：“这里离马韩人的部落很近，一定要小心森林里的马韩人窜出来袭击。” 第213章 云台二十八将（八） 两年后 建武五年 击败王郎后，占据冀州的刘秀先是降服幽州，然后以迅雷之势进占关中，剿灭赤眉军，随后又回师横扫河北境内诸多农民起义军，如铜马军等皆降于刘秀。 雒阳（洛阳） 刘秀定都于此后，认为自己的政权是火德，洛阳的三点水与自己政权的火德相冲，于是将洛阳改名雒阳。 之所以不定都于长安，则是因为关中地区已经被王莽、绿林军、赤眉军、诸多盗匪轮流破坏，已经残破不堪，许多关中百姓都成了难民，逃到了相对和平的凉州和益州，使得凉州窦融、陇西隗嚣、益州公孙述这三股势力实力大增。 关中残破的程度触目惊心，连汉高帝刘邦的坟以及吕后的坟都被赤眉军挖了。 大汉其他皇帝的陵墓也被盗匪给挖了。 所幸的是，汉孝文帝刘恒的陵墓因为毗邻一个实力强大的豪强庄园，被那个豪强顺带保护住了，这才使得文帝的陵墓得以保存。 至于普通皇子公主以及汉室宗亲的坟墓，被挖者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下葬不久的汉室公主的尸体被挖出来玷污。 “关中百姓十不存一，唯有定都洛阳可安天下。”这是刘秀定都洛阳时说的话。 经过六年多的征战，刘秀现在已经占据了整个冀州、几乎整个幽州（辽东四大家族依旧自治，没有归顺刘秀）、整个司隶，坐拥天下十三州里的三个州。 朔方在王莽时期被并入了并州，所以十四州变成了十三州。 今日，刘秀召集一众文武大臣，商讨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是休养生息还是继续扩张。 如果要休养生息，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如果要继续扩张，那应该往哪个方向扩张。 刘秀势力北面是桀骜不驯的乌桓，西面是并州的卢芳、陇西的隗嚣、凉州的窦融，西南面是益州的公孙述，南面是南阳的刚刚反叛的邓奉，东南面是刘永、董宪，东面是青州张步。 “益州富饶，夺益州可养民无数，当先夺益州。” “陇西凉州乃养马之地，当先夺陇凉之地。” “卢芳勾结匈奴，屡屡袭扰我大汉后方，当先灭卢芳，解决后顾之忧。” “邓奉胆敢叛汉，当先灭邓奉。” “张步董宪刘永三人组成同盟，公开不承认我大汉朝廷为正统，气焰嚣张，当先灭张刘董。” 众人各执一词，说什么的都有。 刘秀的将领大多数都是豪强子弟，而且又多为河北豪强，并且加上少许南阳豪强。 由于河北豪强在朝中势力极大，因此为了安抚河北豪强，让他们安心支持自己争霸天下，刘秀将郭圣通册封为皇后。 河北豪强们见郭圣通被册封为皇后，也纷纷心安，觉得自己的利益应该能够得到保证，所以更加鼎力支持刘秀。 豪强们在新莽乱世里趁机加快兼并土地、劫掠百姓财富，但天下大乱，时不时有农民起义军攻打豪强庄园分田地，所以他们迫切需要一位军事强人建立一个能够给他们遮风挡雨、帮助他们镇压泥腿子的政权，而且这个政权必须保障他们在乱世中趁机侵夺的利益，不能像武帝一样搞什么打压豪强。 刘秀毫无疑问是在他们看来最合适的人选。 刘秀这个人能打、听劝、懂得跟豪强合作，是个非常适合帮助豪强们建立新政权的人选。 豪强们出钱给刘秀招兵买马，把自己培养的家族子弟派遣给刘秀当将领，为刘秀征战四方。 刘秀与河北豪强们在目前来说还是一个互相合作的关系。 河北豪强们为刘秀提供战争所需的人才和物资，刘秀为河北豪强们提供一个可以遮风挡雨、让他们不被打土豪分田地的庇护。 一众豪强子弟将领各抒己见。 庄园靠近北方的豪强子弟将领认为应当先打并州，庄园靠近南边的豪强子弟将领则认为应当先打中原。 他们都担心自己的家族被周边的敌对势力侵扰，所以希望皇帝刘秀先扫除他们家族附近的威胁。 看着一众争执不已的将领，刘秀一点没有不高兴，反而内心喜悦。 他虽然与河北豪强们合作，但也仅仅只是合作而已，可不是河北豪强们的傀儡。 打败王郎后，他与豪强们的关系便是大股东与一众小股东的关系，而不是打工人与股东们的关系。 若是豪强们同心协力，刘秀反而会寝食难安。 现在看到一众豪强派来的将领相互争执，刘秀心中暗喜，然后说道：“并凉皆荒芜之地，劳师远征，耗费无算，益州易守难攻，同样不可攻，当先灭南阳邓奉，然后挥师东进，扫灭张刘董同盟。” “至于西边的陇西隗嚣和凉州窦融，他们此前便归顺刘玄，想来是没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因此只要我们向他们表达善意，对他们拉拢，则陇凉之地可暂无忧。” 刘秀这一番分析非常有道理，一众将领纷纷赞同，少数一些不赞同的将领也只能赞同。 邓奉本来也是南阳人，跟刘秀还是老乡，跟随刘秀南征北战，但刘秀的大汉军队军纪太差。 刘秀的军队在接收南阳郡时，在南阳烧杀掳掠，抢劫南阳当地百姓和豪强。 邓奉的老家就刚好被大汉的军队给烧杀掳掠了，邓奉大怒，举兵叛汉。 最终，雒阳朝廷制定了安抚陇凉，防备并州乌桓，攻灭南阳邓奉，然后挥师东进破灭张刘董建立的反汉同盟，这么个大战略。 …… 南阳郡 淯阳县 “汉军杀我父老乡亲，我邓奉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但也要为自己的老乡讨一个公道！” 邓奉原为刘秀将领，现在却与南阳的百姓以及豪强们联合起来，一起反抗残暴的大汉。 …… 陇西 “雒阳朝廷答应，只要我们归顺大汉，将来大汉一统天下，我们通通都是开国功臣，每个人都可以荣华富贵！” 陇西郡太守隗嚣对自己的亲信们如是说道。 “天下究竟是谁的尚未可知，不如假意归顺刘秀，然后坐观其变，如果刘秀真能一统天下，我们就帮他最后一把，把剩下的势力灭了，也好混个从龙之功，如果刘秀被打败了，他不能一统天下了，我们就立刻反叛，帮助能够一统天下的势力消灭刘秀，这样同样可以混一个从龙之功！” 隗嚣的谋臣这般说道。 隗嚣思虑片刻，然后抚须笑道：“先生所言甚是。” …… 凉州 “刘秀当初能三千破四十二万，如今又得到了实力最强的河北豪强们的支持，所以他一定能统一天下，我们要毫不犹豫地全力支持雒阳朝廷，这样，我们才能在新的朝廷下如鱼得水。” 窦融非常相信刘秀一定能统一天下，所以他要帮助刘秀。 …… 益州 蜀郡 成都县 “哼！他刘秀难道真以为这天下就是他的了么？” “朕要与张步等人联合，一起灭亡刘秀！” 早就在成都称帝的公孙述认为天下不可能重归一统，也非常反感刘秀这种想要一统天下的人。 他认为天下一定会回到战国时代，每个势力占据一块地盘建立国家。 …… 青州 齐国 临淄 “刘秀主力南下攻打南阳邓奉，何不趁机偷袭雒阳？”军事顾问王枔在一旁问道。 随着刘秀势力膨胀，周边势力因为刘秀的过度扩张而纷纷组成联盟，共同反对刘秀，形成一张“刘秀包围网”。 自称大汉正统的梁国刘永是这张包围网的核心，而任命自己为青州牧的张步是这张包围网里实力最强者，只因张步依靠贩卖人口，拥有了大量甲胄。 面对这个局势，辽东四大家族出于经济利益考虑，还是加入了【反刘秀同盟】 反刘秀同盟的乌桓和张步都是辽东的贸易伙伴，辽东如果加入刘秀阵营，恐怕会影响自己的贸易利益。 与此同时，张步以每年五亿钱雇佣辽东郡兵为自己而战，这些钱有些是以五铢钱来支付，有些是用人口来支付，大量士人、工匠、医者被掳走。 而王枔、张玉良、李承佑、陆毅然四人也带着辽东郡兵来到青州，作为张步的雇佣军和军事顾问。 “雒阳是刘秀的都城，定然有重兵防守，千里奔袭，恐反遭埋伏。”青州牧张步相对来说要稳一点，不敢做出在情报不明的情况下就远距离偷袭敌人大本营这种军事冒险行动。 第214章 云台二十八将（九） 七个月后 “刘秀是天神吗？他的进军速度怎么这么快？” 听到前线战报，青州牧张步很是吃惊。 短短七个月时间，邓奉兵败被杀，刘永董宪二人兵败后前来投奔他。 “不愧是三千击破四十二万的男人，就是快啊！”王枔看着地图，也很是惊讶。 虽然刘秀汉军的军纪不咋地，常常一边作战一边劫掠周边百姓，但其他诸侯也一样做这事，所以也就谁也别说谁了，然而能够像刘秀这样兵贵神速的，这天下还真就没有。 “如今汉军耿弇统率五万大军南下，又在路上收编了四万农民军，这可如何是好？”张步很是惊慌，他总计也才五万士兵，如今耿弇总兵力多达九万，而且身经百战，可他的青州兵也就平时帮豪强们镇压一下泥腿子，没打过硬仗，恐怕不是汉军的对手。 “汉军远道而来，必然不敢孤军深入，只能一座座城池攻破，从而获得补给，还能避免后路断绝。”这时，王枔在一旁建言，并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座县城补充道：“因此，祝阿城便是汉军的必经之地，他们九成会攻打此地。” “那我们应当如何？”张步继续问道。 旁边的刘永和董宪都很惊讶，为什么堂堂青州牧要听从一个女子的建议，还对这个女子言听计从？ “我有上中下三策！”王枔微笑道。 “先生请讲！”张步很是急切，先生是对有才之人的尊称，无关性别。 “上策，放弃青州，舍弃一切辎重，大军绕行泰山，直取雒阳，他过河，我们也过河，他刘秀攻我们青州，我们就攻他雒阳，跟他换家，雒阳比青州富裕，换家后，我们肯定不亏。” 王枔语不惊人死不休，提出的上策这么恐怖。 “这上策实在太过凶险，不可不可。”张步摇摇头，他没有勇气进行无后方作战，也没有勇气钻进敌人的包围圈里进行大决战。 王枔知道张步没这个胆，只是想都想出来了，自然要提一下，将来张步要是战败了，就能推脱是张步不肯听从谋士的建议，是张步刚愎自用，跟她王枔无关。 在其位，谋其政，王枔继续说道：“中策，也是舍弃青州，但大军南下，攻取扬、荆二州，凭借江淮天险抵挡汉军，足以割据一方，如吴楚故事。” 王枔说的吴楚，是战国的吴楚，也是七国之乱的吴楚，这两个吴楚都在扬州荆州割据一方，成为中央朝廷的重大威胁。 “吴楚之地偏僻蛮荒，人口稀少，没有奢靡能够享受，不可不可。”现在的江南还没有开发好，张步觉得那里太偏僻了，去了就不能继续享乐了。 “那我还有下策。”王枔继续补充道：“放弃祝阿，屯精锐之兵于泰山，其余士兵死守临淄，纵容汉军深入青州，待汉军孤军深入后，泰山之精锐再下山断绝汉军后方粮道，待汉军饥饿之时，泰山之精锐东进驰援临淄，临淄之兵出城反攻汉军，则形成中心开花之势，汉军必败也！” 王枔给张步提出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断粮加中心开花，这是在兵法上很常见的战术。 用都城临淄作为诱饵，引诱汉军主力包围自己的都城，然后趁机断粮加中心开花。 然而，张步还是摇摇头拒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怎么能放任汉军深入青州，还让汉军肆无忌惮地包围我的治所，万一汉军攻入城来怎么办？” 对于【断粮+东西对进+中心开花】这个战术，张步担心还没等他等到泰山精锐驰援，自己的临淄就先被汉军攻破了。 “临淄之兵与泰山之兵相互配合，形成东西对进之局面，听起来很好，但操作起来太难了，无论是空间上还是时间上都难以协调。”张步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万一泰山兵提前出发，导致被汉军包围，然后全军覆没，亦或是泰山兵来得晚了些，导致临淄城破，都将导致所谓的东西对进、中心开花成为一个笑话。 王枔的三个策略，张步都不采纳，最后，沉默许久的张玉良献策道：“死守祝阿与泰山，阻拦汉军渡河，御敌于国门之外！” “好！”张步猛然拍一下大腿，还是这种死守城池的蠢办法更适合他这种不愿意冒险之人，因此他对张玉良笑道：“就按先生之策行事，死守祝阿，御敌于国门之外！” 军事会议结束后，王枔四人私下商议。 “张步死守祝阿，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久守必失，迟早败亡，我们又该何去何从？”李承佑问道，汉军实力远超青州军，因此单纯地死守城池是没有意义的，破城只是迟早的事。 “你怎么献了这么个蠢办法给张青州？”陆毅然对张玉良质问道。 “明玉的三个计策都被否决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张青州是个没有胆量之人？这种人，只能给他献这种看起来安全的计策，这叫见人献人策，见鬼献鬼策！”张玉良笑了笑，他可不在乎张步是死是活，只是看在贸易利益的份上，尽量帮助一下张步，但如果张步自己要自寻死路，他也自然不可能说去什么死谏，那根本不值得。 明玉是王枔的表字，虽然是女子，但同样有自己的字。 因为张步是青州牧，所以众人都尊称其为张青州，同时由于州牧是由刺史发展而来的，所以也可以尊称其为张使君。 “待祝阿城破后，我们尝试一下切断汉军的粮道，尽力帮一下张青州，如果他还是败了，那我们也只能良禽择木而息，贤臣择主而事。”对于三个计策都被否决，王枔没有生气，毕竟她只是张步的军事顾问，又不是张步的谋臣，她能帮的也都帮了，作为一个被张步花钱雇佣而来的雇佣军，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对得起雇主。 “明玉所言极是。”张玉良早就想投靠刘秀，早点混个从龙之功，也当个开国功臣了。 “若是张步败，我们辽东便侍奉刘秀，这样我们辽东四族就是大汉朝廷的开国功臣，可若是张步胜，我们便辅佐张步一统天下，我们依旧是新的朝廷的开国功臣，无论战争结果如何，我们都是新朝廷的勋贵，这就叫双赢，双赢就是我们四大家族赢两次。”李承佑就更不必多说，如果不是因为四大家族同进同退，他不得不跟另外三大家族作出同样的选择，那他早就带着李家擅自投靠刘秀了。 第215章 云台二十八将（十） 两个月后 祝阿县 “杀！” “啊——” 踏！踏！踏！ “青州兵也太弱了，差点让我赢得毫无荣誉感，差点。” “哈哈~” 大汉大司马耿弇肆意嘲讽着‘死守’祝阿的青州兵，他不过是用了围三阙一的老套战术罢了，就让战斗意志本就薄弱的青州兵选择从唯一的缺口处逃跑。 而他的汉军则趁机追杀逃跑的青州兵，并攻下祝阿，过程不要太轻松。 一旁的上谷郡太守王霸笑了笑，他们的幽州兵虽然在几年前攻打辽东时损失惨重，但幽州常年与胡人作战，即便只是刚招募没几年的新兵，战斗力依旧比只会镇压泥腿子的青州兵强。 边郡兵战斗力确实要远强于内地兵，这没办法。 当耿弇忙着接收祝阿城时，祝阿县本地的三个豪强派遣家奴前来慰劳汉军。 “祝阿赵家！” “祝阿魏家！” “祝阿韩家！” “我们箪食壶浆以迎将军！” 祝阿三大豪强家族的家族子弟带着十几辆马车，马车内装满了粮食美酒，还有一辆马车装了三位青春漂亮的丫鬟。 这些粮食美酒以及美婢，都是这些地头蛇们赠送给征服者的，以此表示自己愿意臣服，希望与征服者进行合作，帮助新的征服者管理剥削本地百姓。 豪强们是这样的，谁来了，他们就欢迎谁，只要对方不打土豪分田地就行。 除了想要打土豪分田地的起义军，无论谁来了，他们都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嗯。”耿弇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这种场面他见多了，甚至他们耿家也是以这样的方式投靠了刘秀这个‘河北征服者’的。 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见风使舵。 谁赢，他们帮谁。 谁赢了，谁就是王师。 祝阿城的主人虽然从一开始的大汉变成了王莽，又从王莽变成了刘玄，又从刘玄变成了张步，现在又从张步变成了刘秀，城头变幻大王旗，不变的是豪强老爷们。 祝阿城的县令变了，但实际统治祝阿城的却依旧是赵魏韩三个豪强家族。 老爷还是老爷，泥腿子还是泥腿子，似乎是改朝换代了，但除了皇帝换了个人，国号改了一下，其他的什么都没改变。 流水的县令，铁打的豪强。 对于愿意合作的豪强，新政权自然是不可能去残害的。 毕竟今天你要是把这个县愿意合作的豪强杀光了，明天其他县的豪强就会纷纷选择不跟你合作，那你这个政权就没办法稳定地统治天下了。 安抚愿意合作的豪强，屠戮不愿意合作的豪强，将不愿意合作的豪强的家产作为奖励分为将士们，然后让那些愿意合作的豪强们帮助自己的政权统治泥腿子们，这便是一个又一个王朝在做的事。 因为只有这些豪强才有钱培养出有文化懂管理的人才，管理泥腿子也需要他们，如果把他们都杀了，那么新政权又让谁来管理泥腿子们呢？难道让一群没有文化的士兵去管理吗？这种军政府统治模式，是很难持久的！ 所以，残酷的现实就是这样，无论统治者愿不愿意合作，他都必须与地方豪强们合作，不愿意合作的，就等着面对数不尽的叛乱骚扰。 耿弇任命了自己的一个亲信担任祝阿假县令（代理县令），让他配合三位豪强家族管理祝阿县，然后又让人传信到帝都雒阳，请求朝廷派遣一位正式的官员前来祝阿城担任正式县令。 看到耿弇愿意合作，祝阿县的三个豪强家族子弟纷纷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在乎是谁来统治祝阿县，只在乎新的统治者是否能跟他们合作，让他们在祝阿县继续高高在上。 “将军真仁义也！” “没想到我居然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圣贤书里的仁义之师！” 豪强子弟们纷纷称赞着耿弇，他们献上一切赞美之词。 毕竟大多数军队都是见人就抢，跟土匪一样，不管是豪强还是普通百姓，他们只要见到了就都要抢！ 而像大汉这种只抢百姓、不抢豪强的军队，当然是仁义之师！ “所有的粮食都屯在祝阿城，大军直取临淄！” 耿弇将刚刚攻下来的祝阿作为自己储存粮食的粮仓，然后带着大军继续前进，争取早日消灭割据青州的张步。 在出发前，耿弇还不忘对自己那个临时任命的祝阿假县令私下叮嘱：“不要让本地豪强管理我们的粮食，不然难免会缺斤少两。” 豪强们做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不做这种事的反而是极少数，所以大司马耿弇才会特意叮嘱自己的亲信，生怕自己的粮草出了问题，导致大军缺粮。 “明白。”那位假县令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临走前，耿弇还不忘询审问几个青州战俘：“伱们青州有兵多少？” 这几个战俘都是青州兵将军，位高权重，因此知道的信息比普通士兵更多，他们回道：“总兵力有四五万，大多都屯守在祝阿前往临淄的一座座县城内。” “四五万？”耿弇有些惊讶，青州一州之力，居然能养得起四五万大军？ 要知道，他们幽州，即便只是损失不到两万的大军都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几乎相当于全军覆没。 刘秀攻灭刘永和董宪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耿弇这里，于是他又问道：“那么刘永和董宪又带了多少人投奔青州？” “二人都是带着残兵败将来的，加起来也才三千多人。”那位战俘如实回答，随后为了自己的性命，又主动透露出更多消息：“并且，张使君还雇佣了辽东郡兵参战，不过辽东郡兵数量稀少，好像才两千人。” “什么？辽东？！” 耿弇大惊，四年前，他人生中第一次出征，就是被辽东的一个少女给打败的，首战即败，这成了他人生中一辈子的污点。 他也私下劝说皇帝刘秀先灭辽东。 但皇帝刘秀显然不会为了他耿弇的一点私人恩怨就不顾国家的战略计划，不可能放着重要的关中不打，反而跑去打偏远且没有多大价值的辽东。 他的父亲几乎把整个上谷郡给掏空了，才勉强把他给赎了回来。 回到上谷郡后，他又被父亲安排去跟随刘秀征战关中，后来又征战河北的一众农民起义军。 在剿灭赤眉军以及河北铜马军的过程中，耿弇战功赫赫，所以被升为大司马，而他的父亲耿况也去了雒阳安享晚年。 听到辽东也参战的消息，耿弇心中的战斗欲望更加强烈，他非常想要一雪前耻。 当初被俘虏后，他就被一艘船一直航行带到了一座荒岛上，他也不知道那个荒岛在哪，因为船只就没有停下过，从辽西走廊把他直接运到了海外不知道哪个地方。 “该死的女贼，不要让我看见你，否则吾必生擒之！” 耿弇咬牙切齿，对于自己在荒岛上的那几个月悲惨生活刻骨铭心。 第216章 云台二十八将（十一） “祝阿城一日被破，钟城守军不战而弃城逃亡。” “耿弇围城打援，围困巨里县，引诱历城的青州军主力救援巨里，然后半路歼灭前来支援巨里的青州兵，顺势夺下历城和巨里两个县。” “这个耿弇，故意安排人制作攻城器械，假装传令说要攻打巨里城，然后引诱历城的青州兵去救援巨里城。” “历城守将费邑本想带着历城的三万青州兵偷袭正在‘攻城’的耿弇汉军，配合巨里的青州守军来一个中心开花，结果中心开花没开成，反而被耿弇围城打援了。” “耿弇真是天才呐，这一手围城打援颇有我王家先祖王优安的作风。” “如今青州主力损失殆尽，张青州大势已去也。” “青州兵几乎人人甲胄，怎么这么不堪一战？” “打仗不是只看装备，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是人，不是物。” 耿弇连续击破好几座重兵把守的城池，这让正准备切断汉军粮道的辽东四俊很是惊叹。 他们没想到青州兵这么不经打，也没想到汉军居然这么能打。 主力战败后，青州牧张步临时抓了上万的壮丁充军，让他们赶紧上前线抵御汉军。 这些壮丁平时只种过田，连正规的武器都没摸过，战斗力可想而知。 张步让郡太守带着上万的壮丁守临淄，让张蓝带着剩下的两万青州兵守西安县，他自己则带着几千精锐退守剧县，与临淄形成犄角之势。 犄角之势的意义在于不会被困死在城池里断粮。 当初淮南王困守寿春，结果被名将王优安围城围到人相食，这就是单纯地死守城池的下场。 别人不用攻城，就一直围着，让你在城里饿死就行。 因为有了围而不攻的战术，所以便有了犄角之势的战术，专门用来破解围而不攻。 倘若汉军对临淄围而不攻，则剧县之兵可以偷袭围困临淄的汉军，对其进行骚扰，使其无法安心围困临淄。 反过来也一样，倘若汉军对剧县围而不攻，则临淄的守军也可以出城骚扰围困剧县的汉军，使其无法安心围困剧县。 但犄角之势这个战术又很容易被另一个战术破解，那就是围城打援。 青州军以犄角之势守城，则汉军围城打援，假装要围城甚至攻城，引诱另一座城池的青州守军出来骚扰汉军，然后早有准备汉军趁机把出城骚扰他们的青州兵援军歼灭。 只要敌人主力被消灭了，城池自然不攻而破。 而围城打援这个战术又是一个风险很高的战术，很容易因为兵力分散，又要围城又要打援，导致包围圈变薄，从而被包围圈内的敌人趁机来一个中心开花。 战争的艺术就在于此，没有哪种战术是最好的，任何战术都有相对应的破解办法，所以死读兵书是没用的，要懂得灵活变通、随机应变才能成为一代名将。 “启禀将军，汉军的后勤运粮队来了！” 就在四人还在感叹耿弇是个军事天才时，一个斥候前来向她们禀报消息。 一千辽东骑兵驻扎隐藏在泰山山林里，不攻城，更不会主动去找耿弇的主力，而是一直在汉军的运粮通道上等待汉军的后勤辎重部队。 这只汉军后勤辎重部队远远望去，约莫有三四千人，直接硬冲，虽然能靠着骑兵和突袭的优势勉强击溃对方，但辽东自己的损失也会很惨重，而且有概率翻车。 比如这只后勤辎重部队的后面万一还隐藏着某只精锐汉军骑兵，他们故意用后勤部队引诱伏兵出来伏击，然后精锐骑兵再趁机歼灭伏兵，来一个反伏击，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先不要冲动，汉军粮食辎重部队行军速度很慢，我们悄悄在山林里转移到他们前方，等晚上再发动夜袭，这样成功率更大，万一遇到反伏击，也能靠着夜色逃离！” 王枔冷静地分析局势，没有冲动。 另外三人也点点头，然后让骑兵部队下马步行，牵着马在山林里进行转移。 数个时辰后 深夜 汉军的运粮部队停留在原地，他们开始安营扎寨，准备度夜。 “再等等，现在的他们警惕心很高，冒然进攻，很可能得不偿失。”王枔让众士兵赶紧睡觉恢复体力，同时又让十几个斥候不准睡觉，一直监视汉军这只运粮部队的动静。 又是数个时辰后 月亮正要下山，太阳还没上山的时刻。 寅时四刻（凌晨四点） 这个时候正是人最疲劳的时候。 “把他们叫醒！” 王枔四人也是轮着睡觉的，生怕作战时没精神，也怕睡过头导致贻误战机。 疲惫不堪的斥候们将睡得正酣的辽东郡兵们摇醒。 等到众人都从睡梦中苏醒，王枔才对传令兵给一众士兵传话：“悄悄地偷袭，动静不要太大！” 在确定众人确实苏醒后，王枔四人各自领着两百多骑兵走出山林。 寅时七刻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寅时七刻。 “随我冲锋！” “杀！” 四人按照之前早已预定好的偷袭方案，由王枔和李承佑带着六百骑兵冲击汉军运粮部队的右侧方，张玉良带着两百骑兵冲击正前方，陆毅然带着两百骑兵截断汉军运粮部队的后方退路。 正在巡逻的汉军哨兵发现了远方正朝他们冲来的辽东骑兵，于是赶紧敲锣打鼓，并朝大营内睡觉的一众汉军士兵大喊：“敌袭！敌袭！” 乓！乓！乓！—— 铃铃铃—— 军官们也纷纷敲锣打鼓，摇晃手里的铃铛，将大营里睡觉的士兵们唤醒。 “敌袭！敌袭！快起来！” “敌人夜袭！准备作战！” 汉军士兵们睡得更晚，因此还没能从睡梦中苏醒，此刻美梦被打断，纷纷用手揉着疲惫的双眼，还打着哈。 有一些轮班的汉军士兵因为睡得早，所以此刻精神很好，他们赶紧握紧长枪组成方阵，防备着正朝他们冲来的骑兵。 踏！踏！踏！ 然而，这一切都太过仓促，在他们慌忙地组建方阵的时候，地平线上的骑兵部队已经冲杀进了大营。 眼见有一小部分汉军已经组成长枪方阵严阵以待，原本按计划要截断汉军退路的陆毅然没有死脑筋地完全遵守原计划，而是随机应变，主动带着他的两百骑兵杀进汉军长枪方阵的侧后方，使汉军长枪方阵不能全心全意地阻挡王枔的骑兵主力。 冲击汉军大营正前方的张玉良也没有选择跟自己身边的汉军士兵鏖战，而是径直冲杀到汉军长枪方阵的后方。 “快！变阵！方圆阵！” 眼见辽东骑兵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击他的长枪方阵，汉军将领连忙让自己的士兵变换军阵，从只能防御一面的方阵变成可以防御多面的方圆阵。 然而，他似乎是高估了自己士兵的反应速度。 在汉军长枪方阵变阵的一瞬间，王枔已经带着辽东骑兵冲来。 正慌慌张张变换军阵的汉军长枪兵们不知道防御哪边好，就被王枔冲杀了一个对穿。 嘶—— “啊！！！——” 哧—— 砰！ 战马嘶鸣声，士兵的哀嚎声，骑兵从马背上摔下的声音。 噼啪噼啪！ 已经冲到大营的辽东骑兵将大营点燃，用大火给汉军造成更大的混乱。 “耿弇已败，尔等何必负隅顽抗？！” 王枔一共斩杀了三名汉军士兵，此刻她也正在大营内纵火烧粮，并对混乱中的汉军士兵大声散布谣言。 “不要听叛军胡说八道，耿将军不可能战败！”汉军负责运粮的将领赶紧朝着自己的士兵们进行解释。 “我兵败啦！我兵败啦！” “大司马在围困临淄时被青州军夜袭，已然兵败，他让我回来传信，让我们不要再往前线运粮了，赶紧撤兵回祝阿！” 一个辽东精锐骑兵按照原计划，早早地就穿上了汉军斥候的衣服，伪装成前来报信的汉军斥候在混乱的汉军大营内疯狂散布谣言。 “快把那个散布谣言的混蛋杀了！”汉军将领带着几个亲兵在熊熊烈火的大营中杀向那位散布谣言的辽东小兵。 “看招！”王枔也带着几个辽东骑兵冲向那位汉军将领。 铛—— “啊！” 王枔的马槊比那位汉军将领的长枪更长，所以靠着武器装备的优势将对方一招击杀。 生死只在一瞬间，这位汉军小将在一个呼吸间便失去生命，死不瞑目地倒在烈焰与鲜血中。 群龙无首，又有人散布谣言，运粮的三千多汉军步卒士兵们纷纷逃窜，他们所运输的粮草也全部被烧毁。 第217章 云台二十八将（十二） 徐乡 港口码头 “张使君，您这是怎么了？” 一位负责徐乡人口贸易的王家子弟很是好奇地看着慌慌张张来到这里的张步。 “耿弇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我这个四十九岁的老州牧，我大意了，没有防备。”张步唉声叹气，他的身边仅剩三十多个亲兵和刘永董宪二人。 经过一番了解后，这位王家子弟才知道。 原来，耿弇先是用声东击西的战术，假装要攻打西安县，从而让临淄守军放松警惕，等到凌晨时便对临淄发动突然袭击。 临淄守军本就是一群壮丁，战斗力堪忧，面对耿弇的偷袭，瞬间便丧失斗志，临淄城顷刻间便被耿弇攻破。 攻破临淄后，耿弇便暂时解决了粮草不足的问题，虽然粮道被辽东郡兵切断，但耿弇靠着临淄城这座东方大城内储存的粮草，足以继续打一个月左右。 耿弇没有急着回去疏通粮道，而是来了个‘空城诱敌计’。 将临淄城内的兵力全部抽调出来，传出消息要去攻打西安县。 得到消息的张步认为临淄只是座空城，于是直接扑向临淄。 结果，这不过是耿弇的诱敌之计。 张步的主力刚进临淄城，耿弇就带着主力冲杀回临淄城，几万汉军将张步的几千精锐打得溃不成军。 张步带着几十个亲兵在混乱中杀出重围，回到了剧县。 但他精锐尽失，认为剧县已经守不住了，于是便又带着董宪和刘永弃城而逃，逃到徐乡县，想要乘船去辽东避难。 与此同时，他还派出斥候去通知死守西安县的张蓝，让他放弃西安县，赶紧带着西安县的两万青州兵来徐乡，一起渡海去辽东。 他是这么想的，如果孤身前往辽东，难免寄人篱下，身家性命都捏在王家手里，所以要有自己的军事力量，才能让辽东王家不敢对他有非分之想。 …… 临淄 “听闻张步正带着残兵败将在徐乡渡海逃亡辽东，我们不去追击吗？”上谷郡太守不解问道。 “临淄的粮草快要耗尽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追击张步残军，而是回去疏通粮道，张步大势已去，就算带着残兵败将逃亡辽东也不足为虑。”耿弇摇摇头，他对粮草断绝一事很是警惕，以前幽州四郡联兵断粮后军队哗变一事让很多幽州将领心有余悸。 “而且，听闻截断我们粮道的是一个女将军，呵呵……我正要会会她才行。”耿弇对于辽东王枔把自己抓到海外荒岛吃鱼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吃一堑长一智，有着幽州军断粮哗变的先例在，耿弇不敢冒着断粮的风险继续追击敌人。 …… 二十天后 祝阿县 河水津口 “张步已败，也是时候回辽东了。” 王枔四人站在船上，望着临淄的方向如是说道。 她们辽东已经尽力了，都帮张步断了汉军的粮道了，可即便如此，张步还是败了，那也就没办法了。 “张步败了，但我们辽东没败。”张玉良笑道。 在断绝汉军粮道后，她们四人又带着辽东郡兵顺带劫掠了祝阿县的赵魏韩三家豪强的庄园。 来都来了，不抢点东西回去，这像话吗？ 祝阿县赵魏韩三家豪强还没来得及逃到县城，就被辽东郡兵给屠戮干净。 三家豪强的子弟奴仆、小姐丫鬟全部被掳掠为奴，许许多多祖传的周朝书籍被辽东四族带走。 这些个从春秋战国时期就流传下来老贵族家族，不到破产的边缘，他们是不肯把自己祖传的书卖钱的，外人有钱也买不到他们的书。 当初王家开局就能有那么多书，也是因为始祖王康在中原灭了几十个落魄的老贵族家族，抢了几百本书带回辽东作为王家的文化传承。 辽东四族抢了祝阿三家豪强士族的祖传书籍后，自然是要好好抄录多份，四族都有份。 “你们这些混蛋，待朝廷天兵一到，你们统统都要灰飞烟灭！” 祝阿县赵家家主很是愤怒，他们家族虽然只是个很弱小的普通士族，但传承悠久，早在战国时期就是赵国王室的旁系支脉，负责给赵国王族看管书籍，后来暴秦焚书坑儒，他们这个旁系支脉家族便偷偷带走了赵国的许多书籍归隐山林，等到刘邦统一天下后，他们才重新出现，并开始发展自己的家族，靠着垄断祖传的书籍文化知识，一代代人都在祝阿县当了官，一任又一任的县令都得听他们赵家的。 可没想到，在这个乱世里，居然有一伙军队突然就把他的家族给灭了，强行攻进他的庄园里劫掠，上到祖传书籍，下到一个奴仆丫鬟，能抢的都抢走了，一个也不放过，好一个雁过拔毛。 乱世，一个洗牌的阶段，有些运气不好的权贵豪强士族就要被洗下去，然后把他们占据的位置让给新崛起的权贵士族们。 用不了十几年，没有了三大豪强士族的祝阿县自然会崛起新的豪强，然后新的豪强慢慢转化为士族，成为祝阿县新的黄老爷。 “朝廷天兵会不会到我不知道，但你们三个家族马上就要去见孔孟二圣了。”王枔冷笑，马无夜草不肥，王家当初就是靠着抢劫这些贵族才成为新的贵族。 如果先祖王康安分地做一个自耕农，而不是当山贼抢劫贵族，那么王家一辈子都是个自耕农家族，世世代代都是个贫民，运气不好还要被朝廷的苛捐杂税弄到破产当流民，男的给别人当牲口，女的给别人当玩具。 不把伱们这些老贵族洗牌洗下去，我们这些新贵族怎么崛起？ 我们也要获得阳光下的权势！ 跟祝阿三家这种传承了四五百年的老贵族家族相比，王家这种只传承了两百多年的家族确实算得上是新贵族。 待一切物资都装好后，辽东的船只在河水（黄河）中向东航行。 轰隆隆！ 地平线上，汉军上万的骑兵出现。 耿弇带着他的主力回到了祝阿县，并在得知辽东兵正在津口装载赃物上船时，又赶紧带着骑兵部队去追击准备回到辽东的辽东四俊。 然而…… 等耿弇来到津口时，辽东船只已经装好劫掠来的物资，正向着河水出海口航行而去。 “耿大司马，有缘再见！”船上，王枔对岸上的耿弇肆意嘲讽。 “该死的女贼！不要让我逮住你，不然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骑着马的耿弇在岸边狂怒，却没有一点办法，他总不可能跳进河里靠着游泳去追击辽东船队。 第218章 云台二十八将（十三） 二十天后 琉球南部群岛 甘蔗镇 “这里就是辽东吗？好荒凉啊！” 被俘虏的汉军士兵们乘船许久，终于来到了他们以为的‘辽东’，只是这个‘辽东’跟他们听闻的那个辽东似乎有亿点点偏差。 远远望去，似乎是个大岛屿，而且岛屿上没什么平原，全是山地，森林茂密，简直跟没有开发过的扬州山越地区一样。 海岸边有座小城，城外有个码头。 “听闻辽东乃苦寒之地，怎么这个‘辽东’气候这么温暖？现在也不是夏天啊？”有一个汉军校尉感到很是不解。 “这里是甘蔗镇，你们以后就在这里负责种植甘蔗，只要好好工作，就有机会获得五十亩良田！”船上的一位王家子弟对一众汉军战俘说道。 “什么？” “五十亩？！” “是我在做梦吗？” 汉军士兵们纷纷感到震惊，人群中有些骚动，但很快就被带着铁制鬼面具的王家亲兵给呵斥住了。 这些汉军战俘都是王枔伏击汉军粮道时俘虏的，约莫两千人。 当这些汉军战俘们在王家亲兵和治安兵的看管下陆续下船时，码头两位正在搬运甘蔗的工人正抬头看着大海上的王家船队。 “老吴，你看，又有新人来了。”前渔阳太守彭宠正穿着一身蓝色布衣，卷起裤腿，搬运着一捆捆甘蔗。 “来了就来了呗，反正我们也是种甘蔗的命。”被彭宠称呼为老吴的正是前安乐县县令吴汉，此刻也是一样的装着，正在搬运甘蔗。 因为挖火山灰比较勤劳，所以二人很快就凑够积分，升级到琉球南部群岛种植甘蔗。 至于原本砍甘蔗的那些普通战俘，早就凑够积分去琉球中部群岛开垦荒地了，每个人都分到了五十亩良田。 他们两人和高级军官们每年在岛屿上种植甘蔗，然后等到甘蔗成熟时再把甘蔗砍下来捆成一捆捆装到王家船队上，然后王家船队将这些甘蔗运输到琉球中部群岛的蔗糖城，那里有专门榨甘蔗汁的榨糖作坊，他们会用石灰等物质将甘蔗汁进行沉淀净化，然后把净化过后的甘蔗汁加热蒸发，像做豆腐一样提取甘蔗汁里的糖分，去除水分，然后将提取出来的蔗糖晒干，最后就能得到红色的糖粉。 之所以是红色的，是因为王家的提纯技术也就比中原稍微先进一点点，做不到完全去除蔗糖里的杂质，所以提纯出来的糖粉也就呈现红色。 提纯的纯度越高，糖粉的颜色就越白。 但即便只是红糖，在中原也依旧属于奢侈品。 在这个时代，盐可以说是生活必需品，那么糖就是专属于权贵们的奢侈品，它们之间的区别就好比麻布和丝绸。 “也不知道中原怎么样了？”彭宠有些想念故乡了。 “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干活吧，凑够积分也能去领取五十亩良田安享晚年，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当个榨糖工人，那日子可比我们现在滋润多了。”吴汉摇摇头，继续努力搬运甘蔗。 …… 釜山城（韩国釜山/辰韩渎卢国） 马韩最后七个邦国在这两年里被消灭，数以万计的青州移民被迁徙到七个邦国的废墟上建立城镇。 而现在，王家又在灼日江（洛东江）出海口开辟了新的定居点，并准备沿着灼日江一路向上建立越来越多的城镇。 而灼日江刚好是辰韩与牟韩的分界线。 寒月江以东，灼日江以西，便是牟韩，灼日江以东则为辰韩。 牟韩的北部是丘陵，南部是沿海平原，辰韩除了灼日江沿岸有河谷平原，其它都是丘陵。 而灼日江冲刷形成的冲积平原毫无疑问是辰韩与牟韩最好的土地，也是王家第一个落脚点。 两万青州兵被王家运走，但只有三千多被先行运输到釜山城开荒，其余一万多暂时停留在鹿鸣岛，等待王家船只回来后继续运送。 青州兵里的身强体壮者都被王家运走，而老弱病残则全部留在了徐乡，他们想要上船也被王家拒绝了。 “不是说去辽东吗？这又是哪里？” 青州兵里的一个军官很是疑惑，他本以为可以去传闻中百姓安居乐业的辽东安享晚年，结果这个‘辽东’距离也太远了，在海上航行了将近二十天才到。 “辽东有这么远吗？还是我记错了？” 另一位青州兵军官同样很是疑惑，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哪里。 为了安抚一众青州兵，王家子弟没有告诉他们真实的目的地，直到他们下船后，被一个个王家治安兵和狩猎小队看管起来后，可以不用担心他们暴走后，王家子弟才对他们解释：“这里是釜山，你们开荒的地方！” “什么？” “釜山是哪里？听都没听过！” “开荒？难道要我们在这里开垦农田？” “伱们不应该把我们编入辽东郡兵，然后带领我们继续征战天下吗？把我们带到这个什么釜山来开荒干嘛？” 啪！ 一位王家亲兵抽响鞭子，对一众青州兵呵斥：“安静！” 虽然大家都穿着甲胄，但王家亲兵的甲胄连手指脚趾都有防护，整个人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他们青州兵的甲胄是王家故意偷工减料制作出来的猴版轻甲，只防护了胸膛，其他地方统统没有防护，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 一众青州兵在王家亲兵的呵斥下安静下来，然后怪怪地听从釜山丞向他们讲解开荒的种种政策。 当青州兵们听完这些开荒政策后，无不心情激动，相比征战天下，那还是分五十亩良田安享晚年更有诱惑力，毕竟征战天下容易死。 …… 桃花港 “我的兵呢？我的兵呢？！” “你们王家把我运到这里来，却又不把我的兵运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放开我，我要回青州！” 乘坐王家船只逃到桃花港的张步首先是被桃花港的富饶给震惊了，然后就发现自己被耍了。 因为他的青州兵一个都没来辽东，不知道被王家运到哪里去了。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青州兵也上了船，结果睡了一觉后，海面上便只剩他这一艘船，其它那些运输青州兵的船只不知道跑哪去了。 王家一开始跟他解释是那些船装的人太多，所以速度更慢，现在还跟在后面，所以看不到。 可是等他在桃花港享乐十几天后，发现自己的士兵一个都没来桃花港，这让他终于发现自己被王家给欺骗了这一个事实。 “张使君，真是抱歉呢，我们王家要借你的头颅一用！”昨晚刚回到桃花港的王枔便迫不及待地要杀死张步，用张步的人头来讨好刘秀，从而获得加入刘秀阵营的资格。 “你们！”张步大惊失色，没想到王家居然要杀他。 呃啊！—— 没有任何废话，王枔一剑刺进张步的小腹，然后让人把张步的头颅割下来装进一个木盒子里，并吩咐一位王家子弟前去雒阳觐见皇帝刘秀，表示辽东愿意向大汉臣服，并且将叛贼张步的首级献给朝廷，以此表达辽东王家对朝廷的赤胆忠心！ 第219章 云台二十八将（十四） 一个月后 雒阳 南宫 崇德殿 因地处洛水之北，邙山之南，面对阳光照射，所以名曰洛阳，几年前又被刘秀改名为雒阳。 雒阳整体位于秦岭的东部余脉，而秦岭又是华夏龙脉，因此雒阳自古就有天子之气。 雒阳城也可以看作是秦岭这条巨龙的龙头吐出来的一颗璀璨明珠。 雒阳西面是秦岭，西北面是邙山，南面是洛河，东北面黄河。 雒阳四周不是山就是河，因此也算一个比较容易防守的平原地区。 今日的皇帝刘秀很是高兴，在南宫崇德殿进行朝会。 刘秀定都雒阳后，就在雒阳兴修宫殿，由于天下尚未一统，大部分物资还要用来打仗消耗，所以南宫也只建造了用来上朝的崇德殿以及皇后妃子们居住的一些宫殿，而普通的宫女以及宦官们，暂时只能住在皇宫内一个个临时搭建的木屋内。 至于北宫，现在还只建造了一个框架，要等天下一统后才有资源对皇宫进行大规模扩建修缮。 就现在的雒阳皇宫，其奢华程度还比不上王家的庄园。 “如今青州平定，扬州荆州交州的豪强士族上表臣服，此前一直自治的辽东也上表臣服，凉州的窦融同样上表臣服，整个天下，只剩陇西的隗嚣、益州的公孙述、并州的卢芳，这三股势力还不肯臣服于我大汉，天下重归一统，近在眼前啊！” 多年征战，加上新臣服的扬州、荆州、交州还不够稳固，以及中原百姓连年战乱、民不聊生，而剩下的这三股势力又都处于易守难攻的地形。 所以刘秀决定先停战两三年，给天下百姓一个喘气休养生息的时间，免得百姓因为日子太苦而起义造反，等颠沛流离的百姓大体都安置妥当以后，再彻底统一天下。 统一天下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太急了，就会像秦朝一样炸开。 刘秀虽然打仗的时候常常冒险，总是以少胜多，但治国的时候却反其道而行之，总是要怎么稳妥怎么来。 陇西的隗嚣，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居然被公孙述的说客说服，加入了公孙述的【反汉联盟】。 这个操作属于是秦皇统一天下时加入六国联军，天下起兵反秦时又加入大秦军队，商汤灭夏时站队夏桀，武王伐纣时站队纣王。 但刘秀也不在意，如果是以前他还很弱小的时候，他会很在意盟友里出一个叛徒。 但现在他优势很大，出一个叛徒是无法影响大局的。 “把各地的使者宣上来吧。”刘秀的笑容宛若一缕春风，让人感到和蔼可亲。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在阴家庄园角落里默默吃菜喝酒还被嘲讽的小伙子，如今居然真的当了能够一统天下的皇帝呢？ 我一个富农，怎么就当了大汉的皇帝？ 刘秀虽然有汉室血脉，但毕竟隔了太多代，由于大汉酹金夺爵的制度，他们家族一代代被夺爵，到他父亲那一代时，还勉强能做个县令，等到他本人时，已经沦落为一个勉强能够吃饱穿暖的富农，日子也就比那些普通百姓过得稍微好一点点，还得他自己亲自下地干农活，家里连个佃农都没有，丝毫没有汉室宗亲的体面。 上一个像他这样下过基层的皇帝，那还是汉宣帝刘病已（刘询），而汉宣帝，让天下百姓过上了有史以来最幸福的日子，宣帝时代百姓的生活水平，不敢说后无来者，但起码是前无古人。 “宣！交趾使者觐见！” “宣！扬州使者觐见！” “宣！荆州使者觐见！” “宣！辽东使者觐见！” 不一会，宦官们的声音一传十、十传百，来自各地的使者前来觐见皇帝。 只有主动臣服的地区才有资格派出使者觐见，那些负隅顽抗的地区，当地的统治者被刘秀清洗，然后换上刘秀的亲信前去统治。 各地使者来到崇德殿，加起来有二十多人。 扬州派遣八人，荆州派遣八人，交趾派遣八人，辽东派遣四人，总计二十八位使者。 二十八位使者中，出现一位高挑的女子，这让殿内一众文武大臣很是惊讶。 武将之首的大司马耿弇一看到那位女子，顿时火冒三丈，站出来刚怒斥了一句：“女贼！你……” “伯昭，不可无礼！”刘秀连忙呵斥耿弇，让其不要因为私人恩怨而破坏朝廷一统天下的大战略。 耿弇知道自己这是失了礼仪，于是跪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但依旧气哼哼。 “闻辽东有女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刘秀温和笑着，夸赞着王枔，同时对王枔也很好奇。 他第一次见长得这么高的女子。 （汉尺：一尺=23.75CM，一寸=2.375CM，一丈=237.5CM） 刘秀他自己的身高也才七尺三寸（173CM），而眼前的王枔，作为一个女子，居然身高七尺四寸（175CM）。 七尺四寸，放在男子中，不算高也不算矮，也就正常身高，问题是，王枔是女子啊！ 再加上王枔此刻还穿着高筒长靴，又增加了一寸的身高，并且穿着一身修身羊毛裘衣，头上跟中原男子一样戴着发冠，整个个人看起来感觉居然差不多有了七尺六寸（180），就非常英姿飒爽。 “难怪当初伯昭会败给她，真是世间奇女子也！”皇帝刘秀在心中暗自嘀咕，他对王枔的想法只是觉得对方是一个奇女子，倒也没别的想法，不是王枔不够美丽，只是跟他的口味不相符。 刘秀更喜欢阴丽华这种娇小柔弱的女子，可以给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保护欲，而不是王枔这种清冷美丽的高挑女子。 “使臣王枔，献上叛贼张步、刘永、董宪这三人的首级，愿我大汉万世永存！”事到临头，王枔担心其他家族子弟误事，所以还是亲自来了，确保归附刘秀一事能够万无一失。 不一会，身旁的张玉良、李承佑、陆毅然，他们三人一人打开一个木盒子，分别装着三颗头颅。 “辽东的心意朕已知晓，辽东王家不愧是世世代代忠君爱国的家族。”看着自己三个敌人的头颅，刘秀欣喜地点点头。 对于辽东王家，他知道的比较少，毕竟辽东王家权势滔天的成帝时代，他刘秀都还没出生。 等他刘秀出生的时候，辽东王家早就退隐，在当时的官场上已经没有哪怕一个王家子弟。 他所知道的信息，是从他的爱妃阴丽华的家族那里获得的。 听闻当初阴家本是个普通的自耕农家庭，比他刘秀家还惨，却因为阴丽华的祖父曾经帮当时的车骑将军王健俘虏了鸿雁道反贼申屠圣，所以才幸运地成为新的豪强。 至于鸿雁道，可谓是百折不饶，失败一次又一次，但从来没放弃过，只要天下民不聊生，鸿雁道就百分百会趁机造反，他刘秀剿灭的赤眉军，里面就有许多鸿雁道信徒。 第220章 犁庭扫穴（三） 三年后 建武八年 经过三年的休养生息，天下已经不像新莽末年那般流民八九百万，由于战乱减少人口，各地诸侯吸纳流民壮大自己实力，还有刘秀休养生息等等原因，现在大汉境内只剩流民百余万，百姓的生活水平已经恢复到了汉元帝后期，所以刘秀决定发动统一战争。 这三年里，面对【反汉联盟】的侵扰，刘秀都是命令当地将领守住城池防守反击就行，不要深入敌境。 防守毕竟比进攻消耗的物资要更少。 皇帝刘秀、大司马耿弇、大将军祭遵、车骑将军盖延、卫将军王常、骠骑将军马武、陇西降将马援共同征讨隗嚣。 至于马援，本是隗嚣的将领，曾劝说隗嚣不要与公孙述联盟，应当归顺大汉，隗嚣执迷不悟，马援随即投奔刘秀，为刘秀出谋划策。 这一次出征隗嚣，皇帝刘秀不可不谓之重视，不仅御驾出征，还带了这么多顶级将领。 在刘秀亲征隗嚣的同时，又任命王枔为护乌桓校尉，领骑兵三万，征讨乌桓。 燕山山脉南麓西端 汉军三万轻骑正在朝乌桓单于庭行军，领军统帅正是王枔，还有她的三个副将张李陆。 由于常年与乌桓进行贸易，所以王家对于乌桓的地形还是比较清楚的。 燕山南麓是幽州，适合种植，燕山北麓是乌桓，适合放牧。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燕山北麓受到北方冷气（西伯利亚寒流）的影响，所以气温比燕山南麓更低，而燕山阻挡了冷气继续南下，使得幽州地区相比较乌桓来说更加温暖。 燕山的积雪融化后，在燕山南北两面形成河流，南面河流短促，北面的河流滋养着大片草场。 并且北面的这些河流顺着鲜卑山脉（大兴安岭山脉）的缺口处流入扶余地区（通辽），随后又急转南下流入辽东，形成辽河，最后注入渤海。 也就是说，王家的船队顺着辽河可以抵达乌桓，在船上跟草原乌桓人进行牲畜贸易。 以前王枔就是顺着辽河进入乌桓的，但这样的风险就是容易被半路上的扶余人拦截。 根据这个地形地貌，王枔制定了一个大迂回战略。 将三万轻骑绕到乌桓单于庭的西北面，然后从西北面将乌桓人向东南方向的鲜卑山缺口处进行追赶，使乌桓人被迫逃进扶余人的地区，让这些乌桓人在扶余大沼泽进退不能。 以汉军的战斗力和铁制武器以及甲胄，同等人数的情况下，这些游牧部落根本不是中原的对手。 真正让人难缠的是，你出兵去讨伐他。 出的少了，就被他以众欺寡给包围，然后被全歼，就如同当初的李陵一样。 出的多了，对方不跟你打，跑得远远的，让你白来一趟，白白浪费军费，等伱回去了，他再回来，就如同宣帝时期十七万骑兵远征匈奴一样。 王鸿年当初能够对乌桓人犁庭扫薛，也是靠着欺诈手段，让乌桓人以为汉乌之间可以停战，结果没能及时逃走。 乌桓人已经上过一次这样的当了，同样的手段很难再次生效。 最终的作战计划是： 王枔亲率一万轻骑绕行至乌桓北面，防止乌桓人向北逃窜，张玉良陆毅然二人率一万五千轻骑从乌桓的西面对乌桓发起总攻，李承佑带着五千轻骑顺着辽河往上，拦截乌桓人。 “根据行军速度，我大致要两天才能绕行至乌桓人北面，到了第三天太阳到我们西面时，你们两个就要从西面对乌桓发起总攻！” “无论我有没有到，你们都要按照计划行事！” 王枔对张玉良陆毅然二人叮嘱。 他们没有什么远程交流信息的设备，所以一旦分开后，就无法知晓对方的情况，只能按照现在制定好的计划行事。 “明白！”二人点点头，这样的任务是很艰巨的。 困难的地方不在于打败乌桓，而在于如何不让乌桓逃走。 如果张陆二人在王枔抵达北面前就发起进攻，那么乌桓就会趁着王枔堵住北面前逃走。 如果张陆二人在王枔抵达北面后很久才开始发起进攻，那么乌桓就很有可能会来一个“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对汉军各个击破，先围攻孤军深入的王枔，那样的话，王枔大概率要全军覆没。 这个战略部署，对时间和空间上的协调要求很高，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王枔根据自己队伍的平均行军速度和印象中乌桓北面的距离推算的抵达时间，误差是肯定很大的。 即便她自己也不知晓自己实际抵达北面，完成包围圈的时间。 为了更好地进行这个作战部署，她还散布消息，说是要集中优势兵力，对乌桓进行毁灭性打击。 …… 两日后 乌桓单于庭 “据哨骑情报，汉军大军正朝着我单于庭而来，想要消灭我们！”乌桓王子很是担忧。 “汉军主力在哪？”乌桓单于问道。 “在我们的西面，按照骑兵的行军速度推算，最快可能只要再过半天就到了！”乌桓王子很是急切：“大单于，赶紧去北面躲一躲吧。” “汉军具体有多少？可以将他们包围击杀吗？”一位乌桓贵族问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随便迁徙为好，每一次迁徙，都有许多牲畜在夜里走散，然后就被某个幸运的其他部落给“捡”走了，这样会给他们部落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具体多少不清楚，但我们在幽州的细作回报，好像是三万骑兵，就是不知道这三万骑兵的作战部署，不过听闻领兵的是一个女将，还要集中兵力对我们乌桓单于庭进行毁灭性打击。”乌桓王子说道。 “集中兵力？毁灭性打击？那意思是要三万骑兵直接冲向我单于庭，就跟几十年前的那次一样？”乌桓单于心有余悸，当初王鸿年犁庭扫穴时，还是七十年前，那时的他不过还是个五岁的孩童，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汉军屠戮，而现在的他已经七十五岁。 虽然乌桓有四万骑兵，比前来进攻他们的汉军骑兵还多一万。 但乌桓骑兵披甲率很低，只有几千个披甲的乌桓轻骑，披的还都是王家故意偷工减料制作的猴版甲胄，只能防御胸膛也就罢了，质量也很差，很容易损坏。 而汉军轻骑虽然也是只防护胸膛，质量也就跟王家猴版的轻甲差不多，但汉军几乎人人披甲，这就远强于乌桓了。 而且乌桓现在还在用骨制箭头，而汉军却是铜制箭头和铁制箭头混用。 普通汉军部队用铜箭头，精锐汉军部队用铁箭头。 无论哪种箭头，都比乌桓的骨箭头好用无数倍。 双方巨大的技术代差，是草原游牧战斗力孱弱的主要原因。 在王枔看来，这些乌桓人，除了更团结、会骑马，其实跟三韩人也没什么区别。 王枔要做的，就是借助朝廷的力量，彻底摧毁乌桓人的统治结构，使原本统一的乌桓分裂成无数个小部落各自为政，并且依靠贸易手段，让他们把牛马都卖了，从此变成如同三韩人一样的耗材。 第221章 犁庭扫穴（四） 乌桓河北岸 “下马步战！” 经过没有休息的急行军，王枔终于赶到这里，但她的这支骑兵军队已经精疲力竭。 人还能勉强撑着，可是战马已经不行了，所以不得不下马战斗。 汉军骑兵下马后站在河边，手持强弩向冲来的乌桓骑兵射击，阻拦他们过河。 草原河流的上游河水太浅，是不能渡船的，要到了下游才能渡船。 乌桓骑兵可以直接踏着河水过河，因此在这里摆却月阵是没有意义的。 “双龙阵！” 王枔此前三年就已经在给这些汉军士兵训练她自创的‘双龙阵’。 这个【双龙阵】，是她根据卫青的【战车阵】进行的改进。 卫青自创的【战车阵】是呈圆形，外圈是战车围起来，内圈是长枪兵堵住缺口，第三层是强弩兵射击草原骑兵，最里面是精锐骑兵，随时准备绕出去对草原人进行反击。 【战车阵（也叫圆车阵）】的优点是更适合在空旷草原进行防守反击，而且没有防御死角，缺点是如果敌人压根不打你，直接绕路逃走，你是很难追到对方的，这个军阵稍微笨重了点。 而王枔改进出来的【双龙阵】，虽然在防御能力上稍有弱化，但却增加了机动性，更适合对付实力不是那么强的草原敌人，可以随时对敌人进行追击。 【双龙阵】是将战车排成两排，然后两个缺口处是步行长枪兵防守，形成一个长方形，长方形内部强弩兵，还有许多战马被塞在最里面。 这个军阵，缺口多，强弩火力不集中，如果遇到鼎盛时期的匈奴大军，很容易送人头，但胜在可以一边打仗一边行军，军阵是可以移动的，不至于让敌人逃走，打击弱者时非常有效。 “弓弩手准备！” “长枪兵准备！” “放！” 咻咻咻！ 嗖！ 大量乌桓人也是第一次见这个阵，冲上来的一瞬间就被强弩射死一大片。 “啊——” 噗！ 砰！ 他们自然不可能用骑射放风筝，因为骑射的射程很短，对射是射不过步兵强弩的。 “不要理他们，绕到别处渡河！”乌桓单于对自己的族人们命令道。 渡河的地方多了去了，没必要非得死磕汉军的【双龙阵】，于是数以万计的乌桓骑兵沿着河流向上游而去，想要去上游某个地方渡河。 之所以不去下游，则是因为下游河水比较深，骑兵可能过不去。 然而，乌桓河的上游其实刚好就是汉军西路骑兵主力来的地方。 “只要我们赶在汉军西路骑兵与河岸那伙汉军骑兵汇合前渡河，一切就安全了。”乌桓单于如是说道。 河水上游的缺口很多，而汉军西路主力有还没赶到，乌桓单于就是要利用这个时间差带领族人逃出生天。 然而…… “沿河拦截，不要让他们过河！” 乓！乓！乓！—— 咚！—— 铛！—— 王枔在军阵最中心向一众汉军将士传达军令，军旗手挥舞着军旗将军令传达，还有许多下层军官敲锣打鼓，通过各种乐器的声音向自己的士兵传达主帅王枔的最新军令。 一位军旗手将军旗指向河流上游，示意众人向上游行军。 整汉军军阵仿佛菜市场一样热闹，但却又有条不紊地沿着河岸行军。 乌桓人沿着河流去上游，汉军也沿着河流去上游，双方就这样隔着一条河互相比赛行军。 “进攻！” 乌桓人时不时突然停下来强行渡河，冲击汉军军阵，因为汉军行军的时候，军阵缺口比静止时更多了，防御力更弱了，所以他想要趁着汉军行军的时候冲垮汉军。 然而，王枔早就知道自己的【双龙阵】有这个致命缺陷，于是备留了一些战马不骑，节省这些战马的体力，专门作为预备队，用来在军阵移动时保护整个军阵。 “预备队！出击！” 乓！—— 铛！铛！铛！ 踏！踏！踏！ “弩手准备！” “长枪兵准备！” 又是一番军令传达过程，作为预备队的汉军将士连忙骑上战马，直接对冲那些冲来的乌桓骑兵，以此拖延时间，然后汉军强弩手们也赶紧装载箭矢，准备射击强行渡河的乌桓骑兵，汉军长枪兵们也赶紧列队堵住缺口，防止乌桓骑兵从缺口处冲杀进来对汉军将士进行屠戮。 一番对冲后，汉军骑兵预备队因为人数比乌桓骑兵少了很多，所以很快就败了下来，但这不重要。 他们本来就是用来作为预备队应急拖时间的，真正阻拦骑兵过河的是军阵里的弩兵们，他们装载箭矢需要时间。 随着汉军骑兵战败退回到北岸，数以千计的乌桓骑兵开始强行渡河。 然而…… “放！” 咻咻咻！ 嗖！ 弩手们早已装载好箭矢，一轮又一轮的箭矢让乌桓骑兵倒下一大片。 即便是重甲，在面对强弩时，也会被穿透，只是可以保护被弩箭射中之人只受伤，而不至于被弩箭直接穿透而死。 如果是轻甲，甚至无甲，面对弩箭，那基本就是射中就要死。 乌桓人只有少量精锐穿着轻甲，大多数都是无甲，因此面对汉军强弩时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啊！——” 啪！ 乌桓骑兵们哀嚎着倒在河水中，染红了河流。 “继续沿着河流去上游渡河！”乌桓单于眼见这伙汉军纪律性这么强，面对泰山压顶般的敌人还能从容不迫地结成军阵御敌，不由得脸色难看，然后带着族人们继续沿着河流向上游而去。 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军阵拦截而渡不过河，因为每行军一段距离，他就尝试强渡一下河流。 汉军要停下来拦截他，然后重新结束混乱继续行军，这个期间又要因为军令传达而消耗很多时间。 所以，每一次突袭，汉军都会落后他们乌桓一点距离，只要一边行军一边多来几次突袭，汉军要么被甩在后面，要么精疲力竭而死，那个时候就是他们乌桓人彻底包围汉军，让这伙汉军全军覆没的时刻。 他唯一担心的是，西路的汉军主力什么时候到，万一还没等他彻底疲敝北路汉军，西路汉军就已经赶到，那么两路汉军合兵攻打他，他们乌桓就必败无疑了。 “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先用优势兵力把伱们北路的汉军歼灭！” 乌桓单于的战术自然也是正确的，对付汉军多路围剿，他只能这么打，一切只看汉军在时间空间上的协调配合。 协调配合得好，那就是多路大军联合剿灭乌桓，让乌桓插翅难飞，可要是协调配合得不好，那就是多路汉军被乌桓各个击破，变成了葫芦娃救爷爷。 第222章 犁庭扫穴（五） “坚守待援！” “弩兵一营，后退！” “弩兵二营，放！” “弩兵三营，准备！” 经过反反复复的强渡与反强渡，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人数较少，体力也不足的汉军终于撑不住了，被乌桓人渡河成功并包围。 如果此时，乌桓人选择直接北上离开，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汉军已经不可能冒着巨大风险去追击，而且也追不到。 但付出了巨大伤亡才好不容易强行渡河成功的乌桓单于，自然不可能放弃这个包围汉军将其全歼的机会，而且他的族人们还有很多因为正在驱赶牲畜，所以行军速度慢了很多，还落在后面，需要他先行扫除这伙堵路的汉军。 于是他命令乌桓主力包围汉军，向汉军发起总攻。 大量乌桓人在弩箭的箭雨中死亡，但时不时有一些侥幸的乌桓人冲入军阵，与长枪兵近距离作战。 “杀！” 汉军士兵与乌桓人近战搏杀，双方都杀红了眼。 “左翼长枪兵加强到右翼！” “不要慌张，不要提前射箭，保持节奏！” “骑兵预备队从左翼出击，绕到乌桓人的后面偷袭！” 王枔冷静地指挥着，她相信张玉良和陆毅然，相信他们一定能及时赶到。 “啊！——” 噗！ 骑兵预备队刚冲出去，就被一伙乌桓人盯着，根本没办绕后。 越来越多汉军倒在血泊中，局势不容乐观。 王枔让骑兵冲出去绕后，表面是要绕后偷袭，但主要目的是减少【双龙阵】的体积，从而减少乌桓人的打击面，这样就可以让【双龙阵】坚持更久，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让将近两千人的骑兵预备队白白送死。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她不可能把真实目的说出来，说出来，军心就会瞬间涣散，士气将会立刻崩溃。 【双龙阵】内的无用之兵赶紧排挤出去，免得增加防御难度。 慈不掌兵，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胜利，自然要不折手段。 乌桓人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越来越多汉军士兵阵亡，军阵内甚至开始出现逃兵。 “督战队！逃兵杀无赦！” 王枔赶紧下令督战队杀逃兵，威慑其他士兵认真防御，不要向着单独逃走。 “诺！” 精锐无比的督战队在军阵内捕杀逃兵，这才勉强将局势安稳，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三万多乌桓骑兵将剩下不到六千汉军团团围困，而损失将近一半兵力的汉军，已经来到溃散的边缘。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红霞映照在每一个士兵的脸庞，让他们分不清这是血色还是霞云色。 就在汉军将要崩溃，乌桓即将大获全胜之时。 轰轰轰！轰隆隆！ 地平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犹如黑色潮水般涌向这片战场。 “我们的援军到了，再坚持片刻！” 王枔大喜，连忙对着一众苦苦支撑着的汉军士兵大声呐喊，把嗓子都喊哑了。 “万胜！” “万胜！” “万胜！” 汉军将士们瞬间振奋不已，原本没有精神的他们立刻有了精神，竟然将战线往前推进了一步！ “该死！” “快撤！” 乌桓单于摸不清远方那些冲来的汉军具体有多少人，于是赶紧带着人马撤退。 然而，王枔怎么可能把这些乌桓人放走。 “我们的主力到了，不要让乌桓人逃走了，反击！反击！” “全军出击！” 在王枔的指挥下，汉军不再防守，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对乌桓展开反击，死死地咬住乌桓人，不让他们从容撤走。 在敌人追杀的混乱中强行撤退，是很容易变成溃散的，所以乌桓单于没有办法，只好下令继续冲杀，跟汉军进行最后的搏斗。 轰隆隆！ “杀！” 汉军主力终于及时赶到，张玉良陆毅然二人带着汉军主力向乌桓主力扑去。 在混战中，乌桓大败，西、北、南三面都被汉军有意堵住，并故意留出东路的缺口，从而瓦解乌桓人的斗志。 正所谓困兽犹斗，在没有很大把握战胜敌人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把敌人四面合围，免得敌人在绝望中爆发强大力量。 故意留出一条看起来可以活命的生路，使得他们斗志瓦解，只想顺着这条生路逃走，最后发现这条生路居然也是死路。 乌桓单于没有办法，只好带领着一众乌桓贵族和士兵朝东路缺口，沿着河流下游逃奔。 汉军紧随不舍，并且始终堵住北路和西路，南路的堵截稍有放松，而东路依旧畅通无阻。 几个时辰过后，乌桓人在汉军的追杀下被迫逃到鲜卑山脉的缺口处，同时也是乌桓河流进东北地区的交汇处。 乌桓人冲进山谷，进入扶余人的区域。 张陆二人的汉军主力紧随其后，死死地堵住山谷，不让乌桓人退回到燕山北麓。 而王枔的军队，因为损失惨重，元气大伤，所以没有参与追击乌桓逃兵，而是在短暂的休息过后，渡河南下，去屠戮那些还在驱赶牲畜的乌桓牧民们。 “杀！” 山谷的另一头，李承佑也终于赶到，把乌桓人堵在山谷里，不让他们跑到大平原上，免得他们从大平原绕到鲜卑人的地盘，然后又从鲜卑人的地盘绕回到燕山北麓。 两万多乌桓人就这样被一万多的汉军堵在了狭窄的山谷河道里，进有李承佑，退有张陆主力。 “放！” 李承佑让一部分士兵下马，手持强弩对密密麻麻挤成一团的乌桓人放箭。 乌桓人太拥挤了，导致汉军的弩箭命中率极高，基本一枚箭矢就能射死一个乌桓人。 前后都是汉军，两边是悬崖峭壁，中间还有一丈多深（三米）的河流，可怜的乌桓人就这样被活活堵死。 “投降者不杀！” 有乌桓带路党早就给汉军当了狗，此刻这个乌桓带路党正站在汉军前面朝已经彻底绝望且丧失战斗力的乌桓人喊话：“我也是乌桓人，只要投降，汉军的好处大大滴有，同胞们，我们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如果是在草原上包围，绝望的乌桓或许还会拼死一搏、困兽犹斗，因为说不定就能在敌人包围圈的薄弱处撕开一道口子冲出去。 但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前后都是汉军非常厚的防御阵型，根本没有薄弱处！总不能飞檐走壁爬到悬崖上吧？ 渐渐地，投降的乌桓人越来越多，所有乌桓人都放下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等到乌桓人都放下武器跪在地上投降时，张玉良冷笑道：“所有的乌桓人，通通杀！一个活口也不要留！” “杀！” 汉军杀向已经放弃抵抗的乌桓人，乌桓人鬼哭狼嚎。 整条乌桓河染成一片血红，大量的乌桓人尸体漂浮在河流上，被河流冲到下游的辽河，然后被辽河冲进渤海湾，把渤海湾也一起染红了，而渤海湾里的许多海鱼，今天算是有福了，它们啃食着乌桓人的尸体，给自己长肉，然后它们又被附近的王家渔船捕捞，最后进了王家人的肚子了。 “你们汉人怎么可以违背信义？这符合周礼吗？！”一位汉化较深的乌桓贵族临死前怒斥着张玉良。 “去黄泉之下跟孔孟两位圣人讲周礼吧，我只负责把你们送去见圣人！”张玉良冷笑道，并且亲手将那个乌桓贵族斩杀。 而在另一边，王枔也带着汉军将士屠戮着乌桓百姓。 “所有的成年男子，通通杀！女人抓起来！”王枔对汉军士兵下令道。 等到杀戮结束后，许多乌桓妇女跪在地上祈求活命，她们手里抱着一个个乌桓孩童，人群中还有数不胜数的牲畜。 “继续向东，协助友军追杀乌桓人！” 王枔自然知道，乌桓人恐怕已经被张玉良三人屠戮干净了，但她要把这些牲畜留给四大家族，所以必须离开这里，就如同当年的王鸿年一样。 “将军，这些牲畜不管了吗？”有一位汉军军官问道。 “国家大事重要，还是一些牲畜重要？你的心里还有国家吗？还有我泱泱大汉吗？”王枔正义地对那位军官斥责。 那位军官脸红地低下头颅，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现在，他才知道，原来王枔这位女将军是这样的忠君爱国、大公无私，为了剿灭乌桓，可以舍弃这么多牲畜。 要知道，这些牲畜可都是战功啊，如果带回去，皇帝一定会重赏的！ 待到汉军都离开时，侥幸活下来的乌桓妇女和孩童们又驱赶着牛羊马回到燕山，因为向北就会继续被汉军屠戮，她们也只能回去。 可等她们回到乌桓草原时，王张李陆四大家族的上千私兵杀入乌桓草原。 手无寸铁的乌桓妇女孩童们又被杀戮数千。 “啊——” “母亲！——” “放过我的孩子吧，他才三岁，啊！——” 杀戮结束后，剩下的乌桓妇女儿童们都在恐惧中臣服，不敢反抗，而乌桓人所有的牛羊马、还有女人以及女性孩童，都被四大家族的私兵带回辽东，留给乌桓草原的是数以万计的不满十岁的男性孩童。 正所谓可持续发展，辽东四大家族并不想把乌桓人斩尽杀绝，而是非常好心肠地故意留了几万个乌桓男性孩童，让他们在乌桓草原继续放牧，等过个几十年，乌桓草原又有成群的牛羊马牲畜后，辽东四大家族就再来一次犁庭扫穴，把他们辛辛苦苦养了几十年的牲畜全部‘捡’走。 这就叫，可持续性竭泽而渔，非常有长远的战略眼光！ 第223章 犁庭扫穴（六） 王枔四人全歼乌桓主力，斩杀乌桓近十万的消息传到雒阳，又从雒阳传到长安。 正在长安督察各个将领攻打隗嚣的皇帝刘秀都被震惊了。 虽然三万汉骑打败乌桓很容易，只要不是蠢货指挥，最起码也能打个平手。 但是在刘秀的预想里，王枔不过是带着三万汉骑把乌桓打服气，让乌桓人从此对大汉俯首称臣就足够了。 万万没想到，王枔居然如此之强，直接把乌桓快给灭族了。 “王明玉颇有太原王氏王优安之风骨啊！”刘秀不惊感叹，这辽东王家现在也出了个名将了，而且还是女将。 虽然卫青和霍去病的战绩比王长治强多了，但卫青和霍去病毕竟出身太低，还是纯粹的外戚，所以被士人们嫌弃。 司马迁在描写卫霍二人的功绩时，都是如同流水账一样记录，他不会故意瞎写，有功绩就必须写上去，这一点他还是做得很好的。 但不瞎写不代表就会认真写。 卫霍二人的战绩被太史公以流水账的方式记录，而王长治和李广的战绩却被太史公长篇大论，恨不能王长治李广二人在哪里喝个水这种小事都要写进去。 百战百胜的卫霍二人因为出身低贱而被嫌弃，世候公卿出身的李广在后期又常常打败仗，导致吹不动，所以豪强士族出身的王长治便成了当世之士人吹捧的对象。 刘秀也常常夸耀马援是古之优安，不过刘秀在这么夸的时候，他刘秀自己都不知道王优安跟王枔其实是同一个家族的。 只是一些士人喜欢用‘古之优安’来称赞统帅，所以刘秀也跟着士人们一样这么称赞自己手下的优秀将领。 只因为士人子弟们也都误以为王优安是太原王氏的。 “闽越一战，孤身夺帅，龙城一战，俘敌三千，河朔一战，左贤王遁，漠南一战，斩敌十万。” “吞南越，灭朝鲜，并乌桓，呜呼哉！武再世亦然！” “今日若复王优安，何惧匈奴百万兵！” 许多战役是王长治和卫青一起参与的，但都被士人们强行安在了王长治一个人身上，只因为士人们厌恶卫青的低贱出身。 虽然距离王长治抗击匈奴才过去一百七十年，但一百七十年已经很长了。 汉高帝驾崩距离司马迁写书才相隔八十年，结果仅仅相隔八十年的距离，就足以让司马迁搞不清刘邦是汉高帝还是汉高祖。 可见在悠久的岁月面前，即便汉高帝刘邦这样的帝国开创者都容易被当世之人遗忘，何况王长治只是一个抗击匈奴的将军呢？ 而且辽东王家还有意减少自己的影响力，不想让中原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辽东王家只想闷声发大财。 在这样的情况下，连刘邦都能搞错的士人们，搞错王长治的出身也就很正常了。 士人们一年又一年地歌颂着王优安，却误以为王优安是太原王氏。 更有趣的是，太原王氏为了脸上有光，居然还向天下人声称王优安确实是他们家族的先祖。 太原王氏甚至还在太原郡建了一个王优安墓，他们的家族子弟每年都会祭拜王优安这位‘先祖’。 几乎全部的士人相信王优安是太原王氏，而认为王优安是辽东王氏的，仅有王家人自己，就连辽东张李陆三大家族都不清楚自己的先祖居然曾经是王长治的同僚。 辽东王家也不争这些虚名，虚名太多反而容易被皇权盯着，不利于家族发展，所以王家子弟明知道王优安是自己家族的先祖，却从来不去跟太原王氏争夺，只是每年默默地在祖陵祭拜。 “加封护乌桓校尉王枔为汐兰候（亭候），张玉良、陆毅然、李承佑三人为关内侯。”皇帝刘秀这般吩咐着，然后便继续思虑起剿灭隗嚣一事。 汐兰是渤海郡建成县的一个亭，相当于一个村落，因此汐兰候便是享受整个汐兰亭的人头税，所以汐兰候也可以叫汐兰亭候。 武帝后期便取消了爵位世袭，所以王枔的这个汐兰候不能传给自己下一代的，她死后，汐兰亭的人头税就又是朝廷的了。 关内侯就更不必多说，只是荣誉侯爵，空有侯爵的爵位，却没有税收。 几个月后 当皇帝刘秀正在处理解决陇西隗嚣一事时，王枔才终于接到朝廷对她封侯的圣旨。 在拜谢宦官后，王枔四人便迫不及待地上任乌桓。 四大家族每个家族都在辽东隐藏了十几万人口的赋税，因此区区一个亭候，不过几百人的人头税，对于王枔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她甚至都懒得去渤海郡的汐兰亭收税，直接把汐兰亭的税又转交给了朝廷，以此博取一个不爱财的好名声。 这让皇帝刘秀很是感动，没想到居然还有主动把赏赐出去的赋税交回给朝廷的，这不是大忠臣谁是？这不是名士谁是？这不是淡泊名利谁是？ 就连大司马耿弇听闻此事后也对王枔刮目相看，觉得自己当初或许确实是小瞧了这个女贼，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懂得行军打仗，这些也就罢了，居然还这么淡泊名利，简直不要太完美！ 又几个月后 “王明玉，颇有琅琊王氏王广明之风骨也！” 刚刚在长安督战结束，准备回雒阳的皇帝刘秀听闻此事后不由得又夸赞了王枔一番，皇帝身边的士人们也是丝毫不吝啬对王枔的赞美之词。 士人们误以为王长治是太原王氏，同时又误以为王长炯是琅琊王氏。 而琅琊王氏也非常欣喜地在琅琊郡建了个王广明墓，向天下人声称王广明是他们琅琊王氏的先祖，曾官至丞相，为官清廉，在国家对流民束手无措之际提出了《屯田策》，让当时的武帝得以靠着屯田暂时缓解了流民危机，也让那些无地可耕的流民有了田地耕种。 琅琊王氏子弟现如今每年都会去他们自己建的‘王广明墓’前去祭拜，他们甚至信誓旦旦地声称王广明（王长炯）就埋葬在这个墓里。 “王长炯，字广明。” “广明先生是琅琊王氏的先祖，早年是一位落魄的士人，常常吃不饱饭，但他刻苦读书，由于家里买不起蜡烛，于是他萤火为光，抓了很多萤火虫来照亮，在萤火虫的光亮下学习孔孟二圣的经学典籍。” “晚年时，武帝残暴，广明先生挺身而出，为蒙冤的太子求情平反，并且他忧国忧民，不畏强权，不愿意给权贵折腰，大胆地向朝廷提议开放盐铁，让天下百姓都获得经营盐铁的自由。”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次为民请命，才导致得罪了权倾朝野的霍家，因此被霍家打压，最终郁郁而终。” 这是士人们现在正在传唱的内容，因为年代久远，所以和实际上发生的事有了一点点偏差。 第224章 犁庭扫穴（七） 又七年后 建武十五年春 七年时间，刘秀终于灭亡了隗嚣和公孙述，旋即便迫不及待地发兵攻打最后一个割据势力-雁门郡卢芳。 （由于没有吴汉参战，因此刘秀比历史上多花了两年时间才灭亡公孙述，但成都也因此得以保全，没有被吴汉屠城，算是:虽失吴汉，但保成都。） 卢芳实力不怎么样，但仗着背后有匈奴人撑腰，所以非常嚣张，常常南下掳掠关中地区。 皇帝刘秀亲率五万轻骑，并征调护乌桓校尉王枔的乌桓仆从军四千骑协同作战。 由于连续几十年的战乱和饥荒，导致天下人口凋敝，同时也导致豪强士族趁机加快土地兼并，因此此时此刻的雒阳朝廷在账面上仅有九百万人口。 整个天下十三州，统计上的总人口才九百万，就算加上那一百多万被刘秀迁徙到扬州荆州开荒的流民，天下也才一千万出头的人口。 因此，五万轻骑，对于刘秀来说，已经是大汉几乎全部的骑兵部队了。 在出征雁门郡的路上，刘秀想的却是，等天下重归一统后，一定要重新清查田亩人口，把那些被豪强士族们兼并的土地人口释放出来，让大汉尽快恢复生产。 …… 乌桓校尉府（原乌桓单于庭） 为了防止乌桓重新团结起来，护乌桓校尉王枔按照伏羲八卦将乌桓分为八个部落。 分别是：乾天，坤地，震雷，巽风，坎水，离火，艮山，兑泽。 每个部落都设立一个单于，比如乾天部落有乾天单于。 同时撤销乌桓单于，并禁止乌桓人自称乌桓单于，自称者，一律视为反叛。 并且，为了更好地分而治之（搅屎棍），王枔特地将相互之间有仇者分到同一个部落，让相互之间有血缘关系者分开到不同部落。 这样一来，不仅八个部落之间互相敌视，八个部落内部也会矛盾重重，让他们在内耗中永远不能壮大。 同时，在划分草场时，故意让相互之间敌对严重的部落的草场紧挨着，同时让实力更弱的部落和实力更强的部落分到一样多的草场，让实力更强的部落人均草场更低，从而产生内卷。 在八个部落内部，又实行西周的分封制，降低他们的凝聚力。 并且在燕山北麓的悬崖上雕刻王张李陆四人的人头像，在四人人头像旁边雕刻一个孔子的石像，每年各个单于都要带着族人去祭拜孔子，并根据对孔子的态度将乌桓人划分为非信徒、浅信徒、狂信徒。 不同的信徒，享受的待遇不同。 以上这些措施，经过七年时间，总算是有所小成。 虽然常常有一些乌桓人因为自己的文化习俗被破坏而发动叛乱，但在王枔有意地分而治之政策下，这些叛军往往得不到其他乌桓人的支持，还总是被他们的乌桓同胞背刺领赏。 叛乱者将成为奴隶，只要忠于王枔，跟随王枔作战，就能分配到更多奴隶、牲畜。 这一次出征攻打卢芳，王枔从每个部落都抽调了五百人，总计四千人，同时又调动一千汉骑随军出战，防止乌桓人反叛，总人数达到了五千骑。 这些乌桓骑兵，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七年前的他们还是不满十岁的孩童。 考虑到乌桓人被自己整得内耗极其严重，这四千乌桓骑兵基本不可能团结起来打仗，所以战斗力肯定很弱，因此王枔向刘秀请求只负责追杀卢芳残兵，亦或是屠戮匈奴的小部落，不能担任主力。 刘秀也欣然同意了，他也没指望乌桓人真的忠诚，能出一点力、表示一下就足够了。 匈奴主力正在往雁门郡集结，准备和卢芳汇合，与刘秀进行大决战。 匈奴人兵也不多，由于此前被打击的太严重，整个匈奴举国之力也才六万骑兵，加上卢芳的五千骑兵，也才六万五千骑兵。 王枔四人带着五千骑兵在漠南草原游荡，也不敢去打匈奴人的主力，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打不过。 她只是想寻找一些匈奴部落劫掠一下而已，战争胜负只能依靠皇帝刘秀。 经过两天的行军，王枔等人终于在茫茫草原上发现一个匈奴部落。 “勇士们，掠夺那个匈奴部落，掠夺到的一切财富都属于你们自己！”王枔对一众乌桓仆从军骑兵命令道。 “杀！” 乌桓人用乌桓语大喊着，疯狂地冲向那个匈奴部落。 而王枔的一千汉骑则巍然不动。 乌桓骑兵负责冲锋陷阵去抢劫，汉骑则负责保护她王枔的安全，防备乌桓人反叛。 踏踏踏！ 数以千计的乌桓人在匈奴部落屠戮，男人被杀死，女人被掳走，就如同当年汉军对他们乌桓做过的事一般。 乌桓人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在匈奴人身上，他们靠着欺凌这些手无寸铁的匈奴牧民来洗刷自己内心的屈辱。 在混战中，还有乌桓人与乌桓人相互厮杀。 没办法，在王枔的分而治之政策下，乌桓人与乌桓人基本不可能团结起来，乌桓人之间还互相仇恨。 所以这四千乌桓骑兵战斗力其实很弱的，真要硬碰硬，可能连匈奴两千骑兵都打不过。 这也是王枔向刘秀请求不直接参战的主要原因。 对于在作战中屠戮匈奴人的乌桓人，王枔对其给予赏赐，对于在混战中屠戮乌桓人的乌桓人，王枔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到。 待战斗结束后，这个匈奴部落的几千匈奴牧民被屠戮殆尽，上千个匈奴女子被乌桓人分走。 而四千乌桓人也在战斗中损失六百多人。 被匈奴牧民杀死的乌桓人只有一百多，其余四五百乌桓人都是被乌桓人杀死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听话的奴仆小弟一般战斗力很弱，而战斗力很强的奴仆小弟一般又不甘心继续做奴仆，有很大概率会反叛。 对于外族仆从军（伪军)，忠诚和战斗力，往往只能二选一，几乎不可能兼而有之。 王枔自然是选择了让乌桓人对自己忠诚，因此便只能舍弃乌桓人的战斗力。 乌桓女人早就被掳掠到了辽东，成了四大家族的财产，因此乌桓人想要繁衍后代，只能去掠夺匈奴人或者鲜卑人的女人。 同时被劫掠的还有大量匈奴人的牲畜，这些牲畜将被带回乌桓草原繁衍生息，被乌桓人放牧成长，最后又贱卖给辽东。 七年前的犁庭扫穴，四大家族掠夺的牲畜达到了二十万头！ 王家依旧只要牛马，数量最多的羊群则被另外三家分走。 王家从张李陆三家收购羊毛，然后在桃花港产业区纺织成羊毛布，最后贩卖给中原。 第225章 度田案比（一） 又一年后 建武十六年 百战百胜的刘秀如同以往一样，再一次以少胜多，击败匈奴大军，卢芳逃窜至草原时，非常悲催地刚好遇上正在寻找匈奴部落进行屠戮的王枔，随后被王枔斩杀。 靠着斩杀卢芳的战功，王枔再一次晋爵，从亭候晋升为乡候。 整个天下，只剩西域尚未回归，大致上已经算是重归一统。 几个月前，西域的龟兹国使者前来雒阳，请求大汉重建西域都护府。 但刘秀认为现如今天下百废待兴，大汉的主要任务是休养生息、恢复民生，而不是劳师远征去控制西域。 西域距离太远，又与匈奴接壤，驻军少了没效果，驻军多了又要消耗大量物资，而大汉没那么多物资可以消耗在西域。 因此刘秀拒绝了龟兹国的请求，并没有急着去收复西域。 雒阳宴会 为了庆祝天下重归一统，刘秀召集文武大臣一同宴会。 许许多多宫娥从那些临时搭建的茅草屋走出，为参加宴会的一众大臣端菜倒水。 此前刘秀一直忙着打仗，所以也没有多余的物资修缮宫殿，因此这雒阳皇宫便显得有些寒酸。 王枔四人自然也参加了这次宴会。 与刘邦开国有明显不同的是，刘邦时期的开国功臣多为白丁出身，因此都不太懂礼仪，常常在宴会上做一些无礼之事，比如当众把正在跳舞的皇宫舞女抓起来搂在怀里，又比如当众脱掉袜子，当着皇帝刘邦和皇后吕雉的面，用吃饭的手去扣自己的臭脚丫，扣完还用手去抓水果吃，等等。 而跟随刘秀开国的功臣们却多为豪强士族出身，他们生来就在家族中学习过礼仪，因此刘秀的大汉相比刘邦的大汉更加显得文质彬彬，少了许多贩夫走卒的味道。 所以在宴会上，虽然一众开国功臣都在相互敬酒，男人们也大多色眯眯地看着美丽的舞女们，却没人敢当众跑到舞女人群里强行抱走舞女，更没人敢做出当众扣脚这种事，明显比刘邦时期的开国功臣们更加懂礼。 就在一众从龙功臣都在其乐融融时，功臣之一的邓禹站出来对刘秀说道：“陛下，当今天下安定，无有大的战事，然而各个将领手中却有许多私兵部曲，国家民生凋敝，不宜豢养如此多的兵士，当解散兵士，让他们回到各自家乡开垦田地。” 此话一出，所有功臣都看向邓禹。 皇帝刘秀欣慰地看着邓禹，这件事他早在几个月前就跟邓禹暗自商议过，那就是在宴会上喝酒时劝说功臣们解散手中的部曲，从此成为一个富家翁安享晚年。 对功臣们来一个【杯酒释兵权】。 王枔四人加入大汉时，根本没有带自己家族的私兵参战，而是带着辽东郡兵参战，所以解散私兵对他们没什么影响，无非就是把手里控制着的辽东郡兵交给朝廷，这种事他们在投靠刘秀时就有了心理准备。 因此，王枔率先站起来说道：“臣愿交出辽东之兵，让我大汉休养生息。” 张李陆三人也站起来附和：“臣等附议。” 看到辽东四人这么识趣，刘秀很是欣喜，他心中对于辽东的好感也愈发地多。 “爱卿能为天下苍生着想，朕心甚尉，只是辽东之兵本就是爱卿的，如今爱卿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却自愿放弃兵权，朕的心里很是愧疚，这样吧，护乌桓校尉王枔晋爵徐乡候（县候/徐乡县）。” 对于王枔第一个站出来交出辽东郡兵的兵权，皇帝刘秀欣喜不已，所以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再一次给王枔晋升爵位，以此向其他功臣做一个表态：看看，人家王枔乖乖交出兵权，所以我给她晋升爵位，让她富贵一生，你们赶紧做出决定吧，谁要是还敢握着兵权不肯松手的，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刘秀又微笑着扫视在场的其他功臣。 众功臣被刘秀看得头皮发麻，最后还是跟刘秀关系最好的大司马耿弇先站了出来说道：“臣，耿弇，愿意交出兵权，解散部曲！” “爱卿为国为民，朕心甚慰。”刘秀依旧一副温和的笑容，然后又给耿弇晋爵，由于耿弇已经是县候了，所以便在县候的基础上，给耿弇加封食邑五百户。 随后，其他功臣也不得不站起来纷纷表示‘自愿’交出兵权。 对于这些‘自愿’交出兵权的将领，刘秀通通给他们晋升爵位，加封食邑，赏赐钱财美女。 在宴会上，所有功臣的兵权都被解除，而在解除兵权的同时，刘秀又下令裁减郡国兵、削减军费。 不与草原游牧接壤的郡只能保留一千郡国兵，与匈奴等游牧接壤的郡，也最多只能保留三千郡国兵。 同时又进一步合并乡县，将人口低于五千的县合并成一个县，将人口太少的郡合并到其他郡。 通过减少行政单位的方式，减少官员规模，降低行政成本。 在宴会上，皇帝刘秀又做出一个重大决定：“朕打算撤销州牧，恢复刺史，诸位觉得如何？” 听得此话，功臣们先是犹豫片刻，然后王枔又是第一个带头站出来称赞刘秀：“陛下此举实乃苍生之幸。” “哈哈，明玉言过啦~”皇帝刘秀笑了笑，心中对王枔好感度爆满。 其余功臣反应过来也连忙表示赞同：“我等无有异议。” 他们连兵权都放弃了，在没有兵权的情况下，还想继续保持州牧，也很难保得住，那还不如干脆也放弃算了，就当是给皇帝做个人情。 在撤销了州牧这么个对中央威胁极大的官职后，刘秀再接再厉，对一众功臣说道：“天下民生凋敝，可官员数量却并不比新莽篡位后更少，更少的民，却要养活同样多的官，所以朕打算合乡并县，裁撤兵士与官吏，诸位意下如何？” “我等无有异议。”众功臣再度回答。 刘秀趁热打铁：“但合乡并县需要知道各个县的人口数量，所以还请诸位回到家乡后，能够劝说自己的父老乡亲，将各个地方的真实人口田亩数量上报给朝廷，这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啊。” 这话一出，众功臣又犹豫了。 如果说放弃兵权顶多是让他们难受，但有爵位的补偿，也就心理平衡了，但清查田亩人口，这可比放弃兵权难受多了。 众功臣无人敢说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在等别人当出头鸟。 “怎么？有难处？”刘秀皱着眉，对众人问道。 “我等……无有异议。”最终，功臣们还是支支吾吾地表示会‘全力支持’皇帝刘秀清查田亩人口。 第226章 度田案比（二） 四个月后 辽东郡 襄平县 太守府 “朝廷要我们自己上报田亩人口，你们觉得上报多少合适呢？” 新任的辽东太守张玉良对在场的四族子弟问道。 刘秀取消了郡国常备兵制度，也取消了郡国都尉这个官职，遇到小规模盗匪，都是由当地的豪强士族去镇压，遇到大规模的盗匪，则只能由太守临时招募乡勇镇压。 并且规定，边疆郡的招募上限是三千，内地郡的招募上限是一千。 大汉帝国的地方兵制也正式由征兵制改为募兵制。 在裁撤军队的同时，刘秀又重开太学，恢复察举制，并在朝廷内增加儒生的数量。 在这样的背景下，太守府内只剩太守和郡丞两个官，其他都是吏。 王枔为护乌桓校尉，张玉良为辽东太守，李承佑为郡丞，陆毅然为襄平县县令。 “按以前的上报不行吗？”一位陆家子弟说道。 太守府内都是四大家族的核心成员，只要他们才知道辽东的真实情况。 “可是我们以前都是上报辽东总人口只有两万，之前是朝廷忙着打天下，没空管，也就糊弄过去了，现在还上报辽东郡只有两万人口，恐怕糊弄不过去了吧？”陆毅然摇头道。 由于大量接纳中原优质难民，辽东实际人口已经多达五十万，但这五十万里，给朝廷交税的只有两万，剩下的四十八万都在给四大家族交税。 不仅只上报两万，而且上报的这两万还都是老弱病残，四大家族舍不得把年轻力壮的百姓上报给朝廷。 “哼！我不信他刘秀真的敢清查天下田亩人口，我们就上报两万，看他能奈我何？”一位李家子弟丝毫不惧皇帝，铁了心要把利益都吃干抹净，连一层都不肯给朝廷。 “莫要冲动。”王枔在一旁劝说道，她是特地赶回来商议‘皇帝要清查人口田亩’一事的，眼见李家这位少年这么蛮横，连忙对其劝说：“刘秀当初三千就能打败四十二万，我们不能以卵击石。” 在场之人纷纷皱眉，他们都被刘秀当初昆阳一战的战绩给威慑到了，实在是战绩太吓人。 “呵呵……我们辽东地处偏远，朝廷就算真的要清查也得先清查离得最近的中原地区。”李承佑在一旁补充道：“我们先看看情况，看看中原豪强士族们的反应，尤其是河北豪强！” 南阳豪强是刘秀的初始投资人，而河北豪强则是刘秀的最大投资人。 因为，南阳郡和河北诸郡在朝廷里最有权势，而辽东郡因为站队站得晚，所以只喝到了汤，没能吃到肉。 “那我们，还是上报两万？”太守张玉良问道。 “不，我们，上报三万！”王枔笑道：“假装辽东其实有三万人口，然后现在被朝廷皇恩感动，于是主动把隐瞒的一万人口给交出来了。” “可万一别的豪强都上报了真实的数据，最后只有我们辽东在虚报，那我们辽东岂不是完蛋了？”一位王家子弟担忧道，她叫王橘，是王枔的堂妹，已经从瀛洲岛调回到家族参政。 “你忘了吗？我们辽东地处偏远，而且辽东通往中原的道路又与乌桓接壤。”王枔指着地图上的辽西走廊解释道：“上计吏在前往中原上报辽东计簿时，不小心在半路上遭遇乌桓马贼劫掠，这很合理吧？” 靠着天高皇帝远的优势，辽东想要在数据上做假，那可比中原地区容易多了，唯一的劣势就是容易被周边蛮夷入侵，算是有得必有失。 “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然后看看其他豪强的反应。” “如果他们也大多虚报，那我们就让上计吏抵达雒阳，我们也虚报，如果他们实报，我们就让上计吏回来，然后把辽东真实的数据带到雒阳上报。” “正所谓法不责众，只要大家都虚报，那就等于没人虚报。” “可万一中原豪强们突然发了癫，居然集体把自己的真实数据上报了，那我们也只能顺应潮流，也上报真实数据了，毕竟财富没有家族的存续重要，到时候只要忍到昏君即位，我们现在失去的一切，自然就能十倍百倍地夺回来！” “成大事者，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我们不要在乎一时的胜负，而是要有长远的眼光。” 王枔一顿分析下来，大家心服口服。 确实，悠久的岁月里，一时的胜负算不得什么，人总会死，明君不可能代代都有，总会有出现昏君的时候，等到了昏君即位，再夺回失去的一切就行，没必要非得跟明君死磕，没必要非得以卵击石。 基调确定好后，众人分工行事。 …… 又五个月后 雒阳 南宫 “陛下，各个郡国的计簿已经送来了，不过幽州的辽东郡、乐浪郡、玄菟郡，交趾的九真郡和日南郡，益州的益州郡、牂牁郡、犍为郡，凉州的敦煌郡，这些地方因为距离太远，加上路上有盗匪山贼阻拦，所以耽误了时间，他们的上计吏还在前来雒阳的路上。” 一位宦官恭敬地向皇帝刘秀禀报各郡国上计吏的情况。 “嗯，把计簿都取来吧，催促下其他还没送来计簿的郡国加快速度。”刘秀吩咐着宦官，然后等宦官离开后，他又看着另外一份计簿。 这份计簿是汉平帝时期各个郡国上报的，平帝时期一共有三份计簿，其中两份都在战乱中损毁，只剩这一份幸运地保存下来。 之所以不用新莽时期的计簿，则是因为刘秀不承认新莽政权是正统。 在这份计簿中，各个郡国的统计人口已经很低了。 比如辽东郡，在平帝的这份计簿统计中，居然才三万人口。 “辽东才隐瞒了一万人口？”想到此前辽东都是上报两万，刘秀暗自嘀咕。 他显然是不会相信偌大的辽东郡才两万人的，但此前一直忙着打仗，而且天下几乎每个郡都存在隐瞒人口现象，所以也就没时间管。 只是他原本以为辽东应该隐瞒了三四万人口左右，没想到原来才隐瞒了一万。 “是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辽东，忠心可嘉啊！”刘秀对辽东的诚实有所感动，毕竟才隐瞒一万人口的郡，已经算是很老实了。 在他查阅平帝时期的这份计簿时，发现的问题可就太多了。 比如琅琊郡，平帝时期的这份计簿里记录是有六十万人口的，结果这些年，琅琊郡一直都上报说只有十万人口。 虽然连续几十年的战乱导致人口下降，但从六十万下降到十万，这还是让刘秀起了很大的疑心。 这时，宦官们已经将最新的计簿取来。 “陛下，今年各个郡国的计簿取来了。” “嗯，你们退下吧。” “诺。” 第227章 度田案比（三） 看着今年最新的计簿，刘秀的眉头就愈发紧皱。 太多了，问题实在太多了。 每个郡都减少了大量人口和田亩。 他转战天下，尤其是中原地区更是被他打了个遍，中原每个郡县大概能有多少田亩，他虽然说不出个具体，但心里是有个大概的估算的。 比如真定国郭家，也就是他的皇后的家族。 当初他落魄时，还是郭家接济的他，让他有了打败王郎的资本。 他去过好几次真定国，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口，但怎么看都不像只有十一万人口的样子。 像这种明显有问题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而且很多地方还是功臣们的家乡。 “去通知大司徒，这些计簿问题太大，让各地郡国重新上交一份计簿，不得弄虚作假。”刘秀冷漠地下令道。 “诺。”宦官答应一声，然后离去，前去将皇帝的话转告给大司徒。 …… 三个月后 皇帝刘秀下令各个郡国重新上交计簿的消息传到了辽东。 “中原豪强们果然虚报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陆毅然问道。 “让上计吏带着虚报数据如期抵达雒阳，继续静观其变。”王枔回道。 …… 又一个月后 各郡国的上计吏第二次抵达雒阳。 “虚报！虚报！还是虚报！” 刘秀震怒，他没想到地方官吏和豪强们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连续虚报两次。 而且前后两次的虚报数据一模一样，仿佛是在跟他说：反正就是这么点人口和田亩，你爱要要，不要拉倒。 当看到陈留郡的计簿时，刘秀还发现陈留郡上计吏的计簿上夹杂着一个简牍，并在这个简牍上看到一行小字：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 ？？？ 皇帝刘秀满头雾水，然后让宦官将尚未离开雒阳的陈留郡上计吏叫来。 不久后，陈留郡上计吏来到皇宫内。 “你这个简牍是谁给你的？”刘秀冷冷地问道。 “臣下……在长寿街捡到的。”陈留郡的上计吏吞咽着口水回答道。 砰！ 脾气一直很好的皇帝刘秀终于忍无可忍，满是茧子的手掌愤怒地拍在卓案上，对那名上计吏怒斥：“欺君乃是死罪！” “陛下……真的是臣捡来的……”陈留郡的上计吏似乎是不敢说实话，宁愿被皇帝处死，也不敢说实话，似乎只要说了实话，就会有着比欺君死罪还可怕的恐惧在迎接他。 “来人，将他押入大牢审问！”皇帝刘秀失去耐心，让宫廷侍卫们将陈留郡的上计吏拖走。 陈留郡上计吏默默流着眼泪，也不敢求饶，更不敢说实话，只能闭着眼睛等待斩首的那天到来。 这时，正站在身后的皇子刘阳（刘庄）说道：“这件事可能是，地方官吏们受到郡守的指令，与诸郡度田数据进行比较，以为标准。” 皇子刘阳（刘庄）的这一番解释仿佛让刘秀打开了思路，但刘秀还是继续追问：“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河南南阳不可问？” 无比聪慧的皇子刘阳继续回道：“帝都在河南郡，多陛下近臣，而南阳郡又是帝乡，多勋旧亲贵，所以这两个地方土地兼并的现象比较严重，无法作为陈留郡的虚报标准。” “看来不杀些人，这些人还真把朕的皇权当摆设了，哼！”刘秀冷哼一声，旋即开始安排人进行调查。 …… 又三个月后 大司徒欧阳欧阳歙被处死！ 琅琊郡太守、魏郡太守、清河郡太守、赵郡太守、巨鹿郡太守、常山郡太守、中山郡太守、河间郡太守、信都郡太守、广平郡太守、涿郡太守、上谷郡太守、渔阳郡太守、平原郡太守、东郡太守、北海郡太守、济南郡太守、颍川郡太守、南阳郡太守、弘农郡太守、河南尹、冀州刺史、青州刺史、兖州刺史、豫州刺史、幽州刺史。 以上名单全部被斩首示众！ 被斩首的县令更是多达上百个，被斩首的小吏已经多达数百。 被逮捕入狱进行调查者更是多如牛毛，甚至连许多开国功臣都被抓进监狱里进行审问。 甚至连大司马耿弇的亲戚都被刘秀抓进去好几个。 一场官场的大地震震动了整个天下！ 在杀死或调查这些地方官吏的同时，皇帝刘秀又任命自己的绝对亲信前往地方担任新的官吏，进行实地清查田亩人口。 …… 又一个月后 在官场大地震的一个月后 幽州、冀州、青州、兖州、徐州、豫州，甚至是司隶，各地都爆发了大规模‘盗匪’。 这些突然出现‘盗匪’大胆地杀入官府，将皇帝刘秀刚任命的县令、太守、刺史通通杀死，然后在杀死刘秀亲自任命的官吏后，这些‘盗匪’又突然消失。 等到皇帝刘秀又任命了新的官吏继续调查地方上的情况时，消失的‘盗匪’们又重新出现，继续杀死新的官吏。 …… 辽东 太守府 “河北郭家邀请我们辽东一起反抗大汉，诸位，议一下吧。”太守张玉良对众人说道，他的内心很是担忧。 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实在让人眼花缭乱。 皇帝刘秀一口气处死了十几个太守、上百个县令、几百个小吏。 要不是他们辽东还算老实，主动多报了人口，以前报两万，现在报三万，从而博取了皇帝刘秀的好感，恐怕辽东官场也得死上一大片。 这个郭家自然是皇后郭圣通的家族。 由于他们家族兼并的土地太多，与郭家联姻的那些豪强士族同样兼并了大量土地，加上皇帝过于宠爱阴丽华，这让河北豪强们感受到危机，所以在面对皇帝刘秀的这次强硬清查田亩人口时，他们居然选择直接暴力抗税。 伱大汉敢收我们的税，那我们就直接造反！ “刘秀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打工仔刘秀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王枔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余三人若有所思，张玉良叹气道：“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被南阳豪强们推到台前帮他们抢劫的打工仔、当初那个被河北豪强们拥立起来的河北盟主，现在会走到这一步呢？” “天下……恐怕要再度回到乱世，这大汉……怕是药丸啊！”一旁的李承佑长叹一声，然后补充道：“看来我们得早做准备，等待乱世来临时，继续寻找可以辅佐的明主！” “我也不知道……”王枔也看不清这天下的局势了，实在是太乱了，刚刚统一的大汉，不过一年多时间，整个天下好几个州同时爆发叛乱，看起来似乎是要亡国一样。 可刘秀三千战胜四十二万的恐怖战绩又让王枔很是犹豫，让她隐约觉得就算天下再度乱世，刘秀也可以靠着强大的军事天赋重新统一。 面对着错综复杂的局势，她也只能叹气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造反的事先不要急，再等等，如果叛军赢了，我们就跟着叛军一起造反，如果朝廷赢了，我们就帮朝廷镇压叛军。” “可要是朝廷跟叛军打成平手，又或者是朝廷跟叛军和解了呢？”陆毅然问道。 “嗯？”这样的猜测，倒是很新奇，也是王枔没有想到过的。 第228章 度田案比（四） “刘秀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当初他被王郎追杀得像一条丧家之犬，是我们河北豪强给他送兵送钱，才让他有了今天的基业，现在他当皇帝了，就开始对我们卸磨杀驴了，可恨！” “这该死的狗皇帝，当初我们能把王莽的政权弄没，今天就能把他刘秀的政权弄没！” “必须对皇帝出重拳！” 河北许多豪强们聚在一起，他们对皇帝刘秀恨得紧咬牙，觉得刘秀忘恩负义。 我们帮你统一天下，让你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结果你居然过河拆桥，居然要清查我们的人口田亩，还要收我们的税，简直岂有此理！ “皇后那边咋么说？” “皇后越来越冷落，我看狗皇帝的意思，恐怕是要换皇后啊！” “他敢？” “他当然敢！不仅敢换皇后，还敢斩首我们扶持的太守县令！” “幽州那边情况如何？” “涿郡和广阳郡的豪强都愿意响应我们，跟我们一起起事，但辽东那边……” “那边如何？” “辽东那边的消息石沉大海，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 “哼！他们辽东就喜欢当墙头草，以前他们支持张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辽东这群目光短浅之辈，他们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要是我们河北豪强倒下了，他们辽东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辽东四族真是豪强之耻！” 一众河北豪强对墙头草辽东暗自鄙夷，他们认为只要豪强们团结起来就可以轻易推翻皇权，所以根本不用害怕刘秀，他刘秀要是真敢清查地方数据，那就让他刘秀开国便亡国！ …… 雒阳 南宫 “看来这群家伙，果然是不把朕的铁拳放在眼里！”接收到各地新任命的官吏被杀死的消息，皇帝刘秀冷哼一声。 “还是要担心这些豪强们狗急跳墙，联合在一起。”马援在一旁说道，他不是河北豪强出身，所以在这次动乱中，坚定地站在了皇帝这边。 “豪强们不过是一盘散发，只需要分化瓦解，就能各个击破。”皇子刘阳（刘庄）在一旁冷静地分析道。 “说说伱的看法。”皇帝刘秀很认可皇子刘阳（刘庄）的见解，他征战天下这么多年，见多了豪强抢劫豪强的事。 这些个豪强，也就同一个区域的能够因为联姻团结在一起，距离稍微远一点的就很难尿到一个壶里。 固然，以豪强们的实力，只要真的肯全心全意地团结起来，是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推翻大汉的，就算他刘秀再能打也没用。 但，一盘散沙想要团结起来，比昆阳之战三千战胜四十二万还难。 佃农们只要团结起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推翻豪强，豪强只要团结起来，同样可以轻而易举地推翻皇帝。 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能不能推翻，而在于能不能团结。 豪强们对付佃农的方式很简单，拉一派打一派，奖赏一些愿意当狗的佃农，惩罚一些敢于反抗的佃农，并且建立激励机制，让佃农们相互内卷，发动佃农斗佃农，这样一来，底层佃农就会被分化瓦解，根本无法团结起来推翻豪强。 皇帝与豪强的关系，就如同豪强与佃农的关系。 关键不在于对方有没有实力，而在于对方能不能团结起来。 豪强怎么对付佃农的，皇权就怎么对付豪强。 发动豪强斗豪强，让本就一盘散沙的豪强相互竞争。 “以豪强斗豪强，则天下可安。”皇子刘阳（刘庄）提出了这么一条毒计。 “通告各个郡县，之前他们参与造反的事，朝廷既往不咎，从而让他们不用因为已经参与造反而不得不一条道走到黑，给他们背叛豪强阵营的机会，从而对豪强内部进行分化。” “并且告知各个郡县，即便在通告发出后又造反的，只要剿灭一个反贼同党，用反贼同党的头颅当投名状，朝廷就可以招安他们，让他们今后享受荣华富贵！” “并且对于那些主动帮朝廷镇压反贼的地区，朝廷可以不清查他们那里的田亩人口，只以平帝时期的计簿里的人口田亩去收那个地方的税，从而诱惑一些在平帝之后兼并土地更少的豪强主动去对付其他在平帝之后兼并土地更多的豪强。” “对于参与造反的豪强大族，其家主斩首示众，其余族人迁徙到边疆地区屯田开荒，对于他们在当地的田亩佃农，则由朝廷出钱低价赎买，使佃农重新获得自由身，成为朝廷的自耕农，如此宽仁之下，豪强们的抵抗情绪就会降低，内部也会更加难以团结起来。” “只要豪强们团结不起来，那还不是任由我们朝廷揉捏？” 皇子刘阳（刘庄）缓缓而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马援很是震惊。 皇子刘阳，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毒计，这般聪慧，如果他是太子，将来必定是一位明君。 一旁的刘秀听完后也是非常赞许地看着自己皇子刘阳，觉得这个儿子才更适合当太子。 现在的太子刘强（刘彊）是皇后郭圣通的儿子，是他以前征战天下时，为了安抚河北豪强，为了获得河北豪强们的支持才册立为太子。 “如此，天下安定矣！”刘秀抚须而笑，然后就按照皇子刘阳的这个毒计来对付豪强。 这个毒计虽然毒，但却是阳谋，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朝廷是要对豪强进行分化瓦解、各个击破。 但阳谋的威力就在于，你看破了也没用。 就算豪强们知道是在分化他们又能如何？ 面对实实在在的诱惑，面对背叛其他豪强就能清洗罪名的诱惑，面对镇压其他豪强就能不被朝廷清查田亩人口的诱惑，知道了又能如何？哪个豪强能忍住这个诱惑？ 就在刘秀等人还在商议如何对付豪强时…… “陛下，交趾急报！” 有小黄门前来禀报紧急情报。 皇帝刘秀接过小黄门递来的交趾急报，只见上面写着：交趾大族叛，请朝廷速调大军镇压！ 原来是交趾的几个土著大族因为不愿意按照人口数量给朝廷交税，所以直接造反了。 以前，对于那些主动归附的土著族群，朝廷的做法都是让他们固定交一些土产品作为赋税，而且无论这个族群的人数多少，都是交定额。 比如一个土著族群，它有一万人口，每年上交一车的土产品，等他繁衍到十万人口时，还是每年向朝廷上交一车土产品。 因此，这些土著族群都很乐意给大汉当臣民，不用交税，还能光明正大地与汉民做生意贸易。 可现在，刘秀要加强中央集权，不仅触动了中原豪强大族们的利益，也触动了边疆那些归附的土著大族们的利益。 因此，这些交趾土著大族就直接反叛了，为首的是两个姓征的姐妹。 得知这个消息，刘秀微微皱眉，然后对一旁的马援问道：“文渊，朕让你担任主帅，你有信心剿灭交趾叛军吗？” “臣，马援，定当不辱使命！”马援接受任命，他就像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每当朝廷需要作战了，皇帝刘秀首先想到的便是马援。 第229章 度田案比（五） 三个月后 辽东 太守府 “好消息，诸位，好消息啊！” 张玉良将朝廷最新发布到地方的公文交给其余三人阅览，并哈哈大笑：“朝廷最新的政策，只要剿灭造反的豪强，就可以不用清查田亩人口，直接按平帝时期的田亩人口缴纳赋税。” 其余三人也纷纷看向那份公文，随即也都露出放松的笑容。 “幸好我们没有冲动，你看，转机这不就来了吗？”王枔莞尔笑道：“既能保住田亩人口，又不用被朝廷剿灭，两全其美呀！” “可我们这么做，其它豪强会怎么想？”李承佑有些担忧。 “不这么做的，想必都下黄泉去跟孔孟二圣谈经论道了，能活下来的豪强，肯定都这么做了，既然大家都这么做了，谁又会单独说我们辽东的不是呢？”王枔分析道。 “可万一其它豪强都团结起来真的推翻了朝廷，我们站队朝廷，那岂不是要被河北豪强们秋后算账吗？”李承佑担心河北豪强们能够战胜朝廷。 “团结？呵呵……你家的佃农会团结起来推翻你吗？”王枔冷笑着反驳道。 她才不要相信人类这种物种会懂得团结。 团结才是最难的事，征服天下容易，团结别人难。 同一个物种要分为不同的国家文明，同一个文明内部又要分为不同的民族，同一个民族内部又要分为不同的阶级，同一个阶级内部又要分为不同的地域，同一个地域又要分为不同的家族，同一个家族内部还要分为直系和旁系，同一个直系还要分为嫡生和庶生，同一个嫡生还要分为男女，同样的性别还要分为长幼尊卑，同样的年长还要分一下谁更加德高望重，无限套娃，无限分裂。 如果人类真的能团结，那就不会有汉匈战争了。 不同的文明之间要打，同一个文明内部不同国家民族也要打，同一个民族内部的不同地域派系也要争斗，等等等等。 团结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实践起来比孔孟二圣的大同社会还难。 “我只见过一个个的豪强，没见过什么铁板一块的豪强集团，我只见过一个个的人，没见过什么团结一心的人民群众。”王枔对另外三人分析道。 辽东四族也是因为有共同的利益，加上联姻了上百年，所以才能团结罢了。 而且辽东四族才四个家族，团结难度是比较低的。 势力越多，要团结的目标越多，那么团结的难度就越大。 团结一个人很容易，将他说服就行。 但团结十个人，难度就大幅度增加了，需要巧舌如簧。 如果是团结一万个人，那就不是能靠嘴皮子说服的了，需要用利益诱惑。 而如果是要团结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人，就必须是能力超凡的人加上合适的时机才行。 如果是要团结数千万乃至上亿的人？呵呵……抱歉，王枔没见过，当今天下也还出现过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即便是被天下士人吹捧的孔孟二圣，不也做不到吗？ 即便是孔孟二圣，他们在他们自己的时代都常常被其他百家学说排斥，孔子还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被别人驱赶。 将各种错综复杂的人团结到一起，这是连孔孟圣人都做不到的事，王枔不相信这个天下有人能做到。 “《韩非子·五蠹》有云，且民者固服于势，寡能怀于义……鲁哀公，下主也，南面君国，境之内民莫不敢臣，民者固服于势，势诚易以服人，故仲尼为臣而哀公顾为君。”王枔用法家经典来劝说三人不要站错队了。 王家什么书都抢，什么书都买，因此家族中收集的书籍是百家典籍，并非如同中原士族一样只有儒家经典。 这句话的意思是，民众天生就屈服于权势，贪生怕死、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鲁哀公这样的昏君明明被百姓所憎恶，可是他却可以高高在上，这是因为他有权势，孔子这样的仁义圣人却如同丧家之犬，这是因为他没有权势。 所以，豪强们既然因为利益受损而暂时联合起来，那么他们也同样会因为可以获得新的利益而相互仇杀，就如同佃农一样的一盘散沙、乌合之众。 “明玉此言有理。”陆毅然在一旁附和。 众人都觉得王枔说的有理，随即决定站在皇帝刘秀这边，帮助皇帝刘秀镇压造反的豪强。 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王枔决定暂时做一个背叛阶级的人，作为豪强士族出身的她，将要背刺其他豪强士族。 …… 雒阳 南宫 “陛下，护乌桓校尉王枔请求带领乌桓仆从军进入中原，协助朝廷镇压反贼。” 一个宦官将最新的地方情报送来。 “王明玉果真是忠君爱国啊。”刘秀没想到第一个响应朝廷新政策的会是辽东的王枔，因此心中对这个一心一意爱我大汉的奇女子愈加有好感。 “既然她这么想为朝廷分忧，那就准了，不过提醒她，注意乌桓仆从军的军纪，沿途只准抢劫造反豪强的庄园，不准抢劫普通百姓。”皇帝刘秀现在算是真正地把天下看做是自己的私产了，所以不允许被没有军纪的士兵随便破坏。 虽然他以前刚起义的时候，也带着自己的私兵抢劫过百姓，烧杀掳掠了一些县城，但那个时候毕竟天下还是王莽的。 抢劫百姓也是破坏的王莽的天下，所以也就不心疼。 现在天下是他刘秀的，这个时候再发生这种事，那就是等于在割他刘秀的肉。 这与王莽的心态是一样的。 在篡位前，天下还是刘汉的，王莽那个时候是纵容豪强士族们搞土地兼并的，反正腐蚀的是刘汉的江山，不心疼，可等到篡位成功了，天下变成他自己的了，他就开始打压那些原本支持他的豪强士族们，不允许豪强士族们腐蚀他的大新帝国。 …… 两个月后 巨鹿郡 “杀！” 王枔亲自率领一千骑兵杀入正在造反的盗匪。 这些盗匪虽名为盗匪，其实是豪强的私兵。 一千骑兵由八百乌桓骑兵和两百汉军骑兵混合组成。 虽然这些乌桓骑兵的战斗力很弱，面对同等数量的其他骑兵时，他们的战斗力非常拉胯，但骑兵再拉胯那也是骑兵，在冲击一些连甲胄都没有，并且也没有结成军阵的豪强临时招募的盗匪时，那基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巨鹿郡数以千计的盗匪在王枔乌桓骑兵的屠戮下死的死、逃的逃。 “攻下这些豪强们的庄园，里面的一切财富和女人都归伱们自己，本校尉只要书籍！”王枔冷漠地对着一众乌桓骑兵下令。 抢劫豪强庄园，是朝廷允许的，她没有任何担忧。 第230章 度田案比（六） 数百个乌桓骑兵杀入一个士族庄园，一百多个可怜的士族家丁正在奋力抵抗。 这个时代的士族是不分文武的，士族不仅要学习礼仪知识，还要学习各种作战知识，锻炼自己的身体。 十几个士族子弟穿着甲胄骑着马，大无畏地冲向乌桓骑兵。 “杀！” 这十几个士族子弟宛如螳臂当车，顷刻间便被人数众多的乌桓骑兵包围。 “刘秀！刘秀！！！” 庄园的主人愤怒且绝望地看着自己庄园内的惨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族子弟被屠戮，眼睁睁地看着几个乌桓人抓住他的亲生孙女正在撕扯其身上的丝绸衣服进行凌辱。 他仰天怒吼，然后拔剑自刎！ 嗤！—— 沸腾的鲜血喷涌而出，将冰冷的空气温暖。 踏踏踏！ 王枔以征服者的姿态骑着马进入庄园，冷漠地看着庄园内的惨状，座下战马的马蹄践踏在一个刚刚被杀死的一个士族子弟的后背上。 这位士族子弟前不久刚刚被察举制举孝廉，正准备上任当县丞，结果却因为家族参与叛乱而结束了自己将来可能拥有的辉煌一生。 对于庄园内的财富和人口，王枔不感兴趣，她最感兴趣的庄园内的祖传书籍。 “搜！每个角落都要搜得仔仔细细，一个活口都不能留，庄园内的人全部杀！” 为了防止出现“赵氏孤儿”之类的复仇剧情，王枔要将这个庄园杀得连只苍蝇都不剩。 庄园内的千金小姐们被王枔赏赐给汉骑们当玩具，丫鬟们被王枔赏赐给那些乌桓士兵当玩具，鼓励他们再接再厉，提高他们对王家的忠诚度。 是的，对王家的忠诚度，而不是对朝廷的忠诚度。 士兵们在庄园内搜索到了几百本书，但大部分书都是跟王家重合的，也就是王家早就有这些书了，并且对这些书进行了手抄，但也有十五本书是王家以前从来没收藏过的。 让她感到惊喜的是，这十五本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书里，只有四本是儒家典籍，居然有九本医家典籍，还有两本农家典籍。 毫无疑问，王家最喜欢的书就是医家典籍，从王家高价收购医者，并安排医者们去海外拿倭人做人体实验就能看出。 大量活生生的倭人被王家医者团队解剖，医者们研究倭人身体里的五脏六腑，观察倭人的反应，从而得出一系列实验数据，根据这些实验数据，王家的医疗水平得以不断进步，已经比中原的医疗水平要更高了。 为了弄明白鸩酒毒死人的原理和剂量，王家医者团队们进行对照实验，将鸩酒按照不同的兑水去喂给几十个倭人喝。 观察倭人们喝了不同剂量的鸩酒后，分别能支撑多久才死。 为了了解食物变成粪便的具体过程，王家医者团队们将活着的倭人解剖，划开他们的肚子和胃以及肠子，然后给他们喂食物吃，从而观察食物是如何在胃里被消化的。 为了降低王家女子生育时难产死亡的概率，王家医者团队专门捕捉了几百个倭人少女，然后让她们怀孕，最后对这些倭人孕妇进行解剖，观察她们生孩子的具体过程，观察婴儿胚胎的形成过程，从而收集相对应的数据，通过这些数据，王家医者们对于女人怀孕的了解更多了，也就能更明白如何降低难产概率。 为了更好地了解瘟疫是什么，王家特地从中原买了十几个感染了瘟疫的病人，然后将这些感染了瘟疫的汉人关到一个无人荒岛上，又捕捉了几百个没感染瘟疫的倭人，让他们生活在同一个荒岛，观察他们感染瘟疫的时间、症状、反应等，从而得出许多重要的医学数据。 为了了解不同人种之间在身体素质上的区别，王家特意抓了几百个汉人、三韩人、乌桓人、匈奴人、倭人、鲜卑人、越人等，把他们投放在不同的区域，包括森林、荒漠、平原、雪域，让他们自生自灭，从而观察不同人种在不同地区的耐力、身体素质、抵抗力等等。 以上种种，都是王家对医学非常重视的一个体现。 所以这次出兵中原，不仅仅只是站队皇帝刘秀这么简单，还能顺便抢劫士族们珍贵的祖传书籍，从而增加王家的文化知识储备。 “不要杀我，呜呜呜——”一个衣衫褴褛的士族小姐正在哭泣着，她刚才被士兵们凌辱了。 “我的话你们听不见吗？”眼见庄园内居然还有活口，王枔对着那几个抚摸少女的士兵冷冷斥责。 “将军，能否把她留着，我没媳妇，想带回家……啊！——” 这个士兵回味着刚才的舒爽，舍不得将那个士族小姐杀死，他刚说了一半，就被王枔一剑刺死。 “记住！你们是士兵，你们只要遵循我的军令，我说什么，伱们就做什么，不要给我找借口！军人，要服从命令！”王枔不在乎这群士兵烧杀掳掠，但很在意他们不听从自己的军令。 让你抢的时候你就必须抢，让你停下的时候你就必须停下，要做到令行禁止，不能悠哉悠哉不把上级的命令当回事。 这样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的军队，如果打硬仗，是很容易变成乌合之众溃散的。 “我说了，庄园内不留一个活口，可你们又是怎么做的？爽完了就想带回家？本校尉的军令在你们眼里难道是个笑话不成？” “本校尉赏罚分明，有功就必须赏，有过就必须罚！” “你们只要服从我的军令，好好作战立下军功，我自然会让你们荣华富贵。” “但如果有人想要偷奸耍滑，以为可以靠着走后门在我这里升官发财，那我就让你一辈子是个劳苦命！” 这些士兵里，有一些军官是豪强们塞进来的关系户，过来混混日子的。 但王枔可不会给其他豪强一点面子，走后门走到我这来了，呵呵！ 王枔要把这支军队调教成一支只忠诚于她王枔，不忠诚于朝廷的，战斗力极强的部队。 一众将士没想到他们的女将军这么严格，而且如此狠辣，对于违抗军令的士兵，说杀就杀，没有丝毫犹豫。 但王枔赏罚分明，只要认真给她打仗的士兵，都可以获得赏赐，甚至实现阶层跨越，因此王枔虽然军法严格，但将士们却没有怨言。 当王枔在这里剿灭参与叛乱的豪强士族时。 整个天下到处都爆发了豪强战争，许许多多原本保持中立还在观望的豪强们，在朝廷的【以豪强斗豪强】阳谋下，纷纷起兵剿灭附近那些参与叛乱的豪强。 原本声势浩大的豪强反叛军，在朝廷发布新政策的几个月后，瞬间被杀得溃不成军。 朝廷甚至都没有出动大军平叛，只是简简单单向各个郡县发了个新政策的通告，就轻而易举地平定了这场规模巨大的叛乱。 皇后郭圣通的家族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叛乱，但却在暗中给那些参与叛乱的豪强家族提供武器和情报，所以皇后郭圣通被废黜皇后位，南阳豪强代表的阴丽华被册封为皇后，刘秀来了一手用南阳豪强牵制河北豪强，让豪强们相互争斗，无法团结起来对抗皇权。 这一次中原豪强叛乱，皇权赢了，因为皇权成功打压了实力最强的中原豪强，尤其是河北豪强，将一大半中原豪强们的田亩人口全部统计到了朝廷，使得朝廷的统计人口从一千万瞬间增加到两千一百万。 但是豪强们也赢了，因为除了坚定叛乱的河北豪强，以及跟河北豪强合作的中原其他豪强，剩下的豪强都在后面“拨乱反正”，及时地站队了皇权，从而不用被清查田亩人口，可以继续光明正大地隐瞒自己的田亩人口当土皇帝。 这就是双赢！ 皇权赢了，豪强也赢了！ —— 有关汉光武帝在度田事件中有没有妥协一事，史学界争论不休。 持刘秀没有向豪强妥协的观点一派史学人士则认为，刘秀杀了许多跟豪强勾结的太守县令，杀了一些参与叛乱的功臣，把间接参与叛乱的皇后郭圣通的郭家迁徙到扬州屯田开荒，还把郭圣通的皇后位置废黜了，甚至连三公之一的大司徒都杀了，许多大族也都被迁徙开荒，如果这都算妥协，那我们对“不妥协”的标准也太高了吧。 持刘秀向豪强们妥协了观点的一派则认为，刘秀只杀了跟豪强们勾结的官吏，对于直接参与叛乱的豪强，只杀了他们的家主，真正被灭全族的只有巨鹿郡的几家而已。而且刘秀虽然废黜了河北豪强们代表的郭圣通皇后位，却又册封了南阳豪强们代表的阴丽华为皇后。最可怕的是，刘秀对于那些主动站队皇权的豪强家族放了一马，居然没有去清查那些站队皇权的豪强家族的田亩人口，这难道还不算刘秀对豪强们妥协了吗？ ————《世家大族的发展演变·东汉篇》作者:王穆 第231章 废县改乡（二） 又三年后 建武二十二年 水县 辽南乡 平亭（原平郭县） 数十艘王家船队停泊在海湾，正在将平乡百姓装在船，然后运到三韩开荒。 由于张步政权覆灭，所以王家已经无法从青州地区大量获得人口，因此转而把自己在辽东势力范围内的百姓运走。 这十几年来，已经运走了五万多人口。 朝廷在镇压完国内所有叛乱后，在去年对天下十三州进行了合乡并县。 比如幽州地区的改动如下： 【渤海郡划分给冀州，涿郡南部几个县划分给冀州】 【把只剩治所高句郦县的玄菟郡取消郡编制，玄菟郡-高句郦县改为金县，然后并入辽东郡，并成为辽东郡新的治所。】 【辽西郡以王家建的“山海关”为分界线，辽西郡一分为二，山海关以西为辽西郡，山海关以东并入辽东郡。】 【取消右北平郡的郡国编制，将右北平郡并入新的辽西郡。】 【乐浪郡的秽貉地区取消行政机构，撤销县级行政单位，对当地改为羁靡统治，只要当地土著每年向大汉进贡土特产就行。】 而辽东境内的行政单位改动则是： 【辽东郡治所从襄平县迁到金县（原高句郦县)，治所更靠近高句丽，可以府君守郡门，太守死社稷，防止高句丽继续向南蚕食。】 【将并入辽东地区的辽西八县里的其中六个县合并为火县，这六个县分别为：文成、临渝、柳城、徙河、宾从、阳乐，这六个县降级为乡，合并后的火县，其治所设立在文成乡。】 【将并入辽东郡的辽西另外两个县：且虑、交黎，在加上原辽东郡的四个县:无虑、房县、辽队、险渎，这六个县全部降级为乡，并合并为土县，治所设立在且虑乡。】 【原辽东郡的居就、新昌、襄平、辽阳、侯城、高显，这六个县降级为乡，合并为木县，治所设立在居就。】 【原辽东郡六个县:武次、辽南、西安平、番汗、文县、安市，全部降级为乡，合并为水县。】 之所以如此划分，是因为朝廷上下，从皇帝到基层小吏，都非常相信玄之又玄的谶纬，因为用诸如五行、太极、八卦、周易之类来给那些合并后的郡县命名。 当初那句“刘秀当为天子”的谶纬，如今变成了现实，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又能不信谶纬呢？ 大汉为了节省行政成本，缩减了许多行政单位，裁撤了大量郡县官吏，缩减了军队规模，朝廷将这项政策称之为“精兵简政”。 随着辽东郡行政区域的变动，四大家族也重新划分了势力范围。 王家占据水县，张家占据土县，李家占据火县，陆家占据木县。 而实际上仅有一个县大小，并且紧挨着高句丽的金县，则成为了四家共管区域，或者说留给朝廷区域。 当初的沓氏县、平郭县在昭帝时期降级为乡，现在又继续从乡降级为亭。 辽东郡的实际面积虽然比之前更大了，但却在合并后只剩下五个县了。 各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只能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进行土地兼并，不能越界去其他家族的势力范围兼并当地的自耕农。 水县地区原有人口二十万余，上报给朝廷的总人数是一万三千，因此有十九万水县百姓，他们要么是王家的佃农，要么虽然是自耕农，但他们的税却交给了王家。 水县虽然只是一个县，但实际面积其实相当于半个青州刺史部那么大。 水县的六个乡里，辽南乡已经找不到哪怕一个自耕农，全部都是王家的佃农。 而番汗乡、西安平乡也有将近一半的田亩和自耕农被王家兼并，成了王家的佃农，剩下的一半自耕农也都是王家的税民。 文乡、安市乡，基本都是王家的税民，唯有最穷困的武次乡生活着大量给朝廷交税的自耕农，而武次乡才是水县的治所。 王家在辽东掌控的十九万人口里，已经有五万多在这些年被运送到三韩地区开荒，现在还剩下十三万多。 “启航！” 一个穿着水手衣服的少女正在拉船帆。 她叫梅超风，是梅山的女儿，梅山在嫦娥城安稳下来后，和附近一个女开荒者成亲，并生下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梅超风。 他的女儿梅超风很有航海天赋，所以被王家选中成为一名光荣的水手，专门负责辽东与三韩之间的人口运输。 还是老规矩，只运输年轻人，老弱病残全部留在辽东。 王家毕竟不是做慈善的，没兴趣浪费钱去赡养一群老人家。 对于这些不能为王家产生经济收益的老人家，王家对他们的态度就是任由其自生自灭。 “我不上船，我不上船！” 人群中出现了骚乱，有个少年不愿意与自己的父母离开，而他的父母已经年老。 踏踏踏！ 王家私兵人骑着披甲战马冲入人群维护秩序。 “抗拒者，杀无赦！” 王家亲兵没有任何技巧，很简单的一句话。 不过好在平乡的这些人都是王家的佃农，所以抗拒者并不多，大多数都乖乖认命。 将辽东地区的佃农迁徙到海外开荒流程是这样的： 【首先在税民居住的区域人为地制造饥荒，比如安排游侠把老百姓的粮田通通放火烧毁，然后四大家族联合起来封锁辽东境内的商业贸易和道路交通，禁止其他地区运粮过来救灾，也禁止灾区的百姓去外地讨生活，逼迫他们成为只能任由王家摆布的灾民。 然后用空出来的多余的田地去诱惑那些还没成为佃农的灾民，让他们前往王家的开垦区成为佃农。 最后，等他们成为佃农后，再用船把他们运到三韩去开荒。 需要注意的是，每次制造的灾民不能太多，太多了就会变成流民甚至是反贼，局势容易失控，每次需要运输多少人去海外，就制造大概多少灾民出来。】 不过以上流程太麻烦了，只在平亭附近进行，而在番汗乡，王家一般是派私兵伪装成麻匪，直接硬抢，强行把人掳走，然后运到海外开荒。 不仅抢自己地盘上的人口，有时还会派遣王家船队伪装成海盗去抢劫乐浪郡沿海地区的人口，把乐浪郡的人掳掠到辰韩地区开荒。 船队开始向南航行，船上的辽东百姓不知道自己将要前往何方。 第232章 百年征韩（九） 十年后 建武中元二年 “小心埋伏，后面的跟上，别掉队了。” 一条通往斯罗国（后世的新罗)的小溪河谷里，桃园小队的狩猎队员们正艰难地向前行进。 由于是雨季，溪水水位涨了许多，地上满是泥泞，有时还能碰到小沼泽，需要他们临时去山上砍伐树木，将树木搭在沼泽上走过去。 整个三韩地区，马韩人已经灭种，只剩下一些马韩女子正在汉人移民生孩子，至于牟韩人，也全部被捕捉为奴隶，辰韩现在也只剩地势最偏僻的斯罗国尚未征服。 辰韩的其他部落，要么处于灼日江沿岸，要么处于沿海地区，都被王家船队顺着江水海洋给征服了，只剩斯罗国这个窝在山沟沟里的被留在了最后面征服。 桃园小队一如既往的只有十八人，但这十八人每个都身价百万以上，而且他们还带着五十个辰韩仆从兵，这些伪军虽然战斗力很低，但可以砍伐树木、疏通道路之类的。 没办法，其他三韩人都被抓光了，他们如果想要捕捉三韩奴隶，就只能来这山沟沟里抓斯罗人。 由于三韩人快灭绝了，导致狩猎三韩人的难度越来越大，许多狩猎小队都转行了。 比如最强大的白鹭小队，现在已经转行当了海盗，从王家那里申请了【私掠许可证】，不停地在乐浪郡沿海地带进行劫掠，然后将掳掠到的人口贩卖给王家。 还有些狩猎小队则转行开办了一些手工业作坊，做起了生意。 辉煌了一百多年的狩猎小队，似乎将要成为历史。 遥想一百多年前，人人都以加入狩猎小队为荣幸，现在却已经这般落魄。 “把斯罗人抓完以后，我们也去当海盗，去劫掠乐浪郡，不，干脆劫掠青州，青州可比乐浪郡富裕多了。”桃园小队的队长舔了舔嘴角，他的先祖刘羽曾发誓要追赶上白鹭小队，所以作为刘羽第六代子孙的他，也要再接再厉。 “当海盗多危险，每天大风大浪的，上岸了还得当心被官兵围剿，我看啊，不如像他们一样，开个顶大顶大的手工业作坊，听说他们各个都是日入斗金，赚的跟我们一样多，还不用跟我们一样天天刀口舔血。” 就在众人讨论着未来的发展时…… 咻！ “啊！——” 一枚抹有蟾蜍毒液的木制箭矢射来，一箭射在一位辰韩仆从兵的胸口。 “敌袭！” “举盾！准备作战！” 桃园小队的队长大喝一声，让众人赶紧举起木制盾牌准备作战。 “哇呜哇呜！” 一群斯罗人从两旁的山林里窜出来，他们手中拿着铜矛，为首的一个头目甚至拿着一根铁制长枪，看样子似乎是从附近的城市走私买到的。 桃园小队人均皮甲，手里还有木盾和环首刀，他们正绷紧神经，围成一个圈，抵御着这些冲来的斯罗人。 这些斯罗人大约有七百多人，看样子是整个部落能打的都倾巢而出了。 辰韩仆从军很快就被斯罗人击溃，并且被斯罗人屠戮。 但是十八个桃园小队成员却防御得很好，让斯罗人暂时无法破防。 砰砰砰！ 几十枚箭矢射来，但是都射在队员们的木盾上，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桃园小队十八人退守到一个制高点，凭借地形死守。 这是一个丘陵小山包，虽然不高，也就一百多丈，但山路难走，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往山顶。 十八个人明确分工，十个人在后面防备想要冲上山的斯罗人，三个人在最前面砍伐树枝杂草开路，还有五个人则与那十个人进行轮换，累了的就换人上去顶住。 最后，十八人成功退守到山顶，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朝山下的斯罗人抛射箭矢。 咻咻咻！ “哇啊！” 许多斯罗人倒在地上死去。 由于山路只有一条，并且非常陡峭，因此这里可谓是易守难攻。 数百个斯罗人只能三三两两地拥挤上山，他们的人数优势因此被抵消。 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山下的斯罗人还没离开，还在找机会上山。 而山上的十八勇士已经挖出了一道短短的壕沟，并挪来几块巨石封路。 …… 三天后 “水，还有水吗？” 桃园队长嘴唇干裂，他已经好久没喝到一口水了。 一位队员取出一个人皮水袋，摇晃了一下，然后倒了倒空空如也的水袋，对队长说道：“没了。” “队长，吃树叶吧，没别的办法了。”另一位队员正采摘着树上的树叶，通过咀嚼树叶来补充水分，但树叶太难吃了，有一股及其苦涩的味道。 而且，他们不仅缺水，还缺粮食。 山下的斯罗人还在围困，似乎是要把他们活活围死在山上。 “难道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桃园队长很是绝望。 虽然对于这一天，他早就有所预料。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天天狩猎三韩人，难免会有一天中了三韩人的埋伏。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山下的斯罗人发生了骚乱。 “杀！” 铛—— “哇啊！” 打打杀杀的声音传来，桃园小队的队员们忍不住站在石头上，用手掌遮蔽阳光，观望着山下的局势。 只见山下有另外一只狩猎小队正在与斯罗人混战。 “是他们，我就知道这群狗娘养的玩意，偷偷跟在我们后面，风险让我们承担，然后他们安全地捕捉奴隶，可恶！”一位队员很是愤懑。 “不要说了，能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队长摇摇头，示意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下山去与那只狩猎小队汇合。 一番战斗过后，斯罗人溃不成军，纷纷逃回部落去。 直到这时，桃园小队的成员才看清，原来与斯罗人作战的不止一只狩猎小队，而是七八只，难怪这么快就将狡猾的斯罗人击溃。 但这不是关键，最为关键的是，这些狩猎小队中，居然还有一位王家子弟。 “继续前进，务必将斯罗人斩尽杀绝！”那位王家子弟如同众星捧月，在许多狩猎小队队长的簇拥下发号施令。 “少君，是我们探路引出了斯罗人……”桃园小队队长不想无功而返，他们已经没有体力继续前进了。 “你们的功劳我不会忘记的，拿着这枚玉佩，去釜山城可以找釜山丞兑换三十万钱。” 那位王家子弟淡淡说了句，然后扔给桃园小队队长一枚玉佩，随后便带着其他狩猎小队去清剿斯罗人的部落巢穴。 待看到玉佩上的字，桃园队长瞪大了眼睛。 只见玉佩上铭刻着“王瑞”两个字。 家主王枔（王家第九代家族子弟)没有子嗣，所以从家族中挑选了一位天资聪慧者作为家主继承人，这个人就是王枔的侄孙王瑞（王家第十一代家族子弟)，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多。 王枔已经四十八岁，却依旧貌若十八，而她的这个侄孙王瑞，则是王枔堂姐的孙子，今年才十五岁。 众人看到玉佩上的字也很是惊讶，没想到王家的家主继承人居然会亲自跑到三韩这个山沟沟里来剿灭斯罗人。 第233章 淘金热（一） 几个月后 永平元年 皇帝刘秀驾崩，皇太子刘庄即位，这位刘庄，便是之前献策【以豪强斗豪强】的刘阳，成为太子后就改名为刘庄。 刘秀以区区一个富农的出身，得以平定天下，并且降服乌桓，将匈奴打得元气大伤，使其分裂为南匈奴和北匈奴，并让南匈奴成为大汉的附庸。 名为中兴，实为开创！ 后世之人或许会觉得他做的还不够好，比如认为他没有彻底消灭豪强，比如他没有消灭高句丽，又比如他让南匈奴和乌桓内迁，导致许多原本汉人居住的区域变成了蛮夷栖息地，又比如他没有收复西域等等。 但将心比心，刘秀能够将一个残破不堪的天下重归一统，解决了匈奴这个主要外患，暂时压制住了豪强势力，这些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刘秀不是神，他不可能把帝国所有的问题都解决完，他能够把大部分问题解决完或者压制住，这就已经足够了！是当之无愧的一代明君！ 辽东郡的四大家族的子弟纷纷穿着素衣，连续一个月不吃肉食，不杀生，以视对这位明君的尊重。 虽然四大家族在不停地腐蚀刘秀的帝国，但这跟四大家族崇敬刘秀不冲突。 我要腐蚀你的国家，因为这是我身为士族的本能和使命，但同时我又打心底里佩服你这个有为明君，愿意在你没有损害我们利益的前提下称赞伱，愿意在你驾崩时给予你最大的尊重。 辽河出海口 大量的牲畜被乌桓人驱赶到高显乡，然后在高显乡装运上船，通过辽河来到渤海湾，最后运输到三韩地区。 自从王枔担任乌桓校尉以来。便牢牢把控着乌桓的牲畜贸易，十多万乌桓人成为了专门给辽东王家放牧的牧民。 王家以极其低廉的出价大肆收购乌桓人的牲畜，只需要一些茶叶和丝绸，就能换取大量牲畜。 而胆敢拒绝贸易的部落，王枔都会给这个部落扣上背叛大汉的帽子，然后联合其他乌桓部落一起去劫掠这个不肯卖牲畜给王家的部落。 最后，劫掠来的牲畜被其他部落分走，然后又被这些部落低价贱卖给王家，可谓是双赢。 王家赢了，因为王家能够长期低价收购牲畜，其他乌桓部落也赢了，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牲畜本就不是他们的，能卖就是赚，别管卖多少。 为了在乌桓推行“自由贸易”，王枔可谓煞费苦心，每当某个部落实力突然壮大时，就赶紧挑拨其他部落去攻打这个部落，然后一起瓜分牲畜，但同时又故意给这个被瓜分的部落保留血脉，让他们的子孙后代记住血仇，让他们的子孙后代为了报仇而跟其他乌桓部落敌对。 拉一派，打一派，联合弱者，打击强者，使对方始终保持分裂状态，谁也不准统一谁，这是王家征服别人的一贯手段。 护乌桓校尉府 “三韩已经被彻底征服，我王家自第一次接触三韩人开始，迄今已有两百余年。” “两百年风风雨雨，春夏秋冬不改衷肠，才终于完成先祖定下的诸多伟大目标之一。” 王枔看着手中的航海图，喃喃自语。 这张航海图是当年先祖王柔静亲笔绘制，乃王家独有，除了王家子弟，其余任何人都不能看。 不过，由于几十年前吕燕君探索琉球群岛，因此王枔又在这张航海图上加上了琉球群岛的位置。 但即便如此，这张保存了两百多年的航海图，终究算是过时了，现在都快成古董了。 这张航海图上，除了最东面的织女岛（九州岛)标注了【有国曰云中君，国中有大金矿】两列小字以外，其余地方要么已经被王家开荒，要么还是漆黑一片，根本不知道那些地方的情况，甚至连那些地方是海洋还是陆地都不清楚。 对于大金矿，王家自然是有兴趣的，但兴趣又不是很大。 主要是现在的开采技术太低，开采金矿的成本很高，如果是个人行为还无所谓，无非碰碰运气，就跟赌场一样，总有人能一夜暴富，但大多数人只能无功而返。 但王家显然不可能放着三韩大片还没开荒的土地不去开荒，反而浪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挖金矿。 “小瑞子的这个建议不错，用遍地黄金来引诱辽东百姓去织女岛挖金矿，从而迫使他们在织女岛给我们王家开荒，最后开垦出来的田是我们王家的，金矿也是我们王家的。”王枔称赞着自己侄孙王瑞提出来的【织女岛遍地黄金】这个引诱计划。 在赞同【织女岛遍地黄金】这个计划的同时，王枔又想让王瑞去探索倭人列岛，将航海图上漆黑一片的区域探索出来。 这是个艰苦的任务，可能会遭遇莫名其妙的海上风暴，也可能被某个强大的土著部落攻击，亦或是感染岛屿上某种奇怪的疾病，亦或是船队迷路，然后在茫茫大海上活活饿死。 因为发现多吃水果可以缓解败血症，所以王家船队远航都要携带大量水果。 但这便又有一个问题，水果是会腐烂的，如果还没等航行结束，水果已经腐烂，那是要出大麻烦的。 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强行登陆陆地，去陆地采摘新鲜的水果，但也会因此遭遇来自陆地的陌生危险。 虽然中原早就用硝冰来给食物保鲜，但硝冰这种东西，如果只是单纯用来个人享受，对王枔来说不算什么昂贵的东西。 可如果要作为水手们大量使用的必需品，那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不行不行，用硝冰保鲜水果的成本太高了，还是让工匠们去想一个解决办法吧。” 实在想不出办法的王枔决定把这个难题甩给工匠们，于是他在【家主提案】上加了一条:想一个可以延长水果保质期的办法，想出办法者，赏金三百万钱！ 每当家主有难题或者建议时，都可以通过【家主提案】的方式把这个难题甩给家族子弟们，让家族子弟、医者、工匠一起想办法解决。 这才是王家真正的恐怖所在，不是只有家主王枔一个人在为家族壮大而努力，而是有一群家族子弟都在为家族壮大而努力。 王枔从不认为自己是神，也不认为自己什么都懂。 除了军事方面她懂得稍微多一些，在其他方面她懂的不多。 但这么多家族子弟，每个人发展的方向不一样，有的人学习军事，有的人学习管理，有的人学习礼仪，有的人学习医学，有的人学习工匠技巧等等。 术业有专攻，身为家主，王枔要做的不是一个人挑起整个家族的担子，不是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而是发动整个家族的力量，群策群力，让大家一起努力解决问题，这才是家主存在的意义。 家主不是保姆，而是领导者。 第234章 淘金热（二） 又十年后 永平十一年 雒阳 一座名叫“白马寺”的佛教寺院建立起来，无数豪门勋贵都旁观着这座刚刚建好的寺院，对于佛教很是好奇。 几年前，有一伙来自西域的僧侣来到雒阳觐见刚刚登基不久的皇帝刘庄，并带来了许许多多新的思想和异域风情。 他们自称是来自身毒，七十年前因为传播佛教信仰，所以被身毒的那位信仰【儒-婆罗门教】的大周皇帝驱逐，因此他们不得不逃到西域传播佛祖释迦摩尼的道统，在将西域诸国从希腊多神教信仰改成佛教信仰后，他们便继续向东，终于在几年前来到文明礼仪之邦的大汉。 据这些僧侣介绍，在遥远的身毒，也有儒家文化，但跟中原这里的儒家文化又有不同。 身毒有个名叫大周的强大国家，这个国家将儒家与婆罗门教进行了揉合，最终演变出了【儒-婆罗门教】，【儒-婆罗门教】是大周的国教，因此佛教便被大周皇帝驱逐。 “身毒也有儒家文化？而且还有个强大帝国居然叫周？并且这个周国的皇帝还姓姬？” 皇帝刘庄顿时来了兴趣，他决定派遣使者出使西域，然后顺便出使身毒。 与此同时，在南宫的另一处新建造的宫殿内。 “太史公的《史记》错误内容也太多了，居然把高帝记载成了高祖，还把三皇五帝的顺序给搞混了，连王优安和王广明的出身都记录错了，明明是出身太原郡和琅琊郡，怎么给写成辽东郡了呢？” 正在整理史籍资料的班固摇摇头，他在整理各种史料时，无意中发现了《史记》里有许多错误记载，因此他打算自己重新编撰一本新的史书，将太史公的这些错误记载全部修改。 他不仅要重新写史书，还要给大汉这些年的名人编辑列传，比如把大汉的云台二十八将写进列传里。 云台二十八将是几年前皇帝刘庄册封的，他将二十八位功劳最大的将领画像画在洛阳南宫云台阁，所以画像上的二十八人被众人尊称为云台二十八将。 这二十八将分别是： 【青龙：邓禹、王枔、贾复、耿弇、寇恂、岑彭、冯异； 玄武：朱祐、祭遵、景丹、盖延、坚镡、耿纯、张玉良； 白虎：马武、刘隆、马成、王梁、陈俊、傅俊、李承佑； 朱雀：铫期、王霸、任光、李忠、万休、邳彤、陆毅然】 …… 辽东 文乡 茶馆 “就说那云中君国，遍地都是黄金，山里还有专门长丝绸的树木，这些树木会长出一匹匹丝绸，要多少有多少，河里面流的那都是酒，地上跑的都是牛马，用铲子随便那么一挖就有大量玉石，国中只有女人，女子各个都是绝色，她们非常缺男人，凡是去了云中君国的男子，无不是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啊！” 一位王家子弟专门前来茶馆担任说书先生，他在茶馆里语不惊人死不休。 “呔，东家，给我来碗茶，渴死我了。”说书先生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先是向茶馆东家要了一碗茶。 “好嘞。”这茶馆东家也是王家人，这座茶馆也是王家开办的。 “快说啊，那云中君国还有啥？别说到一半就停啊！” 茶馆内的百姓纷纷攘攘着让说书先生继续说下去。 “莫急莫急，容我喝口茶先。”说书先生咕噜咕噜喝尽一碗茶水，然后轻摇羽扇继续说道：“当初我去云中君国的时候，云中君的女子们一拥而上，求着给我生孩子，那场面，你们自己想想，太刺激了。” “我怕身体受不了，所以赶紧跑了，结果跑到一条河边，喝了几口河水，就感觉醉醺醺的，后来才知道，这河水里，流的都是酒！” “等我醒来时，发现旁边躺着一位比女闾花魁还漂亮的少女，正在轻轻抚摸我的胸膛，等我下了床，发现两条腿都是软的，地上冰凉冰凉，原来地面都是用翡翠玉石铺设而成，窗户外的树上满是丝绸，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别人挂上去的，后来才发现居然是从树枝上长出来的！” 说书先生说得那叫一个精彩绝伦，一众平民百姓听得也是如痴如醉。 然后，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 “你把那个什么云中君国说的那么好，那你还回来干嘛？待在云中君国享福不行吗？非要回到中原受苦受难？”一位少年这般问道。 其余人也纷纷看着说书先生，等待其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世道，好人还真是难做，人心不古啊！” 见众百姓居然没有选择淳朴地相信他，而是狡猾地质疑他，说书先生先是摇摇头叹息，似乎是在感叹世道败坏、人心不古，百姓已经不再淳朴善良了，现在的人实在是太狡猾太不淳朴了。 随后，他不慌不忙地又喝下一碗茶水，然后满脸都是悲天悯人，眼睛里都是忧国忧民，语重心长道：“圣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我不忍心中原的百姓还过着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艰苦生活，所以我要达则兼济天下，把孔孟圣人传说中的大同社会通告给大家，让大家一起摆脱贫穷。” “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病有所医，弱有所助，这就是我辈读书人的使命！也是我们每天读圣贤书的原因！” 说书先生的这话让众人感到羞愧，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得好！这才是我辈士人的榜样！” 这时，王家安排的另一个托及时捧场，在茶馆里连连拍手叫好，把节奏带起来。 “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去那个什么云中君国呢？”一位没有媳妇的贫农已经迫不急亟待想要去云中君国左拥右抱了。 只有战乱年代才会因为打仗死了男人导致男少女多，而正常的太平时代，受到男尊女卑思想的影响，一些生活贫穷的百姓会将自己的女婴溺死，防止其消耗自己家本就不多的口粮。 所以，在正常年代，女人数量是要比男人少一些的。 加上权贵们总是喜欢纳很多小妾，把本就不多的女人给占有了，导致普通百姓娶媳妇的难度更大了。 所以大部分贫民是娶不到媳妇的，他们只能悲惨地面临断子绝孙的未来。 女人总量是有限的，权贵们每多纳一个小妾，天下就会多一个贫民百姓娶不到媳妇。 这就是所谓的穷不过三代，一个家庭，连续三代都穷困潦倒的话，大概率是要因为娶不到媳妇而断绝香火的，香火都断绝了，自然也就没有第四代了。 因此，百姓们听到云中君国到处都是绝色少女时，无不心情激动，恨不能现在就赶紧润到云中君国去。 “每年的秋天，会有船队将受苦受难的人运到云中君国享福，大家等等就行。”说书先生笑道。 像这样的茶馆，在辽东很多县和乡都有，从十年前就开始有了，诸如平亭和西安平乡以及番汗乡，很早以前就有了云中君国的传说，当地许多穷困百姓都坐上王家船队前往那个遍地黄金的织女岛云中君国“享福”。 第235章 淘金热（三） 一年后 永平十二年 织女岛 少司命镇（日本福冈） “呸！” “娘的，把小爷骗到这来说是遍地有黄金美女，结果除了森林还是森林，时不时还有倭人从林子里窜出来伤人，大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得担心有野兽出没，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可能会死的生活，我淦！” 一位汉人少年正在挥舞着斧头砍伐树木开荒，嘴里骂骂咧咧。 织女岛目前一共有五座小镇，按照开发的先后顺序，分别是：云中君镇（日本佐贺）、帝俊镇（日本长崎）、东皇镇（日本熊本）、大司命镇（日本鹿儿岛）、少司命镇（日本福冈）。 其中少司命镇是一个月前才开始建造的，说是镇，其实镇长等人都是住的小木屋，而开荒者们都是居住的破烂茅草屋，简直不要太寒酸。 他便是此前在茶馆里质疑说书先生的那位少年。 就在他生着闷气却又不得不得开荒时，森林深处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一个身高仅有五尺五寸（130CM）的倭人从森林里窜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铁制长矛，耀武扬威地怒视着少年。 经过少年这些天从其他老开荒者那里了解到的信息，这些倭人普遍矮小，即便是成年倭人也仅有五尺至六尺三寸（120CM-150CM），而在大汉，北方中原男子的平均身高是七尺一寸（170CM），南方中原男子的平均身高是六尺七寸（160CM），明显要比倭人高多了。 更何况少年还是从辽东这个大汉最北方的郡迁徙到这里来的，他的身高竟然高达七尺四寸（176CM），比眼前这个拿着铁制长矛耀武扬威的倭人男子高了一大截，倭人男子仅仅到了他胸口的位置，因此其拿着长矛的样子非常滑稽可笑。 “呼呼呼！” 倭人说着少年听不懂的语言，似乎是在威胁少年离开这里，不然她就要动手杀人了。 这些倭人虽然身材矮小，但文明水平在这一百年里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一百年前的倭人，其文明水平跟三汉人差不多，都是处于青铜时代，文明阶段还处于华夏的夏王朝。 但这一百多年来，由于王家常常去倭人列岛列岛掳掠奴隶，与倭人的交流越来越频繁，导致倭人从王家身上吸收了许多文明技术，现在已经从青铜时代发展到了铁器时代早期，文明水平居然已经达到了华夏的春秋时代，简直可怕！ 数百个倭人国家在倭人列岛上相互征伐，小国几千人，大国几万人，同时他们又遵奉云中君国为共主，倭人诸国里，居然还出现了一个叫“邪马台”的霸主国家，这个霸主国家居然在几年前提出类似“尊王攘夷”的概念，希望团结所有倭人城邦一起反抗入侵他们的王家。 此刻的倭人列岛俨然是一个微缩版东周，不过很可惜，他们的共主“云中君国”早在几年前就被王家给肉体消灭了，这相当于某个神秘且强大的势力突然降临华夏，把华夏的周天子给灭了，然后其他诸侯国纷纷瑟瑟发抖。 几百年前，徐福乘船渡海，来到倭人列岛，建立“云中君国”，将华夏先进的农耕技术带到这里，使得倭人文明出现了质的飞跃，从传统的母系采集社会，迅速发展到了父系农耕社会。 而在一百年前，倭人又靠着吸收王家的文明技术，实现了第二次文明飞跃，从青铜时代发展为铁器时代。 但他们的好日子现在也终于要到头了，随着三韩人的完全覆灭，他们倭人在吸收王家的边角料快速发展了一百年后，总算是迎来了灭顶之灾。 在巨大的文明代差面前，倭人诸国如同待宰的羔羊，他们的“尊王攘夷”无非是一群羔羊聚集在一起进行最后的绝望抵抗。 毁灭你，与你何干？ 在倭人眼里，正在开荒的汉人少年是一个可怕且邪恶的入侵者，这些入侵者侵占他们生活了几百年的家园，在他们的家园开垦农田、建造城池、兴修水利设施、造桥铺路、捕捉他们倭人当奴隶，简直无恶不作。 这些都是这个倭人内心的想法，然而在此刻的少年心里，他有一万句骂娘的话。 “娘的！开个荒累死人不说，还他姥姥的时不时出来几个倭人非要跟我不死不休打一架。”汉人少年自然不怕眼前这个矮小滑稽的倭人，他虽然没有正规的武器，但仗着身材高大，而且手里有一把铁斧、铁铲、铁锄头，注意对付眼前的倭人。 虽然大家都是用铁器，但铁器和铁器也是有代差的。 倭人才刚刚进入铁器时代早期，虽然会造铁器，但他们制作的铁器质量很差，实用效果也就跟成熟的青铜武器半斤八两。 而中原的铁器冶炼技术已经相当成熟，王家的铁器冶炼技术更是非常成熟，同样的铁器碰撞到一起，倭人们自己制作的那些铁器可谓是非常脆弱。 “呼呼呼！” 最终，还是倭人沉不住气，率先对少年发起进攻，紧紧握着一根长矛便冲向少年。 汉人少年握紧铁铲，等到矮小的倭人快要冲到跟前时，汉人少年仗着自己的铁铲比倭人的长矛更长，一铲子拍在倭人的脑门上。 “哇啊！——” 倭人头破血流，悲惨地倒在地上，扔掉手中的长矛，捂着自己那快要震出脑浆的脑袋，眼睛不停地流泪，在地上反复打转。 汉人少年瞅准机会，拿起地上的铁斧，朝着躺在地上挣扎的倭人狠狠砍去。 噗嗤！—— “呃啊！” 倭人彻底死亡，整个人的尸体倒在少年的开荒区域内，为少年的开荒农田进行了施肥。 即便死亡，倭人也要为汉人少年做出一点微小的贡献，帮助汉人少年的农田增加肥力，真是太感动人了。 “还好就一个倭人，要是多来几个，小爷我今天就完犊子了。”汉人少年气哼哼地用铁斧砍下倭人的脑袋，因为根据王家制定的《治安法》规定，倭人属于害虫，跟蝗虫、麻雀一样会偷盗王家农田粮食的“害虫”，杀死倭人就等于除了一个超级大害虫，因此可以获得三百钱的奖励。 “一个倭人脑袋就能换三百钱，这倒是挺不错的，比我以前在辽东种田赚得多多了。”汉人少年将倭人脑袋割下来后，将倭人脑袋放在自己的床头，防止邻居把脑袋偷走拿去换钱。 他要等到下个月月初的时候，拿着王家给的【开荒凭证】去城里的【开荒司】领取口粮，顺便再把这个倭人脑袋带去换钱，不然专门去一趟城里还是挺远挺麻烦的。 卷末感言 随着大庄园主王家的庄园规模越来越大，人均拥有的田亩数量得到大幅度增加，以及粮食产量的不断提升，加上中原地区对手工业产品的巨大需求量。 在仁川和釜山出现了城市经济，大量手工业者和小商贩在城市中成为市民阶层。 由于粮食产量大幅度提升，因此才有多余的粮食可以供养专门从事手工业和商业贸易的城市，最后便发展出了城市经济。 随着城市经济的不断发展，许许多多手工业者和商人阶层纷纷组建能够维护自己经济利益的行会，行会中有相对应的规章制度。 传统的庄园式小农经济正在瓦解，农村自然经济正在逐步崩溃。 第236章 平凡之路（四） 六年后 建初元年 釜山 昙花镇 镇外的一个小农庄 “呱呱——” “咕咕咕咕——” “咩——” 许多鸡鸭绵羊的声音叫唤不停，三只绵羊被放养在草地上，几十只鸡被放养在农庄里自由活动，几十只鸭子被放养在水稻田里自由地捕捉稻田里的虫子。 由于在王家统治下，每个人的人均田亩量是中原的两三倍，地实在太多太大了，所以他们没办法像中原一样聚居在一个个小村庄里，而是每户人家都有一个小农庄，在农庄内进行生产活动。 这主要是王家与中原朝廷的统治思维不一样。 中原统治者是希望在有限的土地内养活更多的人，这样就有更多人给朝廷交人头税。 而王家的想法则是，在有限的土地内养更少的人，这样就可以节省出更多口粮卖到中原赚钱，有了更多的钱和粮食，就可以加快对海外地区的开荒。 因此，如果一个人最少需要二十亩地才不会饿死，同时他的精力又最多只能开垦五十亩地时。 中原朝廷的想法是给每个人都分二十亩地，这样的话，在同样多的地的情况下，就可以养活更多人口，有了更多的人口就有更多的人交税。 而王家的想法则是给每个人都分五十亩地，将每一个农民的精力都用到极限，在土地总量不变的情况下，更少的人，就意味着消耗的口粮更少，就能有更多的余粮拿去继续开荒、酿酒、卖钱。 而且人太多了的话，管理起来也更麻烦，如果人均资源量多还无所谓，人均资源量少的情况下，就更加难以管理了。 人均资源量足够多的时候，哪怕王家敲骨吸髓，百姓也勉强能够饿不死，人均资源量太少的话，哪怕朝廷只是稍微提高一下税率用来征税对付外敌，都会导致一大片百姓饿死，搞得天下哀鸿遍野，到处都是造反的人。 所以，虽然王家对自己统治下的百姓剥削其实比朝廷更严重，基本没实行过仁政，但在事实上，王家统治下的百姓却比中原百姓生活得更加滋润。 而在中原，虽然朝廷常常进行休养生息等仁政，可百姓的生活水平却反而不如被敲骨吸髓的王家百姓。 当百姓有一百斤粮食时，哪怕被王家拿走九十斤，他们也勉强能活下去，当百姓只有十斤粮食时，哪怕中原朝廷只是拿走五斤，都将会导致遍地饥荒。 从来不屑于对百姓实行仁政的王家，其治下百姓却过得有滋有味，常常对百姓实施仁政的中原，其治下百姓却总是贫困潦倒。 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上的差异，主要是因为王家自先祖王康时期就点出了【探索理念】，认为海外的土地和资源有的是，所以没必要分得那么小气，这样只会耽误自己赚钱的速度，一直开荒，用海外无限的资源来养更多子民，而中原则只能在祖祖辈辈的土地上（汉地十八省）内卷，在祖祖辈辈的土地上（汉地十八省）扣扣嗖嗖地用有限的资源做更多的事。 对于如何扩张人口数量，王家是通过增加资源总量的方式来增加人口数量，意思就是是把蛋糕做大，而中原是想办法将蛋糕分得更仔细、更合理，从而用有限的资源养活更多人口。 想要发展出一片天地，是靠内卷还是靠开扩，那就见仁见智了。 而在这个小农庄里，住着的便是梅林一家人。 梅林是梅珊的女儿，原本跟梅珊一起居住在嫦娥城，二十岁成年后，她便被王家送到釜山城继续开荒。 并且在釜山与一位男性开荒者成亲生育，两个人加起来有一百亩田。 她生了四个女儿，大女儿因为是她的农田继承人，所以被留在农庄内，二女儿因为是丈夫的农田继承人，所以也被留在农庄内，三女儿在前几天刚满二十岁，按照王家的法律《开荒法案》规定：已满二十岁，而且又不是农田继承人的，是不准留在原居所继续生活的，必须去新的海外地区开荒，或者是去城里成为一个手工业者（打工人）。 所以，等到每年的秋收过后，王家船队便会一座座城池地进行人口清理，将那些已满二十岁、又不是农田继承人的百姓迁徙到海外继续开荒，始终保持人均五十亩地，防止五十亩地代代相传导致人均田亩量降低。 比如五十亩地分给两个后代，人均就变成了二十五亩，然后两个后代又分给四个后代，人均田亩就只剩十二亩了，这样一代代分下去，迟早会跟中原一样产生大规模饥荒。 这样的话，粮食的总产量不变的情况下，因为人口增加，导致老百姓消耗的口粮变多了，剩下的余粮自然也就更少了，那不就等于王家赚的钱变少了吗？因此王家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所以，等到今年秋天到来时，她的三女儿就只能跟她分离，前往未知的海外继续开荒。 至于她的四女儿，因为尚未满二十岁，所以也可以留在这个农庄继续生活。 依靠着贩卖一些余粮，梅林积攒了一些钱，然后用这些钱买了些小母鸡，将这些小母鸡养大后，母鸡生出来的鸡蛋她自己舍不得吃，而是卖给【鸡蛋采购员】，这样又可以继续积攒更多钱，然后她便用更多钱又买了几头羊，农闲的时候剪剪羊毛，然后将羊毛售卖给【羊毛采购员】，又能增加一笔可观的收入。 大部分狩猎小队都跟着王家去倭人列岛继续狩猎，将赏金猎人这个行业继续发扬光大去了。 但也有一些狩猎小队选择留在三韩地区，他们进行了转行，不再进行奴隶捕捉，而是开办了一个个小型的手工业作坊，亦或是经营一些买卖，大多数则是兼而有之。 比如釜山城现在最有名的桃园狩猎小队，他们没有跟随王家船队一起去倭人列岛，而是改名【桃园行会】，并且在釜山城开办了一个羊毛纺织作坊，每天都有【桃园行会】的成员去釜山城的各个农庄收购羊毛，然后将这些羊毛带回到【桃园行会】经营的羊毛纺织作坊进行纺织。 久而久之，这些人也因此被大家称呼为【羊毛采购员】，亦或是【桃园采购员】 他们不仅收购羊毛，也顺带收购鸡蛋、鸡毛、鸭毛、鸭蛋等农产品，然后带回到城里的【桃园杂货铺】统一销售，这个【桃园杂货铺】自然也是【桃园行会】开办的。 桃园狩猎小队将自己将近两百年狩猎所赚来的钱都投入到了手工业作坊生产中去，他们也想要过上不用刀口舔血也能日入斗金的生活。 这些行会的出现，可谓是王家统治下的百姓们的及时雨，她们每天忙着农耕，根本没时间大老远跑去城里售卖自己的农产品，现在有人愿意主动“下乡”来采购他们的农产品，那真是极好的。 就算这样其实是要被割剪刀差又能如何呢？ 中原的百姓就算想要被这样割剪刀差都没机会！ 第237章 《民法典》（一） 几个月后 梅林一家人结束了今年的秋收，然后将粮食存进仓库里。 这种仓库是高脚仓库，也就是仓库的地板不直接接触地面，这样做的好处是防止地面的水分和虫子腐蚀仓库底层，从而腐蚀仓库内的粮食。 在农庄的不远处，还有一个水车，这个水车是周围几十个小农庄共用的，水车将溪流的清水提到地面高处，然后清水顺着一条条引水渠流到各个小农庄的农田里。 每当水车坏了的时候，凡是使用了水车灌溉农田的农庄都会一起出钱去城里聘请工匠来维修。 但事情不会总是这么简单，有的时候，总有那么几家人很小心眼，明明是用了水车，却找各种借口不肯出钱，你要是劝他，他还跟你急。 比如现在…… “我这离溪水近，常时都是自己去小溪里打水，又没用水车，干嘛让我出钱？”一位四十多岁的悍妇理直气壮，对着其他农庄百姓大喷特喷。 “胡说，你明明用了，伱家的田不也在用灌溉渠吗？”另一位农庄百姓对着那位悍妇反驳道。 “你个鳖孙！灌溉渠经过我家的田，我能怎么办？把灌溉渠堵了，你们不就没水用了吗？”悍妇大怒，她觉得就算没有灌溉渠，她家的田也不会缺水。 众人吵来吵去就是没个结果。 总不可能真的把灌溉渠给堵死，那除了悍妇家，其他人家就都没水用了，可不堵住的话，悍妇就可以一边用灌溉渠的水却一边不肯出钱维修灌溉渠。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看是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其实这正是治理天下的关键所在。 治理天下不是喊喊口号，也不是皇帝发布个诏令说要休养生息就行，而是要将百姓们的日常生活小事处理好，这就是《道德经》所说的“治大国如烹小鲜！” 众人对悍妇指指点点，梅林也在一旁劝说道：“何大娘，大家都是同一片区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这样。” “你也知道抬头不见低头见啊？那干嘛围着我，逼我出水车的维修钱？不想用就都别用，老娘我把灌溉渠给堵死，看看你们以后还怎么灌溉农田？！”悍妇骂骂咧咧，总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众人争执不下，最后决定去釜山城找专门负责处理法律纠纷的【廷尉】处理此事。 【廷尉】是王家从中原借用的名词，跟中原大汉的廷尉大致性质一样，是一个司法机构。 但谁去城里将这事上报给廷尉，可就让众人犯了难，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花大半天时间去一趟城里。 就在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感到不知所措时，梅林站了出来说道：“我刚好要送我女儿去城里，准备让她去倭人列岛开荒，顺便将这件事告知廷尉吧。” 每年的固定时间，各家各户都要把自己家多余的成年人口送往城里的【开荒移民苑】，在那里住上几天，等待王家船队到了以后被运走。 如果没能赶上时间或者故意不去的，周围的邻居都可以去城里的【廷尉】处举报，举报成功后，罚款被举报者三千钱，并奖励其中两千钱给举报者。 “那就辛苦你了。” “没事的，顺路。” 向众人承诺后，梅林先是将自己的几个女儿叫来，让她们帮忙剪羊毛，顺便看看母鸡母鸭生蛋了没。 “阿悄，去看看鸡窝里的那些母鸡生蛋了没。” “孩子他爹，过来把那两只羊的羊毛剪下来。” “阿绫，去把我们家的牛牵过来，拴在牛车上，准备去城里了。” 梅林非常忙碌，她拿起剪刀便开始给其中一只绵羊剪羊毛。 “不是有采购员会来采购吗？干嘛大老远把羊毛运到城里？”梅林的丈夫很是不解。 “采购员收购价毕竟比城里的低一些，我们主动运到城里去卖，能多卖点钱。”梅林解释道。 “那多麻烦，就为了多那几十个钱，还得大老远去一趟城里，等回来的时候都晚上了。”梅林的丈夫摇摇头。 “这不是要送阿绫去城里吗，就顺带把这些羊毛啥的也带过去，顺路嘛。”梅林灿烂笑着，在绵羊“咩咩”声中干净利落地剪下一卷卷羊毛。 绵羊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剪羊毛了，因此很是乖顺。 咕咕咕咕！ 小丫头们在鸡窝里掏鸡蛋，许多母鸡到处乱窜。 与此同时，梅林和丈夫将羊毛塞进布袋子里，然后装上牛车，将那些鸡蛋放在更加软和的羊毛袋子里，小心翼翼地捧着，防止鸡蛋撞碎。 经过几个时辰的牛车赶路，梅林一家人终于来到城里。 城里要比乡下肮脏许多，虽然有专门的清洁女工，但毕竟人数太少，忙不过来。 虽然肮脏，但却没有哪怕一个乞丐，这自然是因为乞丐们都被王家抓起来送到海外开荒了。 有手有脚不去开荒，反而坐在大街上乞讨，成何体统！ 梅林一家人先是来到【桃园行会】，将自己家的这些农产品卖给【桃园行会】，然后又将三女儿阿绫送到【开荒移民苑】。 “娘亲……” “阿绫，到了那边要好好开荒，将来攒够了钱，再坐船回来看望你娘亲我。” “记住，找男人一定要找那种勤劳老实的，不要找那种油嘴滑舌的，你娘亲我就是这样被你老爹给拐骗的。” “你这婆娘瞎说啥呢？明明是当初你看我年轻帅气、英俊潇洒，主动找我来成亲的好不，别在阿绫面前胡说八道。” “呵……” 一家人其乐融融，虽然将要分离，但却并没有伤心，只是有着无尽的不舍。 待送走了三女儿阿绫，梅林才来到【廷尉】。 【廷尉】的最高长官也叫廷尉，是一位喜欢研究律法的王家庶女，名叫王潇（三点水偏旁，王家第十二代家族子弟），被安排到釜山城当了廷尉，负责处理司法事务。 “哦？又是水车维修和引水渠的纠纷问题？” 当听完梅林的讲述后，王潇紧皱着眉头，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接到有关水车维修和引水渠灌溉的民间纠纷问题了。 面对这种民间纠纷的鸡毛蒜皮小事，中原官府一般都是不管或者和稀泥，遇到脾气坏的官吏就是双方各打五十大板，遇到脾气好的官吏就是对双方进行劝说，然后该干嘛还是干嘛，下次该发生这种事还是得发生。 但精通律法的王潇觉得，不能像中原那样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累积起来就是大事。 “能否制定一条法律专门处理解决水车维修和引水渠灌溉纠纷问题呢？” 王潇这般想着，然后将自己的想法写进【家族提案】里面。 每一个家族子弟，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向家族提交【家族提案】，等待家族召开会议商讨通过后就能实行。 —— 当我们中原正在制定《女诫》时，釜山却已经出现了《民法典》的雏形，从这一刻起，中原与日不落帝国的差距就已经开始拉开。——《全球通史·宋·秦桧》 第238章 大航海（二） 身毒 大周 镐京 烈日灼灼，镐京城的百姓围观在行刑台下，观看着一场对异国之人的刑罚。 “王瑞，把通往中原的航线说出来，我们的女皇陛下可以饶恕你。”一位束发戴冠的、穿着中原汉人士族华服的身毒雅利安人正说着一口咖喱味的中原关中地区的汉语。 他是一个身毒人，而且是身毒人中高贵的雅利安人，是仅此于神族和婆罗门的刹帝利阶层。 在身毒大周，最尊贵的是那些负责祭祀的婆罗门宗教大祭司，与大祭司们同等尊贵的是自称为神族的大周皇室。 神族的第一代始祖神的神名叫“姬发”，据考证，其本名为王长羽。 然后第二尊贵的是刹帝利阶层，这些刹帝利阶层，有的是给神族当狗的雅利安人，有的是几百年前跟随神族入主身毒的武士们，这些武士们被神族始祖神姬发分封了土地，成为了大大小小的领主，现在已经演变为了刹帝利阶层。 神族始祖姬发遗训，一定要找到一条安全地通往中原之路，然后攻入中原！ 现在的大周皇帝是一位雄心勃勃的女皇，是大周神族的第九世，名叫姬如千泷。 大周经过将近两百年的扩张，现在已经进入最鼎盛时期，女皇姬如千泷向东彻底征服了骠人，向西打败了希腊化的塞壬王国，将塞壬王国赶到玉门关（印度开伯尔山口）以西，迫使南方诸国向大周臣服，成为大周的藩属国，每五年向大周进行一次朝贡。 玉门关外的贵霜与大周进行结盟，南方诸国已经臣服，东西两面又都是大海，北面是高不可攀的雪域高原。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周土！ 大周的神族以及婆罗门和刹帝利都使用汉语交流，但大周的底层百姓却依旧是使用当地的印地语交流，跟上层社会格格不入。 盛世之下，隐藏着巨大危机！ 然而，姬如千泷的野心并没有停下，她想要完成先祖的遗训，攻入富饶的中原，成为身毒和中原的共主。 在这样的背景下，航海十五年才终于抵达身毒的王瑞便被抓了起来，被眼前的这个雅利安贵族严刑拷打。 王瑞被绑在一根木柱子上，穿着破烂的布衣，高贵的王家继承人如今却饱受折磨。 他的身上满是伤痕，那是被鞭子抽打的痕迹。 毒辣的太阳照射在他的脸上，身毒很热，热到这里的人普遍喜欢穿单薄透气的衣服，尤其是丝绸衣服，几乎成为大周上层社会的必需品。 十五年前，在准备妥当后，王瑞便从釜山出发，一直向北航行，先是在倭人列岛西面找到一个小岛，小岛上有一座露天的大金矿。 然后他继续向北航行，来到倭人岛的尽头，并在岛屿的对面发现一个充满青青草地的温暖大岛，他上岸探索了一下那个岛屿，发现那个岛屿很适合放牧牛羊，于是他将那个岛屿命名为牛郎岛（北海道岛）。 之后，他围绕牛郎岛航行一圈，在牛郎岛的东北面发现了许许多多小岛屿（千岛群岛/北方四岛），并且发现这些小岛屿周围的海面上充斥着大量海鱼，整个海面上全是鱼。 王瑞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鱼，那些鱼简直多到快把整个海面铺满，放下渔网随便一捞就是满载而归，如果在那里建造渔场，王家的粮食产量将会提高一大截！因此他将那几个岛屿命名为【龙门群岛】，意为鲤鱼跃龙门。 在探索牛郎岛（北海道岛）的过程中，王瑞又发现了牛郎岛北面有一个非常寒冷的岛屿（库页岛），岛屿上满是沼泽和森林，看起来并不适合人居住，但却在两条山脉的夹缝中发现了一处狭窄的平原适合居住，并且平原附近还有许多土著人居住，岛屿上很多野生动物，有非常多的皮毛资源，或许可以在岛屿南边相对暖和一点的地方建造个皮毛小镇，跟当地土著做做皮毛贸易也不错。 依依不舍地离开龙门群岛和牛郎岛后，王瑞沿着海岸线一直向南，发现倭人岛东面有四个平原，非常适合人居住，尤其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平原（日本关东平原），比之大汉的乐浪郡更加气候宜人。 在倭人岛屿上，他还发现了无数的温泉和火山，遍地的火山灰使得那里的土地非常肥沃，唯一的缺陷就是山地太多，而且经常发生地震，在他上岸探索时，就刚好遇到了一次小型地震，导致山体倒塌，他的一个水手不幸在地震中被山上滚落下来的巨石砸死。 继续向南，他又发现一个无人的大岛屿，岛屿上几乎没有平原，但植被非常茂密，他将这座岛屿命名为【喜鹊岛】。 离开喜鹊岛，他便回到了织女岛，在修养三年，并将自己环绕倭人列岛航海的所见所闻汇报给家族，并且编纂成书籍《倭岛见闻录》后，他便迫不及待地继续出海航行，前往探索一条通往大秦（罗马）的海上贸易路线。 第二次航行，他选择从瀛洲岛出发，沿着琉球群岛一路向南，发现了一座比琉球南部群岛还要更加适合种植甘蔗的岛屿，并且这个岛屿比琉球群岛大多了，可以种植的甘蔗数量必定是海量的。 然而，岛屿上的土著人似乎并不欢迎他，他刚上岸探索，就被一群土著人围攻，没有办法，在击退土著人的袭击后，他只好带着水手们上船继续向南航行，并将这座大岛屿命名为甘蔗岛（台湾岛）。 沿着甘蔗岛的海岸线一直向南，又发现许多小岛屿，这些小岛屿跟甘蔗岛一样适合种甘蔗，只是岛屿太小了，所以王瑞直接命名这些小岛屿为甘蔗群岛。 顺着甘蔗群岛的海岸线向南，来到一处非常热非常热的大岛屿，岛屿上的土著人居然是黑色皮肤。 说实话，王瑞是第一次见黑色皮肤的土著人，这让他很是好奇，而且他还发现岛屿上到处都是各种水果，于是将岛屿命名为水果岛（菲律宾），水果岛周围便是水果群岛。 但岛屿上瘴气严重，因为探索岛屿，他的几个水手感染疟疾而死，而且疟疾还在传染。 王瑞非常无奈地将那些感染了疟疾的水手留在水果岛自生自灭，然后沿着水果岛的海岸线继续向西航行。 幸好，他们有磨成粉的、晒干的水果粉可以吃，所以还不至于得败血病，但这些原始森林密布的岛屿上瘴气丛生，稍有接触就很容易感染疟疾。 随他一起出海的一百多个水手，有十几个都死在了水果群岛，都是感染疟疾而死。 不久后，他们先后发现许多岛屿，还在这些岛屿上发现大量香料，于是便将其命名为【香料群岛】。 在沿着香料群岛海岸线向西航行时，发现一个非常适合作为港口城市的地方，这个地方位于狭长的海峡间，可谓是咽喉要道，就如同中原的函谷关一样，相当于海上函谷关，所以王瑞干脆将这个海上咽喉之地命名为函谷海峡（新加披）。 离开函谷海峡后，为了防止在海上迷路，他依旧是沿着海岸线航行，先是向北，然后又向西，最后抵达一条巨大河流（恒河）的出海口，在这里发现了城市。 为了防止被一网打尽，王瑞单刀赴会，在一番交流过后，这座城市的主人居然将他逮捕，然后将他押送到这个名叫镐京的城池进行审问。 在见识到这个国家的强大实力后，王瑞始终不肯将自己辛苦探索出的海上航线告知对方，防止对方真的入侵中原。 幸运的是，他的船员中，有一个叫梅超风的女水手带着剩下的三十多个水手逃走，沿着之前的航线回到瀛洲岛。 一百多个水手，居然有九十七个水手死在了沿途的疟疾中，这恐怖的死亡率让人望而生却。 这还是精通航海的水手，如果是普通人这样出海航行，死亡率只会更高，出海十万人，能活下来的可能只有两三千人，其余九万多人都要死于疟疾、败血症、蚊虫叮咬等等。 但王家的开扩精神绝对不会被航海探索的死亡率所阻拦，如果害怕海外开扩时的死亡率而停止开扩，那就是固步自封，迟早要在内耗中自取灭亡！ “说不说！” 那位雅利安人还在审问，他的身上有许多汗水，那是太阳晒出来的，也是对女皇陛下的恐惧。 如果不能从王瑞口中审问出通往中原的海上航线，他这个贵族也会被五马分尸而死。 王瑞仰着头颅、引颈受戮，任由刺骨的阳光灼烧自己发炎的伤口，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喃喃一句：“家主，小瑞子不能回去继承家业了，请您原谅我。” 随后，王瑞便彻底断气，堂堂王家家主继承人，在自己的青春年华阶段，死在了身毒大周的酷刑中。 他所说的家主正是已经六十四岁高龄的王枔。 “他好像死了？”另外一个雅利安贵族颤抖着说道。 犯人死了，可是他们却没能从犯人口中获得前往中原的海上航线，女皇陛下不会饶恕他们的，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第239章 乌桓大饥荒（一） 一年后 建初三年 王家庄园 “瑞儿……我不会让你白死的，我要让身毒人都给你陪葬！” 已经六十五岁的王枔宛若不老女神，虽然鬓角处长出几缕白发，但整个人却依旧看起来十分年轻，远远看去，似乎还以为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 探险队回来后，将王瑞被身毒人残害的消息告知，这让王枔心中悲痛万分，此刻的她仿佛一百多年前那位死了太子的汉孝武帝一般，整个人的精神都涣散了。 她没有子嗣，王瑞是她从小带到大的，把其当做自己的亲孙子看待，准备让其继承家业，现如今…… “他们先是用各种利益诱惑少主，然后见少主不为所动，于是便直接酷刑逼问。”女水手梅超风讲述着在身毒的遭遇。 梅超风等人并没有在逃跑后直接离开，而是在狮子岛（斯里兰卡）休整了一个多月，在听闻少主王瑞死亡的确却消息后才离开斯里兰卡，最后回到桃花港。 为了给王瑞复仇，王枔特意召开了家族全体会议，让大家商讨扩军远征身毒的计划。 倾尽整个家族的力量，远征身毒大周！ 她认为以王家现在的实力，并非完全没希望做到，最起码也要在身毒的附近岛屿建立一个海盗岛屿，时刻劫掠身毒，以此作为报复！ 当前王家的情况为： 【子弟： 亲兵：115（只能由家族子弟担任）（与百姓人口比例为1:10000） 治安兵：2300（与百姓比例为1:500） 百姓：1153597（只统计海外，不统计辽东地区）】 铛—— 铛—— 铛—— 遍布蜘蛛网的青铜大钟被敲响，悠长的声音传遍庄园每个角落。 这是王枔成为家主以来第二次召开家族全体会议，上一次还是刚即位的时候召开的。 除了那些实在不能脱离岗位的，大部分人都到齐了，参会的一共有二百六十一人，大部分为女子，男子仅有七十多人。 这里是王家新的庄园，并且跟之前的王家庄园比，新的王家庄园不仅有议事堂，还有议会府。 议事堂是家丞以及家尚书和家卿们商讨家族事务的地方，基本每年召开一次，由家丞主持。 而议会府是先代家主王倇时期的产物，家主遇到紧急事务需要召集全体家族成员商讨时，就会聚集到议会府进行商讨，比如几十年前商讨是加入刘秀还是张步，就是在议会府召开的。 “我反对远征身毒，这个计划太疯狂了！” 会议刚开始，汉城令王澹就表示反对。 这个王澹是家族的第十二代子弟，现在已经三十岁，是一位颇有风韵的女子。 “是啊，那边的情况我们也从水手们那里得知了，太远了，而且有疟疾，我们就算强征一万大军又能如何呢？等我们到了身毒，还活着的可能就剩下几百人了，这么点人对身毒毫无影响，还会让我王家元气大伤。” “请家主不要冲动行事，少主身死，以后总有机会报仇，但我们万万不可实施这个远征计划。” 其余家族子弟也大多表示拒绝，甚至是王瑞的亲妹妹都站出来劝说王枔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随后，众人进行投票表决，除了王枔本人，所有家族子弟都投了反对票，反对远征身毒这个计划。 “瑞儿……” 在众人的劝说下，王枔逐渐放弃远征身毒的疯狂计划。 王家是所有王家人的王家，不是家主一个人的王家，她王枔也不能一意孤行。 整个王家，只有先祖王康时期可以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不管谁反驳也没用。 之后的历代家主，权威一代比一代低。 从二代家主王泰浩开始，家主的权威就不断下降，家族议会的权威反而不断上升，到她王枔这一代时，家主的权威下降得更多，大量家族子弟在海外手握大权，她们的话语权是非常大的。 “请家主节哀顺变。”一众家族子弟纷纷劝导王枔。 “那就开始第二个议题吧……”远征身毒的计划被家族议会驳回，王枔只好暂时放下心中无尽的愤恨，转而开始处理起家族事务，因此她对众人说道：“根据最新探索出来的航海图，在鹊桥岛（日本本州岛）的北面有一座适合放牧的大岛屿，旁边的龙门群岛还适合建造渔场，在鹊桥岛的西面的一座岛屿上还有个露天大金矿，我想跳过对鹊桥岛的开发，直接先开垦距离更远的牛郎岛，诸位议一下吧。” “织女岛距离牛郎岛远了点，运输移民很困难。”织女岛少司命镇的镇长说道。 “以那座金矿岛为中转点，先开发金矿岛，然后以金矿岛作为跳板，进入牛郎岛。” “金矿岛太小了，容纳不了多少移民，你说的这个办法不行。” “鹊桥岛西海岸总有落脚的平原吧？” “有的，在鹊桥岛西海岸，有四处沿海小平原（岛根、石川、新潟、秋田），并且在鲸海（日本海）还有大量鲸鱼。” “以这四个平原外加金矿岛作为中转点，一路向北开垦，就能抵达牛郎岛，在那里放牧无数牛羊，那就是我们先祖王鸿隐一直想要寻找的放牧之地。” “是时候把蓬莱岛的牛羊以及普通的马都放养到牛郎岛了，把蓬莱岛空出来专门放养汗血宝马。” “蓬莱岛这些年已经出现了草地荒芜的情况，实在是因为放羊的牲畜太多，而草地面积又太小。” “还得在牛郎岛东面建造储存海盐的大仓库，方便将捕捞的海鱼就地腌制，防止鱼肉腐烂。” “可牛郎岛比蓬莱大多了，就算我们把蓬莱岛的牲畜都放养到牛郎岛，那也完全不够啊。” “而且最近我们在织女岛连续开荒了好几个城镇，移民了大量开荒者，几十年前从乌桓掳掠来的那几万头牛也早就分完了，新开辟的【湘君镇】和【湘夫人镇】都出现了牛荒，有许多开荒者没有牛，只能三四个人共用同一头牛，这样的开荒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我们不是每年都从乌桓那里购买牲畜吗？怎么又不够用了？” “那才多少啊？而且乌桓人现在也学精了，牛卖得少，羊卖得多。” 一众家族子弟纷纷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整个议会府吵吵嚷嚷，仿佛变成了一个闹市。 啪！ 家尚书将长鞭抽在地面，对着一众家族子弟大喊：“安静！” 这个鞭子叫静鞭，是专门用来提醒众人安静的。 一众家族子弟渐渐地停下了说话声，然后看向家主王枔。 王枔逐渐从失去王瑞的悲伤中振作起来，对这众人缓缓说道：“既然我们又缺牛了，那也是时候对乌桓人进行第三次犁庭扫穴了。” 第240章 乌桓大饥荒（二） 六个月后 乌桓草原 “单于有令，征收全部牲畜，不交者斩！” “你们不能把我们家的牲畜都拿走，没有马奶和羊奶，我们会饿死的。” “大胆刁民！居然敢违抗单于命令！” “所有刁民，通通杀！” 噗嗤！—— “啊！——” 八部单于在乌桓草原疯狂征收牲畜，只为完成护乌桓校尉王枔分配的牲畜任务。 征收牲畜最少者，将视为对大汉朝廷的背叛，给及灭族惩罚，所有族人贬为征收最多者的奴隶。 为了防止乌桓底层牧民起义，四大家族将自己的私兵集结到乌桓草原，打出的旗号是“辽东百姓自发组成乡勇抗击入侵的乌桓大军”。 腐化乌桓贵族，奴役乌桓平民，这是王家对乌桓人的手段。 凡是奴役乌桓人越狠的乌桓贵族，王家就会给予其越多的赏赐，对乌桓同胞报有同情心的乌桓贵族，一般都活不了几天。 乌桓八部单于带着各自的军队在掳掠自己的牧民，而汉军则负责监视单于们，四大家族的私兵则负责最后的收尾工作。 在杀戮结束后，剩下的乌桓牧民不得不绝望地交出自己家仅剩的几头牲畜。 “呜呜呜——” “我跟你们拼了！” 噗嗤！ 也有乌桓牧民奋起反抗，但被轻而易举地杀死。 “老子不当乌桓人了，老子去投奔鲜卑！”一位乌桓少年忍无可忍，在混乱中骑着一匹马就向北逃亡，他宁愿去北方给世仇的鲜卑人当奴隶，也不肯继续留在这里当牧民。 然而，四大家族的私兵等候多时，就是专门击杀这些逃出来的落单乌桓人。 “所有敢于反抗的乌桓人，通通剁成肉泥给草原施肥，防止草原荒漠化！”已经六十六岁的老太太王枔冷漠地下着命令，她对于乌桓的自然环境非常爱护。 屠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王枔带着汉军以及四大家族的私兵仿佛就住在了乌桓草原，这些士兵什么也不干，就专门盯着乌桓平民进行屠杀。 所有的乌桓女子都成了乌桓贵族们的奴隶，普通乌桓平民被屠戮十余万，整个乌桓，仅剩下十多万多个平民侥幸活下来。 哗哗哗—— 草原上下起了大雨，雨水洗刷着染血的草地，为了防止尸体污染水源，导致乌桓草原的牲畜从此没水喝。 王枔特地下令将乌桓人的尸体堆积在草地上，任由其自然腐化，不准投进大河里，因为王枔想让乌桓草原继续繁衍生息，继续发展壮大，今后就能对乌桓继续犁庭扫穴。 如果乌桓草原荒漠化了，那王家以后还怎么来乌桓草原抢牲畜？ 剩下的十万多乌桓牧民，按照抢夺牲畜时出的力被分配给八部单于。 王枔还在乌桓培养的【乌桓仆从军】，这些乌桓仆从军专门负责镇压乌桓人起义，对乌桓人进行烧杀掳掠。 随着杀戮结束，王枔放过了剩下的十万多乌桓人的性命，仁慈地让他们在乌桓草原继续放牧繁衍生息。 要是把乌桓人都杀光了，鲜卑人就会趁机占据这片草场，那王家以后再来掠夺牲畜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四大家族的私兵将伪装成汉军，然后将牲畜全部带走。 而驻扎在护乌桓校尉府的汉军，则被王枔特意安排去追杀逃到鲜卑人地盘上的乌桓人。 所有的乌桓人都满眼憎恨地看着汉军和王枔，乌桓人与汉人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 对于乌桓人心中充满憎恨一事，王枔丝毫不在意，就算乌桓要造反也是造大汉朝廷的反，自然会有大汉朝廷出钱调遣大军去镇压，与我王家何干？ 不过为了防止乌桓人刺杀自己，王枔还是决定向朝廷请辞护乌桓校尉一职。 就让新任的护乌桓校尉去承受乌桓人的复仇火焰吧。 经此一战，四大家族缴获牲畜三十一万头。 其中马两万匹，牛九万头，羊二十万头。 因为都是草原矮脚马，不适合当骑兵坐骑，只能用来当运输工具，所以另外三家依旧没有要马，他们也没有那么多荒地需要开垦，所以也不需要牛，他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分完了羊。 王枔只留了几千头母牲畜在乌桓草原继续繁衍，防止以后没得抢，她还是非常明白可持续发展这个道理的。 又一个月后 由于牲畜被大量抢走，剩下的几千头牲畜又要留着繁衍后代，八部单于们禁止牧民们吃牲畜，乌桓草原发生了大饥荒。 十余万乌桓人只能如同牲畜般啃食青草，饿死者成片成片。 在燕山北麓的孔子雕像下，许多已经汉化的乌桓人跪在孔子雕像下，乞求着圣人降世拯救他们。 “您说仁者爱人，可我们乌桓人难道就不算人吗？” “难道大公无私的圣人，也有世俗的偏见吗？” 饥肠辘辘的乌桓人亲吻着孔子雕像的脚趾头，希望圣人能够感受到他们的诚心。 …… 又两个月后 雒阳 南宫 “陛下，乌桓发生饥荒，大量乌桓人向南迁徙，纷纷涌入我渔阳郡，祈求大汉能够救济他们。” “陛下，乌桓发生饥荒，大量乌桓人向南迁徙，纷纷涌入我辽西郡，祈求大汉能够救济他们。” “近日有大量乌桓人北逃，他们纷纷投奔鲜卑人，宁愿给鲜卑人当奴隶也不肯继续当我大汉的臣属。” “臣，护乌桓校尉王枔身体不适，请辞官而还乡。” 看着幽州各郡上呈的奏疏，皇帝刘炟无奈摇摇头。 他已经知道了王枔在乌桓草原搞大屠杀一事，只是不明白王枔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单纯地跟乌桓人有仇？ 对于乌桓人南逃一事，他还是很高兴的，现在大汉还在休养生息阶段，新莽乱世减少了几千万人口，虽然明帝时期恢复了一千多万，但依旧人口紧缺，大汉境内许多土地无人耕种。 他多次下令，只要生孩子就能免税，以此鼓励百姓多生快生，但百姓生孩子的速度还是无法让他满足。 现在有乌桓人主动往南迁徙，那倒是极好的，正好给大汉增加自耕农人口。 皇帝刘炟不敢从豪强士族们的手里去争夺人口，万一豪强士族们狗急跳墙地再来一次【对皇帝出重拳】，他可没有刘秀的雷霆手段，极有可能会翻车。 抢不过豪强还抢不过你乌桓？ 通通变成朕的自耕农，给朕种田交税吧！ 然而，与这条好消息一起到来的是一条坏消息。 大量乌桓人向北投奔鲜卑人，导致鲜卑的实力大增。 【以夷制夷】是大汉的国策，要不然光武帝也不会接纳南匈奴归附，目的就是要用南匈奴制约北匈奴。 现在乌桓几乎快要灭族，鲜卑一家独大，对大汉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241章 大儒王溤（一） 又一年后 建初四年 雒阳 白虎观 “琅琊王音与会，见过诸君。” “太原王骏与会，见过诸君。” “弘农杨震与会，见过诸君。” “汝南袁安与会，见过诸君。” “清河崔恪与会，见过诸君。” “荥阳郑众与会，见过诸君。” “河内司马钧与会，见过诸君。” “辽东王溤与会，见过诸君。” “颍川荀遂与会，见过诸君。” “南阳……” 来自天下各地的士人前来参加皇帝刘炟主持的“白虎观会议”，他们无不是当地的俊才，有些还是名门望族。 这些人有的才十五六岁，有的已经四五十岁，但都是儒学士人。 甚至连伏波将军马援的儿子都来了，他在一个月前刚刚生下一个孩子，取名为马融，然后顾不得疼爱孩子，就赶着来到雒阳白虎观参加会议。 王溤，字若水，是王瑞唯一的儿子，今年刚满十六岁。 由于爱屋及乌，所以王枔很是疼爱自己的这个曾孙辈后代，让其在中原跟随大儒袁安学习经学。 而今天，王溤便跟随自己的老师袁安一同前来参加会议。 袁安之所以肯接纳王溤这个学生，一来是王溤天资聪慧、喜爱儒学，二来是王家有一位活着的传奇——王枔！ 云台二十八将里的二十七个都死了，只剩下年纪最小的王枔还活着，而且王枔还是二十八将里唯一的女将。 袁安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他的祖父袁良还曾经被王莽重用，后来王莽覆灭，袁家人担心自己家族受到牵连，于是隐居了十几年，直到刘秀统一天下后，袁家才重新出现，并开始广收门徒、传授经学。 “老师，昨日您讲授《孟氏易》的第九篇，学生没有听得太明白，可以为学生再讲解一遍吗？”王溤跪坐在袁安的旁边，对其虚心请教。 王家自己建立的学府虽然也教导经学，而且珍藏了许多抢来的儒家书籍，但经学在王家属于【选修课】，不是【必修课】，所以这些年来，只有那些想当官的王家子弟才会去学习经学，大部分王家子弟都学习的【兵家】【道家】【墨家】【医家】【农家】等等。 王家学府教授的那些经学，当官足矣，但想要成为一代大儒是不够的。 不是缺书，书籍王家多得是，王家的儒家经学书籍比中原的那些名门望族家里还多，毕竟连续两百多年对中原落魄贵族和士人们的劫掠不是白费功夫。 主要是缺少专门教授这些书籍内容的大儒，王家自己没兴趣培养大儒，毕竟大儒又不能给王家创造经济价值，而中原大儒也没兴趣去荒凉偏僻的辽东。 这导致王家子弟空有成堆的儒家经学书籍，却没有大儒专门教授，只能自学才成。 王枔本来是想让王溤跟他的父亲王瑞一样学习【航海学】，以后去海外当个探险家。 但王溤却对王家这两百多年来归纳总结出来的【航海学】不感兴趣，反而是对王枔看不上的那些【儒家经学】非常感兴趣。 如果是其他家族子弟这样子，王枔也就懒得管了。 但王溤太受她的宠爱了，所以王枔才会动用自己身为云台二十八将的声望，强行把王溤塞给中原大儒之一的袁安去学习。 “若水啊，会议快要开始了，明天再讲授吧，哈哈~”袁安微微一笑，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对眼前的这个学生很是满意。 他也很希望能把王溤教育好，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来是增加自己的名望，二来是讨好辽东王家那位活着的传奇。 “陛下到！” 众人议论纷纷、相互打招呼交朋友时，维持秩序的官吏对一众士人们大声呐喊。 随后，上百个来自天下各地的士人们纷纷站起来，朝着那位姗姗来迟的皇帝刘炟行礼恭敬道：“万岁！万岁！万岁！” “诸君请坐。”皇帝刘炟轻轻笑着，他不仅是大汉的皇帝，也是一众儒生士人们的精神领袖。 从光武帝刘秀开始，大汉就有意识地将自己塑造为天下所有儒士的精神领袖，因此刘秀、刘庄、刘炟都对儒学专研很深。 朕不仅要在肉体上统治你们，还要在思想上统治你们！ 不过现在的儒学也分两种，一种是今文经学，一种是古文经学。 今文经学就是董仲舒等人的那一套，古文经学则是王莽和刘秀（刘歆）发掘出来的那一套。 前汉的成帝时期开始，古文经学风靡一时，但随着古文经学领袖王莽篡汉以及改革失败，整个古文经学的名声都彻底恶臭了。 刘秀继承的是刘汉的正统，覆灭了王莽政权，所以他当然要推崇今文经学。 现在有的儒生学习今文经学，有的儒生学习古文经学，还有的儒生更离谱，直接自创经学流派，可谓是五花八门、各显神通。 而皇帝刘炟召开白虎观会议的目的也是进行思想统一，把天下人的思想紧紧团结在今文经学上面。 “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对五经进行讨论吧，一条条讨论下去，看看哪些是不合时宜的，就把它删除，看看又有哪些是需要加进去的，就把它加进去。” 皇帝正式召开会议，让大家畅所欲言。 “春秋第十一篇有问题，我认为圣人的原话应该不是这个，圣人他绝不可能说这种话，根据我对其它书籍的了解，这句话可能是在口口相传时出现了偏差，历史上真正的原文应该是……” “《周易》的第九篇有歧义，我认为《孟易经》里同样的第九篇才更适合作为《周易》的官方内容。” “邵公此言差矣，《孟易经》不过是一家之言，怎可作为推翻现有《周易》原文的依据呢？” “非也，如果按照现有的《周易》，我们根本无法解释通【刘秀当为天子】这句谶纬，而在《孟易经》里，有许多对谶纬的研究，用《孟易经》里的一些内容来替换现有《周易》的一些内容，才更符合我大汉的国情呀！” “《尚书》的禹贡篇曰，华阳、黑水惟梁州……和夷厎绩。这句话我认为可能也是有偏差的，我在一本古文经学书籍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句子，而且那本古文经学书籍里的内容才更符合原汁原味的对上古圣王时期的描述。” 一众儒生士人们相互争执，他们都有各自的祖传书籍，比如光是《易》就有不同的版本，每个人都坚持自己家祖传的版本才是最符合古时候真实情况的版本，并认为其他人的祖传书籍可能是假冒伪劣。 这场讨论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月，虽然不如前汉的盐铁会议那么重要和激烈，但时间也是挺久的。 盐铁会议的讨论双方讨论到后面差点就要打起来了，双方都跟吵架似的 而白虎观会议就相对文明优雅很多了，无论再怎么讨论，大家也都是和和气气。 这主要是因为，盐铁会议的讨论关系到讨论双方的切实利益，而白虎观会议只是学术讨论，没有太大的利益纠纷，所以大家才能心平气和地进行讨论。 第242章 淘金热（四） 七年后 元和三年 金矿岛 咯咯—— 远方的大海，一条巨大鲸鱼游到海面上，喷出一道又高又粗的水柱，旋即又钻进海水里，拍起大量海浪。 “这鱼可真够大的，要是能抓到一条，够我吃一辈子了。”一位少年望着远方的大鲸鱼，然后又蹲下身体继续在泥沙中淘金。 这座岛上有一座露天大金矿，但那些裸露在表面的金子早就被王家船队运走了，剩下的金子都埋藏在泥沙中，需要反复淘金才能获得。 王家不愿意耗费成本淘金，于是在运完表面的黄金后，就直接开放了金矿岛，任由所有人进入金矿岛自由淘金。 为了在金矿岛长期淘金，这些来到岛屿上淘金的淘金客们又不得不顺便开荒养活自己，免得饿死在金矿里。 少年拿起筛子开始淘金，他的身上满是污泥，但他却并不在意。 他是一年前来到这座岛上的，本是文乡（原为文县）的一个自耕农后代。 但是辽东王家在把整个沓乡、平乡、西安平乡、番汗乡，这四个乡（原本是四个县）的土地兼并得一点不剩后，又一刻不停地继续对文乡展开了土地兼并。 王家在辽东土地兼并将近三百年，始终没有真正停下来过，最多就是在朝廷查得严的时候暂停一下，然后用不了多久就会继续兼并。 从大秦到前汉，从前汉到新莽，从新莽到玄汉，从玄汉到现在的大汉，朝代更迭了好几个，但不变的是王家的土地兼并，辽东王家真正做到了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王家兼并土地的速度，现在只跟海外的开荒速度挂钩，而不以朝廷的政策为转移，也不以百姓的意愿为转移。 今年能在海外开荒一万时，就兼并一万个自耕农的田，需要多少就兼并多少，不能一次性兼并太多。 比如今年只能开荒一万人时，如果兼并了两万人的田，那么辽东就会多出来一万人成为流民，从而威胁到王家在辽东的统治。 一年前，他的父亲在王家开设的赌场里输了一大笔钱，没办法，他们家不得不把田全部卖给了王家，用卖田的钱来还清赌债。 没了田的他们只能流落街头乞讨，等待他们的只有饿死。 最后，他们一家人只好在一年前坐上了王家的移民船，前往海外寻找黄金，这样起码还有活下去的一线生机。 起初他们是不相信什么遍地黄金的云中君国的，觉得那不过是茶馆说书先生在吹牛。 但家庭的破产让他们不得不信，因为不信就得饿死，所以只能选择相信，然后去海外碰碰运气。 他的父亲母亲还有妹妹都去了鹊桥岛（本州岛）开荒，而他则选择来这金矿岛开荒淘金碰碰运气。 经过一天辛苦淘金，少年的布袋子里已经装了二两重的未提纯黄金，这些二两重的黄金，提纯成金子后，应该能够有一两重。 “一两未提纯的黄金是三百钱，你这些能换六百钱。” 少年来到金矿岛的【兑换所】，将自己的未提纯黄金找王家兑换成五铢钱。 毕竟提纯黄金这种事，得专业人士和专业工具，不然成本比收益还高。 “辛苦一天，赚了六百钱，今天收获不错。”少年很是高兴，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这可比以前在辽东种田赚得多。 不过有利也有弊。 虽然赚的多，但花的也多。 岛屿上农田面积太小，食物比较稀缺，只能保证众人在缴纳赋税后勉强饿不死，如果想要吃得好一点，就得花钱了，可岛上的物价又很高。 这时已经是快要到夜里了，太阳落下去大半个身子，皎月才刚刚露头。 带上六串五铢钱（一金=10000至15000钱，一吊=1000钱，一串=100钱），少年来到岛屿上唯一的一座茶馆。 这座茶馆在形制上跟辽东那些茶馆没有区别，并且也是王家开办的。 “东家，来碗热汤面，再来大碗茶，给我切盘鱼肉片，要新鲜的，不要腌鱼，再给我来一小碟无花果，还有一勺红糖。”少年一进来就朝着门口那位正在算帐的茶馆东家喊话。 这个茶馆虽然是王家开的，但王家显然没精力连个茶馆都要亲自经营。 因此在建好茶馆后，都是租赁给那些有经营茶馆想法的行会。 这些行会租下来茶馆后，自己经营，每年支付一定的租金即可，所得收入都归他们自己。 这个茶馆便是釜山城的【桃园行会】租下来经营的，茶馆的东家是【桃园行会】的一位新入行会的女成员，名叫佟湘玉。 “您这是发达了，不吃腌鱼，专挑新鲜的吃，还点红糖呢。”茶馆东家佟湘玉对少年露出微笑，然后对一旁的一个跑腿伙计吆喝道：“白展堂，赶紧的，给我们的少侠把那边那个位置打扫出来。” “哈哈~那可不是，赶紧的，小爷我今天有的是钱。”少年坐在茶馆伙计刚刚打扫好的一张长椅上，静心等待着食物。 这种长椅子方桌子之类的，也都是在王家统治区内的特色，而中原则依旧坚守着古老的跪坐姿势。 “听说了吗，那孙家的婆娘弄出来个什么车，被王家赏赐了五百万钱，一夜暴富啊！” 这时，少年听到茶馆内的众人正在讨论什么中原趣事，于是也挪了挪屁股下的长椅，凑过去一起听听，跟他们唠唠嗑。 “啥车啊，这么贵，难不成是皇帝坐的车？”少年凑过去问了句。 “好像是个水车，可以把水提到岸上。”刚才那人回道。 “不就是个水车吗？金矿岛这里又不是没有。”有人不屑说道：“一个水车都能赏赐五百万钱，啧啧啧。” “那可不是一般的水车，听说是比我们平常见过的那种水车好用，可以用脚踩，好像是叫什么【龙骨水车】来着？” “啊对对对，就是这么个名，那孙家婆娘在观察瀑布边的一个水车时，突然有了灵感，对水车进行改良，发明了这么一种可以用脚踩的水车，比中原用的传统水车效率高了十几倍，好用得很呐。” “那孙家婆娘现在拿着那五百万钱加入了桃园行会，成为了桃园行会的一员。” “娘的，老子辛苦淘金，还不如一个婆娘捣鼓出一个水车。”听到众人的讨论，少年骂骂咧咧。 这个时候，他点的食物都做好了。 “这是您的新鲜生鱼片、大碗茶、一勺红糖，那个热汤面还在煮，您再等等。”跑腿伙计将东西端来，满脸笑容。 这些食物里，当属红糖最贵，毕竟在中原属于奢侈品。 但少年今天淘金赚的钱多，就是要吃点糖享受享受才行。 第243章 大儒王溤（二） 一年后 章和元年 西域 它乾城 “先生，前面就是它乾城。” “嗯。” 王溤点点头，随即带着一众随从前往它乾城。 他在中原苦心研习经学八年之久，最终在几个月前决定前往尚未被圣人学说浸染的西域地区，将儒家学说传播到西域去。 与一般的王家子弟不同，其他王家子弟学习经学只是为了当官，当官则是为了给家族获取利益。 但王溤不一样，他是真心喜欢儒家经学，所以才会这般刻苦学习，还担心其他外族人不能感受到儒家的伟大，于是向皇帝请求主动前往西域地区，向西域人传播儒家圣人的道统。 此刻的她，就如同一个虔诚的传教士，心中没有杂念，有的只是一颗想要将儒学发扬光大的赤诚之心。 之所以现在才来西域传播，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西域直到半年前才被班超重建西域都护府。 自从新莽政权丢失西域都护府以后，中原已经有六十多年没接触过西域了。 直到六年前，班超毛遂自荐，请求前往西域重建西域都护府。 之后，班超凭借一己之力，在西域合纵连横，拉一派打一派，各种手段，包括利益诱惑，以大汉的体量威胁其整个国家，杀死匈奴的使者，从而逼迫其站队大汉，等等等等。 正忙着休养生息的大汉朝廷甚至没有给他一兵一卒，他只是有一百来个随从而已，却仅仅花了六年时间，就平定了整个西域，真是一个传奇。 “先生请进。” 得知王溤是来自中原的儒士，而且还是司徒袁安的门生后，它乾城的汉军将士赶忙恭敬地将王溤迎入城内。 在镇压完河北豪强叛乱后，光武帝刘秀进一步加强了集权，把行政权力进一步集中到了尚书台，并且由皇帝直接掌控尚书台。 同时，又将大司空改为司空，将大司徒改为司徒，将大司马改为太尉。 武帝将太尉改成了大司马，光武帝又把大司马改回了太尉，武帝进行了盐铁官营，光武帝又废除了盐铁官营。 他改变了大汉，他又改回去了，历史真是一个奇妙的轮回。 “学生前来拜访班都护，不知都护可在？”王溤准备先见一见班超这位传奇人物。 由于班超是西域都护府的都护，所以王溤便直接尊称其为班都护。 “莎车国背叛大汉，投靠了北匈奴，都护他率领西域联军前去攻打莎车国了，您在这里再等些时日。”汉军将士回道。 进入它乾城，里面的异域风情让王溤眼花缭乱。 现在的西域非常有意思，多种文化相互交融。 匈奴文化、华夏文化、希腊文化、佛教文化都在此刻的西域呈现着。 “#@^%#$^%$#” 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正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这时，一个安息商人、一个大月氏商人、一个西域商人、一个懂汉语的中原商人纷纷被汉军军官招呼到一起。 这位安息商人去过罗马，所以他将那个奇装异服的人说的话翻译成波斯语。 然后一位去过安息的大月氏商人又将波斯语翻译成大月氏语。 然后一位去过大月氏的西域商人又将大月氏语翻译成楼兰语。 最后，刚刚学会楼兰语的一位中原商人又将楼兰语翻译成汉语。 在这样一番翻译转翻译再转翻译的过程下，汉军军官以及一旁的王溤终于听明白了这位奇装异服者在说什么了。 “我是来自迦南地区的基督教传教士，名叫萨诺斯王，前来传播主的信仰。” “我们在罗马传教时，遭受了罗马帝国的残酷镇压，真希望这个传说中的汉国能够对我们宽容一些。” 经过一番极其困难的交流后，王溤大致了解了。 在几十年前，遥远的西方，有个叫迦南的地区，那里有个叫耶稣的犹太人，他居然离经叛道，背叛了自己的犹太信仰，然后自创了新的名叫基督的信仰，并且在罗马的犹太行省传播基督教信仰。 犹太人将耶稣举报了，然后罗马帝国担心耶稣传教会影响自己的统治，随即将耶稣逮捕并处死。 耶稣虽然死了，但他临死前已经将基督教的信仰传播给了许多人，萨诺斯王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萨诺斯王，是王巧的后代，而王巧，又是王长夜的后代。 常年来一代代地与希腊人混血，导致王长夜这一脉的后代除了有一个汉人名字，长相已经跟希腊人没什么区别。 并且萨诺斯王也对汉文化没有太多了解，只知道自己的先祖曾经是一位来自汉帝国的儒士，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他甚至连自己的先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先祖姓王。 王溤很是好奇眼前这个异域之人，不明白为什么异域之人居然会有一个汉人的姓氏。 “萨诺斯先生，能告诉我您为何会有一个汉人姓氏吗？”王溤对其询问道。 “哦，上帝保佑，尊敬的先生，我的先祖姓王，所以我也姓王，但我也不知道我的先祖是谁，实在是相隔太多代了。”萨诺斯王回答道，他的话自然有一个个翻译转翻译进行翻译。 随后，萨诺斯王又对那位汉军军官问道：“我想前往传说中的汉帝国，传播主的信仰，可以吗？” 又是一番艰难地翻译转翻译后，汉军军官回答道：“你要传教的事，等都护回来后，我会向都护请示，然后都护会向皇帝请示，需要得到皇帝的允许后，你才能进入中原传教，在此期间，请你留在它乾城不要到处乱跑。” “好吧。”萨诺斯王很是无奈，脸上还有些许焦急。 之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王溤在城内教导西域人儒家学说，而萨诺斯王则在城内教导西域人信仰基督教，一位姬姓的身毒贵族则剃光了头，在城内教导西域人佛教信仰。 这位姬姓身毒人，本是身毒大周皇室成员，因为信仰佛教，所以被信仰【儒-婆罗门教】的大周女皇所不容。 他没有办法，只好一路北逃，来到了西域，传播他心目中伟大的佛教信仰。 三种思想在西域都护府的治所碰撞出了绚丽的火花，为了争夺文化话语权，王溤、萨诺斯王、姬兴佛，三个人分别代表儒家、基督教、佛教，相互之间展开了持续一个月的论战。 整座城的人都在围观他们的论战，直到西域都护府的都护班超得胜归来后，才制止了三人的论战。 “我们大汉兼容一切，伱们二位都可以去中原传教，皇帝陛下是宽容大度的，他是不会对你们进行迫害的。”刚刚打仗回来的班超对萨诺斯王、姬兴佛二人微笑道。 第244章 大儒王溤（三） “报！贵霜国-周国联军侵扰我西域都护府，对外号称七万大军！” 就在班超正在安排萨诺斯王以及姬兴佛前往中原时，一个斥候前来同胞前线情报。 “贵霜国和周国？”班超有些惊讶，他惊讶西域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这两个国家的，不过他是不相信什么七万大军的，毕竟西域这个地方，到处是沙漠戈壁，只有山脚下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绿洲，后勤压力大的很，根本不可能支撑七万大军行军，当初汉武帝六万轻骑远征大宛国，光是运输后勤物资的就有十几万人。 “将军不用担心，大周女皇与贵霜国之间的联盟不过是各怀鬼胎，只要坚守城池，等他们后勤物资吃完了，就只能撤兵，然后将军再趁机反击，必然可以大获全胜！”姬兴佛虽然跟大周女皇同出一族，但显然是非常厌恶这位女皇的。 这位女皇陛下，比之中原的秦皇汉武有过之而无不及，耗尽民力国力征伐四方，只为开疆扩土、耀武扬威，大周境内遍地饥民，已然是岌岌可危。 又一个月后 贵霜国-周国联军果然攻到它乾城，他们虽然对外号称七万大军，其实只有七千人。 班超统率五千人的西域联军坚守城池，坚守了一个多月，一直等到两国联军粮食吃完后，不得不撤军时。 “反击！杀！” 班超一马当先，带着一千多个西域骑兵朝着正在撤退的两国联军冲杀而去。 正在撤退的两国联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有些人慌慌张张地重新组成军阵防御，但大多数人则直接溃散。 “班都护真乃神人！古之优安也！” 正在城墙上观战的王溤对班超敬佩不已，他不由得想起了‘古之优安’这个词。 不过他对于王优安到底是什么出身也很迷惑。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中原跟随大儒学习，只有孩童时期在家族里待过几年，他依稀记得小时候还在家族祖陵祭拜过王长治和王长炯。 后来到了中原，跟那些中原士人结交后，一开始听到他们谈论王长治和王长炯时，他还很自豪，觉得这是自己家的名人。 可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却说那是他们的祖先，这让当时的王溤一度怀疑是不是同名。 “等回到家族，我一定要找家主拿族谱出来看看，看看到底是同名还是中原士人误传，如果是同名也就罢了，可如果是误传，我王溤定要为自己的先祖正名！”王溤知道，家族那些人对于名望不是很在意，就算真的误传，他们也懒得争回去，相比名望，家族那些人更在意实实在在的利益。 但王溤不一样，他自小在中原学习儒家经学，因此对【名】这种东西很在意，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这句话对于王家来说就是句屁话，但在王溤心里却无比重要。 “班都护，能否调遣大汉军队远征大周，消灭残暴的大周，拯救大周的万千子民？”姬兴佛虽然出自大周皇室，但显然对大周没有任何感情，只有痛恨，他的母亲因为是一位佛教徒而被大周凌迟处死。 “这恐怕做不到。”班超摇摇头，身毒距离大汉太遥远了，十万大军远征身毒，光是后勤压力就能把整个大汉的底蕴消耗干净，到时候大汉就得跟武帝末期一样民怨四起了，这不符合大汉现在休养生息的国策。 西域这里非常不稳定，北匈奴时刻想着染指西域，贵霜一直想要吞并西域，遥远的身毒大周还协助贵霜一起入侵西域，凉州的羌人一直在叛乱，时刻威胁着西域都护府汉军驻军的后勤通道，只有班超才能镇守住西域，换成其他人，西域都护府早就丢失了。 “奥，上帝啊，拯救这些迷途的羔羊吧。”萨诺斯王也站在城墙上观战许久，望着远方的尸横遍野，他不禁闭起双眼祈祷。 耶稣有十三个圣徒，其中一个被称呼为“犹大”的圣徒居然当了罗马帝国的走狗，跟那些仇视耶稣的犹太人一起举报了耶稣，导致耶稣被罗马帝国处死，而剩下的十二个圣徒则分散到各个国家继续传播信仰。 萨诺斯王是十三圣徒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十岁时被耶稣传教，现在已经九十九岁，但却依旧生如活虎。 八十多年前，他亲眼看着圣子耶稣被绑到十字架上处死，七十年前，他跟随其他圣徒去罗马帝国境内秘密传教，结果被逮捕入狱，五十年前，他终于出狱，然后离开罗马，前往安息传教，结果被安息王驱逐，三十年前，他前往大月氏（现在改名为贵霜）传教，又被大月氏驱逐，此后，他去草原传教，又被匈奴人抓起来关押了几十年，后来，匈奴人被班超爆锤，他才趁此机会逃出匈奴人的监牢，一路向南逃到西域，并且在西域传教已经有好几年，现在又打算深入中原继续传教。 不过他说的是拉丁语，所以王溤和班超也听不懂。 又五个月后 萨诺斯王和姬兴佛结伴前往中原，而王溤则留在西域继续传播孔孟二圣的道统。 “西域不化儒，吾王溤誓不还家！” 王溤立下大宏愿，势必要将西域化成儒家圣土，否则绝不回中原。 一年后，皇帝刘炟驾崩，谥号孝章皇帝，亦称汉章帝，帝国在他的统治下休养生息，中原人口从明帝时期的三千万增加到四千万，并且通过白虎观会议重新统一了思想。 新登基的皇帝叫刘肇，但因为刘肇现在只有十岁，还不能亲政，所以国家的实际权力都在窦太后手里，窦太后的亲戚窦宪得以鸡犬升天。 鸡犬升天的不仅有外戚窦宪，还有宦官蔡伦以及史官班固。 窦太后还是皇后时期，宦官蔡伦帮助窦皇后陷害死了宋贵人，稳住了窦皇后的皇后位置，所以窦太后现在成太后了，就顺手提拔了蔡伦。 班固由于在宋贵人之死事件中站队窦皇后，所以也被窦皇后顺便提拔。 窦宪鸡犬升天后，便杀死了当初【度田案比】事件中，对窦家田亩人口进行清查的一位谒者。 几十年前，这位谒者受光武帝的旨意去调查豪强士族们的田亩人口数量，他负责的区域刚好就是窦家的地盘。 窦宪的父亲被谒者捕捉起来审问，这事让窦宪怀恨在心，于是现在终于权势滔天的外戚窦宪，直接就将这个谒者杀死，连理由都懒得编。 又一年后，汉室宗亲刘畅被窦太后宠爱，窦宪担心刘畅分走自己的权力，于是派遣刺客将刘畅暗杀，窦太后震怒，恰好这时北匈奴攻打南匈奴，南匈奴向大汉求救，于是窦宪便主张出击北匈奴，以此暂时远离雒阳朝廷，先躲避妹妹的怒火，等妹妹气消了再回雒阳。 又是一年后，窦宪北击匈奴，班固弃笔从戎，随军出征，南匈奴军队作为仆从军（伪军）协助汉军一起攻打北匈奴，最后汉军燕然勒石，威震草原。 窦宪仗着自己是外戚大将军，而且又立下燕然勒石的功绩，在朝堂上更加肆意妄为，排除异己，藐视皇权，有霍光之权势，却无霍光之忠心。 然而，仅仅三年后，原本属于窦宪阵营的宦官蔡伦跳反，为皇帝刘肇出谋划策，将大将军窦宪召入皇宫，而且不准带甲士，只准大将军窦宪一个人入宫。 窦宪认为禁卫军都是他的人，所以一点不怕，直接大摇大摆进入皇宫。 窦宪刚进宫，就被皇帝安插在禁卫军里的亲信和一众宦官们给杀了，简直是把当初汉宣帝反杀霍家的剧本给重演了一遍。 由于史官班固属于窦宪一党，所以被皇帝刘肇赐死，他的《汉书》由其妹妹班昭续写。 短短六年时间过去，天下风云巨变，而不变的是依旧在西域传道的王溤。 六年时间，王溤在楼兰国立下几十个石碑，并在石碑上刻上《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的内容，全文约莫二十万字。 并仿照孔子的七十二贤，在西域收了七十二个门徒，教授这七十二个西域人儒家经学，并让这七十二个门徒在西域继续传播孔孟之道。 中原朝堂上的变乱无法影响一心一意镇守西域的班超，虽然哥哥班固之死让班超难过了很久，但内心坚强的班超在难过之后，便更加坚定了镇守西域的决心。 同样没有受到影响的是王溤，无论是谁掌权，无论是谁当皇帝，他都不在乎，他只想在西域传播儒家道统。 然而，今天…… “子曰，学而时习之……” 王溤正在为一众西域贵族传授圣人大道。 这时，一位汉军士兵走来，向王溤轻声说道：“先生，您家族的人来了。” 不一会，一位风尘仆仆的王家子弟来到这里，对正在讲道的王溤说道：“若水，赶紧回家。” “怎么了？”王溤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位王家子弟靠在王溤身边，用手掌遮掩，在王溤的耳边小声说道：“家主仙逝，临终遗言让你回去继承家业。” 轰隆！ 王溤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就是老祖母王枔，跟其他王家子弟反而不怎么熟。 第245章 大儒王溤（四） 几个月后 永元六年 辽东郡 王家庄园 一众王家子弟聚在一起为仙逝的先家主王枔默哀，并为王溤举行加冕仪式。 第九代家族子弟王枔生于新莽乱世，卒于大汉盛世，她见证了新莽的覆灭，也见证了大汉从建立到兴盛。 她在位时间五十七年，在位期间彻底征服三韩人，并开辟倭岛新殖民地，探索了前往身毒的海上航线，为家族兼并了辽东两个乡（原本是两个县）的地盘，还为家族征战乌桓，缴获无数牲畜。 王康、王泰浩、王泰然、王长治、王鸿隐、王逢邦、王僮、王倇、王枔，九代人的前赴后继，为了家族牺牲自己。 “三皇保佑您，五帝庇护您，上古的圣人陪伴您，您将在黄泉安息。” 家丞念诵着祷告词，一众家族子弟中的小男孩小女孩站成三排，歌颂着王枔的功绩。 这些孩子都是王家第十三代家族子弟，属于王枔的玄孙辈分，王溤的侄子侄女们。 王家自王泰然时期便取消了殉葬制度，所以王枔的入葬非常简单，只是埋藏了许多珍贵的陪葬品。 【圣君：王康 庄君：王泰浩 文君：王泰然 桓君：王长治 康君：王鸿隐 平君：王逢邦 睿君：王僮 仁君：王倇 武君：王枔】 在辽东丘陵的南端，距离庄园不到十里的地方，王家在山体上雕刻着九位家主的头像，而在王家庄园内部，也矗立着九位家主的全身石头雕像，每一位家主的石头雕像下都铭刻着他们此生的事迹。 王家不仅修族谱，也修史书，不过王家的史书跟中原不一样，中原的史书是以皇帝的视角展开，述说一个个皇帝时代的往事，然后围绕皇帝这个大中心，顺便讲述皇帝身边一个个忠臣良将的往事，以这些忠诚良将为小中心，又继而展开一些亲戚们的故事，这个属于纪传体。 而王家自己修的《王氏家族史》，则是以时间线为轴心，将每一年王家发生的事记录下来，每一年负责记录上一年发生的事。 从王康带着三百名中原山贼乘船渡海来到辽东征服土著开始，一直写到王枔临终前嘱托要让王溤继承家主之位，今后还会继续写下去。 不会有任何避讳，当山贼的往事对于王家来说也没什么可避讳的，甚至是属于荣光！ 一个被章邯打得跑到辽东避难的山贼，最终建立起万世基业，这不是荣光是什么？ 王家的荣耀是一代代家族子弟争取奋斗来的，不是先祖天生就有的。 没有先祖康的披荆斩麻，哪有落月原，没有王泰浩的掳掠奴隶，哪有那么多佃农去落月原种田，没有佃农去落月原种田，王家哪来的钱贿赂辽东官场，没有钱贿赂辽东官场，又怎么会有王家子弟进入朝堂，没有王家子弟进入朝堂，又哪来的后面这些贪污腐败，没有后面这些贪污腐败，又哪来的钱进行家族发展，没有钱进行家族发展，又怎么会有今日的荣耀。 一环扣一环，王家的每一步都是在前进，从捕捉奴隶到开扩殖民，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步一个脚印，靠着自己的努力、拼搏、奋斗、坚持、披荆斩麻。 吃水不忘挖井人，不能因为现在发达了，就嫌弃老祖宗。 “我们征服了涧人，征服了辽东官场，征服了三韩人和倭人，将来，我们还将会征服天下，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我王家之土，率土之滨，皆为我王家之臣。” 孩子们唱诵着王家的伟大和未来，三百年来，不知有多少对手倒下，而王家始终屹立不倒，并且将一直屹立不倒。 几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家族子弟，为了给家族筹集发展资金，不惜冒着被朝廷斩首的风险也要贪污腐败，他们是可歌可泣的，没有他们的不畏牺牲和拼搏奋斗，就没有王家的茁壮发展。 每一个在官场上贪污腐败的家族子弟，对于王家来说都是伟大的，值得尊敬的，并且要让一代代家族子弟传承下去，因为正是他们的勇敢才让家族有了发展。 《王氏家族史》将这九代家主称之为九代明君时期，亦或是九世之治。 祷告结束后，家丞为第十二代家族子弟王溤举行加冕仪式。 王溤眼眶湿润地看着下葬的王枔，不由得跪在地上哭泣：“老祖母，溤儿……来迟了。” 加冕仪式结束后，按照惯例，新任家主需要为先代家主服七天，其余家族子弟则需要为先代家主服丧三天。 然而，王溤非要服丧一个月，众人也没办法，就任由其连续一个月都在王枔的陵墓前服丧。 服丧的不仅有王家，也包括王家统治区内的臣民，还有整个辽东，甚至连辽东太守都要穿着丧服在郡府远程服丧，辽东各地的街头巷尾都被挂上白色布条，所有辽东官吏都穿上丧服，为王枔服丧三天。 张李陆三大家族的家族子弟无不穿上丧服服丧三天，三大家族的家主甚至亲自来到王家祖陵，跪在王枔的陵墓前哭丧。 整个辽东一片素白之色，就算是皇帝驾崩时，辽东也没有过这样的场面。 当初光武帝刘秀驾崩，四大家族也只是要求自己的家族子弟为光武帝刘秀服丧，而没有要求整个辽东的官吏百姓都服丧。 王家统治辽东两百余年，早已深入人心，区区大汉朝廷，在辽东的权威远不如王家。 一个月后 王溤的服丧结束，他在服丧结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阅家谱和家史，当发现家谱和家史记载的王长治、王长炯确实属于辽东王家，王溤便不由得对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心生厌恶。 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抢！ 王溤从家族圣遗物中找到了王长治和王长炯二人的一些圣旨，那都是二人被朝廷加官晋爵的圣旨，被王家一直妥善保存着，本意是留着当古董文物，如今却是派上用场了。 “有了这些前汉武帝时期圣旨，我王家的两位先祖必然能够正名！”王溤内心信誓旦旦。 将这些圣旨妥善放好，他便将家族事务全部甩给了家族议会。 “我一心研究儒家经学，对于家族发展之事不太懂，家族之事交给家族议事堂和家族议会处理就行，不用过问我的意见，我要回到中原做更重要的事情，为两位先祖正名！” 家主王溤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火速离开王家庄园，他虽然是王家家主，但现在的王家经过这么长时间发展，机制已经比以前健全许多，就算没有他这个家主，也能照常运转。 第246章 大儒王溤（五） 三个月后 永平七年 雒阳 南宫 “议郎王溤？” 正在批阅奏疏的皇帝刘肇有些疑惑。 “他是辽东王氏的子弟，大儒袁安的门生，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王明玉的曾孙辈，与陛下您同辈。”一旁的中常侍蔡伦提醒道。 “云台二十八将的后代啊。”皇帝刘肇喃喃一句，对于这些功臣后代，皇帝都是小心处理，毕竟当初的大将军窦宪也是功臣后代，结果居然想造反。 “且让朕看看他要做什么。” 旋即，皇帝刘肇打开王溤上呈的奏疏，开头无非是对他这个皇帝称赞，然后引用几句圣人之言，这都是臣子们的惯例了。 他继续往下看，却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为家族先祖正名？王长治和王长炯乃是出自辽东王氏？嗯哼？” 皇帝刘肇很是惊讶，觉得这实在是太荒诞了，他从小就听那些士人们讨论过这两个人，但大家都认为这二人是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 他正想将这个奏疏扔到一旁不管时，奏疏最后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最后一句话写着：臣有孝武皇帝圣旨为证！ 孝武皇帝？那不就是汉武帝吗！ “且宣他进来吧。”皇帝刘肇淡淡道。 他倒不是很在意王长治和王长炯是出自哪个家族，反正在他看来，无论哪个士族，都是皇权潜在的对手，没有区别，他只是想看看孝武皇帝的圣旨是什么样子，毕竟是自己老祖宗的圣旨。 现在的他才十七岁，正是青春年华，还在不久前扳倒了窦氏外戚，可谓是意气风发，正打算要有所作为，并且他想学习的对象便是孝武皇帝。 当然，实际操作时不能像孝武皇帝一样上头，得注意尺度，上头了就容易民生凋敝、天下皆反。 孝武皇帝扳倒窦氏，我也扳窦氏，孝武皇帝开疆扩土，我也准备开奖扩土。 历史是个微妙的巧合，汉武帝刘彻少年时有个窦氏外戚压着，他刘肇少年时也有个窦氏外戚压着，只不过两个窦氏不是同一个家族，只是恰好同姓。 正当他想着彻底征服草原的伟业时，王溤已经进入宫廷。 “臣，议郎王溤，见过陛下，陛下万年！” 王溤一进来先是按照惯例恭敬地作礼，然后对皇帝说道：“臣欲为家族先祖正名，且有孝武皇帝圣旨为证！” “嗯。”皇帝刘肇点点头。 随即，王溤从自己的背后背着的包裹中取出九张圣旨，都是汉武帝时期朝廷对王长治和王长炯的册封。 “王长治闽越一战有功，加官……” “王长治龙城一战有功，加官……” “王长炯献《屯田策》有功，加官……” “王长炯铲除上官桀、桑弘羊叛党有功，加官……” 看着这些圣旨上有些模糊的字迹，皇帝刘肇坐不住了，对一旁的蔡伦吩咐道：“去把孝武皇帝时期的圣旨取来。” 圣旨都是一式两份的，皇帝手里保留一份，接圣旨的人保留一份，所以只要两份圣旨对照一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刘秀攻下长安后，将长安还保存着的一些圣旨都收集到了雒阳保存。 不久之后，蔡伦抱着同样的九张圣旨来到大殿。 皇帝刘肇一一对照，然后发现朝廷保存的圣旨跟王家保存的圣旨确实一模一样，应该不是造假后，不由得摇摇头叹息：“未曾想天下士人误传王优安王广明之身世已有数十年，唉……” “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冒领臣之先祖，恳请陛下为臣做主，为臣之先祖正名！”王溤一脸正色。 “这个你放心。”皇帝刘肇笑了笑，对于这种跟他没有利害关系的乌龙事件，他还是感觉挺好玩的，正好借此机会打压一下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免得他们太过张扬。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王溤带着王家保存的那份圣旨离开宫廷。 待到王溤离开，皇帝刘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噗嗤！ “哈哈哈哈！” “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这下名声要臭了，哈哈哈！” 见皇帝刘肇这么高兴，中常侍蔡伦也在一旁笑道：“他们自己贪心，才有今日之祸。” 对于这些士族，皇帝与他们是既合作又对抗，所以是很乐意看对方吃瘪的。 …… 数个月后 王长治和王长炯出生辽东的消息被朝廷放出来，并且传遍天下，皇帝亲自出面为二人正名。 “不可能，是谁居然敢冒领我们琅琊王氏的先祖？”琅琊王氏的一位家族子弟很是生气，居然有人敢跟他们琅琊王氏抢祖宗，简直岂有此理！ “宵小之辈，简直猖狂，居然敢做出冒领他人先祖之事！”太原王氏的一位家族子弟也是很气恼，今天这事要是不能扳回来，他们家族的名声就臭了。 虽然只要过个几十年，大家也就忘记冒领之事了，岁月可以冲淡一切记忆，但在这几十年里，他们两个家族就只能默默承受着他人的嘲讽。 “你若是不信，可以去皇宫找陛下当面对质，陛下有圣旨为证。”传出消息的一个宦官不屑道。 他们这些宦官是皇帝扶持起来对付外戚和士族的，所以自然不会对这些士族子弟有任何好脸色，也乐得看到士族们为了争名而相互内讧。 因为不信任士族，担心士族造反，所以才重用外戚，用外戚来制衡士族，结果外戚也不是什么善茬，照样可以威胁皇权，于是为了制衡外戚，又扶持宦官，现在看起来宦官是人畜无害的，但等到宦官也威胁皇权的时候，皇权就会继续扶持新的势力制衡宦官，等到制衡宦官的新势力也开始威胁皇权时，皇权就继续扶持可以制衡新势力的新新势力。 这就是一个无限套娃的过程，这种玩法，迟早会有一天翻车，然后各方势力斗得头破血流，最后国家残破不堪。 “哼！” 刚才那位士族子弟冷哼一声，士族与外戚如果说只是中立关系，有时合作有时对抗，那么士族与宦官就是纯粹的对抗关系，基本不可能合作。 外戚上台，顶多就是把持朝政，把官位都给自己亲戚，不给士族子弟们当官的机会而已。 可要是宦官上台，那可是会帮狗皇帝清查田亩人口的，这可是要命的！ 皇帝也一般把宦官们当白手套来用，让这些宦官去对付士族们，要是不小心引起众怒了，就把责任都推到宦官们身上，牺牲几个宦官，从而暂时平息众怒，反正皇帝是没错的，错的都是执行办事的宦官，是他们执行坏了。 这与辽东四大家族把游侠当白手套没什么本质区别，无非是一个层次更高，一个层次更低，反正四大家族是没错的，错的都是执行办事的游侠，是他们执行坏了。 第247章 大儒王溤（六） 十一年后 元兴元年 雒阳 南宫 “迁徙南匈奴至乌桓故地？” “咳咳——” 看到御史中丞王溤的这个上疏，身体已经很虚弱的皇帝刘肇忍不住将奏疏看完。 “自乌桓灭族以来，燕山北麓之地被鲜卑人占据。” “鲜卑人常常南侵幽州之地，幽州诸郡被劫掠，百姓常有逃亡。” “若能迁徙南匈奴至乌桓故地，以南匈奴阻挡鲜卑，则幽州无忧。” 原来是几十年前王枔的大屠杀政策把乌桓搞得彻底灭族了。 乌桓人要么南下做了大汉直接统治下的臣民，给大汉种田交税，要么北逃做了鲜卑人，乌桓作为一个民族已经彻底灭绝。 乌桓人原有的草原被几个鲜卑部落占据，这几个鲜卑部落常常南下侵扰幽州，比之以前的乌桓更加具有威胁性。 皇帝刘肇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可行，随即回复：“可。” 就在他刚回复完，突然感觉心脏剧烈疼痛。 “哇啊！——” 太过勤政的皇帝刘肇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便彻底气绝身亡，驾崩而去。 他的一生都在为壮大大汉国力而努力，其中包括鼓励生育、减免赋税、为刚怀孕妇女提供免费的口粮、打败鲜卑，使其称臣纳贡、彻底打跑北匈奴，使其向西远遁、完善官员回避制度，禁止本地人在本地当官、优化察举制，将察举制从每个郡每年固定两个名额改为每二十万人口一个名额、推广蔡伦的造纸术等等。 与此同时，在雒阳的太学。 “老师，刚才《连山易》的第四篇，学生还是每听得太明白。”二十七岁的马融正在向四十二岁的王溤讨教《连山易》的内容讲解。 《连山易》早已失传，许多中原人士虽然通过东周的一些史书知道曾经有《连山易》的存在，但从来没见过。 然而，就是这种已经失传的书籍，王家居然也有。 是三百年多年前，王家先祖王康灭了一个隐居的姬周家族后抢到的，一直被珍藏于王家学府的藏书阁。 王溤靠着讲解《连山易》，从而被无数士人们拥簇，许多士族子弟纷纷前来学习他的《连山易》，再加上他曾经在西域传道六年，并刻下【西域五经石碑】，还有着王长治王长炯王枔后人这样的高贵身份，所以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当世大儒。 并且在十年前，大才女班昭成为他的正妻，还为他生下一个男孩。 班昭还专门重新修改《汉书》，将里面的王长治王长炯身世进行了修正。 “季长，这一篇的意思是……” 如果是别的士族子弟前来讨教，王溤不一定有时间回答，但马融是他最宠爱的弟子，也是他众多弟子里天赋最高的，所以王溤很乐意给马融进行讲解。 “学生大概明白了，多谢老师。”马融向王溤行礼，很是感激。 “孺子可教也。”王溤欣慰地点点头，然后又开始为其他弟子进行讲解《连山易》。 在讲解时，他还在想着南匈奴迁徙之事能不能成。 几个月前，为了把家族早就成熟的造纸术传播到中原，造福中原广大寒门，从而把儒学更加发扬光大，他不得不答应了家族议会的要求，举荐了一位王家子弟担任辽东太守，并且让宦官蔡伦在皇帝身边扇耳边风。 本来早在几年前，皇帝就禁止了本地人当本地官，所以王溤是不想举荐自己的家族弟子上任辽东太守的，免得触怒皇帝。 但是为了天下读书人，为了将造纸术传播到中原，他王溤也只能不顾自己的名声，厚着脸皮举荐自己家族的人上任辽东太守。 起初，皇帝刘肇是不愿意自己违背自己立下的规矩的，不肯让王家子弟上任辽东太守，但架不住蔡伦等人的劝说，最后还是给辽东破例了一次，由王家子弟的王煌（火字旁，第十三代家族子弟）上任辽东太守。 随着王煌上任辽东太守，王家家族议会这才肯放开王家这三百年来严禁泄露的造纸术，将造纸术的全部过程交给了出力最多的蔡伦。 而蔡伦也得以靠着推广造纸术，获得了大量名望，还被皇帝进一步重用。 然而，这还不够，王溤还想把【龙骨水车】的制作技术也推广到中原，从而造福中原百姓。 毫无疑问，他的这个提案被家族议会全票否决。 开什么玩笑，王家辛辛苦苦才研究出来的农业技术，好不容易有了点生产力优势，怎么能轻易地放开给别人？ 那我王家岂不是成了给朝廷白白打工的了吗？这不就是相当于跪着要饭吗？ 家族议会上，甚至有脾气不好的家族子弟直接痛骂家主王溤是奸细，整天想着出卖王家的高科技，简直是王家的叛徒！ 最后，还是王溤以南匈奴迁徙到乌桓草原作为条件，才劝说家族议会答应将【龙骨水车】的制作技术放开给中原。 只要他王溤能成功劝说皇帝把南匈奴迁徙到乌桓草原，家族议会就把【龙骨水车】的制作技术开放出去。 这主要是因为自从乌桓被王家不小心给种族灭绝后，鲜卑人便趁机占据了乌桓草原，导致王家不能再去那里抢劫牲畜了。 毕竟鲜卑人可比被分化瓦解的乌桓人战斗力强多了，硬抢是抢不过对方的。 因为暂时抢不过鲜卑人，所以王家只好跟鲜卑人做走私贸易，将各种铁器出售给鲜卑人，然后换取鲜卑人的牛马。 但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王家的冶铁作坊要一刻不停地生产铁犁、铁锄、铁锹、铁铲、铁斧等开荒工具，暂时没有多余的产能可以专门生产鲜卑人需要的铁制武器。 想要生产鲜卑人需要的铁制武器，就得把那些生产开荒工具的产能让出来，这无疑是在减缓王家对海外的开荒速度。 而且鲜卑人仗着就他一个卖牲畜的，仗着自己的牲畜垄断地位，出价太高了，他们的牲畜价格居然只比中原低一半，这简直岂有此理！ 以前乌桓人的牲畜几乎是白给价，你们鲜卑人的价格怎么能卖到中原的一半呢？这也太黑了！ 所以便有家族子弟异想天开，把内迁到大汉并州栖息了几十年的南匈奴再迁徙到乌桓草原，借助南匈奴的力量赶走鲜卑人，然后匈奴人和鲜卑人在草原上相互牵制、相互竞争，双方都需要购买王家的铁制武器来打败对方，这样一来，就可以形成对王家有利的局势。 卖牲畜的有两家了，王家才可以趁机左右逢源，两边要价，不然只有鲜卑一家卖牲畜的话，在鲜卑人一家独大的局势下，王家是没有讨价还价空间的。 第248章 淘金热（五） 牛郎岛 牛郎城（日本札幌） “行刑！” “啊！——” 数十个毛人被凌迟处死。 毛人（日本阿依努人）因为身上有很多体毛，所以王家将他们命名为毛人。 毛人生活在鹊桥岛北部以及牛郎岛，他们以渔猎为生，跟肃慎人的生活方式差不多。 毛人的身高与中原北方人差不多，但是文明太落后，连青铜文明都没有，现在还是穿着兽衣、用木制武器战斗的阶段。 随着这几十个毛人被处死，底下那些毛人同胞无不瑟瑟发抖。 “这就是胆敢偷猎我王家牲畜的下场！” 负责牛郎岛放牧管理的王家子弟对着一众毛人仆从军冷笑。 有刚刚学会了一点点汉语的毛人翻译官将这句话翻译给自己的同胞们听。 整个牛郎岛只有牛郎城附近建造了许多城镇，并开垦了农田，专门养活在岛屿上放牧的牧民。 而牛郎城以外的地方，要么是王家的放牧区，要么是当地的毛人土著栖息地。 但是这些可恶的毛人，总是喜欢猎杀王家放养在岛屿上的牲畜。 最终，经过家族议会讨论决定，暂时停止对倭人的猎杀，转而将所有狩猎小队运输到牛郎岛，争取早日将牛郎岛上的毛人清剿干净，防止王家辛辛苦苦放养的牲畜被偷猎。 为了激发狩猎小队们狩猎毛人的积极性，王家专门提高了对牛郎岛上毛人的赏金。 一个毛人头颅价值1000钱，一个毛人青壮奴隶价值2000钱，如果是女性奴隶则价值3000钱。 在现在的中原，一户五口之家，一年的收入也才5000-7000钱，而一旦粟米现在的价格是40钱。 一石粟米，宣帝时期最低为5钱，最高为20钱，王莽时期最低为1000钱，最高到达过20000钱，王莽时期的米价是宣帝时期的一千多倍。 而光武帝时期的米价是200钱一石，不过光武帝时期刚刚结束战乱，百废待兴，可以理解。 明帝时期的米价是80钱一石，章帝时期是50钱一石，和帝时期是30钱一石。 只看米价，是能够发现大汉休养生息的效果是很好的，百姓的生活水平正在逐年提高，不过依旧没能达到汉宣帝时期的生活水平，也难怪有无数百姓都怀念汉宣帝时期。 不过随着汉和帝驾崩，永元盛世也宣告结束，在短短几个月时间过去后，米价就从30钱涨到了40钱，看起来大汉似乎又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而在牛郎岛，只要杀死七个毛人，就比中原一户人家一年赚的还多。 为了早日剿灭牛郎岛上的毛人，王家这次可谓是下了血本。 岛屿上约莫十五万毛人，想要彻底剿灭，光是人头的赏金就要两亿钱，这还没算奴隶的赏金，也没算王家私兵的损耗和毛人会生孩子的影响。 若是把这些因素也算进去，可能得五亿钱才能让整个牛郎岛彻底变成安全的放牧之地。 猎杀毛人的不仅有各个狩猎小队，还有臣服于王家的一些毛人仆从军（伪军）。 总计二十一个狩猎小队，共三百一十七人，外加王家亲兵十人，王家治安兵一百人，毛人仆从军五百人，一共九百二十七人参与到对十五万毛人的大猎杀中。 “好好地猎杀毛人，你们猎杀毛人同样可以获得赏金，只要凑足一万赏金，我王家就赐予你们汉人的编户牌，让你们跟其他汉人一样获得五十亩荒地开垦权。” 王家子弟对着这些毛人仆从军士兵激励着。 不过对于这些熟悉牛郎岛地形的毛人，即便他们编户了，王家也不会让他们留在牛郎岛开荒，担心不好控制，而是会运送回辽东，让他们在辽东开荒，依靠辽东汉人的数量优势来同化这些有功毛人。 一番翻译过后，毛人伪军们瞬间打起精神，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捕捉屠戮自己的同胞。 这时，海面上飘来许多艘船。 哗哗哗—— 船队排开海水，来到牛郎港口。 “哞——” “嘶——” 牛和草原矮脚马的喊声此起彼伏。 这些牛要在牛郎岛繁衍生息，然后被岛屿上的牧民们驯化成耕牛，驯化结束的将运到鹊桥岛开荒。 而草原矮脚马则是专门作为运输工具来培养的，马车以及货车都需要用到马匹，刚好王家不屑于骑矮脚马打仗，担心战斗力不够，于是全部送到牛郎岛。 而真正用来作为骑兵坐骑的都是一百多年前，先祖王鸿年从大宛国带回来的那一百匹汗血宝马（阿哈尔捷金马/大宛马），才是最宝贵的，被专门放养在蓬莱岛繁衍，在王家不惜重金的小心呵护下，如今已经有了一百九十七匹汗血宝马，其中还有两匹异化出来的赤兔马。 “这次一共运来3200头牛、210匹草原马，伱清点下。” “好的。” 牛郎令带着一众牛郎城官吏开始清点下船的牲畜数量。 马的数量是够用的，运输工具不是很缺，但牛这种牲畜，王家又开始紧缺了。 与中原的一户人家一头牛不同，王家实行的一个编户一头牛，也就是一个成年人一头牛，在同等人数下，对牛的需求量是中原的两倍！ “今年在鹊桥岛那边又新开垦了三个小镇，需要耕牛至少三万头，你这边有这么多吗？” “岛上只有两万头牛，驯化成耕牛的只有不到两千。” “真是难办啊。” “可以考虑把倭人和毛人当牛来用，给他们套上铁犁耕田。” “这是个主意，但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从草原想办法。” “家族议会不是发布悬赏任务了吗？要让大家改良铁犁，制作出更加省力的铁犁，这样的话，就算是草原马也勉强能够用来耕田，如此就能暂时缓解缺牛的问题。” “等那些工匠们改良出来再说吧。” 几位王家子弟正在讨论着牛荒，牛郎令拍拍手招呼来几十个毛人少女，让这些毛人少女接待王家的这些船员水手们。 “这些毛人不错，长得比倭人好看多了，就是身上体毛太多了。” “等攒够了钱，我们哥几个去釜山的女闾潇洒潇洒，那里的女人可妖娆了。” 水手们难得下船休息，各自搂着一位毛人少女就开始放松起来，并在放松结束后，顺便在牛郎城吃了个午饭。 由于牛郎岛附近有个渔场（北海道渔场），因此牛郎城的鱼肉是非常便宜的，而且能够吃到新鲜的。 一众水手一边吃着鱼肉大餐，一边观看毛人奴隶的斗马表演。 因为牛是重要资源，为了防止奴隶不小心弄死牛，所有的斗牛是被禁止的，而草原马是暂时不缺的，所以便有了斗马表演，同时为了防止奴隶不小心弄死马匹，所有的斗马士都被禁止携带任何武器，只能赤手空拳地跟野马搏斗。 一个斗马的毛人奴隶在表演中不幸被野马撞倒在地，野马的蹄子肆意对其践踏。 “好！” “起来啊，废物玩意！” “没用的东西，害得老子输了钱！” 正在观看斗马比赛的一众水手早就提前下注，那些下注奴隶获胜的水手们纷纷恨铁不成钢地对斗马奴隶怒斥。 第249章 弟十四章 养寇自重（二） 辽东 金县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无云。 城墙上的辽东郡兵如同往日般正在酣睡，有几个郡兵正在唠嗑。 突然间，远方的山谷里出来密密麻麻许多人。 铛铛铛—— “敌袭，准备战斗！” 一个军官在城墙上大声呐喊，并摇晃手里的铃铛。 渐渐地，所有的士兵都从午睡中苏醒，赶紧打起精神。 自从卫青霍去病击败匈奴后，辽东这个地方已经两百多年没有遭受外敌入侵。 乌桓的入侵方向一直是辽西郡和渔阳郡，鲜卑的入侵方向就更加靠西了，而辽河沼泽地带的扶余人则一直在单机，别人不去打他，他也不去打别人。 到底是哪股势力呢？居然会跑来打辽东？ 当城墙上的辽东郡兵正在观察着城墙下的陌生敌人时，城墙下的那些人也正在观察着城墙上的辽东郡兵。 这些人正是高句丽人。 从新莽时期他们便独立，之后趁着中原内乱，用了几十年时间吞并了大半个玄菟郡，再之后又用了几十年时间吞并了沃沮人，并且在几年前刚刚打败扶余人，逼迫扶余人向高句丽臣服。 随即，高句丽内部在扩张方向上发生了分歧。 有些贵族主张向更加温暖的辽东地区扩张，因为辽东更加适合生存，而有些贵族则主张向乐浪郡扩张，因为乐浪郡远离大汉中心，大汉很难守住这个偏远之地。 最终，高句丽的大王【宫】，他拍板决定向辽东扩张，此次出征人数多达一万，都是高句丽的敢战之士。 “大王，要攻城吗？”高句丽的一位贵族问道。 “先试试，看看几百年没接触过外敌的辽东郡兵有没有战斗力，万一他们没有战斗力，被我们直接吓得弃城而逃了呢？”高句丽的大王宫猖狂道。 “哈哈！” 其余高句丽将士们也纷纷大笑，他们自建国开始，就连续不断地打了一百年的战争，每个高句丽战士都是在尸山血海中锻炼出来的。 “杀！” 数以千计的高句丽勇士抬着他们自己制作的简陋云梯向金县县城攻去。 与此同时 辽东郡府 “高句丽突然来袭，诸位与我同去守城。”辽东太守王煌对一众官吏说道。 “府君乃千金之躯，不可犯险，让我们去就行。”辽东主簿在一旁劝道。 “我是辽东太守，我如果不出现在将士们的眼前，他们会没有士气的，一旦士气没了，城池就危险了！”王煌摇摇头说道，然后不顾众人反对，带着郡府内的大小官吏们登上城墙，对着一众守城的辽东郡兵激励：“本太守与众将士同在，杀敌报国！” “万胜！” 看到太守没有提前跑路，而是登上城墙跟他们并肩作战，城墙上的汉军士兵们士气大振。 再攻了三轮后，那些抬着简陋云梯的高句丽勇士便退去。 “看来辽东郡兵的战斗力并未完全丧失，硬攻是攻不下来的。” 看着城墙上那些士气高昂的汉军士兵，高句丽大王宫摇摇头，放弃了强攻送人头的想法，转而对一众贵族吩咐道：“不用管这座城池，让他们待在城里坐吃山空，我们绕过金县城池，直接去辽东腹地劫掠。” 许久之后，高句丽大王的命令传达各方，高句丽士兵们在各自贵族的带领下直接绕过城池，向着辽东腹地挺进。 “不好，他们要去辽东腹地劫掠！”看到高句丽人的动静，王煌当即猜到了地方的想法。 辽东一共也才两千士兵，其中五百人驻扎在高显乡防备刚刚迁徙过来的南匈奴，还有一千人驻扎在金县守备郡城，另外五百人分散在各个乡城，防备一些盗匪侵扰，平均每个乡城不过三四十人，根本无法抵御上万的高句丽大军。 可是他王煌也没办法离开金县，因为金县紧挨着高句丽，一旦金县的士兵离开，金县就会立刻沦陷。 “速速赶回去通知四大家族，如今也只有我们四大家族共同出动各自家族的私兵才能抵御这些高句丽大军了。”辽东太守王煌对自己的主簿吩咐道，这个主簿原是王家的一个奴仆，因为做事牢靠，所以被王煌动用太守权力征辟为主簿。 …… 十天后 王家庄园 议事堂 “紧急情报，高句丽突然起兵上万，绕过金县，直接侵扰我辽东防备空虚的腹地。”家丞临时召开会议，将九位家卿召集过来商讨高句丽入侵之事。 由于事发突然，所以没时间召开议会让全体家族成员讨论，只能由他们议事堂的十几个家族高层先讨论出结果，然后开始执行，并将讨论结果提交给议会府。 “另外三大家族那边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他们估计也是刚收到消息。” “高句丽进犯我辽东，首当其冲的便是陆家，希望陆家能多抗住一会。” “我们辽东的郡兵不能调动吗？” “根本没有多余的郡兵可以调动，每一个郡兵都被用到了极限。” “速速调集全部亲兵，再花钱临时招募一些乡勇，先抵挡住高句丽的进攻再说。” “同时派遣使者前往幽州刺史部，向刺史禀告此事，让朝廷速速从周边各个郡县征调援军。” “上报的时候就说高句丽可能有十万大军，这样朝廷才会上心，早点调集援军支援我们。” “我这就去安排。” …… 两个月后 涿郡 幽州刺史部 “高句丽十万大军入侵辽东？” 接到辽东郡府使者送来的消息后，幽州刺史很是惊讶，他连忙动笔写疏：高句丽十万大军入侵辽东。 写罢，便让刺史部的使者赶紧去雒阳将这件事上报给朝廷。 等到这位使者离去后，幽州刺史连忙着急自己的下属官吏，并对他们作出安排。 “立刻去通知离得最近的辽西郡、渔阳郡、乐浪郡，让他们火速招募郡兵开赴辽东。” “诺！” 一众书佐纷纷应诺离去。 由于光武帝取消了郡国常备兵，所以现在的郡国从征兵制改为了募兵制，一旦遇到紧急军情时，就由当地太守临时招募士兵去打仗。 并且还不是一般的募兵制，是终生募兵制，一个人一旦被太守花钱招募为郡兵，就得一辈子当个郡兵，辽东的两千郡兵就是这么来的，相当于一次性买断。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幽州刺史不由得喃喃自语：“这高句丽是个什么来头，居然有十万大军？” 第250章 养寇自重（三） 三个月后 文乡城 咻咻咻！ “呃！——” “哇啊！” 上万的辽东百姓被高句丽强迫攻城，他们甚至没有攻城器械，只有简陋的云梯。 王家早就在城外挖了壕沟，并且在壕沟里插了竹刺，在壕沟后面还有一圈拒马，拒马后面还有壕沟，壕沟里还有竹刺，这第二道壕沟后面还有拒马。 数百个临时招募的辽东猎户正拉弓射箭，一千多个临时招募的辽东青壮手持长枪，随时准备战斗。 文乡城是同样王家庄园的必经之路上的第一座城池。 王家将新昌城的百姓全部迁徙到了平亭，有王家船队直接运走。 新昌乡城不是必经之地，守新昌乡城容易被敌人绕后，所以王家直接放弃了新昌，转而坚守必经之地的文乡城。 守住王家在辽东的基本盘肯定是没问题的。 高句丽人没什么攻城器械，就算他有十万人，也啃不下文乡城，啃不下文乡城，就进不来王家的富裕地区。 同样这么做的还有张家，张家放弃了辽东腹地的好几座张城，然后退守无虑乡城。 因为无虑乡城四周不是大海就是沼泽，也属于把通道给卡住的一个必经之地，无虑乡城把高句丽人西进的通道彻底堵死了。 李家离高句丽比较远，没有遭受高句丽的侵扰，但他们也在后面为张家提供兵员和物资。 最惨的当属陆家，陆家的地盘紧挨着高句丽，此次高句丽突然袭击，陆家没能反应过来，导致庄园被高句丽上万大军围困，两百多个陆家子弟全部身死。 最弱的陆家……团灭！ 辽东四大家族现在只剩王张李三家。 高句丽人现在正是占据着陆家的地盘，在陆家的地盘上疯狂劫掠，并企图南进攻打王家，西进攻打张家，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若不是高句丽突然袭击，离得最近的陆家没能反应过来，没能及时招募乡勇，区区高句丽，连最弱的陆家都灭不了。 “需要从三韩和倭岛征调士兵吗？”城墙上，一位王家子弟问道。 “不用急，高句丽人攻不下文乡城的，况且朝廷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家族中一位老者摇头道，对于这上万的高句丽人，王家是不用担心的，毕竟地形卡在这，高句丽人只能死磕文乡城，不然进不来。 大规模征调军队，对民生经济损害太大了，不到真正的危机时刻，不能这么做。 有这些乡勇守城足以，而且还有一百多个王家亲兵辽河平原牵制高句丽人，让他们不敢分散劫掠，只敢报团挤成一团劫掠，这就导致他们的劫掠速度大幅度下降，甚至劫掠到的物资还不够每天的口粮消耗。 高句丽人连续攻城两个月，却对文乡城无可奈何，他们也不是没想过抢完就跑，抢完陆家以后就赶紧回高句丽，免得被辽东剩下的三大家族关门打狗，堵死在辽东回不去。 但三大家族只让临时招募的乡勇守城，他们的私兵一直在辽河平原游荡活动，一有机会就围剿高句丽落单的部队，一旦他们高句丽撤军，三大家族的私兵就会立刻趁机尾随追杀，让高句丽人在撤退中遭受巨大损失。 “该死！” 高句丽大王宫冷哼一声，很是无奈。 他没想到，辽东这个地方，进来容易，出去难。 东面是辽东丘陵，南面是文乡城和大海，西面是无虑乡城和沼泽，北面现在已经聚集两千辽东郡兵，这些辽东郡兵在金县附近砍伐树木，把高句丽人回到高句丽的通道通通堵死。 一万多人聚集在一起，抢劫的口粮是不够分的，唯有分散劫掠才行。 但他们只要一分散，王家的一百个重甲铁骑就会立刻对分散出去劫掠的落单高句丽部队进行剿杀。 高句丽人都是步兵，而且还是无甲，不过跟汉军一样有铁制武器，唯一的优势就是连续打了一百年的战争没停过，每个高句丽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士气非常高昂。 但王家亲兵已经连续打了三百年的战争了，从征服涧人开始，王家亲兵不是在打仗就是正在打仗的路上，跟高句丽人一样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而且装备比高句丽人豪华无数倍，唯一的劣势只是人数太少。 一千人以下的高句丽步兵，是绝对不敢单独出去劫掠的，他们很容易被王家的一百个重甲铁骑（王家命名为铁浮屠）给肆意蹂躏。 一个月前，一只六百人的高句丽劫掠部队分散出去劫掠辽东农村，想要去获得口粮，结果在半路上，六百人偶遇王家铁浮屠，被王家铁浮屠的一轮冲锋给瞬间冲垮，而六百高句丽步兵只是给王家造成了零铁浮屠死亡，零个铁浮屠重伤，六个铁浮屠轻伤。 0：600的恐怖战绩，让所有身经百战的高句丽精锐们感到恐惧。 张李二家的骑兵部队也在不停地寻找一百人以下的高句丽劫掠部队进行剿灭。 以王家亲兵的实力，就算一百人直接硬冲一万高句丽人，也是有概率赢的。 但王家不会这么做，因为不划算。 别说一万高句丽人，就算十万高句丽人的性命也比不上一百个王家亲兵，直接跟高句丽以命换命不是王家的风格。 只要堵住通道，让乡勇守城，亲兵游荡收割落单者，慢慢等待朝廷援军，王家就可以无损结束战争，没必要强行给自己的亲兵增加伤亡。 轰隆隆！ 远方的地平线上，许多黑点出现。 “是朝廷的援军到了！”守城的一位王家子弟兴奋大喊。 一众守城的乡勇也士气振奋，守城的精神劲头更足了。 渔阳郡派遣五百骑兵驰援，辽西郡派遣五百骑兵支援，乐浪郡派遣一千步兵支援，总计两千大军。 现在抵达的是辽西郡的骑兵，他们离辽东比较近。 幽州诸郡地广人稀，而且光武帝还废除了郡国征兵制，所以现在能有两千大军来驰援辽东已经是尽力了。 现在的高句丽大王宫很难受，他不知道怎么办。 进的话根本攻不下文乡城，退的话，三大家族的私兵以及其他郡的援军肯定会趁机追杀他，搞不好半路上还有伏兵，让他的撤退演变成溃败，留在原地不过是慢性死亡，迟早活活饿死。 “悔不该入侵辽东！” 高句丽大王宫仰天长叹一声，最后不得不下令：“全军撤退！班师回国！” 第251章 养寇自重（四） 三天后 辽河平原 咻咻咻！ 张李两大家族的弓骑部队一直尾随着高句丽人的主力部队，不停地朝对方抛射箭矢。 高句丽人没有骑兵部队，没法追杀这些弓骑，他们想要让自己的弓箭手部队反击，但是每当他们出动弓箭手对射时，王家的铁浮屠就趁机杀来，将这些暴露在主力之外敢于拉弓射箭的高句丽弓箭手一个冲锋杀光。 高句丽的弓箭对王家铁浮屠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即便是大汉现在的弩箭也只是勉强穿透铁浮屠甲胄，而无法对铁浮屠一箭毙命。 挡！ 一位高句丽人将箭矢射在一位王家亲兵的脸上，然而，王家亲兵戴着厚实多层的铁甲面具，箭矢基本侥幸射到脸上也依旧无法造成伤害。 不仅人穿着全身铁甲，只露出眼睛，甚至连战马都穿着全身铁甲，连战马都只露出一双眼睛。 噗嗤！—— “哇啊！” 一轮冲锋过后，王家亲兵便直接撤退，根本不与高句丽主力部队近战，仗着自己的装备优势为所欲为。 上百名高句丽弓箭手在刚才那一波铁浮屠冲锋中死亡。 等高句丽调整队伍阵型，让步兵去外层抵挡王家铁浮屠冲锋时，张李两大家族的几百个弓骑兵又回来了。 这些弓骑兵又开始抛射箭矢，欺负只能用脚走路的高句丽步兵。 咻咻咻！ 高句丽的队伍太密集，被弓骑的箭矢覆盖后，瞬间倒下一大片。 “可恶！” 高句丽大王宫很是气恼，队伍太密集就会被弓骑抛射箭矢，队伍不密集就会被铁浮屠冲垮，怎样做都是错。 一万多高句丽精锐，就这样被三大家族不到一千的骑兵反复蹂躏，一边行军一边死人，偏偏又没有任何反击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队友一个个倒下，他们的士气也因此越来越低。 好不容易来到了金县，却发现金县的王煌早就命令郡兵们砍伐树木堵塞道路，想要出去，只能一边被身后的辽东骑兵蹂躏，一边清理道路上的树木巨石，亦或是冒着被两面夹击的危险直接强攻金县。 “攻城！” 没有办法，反正都是腹背受敌，与其清理道路，不如直接攻城。 上万的高句丽士兵裹挟着一万多辽东百姓向金县城池发起猛攻。 与此同时，张李两大家族的弓骑始终紧紧地跟在高句丽主力部队后面，不停地射箭。 咻咻咻！ “哇啊！” 没有骑兵可太惨了，高句丽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远方的辽东弓骑对他们射箭，却没有一点办法，毕竟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 “杀！” 有一伙高句丽人忍无可忍，一边被城墙上的辽东郡兵射箭，一边又要被背后的辽东弓骑射箭，两面都是抛向他们的箭矢，于是他们直接转身，冲向张李二家的弓骑部队。 “撤退！” “冲锋！” 张李二家的弓骑连忙撤退，与此同时，王家铁浮屠又冲了过来。 轰隆隆！踏踏踏！ 嚓—— 噗嗤！—— “啊！！！” 正在追击过程中的一千多高句丽步兵被王家铁浮屠一个冲锋给冲垮了。 上千高句丽人哭爹喊娘地朝着自己大营方向跑去。 在这些高句丽人跑回大营后，高句丽人的中军大营发生了混乱。 张李二家的弓骑趁着这段混乱时间，又回来了，继续向高句丽人主力部队抛射箭矢。 咻咻咻！ “啊！——” 高句丽人又是成片成片地倒下。 在这种你不动我就弓骑射箭，你敢动我就重骑冲锋的反复折磨下，高句丽人又坚持了三天，最后还是士气崩溃了。 又三天后 “快跑啊！” “救我！” 高句丽人争先恐后地逃跑，而四大家族的私兵已经一拥而上，将连抵抗勇气都丧失的高句丽人剿灭。 有三千多个高句丽士兵趁乱又跑回了辽东腹地，但很快就被终于赶来的朝廷援军剿杀。 “呵呵，一群步兵还敢跑到辽河平原入侵我辽东，谁给你们的勇气？” 看到溃不成军的高句丽人，辽东太守王煌不禁冷笑。 高句丽人是被辽东的【弹性战术】给活活耗死的，这种弹性战术，又俗称放风筝。 “天要亡我，本王虽败，但本王还是高句丽大王！” 噗嗤！ “啊！！！！！” 高句丽王【宫】拔出一把匕首，捅进自己的小腹，然后横着一拉，把自己的肠子什么都切了出来，露出一双不甘心的眼睛，最终死不瞑目。 王煌在高句丽人群中进行挑选。 凡是露出不甘心眼神的高句丽人，立刻处死，他们的骨头可以碾为齑粉给农田施肥，尸体可以用来喂养牲畜，这样牲畜就可以少吃点草，对草地的损害就会更轻，从而保护环境，做到可持续发展，而五脏六腑则可以用石磨榨油，榨出来的油可以给自己的佃农们炒菜，从而改善一下佃农们的生活水平，让佃农们对三大家族更加感恩戴德，眼珠子可以做成类似水晶一样的装饰品，送给心爱的少女，牙齿可以做成鞋钉，在下雨天可以防滑，皮肤可以撕下来做成皮鞋、皮大衣等等，那个部位还可以割下来煲汤喝，正所谓吃啥补啥。 高句丽人是个宝，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有大作用！ 在王家的影响下，张李两大家族也拥有了勤俭节约的华夏传统美德，懂得废物利用，坚决不浪费资源。 凡是露出极度恐惧眼神的高句丽人，就把他放回高句丽国，让他把这种恐惧传播出去，传播给其他高句丽人，让其他高句丽人被这种恐惧所感染。 而绝大多数高句丽人，都将从此留在辽东，成为三大家族的耗材，用他们的生命来给三大家族的发展添加燃料。 “大老远地跑过来给我们送了一万个耗材，高句丽人真是太友好了，我都被他们的壮举给感动了。” 一位王家子弟一边教导乡勇们如何高效率地对高句丽人进行剥皮，一边对高句丽人的无私奉献精神感到非常动容。 为了让皮更加有韧性，王家人在剥皮时一般都是先剥皮再杀人。 “好好学着，这可是我们王家三百年的手艺，不能荒废了。”家族中一位颇有威望的老者对着其他年轻的王家子弟如是说道。 每一个家族都有自己的传承，而剥皮技术便是王家的众多传承之一。 第252章 废县改乡（三） 六个月后 不满一岁的婴儿皇帝刘隆夭折，清河孝王刘庆之子刘祜即皇帝位，朝中大权都在以邓太后邓绥为首的邓氏外戚手中。 按照大汉惯例，每一个太后都会有一个亲戚当大将军，比如卫氏、霍氏、王氏、阴氏、马氏、窦氏，现在的邓氏也不例外。 虽然邓骘公开表示自己德行不够，不能担任大将军，让大家另请高明，并且他只是暂时迁就为车骑将军。 但大家都看得出来，车骑将军邓骘这不过是三辞三让地走流程，用不了多久就会进一步升为大将军。 太后邓绥临朝听政，邓骘以车骑将军、仪同三司掌控朝政，外戚太后搭配一个大将军哥哥，大汉特色，不得不品尝。 然而今日，却有不同寻常的事情要召开群臣讨论。 大将军知道自己的位置迟早要让给邓家，所以故意托病不来参加朝会，免得让车骑将军邓骘尴尬。 “今日召开朝会，是有五件事。” “其一，西域诸国叛乱，西域都护的汉军将士被西域诸国叛军围困，梁慬派遣使者前来雒阳求援，让朝廷接应他们。” “其二，冀州并州发生蝗灾，数百万百姓正在饥荒中度日。” “其三，高句丽已被击退，但辽东太守王煌声称高句丽在辽东境内大肆杀戮，辽东人口现在已经从三万锐减至三千，已经不适合单独作为一个郡，所以希望将辽东郡与乐浪郡进行合并，这样两个郡也能相互照应，共同抵御高句丽。” “其四，还是辽东那边的事，辽东太守王煌希望朝廷开征【辽饷】，从今年开始，朝廷每年往辽东调拨二十亿钱军费，如此才能彻底解决高句丽问题。” “其五，鲜卑十几个部落的大人派遣使者向我大汉称臣，但要求是我大汉向鲜卑开放关市，与鲜卑进行贸易，将盐铁茶叶等进行交易。” （此时的鲜卑还是一个内部分散且各自为政的民族，这个民族暂时没有共主，民族内分为一百多个不同的部落，每个部落的统治者都自称【大人】，其中十几个鲜卑部落的【大人】都希望向大汉臣服。） 车骑将军邓骘对众人说完后又补充道：“先开始第一件事吧，对于接应西域汉军将士之事，还请诸君畅所欲言。” 随后，一众大臣议论纷纷，开始各抒己见。 “梁伯威仅有几千人，如今被数以万计的西域叛军围困，我们不能坐视将士们白白死去。” “如今我大汉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西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应当放弃西域。” “可以征发河西地区的羌人作为仆从军，让他们去西域接应我汉军将士，而且我们还不用给羌人付钱，这样既能够有兵，又不用花钱，一举两得。” “我认为……” “既然如此，那就征发羌人去西域接应我大汉将士吧。”最后，车骑将军邓骘说道，说完还扫视了一眼一众大臣，看看大臣们还有没意见：“诸君可有异议？” “我等无有异议。”众大臣回道。 大家早就习惯了白嫖羌人，而且羌人虽然以前就因为被白嫖而造反了几次，但都被大汉轻而易举地镇压了，所以渐渐地中原人也就不把羌人当回事了，因此众大臣都按照惯性思维继续白嫖羌人。 “那么第二件事，冀州并州发生大饥荒，诸君畅所欲言。”车骑将军邓骘继续说道。 “当调拨钱财赈济灾区，否则恐将引起民变。”冀州的一位士人如是说道。 “那么应该调拨多少才合适呢？” “灾民估计有两百多万，起码要调拨五十亿吧？” “五十亿？要是真调拨五十亿去你们冀州，真正到灾民手里的恐怕五亿都没有！” “我们冀州各个清廉，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我们并州也是灾区啊，并州也要调拨钱财才行！” “那并州又要调拨多少呢？” “冀州需要五十亿，我并州灾民少一些，三十亿就够了。” “并州总人口都没有一百万，要三十亿做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希望朝廷调拨钱财赈灾，是想让灾民活命，而伱却屡屡阻拦，难道你是铁石心肠，想让百姓活活饿死？” “我只是担心钱都进了某些人的腰包。” “敢问您说的某些人是指哪些人？” “某些人自己心里清楚！哼——” “鲍大夫，我在雒阳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说是您动用朝廷的钱给女闾的花魁赎身，可有此事？若是真有此事，您又怎么好意思在这里大义凌然地指责我们并州呢？” “你！”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车骑将军邓骘连忙劝阻吵架的一众大臣，如今的大汉，公卿及下，几乎每个人都在贪污，所以谁也别说谁，说出来也只能相互攻讦，到时候只能两败俱伤，于是他对一众大臣劝道：“这种莫须有的指责，今后就不要在朝堂上说了，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 最后，邓骘作出安排：“往冀州调拨二十亿赈灾钱，往并州调拨一千万赈灾钱。” 此话一出，冀州士人们纷纷露出微笑，而并州的那个士人则满脸愤懑，却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谁叫冀州属于关东地区，而并州属于关西地区呢？ 自从光武帝统一天下后，关东瞧不起关西的风气就开始形成了。 这是因为： 【一来，关东地区很早就跟随光武帝刘秀一统天下，在他们的心态里，大概就是“我祖上就是跟随光武帝开国的功臣，我祖上已经把我这辈子要吃的苦都吃完了，现在也该轮到我们这些子孙后辈来享受享受了，而你们关西地区曾经是光武帝统一天下时的障碍，属于被征服地区，我们关东能让你们关西人继续活着就是最大的宽容了，还想跟我们争权？想啥呢？一群阻碍光武帝统一的罪人的后代！哼！”； 二来，关东地区的豪强们从开国开始就正在慢慢地转化为有文化底蕴的士族，有了先发优势，现在已经转变为士族的他们，自然是要关上车门，防止关西的豪强们也成为士族，即便关西豪强里有侥幸成为士族的，也属于忤逆潮流强行挤上车的，自然是要万般排挤。】 看着气哄哄的那位并州士人，邓骘摇摇头，没有去理会。 大汉朝堂是关东人的朝堂，你一个关西人上来凑什么热闹呢？非要自取其辱？ 大汉朝堂上，每一百个官吏里面，有九十五个都是关东人，只有五个是关西人，自从帝都从长安迁到雒阳后，关西（并州、凉州、益州、以及长安城以西的关中部分）地区就不受重视了。 这几个地区大部分都是最后才统一的，属于是投降得太晚，没有了统战价值，所以被朝廷故意打压。 “那么我们就开始第三件事吧，辽东郡废县改乡并与乐浪郡进行合并一事。”车骑将军邓骘打断了一众关东士人们的洋洋得意，继续讨论下一件事。 第253章 废县改乡（四） 面对这个议题，朝堂上鸦雀无声，毕竟朝堂上没有乐浪郡的人，而辽东郡的人也不可能反对，其他郡的人又与这件事不相关，不想参与进来。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就直接按照王太守的计划合并吧，辽东五县降级为乡，然后合并为五行县，并将五行县与乐浪郡合并，合并后命名为辽东郡，治所设立金乡，同时乐浪郡十八个县降级为十八个乡，然后这十八个乡合并为三个县，乐浪郡所有官吏调回雒阳，再从雒阳调遣新的郎官就任三个县的县官。” 邓骘的儿子是大儒王溤的学生，在大儒王溤门下学习经学，所以只要不侵害邓家利益，王家的这点小要求，邓骘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三个县的县官，自然也是王家的子弟。 好人做到底，干脆让辽王家族的家族子弟上任县官，这样以后他把邓家子弟塞给大儒王溤时，王溤也只能硬着头皮不得不答应了，毕竟要报恩的嘛。 虽然规定不能在本地当官，当三大家族是五行县人士，又不是朝鲜三县人士，自然是可以在朝鲜三县为官的。 随后，邓骘开始让朝臣们开始议论第四件事：“那么，二十亿【辽饷】一事，诸君议一下吧。” 这话刚说完，就有人跳出来反对： “高句丽是个什么东西？需要二十亿军费才能解决？而且还是每年？” “既然辽东仅凭辽东郡兵和其他几个郡援军的力量就击退了高句丽，那说明这高句丽也没什么可怕的。” 其余人虽然不想跟王家结仇，所以纷纷默不作声，但其实也在内心认可此人说的话。 见众大臣的反应，邓骘旋即否决了二十亿的【辽饷】，直接开始了下一件事的议论。 “那么，下一件事是鲜卑……” …… 三个月后 辽东郡府 砰！ 茶樽被摔在地上，洒满一地的滚烫茶水。 “府君息怒。” 一众辽东官吏纷纷劝导王煌。 “我们三大家族为朝廷镇守辽东，可朝廷却连军费都舍不得给，此次高句丽入侵，若非我们三大家族出动私兵，辽东早没了！”刚刚因为废县改乡成功而感到开心的太守王煌，又因为索要【辽饷】失败而感到非常气恼。 随着辽东郡与乐浪郡进行合并，并且金木水火土五个县合并为五行县，以及陆家的彻底覆灭，王张李三家对辽东进行了新一轮的瓜分。 朝鲜十八城自然全部都是王家的势力范围，只有王家可以在那里进行土地兼并。 而五行县（原辽东郡全部+玄菟郡部分+辽西郡部分，现在终于降低为县）重新进行了规划，王张李三家将整个辽东瓜分，这一次连治所都不放过，已经连零头都不想给朝廷了，以前是四大家族分七层，朝廷分三层，从今以后三大家族分九层，朝廷只配分一层。 【王家：沓氏、平郭、西安平、番汗、武次、文、安市、新昌、居就、襄平、房，以及原乐浪郡全境十八城】 【张家：高句郦、高显、侯城、辽阳、望平、险渎、辽队、无虑】 【李家：且虑、交黎、徙河、宾徒、阳乐、临渝、柳城、文成】 在王家将近三百年的努力下，终于把整个辽东郡地区降级为县级行政区，只是兼并一个县就相对来说没那么容易引起皇权注意了。 辽东的统计人口从三万降低至三千，而辽东的实际人口则从五十万降低至二十五万。 这主要得益于王家坚持不懈地将辽东人口迁徙到海外。 虽然通过废县改乡，使得三大家族可以加快土地兼并，但这依旧无法满足他们。 土地兼并我们要，名望我们要，人口我们要，官位我们要，钱我们还要！ “朝廷居然敢不给我们【辽饷】，那我们就给朝廷来点高句丽震撼！”张家家主冷笑道。 “哦？怎么个震撼法？”王煌问道，他已经大致猜到张家家主要说什么了。 这位张家家主正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张玉良的嫡传后代，顶着云台二十八将后人的名望，也捞到了几个六百石的官，有几个家族子弟正在雒阳朝廷就任，时刻为家族传递雒阳的重要消息。 “鼓动高句丽劫掠乐浪郡，让朝廷知道，没有了我们辽东看守高句丽，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句丽肆意妄为，而且没有一点办法。” “必须让朝廷认识到我们辽东的重要性，这样朝廷才会舍得给我们辽东送钱！” 张家家主出了一个毒计。 “那么我们又该如何鼓动高句丽直接去劫掠原乐浪郡地区呢？”李家家主问道。 “假装不敌，放任高句丽人进入原乐浪郡地区劫掠。”张家家主如是说道。 “此计甚妙！”李家家主高兴地大笑道。 “还需小心防备高句丽人反咬一口，让他们只敢去原乐浪地区，不敢反过来打我们辽东。”辽东太守王煌微笑着补充道。 “自然。”张家家主抚须而笑。 …… 又三个月后 数以万计的高句丽人再次入侵，入侵目标还是辽东郡，但是辽东郡的朝鲜三县（原乐浪郡地区）。 辽东太守王煌调动两千郡兵前往抵御，结果小败，只能龟缩在最富裕的三座城池内防守，放任高句丽人劫掠其他城池和乡村。 …… 又六个月后 雒阳 南宫 “诸位，辽东危急！”邓骘紧急召开朝会，让大家商讨辽东又被高句丽入侵一事。 “都是因为没有军费，所以没钱招募郡兵，也没钱布置城防体系，所以辽东才会有今日之祸！”辽东李家的一位家族子弟在朝堂上这般叹息道，他只是一个六百石的小官，但依旧敢于直言不讳。 “要我说，干脆放弃辽东，这样就能省下钱来，岂不美哉？”辽东张家的一位子弟也在雒阳朝堂上当官，此刻居然故意阴阳怪气。 之所以用这种方式阴阳怪气，是因为几个月前，因为大汉朝廷又又又白嫖羌人，导致羌人直接造反，而且造反规模巨大，整个凉州、并州都被羌人占据，甚至关中地区也被羌人占据了一小半，还有几千羌人正在进攻汉中郡，想要进入益州，然后就有大臣建议直接放弃凉州，退守关中，这样就不用花钱保卫更远凉州了，可以给朝廷省钱。 大汉官场和军队的贪腐情况太严重了，上任凉州当官的关东士人只想捞钱跑路，根本没兴趣治理好地方，也没兴趣调和汉羌矛盾。 甚至还有凉州的关东军官故意留着羌人不剿灭，这样朝廷就只能源源不断地往凉州送钱镇压羌人叛乱。 “你们关东士族在凉州战场贪得，我们三大家族在辽东战场就贪不得？简直岂有此理！这不公平！这不平等！” 第254章 养寇自重（五） 又六个月后 永初二年（公元108年） 雒阳 南宫 一众大臣们争争吵吵了几个月，还是没有做出最终决定。 不仅如此，车骑将军邓骘亲率五万精锐关东汉军征伐羌人，结果被羌人击败，五万汉军惨败。 穿着甲胄、有铁制武器的大汉精锐，居然被一伙拿着木矛木盾、穿着布衣草鞋的羌人打得惨败逃窜，而且这伙羌人才三万多人。 奇耻大辱！ 大汉建国以来的奇耻大辱！ 严重的贪腐情况已经极大地影响了军队战斗力。 然而，即便如此，车骑将军邓骘依旧毫无阻碍地被升任为大将军，并且他的上位得到了几乎全部士人的支持，因为外戚邓骘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关东士族们的利益上，得到了士族们的一致好评，他在士族圈子里的名声非常好，士人们都称赞他是霍光再世。 反而是一些在战争中立下一些战功的关西将领，被扣上作战不利的帽子，然后被朝廷处死，他们这些没有强大背景的关西豪族出身的将领们成为了战争失败的顶罪羊、背锅侠。 这场战争，不仅是震惊了羌人和朝堂上的关东士人们，也震惊了辽东的三大家族。 他们知道中原军队战斗力在这几十年里下降得厉害，远不如边郡的军队，但没想到居然下降到了这个程度。 前汉时期，无论是边郡汉军还是中原汉军，都可以做到“一汉当五胡”，而现在，只有边郡的汉军依旧可以做到“一汉当五胡”，中原的汉军已经跟胡人五五开了，甚至有一些还打不过胡人。 现在的大汉是一个非常矛盾性的结构。 矛盾性在于，有战斗力的边郡豪族在朝堂上没有话语权，而有话语权的关东士族又费拉不堪。 同样属于边郡的辽东，也因为是有大儒王溤的存在，才勉强混进了关东士族的圈子，不然也会跟凉州一样悲惨，辛辛苦苦给朝廷镇守边疆，然后连话语权都没有，只能任由关东士族割韭菜、薅羊毛。 关东士族们现在很纠结，一方面他们自己没有战斗力，无法平定叛乱，另一方面他们又担心关西豪族们在平定叛乱时崛起，然后跟他们争夺话语权。 不重用能征善战的关西人，就有可能会失去边疆，可要是重用关西人，就会导致关西人崛起，无论怎么选择，对于关东士族们来说都是不利的。 他们最想要的结果是，让关西人忠君爱国，好好地镇守边疆，同时又不要来争夺话语权，不要想着跟他们关东士族平起平坐，老老实实地当关东士族的狗就行，帮关东士族镇守边疆，防止蛮夷进入中原破坏他们关东士族的庄园财富。 但这种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想法，是很难实现的。 在这种养蛊般的模式下，如同人间炼狱般的关西地区迟早会养出能让整个天下倾覆的“蛊王”。 辽东是一个介于关东和关西之间的团体。 因为辽东既有关西豪族们的强大战斗力，又有了跟关东士族们一样的话语权，唯一一个做到了兼而有之。 随着关东一众将领纷纷战败，朝堂上又开始争吵了。 “凉人守凉土，中原的诸多军队都折损在凉州地区，继续往凉州增兵也只是白白送死，只有让凉人守凉土，提拔重用凉州人，才能真正击败羌人叛军，因为凉州是凉人的家乡，他们对于保卫家乡是有决心的，所以能够爆发战斗力，但凉州不是中原人的家乡，所以中原人在凉州只会思念故土，根本没法爆发战斗力。”一位来自关西地区的官员这般说道，在朝堂上，关西官员是非常少的。 “不可不可，凉州豪族有勾结羌人一起叛乱的先例，以前光武帝时期就有众多凉州豪强勾结羌人一起造反的事发生，所以绝对不能重用提拔凉州人，否则万一凉州人拥兵自重，那么陇西隗嚣、益州公孙述、并州卢芳之事就要重演啦！”一位关东士族这般说道，即便到了国家危急存亡之秋，他们依旧要内斗，依旧把重心放在防备关西人崛起后可能会争权夺利上。 “当今之计，只有彻底放弃凉州，才能保全关中。”关东士族出身的庞参如是建议道。 “只有放弃凉州，才能节省开支，节省开支，才能保全关中，否则凉州和关中都要失去。” “面对当前的局势，应当将凉州的汉人百姓都迁徙到关中地区，这样才能保全百姓的身家性命。” 庞参此话一出，大将军邓骘以及一众关东士人纷纷赞同。 然而，关西地区的几个官员却极力反对：“今日弃凉州，明日弃关中，后日还要再弃雒阳吗？” 凉州是他们的家乡，要是朝廷直接放弃凉州，那他们岂不是成了没有家乡的流民？ 虽然朝廷说是要把他们迁徙到关中，但迁徙是有死亡率的。 每迁徙大量人口到另一个地方，总要因为各种原因，诸如混乱、饥饿、寒冷、斗殴等因素而死亡一小半人。 而且迁徙的新的地区后，就得低人一等，因为你没有田，你只能给对方当佃农，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迁徙到别人的地盘上低人一等？ 这时，大将军邓骘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有一件衣服坏了，那就用他去修补另外一件，如果不这么干，那么两件衣服都保不住了。” 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要么放弃凉州、保全关中，要么凉州关中都失去，两相其害取其轻，为了保全相对更加富裕的关中地区，我们大汉还是放弃凉州吧，不要这些领土了。 众人在决定放弃凉州之后，又开始议论要不要放弃辽东地区。 “辽东地区距离关东太近了，绝对不能放弃，否则关外蛮夷就可以从辽西走廊长驱直入！” “是啊是啊，还是给辽东拨【辽饷】吧，绝不能让高句丽蛮夷占据辽东。” 同样是面对蛮夷侵扰，关东士族们在对待凉州时，纷纷建议直接放弃，在对待辽东时，则纷纷力保。 这是因为辽东距离富饶的关东地区实在是太近了，如果失去辽东，会让他们的庄园很没有安全感。 关东士族们在认识到辽东的重要性后，并不反对给辽东【辽饷】，只是具体给多少需要好好商议。 “没有足够多的军费，就无法保全辽东，辽东若失，则幽州失，幽州失，则关东失，而且蛮夷还可以从辽东海面上直接进入关东地区！”正在朝堂上当官的一位王家子弟一身浩然正气地在朝堂上慷慨激昂：“为了关东地区的百姓，为了天下苍生，请务必给足辽饷！” 他也是一位士人，靠着辽东的察举名额，进入了雒阳朝堂当官。 第255章 养寇自重（六） 六个月后 辽东郡 郡府 “朝廷的衮衮诸公终于吵出结果了，说是每年给我们一亿钱的【辽饷】。”辽东郡丞李成梁说道。 “一亿？呵呵，让高句丽人继续抢，最好是顺着辽西走廊去关东地区抢，我倒要看看是谁先坐不住。”太守王煌冷笑道。 反正现在天下的局势越来越艰难了，看样子天下的流民会越来越多，辽东的人口就算都没了，三大家族大不了去中原接纳流民就行，死光了也无所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多的是，但是关东士族们的庄园，可就得顺带遭殃了。 到时候看看是辽东三大家族先按耐不住，还是关东士族们先按耐不住。 我们可以不在乎人死光，你们可以不在乎庄园被劫掠吗？ 这种打法叫花子一样的施舍，对付对付关西那些没文化的武人还有用，对付我们辽东？想得美！ …… 一个月后 带方县 辽东郡一共四个县，分别是五行县、带方县、乐浪县、朝鲜县。 四个县的统计人口分别为三千、九万、十一万、八万，整个辽东郡在朝廷的计簿上将近三十万人口，是个中等郡。 数以万计的高句丽人在他们各自的贵族统帅下，攻入朝鲜、乐浪、带方三个县劫掠。 他们发现这里的汉军很奇怪，看到他们也不理会，任由他们在这里随意地烧杀掳掠，最多假装过来剿灭他们，然后随便杀了他们几十个同胞后就回去了，似乎故意不想剿灭他们高句丽人。 “兄弟们，走，这里抢完了，我们继续向西，一路抢到中原！”一位高句丽贵族这般说道。 “不不不，我已经抢得够多了，我要回家安享晚年，不想继续冒险了。”也有高句丽人已经靠着抢劫发家致富，所以打算停手，免得死于非命。 随后，大量高句丽人跟随着一众高句丽贵族继续向西，准备进入关东地区继续抢劫，但也有少量高句丽人选择带着抢来的这些财富回到高句丽。 这些高句丽人刚刚赶路到朝鲜县时…… 轰隆隆！ 三大家族的私兵赶来，王家甚至将治安兵都调遣来了。 “所有敢于往回跑的，不去关东抢劫的高句丽人，通通杀！”郡丞李成梁亲自领队，带着三大家族的子弟和私兵对高句丽人进行围剿。 让你去中原抢劫你就去，还想回山沟沟里金盆洗手？做梦！ 耗材就要有耗材的觉悟！ 这些想要金盆洗手的高句丽人，他们浑身上下装满财富，手里还用绳子牵着各种掳掠来的平民少女，此刻可谓是毫无防备，被三大家族杀了个措手不及。 一百个王家铁浮屠以锋失阵杀入高句丽人群，无论男女老少还是被掳掠的当地乡民，全部在铁骑下死亡。 这些高句丽人虽然有上万人的，但都分散在各个区域，很容就被三大家族各个击破。 而且三大家族也不在乎高句丽人抢劫当地的汉人百姓。 高句丽人抢劫汉人百姓的财富，然后三大家族再把抢劫完的高句丽人通通屠杀，最后，三大家族的家族子弟获得了战功，还名正言顺地缴获了大量财富，一切的罪名都是由高句丽人来承担，三大家族甚至能够得到一个【保境安民】的美名。 噗嗤！ 一个高句丽小头目被王家亲兵的马槊洞穿身体。 大平原上，数以千计的高句丽人在面对三大家族的骑兵部队时，如同待宰的羔羊， “投降者不杀！” 有高句丽带路党用高句丽语对着一众高句丽人大喊。 与此同时，上一次投降的高句丽人里，有一小部分被组建为高句丽仆从军，他们也跟随着三大家族的私兵一起对逃跑的高句丽人进行围追堵截。 渐渐地，越来越多高句丽人跪下来投降，直到所有高句丽人都投降后。 “所有投降的高句丽人，全部杀！”李成梁肆意狂笑道：“尸体运回去榨油，榨出来的油可以卖到中原和草原，千万不要浪费了！” 杀降兵是辽东一贯的传统，伱们高句丽人也要品尝品尝才行！ 在对这些高句丽人斩尽杀绝后，那些被高句丽人掳掠的少女，三大家族自然是不可能放回去的。 反正这些人在朝廷的计簿上已经属于被高句丽人杀死的尸体了，所以她们被三大家族的私兵就地掳走，带回自己的庄园，使其成为自己的奴婢。 “不，放开我！” 一位汉人少女彻底绝望了，原本看到这些强大的军队在剿灭高句丽，她还以为是来拯救她的，谁能想到，这只强大军队在把高句丽人斩尽杀绝后，也过来掳掠她们。 …… 又六个月后 雒阳 南宫 幽州冀州好几个郡都出现了大量高句丽人，他们虽然没有攻城器械，但仗着人多势众，攻下一下士族庄园还是问题不大的，而且农村地区可没有城墙，大量中原自耕农和士族们的庄园遭了殃。 “高句丽盗匪太猖獗了，而且怎么也剿灭不了，他们就跟蝗虫一样源源不断地闯入中原！” “我们的将士呢？怎么没人去剿灭这些高句丽人？” “中原的兵力都被抽调到凉州镇压羌人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镇压高句丽人。” “辽东呢？他们怎么没能堵住高句丽人？” “辽东五行县的总人口才三千，军饷才一亿，请问您让辽东怎么堵截高句丽人？” “怕不是你们辽东养寇自重吧？” “呵呵，您要是觉得高句丽人好对付，您自己怎么不上前线去剿灭高句丽人？嘴上功夫谁都会！” “莫要再争吵了！”一众关东士族争吵不休，最后，大将军邓骘呵斥了众人，然后下令道：“辽东的【辽饷】从一亿增加到十亿，但从今以后，不准再有高句丽人进入中原的事发生，否则，严惩不待！” “大将军英明！”众大臣纷纷不再争吵。 随后，大将军看向辽东出身的那几个士人，对其问道：“每年十亿能挡得住高句丽人吗？” 那位张家士子抬头挺胸，露出心怀天下的表情，一脸正色道：“为了大汉，为了天下苍生，辽东义无反顾！” …… 又是四个月后 辽东郡府 “府君，【辽饷】增加到十亿了，我们？”郡丞李成梁问道，此刻的他正在与太守王煌下棋。 “当然是为国杀敌，剿灭这些丧心病狂的高句丽蛮夷啦！哈哈~”太守王煌心情舒畅，落下一枚棋子，然后又饮下一口茶，对着李成梁吩咐道：“汝契，调集三大家族全部的精锐，再花钱临时招募五千乡勇，务必对高句丽人斩尽杀绝。” “这一次，我们要把高句丽人从百姓手里抢来的东西，通通变成我们三大家族的私产！” “还要把高句丽人的项上人头变成我们的军功。” “双赢，就是我们辽东赢两次，不仅要从高句丽身上赢，还要从朝廷身上赢！” “府君妙计安天下！”李成梁在一旁拍着马屁。 “哈哈~”王煌落子而笑。 第256章 犁庭扫穴（八） 三个月后 浿水（鸭绿江） 上百艘船沿着浿水往上游而去，而上游正是高句丽的国内城，是高句丽的王都。 临时招募的五千乡勇专门负责运输后勤物资以及当纤夫，而一千高句丽仆从兵则负责开路和当炮灰，在遇到瀑布时，通过【旱地行舟】的方式进入进入下一个水段。 每年拿着朝廷十亿钱的拨款，自然是要做出点成绩的。 这次出征，三大家族一共出兵八千，包括： 【高句丽伪军1000、辽东乡勇5000，张家私兵500，李家私兵500，王家亲兵50】 “嘿咻！嘿咻！” 船队来到一个瀑布处，乡勇们下了船，将提前准备好的圆木垫在河滩上，然后拉着船只纤绳，将一艘艘船拉到岸上，通过圆木使船只在岸上行走，然后将船只拉到瀑布上游。 之所以不走陆路，主要是陆地运输后勤物资太困难，高句丽都是山路，运输物资无法使用大马车，只能使用独木轮小推车，这个运输效率可太低了。 领军统帅李成梁担心依靠这种运输方式会被高句丽切断粮道，所以才坚持走水路。 船只可以运输大量粮草，可以极大地缓解后勤压力。 “将军，过了这个瀑布，我们马上就要到国内城了。”一个高句丽带路党憨笑道，他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 他叫觉昌安，也被称之为老叫场，儿子叫塔克世，孙子叫努尔哈赤，都是汉化高句丽人，专业带路党，属于是妥妥的高句丽奸。 “将军，再过两天就是高句丽人祭神的日子，那个时候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刻，最适合对他们进行屠……哦不，正义剿灭！”一旁的另一个高句丽带路党连忙表忠心，还把自己的高句丽同胞称之为他们。 这个高句丽带路党叫尼堪外兰，也是一个专业的高句丽奸，手里沾了无数高句丽人的鲜血。 他们不知道怎么称呼郡丞李成梁，于是便直接尊称为将军。 说完这话，尼堪外兰还撅起嘴巴，不屑地看了眼同样带路党的觉昌安，心中暗自鄙夷：论带路，我比你专业，哼！ “你们的信息都很重要，等剿灭高句丽，你们也有功劳。”李成梁对两位带路党激励道。 “大汉万岁！”“辽东万万岁！” “小人一定为剿灭自己的高句丽同胞而努力奋斗！” “辽东的空气都是香甜的，高句丽都是低贱之人，他们能够被文明高贵的辽东人屠戮，是他们十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所以他们应该感谢我们屠杀他们！” “区区高句丽，居然胆敢抵抗天兵，简直不自量力！” “高句丽人应该反思，为什么他们会被文明高贵的辽东屠戮，而不是进行反抗，他们被屠杀，只能说明他们做错了。” “因为我们是文明人，所以我们可以对高句丽人进行屠杀，因为高句丽人是野蛮的，所以高句丽人不准反抗我们的屠杀！” 一众带路党纷纷兴奋，还把自己当成了荣誉辽东人、精神汉人。 “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甜的。”李成梁对一众高句丽带路党继续鼓励道。 说罢，他又对对着自己的儿子李如松叮嘱道：“到了国内城，别再像个虎憨憨一样横冲乱撞，要有战术。” “放心吧老爹！”李如松舔了舔嘴唇，他是个好战分子，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上战场杀戮高句丽人了。 …… 两天后 船队终于抵达国内城，如果是陆地行军，起码要十几天才能到，而且还得担心后勤被断。 自从高句丽大王【宫】死后，高句丽就陷入了分裂状态，各个部落各自为政，此次三大家族攻打国内城，仅有少量高句丽部落聚集在国内城防备，大量高句丽人都在观望，保持中立。 所谓的城，其实就是一座木寨，基本没有防御力。 “哇哇哇！” 大量高句丽人从城里冲出来，想要阻止辽东船队上岸。 咻咻咻！ 嗖！ 三大家族居然私藏了强弩，而且私藏了几千张，乡勇中的一些猎户手持强弩，朝着冲来的高句丽人火力输出。 “哇啊！——” 噗嗤！ 身着布甲的高句丽人被射倒一大片，剩下的高句丽人纷纷跑回城去，不敢再阻拦辽东人上岸。 “仆从军上千探路！” 李成梁命令带路党觉昌安和带路党尼堪外兰各自带着三百高句丽伪军先上岸探路，防止有埋伏。 然后，三大家族的私兵带着乡勇紧随其后，并且组成却月阵，随时准备战斗。 王家亲兵穿着重甲，大摇大摆地带着火把和火油走到木寨前，准备直接把国内城给烧了。 “阻止他们！” 一位高句丽贵族命令自己的手下赶紧朝王家亲兵射箭。 咻咻咻！ 铛—— 箭矢射在王家亲兵身上，根本无法造成哪怕一丝一毫伤害，他们的骨制箭矢甚至无法在王家亲兵重甲上留下一点痕迹。 “点火！” 噼啪噼啪！ 王家亲兵肆无忌惮地当着上万高句丽的面把他们的王都给点燃了，烈焰沸腾，整个国内城都在烈焰中燃烧。 “救火救火！” 城内的高句丽贵族连忙安排人救火，但他们救火时，三大家族的私兵纷纷朝木寨上的高句丽人射箭，使得他们根本无法安心救火。 “杀！” 忍无可忍之下，有一些高句丽人冲了出来，想要击杀三大家族的弓箭手。 然而…… 噗嗤！—— 王家亲兵手起刀落，将冲出木寨的高句丽人进行砍杀，而高句丽人的武器却无法刺穿王家亲兵的甲胄，最多只是在王家亲兵甲胄上留个痕迹，只有冲锋状态才勉强能洞穿。 乡勇们在李如松的指挥下组成方阵压了上来，将高句丽人包围。 “哇啊！” 噗嗤！ 在混乱中，高句丽人与辽东乡勇打成了焦灼状态。 “弟兄们，我们成为辽东人的机会来啦！” 在这个关键时刻，带路党尼堪外兰连忙带着自己的高句丽伪军冲向高句丽人，拼劲全力地协助三大家族屠杀自己的高句丽同胞。 “伱们这些叛徒，你们不得好死！”被屠戮的高句丽人愤怒地看着正在助纣为虐的高句丽伪军，对他们怒吼。 “哈哈！我早就不是高句丽人啦！”尼堪外兰哈哈大笑，一刀砍死一个高句丽同胞。 觉昌安担心自己的带路功劳被抢走，于是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也加入战场，全心全意地屠杀着高句丽人。 大量高句丽人纷纷逃窜，李成梁冷笑道：“乡勇和高句丽仆从军，杀进城去，全城的高句丽人杀光、烧光、抢光！” 直到此刻，他依旧没有让三大家族的私兵轻举妄动，而是出动乡勇和伪军。 辽东人和高句丽伪军冲入毫无防备的国内城，在城内大肆屠杀，一个刚怀孕的高句丽孕妇被一个高句丽伪军剖腹斩杀，里面还没发育完全的婴儿都从模糊的血肉小腹中掉出来。 在屠杀高句丽人时，这些高句丽伪军明显要更加卖力，他们要用自己的同胞的性命来向辽东三大家族证明自己的忠诚！ “杀杀杀！国内城的高句丽人一个都不要放过！一岁的女婴也杀，全部杀！”李成梁眼睛都兴奋红了，这么多人头，那得是多少军功啊，这些军功又能让他升官发财了，嘎嘎嘎！ “父亲，其他地方的高句丽人不杀吗？”李如松问道。 “只屠高句丽人的王都，防止高句丽人产生民族凝聚力威胁我们辽东的统治，其他高句丽人，想要从山沟沟里找出来杀实在太难了，不值得，我们是来赚钱的，不是真的来剿灭高句丽人的，况且留着高句丽的种，让他们继续繁衍生息才能名正言顺地继续拿【辽饷】。”李成梁冷笑道，这是三大家族早就商议好的事。 三大家族不仅每年要拿十亿钱的【辽饷】，而且要拿一百年！拿一千年！拿到大汉朝廷覆灭了，到了下到王朝了，还要在下个王朝继续拿！拿到天荒地老！ 第257章 犁庭扫穴（九） 又六个月后 永初五年（公元111年） 天下越来越像前汉的元帝时期了，明明众正盈朝，地方上都是各种饱学儒家经典的士人在当官，可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却不断下降，天灾人祸连绵不绝，动不动就有人饿死。 士人们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总不至于是因为自己贪污了点钱就导致百姓生活变差吧？肯定不是，毕竟自己才贪了那么一点点，还不至于败坏天下，所以老百姓生活水平下降肯定是因为宦官，只要诛杀宦官，青天就有啦，天下就太平啦！ 这几年的事情可谓格外多。 先是羌人叛乱，汉军屡屡战败，虽然在四个月前终于平定，但一个月前，羌人又叛乱了，又要平定了。 然后是高句丽盗匪进入关东地区大肆劫掠，给了辽东十亿【辽饷】，让辽东用这笔钱招兵买马才将高句丽挡住。 再然后是中原十九个郡发生大地震，大量百姓受灾，朝廷又花了一大笔钱赈灾，许多士族趁机在受灾区搞土地兼并，宦官趁机贪污赈灾款，外戚为了一个好名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放任宦官和士族的所作所为，士族和宦官联合起来对天下进行吸血。 再然后，雒阳、兖州、冀州等地因为连续三年旱灾，导致粮食绝收，流民五十多万，有一个信仰鸿雁道的信徒，名叫张伯路，他带着三千多流民在青州造反，对外号称十万大军，每当官兵去剿灭张伯路时，张伯路就带着人跑到海上去，等官兵离开，张伯路又回到青州继续攻城略地，朝廷想要让离得比较近的辽东去剿灭这伙海盗，但辽东却以军费不足为由表示没钱训练水军，如果想要剿灭这伙海盗，得加钱！但朝廷表示没钱，所以这伙海盗就一直没人剿灭，始终活跃着。 再然后，趁着大汉忙于镇压内乱之际，南匈奴造反，数万南匈奴骑兵南下劫掠渔阳郡、上谷郡、代郡，辽东派遣五百辽东郡兵驰援渔阳郡。 在这样极其糟糕的局势下，今天，天空还出现了【日全食】。 大汉本就信奉谶纬，对那些神神秘秘的学说很感兴趣，所以就有一些郁郁不得志的寒门子弟趁机编撰谶纬：【日将烬，汉将亡】 正所谓当一个帝国走下坡路时，就得有个人对这个帝国进行加速，因此辽东王家已经准备好投资新的群雄了，在新的王朝继续当开国功臣！ 每当天下一片乱象时，王家就会开始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乱世，这就叫有备无患。 比如武帝末期，比如平帝时期，又比如新莽时期，又比如光武帝度田时期。 这几个时期，天下都比较乱，所以王家都预测朝廷将亡、群雄将起。 但是辽东王家预测了这么多次天下将亡、群雄将起，却只有新莽那一次预测成功了，其他几次都被朝廷给挺过去了。 这一次，王家内部又在预测天下将亡、群雄将起，所以家族子弟积极备战，已经开始争论天下大乱后应该投资哪个诸侯了。 “诸位，现在争论投资哪个诸侯还太早了，我们安心凑集资金发展自己的实力就行，等天下真的大乱时再讨论给谁当开国功臣的事。” 家族议事堂，家丞对着一众讨论应该投资哪个诸侯的家卿们这般说道。 随后，众人继续讨论有关家族发展的事宜，其实主要还是【牛荒】问题。 虽然一个月前，工匠们用二十年时间终于研发出了一种新的铁犁，王家根据这种新铁犁的构造，将这种新的铁犁命名为【曲辕犁】 【曲辕犁】的发明，极大地提高了王家在海外开荒的效率，那些发明出【曲辕犁】的工匠，也被赏赐了三千万五铢钱。 对于那些能够给王家提高生产力的发明，王家向来不吝啬赏赐。 随着【曲辕犁】的发明，那些多出来的草原矮脚马也被套上铁犁开荒，使得牛荒问题没那么严重了。 但草原马开荒的效率肯定是比不上牛的，所以王家又在草原和中原大肆收购牛。 朝廷每年给的十亿【辽饷】，张家分两亿，李家分两亿，王家分五亿九千九百万，剩下一百万用来修缮城防，防备高句丽和南匈奴。 这五亿九千九百万钱，都被王家用来买牛了，导致中原和草原的牛价不断高涨。 三年前，中原一头耕牛只要两万钱，现在，中原一头耕牛已经涨价到十万钱了，草原一头野牛原本是五千钱，现在也涨价到两万钱了。 张家李家分了钱以后，则是疯狂兼并土地，张家李家现在都有十万佃农，并且提高家族私兵的训练度，还从王家购买大量甲胄武器，提高私兵战斗力，加强庄园的城防。 三大家族的庄园城墙比大汉雒阳的帝都城墙还高还厚。 “我们现在靠着高价买牛，勉强有了足够多的牛用来开荒，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们王家不能一直当冤大头。”一位家卿说道。 “得想办法让南匈奴像以前的乌桓一样听话，乖乖地把牲畜贱卖给我们才行。”另一位家卿说道。 “要不上书朝廷，让朝廷调兵对南匈奴进行犁庭扫穴，削弱南匈奴的实力，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控制南匈奴。” “现在朝廷忙着镇压羌人，恐怕是抽不出手来。” 各位家卿商讨着解决【牛荒】的方法，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犁庭扫穴。 以前王家对乌桓的三次犁庭扫穴，获得的牛马有几十万，但后果则是大汉的臣属乌桓直接灭绝。 有能力犁庭扫穴时就直接硬抢，没能力犁庭扫穴时就靠贸易，反正无论如何都要获得牛马。 …… 喜鹊岛（日本四国岛） 喜鹊城 医者宫 这是王家医者们进行人体实验的地方。 上千个倭人男女老少被关押在监牢里，许许多多王家医者正在调试各种药剂。 王家有规定，无论医者们研究出来什么样的成果，无论是有用的成果还是没用的成果，王家都会给予大量赏赐。 因此，各种毒药、解药、兴奋药、折磨人的药、疗伤药、止疼药等成果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被先后开发出来。 死于医学实验的三韩人、倭人，起码有十万。 两年前，有一个医者调试出了了一种似乎可以防治瘟疫的药，为了证明这种药到底有没有效果，医者们特地从中原购买了许多感染了瘟疫的病人，然后将瘟疫病人跟倭人们关押在一个个不同的大密室。 有的密室通风，有的密室不通风，有的密室阴暗潮湿，有的密室阳光明媚，为的就是通过对照实验，来获得不同自然环境下瘟疫的感染情况。 最终得出的结果是，这种药剂最多只是稍微提高下人体对瘟疫的抵抗力，根本无法从根本上防治瘟疫。 即便如此，这位医者依旧获得了一百万钱的赏赐。 今天，医者团队们将研制出来的各种药粉喂给倭人们吃，通过实际情况来获得药粉的具体效果。 大多数吃了奇怪药粉的倭人都面目扭曲，还有一些则没有反应。 但是…… 有一个倭人在吃下一包白色粉末后，居然脸色白皙、肌肤红润，整个人都燥热无比，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欲望。 “这个耗材吃的哪种药粉？”医者团队的负责人问道。 “是丙等十二号药粉，用五种石头粉末研制而成。”一位医者回答道。 “快！给其他倭人也喂这种药粉，老人、青年、少年、小孩，每种倭人都要喂，每种倭人都要男女性别，我们还要知道这种药粉对不同性别的影响，同一个类型且同性别的倭人还要分健康的和虚弱的两种，这样才能知道不同身体强度的人对药粉的反应。” “快给他们喂，我们可能又发现一种了不得的药剂了！”那位医者团队负责人兴奋道，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拿着实验成果去找王家领取赏赐了。 不一会，两个健康的倭人少女，两个虚弱的倭人少女，两个健康的倭人少年，两个虚弱的倭人少年，每种都是两个，这样相同试验品也能进行对照。 不一会，这些吃了【丙等十二号】药粉的倭人们纷纷脸蛋好白皙、肌肤润滑透着血红，白里透红，可谓弹指可破。 但那些虚弱的倭人，以及倭人老者在服用这种药粉后，纷纷七窍流血而死。 “快！继续喂给更多倭人！” 医者团队的负责人对众人吩咐，并让自己的医学主簿（秘书）赶紧将这些宝贵的实验数据记录下来。 之后，连续一个月时间，在消耗了两百多个倭人的生命后，医者团队终于搞明白了【丙等十二号】药粉的效果、副作用、发效原理等等。 “诸君，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研发出了一种新的强大药剂，一种可以让人发情、肌肤白里透红、产生幻觉、还会上瘾的药剂！”医者团队负责人对一众医者高兴道。 “那么【丙等十二号】药粉，应该怎样命名呢？”另一位医者问道，每一个研制出新成果的人，都可以给这个新成果进行命名，如果不命名，则由王家来命名。 “既然它是由五种药粉研制而成，不如叫它……五石散！”一位医者说道。 “它有让人浑身发热、抵抗寒冷、并且让人厌食的效果，而且由石粉制作而成，我觉得应该命名它为……寒石散！”还有一位医者这般说道。 …… 一个月后 “寒石散（五石散）？” 王家家丞看着手中的喜鹊城医者宫提交的申请报告，心中惊疑，尤其是“上瘾”两个字，让她眼前一亮。 这个叫寒石散的东西，如果卖给南匈奴，让南匈奴的贵族们上瘾，然后为了购买寒石散而不得不大量贱卖牲畜给我们辽东，这似乎是个解决【牛荒】的办法。 家丞是个十七岁的少女，但却心思缜密，只是看到这个医者团队们的新成果介绍，就能联想到解决【牛荒】问题。 第258章 大儒王溤（七） 十二年后 延光二年（公元123年） 陇西郡 已经六十岁的王溤再次来到凉州，脚下是一片荒芜的戈壁，一眼望不到头，前方还有许多被朝廷迁徙的难民。 “娘——” “给我点吃的吧，求求您。” “我的孩子，谁偷走了我的孩子！啊呜啊呜！——” 难民们成群结队，从关中出发，要前往凉州那些有水源的地方开荒居住。 他们本就是凉州人，十多年前羌人叛乱，朝廷直接放弃了凉州，还将他们迁徙到关中寄人篱下。 在关中一些荒芜的土地上好不容易刚刚开垦出来几块农田勉强能养活自己。 结果，两年前，朝廷终于镇压了所有参与叛乱的羌人，沦陷十多年的凉州又被收复，于是朝廷又把他们迁徙回凉州充实人口。 迁徙过来，又迁徙回去，这般来回折腾下，许多汉人百姓都死在了迁徙路上。 凉州原本有将近两百万百姓，结果有三十多万死在了羌人叛乱中，有四十多万死在了朝廷苛捐杂税导致的饥荒中，还有六十多万死在了来回迁徙的路上，整个凉州现在只剩六十多万人口。 由于口粮都要自备，朝廷没钱发口粮，所以在迁徙路上，不断有百姓死亡。 到了夜里，还得担心其他难民偷走自己的孩子，然后把自己的孩子吃掉。 时不时有一些忍无可忍的难民直接造反，但立马就会有附近的官兵前来镇压。 虽然朝廷无法满足他们口粮的需求，但可以满足他们铁拳的需求。 路上饿死人没人管，但如果有人说要造反，那就有人管了。 “苍生何辜，唉……” 王溤看不下去了，将自己的口粮拿出来一半，准备分给在场的难民。 “先生，不可！”一旁的一位少年连忙劝阻。 这位少年生得俊朗，唤名董君雅，是颍川郡纶氏县的一个豪强子弟，家中有三十来个佃农，几百亩地，一家人勉强能能读得起蒙学书，能够做到识字，家中子弟虽算不上什么士人，但好歹也是能看懂文字的寒门子弟。 他的父亲是县里的主簿，在王溤路过颍川，并且在颍川顺便讲授经学时，有许多人都去旁听，董君雅便抓住这个机会旁听。 王溤主张有教无类，无论是士族还是豪强，哪怕最底层的老农民，都可以前来旁听他的经学讲道。 虽然用来识字的蒙学书籍，哪怕富农都买得起，只有普通平民才买不起，但那些真正的儒家经学，要么价值千金，要么是别人的祖传，外人要么有关系、要么一掷千金，否则是不可能接触到这些儒家经学的。 而接触不到儒家经学，就意味着不可能通过察举制做官，这一辈子最多就是个吏，运气好可以通过参军获得军功转型为官。 因为经学是察举制门槛。 首先你得懂经学，才有资格成为察举制的目标人群，成为察举制的目标人群后，太守再从众多目标里挑选一个家世背景上等的察举制到朝堂上当官。 也就是说，如果不懂经学，那么连察举制的门都进不去，就更别谈送钱之类的了。 首先得懂经学，进了这个儒家门槛，然后才能靠送钱或者用自己的家世背景，从而让太守察举制自己。 要不然的话，光是送钱你都找不到门路。 然而，经学哪是那么容易获得的。 即便是富商家族用钱买来了一些经学书籍，那也得有人讲解才行，不然光有书籍，却看不懂上面那些句子的意思，而且你肯吗，买，别人也不一定肯卖。 毕竟不是谁都有辽东王家那个胆子和运气，能够靠抢劫获得经学。 可是能够讲解经学的大儒就那么些，他们每个都很忙。 因此，当王溤路过颍川进行免费的经学讲授时，瞬间便人山人海，数不尽的豪强子弟和贩夫走卒拥挤在草地上，大概有两三万人，后面的人其实已经根本听不到王溤说的话，但他们依旧要拥挤过来，只为将来有一个炫耀的资本，以后见了别人，也可以无比自豪地吹嘘道：我曾经在大儒座下听讲经学。 两年前，邓太后逝世，按照大汉特色，皇帝联合宦官对邓氏外戚发动大清洗，邓氏一族死的死、关的关。 这种经典剧情，大家也都习惯了。 除了比较鸡贼的王氏外戚，捞完钱就及时跑路，让别人上台背锅，从而保全了家族，其他外戚家族都太贪心了，想要永远保住自己手里的权力，最终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宦官蔡伦曾经害死了皇帝的生母，以前是有邓太后保着，所以皇帝也只能隐忍，随着邓氏外戚倒台，蔡伦知道自己肯定会被掌权的皇帝刘祜处死，为了防止皇帝刘祜对自己酷刑伺候，造纸术改良者蔡伦选择服毒自尽，不给皇帝刘祜酷刑自己的机会。 皇帝刘祜听闻蔡伦服毒自尽后大怒：“朕本来是想要将伱蔡伦五马分尸的，真是便宜你了！” 朝堂上风云变幻，凡是跟邓氏外戚关系好的官员大多数都被贬官，就连刚刚才当上司徒的大儒王溤，都因为是邓氏子弟的经学老师而被皇帝刘祜罢黜司徒之位，废为平民。 王溤倒是不在意司徒这个三公之位，他一心讲授经学，要不是以前邓家为了立牌坊，非得让他王溤当司徒，他早就云游四海了。 邓家为了向天下士人表忠心，让天下士人明白邓家是坚定不移站在士族立场上的，于是对那些有名望的儒士大力提拔，尤其是诸如王溤这样的大儒，更是位列三公，也不管对方懂不懂治国，就强行给对方官位，以此来进行政治表态。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的权力中心就有新的统治模式。 邓氏外戚掌权时，朝廷将百姓从凉州迁徙到关中，现在轮到皇帝刘祜掌权了，就下令把迁徙到关中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百姓又给迁徙回凉州。 朝廷权力中心的更变导致政策朝令夕改，最后带来的结果就是老百姓吃二茬苦，受两遍罪！ “为什么不能给？”六十岁的白发老者王溤问着身边这位跟随自己一起前来凉州的少年。 他是在听闻朝廷收复凉州后，才想要来凉州，给凉州的汉人百姓和羌人百姓讲授圣人大道，即便凉州并不安全也义无反顾。 我不入黄泉，谁入黄泉？ “难民太多了，您的粮食又是有限的，您要是分了粮食，能分到口粮的总归是只有一小部分人，大部分人是分不到的，那些分不到粮食的人还会因此怨恨您，认为您不公平，甚至伤害您。”少年董君雅小小年纪就已经洞察人性。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颠倒黑白，真心救民的被各种刁难，没心没肺的反而被士人们称赞。 就在此时，远方来了许多汉军骑兵。 “官兵来啦，快跑啊！”汉人百姓们一看到大汉官兵，纷纷吓得四处跑路，在他们眼里，这些官兵跟羌人蛮夷都是一样的恶魔。 然而，这伙汉军居然没有杀戮他们，而是直接越过他们，没有理睬他们，径直朝着王溤赶来。 “老师！” 领军的将军朝着王溤挥手。 “宣僚？”王溤看着那位朝他挥手的将军，正是朝廷新任命的西域长史班勇班宣僚，此次前往西域重建大汉在西域的统治。 不过这一次重建却有不一样，以前的西域都护府是对西域实际管辖，还会对西域诸国统计人口，现在的西域长史府则是对西域羁糜统治，只要西域诸国名义上臣服大汉就行，其他的就都不管了。 “班勇，见过老师。”班勇下马恭敬道，他是听闻王溤在凉州后，特地过来看望自己的经学老师王溤的。 周围的百姓不认识班勇，只是看到班勇没有像普通的汉军将军一样杀戮他们，于是也逐渐不再感到恐惧。 第259章 犁庭扫穴（十） 南匈奴（原乌桓地区/科尔沁草原） 茫茫大草原上，许许多多匈奴人正在饮酒作乐。 自从他们被汉庭迁徙到这里后，已经有十多年，起初还有些怀念河套平原，现在已经在这里安居了。 这里虽然不如像河套平原土地肥沃，但胜在远离大汉朝廷，让他们感受到了更多自由，并且在这里可以非常方便地进行走私贸易。 以前在河套地区时，虽然偶尔也有汉人商贾走私货物到南匈奴，但量实在太小了。 自从来到这片草原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贸易的问题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走私商贾胆子非常大，他们不仅走私甲胄、强弩、铁制武器等，数量还特别巨大，是一群为了赚钱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只要有利润，无论什么事情，他们都干得出来。 这让匈奴人感觉到了家一般的温暖。 唯一苦恼的就是，北方的鲜卑人总是喜欢南下，然后就会顺便跟他们匈奴打一架。 曾几何时，辉煌无比的匈奴人可是草原霸主，然而如今，匈奴人居然打不过一群没有单于的分散的鲜卑部落。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十年前，南匈奴人趁着大汉内乱，在汉地幽州境内大肆劫掠，抢了许多财富和少女，这些汉人少女此刻正被南匈奴的贵族们搂在怀里玩弄。 大汉平定内乱后，才终于腾出手来顺便收拾了南匈奴，但大汉朝廷只是处斩了南匈奴的单于，然后重新立了一个亲汉的单于，并没有别的惩罚。 无论哪个地方，宗主国强行立的老大，一般是没有多大权威的，南匈奴也不例外。 南匈奴单于虽然亲汉，但毫无意义，因为大家都把他当成躲避汉庭惩罚时需要用的工具人，实际权力都在一个个南匈奴贵族手里，南匈奴单于就是个摆设。 抢劫汉地的时候我们这些贵族去，等到汉庭气势汹汹来惩罚的时候就把单于送给汉庭处斩，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们的单于你随便斩，只要有机会我们就还要抢劫。 正当南匈奴人还在唱着歌喝着酒时，远方驶来许多马车。 看着马车上悬挂着的骷髅头旗帜，匈奴人知道，是自己的老朋友来了。 “你们可算又来了，那些【琼浆酒】还有吗？”一位懂汉语的匈奴人迫不及待地说道。 “自然是有的，尊贵的大人。”这些马车自然是三大家族的走私商队，为首的三人是王张李三家的三位家族子弟，他们按照匈奴人的习俗，用匈奴语尊称这些匈奴贵族为大人。 或许有人会说大人是对父母的尊称，但这里毕竟是草原，是匈奴人的地盘，而且有钱赚就行，别说叫匈奴贵族大人，就算尊称匈奴人皇帝陛下都行。 三大家族的子弟早就学会了匈奴语，这样才方便跟匈奴人进行走私贸易。 马车驶入南匈奴单于庭，所有的匈奴人都望眼欲穿，尤其是看到马车上那些酒罐子时，更是两眼放光。 马车上的货物种类很多，包括：【琼浆酒（加了寒石散）】【羊毛绒衣】【布鞋】【布衣】【丝绸】【甲胄（猴版）】【强弩（猴版）】【长枪】【长矛】【海盐】【人油】【铁锅（劣质版）】 由于王家的冶炼技术更高些，所以已经掌握了铁锅技术，而中原还处于铁鼎技术，草原没有冶铁技术。 不过为了节省材料，王家的铁锅分两种，一种是自己海外殖民地用的，必须保证质量，另一种是卖到草原和中原的，质量则非常差。 而且王家对铁锅技术进行了技术封锁，严防中原和草原打破王家制造的技术壁垒，要通过铁锅制造这项高科技核心技术，狠狠地卡中原人和草原人的脖子。 此前，家主王溤还想把王家的铁锅技术传播到中原，但毫无疑问地又被家族议会全票否决了。 而王溤淡泊名利，现在已经拿不出能够让王家感兴趣的利益，所以他也只能叹息着离开辽东，前往凉州讲授圣人大道。 “除非朝廷肯给我们三十亿，否则我们绝不放开铁锅技术！”王家家丞如是说道。 三十亿，真是个恐怖的数字。 即便是控制力更强、土地兼并没现在这么严重的前汉，一年的财政总收入也才一百亿左右。 而刘秀建立的大汉，士族土地兼并太严重了，所以朝廷现在每年的财政收入才七十亿，并且这个收入还在逐年下降。 王家一个家族一年的财政收入都有十四亿，已经相当于大汉朝廷的五分之一。 也就是说，只要有五个王家这种体量大的家族，就可以跟整个大汉朝廷分庭抗礼。 匈奴人购买辽东的货物，辽东则购买匈奴人的牲畜，大家各取所需。 众多货物中，【羊毛绒衣】【铁锅】【海盐】是刚需，这寒风阵阵的大草原，没有羊毛绒衣很容易在冬天冻死，没有铁锅则没办法吃煮熟的食物，所有食物都只能用烤，而没有盐是没有力气干活的。 各种铁制武器装备则是看情况买，一般是够用就行。 至于丝绸和酒，那更是只有贵族会少量买一些用来享受，需求量非常小。 但是，王家特制的【琼浆酒】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起初匈奴人是舍不得花钱买酒的，但是王家表示买一车羊毛绒衣就免费赠送一罐【琼浆酒】，并且这个优惠政策持续一年后，匈奴人欣喜地答应了。 能白嫖美酒，何乐而不为呢？ 随着喝【琼浆酒】的匈奴贵族越来越多，他们也逐渐上瘾，并且没有【琼浆酒】就活不下去。 每次喝完【琼浆酒】以后，匈奴贵族都热血沸腾，必须立刻把部落里的少女抓起来蹂躏才行。 每次爽完后，他们都会进入短暂的贤者状态，反思自己的行为，然后下定决心一定要戒酒，以后再也不喝【琼浆酒】。 但是用不了一个时辰，他们对【琼浆酒】的欲望就会让他们失去理智，无论如何，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必须喝到【琼浆酒】，那种飘飘欲仙的滋味，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大量匈奴贵族成为了“酒瘾君子”，为了喝上一罐【琼浆酒】，甚至不惜把自己部落里的牲畜全部拉出来卖掉，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第260章 大儒王溤（八） 八年后 永建六年（公元131年） 陇西郡 狄道县 “先生，羌人残暴，您不可以身犯险。”得知王溤想要上城墙阻止羌人攻城，董君雅赶忙劝阻。 “我们士人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天天被百姓称赞，享受着国家的俸禄，如果到了危难关头却不能为百姓挺身而出，那岂不是成了沽名钓誉之辈？”王溤摇摇头，执意要上城墙。 “唉……”董君雅叹一口气，现在的中原士人哪个不是沽名钓誉？各个家缠万贯，却编撰出各种穷困潦倒的孝顺故事，某些位列三公者，一边高喊着圣人之道，一边却贪污腐败土地兼并，比如那汝南袁家就是典型。 几年前，皇帝刘祜在南巡时突然驾崩，谥号安。 虽然谥号为安，但刘祜在位期间，天下却一点都不平安，羌人占领了三个州，为了收复失地，阵亡在前线的汉军将士多达二十万，外戚宦官士族比赛谁更会贪污，搞得天下民不聊生，几乎每年都要发生自然灾害，灾民流民越来越多，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班勇收复了西域。 随着皇帝刘祜突然驾崩，按照大汉特色，新的外戚，也就是阎氏外戚趁机掌权。 北乡侯刘懿即皇帝位。 然后刘懿只当了七个月的皇帝就死了，于是阎氏外戚又准备从宗室里故意挑选身体弱的小孩子当皇帝，这样就不用担心皇帝长大后为了夺回权力而铲除他们外戚了。 刘秀建立的大汉，皇帝总是短命的，主要就是因为外戚想让皇帝短命。 一旦皇帝长大了，就会夺回权力，那么外戚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为了防止皇帝长大后夺权，就干脆故意挑选身体差的小孩当皇帝，这样皇帝长大夺权的概率就更小了。 毕竟窦氏、邓氏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阎氏外戚自然是要吸取教训的。 然而，阎氏外戚显然运气不太好。 还没等他们彻底把控朝政，宦官们就发动政变，扶持十一岁的废太子刘保当了皇帝。 阎氏外戚大怒，直接带着几百个门客攻打皇宫，并且想要策反禁卫军，结果皇宫禁卫军都站在了宦官阵营，阎氏外戚被禁卫军铲除。 因为禁卫军只忠于皇帝，所以谁有皇帝他们就忠于谁，这就是宦官和外戚为什么一定要控制皇帝。 因为只要有了皇帝，不仅能掌控大义名分，还能控制皇宫禁卫军这股强大力量。 有皇帝才能有兵权，有兵权，才能成功！ 是这样的一个逻辑。 按照大汉特色，皇帝刘保联合宦官们对阎氏外戚发动了大清洗，所有与阎氏外戚有关联的官员要么被贬要么被关。 似曾相识的剧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进行。 而汝南袁氏，在这场外戚与宦官的争斗中，选择站队宦官，押注押对了，成功押在了胜利者一方，所以汝南袁氏得以被皇帝刘保提拔重用，袁家袁京被升为司空。 同样押注的还有辽东王氏，不过辽东王氏因为距离雒阳太远，所以很难及时知道雒阳的信息。 在阎氏外戚上位后，辽东王家先是派人给阎氏外戚送礼，以此讨好当朝权贵，还没等王家的礼送到雒阳，阎氏倒台的消息就先一步传到了辽东，于是辽东王家又赶紧快马加鞭，通知送礼的使者把礼物送给宦官。 汝南袁氏和辽东王氏的站队技巧已经是炉火纯青，朝堂上你方唱罢我登场，不倒的是汝南与辽东。 然而，中央朝廷忙着宦官外戚互相【无限制格斗】，地方的士族便趁着宦官外戚斗得你死我活之际贪污腐败、土地兼并。 你们宦官外戚贪得，我士族贪不得？岂有此理！ 尤其是凉州地区，本就不被朝廷重视，而且在凉州当官的都是关东士族。 秉承着就算民不聊生也是关西人民不聊生，又不是我关东人民不聊生的地域歧视，关东士人在凉州当官以后都有着一颗大贪特贪的强大野心、伟大抱负！ 不把老百姓贪到造反，我们关东士族绝不罢休，我们关东士族就是这么硬气、有风骨、很文雅，怎么，伱们泥腿子不服气吗？谁叫你们祖上不是开国功臣，也不是经传家族呢？我们这辈子要吃的苦都被我们祖上吃完了，我们天生就是来享受的，你们不服也得服！ 在这样的背景下，凉州羌人又又又造反了，而且还有无法忍受苛捐杂税的凉州汉人百姓也趁机一起造反。 整个凉州都乱成了一锅粥，不仅有民族矛盾，还有阶级矛盾。 羌人首领和汉人起义军领袖相互合作，一起在凉州攻城略地。 而凉州的那些自认为很有风骨的士人们，在听闻羌人联合底层汉人造反后，直接就带着这些年在凉州收刮的民脂民膏跑路了，留下一些还忠于朝廷的关西武人保护城池。 如果城池保住了，那就是关东士族在雒阳远程指挥的功劳，如果城池保不住，那就是关西武人无能，丢失城池的责任都是关西武人的！ 当王溤来到城墙上时，看到的是城墙下数以万计满脸仇恨的羌人，以及面黄肌瘦的汉人百姓。 朝廷在剥削时不会刻意区分被剥削者的民族，无论羌人还是底层汉人，都只是朝廷眼里的耗材。 守城的武将，一个姓马，一个姓韩，都是当地的小地主（小豪强）出身，家里有几十个佃农，几百亩地这种。 这种小地主出生的人，如果是前汉，其实地位还是不错的，前汉的阶级固化还没现在这么严重。 但是在士族崛起的刘秀建立的大汉，即便是小地主也属于被士族们剥削的对象，小地主在士族、宦官、外戚们眼里不过是大一点的耗材。 “先生，您怎么来了？快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姓马的那位关西武将这般劝道，他自称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 不过自称这种事，听听就行了，不要太当真，琅琊王氏还自称是王长炯的后代呢，不是吗？ “读书是为了天下苍生，如果不能为天下苍生谋福，那么读再多书也是白费，我作为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退却呢？”王溤很是倔强，站在最前方想要阻拦叛军攻城。 “如果读书人都像您这样，老百姓又怎么会饥荒到造反呢？”一旁的韩姓武将摇摇头，他见过太多关东士人了，即便是汝南袁氏他也有幸见过，起初他也以为士人都有一种名叫“文人风骨”的东西，后来接触得多了，他才发现，这些士人除了比普通百姓更有文化，其实没什么区别，他们跟普通人一样有着各种人性弱点，比如贪婪等。 即便风评极好的汝南袁氏，这位韩姓武将也见过，可汝南袁氏也跟普通士人一样搞贪污腐败、土地兼并，这让这位韩姓武将一度感觉自己的白月光没了，塌房了，他没想到自己仰慕的偶像-汝南袁氏，也不过如此罢了。 当王溤站在城墙上时，所有的叛军都停下了脚步。 叛军的羌人首领和汉人起义军领袖，都曾经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朝廷的苛捐杂税中艰难度日。 但王溤来到凉州后，每日讲授圣人大道，依靠着自己在王家偷偷学习的一些农耕放牧知识，教导汉人百姓更高效率地农耕，教导羌人百姓更高效率地放牧。 这些知识，王家也是用了几百年才积累出来的，所以绝对不允许外传，中原人和草原人的农耕放牧技术都远不如王家。 但王溤利用自己家主的身份，特地回了一次家族学府偷偷学了点，然后传播给凉州的汉羌百姓。 凉州当地的汉人羌人百姓只见过贪污腐败的关东士人，这一百多年以来，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位真正的全心全意为了人民的好官是什么样子，因此此刻都不忍心继续攻城，担心伤害到王溤。 “王先生，我们只是痛恨朝廷，痛恨那些贪官污吏，并不想伤害您，请您离开城墙，攻下城池后，我们绝不伤害您。” 城墙下的叛军首领朝城墙上的王溤大喊。 “我不想看到凉州百姓自相残杀，你们都退兵，我王溤会向朝廷说明你们的难处，让陛下知道你们是被迫造反，让朝廷不要惩罚你们，你们今后还可以继续农耕放牧。”王溤也对城墙下的造反百姓进行劝说。 “朝廷？狗屁朝廷！我一家人都因为朝廷的苛捐杂税饿死了！老子跟朝廷不死不休！”一位汉人起义军头目大骂一声，然后对城墙上的王溤继续劝说：“您的恩德我们铭记在心，但朝廷里的人各个都是狗东西，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我们绝不相信朝廷会让我们安心农耕放牧，一旦我们停下造反当个良民，该死的朝廷肯定又会继续对我们苛捐杂税，把我们剥削到底！” 呼呼—— 寒风凛冽，王溤站在城墙上，他自然也明白叛军说的话没有错，就算他王溤真的上书，把叛军造反的原因说明，让朝廷原谅叛军，朝廷也绝对不可能答应。 但他是圣人门徒，儒家忠君爱国的理念不允许他与一群反贼勾结，但他又知道叛军是因为朝廷的苛捐杂税以及关东士族的贪污腐败才被迫造反，他们本是良民，是被迫当了反贼。 王溤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朝廷能和叛军和解，朝廷以后不要苛捐杂税，叛军以后老老实实农耕放牧，这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这太不现实了！ 站在城墙上，王溤闭上双眼，对城墙下的叛军说道：“君为臣纲，大汉朝廷是我的君父，我王溤不能做无君无父之人，你们如果要攻城，就一箭杀了我吧！” “先生！请不要逼迫我们！”叛军们跪在地上，祈求王溤投降。 最终，还是那位马姓的关西武将直接把王溤强行绑了起来，然后送到城外，让董君雅把王溤塞进马车强行送回中原。 城下的叛军主动让开道路，任由马车离开，他们巴不得王溤不要留在城里，这样他们攻城时就不会有心理负担。 “你们要致我王溤于不忠不义之地！”被捆绑起来的王溤很是生气，但无可奈何。 第261章 千古完人王阳明（一） 雒阳 袁府 “陛下居然册封一群宦官为侯，真是……世风败坏，唉~” “没种的玩意还能当县侯，简直荒唐！” “这大汉，我看是药丸呐！” “嘘……别说这种话！” 一群年轻士人正在司空袁京的私人豪宅里议论时政。 现在的袁家虽然还只是二世三公，比不得弘农杨氏，但已经得到了许多士人的拥戴。 不过也有那么一些士人暗中对袁家腹诽，因为袁家为了当三公，居然偷偷地给宦官送礼。 而大多数士人则表示理解袁家，觉得袁家这是“被宦官逼的”，他们依旧相信袁家是纯洁的，认为袁家绝对不可能跟宦官勾结在一起。 绝大多数士人们是这样的，一边批判宦官贪污腐败，然后自己在地方上贪污时毫不手软。 他们不是反对贪污腐败，只是反对宦官跟他们争夺贪污腐败的权力。 汝南袁家表面上站队宦官，以此混上三公的位置，暗地里却与其他士族合作，这一手玩的可谓是炉火纯青。 与汝南袁家相同情况的是辽东王家，同样表面上巴结宦官，讨好皇帝，暗地里却又跟士族们勾搭在一起。 一众士人们对封侯的宦官羡慕嫉妒恨，又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其实就是单纯眼红，所以拿着各种圣人之说来批判宦官，用圣人经学给自己的嫉妒之心打掩护。 他们或许应该想想，宦官帮助皇帝清洗外戚，封侯不过是皇帝对宦官的报答，他们士族反而跟外戚勾结，只要皇帝还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重用他们这些有勾结外戚前科的士族。 司空袁京不在府上，他的儿子袁汤现在在外面做太守，所以由袁汤的三个儿子，袁成、袁逢、袁隗招待一众士子。 长子袁成已经十六岁，生得俊郎，次子袁逢才十岁，也是明眸皓齿，小儿子袁隗刚满三岁，也过来凑热闹，提前在士人圈子里露露脸，方便以后做官，甚至是做三公也不是没有可能。 “诸君，慎言！”袁成担心府上有内鬼把今日的这些话报告给宫里的宦官，等到众人静声后，袁汤又对士子中的一位沉默不语的士子问道：“伯安兄，何故愁眉苦脸？” 其余士子也纷纷看向那位沉默不语皱眉的青年。 青年二十岁出头，名叫王云，字伯安，号阳明。 他是王溤唯一的孙子，他的父亲在他刚满一岁的时候就死于疾病，从小在辽东长大，十五岁时离开辽东，前往中原闯荡江湖，闯出了一番名头。 他的祖父是大儒王溤，祖母是续写《汉书》、并写出《女诫》的大才女班昭，父亲虽然死的早，但也是个九卿，母亲是汝南袁氏的一位嫡女。 虽然家族现在“落魄”了，官职最高的也才只是一个两千石的辽东太守王煌，家族里连个三公都没有，但毕竟是曾经出过名将王长治和名臣王长炯的家族，所以在现在的大汉还算是颇有名望。 在这么多光辉耀眼的背景加持下，整个袁府，他无疑是最引人瞩目的。 按照血缘辈分，他是袁成袁逢袁隗三个人的表哥，按照师生辈分，则是他们三个人的学长。 “愚只是在想，天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反贼？”王云如是说道，【愚】是他的自谦，意为自己懂的不多，类似略懂略懂。 “明帝章帝时期，我大汉是多么的文质彬彬，和帝时期，我大汉武功赫赫、消灭北匈奴，可自从安帝开始，先是羌人造反，中原各地又有百姓造反，宦官外戚轮流把控朝政，到底是为什么？” 王云说话时非常淡定，明明是在说一件很悲哀的事，语气中却听不出一丝一毫悲哀。 “反贼多，当然是因为宦官把持朝政，只要诛灭宦官，青天就有啦，天下就太平啦！”一位士子这般说道。 “是啊是啊，天下苍生之所以日子越来越凄惨，肯定是因为宦官把持朝政、贪得无厌！”另一位士子附和道！ “既然是宦官贪得无厌导致的苍生疾苦，那陛下为什么还要重用宦官？”王云继续问道。 “必然是宦官阴险狡诈，欺上瞒下，迷惑了陛下！”一位士子不敢说皇帝有错，因此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宦官身上。 “只要没有宦官，天下就不会民生疾苦？”王云不太认可现在的主流思想，他觉得民生疾苦或许另有原因，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肯定不是土地兼并和士族贪婪，因为士族不可能有错，只能找别的地方哪里出错了。 当今大汉的主流思想都认为是宦官导致的天下败坏，所以只要诛灭宦官，就可以万事大吉！ 可王云是了解过前汉和新莽的，知道前汉亡于王莽，新莽亡于起义。 但是前汉灭亡前，当时的皇帝似乎并没有重用宦官，反而重用了儒生，王莽更是大力提拔儒士。 重用儒士、不重用宦官的前汉和新莽照样灭亡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宦官可能并不是天下败坏的最主要原因，最主要原因或许是别的？ “伯安贤弟，难道你要为宦官说话？”一位士人生气道，在他们的价值观里，宦官就是十恶不赦，皇帝只要重用宦官就是昏君，只要重用儒士就是明君。 “非也。”王云不是很想理会这些杠精，他虽然不认可【宦官导致天下败坏】这个主流观点，但并不代表他就认可宦官，作为士人，他也是讨厌宦官的，只是不认为诛灭宦官就能天下太平，事情没有大家想的这么简单。 “我认为，天下败坏，宦官贪婪只是其一，但更主要的还是人心。”王云对众人发表自己的看法：“无论是宦官还是普通百姓，亦或是边疆蛮夷，他们都是人，但为什么大多数人都贪婪成性呢？” “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人心，这些人的心里没有良知，所以才会导致天下糜烂。” “唯有存天理，去人欲，人人能够做到格物致知，知行合一，致良知，达良能，则天下可安。” 王云从小受到儒家古今文经学、佛教徒、基督教传教士，道家法家典籍的影响，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儒士，而是各种思想的揉合。 姬兴佛活了一百三十多岁，在十年前才圆寂，并且生前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就是王云。 萨诺斯·王的思想也影响了王云。 再加上他的大儒祖父对他的影响。 还有辽东王家收藏的那些道家典籍和法家典籍对他的影响。 王云正在将儒道释法基督合而为一。 其余士人都被王云的这番新的见解给惊讶到了，无不目瞪口呆。 “阳明啊阳明，你可真是离经叛道！”袁成是个传统的儒士，他对于王云的这番话，唯一的感觉就是太离经叛道了，完全脱离了现在的儒家范围。 第262章 千古完人王阳明（二） 五个月后 阳嘉元年 大儒王溤病逝在颍川郡，中原的士人们纷纷为其哀叹，王溤的门生们纷纷为之服丧。 王溤的遗体被运回了辽东，在一众家族子弟默哀下，王溤唯一的孙子王云继承家主之位，并为家主服丧七天。 【家主：王溤（第十任家主／第十二代子弟） 谥号：质君（恬淡无为曰质） 评价：没有主动为家族做出过贡献，甚至还将家族的技术泄露出去，对于王氏家族而言几乎等同于奸细，但其自身作为大儒的名望又使得家族受益 遗愿：希望天下不会再有人饿死，也不会再有战争】 新任家主王云看着祖父的谥号，心里满不是滋味。 这个谥号是根据家主对家族的贡献来决定的，而不是根据家主本人的所作所为来决定的。 若非王溤作为大儒给家族带来了名望，他生前不断盗取王家技术传播给中原百姓的行为，已经足以安上一个恶谥，因为这是赤裸裸地对家族的背叛！ 同样一个人，对于中原来说是个圣人，可对于辽东王家来说就是个可恨的叛徒，彼之英雄，我之仇寇，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这也让王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学】思想。 如果让草原人来评价一个人，他们肯定也会认为冒顿才是圣人，并且认为卫青是邪恶的魔鬼！ 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站的角度不同，就能得出不同的结论。 “万事万物，皆由心定！”王云有了更多的感悟：“你的心在哪里，道就在哪里。” “我的心认为他是圣人，他就是圣人，你的心认为他是恶人，那他就是恶人，圣人就是恶人，恶人就是圣人，好就是坏，坏就是好，聪明就是愚蠢，愚蠢就是聪明，对的就是错的，错的也是对的。” “一个人、一件事，他是怎样的，跟他自身无关，而是由看见他的那个人的心决定。” “我看见的是一个正在屠杀我同胞的恶魔，你看见的是一个正在为伱的民族开疆扩土的英雄。”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有恶魔和英雄这样的两级评价呢？因为评价不是由被评价者的作为决定，而是由评价者的心来决定。” “我睁开双眼，看见花开，我闭上双眼，世界便一片漆黑，世界是花开还是漆黑，不是由花来决定，而是由我的心来决定。” “是故，眼开则花开，眼闭则花闭！” “皇帝眼里的宦官，是可以帮他捞钱还能背锅的工具人，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士族眼里的宦官，是跟他们争权夺利的竞争者，是他们的同行，是他们在贪腐时的竞争者；百姓眼里的宦官，是一个谄媚且只会收刮民脂民膏的小人。” “宦官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不是由宦官来决定，而是由看宦官的那个人的心来决定。” “是因为你看见的是一个帮你捞钱的宦官，所以你认为他是一个圣人，是因为你看见的是一个跟你争夺贪污权力的宦官，所以你认为他是一个小人，圣人就是小人，小人就是圣人，高尚就是卑鄙，卑鄙就是高尚，不同的心看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王云悟了，他大彻大悟了。 他认为自己探索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理，这个世界是怎样的，是由自己的【心】来决定，而不是由这个世界本身来决定。 “我睁开双眼去看大汉朝廷，所以才有大汉朝廷，当我闭上双眼时，大汉朝廷也就飞灰湮灭了，当我重新睁开双眼时，大汉朝廷就又重新出现了。” “一念则万物生，一念则万物烬。” “天下众生，不过是生活在一粒沙中。” 在整整三个月时间里，王云一直在王家庄园的竹林里悟道。 三个月后 簌簌簌—— 一阵风吹过，盘腿闭目的王云突然站起来，双眼看着身边的竹林，淡漠说道：“道，就在这里！” 然后，他拔出身上的佩剑，向着竹林挥舞劈砍，一边砍一边喃喃自语：“这就是我王云的道！” 在【古文经学派】和【今文经学派】之外，王云独创【心学经学派】。 这个学派虽然目前只有他王云一个人，但相信不远的将来，这个学派必然成为天下显学。 嗡嗡嗡～ 由于连续悟道三个月，王云已经很久没洗澡了，身上臭烘烘，不断有苍蝇蚊子过来叮咬他，好一个放荡不羁的竹林一贤者。 啪啪！ 拍了拍身上布衣，将苍蝇拍走，王云先是去洗了个澡，然后一边吃饭一边继续悟道。 “我们的家主是疯掉了吗？” “不知道欸。” “他一个人在竹林里待了三个月欸，还时不时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听说古时候有人读书读傻了，我们家主该不会是？” 一群丫鬟和王家女子正在议论着王云。 “去去去，一群没大没小的。”家丞王熙凤走了过来，对王云笑着说道：“家主，朝廷的任命，让您上任扬州庐江郡舒县县令。” “嗯？”王云先是一愣，然后淡淡道：“哦。” 对于这种事，他并不惊讶，自己的祖父是大儒，家族又与汝南袁氏有联姻，还有个当辽东太守的长辈，朝廷会有这样的任命很正常。 “或许是袁司徒的任命吧。”王云这般猜想着。 司空袁京在几个月前调任为司徒，他的儿子袁汤也被升任为幽州刺史，孙子袁成直接从九卿做起。 “不过听闻扬州那边现在挺乱的，有个叫章河的人在造反，朝廷镇压了好几次都失败了，您可得小心些。”王熙凤关心道。 “堂姐不必担心，云，自有分寸。”王云淡淡回道：“反贼之所以造反，只是因为他们心中没有良知，我们只要让他们心存良知，扬州也就太平了。” 王云悟道了，但还无法确定自己的【道】是不是正确的，所以打算去找个地方实践一下自己的道。 现在朝廷的袁司徒主动任命他到扬州的一个县当县令，倒也算是如了他的意。 他自是不在乎县令的职位，只是单纯地想要通过实践证明自己的【道】是没错的。 第263章 淘金热（六） 幽州 刺史府 “永初五年，辽东郡乐浪地区被高句丽劫掠，死两万，剩二十八万。” “永初六年，辽东郡乐浪地区被高句丽继续劫掠，又死三万，剩二十五万。” “永初七年，辽东郡乐浪地区发生海啸，死一万，剩二十四万。” “元初元年，海盗侵扰乐浪地区，死……” “……” “永建五年，乐浪地区发生水灾，死……” “永建六年，乐浪地区发生火灾，死……” “阳嘉元年，乐浪地区发生地震，死一万，剩一万三千人。” 刚刚上任幽州刺史的袁汤看着辽东郡这些年上报到刺史府的计簿，不由得嘴角抽搐。 “上一任的幽州刺史恐怕是收了辽东不少钱啊。”袁汤笑了笑，摇摇头，他自然是不可能追究辽东干这种事的，毕竟辽东王家也是他们袁家的联姻，况且袁家在汝南也经常干这事，只是胆子没王家这么大，汝南袁家都是每年几百几百地偷朝廷的人口，王家这每年几万几万地偷朝廷的人口着实恐怖了些。 刺史的作用就是监督各个郡的官吏，防止他们勾结地方士族一起侵占田亩人口。 但刺史也是人，不是没有人性弱点的机器，所以地方势力只要连刺史也一起勾结进来就没事了。 上任幽州刺史后，袁汤开始好好地清查幽州各地侵占田亩人口的情况，只抓苍蝇，不抓老虎。 凡是普通豪强地主侵占田亩，他袁汤就要立刻从严处理，还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如此才对得起自己这个幽州刺史的岗位，如果是辽东王家这种经学士族侵占田亩人口，那就直接当作没看见，大家都是士族，都是体面人，都是文化人，都是道德高尚的人，都是有风骨的人，相互之间不要为难，做个好人，这样才有华夏的浓浓人情味，这才是人情社会，不能像个机器一样冷冰冰。 这，就是我们士族的文人风骨！ 听袁汤说。 虽然我们袁家给宦官送礼，有失风骨，但我们袁家还纵容王家搞土地兼并，又把士族风骨给捡回来了，不亏！ 正当袁汤要用自己刺史的权力承认乐浪地区人口“死于天灾”的既成事实时。 辽东郡 带方县 列水港 “船队来啦，弟兄们，去云中君国捞黄金啦！” 欧欧—— 海面上停泊着上百艘船只，白色的海鸥正在捕食。 带方县的县令也是王家人，带方县的所有小吏都是王家奴仆在兼职。 整个带方县，稍微大一点的豪强都被辽东太守王煌以勾结高句丽的罪名抄家问斩，家产充给王家。 在我王家的势力范围内，不允许出现豪强士族这么牛逼的存在！ 辽东只允许有王张李三个士族，不允许出现第四个！ 我们已经上车了，也该把车门焊死了，你们就别上车了，现在豪强们转化为士族的风口机遇已经结束啦！ 谁要是想要学习王家的老路，想要像我们王家一样靠着土地兼并壮大家族实力，然后靠着家大业大，花费重金去找大儒学习经学，从而慢慢转型为士族。 抱歉！辽东这里不允许！ 辽东已经有王张李三个家族分蛋糕了，绝对不准出现第四个分蛋糕的家族。 以前王家不过是秦末起义军，但抓住了文景之治豪强大发展的风口机遇，从起义军转型为豪强。 后来，王家又抓住了明章二帝以儒治天下的风口机遇，进一步从豪强转型为士族。 王家不仅要禁止辽东豪强们搞土地兼并，防止他们崛起成为第四个分蛋糕的家族，还要禁止经学传播，要当学阀，垄断经学的话语权，不准新兴豪强们学习经学，不准新兴豪强们转型成跟我们王家一样的士族！ 我们王家只是反对别人当汉武帝来整治王家等豪强，但我们王家不反对自己当汉武帝去整治别的豪强家族。 朝廷出现汉武帝来整治我们豪强，不可以！ 我们自己当汉武帝去整治别的豪强，可以！ 人人都反对汉武帝，人人都想做汉武帝，这就是豪强士族们的心态。 在王家的有意压迫下，大量带方县的中小地主乃至富农纷纷破产，然后不得不把田亩贱卖给王家，然后王家又把这些田亩分给无地的流民耕种，使其成为王家的佃农。 谁说我们王家反对打土豪分田地呢？我们只是反对打我们王家！ 对于朝廷，我们是地主豪强，但对于普通佃农，我们就是他们的朝廷，佃农就是专属于我们王家的自耕农。 王家版本的算缗令和告缗令在辽东郡乐浪地区推行。 我们从来不反对算缗令和告缗令，只是反对朝廷对我们王家使用算缗告缗，如果是我们王家对别人使用算缗告缗，那肯定是一百个支持呀，怎么会反对呢？ 不仅搞算缗告缗，王家还在辽东郡推行王家版的【盐铁官营】，也就是只准王家经营盐铁产业，不准其他豪强家族经营盐铁产业。 盐铁官营，王家同样不反对，只是反对朝廷来盐铁官营。 许许多多良田被王家兼并的流民纷纷涌到码头，坐上王家船只，前往海外寻找黄金。 单纯地靠“遍地黄金”这种谎言虽然也能骗到一些人，但不会太多，而且时间久了就没有效果了。 想要让这个谎言长期有效，就必须让他们不得不信，不信就可能会饿死。 因此，与“遍地黄金”相对应的手段则是先派人去带方县高价收购粮食，诱惑当地百姓卖口粮，等他们口粮卖的差不多以后，再把带方县进行封锁，禁止外地的粮食进入带方县，使得带方县百姓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只能被迫用家里的田来找王家换口粮，等换来的口粮也吃完以后，就只能相信“遍地黄金”的传说，然后坐上船只去海外寻找黄金了，这个时候，他们不信也得信，都不用王家刻意狡辩。 “娘亲，我不想离开这里，啊呜啊呜！” “走吧，去海外还有一丝活路，留在这里只能饿死。” “我有钱，可以卖点粮食给我吗？” “真是抱歉呢，我们的粮食只可以用田买，不可以用钱买。” “老人不准上船，上船者杀无赦！” 每次船队装载人口，都需要维持现场治安，王家治安队在港口码头站岗，将现场人群分割成一个个长队，并有王家亲兵在长队中进行巡视，把老弱病残全部揪出来，让他们留在带方县自生自灭。 第264章 淘金热（七） 牛郎岛 “三队准备！” “二队，放！” 咻咻咻！ 嗖！ “哇啊——” 几十张强弩朝着大平原上的毛人军队射击，几十个毛人倒在地上死去。 “呜呜呜！” 毛人数量众多，看起来似乎有五六千之众，强弩造成的这点伤亡不过是九牛一毛。 “二队后撤，装箭！” “一队准备！” “三队，放！” 一位王家子弟亲自指挥着强弩部队，喊完的一瞬间，将一面蓝色小旗指向前方毛人军队。 咻咻咻！ 嗖！ 又有几十个毛人倒在地上。 毛人已经快要冲到眼前时，深深的壕沟阻拦了他们。 砰！ 毛人们跟王家打了将近二十年的战争，早就习惯了壕沟这种防御设施，所以提前准备好了木板，将木板搭在壕沟上。 “火油抛射准备！” “火矢准备！” 王家子弟对着强弩部队后面的三辆投石车命令道。 随后许多治安兵将装满火油的密封木桶放在投石车上。 “抛！” 王家子弟大声指挥着，身旁的一个军官敲响铜锣。 铛—— 三辆投石车的车长（每辆投石车有一个负责人，名叫车长）各自指挥着自己的士兵。 “抛！” 轰！轰！轰！ 砰！啪—— 火油木桶被抛射在毛人们搭建的渡壕桥上。 十个火矢兵随时准备将火矢射到满是火油的渡壕桥上。 “火矢队，射！” 咻咻咻！ 十枚火矢射在渡壕桥上。 噼啪噼啪！—— “啊——” 渡壕桥上燃起熊熊烈火，大量毛人勇士在火焰中被炙烤。 “狩猎小队，进攻！” 在局势混乱的关键时刻，王家子弟终于让狩猎小队们从侧翼发起进攻。 “杀！” 一百多个狩猎小队成员杀向毛人的右翼。 毛人们前有烈火，右边有趁机偷袭的狩猎小队，顿时乱作一团。 “好机会！” “铁浮屠，出击！” 踏踏踏！ 五个重甲骑兵直接杀进毛人军队的人群松散处，从而配合狩猎小队的行动。 “换长枪！锋矢阵出击！” 嚯嚯—— 强弩兵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强弩，手持长枪，结成锋矢阵杀向渡过壕沟的毛人。 “杀！” 噗嗤—— “哇啊——” 毛人开始出现溃散，有一些胆小的毛人正在逃窜。 “仆从队，出击！” 直到毛人士兵开始崩溃时，王家子弟才敢命令战斗力最弱的毛人伪军出击，要不然一上去就被毛人击败了。 这些伪军是没法当主力用的，只能作为配合，亦或是用来追杀逃窜之敌。 呜呜呜—— 毛人统帅吹响号角，让一众毛人开始撤退。 四千多毛人，进攻不到一千人的王家军队，以损失惨重而告终，最后不得不脱离战场。 而且这一千人的王家军队，大部分是仆从兵，还有一小部分是狩猎小队，真正的王家私兵其实只有六十个，其中包括十个亲兵和五十个治安兵。 随着战斗结束，一众仆从兵开始清理战场，将投降的毛人捆绑起来，这些毛人奴隶可以用来铺路、建造房屋、城墙、下水道等，同时他们还将毛人的尸体拖回去切碎，用来喂养牲畜。 随着王家将整个牛郎岛最富裕的平原地区全部占据，并建造城镇，那些被驱赶到丘陵里的毛人们忍无可忍，他们各个部落之间在共同的仇恨下，组建联盟，对王家发动了这次大规模反击，结果还是失败了。 岛屿上的毛人，已经从二十年前的十五万锐减至现在的五万，面对灭种的危机，原本互相残杀的他们变得空前团结，但这种团结在强大的文明代差面前毫无意义。 为了加快毛人灭亡速度，王家医者团队向家族议会提交建议：在牛郎岛投放瘟疫。 不过这个建议被家族议会否决了。 倒不是可怜毛人，而是担心岛屿上的牲畜也感染瘟疫。 经过多年的研究，王家医者团队已经掌握了用尸体人为地制造出瘟疫病源，然后将瘟疫病源投放到敌人的地盘上。 但代价也是恐怖的。 一个专门被用来实验瘟疫效果的小岛，现在已经被瘟疫笼罩，岛屿上见不到哪怕一个活着的生物，甚至还有七个王家医者和一个王家女子也不小心感染了自己制造出来的瘟疫而死。 这还是五年前的事，直到现在，那座小岛依旧是禁区，禁止任何人进入。 除了研究瘟疫，王家医者团队还研究【寄生虫】，豢养许多可以寄生在人体的寄生虫，然后投放到水源或者食物中，以此攻击强大的敌人。 其中就包括了这个时代最常见的【血吸虫】。 这种虫子可以寄生在人的大脑里，如果让某个敌国君主感染这种寄生虫，以现在的医疗水平，那是绝对的无治之症。 不过最近王家的家族议会还给医者团队们发布了一个价值十亿钱的悬赏任务。 那就是研制出一种专门杀老年人，同时又不伤害年轻人的瘟疫，通过这种办法，人为地减少王家统治区内老年人口数量，从而节省出口粮可以卖了赚钱。 毕竟这些老年人硬撑着不肯死，还要消耗口粮，直接杀又容易引起民变，所以通过瘟疫这种温柔的手段来解决老年人口毫无疑问是最好的方法。 不过以王家医者团队目前的水平，他们连瘟疫的基本原理都没搞清楚，这个悬赏任务也就只能看着，根本没办法实现。 没这个能力！ 因此医者们只能看着悬赏任务流口水，却无能为力，然后继续专心研制各种药剂，虽然每次只有几百万钱的赏赐，但胜在有希望研制出来，而【老年人瘟疫】以他们现在的水平根本不可能研制出来。 不过有一个刚刚加入王家医者团队的新人医者对于这个悬赏任务很感兴趣。 他的名字叫张宗汉，是一个中原落魄官僚家族。 曾经也是一个世代为官的书香门第，算是一个低级士族，但因为得罪了宦官，全家差点被杀，他带着妻儿子女离开中原，逃到了高价招聘医者的辽东。 因为他的家族不仅做官，还懂医术，所以他才会选择去辽东，希望混口饭吃。 啪啪啪！ “一共一千六百五十二个俘虏。” 一位王家子弟撩拨着一个叫做【算盘】的东西，在计算着俘虏数量。 这个算盘，是一个工匠的奇思妙想。 他在计算王家赏赐的财物时，跟大多数人一样用不同的石头代表不同的数字，大石头代表数字100，中石头代表数字10，小石头代表数字1。 用着用着，觉得太麻烦了，突然想到是不是可以把这些石头串在一起，这样就能随身携带计算数字。 不久后，他的一个工匠朋友看到这个创意，便进行了改良，将石头换成了木头做的珠子，并且把珠子们串在一个木头做的木盘上，每个珠子大小不一样，代表数字不一样。 再之后，一位喜欢工匠技巧的王家女子在使用这种新发明时，觉得珠子大小不一样很不方便，而且珠子们都在同一根绳子上，容易弄混，所以便将这些珠子按照代表的数字大小不同，分隔在不同的算盘区域，同时珠子大小改成一样的，并给这个发明取名为【算盘】。 【算盘】这项发明无疑是伟大的，极大地增加了王家在计算数字时的效率和方便性。 发明和改良【算盘】的几个工匠，以及那位王家女子，都得到了家族议会的重赏。 第265章 千古完人王阳明（三） 扬州 庐江郡 舒县 龙场（一片竹林） 嚯嚯—— 县令王云挥舞着银色长镰，正在格竹子，想要通过这种行为感悟更深层次的大道。 “尊驾，偷盗鲁家夜明珠的那个江洋大盗抓住了。”舒县兵曹进来说道，这个兵曹姓孙，家里还有一大片瓜田，因此属于兼职，一边给朝廷当吏，一边经营瓜田，平日里大家都叫他【卖瓜孙】。 本来这兵曹也轮不到他【卖瓜孙】来当，都是本地的豪族子弟担任。 但谁叫本地的豪族子弟太过废物，四周又有太多反贼，这才轮到他【卖瓜孙】来当这个兵曹。 “鲁家？” 正在格竹子感悟大道的王云愣了下，然后回想着上任县令时，县丞交待给他的那些话，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县尊，鲁家是扬州最大的富商家族，生意横跨好几个郡，他们的商队在经过我们舒县时，商队里的夜明珠被盗了，所以才让我们来捕捉偷盗者。”县丞周景赶忙说道，他今年才二十岁出头。 周家是舒县唯一的士族，也是庐江郡最大的士族，周景的祖父周荣还做过山阳太守。 不过士族和士族也是有差距的。 如果单纯看家族体量，那么汉室才是最大的，其次就是辽东王家，一个家族就在海外统治着一百多万人口，而且是人均田亩五十亩的优质人口，交税能力比中原普通百姓强了许多。 不过除了辽东的张家和李家，没人知道王家在海外有一大片殖民地和百姓。 即便是张家李家，也只是以为王家在海外开扩了几个小岛屿，并不知道王家在海外开扩的地盘已经跟中原一个州一样大了。 再加上王家不愿意把自己的真实实力展现在中原，担心引起皇权的注意，所以王家虽然体量仅次于大汉朝廷，却没什么影响力。 正所谓财不露富、韬光养晦、卧薪尝胆，明明能偷偷吸血中原和草原，为什么要暴露出来成为众矢之的呢？ 如果是从名望来进行排名，那么毫无疑问，第一阶梯的士族自然是如日中天的汝南袁氏，然后是弘农杨氏； 第二阶梯的家族则是诸如曲阜孔氏、太原王氏、琅琊王氏、清河崔氏、颍川荀氏之类的； 第三阶梯的家族才是辽东王氏、徐州陈氏、河北甄氏、辽西公孙氏； 第四阶梯的家族才能轮到庐江周氏、吴郡顾陆朱张、琅琊葛氏（诸葛氏)等。 第五阶梯的一些寒门家族差不多快要被挤出士族门槛了，辽东张家李家便属于这一阶梯，勉强进入了士族圈子。 只看家族名望，辽东王氏属于第三阶梯里的顶尖者。 而庐江周氏即便在第四梯队里也属于一般般的水平。 所以县丞周景对王云是非常尊重的，尤其是对于其乃大儒王溤、才女班昭唯一后代的身份很是羡慕。 “哦，想起来了。” 王云淡淡地回了句，几个月前，他确实是答应富商鲁家会帮其找回夜明珠，但转头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夜明珠啊？” 王云说了句，他在王家庄园门口的路灯上见过很多夜明珠，以前一直以为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不然怎么会被家族用来装饰路灯呢？ 但这个什么富商鲁家，居然花了三百万钱，请求舒县县署帮他寻找被偷走的夜明珠。 “一颗夜明珠便价值上亿五铢钱！”一旁的县丞周景提醒道。 “啊？”王云大惊，这么一个用来装饰路灯的珠子居然这么值钱？我们家路灯上挂着几十个呢！ “不过好在偷盗者已经抓到了，但是对方死活不肯交待背后主使和同党。”县丞周景继续说道。 “嗯？”王云沉思片刻，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说道：“我有办法让他交待，你把他带来。” “诺。”县丞也不明白王云这是想到什么法子了，于是又转头对兵曹【卖瓜孙】吩咐道：“老孙呐，把那个姓严的江洋大盗带上来。” “好嘞。”【卖瓜孙】长得敦厚老实，离开竹林，不久后便带着一群官差将江洋大盗押来。 “别白费功夫了，小爷我收钱办事，要对得起雇主，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不会交待的，赶紧把我斩了吧。”江洋大盗非常嚣张，嘴里骂骂咧咧，看到王云时还继续嘲讽：“哟嚯，新来的小白脸县令呀，长得还挺年轻。” “大胆！”兵曹【卖瓜孙】怒喝一声，直接把刀架在了江洋大盗的脖子上：“你个鳖孙，居然敢侮辱县尊，今日定要让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哼！” 那个江洋大盗先是被【卖瓜孙】的气势给吓到了，旋即又硬气道：“要斩就赶紧斩，罗里吧嗦。” “你！”兵曹【卖瓜孙】没见过这样的江洋大盗，顿时也有些无可奈何。 “呵呵……”然后，王云却笑了，对江洋大盗神秘道：“你什么都不怕？” “自然！”江洋大盗自信道。 “那你敢不敢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再跟我聊聊？”王云笑道。 “呵！这算什么，我还以为你要施加酷刑呢，大男人还怕光膀子？”江洋大盗很是不屑，在被松绑后就脱下自己的布衣，光着满是肌肉的上半身，还挤弄着自己的古铜色肌肉对众人进行炫耀：“瞧瞧你爷爷我这一身的将军肉，如果不是爷爷我出身不好，是个白身，说不定我就是大汉名将，也能做个古之优安，再不济，做个飞将军李广也不在话下！” “哈哈！”王云笑了：“你确实不错，那好，我问你，你敢不敢把裤子也脱了再跟我聊天？” ？？？ 江洋大盗很是疑惑，但犹豫许久后还是把自己的裤子脱了，露出一双满是黑毛的粗腿。 “嗯，不错。”王云很是满意，然后继续神秘笑道：“你敢不敢继续把剩下的那条裤子也脱了？” ？？？ 江洋大盗彻底不干了，对王云怒斥：“你到底要做什么？” “怎么？你不是连死都不怕，还怕脱个裤子？”仿佛是找到了江洋大盗害怕社死的软肋，王云这般笑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人，你要杀就杀，莫要这般折辱我！”江洋大盗愤怒道。 “自尊心？”王云摇头笑道：“你偷盗鲁家的夜明珠时，可有想过自己也是有自尊心的人？” “我！”江洋大盗哑口无言。 “你们看，即便是一个江洋大盗，他也是有良知和羞耻心的，不肯脱下自己最后的一条裤子。”王云仿佛发现了真理，他微笑着对县丞和兵曹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只要让百姓致良知，天下就能太平，因为只要百姓有了良知，他们就有了软肋，有了软肋，朝廷就有了对付他们的办法，朝廷有了对付他们的办法，他们就不敢造反了。” 但王云还有一句话没敢说，那就是如果想要造反，就一定要舍弃良知，让自己没有软肋。 第266章 千古完人王阳明（四） 彭蠡（巢湖 “我今天，跟随大家一起上船，在即将到来的战场，面对泯灭良知、无视天理的反贼，我要专门来讲一讲……良知！” 官府战船上，王云站在船头，背风而立，对一众汉军官兵这般说道。 一众汉军官兵看着王云，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一个士子县令，突然跑到战船上跟他们讲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良知就是天理，是人的本性，没有良知，就等同禽兽。” “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动物，就是因为人有良知，而动物没有。” “良知就在我们的身边，在我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是我们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行为准则。” “佃农要忠于自己的地主，百姓要忠于自己的国家，儿女要忠于自己的父母，下属要忠于自己的上司，蛮夷要忠于我泱泱华夏。” “这，就是良知！” “佃农如果打土豪分田地，百姓如果造反，儿女如果不孝敬父母，下属如果不服从上司，臣子如果不敬畏朝廷，蛮夷如果不向我华夏朝贡，妻子如果不肯为丈夫守寡，那就是没有良知！”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些都只是良知的一部分，但还不是良知的全部。” “一个人必须有良知，他才算活着，如果没有良知，他就跟死了没区别。” “现在，在我们扬州，有一伙反贼，他们没有良知，因为他们居然在扬州境内烧伤抢掠，把士族的田地财富分走，这就是泯灭人性！” “百姓不安分种田，反而想着打土豪分田，士族不想着治国，反而想着谋朝篡位，妻子不想着给丈夫守寡，反而想着找个老实人再嫁，儿女不想着孝敬父母，反而想着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蛮夷不想着老老实实朝贡，反而想着入主中原，这就是天下动乱的原因，都是因为天下人的良知正在丧失。” 早在汉章帝时期，大汉朝廷就确立了“君为臣纲”是三纲之首，王云便在“君为臣纲”的基础上揉合贾谊“各司其职、天下可安”的思想，进一步对儒学的神圣性进行强化。 老百姓老老实实种田，士族老老实实治国，蛮夷老老实实为帝国看守边疆，不要进行势力洗牌，不要进行阶级流动，把一切的人和事物都永生永世固定下来，则天下就能安稳，不会有各种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乃至是天下大乱。 一众士兵听得云里雾里，不是很懂，他们不懂什么三纲五常，也不懂什么君君臣臣，更不懂什么知行合一、致良知，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存天理、去人欲。 他们只知道自己是收钱办事，朝廷给他们发俸禄，他们就给朝廷干活，就是这么简单的关系而已。 不要在这里扯什么君君臣臣之类的大道理，小爷我听不懂，我就是单纯地来赚钱养家糊口的，你给我钱，我给你干活，就是这么简单！ 眼见一众丘八听不懂他悟出来的【道】，王云摇头叹气，忧国忧民道：“天下败坏，都是因为圣人之道无法发扬光大。” 这一次征讨反贼章河，扬州六个郡都联合行动，各个郡县的长官都可以临时招募乡勇当官兵，带着这些官兵去剿灭反贼。 庐江郡太守招募了两千乡勇去讨伐彭蠡的水贼，王云则带着兵曹【卖瓜孙】上了一艘船专门讲授大道。 【卖瓜孙】有个儿子叫孙钟，今年不过八九岁，却长得彪悍，看起来将来必定是个卖瓜能手，谁敢看瓜不买瓜，指定没他好果子吃。 虽然没文化的丘八士兵们听不懂王云的道，但同在船上的周景却回味无穷，最后惊叹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没想到县尊您的圣人之道已经感悟如此之深，中原士人都要惭愧了！” “哇哇哇！” 哗哗—— 就在众人还在云里雾里时，前方出现许多艘贼船，船上一面大旗上是一个大大的“章”字。 “不好！是反贼！准备作战！”庐江郡主簿对着一众乡勇官兵大喊。 “吃他娘，喝他娘，章王来了不纳粮！对面的父老乡亲，你们不过是被朝廷临时招募的炮灰，何不弃暗投明，加入章王的部队，一起灭了朝廷？”贼船上一个嗓门极大的反贼头目朝着官兵们大喊。 “大胆反贼，伱身为我大汉子民，居然造反，你这种行为简直是不把三纲五常放在眼里，根本就是无君无父！”郡主簿好歹是个士人，又怎么可能被反贼给说服，他反过来朝着无君无父的反贼们大声怒斥。 “无君无父之人，与禽兽有什么区别？你们这些反贼不过是禽兽罢了！”郡主簿站在道德制高点对着一众造反的百姓正义斥责。 “笑话，你们收刮民脂民膏可以，我们造反就不行？你说我无君无父，我还偏偏就是要无君无父，你奈我何？”反贼头目哈哈大笑，他根本没把儒家的圣人道理放在眼里。 “真是个泯灭人性、没有良知的禽兽。”听到反贼这嚣张的话，王云不禁摇摇头，居然敢无君无父，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这个不忠君爱国、无君无父、不懂得三纲五常的禽兽，今日定要将你们剿灭，用你们的头颅筑成京观，如此才能对得起圣人！”郡主簿非常生气，他一定要用这些造反百姓的脑袋筑京观，这样才对得起他士人的身份，这样才叫仁义，不然的话显得他不够仁义。 因为我们士族是仁义的，所以我们士族可以做不仁义的事，因为你们反贼是不仁义的禽兽，所以你们反贼不准做不仁义的事。 因为我文明，所以我可以不文明，因为你不文明，所以你不可以不文明！ “别跟你爷爷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圣人道理，爷爷我只知道朝廷的苛捐杂税害得我吃不饱饭，所以我就要造反，就是这么简单！” “老子不懂什么仁义礼智信，老子只知道没饭吃就要饿死，不想饿死就只能造反！” 反贼隔着湖面在船上嘲笑。 官兵和反贼势均力敌，谁也不敢主动靠近对方接战，就这么一边准备作战，一边僵持着对骂。 第267章 千古完人王阳明（五） 一个月后 临湖县 “杀！” 几百名舒县官兵杀入已经投降的临湖县。 在一个月前，彭蠡的反贼水军与庐江郡官兵战斗到焦灼状态时，丹阳郡的丹阳兵及时赶到支援，将反贼击败。 败退的反贼一路向南逃窜，并顺带劫掠了一下临湖县城，将县城内上至豪强士族，下至普通百姓都抢了一遍，不服从的直接杀了。 大多数起义军是这样的，他们被官府压迫，起义后一边反抗官府，一边压迫其他底层百姓。 不过在普通百姓看来，官兵其实也跟反贼区别不大，舒县兵曹【卖瓜孙】带着一众官兵杀进县城内后，在县城里大开杀戒，能抢则抢，不能抢的直接烧毁。 可怜的临湖县百姓，刚刚被“替天行道”的起义军给抢劫了一遍，现在又要被“奉旨讨贼”的官兵劫掠一遍，混乱中，还有一些地痞流氓趁机抢劫纵火。 噗嗤！—— 杀死一个敢于反抗的百姓后，兵曹【卖瓜孙】在其家中大肆收刮财富，兴奋道：“这他娘的可比朝廷的俸禄多多了。” 这时，舒县县令王云及时赶到，看到城内的惨状，他皱了皱眉：“我只是让他们攻城杀贼，为什么要在城中劫掠？” “攻下城池后顺便劫掠，这是历朝历代的惯例，是很正常的事，不劫掠才奇怪呢！”一旁的县丞周景笑道，他倒是早就看开了，这种事每逢乱世就多如牛毛，看多了也就麻木了、习惯了。 “哦。”王云知道这是历朝历代的惯例后，也不禁摇摇头叹息：“大家都说仁义爱民，可是在攻下城池时却又纵容劫掠，这不就是知行不合一吗？皇帝、宦官、外戚、士族，所有人都在嘴上说自己是爱民的，可是在收刮民脂民膏时却没一个人肯稍微手软一点。” 他对大汉的现状感到很是悲哀，知行不合一的人比比皆是，知行合一的人却几乎没有。 他的祖父王溤可以算一个，说爱民就真的爱民，他的先祖王康也算一个，说屠城就真的屠城，说出来的话和做的事是一致的。 可是诸如汝南袁氏、琅琊王氏、清河崔氏、颍川荀氏，等等等等，几乎都是心口不一之人，整日说着仁义爱民，真到了需要仁义爱民时，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 “百姓不能安分种田，老想着打土豪分田，皇帝士族们不能做到知行合一，各个都只是在嘴上说爱民，这就是天下动乱的原因啊。” “如果能像孔圣人说的那样，国君做个爱民的国君，民众也做个忠于国君的民众，上下两个阶层相安无事，下层不要造反上层，上层也不要虐待下层，那么天下就能进入大同社会，进入真正的三皇五帝时期的圣人治世！” 王云是一位真正的儒士，他同样做到了知行合一，并且为了践行孔圣人的理念而奋斗。 按照孔子的理念，各个阶级不要变动，要按照周礼一样，天子永远是天子，诸侯永远是诸侯，平民永远是平民，然后天子要爱护诸侯，诸侯要爱护平民，平民要安分守己，则天下就会太平盛世。 可现在呢？ 皇帝老想着捞钱，宦官和外戚老想着争权夺利，士族老想着扩大自己家族的地盘，平民百姓老想着以下克上、造反分田。 一切都乱套了，礼崩乐坏，大概就是如此吧！ “孔圣人的治世，到底要怎样才能达到呀？”王云喃喃自语，他与一般的士人不同，是真心想要实现孔子的大同社会。 “贾谊的【百姓各司其责，蛮夷拱卫华夏】策略，要怎么样才能彻底实现啊？” 作为一个真正的儒士，他有着天下太平盛世的愿景，但同样作为一个真正的儒士，他的思想并没有跳出儒家的大框架。 作为一个真正的儒士，追求的是百姓安居乐业，不会被朝廷苛捐杂税，而不是去追求什么JJGM。 作为一个儒士，他能够做到下劝百姓不要造反，上劝朝廷不要苛捐杂税，这已经是真正的君子了。 而不是被后世某些人跨时空要求搞XX平等GM，还因为他没有搞XX平等GM就批判他不是好人，甚至说他不配叫这个名字。 孔子也要求人有等级，那是不是孔子也不是好人？ 作为一个真正的儒士，王云要求人有等级划分难道都不行吗？ 他是儒士，不是什么JJGM战士，请不要用现在的那套JJGM来要求他。 他也有局限性，但他已经在局限性内做的足够好了，因为跟他同时代的其他人更加不堪。 此刻的王云，作为一个真正做到了知行合一的儒士，自然不可能像是旁边那位郡主簿一样嘴上说着爱民，心里却想着怎么贪腐。 他先是对县丞周景下令道：“去阻止他们在城内烧杀掳掠，然后把带头屠城的几个军官抓起来，我要当着全城百姓和所有官兵的面将这几个带头屠城的军官斩首，如此才能平息民怨，也能让其他官兵们知道什么叫良知，让他们以后尽量不要屠城。” 在吩咐完这些后，他又默默地写着一封奏疏，在奏疏里劝说皇帝减少扬州百姓的徭役和赋税，让他们尽量休养生息。 在写这封奏疏的同时，他也会顺便监督官兵，让官兵们努力剿灭已经造反的百姓。 作为一个现代人，可能无法理解王云的所作所为。 你说他不爱百姓吧，他上书劝说朝廷减免百姓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你说他爱百姓吧，他对于那些已经因为吃不饱饭而造反的百姓是不会留情的，必须铁血镇压！ 这就是他王云，既能做到爱护民众，又能做到忠君爱国。 希望朝廷减免赋税，这是爱民的表现，帮助朝廷铁血剿灭那些已经因为没饭吃而不得不造反的百姓，这是忠君爱国的表现。 既爱民，又忠君爱国！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王云是儒士！是儒士！是儒士！不是什么XX战士！ 不一会，三个带头屠城的军官，以及负责指挥屠城的【卖瓜孙】被押了上来。 “县尊，屠城抢劫是历朝历代的惯例，您居然为了一群升斗小民要处斩我？这合理吗？”兵曹【卖瓜孙】很是不解，他只是做了一件大家都在做的平常事，为什么县令王云要将他斩首，他完全不理解。 “唉……”王云叹息一声，当着城内那些被劫掠的百姓的面，对左右吩咐道：“斩！” 第268章 千古完人王阳明（六） 雒阳 南宫 “减免扬州六郡赋税？” 皇帝刘保看着王云的上疏，正在考虑这事，他的内心其实是很犹豫的。 出于稳定统治的考虑，他是赞同减免刚刚闹了民变的扬州六郡的赋税的，但出于财政角度，其实是不能这么做的。 因为闹民变的地方又不止扬州，大汉几乎每个州都有民变，只是规模不如扬州的章河叛军。 要是今天通过了扬州减免赋税的要求，以后其他州郡也以民变后需要休养生息为借口，让朝廷减免赋税，那朝廷到底还要不要收税了？皇宫里的人都吃什么？蛮夷入侵没有军费又怎么办？ 一旁的宦官张防看出了皇帝刘保的犹豫，于是趁机说道：“若是只要民变就能免税，那刁民们就会更加嚣张，甚至为了免税故意造反。” “嗯？”皇帝刘保惊讶一声，然后闭上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八岁的时候因为阎氏外戚的谗言，而被父皇废除了太子位，十一岁的时候，父皇突然驾崩，在阎氏外戚手忙脚乱的最佳时机，宦官们突然将他扶持上了皇帝位，并且快刀斩乱麻地发动禁卫军铲除了阎氏外戚。 宦官对他有恩，没有宦官，他今天可能已经死在了阎氏外戚的手里。 所以他即位后不久便册封宦官们做了县侯，引起轩然大波，很多士族都强烈反对，但他刘保不管不顾，就是要让宦官们封侯。 最后，皇帝刘保睁开双眼，又看了眼王云的上疏，然后淡淡道：“不必管他。” “陛下圣明。”中常侍张防大喜，扬州大多数官吏都是宦官党羽，只有少数几个士族官员，让扬州六郡继续交税，他才能从中捞钱。 “士族子弟又如何？也不看看现在的大汉是谁嗦了蒜？是我们公公嗦了蒜！”张防在内心嘲讽着不自量力的舒县县令王云。 “迟早有一天，我要站在最高最高的地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最高最高的赵高！” 中常侍将秦朝的中车府令赵高当成了自己的偶像，并为之奋斗。 …… 四个月后 舒县 县署 “县尊，朝廷的公文下来了，说是……嗯……”县丞周景匆匆而来，不敢直接说实话。 “说呗，没事。”王云正在写书，他将这本书命名为《六经》，这本《六经》结合了儒墨道法释基督，将六种思想融合在一起，最终成为了王云的思想。 “扬州六郡减免赋予事。朝廷那边……嗯……没通过。”县丞周景吞吞吐吐道。 啪！ 王云的毛笔从手指滑落，呆呆地看着污了墨水的白纸，然后哀叹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朝廷不体恤百姓，百姓又怎么安分守己？唉……” 他想要的大汉，是一个皇帝体恤百姓，官吏好好治理地方，百姓安分守己不要造反，这样的一个大汉。 而不是皇帝不爱护民众，官吏只知道贪腐，百姓只想着造反，这样的一个大汉。 但忠君爱国思想的他，即便明知道皇帝不肯体恤百姓，也绝对不会跟随反贼一起推翻朝廷。 “我可以为民请命，为了百姓能够不被苛捐杂税而付出自己的生命，但绝不会帮助反贼推翻朝廷，如果有反贼想要造反，我王云一定要全力镇压！” 大汉养士四百年，终于养出了王云这个为了大汉舍生忘死的汉臣。 无论皇帝是怎样的，朝廷是怎样的，王云都绝不可能造反，忠君爱国是对他的赞美，也是他的底线。 想起舒县那许多吃不饱饭却还要继续给朝廷缴纳赋税的百姓，王云下定决心。 “我王云，要让皇帝，让朝堂的衮衮诸公也有良知！” “大汉，不仅百姓要有良知，皇帝和官吏也要有良知！” “百姓造反是没有良知，皇帝不体恤百姓也是没有良知！” 王云停下了《六经》的编撰，转而写起了《治国安民策》，在书中大肆抨击朝廷的腐败黑暗，并且希望朝廷能够采纳自己的建议，对整个朝堂进行改革。 “县尊，这个不能写啊，万一陛下震怒……”一旁的县丞周景看了眼《治国安民策》上的内容，吓得胆战心惊。 太大胆了，太敢写了，太揭露黑暗了！ 王云将大汉朝廷的遮羞布都扯下来了，将大汉自安帝以来的外戚宦官把持朝政的现实进行了赤裸裸的批判，同时还批判了皇帝不修行儒家经学，反而专研帝王之术，整天想着在宦官外戚士族之间进行平衡。 但是在批判士族阶层时，他犹豫了。 他也是士族的一员，似乎不应该批判士族。 然而…… “我是为了天下，如果我自己都做不到存天理、去人欲，又怎么能要求别人这么做呢？” “知行合一，王阳明啊王阳明，你怎么能像汝南袁氏一样说一套做一套？” 王云在内心鞭挞着自己，最后还是一咬牙，把各个士族也批判了一遍，其中不仅包括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样的超级士族，甚至还包括了辽东王氏。 王云甚至连自己的家族也批判了一遍。 不仅批判了自己的家族，还顺带批判了那些不肯安分守己种田的百姓。 上到皇帝，下到一介农夫，都被王云批判了一个遍。 他的这份胆气，真乃天下第一人！ 敢说别人不敢说的话，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 “您这是要得罪天下人啊！”周景看着王云在那里写，整个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为了天下，得罪天下人又如何？” “我连自己也要批判。” “我王云身为圣人门徒，却做不到让君主圣明，做不到让官吏清廉，做不到让百姓安分守己，这就是我王云的过错。” 王云的眼神很是坚定，他有着自己的信念，他有着真正的士人风骨，他已经不再是年少时跟汝南袁氏等士族子弟一起喝酒作乐的少年郎，而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心中满是孔孟圣人的真君子。 “没想到我周景还能在扬州亲眼看到一位活着的圣人。”县丞周景眼眶红润，他自认自己做不到王云这般，但发自内心地敬佩王云。 “朝闻道，夕可死！” “能与君共处，是我周景此生荣幸。” …… 又四个月后 雒阳 南宫 砰！ “昏君！” “他王云骂朕是昏君！”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舒县县令王云王伯安！” 皇帝刘保很是生气，居然有人敢上书说他是昏君。 “陛下息怒！”中常侍张防在一旁劝导，内心却很是喜悦，他已经在想办法把这件事闹大，让士族们下不来台。 第269章 千古完人王阳明（七） 六个月后 雒阳 南宫 一个震动天下的消息传来，堪比开国时期【度田案比】大事件的消息，几乎全部权贵们都受到了牵连，无论是外戚、宦官、士族，无一幸免。 小小一个庐江郡舒县的县令王云，居然直言不讳，在上疏中痛斥当今天子是昏君，痛斥外戚宦官都是豺狼虎豹，痛斥士族们都是自私自利，这些人通通没有良知，即便是他自己的家族也没能幸免。 在上疏中，王云痛骂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河内司马氏、辽东王氏、太原王氏、琅玡王氏，这些士族全部都是贪婪自私之辈，每天嘴上喊着尊君爱民，实际却不停地搞土地兼并、贪污腐败。 “夏、商、周、秦、前汉、大汉，六朝多少事，都成门户私计！” “皇帝漠视百姓生命、外戚宦官骄横跋扈、士族子弟贪婪成性、百姓愚昧不堪，这天下，还有救吗？” 被王云这么一番劈头盖脸的批判下来，别说皇帝刘保懵了，就连各个士族清流们也懵了。 最难受的是辽东王氏，自己的家主居然点名批评自己的家族太自私，整天只想着土地兼并。 “别的家族也在土地兼并啊。又不是只有我们辽东王家，我们王家这不过是顺应潮流而已，这叫顺应民意，大家都在土地兼并，我们如果不搞土地兼并，那岂不是很另类？” 辽东王家子弟们不是很理解自己的家主是哪根筋出了毛病，因此纷纷跟随汝南袁氏一起排挤王云。 宁帮袁家，不帮家主！ 王家子弟与汝南袁氏子弟还有弘农杨氏子弟纷纷自称【清流】，并组成联盟【清流党】，一同反对宦官外戚，强烈要求皇帝把朝政大权通通交给士族。 辽东王家、汝南袁家、弘农杨家，在组成【清流】的同时，又蔑称宦官势力为【浊流】，称呼外戚势力为介于【清流】【浊流】之间的【半清半浊】，士族、外戚、宦官，这三股势力开始各自结党对抗争夺权力时，一个王云突然跳了出来，把他们三个势力全部骂了一遍。 无论清流还是浊流，通通都是混蛋！ 而王云本人也被逮捕入狱，听候发落，与此同时，皇帝刘保召开紧急朝会，让众大臣商议如何给王云定罪。 此刻的大殿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最后，居然是辽东王家的一个六百石官员站出来说道：“王云忤逆君主，实乃大逆不道，依法当死！” 为了整个士族和自己家族的利益，家族议会果断抛弃了自己的家主。 看到辽东王家没有为了保住家主而与整个士族为敌后，朝堂上的一众士族官员纷纷说道：“王云之罪当死！” 他们不在乎皇帝被骂一事，相反还觉得很爽，但王云居然连士族也一起骂进去了，这是他们无法忍受的。 “呵呵……”皇帝刘保很开心，看来大家还是站在皇权这边的，王云这种敢于直言不讳的臣子终究只是少数，这样他就放心了。 然而，宦官张防却并不打算就这么结束，而是在下朝后对皇帝刘保提醒道：“王云此人此前也属于清流党，与众多清流士人多有勾结，虽然现在与清流党人们划清界限，但不得不防啊！” “哦？”皇帝刘保现在怒火暂时消去，于是淡然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啊？” “当捕捉全部清流党士人，以儆效尤！”张防想要提前发动党锢之祸。 不过皇帝刘保显然不想跟士人们彻底闹掰，他只想要在外戚宦官士族三方势力间寻找平衡，让三方势力相互制衡牵制，都为己所用，而不是彻底扳倒某一方。 “我大汉只有忠臣，没有奸臣，这种不利于大汉团结的话，今后你就不要说了，免得有人状告你离间君臣关系。”皇帝刘保冷笑道，宦官们虽然受宠，但也只是他的工具人罢了。 “奴婢该死！”中常侍张防赶忙跪在地上冒着冷汗。 “起来吧。”看着脚下无比听话的宦官张防，皇帝刘保很高兴，整个天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无非就是外边有一些不自量力的反贼在小打小闹罢了。 不……不对！ 正当他感觉自己掌控了整个天下时，突然想起还关在地牢里的王云。 “这个天下，还有一个人没有被朕的皇权驯服！” “猎人，最喜欢的就是驯服那些根本不可能驯服的野兽！” “没有人比朕更懂怎么当皇帝！” 他决定在处死王云前，跟王云好好谈一谈，让王云回心转意。 “或许可以用王云作为突破口，如果朕能够驯服王云，是不是也能驯服其他士人？” 想到这里，他对跪在脚下的张防吩咐道：“准备一下，朕要去地牢，亲自会一会那个王云。” “诺。”中常侍张防答应一声。 …… 酉时二刻 地牢 “王云，陛下亲自来看望伱了！”狱史对王云冷冷说道。 这个狱史是宦官的党羽，自然是与士人不对付。 不一会，一个穿着黑色常服的青年男子来到王云所在的监牢。 看到青年男子的那一刻，被靠上铁链的王云当即站起来，然后跪下高呼：“万岁！万岁！万岁！” 虽然他痛斥皇帝是昏君，但他是忠君爱国的，哪怕皇帝再昏庸、朝廷再黑暗，他也要忠于皇帝、忠于朝廷，这是他作为一个真正儒士的信念所在。 “怎么，你不是说朕是昏君吗？对朕这个昏君这么恭敬做什么，朕还以为你要怒吼着对朕痛骂呢，呵呵……”皇帝刘保以为王云这是害怕死刑所以服软，因此内心很是骄傲。 “什么士族风骨，还不是被朕的皇权驯服，给朕当狗罢了。”皇帝刘保在内心冷笑着，他认为，无论是士族还是宦官外戚，都只是他的棋子，至于百姓，则只是用来交税的韭菜。 韭菜这种东西，死了还会再长出来，没有什么可以怜惜的。 “陛下是君，王云是臣，君为臣纲，君君臣臣的礼仪名分不可弃，臣，王云，不能做无君无父之人，一个人如果没有君父，那就跟禽兽没有区别！”王云坚定说道，直到此刻，他依旧认为眼前的皇帝是昏君，但同时又对眼前的皇帝很尊敬。 “现在你知道君为臣纲啦？！”皇帝怒吼。 第270章 千古完人王阳明（八） 深夜 王云与皇帝刘保交流了很久，但最终没能说得过皇帝。 “王伯安，你自诩忠君爱国，你忠在哪里，爱在哪里？” “君为父，臣为子，你见过骂父亲的儿子吗？这种儿子也配叫孝顺吗？” “伱的那些思想理论，我听别人说过了，有一些内容，朕很认可，比如百姓必须要有良知，百姓不能造反，这两点，朕觉得才是你的这些思想里真正的精华，但是有一些内容，朕非常不认可，比如你说的什么皇帝也要有良知，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天子是神圣的，生来就是有良知的，根本不需要再去被你们教育出良知，天底下只有父亲教训儿子的，没有儿子教训父亲的！” “商鞅虽死，秦法犹存。” “但是朕不是残暴的秦王，朕不杀你，只会一直关着你，直到你知错悔改为止，只要你愿意承认自己错了，并且按照朕的旨意，将你的那些思想中，朕认为的精华部分提取出来，编撰成书籍，发行给天下人，那么，朕还将赏赐你，让你做司徒！” 皇帝刘保觉得王云是个大才，舍不得杀，但又不敢放出来，担心王云被释放后继续骂他是昏君之类的，所以便打算一直关着王云，等到王云被皇权驯服时，再把王云释放出来为己所用。 然而，三公之一的司徒依旧无法诱惑到王云，他只是默默回想着皇帝刚才说的那些话。 只有教训儿子的父亲，没有教训父亲的儿子，一个儿子居然敢教训父亲，这也配叫孝顺？ 我王云身为臣子，就相当于儿子，怎么能教训自己的君主，那就相当于教训自己的父亲，这完全就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些饱受饥寒的百姓又有谁来帮他们说话？ 我到底要怎么办？ 王云陷入了矛盾中，他本能地感觉皇帝这番话是在无理取闹，却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去反驳。 “王伯安，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到底哪里错了，朕等着你的回复！”皇帝冷冷地留下一句话，旋即便离开地牢。 …… 又一年后 “王伯安认错了吗？”皇帝问道。 “陛下，王云依旧说您是昏君！”宦官回道。 “哼！” …… 又两年后 “王伯安认错了吗？”皇帝问道。 “陛下，王云依旧说您是昏君！”宦官回道。 “真是个无君无父的禽兽！” …… 又三年后 “王伯安认错了吗？” “陛下，王云在地牢中著书立传！” “著书？呵呵……他著书，朕也著书，并且只挑【百姓要有良知，百姓不能造反】【无君无父就是禽兽】【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这种内容著书，而且还要以他王云的名义著书！” “陛下圣明！” …… 又六年后 “咳咳——” 皇帝刘保的身体越来越差，感觉自己似乎时日无多。 “陛下！”一旁最受宠爱的梁皇后连忙为皇帝擦汗。 “去！把王云王伯安带来，朕要在临死前让他认错，朕要让他知道，朕是明君，不是昏君！”皇帝刘保对自己的皇后吩咐：“快啊！快去叫人把王云带来！” 许久之后，穿着一身囚服，年纪轻轻却满头白发的王云被宦官们带到大殿上。 “万岁！万岁！万岁！”王云依旧还是老样子，进入大殿首先便是朝皇帝三呼万岁，然后依旧以看昏君的眼神看着刘保。 “你们都退去，朕要跟他单独聊聊。”皇帝招招手，让皇后、宫女、宦官们都退去。 等到这些人都退去后，皇帝刘保对王云冷冷道：“王云，这十多年过去，你可知错？” “臣，知错。”王云无奈道。 “哦？”皇帝大喜，不小心高兴坏了身子，咳嗽两声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朕又不是残暴的秦王。” “但！”王云话锋一转，对皇帝正色道：“陛下也有错！” “你！”皇帝刘保气的胸膛起伏。 “臣错在顶撞君父，错在不能让自己的君父圣明，错在不能让官吏清廉，错在不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王云自顾自地说道：“陛下错在没有良知！” 砰！ 皇帝忍不住了，愤怒地拍了下卓案骂道：“王云，难道你觉得这天下就你是圣人？就你有良知？” “在朕的治理下，反贼都被剿灭了，这是第一件功劳，西羌叛乱也被平定了，这是第二件功劳，北匈奴被朕彻底灭族了，这是第三件功劳，贪财夺权的宦官张防被朕杀了，这是第四件功劳，每年饿死的百姓数量比以前少了，这是第五件功劳。” “这些功劳哪一件不值得天下人吹捧？哪一件不值得被歌功颂德？你到现在却还要认为朕是昏君？” “王云！你扪心自问，如果让你来当这个皇帝，难道你能做得比朕更好吗？” “你以为当皇帝很容易吗？” “外戚、宦官、士族，哪一个势力不需要朕小心平衡？” “边疆的蛮夷哪一个不需要花钱才能驱逐？” “各地的反贼，哪一个不需要用钱才能平定？” “你说朕重用宦官，任由宦官捞钱，但是你看看那些士族们，他们不仅不肯交税，还要组成什么【清流党】来结盟反对朝廷收税！朝廷没钱，朕能怎么办？朕只能重用宦官，他们才有办法给朕捞钱，有了钱，国家的这许多事情才能办成，没有钱，这个朝廷就是个空架子！” “恰恰是因为朕重用宦官，所以朝廷才有钱，朝廷有了钱，才能镇压羌乱和匈奴！” “况且，你说宦官骄横跋扈、随意杀害大臣、肆意收刮民脂民膏，但朕已经将最骄横跋扈的中常侍张防处死，你还要怎样？啊？！” “王云！你还要怎么样？！” 皇帝刘保这一番劈头盖脸下来，让王云不知道如何反驳，但他依旧坚守自己的信念。 “如果不是陛下纵容宦官，天下又怎么会有这么多反贼。” “至于士族贪婪，只要陛下能带头做个有良知的人，我相信士族子弟们也一定会上行下效，纷纷做一个跟陛下您一样有良知的人，只要他们有了良知，自然就愿意出钱给朝廷，何必非得用那些宦官去捞钱，搞得天下民不聊生。” 思索许久，王云也只能这么反驳。 “哈哈！愚蠢！”皇帝大笑，不知道是开心还是被气的：“王云，你也曾是个士族子弟，与汝南袁氏接触甚多，你觉得他们愿意做一个有良知的人吗？” “士族们尚且不肯做一个有良知的人，你又为什么非得要求朕做一个有良知的人？” “而且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是专属于朕的私产，是我们刘氏一族的东西，天下是我们老刘家的天下！朕捞钱，不就相当于拿自己家的钱吗？” “难道朕不可以拿自己家的钱吗？” “一个平民百姓尚且可以随意处置自己家的财产，难道朕就不行吗？” “王云，你……噗！” 皇帝刘保骂得太激动，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气到了。 他本就身体弱，这样一番激烈“交流”下来，直接把自己身体弄垮了，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陛下！”王云连忙去查看躺在地上的皇帝，却发现对方瞪大着双眼怒斥他，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陛下！”王云大惊失色，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皇帝，于是内心很是自责：“臣子顶撞君主，还将君主气死，这就是不忠不义！” “我王云，唯有以死谢罪！” 自责完，王云便站起身来，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 第271章 王司徒（一） 一年后 永熹元年 辽东 王家庄园 “万万不能再让腐儒做我王家家主，不然又要败坏我王家基业，咳咳——” 已经七十岁的辽东太守王煌在当了十多年的家主后，也即将迎来人生的终点。 自从王云被王家抛弃后，家族议会便推举了在家族中名望最高的王煌为新家主。 按照辈分，王煌是王家第十三代子弟，王云是第十四代，王煌是王云的族叔辈分。 自从王煌即位后，王家便加快了土地兼并的速度，使得整个家族迎来了大发展时期。 因此对于王家子弟而言，王煌才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的圣人！ 一个带领家族搞土地兼并，使得家族快速发展的明君！ “学习儒家经学只是为了当官捞钱，这才是我们王家子弟的初心，可是有些王家子弟却忘了我们王家的初心，居然真的相信了儒家经学上那些骗人的鬼话，导致我王家连续几十年发展停滞！” “这是我王家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或许可以称之为，倒退的四十年！” “我们王家要拨乱反正，重新回到贪污腐败和土地兼并的正轨上去，这样才算是正统士族，这样才有风骨，绝对不能再出现王溤和王云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人！” “一定不能忘记王家子弟贪污腐败的伟大品格，更不能忘记我们历代家主坚持不懈搞土地兼并的崇高理想，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希望你们能够记住。” 临终前，辽东太守王煌留下许多遗言，他有太多话要说，但他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唯一的孙子王允。 “允，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王煌对王允微笑道。 “祖父的话，孩儿都铭记在心。”刚满九岁的王允哭泣着点点头。 从辈份上讲，王允是王云的侄子。 王云自杀成仁后，士人们纷纷为其哭丧。 当王云活着时，大家都反对他，等他死了以后，大家纷纷为其哭丧。 死人，有时候比活人更有用。 王云在监牢里完成《六经》著书，这本书全篇十五万字，是王云用了将近十年时间才写完。 现如今，《六经》已经成为了与《春秋》《诗》《周易》《礼记》《尚书》并列的第六经，士人们也不再说四书五经，而是说四书六经。 然而，完整版的《六经》已经被王家带回自己家族庄园珍藏，朝廷那份不过是被汉皇帝刘保删减过后的版本， 朝廷删减版的《六经》，将大量爱民、仁政、良知、知行合一等思想内容全部删除，然后只保留了尊君、爱国、孝敬、三纲五常、君权神授等等思想内容。 并且，在士人们的一致要求下，朝廷在雒阳建造王云的石像，并伪造王云的事迹。 在宣传王云时，则只宣传王云为民请命，最终自杀成仁，绝口不提王云也批判士族阶层土地兼并和贪污腐败的内容。 将王云塑造成一个为了天下苍生而痛斥宦官，最后被宦官逼死的士人形象！ 重点是……士人和宦官！ 一尊无害的神像被立了起来！ 人们不需要知道生前的王云在事实上是一个怎样的人，只需要知道王云是一个士人，一个为民请命的士人！同时知道逼死这么一个好人的是宦官！ 这，就足够了！ 你看，我们士人都是为民请命的，王云就是一个例子，所以这个天下，就该让我们士人来统治，我们才是好人，伱看，王云就是例子！ 王云做了什么，并不重要，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统治阶层需要让大家觉得王云是一个怎样的人，需要让大家觉得王云做了什么。 对于这样的伪造，辽东王家也是默认的。 因为，王家与其他士族的利益是一致的。 朝廷也是默认的，因为朝廷要将逼死忠臣的责任推到宦官身上，绝对不能让皇帝承担骂名！ 皇帝是绝对不能有错的，有错的只能是执行皇帝命令的宦官！ “像王云这样的人，还有千千万万，我们每一个士人都是王云！” 在士族们统一的宣传下，那些不认识王云的百姓也纷纷为之感动，并且哭泣道：“天下都是被宦官败坏的，只要让儒士们掌握权力，天下也就好起来了，我们也就能吃得饱穿得暖了。” 当然，如果有活了两百岁的老人听到这话，一定会怒斥：“前汉末期和新莽政权就是儒士们在掌权，老子当年被那群儒士坑惨了，这才过了一百多年，你们就又开始怀念那群坑死人的家伙了？老子已经被儒士们坑过一次了，绝对不会再信他们第二次！” 然而，悠久的岁月可以消除一切痕迹。 将近两百年的岁月过去，人们早就忘记了当初那些古文经学儒生们是怎么坑得天下到处人相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他们只能看到现在的儒士正在为民请命，而且还有一个因为直言不讳为民请命而被宦官逼死的士人王云，所以这个天下只有宦官才是坏的，皇帝和士族都是好人。 正如当初被王家屠戮的涧人，他们的后代在被王家同化后，还反过来斥责自己的涧人祖先是蛮夷一样。 又正如那些被王家搞得家破人亡，不得不迁徙到海外开荒的移民一样，他们的后代还在感恩着王家，认为是王家让他们有了今天的比中原人更加富裕的生活，他们早已忘记了先祖被王家弄得家破人亡的仇恨，心里满满地只有对王家的感恩，感恩王家把他们先祖移民到海外，不然他们这些后代子孙永远还是苦哈哈的中原自耕农。 又正如殷商王室的后代孔子，他不仅不痛恨覆灭了自己祖先的仇人姬周王朝，反而“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对大周只有感恩。 悠久的岁月，真是一把最厉害的武器！即便是孔子这样的圣人也无法抵抗，何况是一群普通人呢？ 在一年又一年，一个王朝又一个王朝的反复篡改宣传下，真实的王云，在未来又有谁能知道呢？ 或许某天宦官掌权了，王云就会被宣传成一个痛斥外戚、赞美宦官，最后被外戚逼死的忠臣。 等到外戚掌权了，王云就会被宣传成一个痛斥宦官、赞美外戚，最后被宦官逼死的忠臣。 等到蛮夷入主中原了，王云就会被塑造成一个痛斥想要北伐的大汉皇帝、赞美蛮夷，最后被想要北伐的大汉皇帝逼死的忠臣。 等到士族完全掌权了，王云就会被塑造成一个同时痛斥皇帝、外戚、宦官，并且赞美士族，最后被皇帝外戚宦官三者一起逼死的伟大士人风骨形象。 是统治者需要这样的王云，而不是这就是王云！ 第272章 王司徒（二） 三天后 雒阳 大将军府 “不就是皇帝死了吗，再立一个体弱多病好控制的就行。” 听闻年仅三岁的小皇帝刘炳驾崩，大将军梁冀一点也不在意，一个傀儡罢了，而且也不是亲外甥，死了就死了呗，大汉别的不多，皇亲国戚那可是一抓一大把，随便找个体弱多病的小孩子继承皇位就行。 “那么立哪个小孩做皇帝呢？一定要那种容易死，一看就活不到成年的才行，免得皇帝长大后想要夺回权力。”梁冀的夫人孙寿说道，她这么说是有理由的，因为之前的好几个外戚家族都被长大后的皇帝联合宦官给大清洗了。 一边说着，她还尝试着将一件金色火烷衣穿在身上。 但她的体型太彪悍了，这件修身的金色火烷衣显然是穿不进去的。 这件金色火烷衣是辽东王家赠送给梁冀大将军的礼物，通过一件衣服，换来了一个辽东太守的位置。 上一任辽东太守王煌逝世后，辽东有将近一年没有太守，王家果断给权势滔天的梁冀送出这件礼物，以求得一个太守位置。 这件火烷衣其实就是当年王家耗费一亿五铢钱的成本，才勉强做出来的，专门给王枔穿的衣服。 王枔仙逝后，这件衣服一直被王家珍藏在圣阁，作为王家的圣遗物。 如今又被王家拿出来送给梁冀。 “这件衣服太小了，你穿不进去的，额……还是给女莹穿吧。”梁冀摇摇头劝说道。 女莹就是他的妹妹梁女莹。 “呵呵……是吗？”孙寿有些怀疑，因为梁冀已经不止一次跟先帝的妃子乱搞，她担心梁冀会把这件衣服送给那个女人。 自从汉顺帝刘保被王云气死后，按照大汉特色，梁氏外戚掌握大权，并且对刘保留下的那些宦官进行了大清洗。 大汉特色，皇帝死了就会外戚掌权，外戚掌权就会清洗宦官，顺带清洗那些不肯合作的士族，然后再过几年或者十几年，皇帝长大了，想要亲政了，就会联合新的宦官铲除外戚，宦官就会重新掌握权力，并且对外戚发动大清洗，顺带清洗一下不肯合作的士族，然后等这个皇帝一死，新的外戚就会掌握权力，然后进入下一个互相大清洗的轮回。 你方唱罢我登场，大汉已经形成了一个外戚宦官轮流掌权的永动机，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永动机还能动多久。 中央朝廷忙着互相大清洗，没时间也没精力管理地方，导致地方士族趁机兼并土地。 随着士族兼并土地，朝廷的税收越来越少，而宦官和外戚贪污的效率又越来越高。 收入比以前少了，支出反而比以前多了，那么多出来的亏空部分，自然是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士族们通过土地兼并减少朝廷的收入，外戚宦官们通过贪污腐败增加朝廷的支出，在三方势力的共同作用下，大汉朝廷形成了一个财政恶性循环。 因为宦官外戚争权夺利，导致中央权力不稳定，地方士族便趁机加快土地兼并，因为士族加快土地兼并，导致朝廷收到的税越来越少，因为朝廷收到的税越来越少，所以只能加大对百姓的剥削程度，用百姓的血汗钱来弥补朝廷的亏空，又因为朝廷不停地苦一苦百姓，导致破产当流民的百姓越来越多，又因为破产流民变多，导致士族可以继续加快土地兼并，又因为士族可以继续加快土地兼并，所以朝廷收到的税又更少了，只能继续加大苦一苦百姓的力度。 在这样一个恶性循环里，外戚宦官还起着催化剂的作用，帮助这个循环更快地完成。 想要拯救大汉，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说容易是因为，只要把外戚宦官士族全部杀了，对整个天下的财富进行重新分配，重新分田分地，大汉就能焕发新生，从而暂时结束这个恶性循环。 说难是因为，没有人敢做这种事，也没有人有这个能力去做这种事，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汉在恶性循环里不断走向崩溃。 面对这个恶性循环，王云想要用良知来拯救大汉，而梁冀则想要继续加速大汉步入崩溃。 当一个国家开始走下坡路时，偶尔会出现一两个像王云这样想要刹车的圣人，但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出现梁冀这种猛踩油门的加速人。 “既然大汉迟早要亡，那我梁冀就变本加厉，让它加速灭亡，这就叫顺应潮流、顺应天意！” 外戚大将军梁冀掌权后，公然跟先帝刘保的宠妃们搞不良关系，还让后宫的先帝宠妃们怀孕。 并且在贪污时甚至懒得遮掩。 辽东王家贪污时好歹还会找个“抵御高句丽”的借口。 外戚大将军梁冀比较诚实，他在贪污时不会找借口，就是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国库里的财富搬到自己家里，可谓是非常豪爽了！ 而且所有想要做官的人，不看你出身，不看伱懂不懂经学，就看你给的钱多不多。 偷偷贪腐，这是梁冀不屑于做的事。 “只有你们辽东王氏和汝南袁氏这种腐儒才会偷偷摸摸地贪污，我外戚大将军梁冀光明磊落，所以只会光明正大地贪污！” 他自认为自己是光明磊落的人，所以都是直接光明正大地向天下人索要贿赂：“要当官就过来给我送钱，不送钱的官吏，不管你是三公九卿还是太守县令，通通撤职！” 这，就是梁冀！ 就是这么豪爽！就是这么光明磊落！没有一丝一毫的遮遮掩掩！ 或许淳朴老实说的就是梁冀这种人吧！ 对于梁冀这种人，士族们也是挺头疼的。 梁冀这种人实在是没办法直接合作，因为他太老实了，直接明着贪污，搞得别人都不敢跟他太亲近，怕因此玷污自己的名声。 比如辽东王氏，既不敢得罪梁冀，怕梁冀任性地跟王家一换一同归于尽，又不能太亲近梁冀，毕竟我们士族是要名望的，只会偷偷地找借口贪污，我们士族是要脸的，不能跟你梁冀这种光明正大贪污的人合作，不然会败坏我们家族的名声。 其余家族，诸如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等也同样对梁冀又爱又恨。 然而，思虑再三，王家还是给梁冀大将军送礼了。 名声虽然重要，但肯定没有土地兼并重要。 这是关键！ 有家族子弟当了辽东太守，王家才能在辽东肆无忌惮地搞土地兼并。 “看在这件神衣的份上，就让辽东王家那个九岁的小屁孩王允当辽东太守吧，哈哈！” 梁冀从孙寿手里接过那件王枔穿过的火烷衣，很是喜爱，这种用水无法浸湿、用火无法烧毁的衣服，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 正当他还在研究着火烷衣的奇妙之处时，一位亲信将宫里的公文带来。 朝廷的一切大小事务都是梁冀处理，皇帝不过是傀儡，三公没有实权，司徒只负责给他梁冀盖章。 看着公文里的内容，梁冀不禁皱眉。 “扬州九江郡有一个叫华孟的人造反，还敢称帝？！” “扬州庐江郡也有人造反，太守亲自领兵镇压，结果太守被反贼打死了？” “扬州丹阳郡有人造反，太守也死了？” “徐州广陵郡有人造反，已经攻下三座县城！” “好啊，一群刁民，以前被镇压了，现在看皇帝驾崩不久，就想着趁机继续造反是吧！” 梁冀吹胡子瞪眼，这些刁民简直没把他梁冀放在眼里。 十多年前，扬州的大反贼章河造反，人数规模最高到了十万之众，但最后都被圣人王阳明镇压。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在剿灭完这些因为无法忍受苛捐杂税而造反的百姓后，王阳明说出了这样一番人生感悟，然后又上书朝廷对扬州休养生息、减免赋税，以后就有了被皇帝刘保关进大牢的事。 而现在，这些扬州反贼余孽，在时隔十多年后，又高举鸿雁道的旗帜继续造反了！ 第273章 乌合之众（十二） 第二天 雒阳 袁府 “梁冀这个跋扈将军，居然要立一个体弱多病的宗室当皇帝，他这分明是想要一直权倾朝野！”名士李固在袁府痛斥着梁冀。 “本以为宦官死了，天下就太平了，没想到外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旁的王光也愤愤然，他跟王允同辈，都是“儿”字旁，是王允的族兄，都属于王家第十五代家族子弟，今年刚满十五岁。 本来以王家的名望，就算不用送钱也能轻松混个太守，然后跟其他家族互相换位置，以此规避朝廷自和帝时期规定的本地人不能在本地当官。 比如，王家子弟去汝南当太守，袁家子弟去辽东当太守，这样就可以了。 但是梁冀此人贪得无厌，害得王家忍痛放弃了火烷衣才得到了太守位置。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好消息就是梁冀这个人根本没把朝廷的制度放在眼里，明知道朝廷有规定本地人不能在本地当官，但是为了捞钱，他不管，有钱就给官，管你什么朝廷回避制度。 “诸君，稍安勿躁。”袁家的老太公袁京早就去世，现在的袁家家主是袁汤，袁成卸任幽州刺史，并且来到雒阳当了一个九卿。 梁冀上位后，对人事调整很大，庐江郡舒县县丞周景因为沾染了王云的名气，所以被梁冀调到大将军府任职，以此给自己的大将军府也能加点名望。 至于袁家，依旧是那个站队高手。 以前的袁家明面上给宦官送礼，暗地里与其他士族们合作，现在的袁家，明面上给梁冀送礼，暗地里又继续与其他士族合作。 每一次都能够站在胜利者一方，从而被掌权的胜利者任命为三公作为回报。 袁家的站队技巧，值得王光好好学习。 王家在七国之乱时站队七国，在新莽乱世时又站队张步，两次站队失误让王家险些遭受灭顶之灾，好在后面及时地拨乱反正。 “明日朝会，只要我们全体士族同心协力，一起反对外戚梁冀，不让他继续立傀儡皇帝，那么梁冀一定会害怕！”天真的李固还在那里充满信心道。 “子坚所言甚是。”王光在一旁符和着，然后亲自为李固倒满一尊酒，以此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情。 子坚是李固的字，此刻他也是非常激动，他也跟王云一样是个真正做到了尊君爱国的人，不过他有些天真了，觉得其他士人也跟他和王云一样。 “你和王云才是另类呀。”主座上，袁家少君袁成内心这般叹息着，然后表面却依旧微笑着为李固敬酒：“子坚，真乃当世之广明也。（广明，王长炯的字）” “有汝南袁家帮助，梁冀定不敢为非作歹！”李固大喜，能够得到天下第一士族的汝南袁氏支持，他对于打倒梁冀就有了更大的信心。 其余士人为了体现自己的铮铮铁骨，也纷纷笑着符和道：“子坚，我等心向往之。” “子坚放心，我们都是孔圣人的门徒，自然是要同心协力，同进同退。”王光在一旁恭维道。 “是啊是啊。”其余士人也纷纷符和着，似乎整个天下都在他们的掌握中。 如果单纯论纸面实力，其实士族的力量早在光武帝开国时就超越了整个朝廷，只要他们能够真心团结，别说一个梁冀，就算整个大汉朝廷，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是，成分越复杂、人数越多、利益纠纷越多、相互间差异越大的团体，就越是难以团结。 士族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就好比蛮夷是一个笼统的概念。 在蛮夷团体外的华夏人眼里，蛮夷似乎是一个团结的存在，但在具体的某一个蛮夷眼里，我就是我，我跟其他蛮夷不认识，不熟，团结个锤子。 放在士族圈子也是一样的。 后世之人总是过度夸大这个团体的能量，其实是违背人性的。 每一个士族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各自的利益追求，有各自的七情六欲，怎么可能因为士族这个笼统的概念而铁板一块呢？ 一方面，他们整体的实力确实很强，强到可以让朝廷感到恐惧，另一方面，他们又很难真正形成一个铁板一块的整体，很容易被朝廷和掌权者各个击破。 作为一个阶级整体时，他们是无敌的，皇权也无法撼动他们，但作为一个个体时，他们又是脆弱的，随便一个得势的宦官都可以让他们家破人亡。 就如同老百姓这个笼统概念一样，作为一个阶级整体时是无敌的，可以轻而易举地推翻一切反动力量，但作为一个个体时又是非常脆弱的，随便一个士族家的奴仆都可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是一样的道理，是整体和个体的区别。 王枔说的乌合之众，莫过如是，看起来很强，可要是真斗起来了，大部分都会做鸟兽散，各扫门前雪。 当然，如果把乌合之众逼急了，逼到绝路了，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真的铁板一块，比如王莽的改革，就是彻底把豪强们逼到绝路，强行逼得原本保持中立的豪强们团结起来反对他。 所以要怎么对付这群乌合之众，非常考验统治者的手段。 对付好了，就是汉光武帝，对付不好，那就成了王莽。 一众士人们在酒宴上大力支持李固，鼓励李固勇往直前地去反对梁冀，然后他们躲在身后看情况伺机而动，等着摘桃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现在的问题是，人人都想做黄雀，却没人肯做螳螂，所以原本应该被捕的蝉反而非常安全，因为每个人都只想做黄雀。 …… 又一天后 南宫 正殿 “上朝！——” 随着小宦官拖长声音，一众大臣脱下鞋子，踩着布袜进去大殿，并三呼“万岁”。 朝会刚开始，梁冀就直入主题：“天子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当立渤海王之子为帝，谁赞同，谁反对？” 说罢，大将军梁冀扫视群臣。 昨晚还在袁家宴会上信誓旦旦要联合起来反抗梁冀的一众士人官员们纷纷缩头缩脑，谁也不敢第一个跳出来当出头鸟。 袁家少君袁成一句话不说，两耳不闻殿内事，王光看着大殿内的柱子，仿佛一切都跟他无关，弘农杨氏的少君则东张西望看着其他士人，还朝袁成挤眉弄眼。 最后，愣是没一个肯第一个跳出来当出头鸟的，所有人都想当老六。 一众士人的态度让李固心寒，但他还是站了出来反对道：“渤海王之子年幼，不可为帝，当从宗室中择一成年者为帝！” 锵！ “大胆！”梁冀大怒，直接在大殿上拔剑怒视着李固。 现在的李固已经是太尉，但其实没什么权力，权力都在大将军梁冀手里。 眼见梁冀看起来要杀人的样子，袁成赶紧出来打圆场：“大将军息怒，李太尉只是不小心说错了话。” 王光见到袁成站出来了，于是也跟着劝说：“大将军，废立之事或可从长计议。” 其余士人也纷纷劝道：“还请大将军三思。” “今日就得立渤海王之子为帝，就要立！就要立！谁还敢反对，吾必杀之！”梁冀瞪大眼睛，手中长剑指向众人。 见得此等情形，一众士人不再坚持，纷纷默不作声，李固也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哼！一群连宦官都斗不过的乌合之众，也想跟我梁冀斗？ 梁冀暗暗嘲讽，心中更加得意。 第274章 乌合之众（十三） 四个月后 雒阳 南宫 正殿 “万岁！万岁！万岁！” 大臣们按照惯例，来到大殿走过场，反正最后都是梁冀一个人说了算，其他人反对也没用。 已经有好几个敢于反对梁冀的大臣被暗杀，剩下的士人们也就老老实实当个木头人了。 “因为扬州徐州百姓造反，作为惩罚，朝廷对这两个监察州的百姓增加赋税，让他们明白造反的下场，诸君意下如何？” 朝会刚开始，大将军梁冀就要给扬州徐州加赋税。 跟一般人的脑回路不同，一般人面对刚刚遭受兵灾的地区都是减免赋税休养生息，梁冀反其道而行之，认为只有对遭受兵灾地区增税，才能让当地百姓恐惧，当地百姓感到恐惧，自然也就不敢造反了。 一众大臣自然不敢有意见，有意见的大概率会被梁冀杀死。 “大将军英明！”汝南袁家的少君袁成带头跪舔梁冀。 “大将军所言甚是。”辽东王氏的王光也跟随着袁成一起附和。 “我等无有异议。”众大臣纷纷说道。 唯有李固一句话也不说，他不想屈服梁冀，但也不想白白丢失自己的性命，所以干脆就这样闭上眼睛发呆。 “哼！”看到李固非暴力不合作，梁冀冷哼一声，但顾虑对方的名望，所以不想直接在大殿上杀，准备离开皇宫以后，再安排刺客去暗杀李固。 就在一众大臣只会附和梁冀时，刚即位才几个月的小皇帝刘缵看不下去了，虽然他今年才八岁，但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指着梁冀说道：“这是个跋扈将军呀！” 哗—— 大殿内寂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梁冀发火的样子。 梁冀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看着小皇帝，已经快要忍不住拔剑直接杀死小皇帝，但最后，他还是保持了一点理智，没敢当着一众大臣的面直接杀皇帝，而是暗自在心中恶毒道：一个傀儡皇帝还敢骂我梁冀，如果让你见到明天的太阳，我就不姓梁！ 小皇帝刘缵被梁冀这样盯着，也开始感到害怕，最后“哇”地一声在大殿内哭泣。 “哇呜！——哇呜！——” “坏人，他是坏人！” 小皇帝还在指着梁冀。 大臣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后，梁太后将小皇帝抱走，梁冀对一众大臣怒吼：“散朝！” 一众士人纷纷离开大殿。 直到离开皇宫，李固才对着袁成斥责：“跋扈将军藐视皇权，袁少君为何不制止？！” “子坚，形势所迫，无可奈何呀，唉……”袁成哀叹一声，很是无奈，显得自己非常无辜，然而他其实一直在给梁冀出谋划策，帮助梁冀铲除那些反对者，借助梁冀之手，暗中铲除那些跟袁家作对的士族。 既能铲除袁家的敌对家族，还能不用污了袁家的名声，反正人是梁冀杀的，何乐而不为？ 士族也不是铁板一块，关东士族瞧不起关西士族，关东士族里的河南地域士族又瞧不起河北地域士族，河南地域士族里的袁家和杨家又瞧不起其他士族。 一层又一层的鄙视链在这里，只有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在鄙视链的最顶层。 “梁冀此人嚣张跋扈，不除之，国将不国！”李固大声呐喊。 “子坚，小声点。”王光连忙在一旁劝说：“小心隔墙有耳。” “有耳又如何？他梁冀有胆就杀了我！我李固宁死也不屈服于权势！”李固愤怒道。 然而，袁成和王光对视一眼，相继而笑，他们内心有着同样的想法：国将不国又如何？就算大汉真的亡了，等到了新的王朝，我们家族还是开国功臣，亡了就亡了呗，在它亡了以前，多吸一下血血就行，管那么多干嘛。 夜里 一群梁冀豢养的宦官和宫女闯入小皇帝的寝宫，一把掀开被子。 “伱们要干嘛？”小皇帝刘缵不解问道。 “陛下，我们要送你去见先帝。”一个宦官笑道。 “你们！”聪明的小皇帝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随即想要逃离皇宫。 然而…… “放开我！唔唔唔——” 八岁的小皇帝被宦官们摁住手脚，一个宫女将一张放了毒药的饼塞进小皇帝嘴里，一边塞一边安慰道：“大将军说了不能让陛下您见到明天的太阳，陛下您赶紧去跟先帝团圆吧。” 小皇帝想要将毒药饼吐出来，然而另一个宫女直接用一根木棍捅进小皇帝的喉咙里，强行把毒药饼给喂进小皇帝的肚子里。 没多久，小皇帝嘴里吐出泡沫和淤血、翻着白眼、躺在地上死去。 …… 几天后 小皇帝刘缵不小心“中毒”而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雒阳城。 袁府 “陛下分明就是被他梁冀杀的！”李固愤怒道。 袁成王光等人默不作声，表面流出眼泪，但却一点也不在乎。 不就是死了个皇帝吗，我们大汉别的不多，汉室宗亲最多，死了一个皇帝，再立一个就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 又一天后 南宫 正殿 “天子不幸中毒而亡，当立蠡吾侯之子为帝。”梁冀很是霸道，说话的语气犹如命令般：“谁赞成，谁反对？” 一众士人虽然知道所谓的中毒就是个说辞，肯定是梁冀直接杀了，但也不敢跟梁冀作对，因此纷纷沉默不语。 “诸君如果没有意见，那就……”梁冀的话还没说完。 “不可！”李固终于忍无可忍，站了出来说道：“蠡吾侯之子尚未成年，不可为帝，当从宗室中则一成年者为帝。” 看到有人愿意主动跳出来当出头鸟，其余士人也纷纷看向梁冀，看看梁冀准备如何处理。 “我听闻李太尉与扬州反贼多有勾结，可有此事？”梁冀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诬陷李固。 也就因为李固是名士，所以梁冀才要找个罪名再杀李固，如果是普通百姓，梁冀才懒得找罪名，直接当街硬杀。 “我不明白大将军在说什么。”李固冷哼道。 “来人，将叛国贼李固格杀勿论！”梁冀大怒，直接让皇宫禁卫军当众杀死李固。 “大将军息怒！”袁成继续过来当和事佬。 “大将军，先查明了再处置也不迟。”王光也趁机给名士说两句话，也好给自己沾染点名望。 “还望大将军三思！”其余士人也纷纷劝道。 “哈哈哈！”梁冀哈哈大笑：“那好，先把李固逮捕入狱，待审问清楚后再处置！” 随即，禁卫军将李固拖走。 “梁冀，你这个跋扈将军，你不得好死！”李固一边被禁卫军拖拽，一边朝梁冀破口大骂。 一众士人看着被拖走的李固，纷纷为其感到不值得。 又几天后，袁成王光等士人们在雒阳宣传李固之事。 虽然士人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不敢跟梁冀正面作对，但打打舆论战的胆子还是有的。 雒阳市民们听闻了士人们的宣传后，纷纷为李固哭泣，觉得李固是冤枉的。 “杀杀杀！” “给我杀！” “不服我梁冀的人，全部杀！杀！杀！” 听闻雒阳百姓居然可怜李固，梁冀大怒，更加坚定了要杀死李固的决心，于是一口气给李固又安了几十个罪名，然后也没有经过审判，直接就在监狱里把李固处死。 此事一出，士人们无不恐惧，从此更加不敢在朝会上反对梁冀。 “看来对付这些腐儒，讲道理、玩权术是没用的，你讲不过他们，也玩不过他们，就得杀，杀到他们心惊胆颤，杀到他们有心理阴影，哈哈哈！” 梁冀觉得自己发现了制服士族的真正办法，那就是成为一个恐虐神选，让士族们感到恐惧。 第275章 淘金热（八） 沃沮港（海参崴 这里原本是南沃沮与北沃沮的分界线，但几十年前就被高句丽人征服，之后又被高句丽众多城主中的沃沮城主妮堪外兰占据。 如果不是王家开扩倭岛需要大量耗材奴隶，这里原本只是一个沃沮人的小渔村。 但自从王家打败高句丽，在高句丽扶持了众多傀儡政权，并且开扩倭人后，这个小渔村就发展了起来。 来自倭岛的船队会来到沃沮港（海参崴)购买奴隶，然后将这些奴隶运到倭岛，用这些奴隶进行种植园开垦、城池建设、下水道建造、石板路铺设、港口建设、房屋桥梁建设等。 倭岛的原材料被船队运送到釜山城，釜山城将这些原材料加工成手工业产品后，又有船队将这些手工业产品运到沃沮港（海参崴)，同当地的高句丽贵族进行贸易，用手工业产品换走他们捕捉的奴隶，然后船队再将这些奴隶运送到倭岛进行种植园开垦，从而开垦出更多原材料，这些原材料又会被运到釜山城，一个三角形的循环贸易已经形成。 “一共是九百五十一个少女，一千六百五十个青壮。” 沃沮港的主人妮堪外兰非常高兴地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将自己辛苦捕捉的高句丽人、扶余人、肃慎人、沃沮人、秽貉人卖给王家船队。 “一个少女500钱，一个青壮300钱，小孩和老人不要，一共是970500钱。”负责这次运输的是【桃园行会】的船队，他们靠着上百年羊毛纺织的收入，累积了许多钱财，专门从王家订购了五艘中性商船、三十艘小型商船，已经是整个釜山城的首富，就连许多王家子弟也入股【桃园行会】，【桃园行会】的许多成员也跟王家子弟联姻。 “我要【琼浆酒】【羊毛衣】【丝绸】【布鞋】【铁锅】【长枪】【铁甲】【茶叶】，哦，再来几十本抄录的中原儒家经学，我妮堪外兰也要做个懂经学的文化人。”沃沮港城主妮堪外兰脸上满是期待，他已经把自己当成高贵的儒士，渐渐地看不起自己的高句丽同胞，觉得他们都是土包子，没文化的大老粗。 “我早就是汉人了，而且还是汉人里的儒士！”妮堪外兰如是说道。 “你所要的应有尽有。”桃园行会的船队负责人笑道，然后让水手们将船上的各种货物搬下来，在沃沮港售卖给各个城主。 沃沮港不仅有妮堪外兰，还有许许多多其他高句丽城主，他们也加入了这场由王家主导的三角贸易。 大量高句丽城主带着自己部落的勇士疯狂捕捉周围的土著人，甚至连自己的高句丽同胞都不放过，然后将这些土著人贱卖给王家，用卖奴隶的钱，从王家统治区内那些行会船队那里购买大量手工业产品。 作为沃沮港的主人，妮堪外兰光是靠着收高句丽城主们的贸易手续费就赚麻了。 而桃园行会同样赚麻了，每循环一次三角贸易，就能有300%的利润，出发时带着一百万钱，回来后就有了四百万钱。 中原人想象不到，在遥远且寒冷的东北蛮夷地区，居然能有这么繁华的海上商业贸易。 倭岛本地的倭人和毛人数量在各种狩猎小队连续上百年的竭泽而渔下，已经快要灭绝。 昔日人口百万之众的毛人，如今只剩不到五万，躲藏在深山老林里难以寻找。 昔日人口两百多万的倭人，如今也仅剩不到一百万。 倭人奴隶们活着的时候要铺路造桥，死了还要被用来榨油，骨头碾成粉末施肥。 正是靠着数百万倭人的无私奉献，才有了王家在倭人列岛的大开发。 因为倭人女子太矮，王家担心自己子民的血统被倭人玷污，所以是禁止汉人与倭人通婚的。 汉人与倭人生下来的孩子，一律视为倭人，这就是一滴血原则。 但与之相反的却是，汉人与毛人生下来的孩子，则一律视为汉人，因为毛人的身高跟汉人差不多，除了体毛多一点，跟北方汉人其实没区别。 倭人女子唯一的作用就是作为医学实验品、奴隶、玩具。 “真不错，这样的生活真不错。”交易结束后，妮堪外兰灌下一大口【琼浆酒】，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这酒太仙了，真想一辈子泡在这种酒里。” 他本是一个高句丽落魄贵族，后来跟随高句丽大王入侵辽东时战败，被王家俘虏，再之后，靠着出色的语言天赋，在短短一年内就学会了汉语，然后给王家当了带路党，带着三大家族的军队灭了高句丽的国都，之后，王家给了他一些武器装备和高句丽奴隶，让他在分裂的高句丽地区闯出一片天地。 像他这样被王家扶持的高句丽城主还有很多，比如西边的努尔哈赤，就总是喜欢跟他妮堪外兰争夺奴隶。 此刻的妮堪外兰穿着一件汉人士族才穿的华服，头上戴着金子做的发冠，左手握着【琼浆酒】，右手拿着一本【春秋】，屁股下坐着一张椅子，椅子上铺着羊毛软垫，大腿上坐着一个穿着半透明丝绸衣服的少女，椅子旁摆放着一柄银色长剑，还给自己取了一个王妮兰的汉人名字。 “美哉！” 若是让中原人看见，定会觉得这是一个放荡不羁的风骨士人。 正当妮堪外兰沉醉在【琼浆酒】当中时，高句丽众多城主中的新起之秀努尔哈赤正带着一百多个勇士杀来。 “有斩妮堪外兰来降者，老子赏钱三万！”努尔哈赤下了血本，一定要夺取沃沮港（海参崴)，只要占据这座港口城市，今后也能躺着赚钱。 “主人，努尔哈赤带着人杀来了！”妮堪外兰的一个奴仆慌慌张张地走来。 “狗娘养的，他老子和他爷爷都被本城主弄死了，他算个什么东西！”士人模样的妮堪外兰扔下手里的《春秋》，拿起武器，带着两百多个勇士出战。 妮堪外兰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都远胜于努尔哈赤，但他的勇士们常年喝【琼浆酒】，已经把自己的精气神都给喝没了，战斗力非常拉胯。 反观努尔哈赤，因为太穷买不起【琼浆酒】，反而保持了野蛮人应该有的战斗力。 “杀！” 铛铛铛—— 妮堪外兰败下阵来，带着残兵败将逃进深山老林。 努尔哈赤虽然获得胜利，却也没能占据沃沮港，而是被叶赫部的人渔翁得利，占据了富饶的沃沮港。 而沃沮港发生的这一切，王家虽然在一个多月后知道，但却懒得管。 无论哪个高句丽部落占据沃沮港，都只能卷入到王家主导的三角贸易中，只要这些城主相互制衡，谁也不要统一谁，那王家是不可能浪费时间精力成本去管的。 第276章 淘金热（八） 第275章淘金热（八） 沃沮港（海参崴 这里原本是南沃沮与北沃沮的分界线，但几十年前就被高句丽人征服，之后又被高句丽众多城主中的沃沮城主妮堪外兰占据。 如果不是王家开扩倭岛需要大量耗材奴隶，这里原本只是一个沃沮人的小渔村。 但自从王家打败高句丽，在高句丽扶持了众多傀儡政权，并且开扩倭人后，这个小渔村就发展了起来。 来自倭岛的船队会来到沃沮港（海参崴)购买奴隶，然后将这些奴隶运到倭岛，用这些奴隶进行种植园开垦、城池建设、下水道建造、石板路铺设、港口建设、房屋桥梁建设等。 倭岛的原材料被船队运送到釜山城，釜山城将这些原材料加工成手工业产品后，又有船队将这些手工业产品运到沃沮港（海参崴)，同当地的高句丽贵族进行贸易，用手工业产品换走他们捕捉的奴隶，然后船队再将这些奴隶运送到倭岛进行种植园开垦，从而开垦出更多原材料，这些原材料又会被运到釜山城，一个三角形的循环贸易已经形成。 “一共是九百五十一个少女，一千六百五十个青壮。” 沃沮港的主人妮堪外兰非常高兴地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将自己辛苦捕捉的高句丽人、扶余人、肃慎人、沃沮人、秽貉人卖给王家船队。 “一个少女500钱，一个青壮300钱，小孩和老人不要，一共是970500钱。”负责这次运输的是【桃园行会】的船队，他们靠着上百年羊毛纺织的收入，累积了许多钱财，专门从王家订购了五艘中性商船、三十艘小型商船，已经是整个釜山城的首富，就连许多王家子弟也入股【桃园行会】，【桃园行会】的许多成员也跟王家子弟联姻。 “我要【琼浆酒】【羊毛衣】【丝绸】【布鞋】【铁锅】【长枪】【铁甲】【茶叶】，哦，再来几十本抄录的中原儒家经学，我妮堪外兰也要做个懂经学的文化人。”沃沮港城主妮堪外兰脸上满是期待，他已经把自己当成高贵的儒士，渐渐地看不起自己的高句丽同胞，觉得他们都是土包子，没文化的大老粗。 “我早就是汉人了，而且还是汉人里的儒士！”妮堪外兰如是说道。 “你所要的应有尽有。”桃园行会的船队负责人笑道，然后让水手们将船上的各种货物搬下来，在沃沮港售卖给各个城主。 沃沮港不仅有妮堪外兰，还有许许多多其他高句丽城主，他们也加入了这场由王家主导的三角贸易。 大量高句丽城主带着自己部落的勇士疯狂捕捉周围的土著人，甚至连自己的高句丽同胞都不放过，然后将这些土著人贱卖给王家，用卖奴隶的钱，从王家统治区内那些行会船队那里购买大量手工业产品。 作为沃沮港的主人，妮堪外兰光是靠着收高句丽城主们的贸易手续费就赚麻了。 而桃园行会同样赚麻了，每循环一次三角贸易，就能有300%的利润，出发时带着一百万钱，回来后就有了四百万钱。 中原人想象不到，在遥远且寒冷的东北蛮夷地区，居然能有这么繁华的海上商业贸易。 倭岛本地的倭人和毛人数量在各种狩猎小队连续上百年的竭泽而渔下，已经快要灭绝。 昔日人口百万之众的毛人，如今只剩不到五万，躲藏在深山老林里难以寻找。 昔日人口两百多万的倭人，如今也仅剩不到一百万。 倭人奴隶们活着的时候要铺路造桥，死了还要被用来榨油，骨头碾成粉末施肥。 正是靠着数百万倭人的无私奉献，才有了王家在倭人列岛的大开发。 因为倭人女子太矮，王家担心自己子民的血统被倭人玷污，所以是禁止汉人与倭人通婚的。 汉人与倭人生下来的孩子，一律视为倭人，这就是一滴血原则。 但与之相反的却是，汉人与毛人生下来的孩子，则一律视为汉人，因为毛人的身高跟汉人差不多，除了体毛多一点，跟北方汉人其实没区别。 倭人女子唯一的作用就是作为医学实验品、奴隶、玩具。 “真不错，这样的生活真不错。”交易结束后，妮堪外兰灌下一大口【琼浆酒】，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这酒太仙了，真想一辈子泡在这种酒里。” 他本是一个高句丽落魄贵族，后来跟随高句丽大王入侵辽东时战败，被王家俘虏，再之后，靠着出色的语言天赋，在短短一年内就学会了汉语，然后给王家当了带路党，带着三大家族的军队灭了高句丽的国都，之后，王家给了他一些武器装备和高句丽奴隶，让他在分裂的高句丽地区闯出一片天地。 像他这样被王家扶持的高句丽城主还有很多，比如西边的努尔哈赤，就总是喜欢跟他妮堪外兰争夺奴隶。 此刻的妮堪外兰穿着一件汉人士族才穿的华服，头上戴着金子做的发冠，左手握着【琼浆酒】，右手拿着一本【春秋】，屁股下坐着一张椅子，椅子上铺着羊毛软垫，大腿上坐着一个穿着半透明丝绸衣服的少女，椅子旁摆放着一柄银色长剑，还给自己取了一个王妮兰的汉人名字。 “美哉！” 若是让中原人看见，定会觉得这是一个放荡不羁的风骨士人。 正当妮堪外兰沉醉在【琼浆酒】当中时，高句丽众多城主中的新起之秀努尔哈赤正带着一百多个勇士杀来。 “有斩妮堪外兰来降者，老子赏钱三万！”努尔哈赤下了血本，一定要夺取沃沮港（海参崴)，只要占据这座港口城市，今后也能躺着赚钱。 “主人，努尔哈赤带着人杀来了！”妮堪外兰的一个奴仆慌慌张张地走来。 “狗娘养的，他老子和他爷爷都被本城主弄死了，他算个什么东西！”士人模样的妮堪外兰扔下手里的《春秋》，拿起武器，带着两百多个勇士出战。 妮堪外兰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都远胜于努尔哈赤，但他的勇士们常年喝【琼浆酒】，已经把自己的精气神都给喝没了，战斗力非常拉胯。 反观努尔哈赤，因为太穷买不起【琼浆酒】，反而保持了野蛮人应该有的战斗力。 “杀！” 铛铛铛—— 妮堪外兰败下阵来，带着残兵败将逃进深山老林。 努尔哈赤虽然获得胜利，却也没能占据沃沮港，而是被叶赫部的人渔翁得利，占据了富饶的沃沮港。 而沃沮港发生的这一切，王家虽然在一个多月后知道，但却懒得管。 无论哪个高句丽部落占据沃沮港，都只能卷入到王家主导的三角贸易中，只要这些城主相互制衡，谁也不要统一谁，那王家是不可能浪费时间精力成本去管的。 第277章 淘金热（九） 第276章淘金热（九） 阳原（日本京都平原） 太阳城（日本京都 五万多倭人奴隶在一个个行会的看管下干活，他们将大马车上的石板搬下来，然后按照【行会卿士】的指示，将石板铺在已经挖好的地基上。 还有些倭人奴隶则拿着铁铲铁锹，正在吃力地将沼泽泥地挖开，将沼泽水分顺着刚刚挖好的排水渠排进溪水里。 而在后方，已经排干水分好几天的泥地，有倭人奴隶从一辆辆大马车上运下来火山石和火山灰。 将火山石和火山灰铺在晒干的泥地上，然后又有其他倭人搬下来石板，将石板铺在泥坑的火山灰上面。 通过这种方法防止地基下沉。 即便是最寒冷的冬天，以及最酷热的夏天，这样的工作也不会停止，每天的工作时间是八个时辰。 为了防止奴隶们干活时没力气，他们的食物里都有足够多的盐。 时不时有一些倭人奴隶受伤，如果是受轻伤，则会让其休息一天，然后第二天继续干活，如果是重伤，就直接继续干活死了算了不要浪费草药，尸体会有人运到旁边的种植园进行分裂堆肥。 让其受伤后休息也不是可怜，只是这些奴隶都是各个行会从狩猎小队那里买来的，属于行会的财产，不能白白浪费。 鹊桥岛（本州岛）有三个大平原，分别是太阳原（京都平原)、太阴原（名古屋平原)、太极原（关东平原。 三个平原都有大量沼泽，其中太极原更是布满沼泽，几乎没有可以直接开垦的土地。 沼泽虽然可以难倒普通自耕农，但难不倒王家，在王家统一计划下，大量行会参与到离得最近的太阳原的沼泽开发中。 沼泽地形有利有弊，缺点就是开垦难度大、时间长、成本高，优点就是开垦好以后，土地非常肥沃，比普通的平原更加适合种植，不用担心没有肥力。 王家先是在沼泽中用木头铺设几条临时用的道路，然后沿着这几条道路，挖出一天天排水渠，将沼泽里的水分排到溪水中。 然后在那些树木被砍伐干净的山林上挖取泥土，将这些泥土填埋在已经排干水分的沼泽泥地上。 再然后，在干燥的泥土铺上一层石头，并且用泥土填充，如果是道路则使用更加有韧性的火山石和火山灰，并且在泥土石头上浇灌【人油】，使其更加凝固，最后则是再铺上一层石板。 这些人油都是用奴隶们的尸体榨出来的，因为吃了以后容易得病，所以只能用来出售给中原和草原，亦或是用来铺路和当润滑剂，而不能直接给王家统治区的百姓食用。 王家统治区一般是食用【动物油】和【植物油】，只在很久以前食用过【人油】，但因此发生了大规模疾病流行，于是后面就禁止王家统治区内的百姓食用【人油】了。 啪！ 【白鹭行会】的一个行会卿士一鞭子抽在一个偷懒休息的倭人奴隶的后背上。 “别偷懒！敢偷懒的就直接用来榨油！你不干有的是人干！”白鹭行会的卿士冷漠道。 由于乐浪地区的人口已经快要被王家搬空了，所以【白鹭小队】也转行了，停止了海盗业务，现在干起了种植园开垦和工程承包。 在倭岛购买了大量奴隶，然后监管着这些奴隶去开垦荒地，将开垦好的荒地一部分留着搞种植园，一部分转卖给新的移民。 现在新来的移民有了更多选择，他们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拿着开荒凭证去寻找荒地开荒，也可以直接购买现成的行会们已经开垦好的农耕地，并且以负债的形式去偿还债务。 作为规模最大的行会，【白鹭行会】有一万五千多倭人奴隶，这些奴隶都是专属于他们财产。 每一个行会股东都称之为【卿】，行会的最高代表则被称之为【公】，给行会打工的人则被称之为【士】，根据入股份额不同，还有【上卿】【下卿】，所有的行会成员都可以被统称为【卿士】。 这是把一个行会当成西周时代的一个诸侯国来经营。 不过跟西周诸侯国不一样的是，诸侯国经营的是土地，而行会们经营的是资产。 并且在事实上，一个行会的实力并不逊色于西周一个小型诸侯国。 毕竟当初楚国崛起前连牛车都没有，还得跑去偷其他诸侯国的牛才行。 排名第一的【白鹭行会】的总资产已经多达三亿五铢钱，排名第二的【桃园行会】总资产也有了一亿五千万五铢钱。 倭人奴隶中，一个长得非常结实的倭人少年，正满脸愤懑，一边流下不甘心的泪水，一边在鞭子下干活。 他叫【丰臣秀吉】，原本是一个倭人邦国的王子，却被一只狩猎小队打败，他和他的子民都成了奴隶，被那只狩猎小队售卖给了白鹭行会，现在又被白鹭行会鞭笞着铺路造屋。 夜里 噼啪噼啪！ 篝火被点燃，倭人奴隶们在行会卿士们的严格看管下吃着腌菜腌鱼。 虽然他们是奴隶，但毕竟是要干活的，而且王家别的不多，就鱼和盐多，牛郎岛东北方向的渔场每年都为王家提供大量腌鱼。 王家的鱼已经多到比同等重量的米还便宜。 所以除了一些有钱人选择吃羊肉，王家统治区内几乎全部百姓都改变了自己的饮食习惯，将鱼肉作为了自己的主食，反而是米饭大豆成了副食。 “倭人的命也是命。” “我有一个梦想，有一天，我们倭人也能站起来，打倒奴隶主的统治，建立一个属于倭人的美好国度。” “倭人也可以拥有自己的房屋、农田、耕牛，以及……自由！” 丰臣秀吉看着星空，说着一些鼓舞人心的话。 “真希望能有这一天。” “我们倭人天生就是奴隶，怎么可能拥有自己的家园？” “丰臣秀吉，你居然想要造反，居然想要自由，我去主人那里告发你，主人会赏赐我的，嘻嘻～” 倭人们大多数都觉得丰臣秀吉是在痴人说梦，还有一些软骨头的倭人直接跑去向【白鹭行会】的卿士举报了丰臣秀吉。 不一会，几个卿士带着十几个倭人仆从兵来到丰臣秀吉所在的营地。 倭人们无比恐惧，浑身颤抖。 仆从兵直接抓住丰臣秀吉，然后绑在一根木桩上，脱下丰臣秀吉的衣服。 一个高贵的卿士拿出一根鞭子，狠狠地抽在丰臣秀吉后背上。 啪！ “啊！！！——” 啪！ “啊！——” 啪！ “啊！——” 丰臣秀吉被连抽三鞭，然后被松绑。 “谁还敢妖言惑众的，这就是下场！”白鹭行会的卿士冷笑一声：“我们是文明的儒士，不会干那些野蛮的事，所以只抽三鞭作为惩罚！” 他说的这些话自然有倭人翻译校尉进行翻译。 后背上满是血迹的丰臣秀吉蜷缩在地上哀嚎，其余倭人又恨又怕，没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反抗。 上次有倭人奴隶想要造反，结果被自己的倭人同胞镇压了，后来那些倭奸还得到了大量赏赐，每天过着可以不用干活的美好日子，反而是造反的倭人都被榨油了。 有这样的先例在，剩下的倭人都希望其他倭人造反，如果成功了，就跟着一起造反获得自由，如果失败了，就镇压造反的倭人，从而得到卿士们的赏赐，这样也能有一定的人身自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每一个倭人都想要做黄雀，没人肯做螳螂，都想做老六，没人肯做无脑莽夫，最后的结果就是没人站出来反抗，所有人都无法团结起来拧成一根绳，只能被行会卿士肆意压榨。 有的时候，一个民族、团体，聪明人太多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人人都是聪明人，人人都想躲在后面摘桃子，人人都想做黄雀，结果没人肯做莽夫，没人肯做螳螂，最后黄雀们（聪明人们）居然被一只蝉给奴役一生。 莽夫也是有着他的价值所在，有时候比聪明人更加有价值。 第278章 王司徒（四） 第277章王司徒（四） 五年后 永寿二年（公元156年） 凉州 陇西郡 狄道县 几十年前，这里的百姓曾经受到大儒王溤的传道授业解惑，王溤还教导陇西郡的汉人百姓如何用粪便堆肥，并且教导当地的羌人百姓更加合理地对羊群进行牧养。 一些凉州当地的豪强还将自己的家族子弟送到王溤身边，免费学习儒家经学。 陇西郡府 “府君，这样的话，那些羌人会造反的。”听闻陇西郡太守王光要继续强征羌人的牲畜，陇西郡兵曹董卓在一旁赶忙劝说。 这个陇西郡兵曹董卓就是当年那个董君雅的儿子，如今已经是个十七岁的黝黑少年。 “你在教本太守做事？”已经三十四岁的王光不屑道。 五年前，仅有二十九岁的他就靠着家族名望和家族把损坏的蛛丝软甲送给了大将军梁冀，从而坐上了陇西郡太守的位置。 中原那些郡县有士族盘踞，在那些地盘贪腐容易得罪当地士族，毕竟士族们都把自己郡县当成自己的私产，除非你肯把贪腐的钱财大头分给当地士族。 但王光是来站着捞钱的，不是来跪着给中原士族当狗的，所以他便特地来到偏远危险的凉州贪腐。 在凉州几乎没有士族，可以随便捞钱，还不用跟别人分钱，可以自己拿大头。 “为了当上这陇西郡太守，我们王家连先祖枔穿过的蛛丝软甲都送人了，这件蛛丝软甲光是造价就要上亿五铢钱，要是不捞上十亿八亿的，那我这陇西郡太守岂不是白当了吗？” 王光内心这般想着，对于捞钱捞得太狠会有怎样的后果根本不在乎。 虽然他这几年已经捞了将近十亿钱，但他仍旧不满足，想要在今年捞最后一笔，这最后一笔必须竭泽而渔，这样辞官还乡时才能心里舒坦。 造反呗，反正我王光捞完钱就回辽东咯，你们造反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要头疼也是朝廷头疼，跟我王家何干？ 我就是要强行征收牲畜，把征收来的牲畜卖给商贾，然后带着卖牲畜的钱跑路回辽东，把凉州陇西郡的烂摊子扔给下一任太守，捞完钱就及时跑路，这就是我们王家子弟当官的初心，哈哈哈！ 王光根本就不在乎凉州会烂成什么样子，反正他又不是凉州人。 看着太守王光一意孤行，董卓长叹一声，也是无可奈何，只好遵循命令，对王光恭敬道：“属下不敢！” “好好干，后面会越来越甜的。”陇西郡太守王光拍了拍黝黑少年董卓的肩膀，对其鼓励道：“等你干出成绩，我一定升你做主簿，甚至向朝廷举荐你做官。” 王光对董卓画着大饼，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董卓的死活，到时候贪腐的事情败露了，死的也是董卓这个没背景的，而他王光可是士族子弟，最多坐个牢就行，所以到底要怎么选择，只要眼前的黝黑少年董卓不是傻子，就应该知道怎么办。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黝黑少年董卓这时才来了劲头，想要努力敲诈羌人的财富，这样才能被太守提拔。 他虽然出生于颍川郡，父亲董君雅因为曾经护送过大儒王溤，所以沾了光，被朝廷提拔为县尉，虽然是个芝麻小官，但芝麻小官也是官，起码比吏更好。 然而，董卓的童年生活却并不如意，颍川郡可是士族云集的地方，他董卓的家族不过是个小豪强小地主，这样的家世虽然比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朝廷自耕农要好很多，但也仅此而已了。 经学察举之类的自然跟董卓无关，但好在家里是个小豪强，所以上个蒙学识字还是问题不大的。 他的父亲希望他多多跟颍川的士族们交流，想办法融入士族圈子。 然而，圈子这种东西不是你想融入就能融入的。 颍川士族们对于主动跪舔的董卓非常不屑一顾。 我们是什么身份？士族！你董卓是个什么狗巴玩意，一个小豪强家族出身，也配跟我们这些高贵的儒士谈论风花雪月？滚！ 屡屡在士族子弟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董卓只好去跟那些富商豪强甚至平民家的同龄人玩耍。 他的这种行为自然是被其父亲董君雅怒斥：“你父亲我靠着护送一位大儒才有了今天，你小子就算不能像我这样做出护送大儒这种光宗耀祖的壮举，起码也要结交一两个士族子弟才行，怎么能整天跟一群白身瞎混日子？” 但久而久之，董君雅也发现，不是他的儿子董卓不想融入士族圈子，而是士族圈子不屑于把董卓融入进去。 无可奈何之下，董君雅带着一家人又迁徙回了凉州，因为凉州有很多战事，可以靠着当兵打仗建功立业，从而也有一丝丝机会跻身成为士族。 “天下十大士族之一的辽东王氏，他们的先祖王优安就是靠着抗击匈奴的战功才让家族壮大，最后一步步发展成士族，阿卓，我不奢求你也做个王优安，更不奢求你带领我们董家晋升为士族，但你起码要建功立业，让我们董家能够靠着战功去给士族当狗，这样也好过做一个小地主，不然你看看我们现在，想要给颍川士族当狗，结果人家颍川士族还嫌弃我们董家身份太低，不屑于要我们这种狗，这世道，想要给别人当狗，人家还嫌弃，唉……” 董君雅语重心长，经常这样教育董卓。 前往羌人聚集区的董卓，不断回想着父亲的那些告诫，心里五味杂陈。 父亲迁徙到凉州后没两年就病逝，家里都是他们三兄弟自行做主。 他在家里排行老二，现在正在陇西郡太守府当兵曹，他的兄长现在是陇西郡一个小县的县尉，他的弟弟是陇西郡太守府的市掾，负责管理市场贸易。 刚来到羌人聚集区时，那些羌人百姓都很欢迎董卓。 因为董卓自从搬家到陇西郡后，就常常跟当地的羌人少年玩耍，大家相互间也都很熟悉了。 “是我的好兄弟阿卓来啦，阿巴，快挤点最新鲜的羊奶来。”一个羌人少年说着不太流利的汉语，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他还有个汉人名字——鼎针。 看着热情招待他的羌人百姓，董卓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很希望这些羌人能对他董卓破口大骂，这样他董卓在强征牲畜时就能没有那么多愧疚感。 但是……为了完成太守王光的任务，董卓还是说道：“诸位，朝廷有令，征收你们全部人的全部牲畜，不从者一律视为造反！” 哗—— 所有羌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董卓，尤其是刚刚还准备热情招待董卓的那个羌人少年，正在挤羊奶的手都颤抖了一下，他吞了吞口水对董卓问道：“去年和前年不是已经征收过了吗？” “那是去年和前年的，今年还要征收。”董卓无奈道。 呼呼—— 寒冷的风吹过，所有羌人都不知所措，如果把牲畜交出去，他们会死的，可如果不交出去，这几十年来，被朝廷镇压剿灭的羌人已经有几十万，朝廷连汉人百姓的死活都不在乎，更加不可能在乎他们这群羌人百姓的死活。 第279章 废县改乡（五） 第278章废县改乡（五） 一年后 永寿三年 雒阳 袁府 “德耀老兄，凉州这些年辛苦你啦。” 刚进入袁府，袁逢就拉着他的手笑呵呵道，其余士人也纷纷跟王光套近乎。 德耀是王光的表字，而且还是他的族叔王云给他取的。 袁家家主袁汤在几年前寿终正寝，袁家长子袁成在几个月前病逝，因此袁逢成为了袁家新的家主，袁逢的弟弟袁隗也已经开始步入仕途。 “哈哈，为了天下苍生，应该的。”刚刚捞钱捞了十个亿，王光意气风发，非常高兴，他在捞钱之前就上书朝廷，说是因为水土不服导致身体不适，需要辞官还乡，因此等到他发现羌人似乎有造反的倾向时，就赶紧跑路了。 跑路前，他也遵守了诺言，将兵曹董卓升为主簿。 其余士人也是纷纷跟王光互相敬酒，对于他们来说，去凉州贪腐是正常的，几乎每个士人去凉州当官都要贪腐，但是凉州贪腐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而中原贪腐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因此当知道王光不顾危险重重跑去凉州贪腐时，他们都非常敬佩。 这就是士人风骨呀，哪怕再危险也要坚持下去！ “陇西郡有个叫董卓的，人不错，打仗也还行，你们以后谁要是去陇西上任了，可以把这个人才用一用。”在酒宴上，王光只是随口一提，也没太在意，他说的这句话也是事实。 这么说主要目的不是提拔董卓，只是给其他将要上任凉州陇西郡的士族子弟提供一个可以使用的人才，算是给其他士族顺手做个人情，这就叫人情世故。 “董卓？”袁逢稍微注意了下，连辽东王家都认可的人才，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好奇了，但也仅仅只是一点，毕竟那个什么董卓又不是士族，让他当狗就是对他最大的恩宠。 我都允许你给我当狗了呀，你难道还会有不满足的吗？ 这时，一个三岁的小男孩走过来给一众士子行礼。 这是儒士家族惯例了，每逢酒宴的时候，就让自己家的晚辈子孙露露脸，方便今后结交其他士族子弟，也方便今后入仕做官。 “绍儿，给在场的叔叔伯伯们敬礼。”一旁的袁逢对三岁小屁孩说道。 “小子袁绍，见过各位叔叔伯伯。”三岁的小屁孩有模有样地向一众士子行礼。 “此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王光并没有真的分析眼前的小屁孩袁绍究竟有没有前途，只是看在对方是汝南袁氏的家族子弟份上，不管对方有没有前途，都要说对方有前途。 “哈哈！”袁逢也并没有把王光对自己庶子袁绍的夸赞放在心上，毕竟当初王光也夸赞过他的嫡长子袁基前途不可限量。 只要是汝南袁氏的家族子弟，哪怕长成一头猪，王光也会闭着眼睛说“此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大家也就是看在同为士族子弟的份上，说个漂亮话罢了，谁当真谁就傻了。 酒宴进行到一半，一众士子一如既往地开始议论时政。 “去岁，有个叫檀石槐的鲜卑人，统一了鲜卑，然后带着数以万计的鲜卑骑兵入寇并州，我大汉边患比之以往又更严重了，唉……” “那南匈奴也不是什么善茬，眼见鲜卑大举入寇并州，南匈奴也趁机反叛，劫掠了幽州辽西郡、渔阳郡、上谷郡。” “不仅有边患，还有内忧，青州徐州扬州都发生了民变，数以万计的饥民造反，朝廷镇压了几次都失败，还有几个太守都战死。” “德耀兄，你卸任陇西郡太守后仅仅三个月，凉州羌人就又造反了，新上任的陇西太守听说好像已经战死，凉州也不安稳，唉……” “大将军提议向鲜卑和亲，送几个和亲公主给鲜卑。” “这鲜卑好生嚣张，颇有当年前汉匈奴之势。” “恐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最近有个谶纬你们听说了没。” “什么谶语？” “洛水断，汉祚绝！” “哈？我还以为是什么谶语呢，这我早听过了，我还有几个最新版本的谶语，你们要听吗？” “说来听听。” “日已烬，汉必亡！” “日未烬，汉当亡！” “日将尽，汉将亡！” “日不烬，汉要亡！” “阴盛阳衰，刘汉命终。” “阳盛阴衰，刘汉命终。” “阴阳平衡，刘汉命终。” “阴阳失衡，刘汉命终。” “天狗食月，汉运已尽。” “天狗吐月，汉运将尽。” “天狗现世，汉运必尽。” “天狗不出，汉运当尽。” 现在的士人们跟前汉末期的儒生们没什么区别，一旦国家出现了许多问题，他们就立马悲观主义，纷纷觉得大汉药丸，并且编撰出各种谶语来证明自己的悲观主义。 然而，如果要比谁的预言更早，没人能比得过辽东王家，因为辽东王家早在光武帝刘秀开国的时候就预言大汉将亡，谁又能比辽东王家的预言还早呢？ 事实上不仅是光武帝刘秀时期，在汉明帝时期，王家也预言过大汉将亡，在汉章帝时期，王家预言大汉将亡，在汉安帝时期，王家还预言大汉将亡，等到了汉顺帝时期，王家还在预言大汉将亡，现在皇帝刘志在位，王家还在坚持不懈地预言大汉将亡。 每次预言大汉将亡，王家都会编撰出各种谶语，因此辽东王家预言大汉将亡的谶语已经有上百种不同版本了。 因为王家从光武帝刘秀时期就开始预言大汉药丸，所以此刻，当王光听到这些大汉药丸的谶语时，居然一点没在意，实在是他以前在家族从小到大听都听腻了。 饮酒结束后，王光也没有忘记正事，偷偷地前往拜访大将军梁冀，请求其对辽东地区继续【废县改乡】。 这一次【废县改乡】的方案是，将青州刺史部的东莱郡与幽州刺史部的辽东郡（原辽东郡+原玄菟郡治所高句郦城+原乐浪郡+原辽西郡山海关以东地区)进行合并。 东莱郡与辽东郡合并为辽东郡，并由幽州刺史部监察。 与此同时，辽东郡的五行县、朝鲜县、乐浪县、带方县，这四个县合并为四象县。 辽东郡新的治所设立在四象县的五行乡的火亭的文成里。 文成里，本来叫文成县，但因为辽东不断地废县改乡，已经准备降级成【里】了。 为了完成家族交代的【废县改乡】任务，王光准备把这些年从凉州贪腐得来的十亿钱……里面的一亿钱送给外戚大将军梁冀。 一共才贪腐了十亿钱，王光居然准备拿出一亿钱来贿赂梁冀，可谓是下了血本。 第280章 羊吃人（一） 第279章羊吃人（一） 两年后 延熹二年冬（公元159年） 辽东 金亭（原为玄菟郡高句郦城） “娘亲，我抓到只野鸡，今天可以加餐啦！嘻嘻～” 一个十三岁的结实少年露出淳朴的笑容，对木屋里的中年妇女说道。 他叫徐荣，祖父原本是个金亭的小地主，但几十年前，高句丽入寇辽东，顺便把他们家给劫掠了，导致他们家从此衰落成一个富农。 “荣，这只野鸡我们不能吃，你找个时间去城里把它送给公孙先生。”徐荣的母亲说道。 城里有个名叫公孙延的读书人开了蒙学，平日里靠着给小地主以及富农家的孩子们教导识字，收取一些农产品作为学费，倒也混的还行。 “哦。”徐荣感觉有些可惜，他布置陷阱后等了好几天才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只野鸡，结果却要送给那位公孙先生。 听闻那位公孙先生出身辽西公孙氏，是辽西公孙氏旁支里的旁支，所以地位非常低贱。 后来在中原当官的时候因为贪腐而被朝廷逮捕，之后这位公孙先生便带着一家老小一路逃到这辽东金亭安家落户。 为了保全一家老小性命，公孙先生把自己在中原贪污来的钱都送给了辽东三大家族，然后通过开办蒙学来养家糊口。 虽然朝廷知道贪污犯公孙先生逃到了辽东，但有辽东三大家族做担保，朝廷居然不敢来辽东抓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贪污犯公孙先生在辽东逍遥法外。 几天后，徐荣来到金亭城。 这里有着许许多多高句丽人，这些高句丽人被关在一辆辆囚车里，然后有三大家族的人花钱购买这些高句丽奴隶。 徐荣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城里了，对于这种情况他也习惯了。 每年都会有高句丽城主捕捉高句丽同胞，然后带到金亭城进行贩卖，然后王张李三家都会派人购买这些奴隶，带回自己的种植园进行开垦。 但王家和李家毕竟跟金亭城不接壤，所以在金亭城购买奴隶的主要是张家。 金亭城的人口越来越少了，不断有金亭人迁徙到更加温暖湿润的南方，而不知道为什么，张家这种事情根本不管。 许久之后，徐荣来到那位公孙先生家中，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九岁的小孩。 “荣哥，看我父亲给我买的剑，好不好看，嘻嘻～”小男孩挥舞着一把短小轻盈的剑，想象自己是征战沙场的大英雄。 “我公孙度，将来也要做一个报效国家的王优安！”九岁的小男孩这般自信道。 “阿豹，你啥时候改名啦？”听到小男孩自称公孙度，徐荣不解问道。 “嘻嘻～公孙豹这个名字太难听了，我求了父亲好久，才让他给我取了个新名字，公孙度！”小男孩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的出来，他对自己的新名字很满意。 这个小男孩公孙度就是那位贪污犯公孙先生的儿子，也是徐荣的小学弟。 当初徐荣的蒙学就是在公孙先生那里上的。 进入公孙先生家中，徐荣看到许多老农民跪在公孙先生脚下，祈求着公孙先生。 怎么回事？ 徐荣很好奇，于是便在一旁观望着。 “先生，我家一共就二十亩地，不能征收了，我们一家人会饿死的。” “先生，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您不要征收我们家的地。” “唉……不是我公孙延要征收你们的田亩，是太守府的命令，除了文成里的地可以保留，其余地区的所有田亩必须全部征收，一块也不能留。” “而且，朝廷也不是空手套白狼，只要交出田亩，就可以找张家领取补偿款，一亩良田补偿一千钱，一亩普通田补偿一百钱，一亩劣田补偿十钱。” “天杀的朝廷，以前一亩良田可以能卖两万钱，现在强行征收，居然才补偿一千钱。” “没了田亩，我们去干嘛？” “求求您不要征收我们家的就行，我知道有人偷偷藏了一些田亩没有被征收，我举报他，朝廷可以不征收我家的田吗？呜呜呜——” “诸位，一年之内必须交出田亩，一年后，凡是留着田亩不上交者，一律视为反贼！辽东郡兵将会协同三大家族的乡勇一同镇压反贼！” 看着这一幕，徐荣有些懵，于是问了问一旁的公孙度：“阿豹……哦不，阿度，咋回事啊这？” “啊？”公孙度先是一愣，然后老实回答道：“好像是王家张家李家想要把辽东变成放羊的牧场，所以要把所有辽东百姓的田通通征收，不过他们会给补偿的。” “现在天气一年比一年冷，羊毛的价格越来越高，好多人都不种田了，开始放羊了呢。”公孙度笑道。 “我家怎么没收到消息？”徐荣问道。 “荣哥，你家住的偏僻，消息来得慢，估计过两天就会有人去你家里征收田亩了呀。”公孙度解释道。 “没活路了，呜呜呜——” “诸位，没活路可以去坐王家的船，去黄金之国寻找黄金，很多人都靠着在海外寻找黄金发达了呢！” “你骗人，我听说那些去海外寻找黄金的人，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信不信是你们自己的事咯，去海外寻找黄金还有一线生机，留在辽东只能饿死。” 人群爆发骚乱，但一些辽东郡兵和张家乡勇及时赶到维护治安。 徐荣见人群太拥挤，而且他要赶紧把三大家族强征田亩的事告诉娘亲，所以把野鸡交到了公孙度手里，然后说道：“阿度，我要赶紧回家一趟，麻烦你把这只野鸡给你父亲，就说是我徐荣给先生的礼物，感谢先生这么多年来的教诲。” 走了许久的山路，等到徐荣回到家里时，正好看见乡老来到他们家。 “乡老，您这是？”徐荣的母亲对其问道，然后对匆忙赶回来的徐荣说道：“荣，快点去厨房里拿点点心出来招待乡老。” “娘亲，我……”徐荣想把自己在城里了解到的事说出来。 “快去，你这孩子，一点礼数都不懂！”徐荣母亲呵斥道。 “不用了，既然你家小荣刚好也回来了，那我就把这件事说了吧。”乡老阻止了想要去厨房拿点心的徐荣，然后对徐荣以及徐荣母亲说道：“太守府的命令，征收所有辽东百姓的田亩，不从者斩！” “什么？！”徐荣母亲一双眼睛满满都是不敢置信。 “不过你放心，会有补偿的，一亩良田是一千钱，一亩普通田是一百钱，一亩劣田是十钱。”乡老继续说道。 “这跟硬抢有什么区别？”徐荣母亲愤怒道。 第281章 废县改乡（六） 第280章废县改乡（六） 辽东郡府 “诸君，梁大将军倒台了。” 新任的辽东太守王光说道。 一年前，考虑到王允似乎是被儒学化了，已经不适合当太守，所以家丞又花费一亿钱，请求大将军梁冀将腐儒王允调到雒阳当官，让王允在雒阳给王家增加名望就行，别留在辽东帮倒忙。 与此同时，为家族赚（贪)取（污)十个亿的王光，成为了新任的辽东太守。 在当辽东太守这几年，王允感觉自己的信仰崩坏了，家族议会不停地强迫他以太守的名义对辽东发布各种有利于三大家族搞土地兼并的政策。 但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并且也加入了贪腐的行动中去。 但是家族议会还是不放心，为了防止王云事件第二次发生，依旧把他送到雒阳去了。 “兄在辽东贪，我在雒阳贪，你我双剑合璧，必定能让家族财源滚滚、发展壮大！”临走前，王允这般对王光说道。 贪腐是王家子弟的使命，是王家增加财政收入的一种方法。 不过王允和王光还是有些不同的。 王允虽然也贪，但内心依旧认可儒家经学，认为只要儒家能够发扬光大，或许真的有机会拯救天下。 而王光就单纯得多了，他就是单纯地把儒家经学当成自己贪腐的工具，是赚钱的敲门砖而已。 这次从凉州贪腐得来的钱，王光一分不留全部交给了家族议会，并且他还将继续奋斗在贪污腐败的最前线，为家族增加财政收入而舍生忘死。 对于王氏家族而已，王光才是真正的没有私心、大公无私的圣人。 【田亩强征令】也是辽东太守王光发布的，他是以太守府和朝廷的名义发布的，不是以三大家族的名义发布的，这里面还是有区别的。 虽然不管以谁的名义发布，最后田亩都只会变成三大家族的就是了。 “现在朝廷忙着外戚宦官互相大清洗，我们辽东不趁机加快土地兼并，更待何时？”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老天给了我们土地兼并的机会，我们如果不土地兼并，那岂不是对不起老天爷？” 当皇帝刘志带着五个小宦官偷偷地诛杀大将军梁冀时，辽东也没闲着，一边彻底兼并了辽东剩下的全部土地（除文成里和东莱地区），一边赶忙写了一篇怒斥外戚大将军梁冀的赋。 【斥梁冀】 在这篇赋里，辽东王家大力抨击梁冀是个贪污腐败、藐视皇权、鱼肉百姓、没有人性、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禽兽不如的大奸臣，同时赞美皇帝刘志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可比高祖（帝）、是泱泱华夏的千古一帝！ 虽然这些年王家经常给梁冀送礼，还在梁冀的帮助下完成了辽东郡与东莱郡的合并以及废县改乡，同时还在梁冀的帮助下获得了辽东太守的位置。 但这并不妨碍辽东王家义正言辞地怒斥已经死透了的梁冀是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 皇帝陛下就是我们辽东王家唯一的太阳！ 我们辽东王家对皇帝陛下只有忠诚！ “按照我们大汉的特色，既然外戚倒台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宦官得势了，我们辽东可得给宦官们送送礼才行。”一旁的郡丞摸着胡子笑道，他是张家家主，已经五十多岁，在辽东当郡丞已经当了五十年，因为他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是辽东郡郡丞了。 “有五个宦官被封侯，每个宦官送一千万，一共五千万，应该足够了。”太守王光在一旁笑道。 “还得再加上些美女和奇珍异宝。”四象县县令补充道，他是李家的家主。 现在的四象县，虽然名字叫县，但实际面积跟中原一个州差不多大，而朝廷的编户人口却仅有三千。 这三千人都在文成里（原为文成县），而文成里以外的整个四象县地区，已经看不到哪怕一个自耕农，甚至连佃农都只剩十万，其余的都是牧场。 原辽东地区，已经从一百多年前的五十万人口下降到十万人口。 即便是这十万人口，也依旧还在不断下降，每年都有七八千人被运到海外。 大量人口迁徙出辽东，导致辽东空出大片荒地无人耕种。 对于这些无人耕种的荒地，三大家族也不可能送给百姓，而是直接改造成草场放牧。 至于百姓，他们只能等待着被迁徙到海外，去海外开荒。 因为卖羊毛比卖粮食更赚钱，所以张家和李家也在想办法把自己统治区内的百姓逼走，让他们被王家迁徙走，然后土地空余出来放牧。 “就是可惜了梁冀那三十多亿了，啧啧。”一位张家子弟在太守府这般可惜道。 外戚大将军梁冀被诛灭全族后，宦官们从他的府邸查抄了无数财物，将这些财物半价贱卖后，居然卖了三十多亿。 “这还是半价贱卖的，其真实家产恐怕有七十亿，不愧是梁冀呀！”太守王光也很是羡慕，羡慕皇帝刘志从梁冀家里查抄出了这么多财富。 皇帝刘志抄了梁冀的家以后，直接宣布天下赋税减半一年。 世人皆道:梁冀倒，天子饱。 七十亿的贪污赃款被贱卖了三十多亿是个什么概念呢？ 可以用朝廷的赋税收入来对比。 现如今的大汉，一年的赋税总收入也才六十亿。 而梁冀家产的原本价值是七十亿。 即便是辽东三大家族，靠着【抵御高句丽】也才每年从朝廷吸血十亿，吸了五十多年，一共也才吸血吸了五百多亿而已，加上三大家族的家族子弟这几十年来做官前前后后贪污了几十亿，加起来也才六百亿而已。 即便把王家在前汉时贪污的两百多亿加上去，一共也才八百多亿而已。 区区一个外戚大将军梁冀，他一个人在几十年时间里贪污的赃款，居然相当于大汉一年的赋税，同时还相当于辽东三大家族几百年来贪污的总数的十分之一。 “可惜我王家没能参与到对梁冀的反攻倒算中去，不然说不定还能趁机把火烷衣和蛛丝软甲拿回来。”王光这般感叹着，然后继续与张李二家商谈整个辽东郡的规划。 辽东郡现在大体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分别是四象县和东莱地区诸县。 东莱诸县其实就是东莱郡直接并进来了，还没被三大家族兼并，属于一片有待兼并的处子地。 而四象县则是三大家族兼并出来的成果。 四象县包括：原辽东郡全部十八个县（18)、原乐浪郡全部十八个县（18)、原玄菟郡的高句郦县（1)、原辽西郡的山海关以东的八个县（8)，一共是四十五个县（45)，四十五个县在几百年时间里慢慢地全部被降级，然后不断地合并，最终到了现在才合并为一个县。 中原一个小郡一般是10个县，大郡一般是20个县，极个别特别富裕的郡可能有30个县。 第282章 王司徒（五） 第281章王司徒（五） 四年后 延熹六年冬 高显亭城 寒风瑟瑟，太阳将要下山，远方来了许多匈奴人。 “敌袭！准备作战！” 铛铛铛—— 城墙上的一千乡勇被惊醒，连忙拿起各自的强弩，准备防守城池。 因为想要节省钱财，同时也不想给朝廷养兵，所以太守府解散了所有郡兵，直接让三大家族招募的乡勇防备城池。 乡勇跟郡兵的区别就在于，如果是乡勇，万一哪天太守变成外人了，三大家族依旧可以掌握强大的武装力量，如果是郡兵，万一哪天太守变成外人了，三大家族反而要被外人的武装力量威胁。 偌大的辽东郡，一共只保留了50个郡兵，专门用来保卫太守府。 其余的都是三大家族的私兵和乡勇。 私兵只能各自家族调动，乡勇则是三大家族一起出钱养的，由三大家族共同调动。 辽东一共有乡勇2000，其中高显亭城驻防1000，专门防备草原游牧，金亭城驻防400，专门防备高句丽，武次亭城驻防300，防止高句丽人顺着坝水（鸭绿江）而下，还有300驻防在列水亭城，防备高句丽人进入朝鲜平原。 为了防备草原人进入辽东，三大家族用了几十年的时间，耗费了六十亿钱，数不尽的人力物力，才将高显亭城及其附近打造成坚不可摧。 高显亭城的城防被不断加固，同时为了防备匈奴人直接绕过高显亭城，并进入辽东腹地，高显亭城附近的平原和农田全部被三大家族人为改造成不能通行的沼泽。 草原人如果想要大规模进入辽东，则只能强攻高显亭城，然而高显亭城城防坚固，有些上千张强弩，还有着一条辽河可以提供粮草供应。 如果从旁边的燕山或者辽东丘陵绕进辽东腹地自然是可以的，但山林小路，不可能通行大部队，最多就是几百个人规模的小分队进入辽东腹地搞偷袭罢了。 这么点人，却要在坦坦荡荡的辽河平原上面对三大家族上千的精锐骑兵。 辽东通往中原的辽西走廊有三大家族建造的山海关堵截，辽东通往草原的通道也被人为改造成沼泽，辽东通往高句丽的通道也被三座坚固城池堵住，海面上更是有着海量的王家船队。 整个辽东形成了一个铁桶般的封闭空间，无论是中原势力还是蛮夷势力都难以进入辽东，攻取辽东，比之蜀道还难！ 辽东最薄弱的一环就是东莱地区，因为直接跟中原接壤，又没有雄关要隘或者山川险要阻隔，很容易被中原势力夺取。 不过王家把东莱郡并进来，最初的想法也只是想多一个人口仓库而已。 将人口储存在东莱地区，随时准备运到海外。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万一因为聚集的人口太多，导致发生民变，也能把影响力控制在东莱地区，而不至于扩散到辽东本土，也不用担心因为没有储备人口，导致突然没人可运。 毕竟把人口储存在辽东的话，万一里面混进来鸿雁道之类的反贼，很容易搞得整个辽东鸡飞狗跳。 因此对于王家而言，整个东莱郡只是一个用来存放多余人口的仓库！ “我们不是来攻城的，是鲜卑人南下，我们不是对手，想要进入辽东避难。”高显亭城的城墙下，那些狼狈不堪的南匈奴人中的一个懂汉语贵族恳求道：“请把我们放进辽东，我们愿意成为辽东的附庸，为辽东而战。” 守城的是三大家族的子弟，他们商讨着要不要把匈奴人放进来。 “这么多耗材，不放进来给我们当奴隶，那也太可惜了！而且他们还带着这么多牲畜，啧啧！”王家子弟说道，王家对耗材的需求量是三大家族里最大的，几十万几百万耗材，王家都能消耗掉。 “这些匈奴人奸诈无比，万一他们进了城，不受控制，突然攻击我们怎么办？不能冒险行事！”距离南匈奴最近的张家的子弟这般劝道，他们家族距离匈奴太近，所以很担心匈奴人作乱。 “可以这样，我们派人出城，给这些匈奴人绑起来，只有绑住手脚的匈奴人才可以进城给我们当奴隶，其余匈奴人只能在城外当尸体，死了以后再拖进城里来，用船运回辽东腹地榨油。”李家子弟这般建议道。 “不能直接出城，万一匈奴人趁我们打开城门的时候攻击的话，就完蛋了。”张家子弟继续提醒道：“我们可以用绳索把使者从城墙上放下去，并让那些匈奴人自己把自己绑起来，然后用绳索把那些被绑起来的匈奴人吊到城墙上当奴隶，只有经过使者检查后是绑结实的才可以上城墙当奴隶。” “此话有理。”王家子弟被说服了，也微笑着点点头。 几乎每个城池都是这样的配置，三大家族各自派遣一个家族子弟，一共三个人控制一座城池。 随后，三大家族子弟将商讨出来的处置方式告知了城墙下的匈奴人。 “你说什么？让我们自己把自己捆绑起来，然后用绳索把我们吊到城墙上？！”那个会汉语的匈奴贵族大怒，这简直是对他们不信任到了极点，把他们当牲畜对待。 “我们匈奴人给了你们辽东那么多牲畜，现在我们有难，你们却不肯伸出援手？”南匈奴贵族说着说着已经怒极而泣起来：“大家都是大汉朝廷的臣子，为何见死不救？” 三大家族的子弟没有理会匈奴贵族的这番怒斥，只是提醒一众乡勇小心匈奴人怒而攻城。 僵持许久之后，大部分匈奴人都离开这里，转而前往辽西郡和渔阳郡，去这两个防备相对薄弱的地区寻找生路，顺带劫掠一下当地的汉人百姓。 之所以一开始要选择辽东，也是因为辽东有琼浆酒，他们想进来顺带劫掠琼浆酒罢了。 现在见辽东这般谨慎，也只能作罢。 不过也有少量匈奴人选择把自己捆绑起来，然后乖乖地被吊到城墙上，从此成为三大家族的奴隶。 毕竟鲜卑人一直在后面追杀，他们没得选。 大量匈奴人在鲜卑人不断地侵扰下，不断地向长城以南迁徙，想要依靠大汉的长城躲避鲜卑人的锋芒。 曾几何时，长城还是汉人用来防备匈奴人的，如今居然成了匈奴人用来防备鲜卑人的了。 在匈奴人不断向南迁徙的过程中，辽西郡、渔阳郡、上谷郡、代郡，都发生了大规模汉匈冲突。 汉人原住民和新迁徙而来的匈奴人发生矛盾，常常大打出手。 在这个过程中，许多少年英杰依靠着抗击匈奴获得名望，比如辽西的公孙瓒。 第283章 党锢之祸（一） 一年半后 延熹八年春（公元165年） 雒阳 南宫 砰！ “哼！” 皇帝刘志气愤地看着手中的奏疏。 “朕被跋扈将军梁冀控制的时候你们不帮忙，朕好不容易靠着宦官扳倒了外戚，你们现在又来向朕要官，对朕罗里吧嗦，摘桃子也没你们这么摘的，简直岂有此理！” 在梁冀的控制下，刘志隐忍多年，好不容易扳倒梁冀后，他便彻底放飞自我，要把之前不敢享受的生活好好享受享受。 他的身体不太行，所以他自己也感觉自己活不长。 当然，正因为他身体不行，所以才会被大将军梁冀立为皇帝，如果身体好，他根本不可能当上皇帝。 扳倒梁冀后，他对宦官们大肆封赏，大量收集美女到后宫，每日享乐。 然而，这样的享乐生活仅持续了两三年，天下就大乱起来。 鲜卑人每年都要南下侵扰，南匈奴难民涌入幽州，羌人再次大规模叛乱，青徐扬三州吃不饱饭的饥民在鸿雁道的蛊惑下又又又又造反了。 这么多麻烦事下来，朝堂也不让人安心。 士族大臣们对宦官的憎恨超过了对外戚的憎恨。 士人们不断上疏，让他学习上古的圣王，不要重用那些宦官，而是要重用士族贤臣，这样才叫明君。 起初，他不想跟这群士族闹掰，所以贬官了几个宦官，还撤销了那几个宦官的侯爵，希望以此向士族们释放善意，大家君臣和谐，一同建设美好大汉，不要相互内斗啦！ 然而，士族们依旧不满意，继续上疏，要皇帝把剩下的宦官也全部撤职，最好直接把宦官通通弄死，这样大汉才能国泰民安。 宦官外戚都是小人，只有我们士族才是贤臣，陛下伱要亲贤臣、远小人呀！ “该死的，一群不交税还要反过来吸食大汉血液的寄生虫，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贤臣，一群在光武帝开国之初就敢造反抗税的玩意，还好意思上疏让朕亲贤臣、远小人！该死的玩意！要是连你们都算贤臣，那朕就是千古一帝！” 在皇帝刘志眼里，如果宦官是小人，那士族们十个有九个都是反贼，而且这些士族早在光武帝【度田案比】时就有造反抗税的先例在，这些士族可比宦官的危险性大多了。 “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你们还真把朕的皇权当摆设了？光武帝治得了你们，难道朕就治不了你们？”皇帝刘志恶狠狠地看着士人们的上疏，已经准备彻底跟士人们闹掰。 “陛下，奴婢认为，朝廷必须对这些士人出重拳，将他们逮捕入狱，最好是杀几个士人杀鸡儆猴，只有这样，剩下的士人才会老老实实，不敢继续叽叽喳喳！”一旁的宦官也咬牙切齿地建议道。 你清高，你纯洁，就你们士人是贤臣，我们宦官就都是小人，我们宦官到底怎么你了？天天想着要除掉我们宦官？你们士人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也绝不手下留情！ 宦官在心中这般咒骂着士人们。 士人们担心宦官这股新兴势力跟他们争夺贪污腐败的权力，每天都想着除了宦官，宦官也痛恨士族不让他们拥有贪污腐败的权力，所以想要除掉士族。 蛋糕就那么大，宦官们多贪一点，士族们就得少贪一点，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些不怕皇权的士人，已经不是一般的士人了，必须对他们出重拳！”皇帝刘志冷笑着。 这时，另一位宦官继续建议道：“士族们相互联姻，互相在对方的地盘上当官，相互袒护，把持地方官职权力，一边土地兼并一边不肯交税，以至于朝廷收税越来越难，财政窟窿越来越大。” “所以奴婢认为，应当在和帝时期规定的【本地人不得在本地当官】的基础上，再规定，有联姻的家族，不得在对方家族的户籍上当官，同时甲州人士在乙州为官，乙州人士在丙州为官，则丙州人士对甲、乙、丙三州均需回避，郡县亦如是。” “只要这般，则天下士族无法再互相袒护、无法再互相勾结。” 宦官的这个想法想了很久，但之前士族比较嚣张，他不敢提出来这个建议，现在士族们彻底惹恼了皇帝，他才敢提出来。 “嗯……你的这个建议不错，朕觉得不如叫它……《三互法》。”皇帝刘志沉思许久，思索着这个官员回避制度的可行性，最后微笑地同意了。 这时，又有宦官送来最新的奏疏。 皇帝刘志看了看，是跟凉州有关的。 “好！很好！” “段纪明不愧是国之栋梁也！” 里面的内容大致是护羌校尉段颎击败羌人主力，剩余的羌人钻进深山老林里躲藏。 段颎不顾危险，继续追杀羌人，哪怕羌人躲到天涯海角，段颎也要把他们找出来杀光。 “重赏！重赏段纪明！” 皇帝刘志很开心，准备赏赐段颎。 这时，宦官在一旁趁热打铁：“段纪明这样报效国家的将领，却常常被士人们诋毁，奴婢真是为其感到可怜。” “哼！”皇帝刘志对士人们越来越不满：“朕必须把他们逮捕！” 在凉州，有三个将领专门负责剿灭羌人，分别是皇甫规、张奂、段颎。 虽然三个人都出身关西地区，并且都以平定羌乱出名，但却相互间有矛盾，而且行事风格也不同。 皇甫规和张奂站队士族，而且对于造反的羌人，也是以安抚为主、剿灭为辅，他们的观点是： 【羌人不过是对雪域高原所有部落的统称，除非大汉能征服雪域高原，否则羌人是杀不绝的，就算杀死了现在这几十万上百万的羌人，过上十几年，雪域高原上的部落里那些繁衍出来的多余人口也会继续迁徙到河湟地区成为“羌人”，既然朝廷征服不了雪域高原，那就杀不绝羌人，既然杀不绝羌人，那就安抚羌人，利用现有的羌人抵挡雪域高原的准羌人。】 可以说，张奂已经初步有了【民族蜂巢】这个理论的雏形，雪域高原就是一个民族蜂巢，因为土地承载力有限，会不断地繁衍出养不活的多余人口向凉州地区迁徙。 然而段颎却站队在皇权和宦官这边，他对于造反的羌人，则主张把羌人杀到灭种，他的观念是： 【当初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女将王枔可以把乌桓杀到绝种，那为什么我段颎不能把羌人杀到绝种？只要把羌人杀到绝种，不就没有羌人造反了吗？】 不过他可能对乌桓绝种的真实历史不是很了解。 即便是王枔也没能把乌桓人杀到绝种，剩余的乌桓人只是加入了鲜卑，成为了鲜卑人而已，而且现在那片草原已经被南匈奴和鲜卑人占据，而鲜卑人的威胁是要远大于乌桓的。 所以七十年前王枔把乌桓杀到绝种这事，对于大汉来说其实是弊大于利的一件事。 而且，王家对乌桓的屠戮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将近一百多年的反复屠戮，也仅仅只是把乌桓人这个民族屠没了，而没能把乌桓人屠没了，剩余的乌桓人现在已经是鲜卑人了。 所以段颎想要仅仅依靠几场战争的屠戮来彻底解决羌人问题，理论上是做得到的，只是难度太大、时间太长、成本太高，需要大汉朝廷连续几百年地雪域高原地区进行可持续性竭泽而渔，学习王家人对海外土著人的做法。 不过很显然，现在的大汉朝廷连中原的饥民反贼都无力镇压干净，更加不可能跑去雪域高原对当地土著进行可持续性竭泽而渔。 不仅如此，段颎战功越高，士族们对他的诋毁就越多。 因为段颎是宦官阵营的人，他每立下一件战功，他背后的宦官就多一些权威。 段颎打仗给宦官增加权威，这是士族们绝对无法容忍的。 但是段颎也不是不想加入士族阵营，而是士族们瞧不起关西武人，即便是张奂和皇甫规，也是靠着精通儒家经学才勉强融入了关东士族的圈子，即便如此也只是士族圈子的边缘罢了。 段颎对儒家经学的研究远不如张奂皇甫规，又是纯粹的关西武人出身，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融入士族圈子可谓难如登天。 无法融入士族圈子，又不想一辈子庸碌无为，那该怎么办呢？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加入新兴的宦官势力，依靠宦官的提拔来摆脱庸碌一生的未来。 宦官势力需要一个会打仗的武将通过立下战功来给他们增加权威，段颎也需要依靠宦官们的权势来让自己在仕途上平步青云，双方只是互取所需罢了。 第284章 党锢之祸（二） 第283章党锢之祸（二） 两年后 延熹十年秋 雒阳 “爹爹，这就是雒阳吗？好美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坐在马车上，东张西望着，对雒阳城的一切都感到万分好奇：“要是我们也能住在这里就好了，就不用一辈子面对黄沙和杀戮了，最好是把牛辅哥哥也接过来住。” “会的，总有一天，我会让我们董家人成为拥有雒阳户籍的人，摆脱卑贱的凉州人身份，成为一个高贵的雒阳人。”马车内的一个黝黑青年坚定说道。 他便是董卓，如今已经二十八岁，刚才那个说话的小女孩就是他的女儿。 刚进入雒阳，董卓小心翼翼，谁也不敢得罪，见到任何人都要微笑，生怕不小心得罪某个权贵。 毕竟是帝都，肯定是权贵云集的地方，可得谨慎行事。 “想我董卓一介微末出身，居然有朝一日能进入雒阳当个羽林郎，据说当初辽东王氏的先祖王优安就是从羽林郎做起，最后名垂千古。”董卓对于未来充满希望，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靠着辛勤努力而出人头地，让那些瞧不起他的士族子弟对他心服口服。 在陇西郡当了几年的吏，之后又被调到凉州刺史府当了几年吏，本以为一辈子也就到头了，谁能想到，几个月前他突然收到消息，朝廷让他去雒阳当羽林郎。 之后，又有人告诉他，是朝廷的一位姓王的贵人动用关系把他从没有仕途希望的凉州升迁到雒阳的。 “王姓贵人？” 董卓思索许久，最后想到了自己的老上司，前前前任陇西太守王光。 “王太守居然没有忘记我董卓这样一个小人物，真是我董卓一生的福气。” 既然来了雒阳，他就顺便把自己女儿带来见见世面，到时候把女儿寄宿到战友家中就行。 凉州有一些特别会打仗的凉州人，已经靠着战功，获得了雒阳户口，成为了一个高贵的帝都人，这些人董卓也认识一些，有些还关系不错，比如段颎。 董卓来到雒阳前，特地从家中带了许多钱财和土特产，等来到雒阳后，董卓没有先去朝廷报道，而是带着土特产和钱财礼物先去拜访王光。 不过他不认识王府的路，因此对路人问道：“敢问辽东王氏在雒阳的府邸在哪？” “你也是想去拜访八俊之一的德耀先生？”被询问者是一位雒阳富商，也曾想拜访王光，假装向王光请教儒家经学，真实目的则是以后可以向别人炫耀自己也是见过名士的人。 然而，即便他花了三百万钱，却依旧连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因此，王光名士的声望就更高了，天下士人都称赞王光视金钱如粪土，是一位真正的淡泊名利的名士。 自从皇帝刘志开始执行《三互法》，并且打压逮捕士人们之后，其余士人们便纷纷结党对抗，并且根据士人对宦官的仇恨度以及身世评判出【八俊】，也就是天下最有名望、最两袖清风、最淡泊名利的八个士人。 而辽东王氏的王光便位列八俊之一，每天都有许多豪强富商想要拜访王光，一些寒门子弟也挤破脑袋想要见上王光一面，甚至有富商耗费百万钱，只求进王府溜达一圈，但都被王光无情拒绝。 了解到自己的老上司居然位列八俊之一，董卓心里满不是滋味。 他以前帮助王光在陇西贪污，一贪就是几亿几亿地贪，因此瞧不上富商那几百万也正常。 但这样一个贪污十亿钱的士人，居然成为八俊之一，被天下人崇拜，仅仅只是因为他出身辽东王氏。 “我们这些关西武人打生打死，却只能当一个吏，还随时会被朝廷撤职，可这些关东士族，却可以凭借着自身家世，什么都不干，也能轻轻松松当上高官，朝廷给官，他们还能大方地放弃，因为只要他们想要，随时可以再要回来。” “苍天啊，你对我们这些寒门子弟何其不公！” 董卓在内心哀叹完以后又不禁暗自庆幸：“幸好我的老上司没有忘记我董卓，把我董卓升迁到雒阳来了，我董卓的苦日子快要结束啦！” 不久后，董卓按照他人的指引来到王家在雒阳买的豪宅。 王府门口，拜访者络绎不绝，但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前来拜访王光者无不是当世名士，寒门子弟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董卓带着自己女儿尴尬地站在王府门口，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敢插队。 幸好现在天色渐晚，董卓在等待了个把时辰后，拜访者终于离开，王府门口逐渐清冷。 这时，董卓才对着正准备关门的王府奴仆说道：“陇西董卓，前来拜访德耀先生，还请……诶，你！” 砰！ 王府的奴仆见多了权贵名士，又怎么可能看得起董卓这么一个寒门子弟，直接理都不理，看都不看董卓一眼，直接就把大门关上。 董卓楞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可他也不敢随便离开，生怕惹恼王光，于是就一直站在王府门口，寄希望于王光能被他的诚心感动。 一个时辰后 王府内 “主人，那董卓已经在门外站在一个时辰了。”一个侍女恭敬道。 “嗯。”王光用人参水泡着脚，看着袁逢送来信件，然后沉默许久。 信件的内容大致是说，现在皇帝病恹恹，感觉马上就要死的样子。 袁家建议联合窦武、陈番，趁着皇帝驾崩，新君尚未掌握权力的时机，带上门客和私兵闯入皇宫，强行斩杀所有宦官，彻底清除宦官势力。 王光考虑了很久，始终没有下定决心，他不敢赌窦武、陈番的能力，万一他们失败…… “主人，那个董卓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为王光洗脚的侍女继续提醒道。 “嗯？”王光从是否参与宫廷政变的思路中结束，看了眼朝他暗送风波的十六岁娇美侍女，对其冷冷道：“把水倒了，顺便通知奴仆，将他带进来吧。” “诺。” 侍女为王光擦干脚上的水滴，然后将洗脚水倒进水渠，并通知着府内的奴仆，让其将府外的董卓带进来。 王府外 “爹爹，我们一直站在这干嘛呀？好冷～”董卓的女儿抱着自己的身子，不停地发抖。 一旁的董卓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女儿身上，宁愿自己受冻，也不肯让女儿受冻。 “唉……我董卓不过是一介寒门，又怎么能奢望世家能够对我提拔，是我着相了。”董卓也有些动摇了，准备离开这里，找个客栈酒楼先住宿一晚，明天再带女儿去拜访那些战友。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 吱—— 王府的大门被打开，还是刚才那个奴仆，只见之前还冷漠无比的奴仆居然对董卓说道：“董少郎，请进吧。” “啊？”董卓先是一愣，然后否极泰来，喜从中来：“多谢，多谢！” 一边拉着女儿的手进入王府，一边将一块纯白玉石塞到王府奴仆的手里，非常卑微地对王府奴仆不停地谢恩。 “董少郎有心了，将来必定前途无量。”王府奴仆笑了笑，豪爽地收下玉石。 第285章 党锢之祸（三） 第284章党锢之祸（三） 在王府奴仆的引路下，董卓来到王府厅堂，入眼所见的便是正在油灯下看书的王光，于是连忙对王光非常恭敬道：“属下董卓，拜见府君！” “是仲颖来了啊？难得你还没忘记老夫，不过老夫早就不是太守了，当不得府君的称呼。”王光放下手中的《六经》，抿一口茶水，淡淡地说道，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但却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却比二十八岁的董卓还年轻，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年青。 “无论府君还是不是太守，府君您都是我董卓心里一辈子的府君，董卓只愿一辈子做府君的下属，为府君鞍前马后。”董卓说话时非常有感情，让人觉得他是认真的。 至于他的女儿，则在刚才被王府侍女带到一间卧室休息了。 “呵呵。”王光微微一笑，指着一旁的席子说道：“坐吧。” “多谢府君。”董卓欣喜地跪坐在软席上，乖巧地看着王光。 “你来我这王府所为何事啊？”王光明知故问。 “久久未能拜见府君，是我董卓的过错，今日只为当面向府君道谢，多谢府君对董卓的提拔之恩。”董卓感激道。 “仲颍啊，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看着一脸谄媚的董卓，王光轻声笑道。 “董卓……不知。”董卓本来想说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一个好的身世，投胎的时候运气不够好，但想了想，这种话只能在心里说，不能在别人面前说，尤其是不能在眼前这位世家子弟面前说，于是他只好说是不知道。 “你呀，就是太仁善懦弱了。”王光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对董卓继续说道：“老夫提拔的人不少，但是他们都是赶着上任当官，都把老夫这个无用之人给忘记了。” “但你不一样，你居然没有急着去上任当官，而是在第一天就先来看望老夫。” “你的这份心意，老夫心领了，不过你这样老实善良，是很容易吃亏的。” 王光说完便起身，走到董卓身边，拍了拍站起身来行礼的董卓的肩膀，对其语重心长道：“好好休息，天下苍生的重担，还需要你来扛着。” “府君，我……” “什么都别说了，好生歇息，明日你还要去羽林军上任。” “董卓……明白！” 看着王光离开的背影，董卓留下感动的泪水。 第一次，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士族之人主动对他进行关怀。 以往的士人，都是对他不屑一顾，但他的老上司王光，却在百忙之中提拔他，还专门抽空见了他一面。 “我董卓，愿为王家赴汤蹈火！”黝黑青年董卓单膝下跪，朝着王光离去的背影发誓：“如果我董卓背叛王家，就让我董卓死于背叛！” …… 又几个月后 雒阳 “这些士族都该死！” “他们都该死啊！” “居然把朕亲自任命的官吏杀了，他们把朝廷当成什么了？” “他们觉得朕任命的官吏是奸佞小人，就可以无视朝廷法度，直接把朕任命的官员给杀了？！” “继续抓！继续杀！” “你们敢杀朕的人，朕就杀你们！” 看到各地的官吏情况，皇帝刘志很是愤怒。 因为担心士族势力继续膨胀，所以他把许多士族官员撤职，然后换上了宦官们推荐的人上任做官。 结果这些宦官们推荐上任的官员，很多人刚上任，就被当地的士族官员联合起来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罪名给杀了。 士族们根本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因为我说他们是奸臣，所以他们就是奸臣，因为他们就是奸臣，所以我们可以直接杀，不需要过问你这个皇帝的意见。 “很好！非常好！” “看来还是朕太仁慈了、太手软了。” “朕算是看明白了，对付你们这群士人，就得像跋扈将军梁冀一样，大杀特杀，杀到你们瑟瑟发抖，杀到你们心里恐惧！” “屠龙者终将成龙！” “小时候羡慕梁冀，长大后诋毁梁冀，现在我就是梁冀！” “所有议论朝廷是非者，杀无赦！” 噗！ 不知道是太愤怒了，还是身体太差了，亦或是兼而有之，皇帝刘志刚刚下达命令，就喷出一口鲜血，捂着心脏踉踉跄跄。 “陛下！” 看到皇帝的样子，一旁的宦官们都慌了神，皇帝就是他们的支柱，皇帝要是驾崩了，那群士族一定会联合外戚将他们宦官杀得干干净净。 然而，皇帝终究还是在他们的惶恐中病逝。 …… 一个月后 皇帝驾崩的消息终于还是传遍了雒阳城，年仅十二岁的解渎亭侯刘宏（汉灵帝)在外戚窦武的扶持下即皇帝位。 窦氏外戚因此权倾朝野。 窦氏可谓是老外戚家族了，前汉有个窦氏外戚，后汉的和帝时期也有个窦氏外戚，现在刘宏时期还有窦氏外戚。 按照大汉特色，新皇帝即位，都是外戚掌权，然后过几年，长大后的皇帝就会联合宦官诛杀外戚，从而进入宦官掌权时代，直到皇帝驾崩后，下一个新皇帝的前半生又会重新进入外戚掌权阶段，并且每一次宦官外戚之间的权力更替，新掌权者都会对旧掌权者进行大清洗，周而复始，无限循环。 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 陈府 “诸位，都准备好了吗？”陈番对众士子问道。 “准备好了，这一次必定能一举铲除宦官。”袁隗回道。 “诸君，如果这次宫廷政变失败，我们将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窦武提醒道，虽然他是外戚，但他却想要学习前汉的王氏外戚，彻底站在士族一边。 “一定要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弘农杨氏的杨彪说道。 “我提拔了一个亲信到禁卫军之一的羽林军当军官，关键时刻可以调动些禁卫军士兵帮忙。”辽东王氏的王光微笑道。 “哦，敢问德耀先生，您说的这人叫什么名字？”袁隗问道。 “姓董，名卓，字仲颍，诸位不用担心，万一皇帝不小心死在了意外事故，我们也可以拿这个董卓来背锅，这是我早就安排好的背锅侠。”王光对其余士人笑道。 “德耀先生深谋远虑。” “德耀先生不愧是八俊之一，实乃我辈士人之楷模。” 一众士人夸赞着王光。 王光淡淡地笑着，他特意提拔董卓就是为了今天，专门把董卓这个人才弄到雒阳来协助士人们发动政变，并且在政变成功后用来背可能存在的伤害皇帝的一口巨大黑锅。 第286章 党锢之祸（四） 第285章党锢之祸（四） 雒阳 北宫 “太后，不除宦官，后患无穷啊，当初邓氏、阎氏、梁氏外戚被灭族的事，不能不警醒啊！” 眼见自己的女儿窦妙居然想要跟宦官合作，阻止他铲除宦官，窦武就非常气愤。 根据大汉特色，外戚和宦官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双方必须死一个才行，宦官如果不死，我们外戚就得死，你怎么能不知道我大汉的特色呢？ 然而窦妙却说道：“父亲大人，外戚和宦官斗了一百多年了，也该结束了，继续这样斗下去，不过是让外面那些士族渔翁得利而已，为什么外戚和宦官就不能联手，帮助皇帝一起压制士族呢？” “女儿知道父亲大人的想法，父亲你选择站在士族阵营，不过是想要学习前汉的王氏外戚，靠着站队士族，从而被士族接纳，最终使得整个家族也成为一个世家大族，成为第二个辽东王氏。” “但王氏外戚的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不是王氏外戚遇到的皇帝是汉成帝那种超级大昏君，就他们那种站队士族的行为，肯定早就被皇帝灭族了，难道不是吗？” “我们又怎么能指望现在的大汉就一定能再出一个成帝那样的君主呢？万一新君主不是大昏君，而是个正常人，我们这种勾结士族一起腐蚀皇权的做法，皇帝是绝对不会饶恕的！” “希望父亲大人你能看明白，除了前汉王氏外戚那种特殊情况，我们外戚真正的依靠只有皇帝，没有皇帝、没有皇权，我们外戚什么都不是！” 太后窦妙也有她自己的理解，外戚和宦官本质上都是一类人，都是皇权的延伸，反倒是外面那些士族，才是皇权天生的敌人。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大家都是皇权延伸的产物，何必斗个你死我活，联合起来一起保卫皇权，压制那些腐蚀皇权的士族不香吗？ “太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皇帝总有死的一天，朝廷总有灭亡的一天，把皇权和朝廷作为依靠是无法让家族长久的，只有把握机会，利用皇权衰落的机会，让家族晋升为世家大族，才能让家族真正长久，无论怎样改朝换代，都能继续传承下去！” “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当上外戚，好不容易有机会晋升为世家大族，怎么能因此放弃这个机会呢？怎么能摇尾乞怜做皇权的走狗呢？怎么能跟一群肮脏的宦官进行合作呢？” “就算我们愿意跟宦官合作，你又怎么保证宦官也愿意跟我们合作？万一只是我们一厢情愿怎么办？万一宦官在关键时刻背刺我们怎么办？” “不除宦官，我窦氏必定遭殃！” 窦武忍无可忍，愤怒地大吼。 然而太后窦妙依旧不为所动，她铁了心要跟宦官合作，一起压制越来越有独立倾向的士族们。 他们父女俩围绕要不要除宦官一事已经争论了十多天，始终没有争论出最终结果。 正当窦武和窦妙父女俩为了站队问题而争吵不休时。 不远处的另一座宫殿内。 “窦武这个狗东西，居然要把我们宦官斩尽杀绝，还跑到太后那里劝说，想让太后以皇帝的名义，宣布我们所有宦官都有罪，把我们宦官一网打尽！”中常侍曹节愤怒道。 “还有那个陈番，也跟窦武勾结在一起，必须把他们斩尽杀绝！”另一位宦官王甫恶狠狠道。 “他们外戚居然跟士族勾结在一起，不肯给我们宦官活路，那我们也不能给他们活路。”此刻还只是个小跟班的张让满脸阴毒地说道：“他娘的，都玩阴的是吧，那就都别想活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赵忠在一旁问道。 “难道我们宦官就不能选择跟外戚合作吗？”另一位刚刚当上宦官的新人问道，他刚刚融入宦官圈子，不懂的事还有很多。 “就算我们愿意跟外戚合作，你能保证外戚愿意跟我们宦官合作吗？万一只是我们一厢情愿怎么办？万一外戚在关键时刻背刺我们怎么办？”曹节这般说道：“根据我大汉的特色，外戚和宦官向来都是你死我活，不可能合作，我们相信他们，可他们不相信我们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成冤大头了？” 外戚不信任宦官，宦官同样不信任外戚，而且士族也不见得就信任外戚，担心再出现一个梁冀。 跋扈将军梁冀，杀起士族来可谓是一点不手软，让士族们产生了【恐梁症】。 当一个外戚大将军不想把家族发展成世家，只想在有生之年嚣张跋扈时，他就是无敌的，是没有软肋的，可以让全体士族感到恐惧。 梁冀虽然死了，但他的传说还流传在士族圈子。 相反，窦氏外戚因为要脸，因为想要把家族发展成世家，所以就有了软肋，士族们并不害怕窦氏外戚掌权。 又一个月后 等到窦武气愤地离开皇宫后，宦官们一拥而上，闯入太后窦妙的寝宫，将窦太后控制住。 “你们要做什么？”看着一群没种的男人突然闯进来摁住她，窦妙奋力挣扎，但根本没有作用。 “大将军意图谋反，请太后莫要被大将军蛊惑！”中常侍曹节冷笑道。 “混账东西，我是太后，你们怎么敢这样！”太后窦妙后悔了，早知道就答应父亲窦武的计划，把这群该死的宦官杀得一干二净。 我信任宦官，可宦官不信任我！ 随后，曹节等人以皇帝和太后的名义矫诏，调动禁卫军。 “羽林军，出动，对窦武陈番出重拳！” 曹节留在太后寝宫控制窦妙，另有张让赵忠前去安抚小皇帝刘宏，王甫带着矫昭前去调动羽林军。 羽林军军营 “大将军窦武勾结太尉陈番，意图谋反，羽林军的将士们，为国尽忠的时刻到了！” “铲除叛逆，匡扶国家！” “为了大汉，诛灭反贼！” 王甫对一众羽林军将士大喊，他的手里有虎符，还有皇帝的诏令，调动禁卫军是完全合法合规的。 同样被调动起来剿灭窦武陈番的还有张奂。 不过宦官们只是给了张奂一道皇帝诏令，让他调动五营兵马一起围剿反贼。 张奂不明白情况，只是看到皇帝诏令就遵守了。 而羽林军的一个中层军官董卓正一脸坚定。 王光确实给他交代了任务，但这个任务不是铲除宦官，而是见机行事。 也就是，如果宦官赢了，就帮宦官铲除窦武陈番，如果外戚赢了，就帮窦武陈番铲除宦官。 王家不在乎谁赢，只想在这场政变中浑水摸鱼。 谁赢，王家帮谁！ 万一不小心失误了，还能用董卓这个没背景的寒门背锅，就说是董卓擅自行动，不是王家的本意。 士族也不是铁板一块，诸如王家和袁家，都是表面支持窦武陈番，暗地里却两边讨好，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无论谁在政变中赢了，王家还是世家大族，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无论外戚还是宦官，都是王家与袁家的棋子。 这，就是底蕴！ 第287章 党锢之祸（五） 三个月后 雒阳 “昏君！昏君啊！” “所有结党的士人，通通逮捕！” “这大汉，我看是药丸呐！” “大胆！妖言惑众者，立刻逮捕！” “陛下亲近小人，却远离贤臣，这大汉，国将不国矣！” “逮捕的就是你这个所谓贤臣，整天叽叽喳喳！” “议论朝廷是非者，通通逮捕！” “诅咒朝廷者，杀无赦！” 噗！ “啊——” “你们怎么敢当街杀人？啊——” “杀得就是你们这些党人！” “看看是伱们的笔杆子厉害，还是我们的刀厉害，哈哈！” “杀！” “啊！——” 这一天，士人们终于回想起被皇权支配的恐惧，回想起光武帝在【度田案比】事件中铁血镇压的手段。 任你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只要我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胜负也就分出来了。 梁冀虽然死了，但他永远活着。 大量结党的士人被逮捕，一些敢于反抗的士人更是被当街杀死，尸体直接被士兵拖在地上，在地面上拖出一条条长长的血痕。 不仅是雒阳，天下各个郡县，凡是有证据证明是党人的，通通被朝廷逮捕入狱。 从三公九卿到郡守县令，再到普通儒生，被逮捕者超过七百多人，被直接处死者有五十多人，在雒阳大街上被直接杀死的有七人。 不过辽东王氏的王光、汝南袁氏的袁隗、弘农杨氏的杨彪，在政变失败后的第一时间就选择偷偷地给宦官送礼，总算是躲过了党锢之祸。 不仅如此，参与政变的董卓，因表现卓越，还被朝廷升任为蜀郡都尉。 都尉，本来在光武帝时期就被撤销，但从安帝开始，由于战乱越来越多，就陆续在一些边疆地区恢复了都尉这个官职，并且这几年开始，一些内地郡也开始逐渐恢复都尉官职。 靠着左右逢源，王家成功躲过了党锢之祸，并且还通过董卓，跟宦官势力有了一些联系。 同时王家又暗中保护那些被朝廷通缉的党人，让他们躲在王府，避免被宦官党羽捕捉。 这个天下的事情总是这么难办，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各方势力之间一边对抗，一边合作，让你搞不清谁才是敌人，谁才是朋友。 在宦官眼里，王家是众多士族里，相对老实，有机会进行合作的士族。 在士族们眼里，王家是天下士人的楷模，为士族战斗在最前线，为士人们提供庇护所，保护士人免受宦官残害的孤勇者。 在皇帝眼里，王家是一个非常忠诚，不会篡位的老实人家族。 在百姓眼里，王家是一个时不时就会喊几句为了天下苍生，还时不时在大街上办粥棚，给贫苦百姓施舍米粥的大善人。 老实、孤勇者、善良、忠诚、仁义、尊君爱国、淡泊名利、经学世家、忧国忧民、圣人传承，这就是天下人对辽东王氏的印象。 王府 “主人在书房。”侍女对前来拜访的董卓说道。 不一会，董卓来到书房，正见王光在看《史记》。 “是仲颍来了？” “是我。” “坐吧。” “谢府君。” 董卓眼里的王光淡泊高雅，丝毫不像是当初在陇西捞钱捞了十个亿的贪污犯，这让他不禁心中暗叹：“不愧是世家子弟，贪污都能这般优雅，让人如沐春风。” 王光衣着朴素，只穿着平民家穿的布衣，而且头上扎着麻布头巾，再加上这些年越来越随和，让人看着就倍感亲切，颇有一番汉初张良的风范。 “府君，属下要前去蜀郡上任，这次是过来向您告别，顺带接走我家闺女。”董卓刚坐下，东张西望许久，又起身说道：“多谢府君点拨，没有您的教导，我董卓这一辈子都还在凉州那个山沟沟里转悠。” “盥而不荐，有孚颙若，观我生，进退。”王光缓缓说道，然后见董卓一脸茫然，便淡淡笑道：“仲颍呐，到了蜀郡上任，一定要记得心怀天下，永远把大汉和天下苍生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只要心怀仁义，就能天下无敌，昔日商汤灭桀，周武伐纣，莫不是如此。” “额……”董卓没想到自己的老上司会说出来这么一番话，顿时很是惊讶，他确实听不懂老上司的前半句，因为那是引经据典了《易经》，他连《左传》都没看懂，让他理解更加深奥的《易经》，属实是难为他董卓了，虽然不明白老上司的话，但不妨碍他向老上司表忠心：“没有您的教诲，就没有我董卓的今天，我董卓愿意为王家赴汤蹈火！” 看到董卓还是没理解他这句话的真正意思，王光也懒得解释，像董卓这种专门培养出来背锅的门生故吏，有很多，大概五十多个，董卓只是其中一个。 几乎对每一个门生故吏，王光都是说同样的话。 脑子灵光的，就会明白，这是王光在敲打他，让他上任后多捞点，然后记得给恩主分享，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如果是董卓这种听不懂的，就让他自生自灭。 棋子，多的是，不在乎抛弃这一两枚。 又数个月后 袁府 “太嚣张了，那群该死的宦官，还在到处抓人。” “唉，国将不国！” “景升兄，你也来了啊？” “侥幸逃出宦官的抓捕，在王府暂时躲避，今日听闻次阳兄召开士人宴会，特来参会。” “多亏了袁家和王家，有他们两大家族偷偷庇护我们，才让我们免于牢狱之灾。” “诸君，安好！” “见过德耀先生。” “德耀先生，快请坐。” “小子袁术，见过德耀先生。” “此子聪明伶俐，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也。” “多谢先生夸赞，小子定当努力奋进。” 经过持续一年多的党锢之祸，东躲西藏的一众党人们再度齐聚一堂，来到天下士族之首的汝南袁氏在雒阳的府邸。 袁氏三杰，袁基、袁绍、袁术，嫡长子袁基刚满二十岁，在几天前取了表字，字士纪，庶子袁绍刚满十七岁，还没有表字，嫡次子袁术刚满十二岁，同样没有表字。 三人中，袁基血统最高贵，但能力最差，袁绍目前看起来能力最高，但血统最低，袁术的血统和能力都介于两位兄长之间。 第288章 党锢之祸（六） 第287章党锢之祸（六） 又两年后 熹平元年 太学 “所有太学儒生，通通逮捕！”司隶校尉段颎冷冷下令道。 “你们干什么？” “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们怎么敢来太学随意抓人？” “段颎，你不得好死！” “昏君啊！昏君！” 自从皇帝刘宏发动党锢后，太学的儒生们在这两年里一直议论时政，常常说“大汉药丸”之类的话。 皇帝刘宏终于忍无可忍，下令将太学的这些天天乱嚼舌头的儒生们全部逮捕。 而执行这个任务的，便是当前最受宦官宠信的名将段颎。 段颎出身不太行，为了出人头地，只能投靠宦官，但他的作战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被后世之人称之为汉末杀神，亦或是凉州三明。 为了震慑士族，皇帝刘宏特地将名将段颎从汉羌前线调回来，让这个一生都在镇压羌人叛乱的名将，来到权力漩涡中心的雒阳镇压士族。 今年不打羌族了，就专门打你们士族！ 就问你们，朕对你们士族够不够重视？ 羌人作乱，最多就是丢失一个凉州，可要是士族作乱，丢的就是整个刘汉的江山，孰轻孰重，皇帝刘宏还是很明白的。 虽然段颎剿灭了几十万羌人，但他的这些战功，在士族们眼里不值一提。 只要段颎还是宦官阵营，哪怕他封狼居胥了，也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看看卫青霍去病就知道了。 明明私德很好，作战水平也非常高，却因为出身不好，以至于太史公以流水账的方式记录他们的战功，后世的士人们也对卫青霍去病多有贬低。 比如大宋著名文人苏轼，直接骂卫青是舔汉武帝菊花的奸佞小人。 卫青霍去病这种没有得罪过士族的名将尚且是这种待遇，何况段颎这种给宦官当狗腿子的名将呢？ 士族们没有把段颎骂成十恶不赦的超级奸臣，已经是非常克制了。 同样是抗击匈奴的名将，王长治因为出身辽东王氏，所以在这几百年里一直被儒生们吹捧，士人们恨不能自己也回到汉武时代，跟随王长治一起并肩作战。 至于卫青？呵呵，一个奴隶出身的外戚，我们士族瞧不上！ 身份等级概念早已深入人心，不是后世某些人以为的喊喊口号就能改变得了的。 常常有儒士张冠李戴，把卫青霍去病立下的战功说成是王长治的。 对于这一切，辽东王氏也很是无奈。 王家没兴趣抢卫青霍去病的战功，毕竟卫霍二人也算是王家先祖的朋友。 但中原士人们非要主动帮王家先祖王长治增加功劳，这让王家很没有办法。 “段颎，你这个谄媚小人，你会遭天谴的！” “给宦官当狗，真是不要脸！” 太学的儒生们不断咒骂段颎，骂的话越来越难听。 “够了！”终于，段颎忍无可忍，对一众太学儒生怒视道：“我段颎到底怎么你们了？我抓捕你们也是陛下的命令，而且我只是想建功立业，难道这也有错吗？就因为我不是出身名门望族？” “你们天天骂我是小人，那好，我问你们，小人和君子的定义是什么？凭什么你们说谁是小人，谁就是小人？” “我说我段颎才是君子，说你们这些儒生才是小人，行不行？” 段颎这些年忍受了太多士人的谩骂，到这一刻，他终于彻底爆发。 “你们越是骂我是小人，我段颎就越是要站在宦官这边！” “我要向天下人证明，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段颎说罢，便直接一剑捅死一个骂得最凶的儒生。 “呃啊——” 那名儒生当场死去，在场之人纷纷瞠目结舌，他们本以为被逮捕入狱就是最严酷的惩罚，没想到段颎敢在太学杀高贵的士人。 “原来出身名门的士人，流出来的血也是跟我们这些关西武人一样的红色，我还以为你们这些高高在上之人流出来的血是金色的呢？呵呵！哈哈哈哈哈！”段颎丝毫不在意溅射在自己脸上的血液，满满的都是嘲讽。 “疯了！这是个疯子！” “这个卑鄙小人！” “屠夫！段颎，你就是个屠夫！” 士人们继续破口大骂。 噗嗤！ “呃啊——” 士人们骂的越凶，段颎杀得越起劲。 “继续！继续骂！好舒服啊！哈哈哈！” 段颎又杀了三个儒生，浑身都是鲜红，但他却越来越兴奋，多年来压制在内心的仇恨彻底爆发。 “我只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天赋建功立业，只是想凭借自己的奋斗获得财富与权力，我只是想靠着自己的能力成为第二个王优安，我也想报效疆场，我也想名垂青史，可为什么，你们这些自以为高贵者，总是要阻拦我，总是要打压我，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我段颎是关西武人吗？！” “啊啊啊啊！！！！都给我死吧！” “没有谁可以审判我，老天也不行，我段颎要胜天半子！” 连续斩杀二十多个太学儒生后，段颎才逐渐冷静，他的胸口在起伏，过了许久才长呼一口气，对那些瞪大眼睛的士兵命令道：“愣着干嘛？把这些妖言惑众、诽谤朝廷的儒生全部带走！” 剩下的一千多个太学儒生被段颎这冲天的杀气给吓到了，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幽灵，一个梁冀的幽灵。 梁冀虽然死了，但他永远活着。 …… 几天后 王府 “德耀先生，那个段颎实在是太可恨，他居然跑到太学抓人，简直岂有此理！” “太学啊，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天下士人读书交流的圣地，可这样的圣地，居然被一个关西武夫给玷污了！” “这大汉，我看啊，是药丸呐！” “完了最好！哼！” “我早就说了关西人都是卑鄙低贱的，不能信任关西人，尤其是不能信任关西的武人，他们身体里流着胡羌的血脉，已经是蛮夷了，不属于我泱泱华夏了！” “如果不打压关西人，迟早会有关西的恶魔把我们彻底吞噬！” 士人们聚集在王光的府邸，他们议论纷纷，对朝廷不满，对关西不满，对武人不满，对宦官不满。 我们这些高贵的文明人，居然被一个粗鄙的关西武夫蹂躏，这简直天理难容！ 王光看着眼前这些叽叽喳喳的士人，心里只有一个词：乌合之众。 虽然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的这些同行，觉得他们不过是先祖王枔嘲讽的乌合之众，但毕竟身为士族的一份子，王光还是对众人安慰道：“诸君，还请忍耐，现在是昏君当道，无可奈何呀。” 第289章 出中原记（一） 第288章出中原记（一） 三个月后 钜鹿 一个残破村庄 “鸿雁天道，济世救民！” “天帝降生，盛世重现！” 一个穿着道袍的老道士正在向一众面黄肌瘦的农民传播信仰。 早在光武帝时期，他们就已经在造反了，带领着赤眉军攻城略地，现在都刘宏时期了，他们还在坚持不懈继续造反。 造反从大汉建国到灭国，持之以恒，奋斗不休。 一百多年来，他们主要活跃在青、徐、扬、荆四个州，领导了一次又一次起义，比如横跨四十九个县、六个郡的章河起义。 虽然章河起义最终被王云镇压，但他们绝不气馁！ 即便每一次都以失败而告终，但他们从未放弃，他们坚信，只要一直尝试，总有成功的一天。 老道士有个弟子，名叫张角，是他所有弟子里最聪慧的一个，常常能举一反三，并且传播信仰的效率也比其他鸿雁道信徒更高。 今日做完祈祷，众农民各回各家，而老道士也带着十几个弟子准备前往下一个村落进行传道。 夜里 他们还没能到达下一个村落，因此直接在附近的一个破败神庙里歇息。 这座神庙供奉着女娲，神庙里长满了蜘蛛网，角落里还有几具乞丐的尸体，一些老鼠正“吱吱吱”地啃食尸体的腐肉。 “师傅，我们鸿雁道名声太差了，除了那些没文化的老农民不了解我们，那些有文化的士人权贵们都知道我们鸿雁道一直以来都有造反的传统，导致我们的信仰只能在底层人里面进行传播，而无法扩散到上层。” “如果我们能把信仰扩散到上层，那么，我们就可以腐蚀、控制帝国的上层，从而兵不血刃地掌控天下，起码也能降低造反的难度。” 落脚歇息后，弟子张角对老道士这般说道。 “孩子，我们都是天帝在人间的使者，如果把自己信仰的名义都改了，我们对得起天帝吗？对得起历代先知吗？”老道士是个传统的鸿雁道信徒，在他看来，改名字这种事实在是太过离经叛道，因此他对张角继续批评道：“几百年前，鸿雁先知【俊】降生在人间，他在落月原饱受折磨，然而他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在炼狱般的痛苦中领悟世间真理，得到了鸿雁天帝的启迪。” “师傅，第一代先知【俊】的全名是什么呀？”另一位青涩青年问道，他叫张宝。 “我也不知，已经相隔几百年，无人知晓，只知道他叫俊，又是天帝的第一代使徒，所以我们都尊称他为【帝俊】。”老道士满脸虔诚地回答道。 “师傅，落月原是哪里呀？”一旁的一个少年不解问道，他的名义叫张梁。 “我也不知道，这是一代代鸿雁道信徒口口相传的地方，但已经没有人知道具体在哪里了，只知道那里是人间炼狱，有着世间最恐怖的存在。”老道士缓缓说道。 “弟子还是觉得要改名才有前途。”张角在一旁继续说道，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本《太平清领经》，也称《太平经》，这是鸿雁道众多经书之一，其余经书还有《赤眉经》《黑帝经》《白帝经》《蜉蝣经》《落月经》《章经》等等。 “好了，改名的事不要再说了。”老道士阻止了张角，然后跟往常一样，带着一众弟子开始温习经书：“现在我们开始温习《落月经》。” “冥冥而生，闻，万物烬，烬有甲。” “悦悦而伴，享，众生哀，哀有丙。” “……” 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老道士温习完经书，又开始给弟子们讲授历代先知的伟大故事。 “第一代先知在炼狱中受到天帝启迪，创建了鸿雁道。” “第四代先知在武帝残暴期间，曾经统率起义军纵横天下。” “第九代先知辅佐申屠圣，建立鸿雁天国，差一点就推翻汉庭，建立一个属于天帝的国度。” “第十二代先知，曾经统领赤眉军，打得新莽大军节节败退。” “第十三代先知，不幸中了光武帝刘秀的阴谋诡计，被汉庭残害。” “第十四代先知向刘秀乞求投降，想要朝廷诏安，却在被诏安后惨遭汉庭屠戮。” “第十五代先知，曾趁着刘秀与豪强士族内斗之际起义，却在汉庭与豪强士族的内斗结束后，被士族们联合朝廷军队镇压。” “之后的几代先知，只能东躲西藏、隐姓埋名，直到安帝时期。外戚把持朝政，羌人叛乱，第二十代先知才有机会起义，但不幸又被朝廷镇压。” “顺帝时期，第二十二代先知，曾经辅佐扬州闯王章河发动起义，但是却被一个叫王云的士人镇压。” “桓帝时期，我们的第二十五代先知在青州徐州发动起义，但不幸被一个叫皇甫规的人镇压。” “现在，我作为鸿雁道第二十七代先知，有责任，也有义务，拯救这个天下，拯救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贫苦百姓。” “我死后，你们当中有人将成为第二十八代先知，希望你们将鸿雁道的道统发扬光大，一定要推翻苍天，建立一个属于鸿雁道的天！” 老道士说了很长的话，说的时间很久，说着说着，他的弟子们都睡着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喃喃自语。 第二天 踏踏踏！ “军爷，就是这里，那些鸿雁道反贼都在这里。” 一个乡民带着朝廷的官兵来到神庙。 “不好，朝廷的人来了！”张角大惊，连忙叫醒其余师兄弟。 “你们快走，我来拖住他们！”老道士坚定说道。 “师傅！”其余弟子不舍道。 “我是先知，为了天帝牺牲自己，这是我的归宿，孩子们，快走吧！”老道士毅然决然，他没有任何恐惧。 说罢，老道士提起长剑，独自一人来到神庙之外。 “就是他，在我们村传播鸿雁道信仰！”那个乡民指着老道士大喊。 “群众里有坏人呀！”看着那个面黄肌瘦的乡民，老道士心中叹气，这些老百姓，被朝廷苛捐杂税剥削着，却为了朝廷施舍的一点赏赐，去帮助朝廷举报揭发那些敢于反抗朝廷的勇士。 殊不知，朝廷给的那点赏赐，也是从他们身上剥削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落月经》第十篇有云，恶魔嘲讽我们鸿雁道不过是乌合之众，但先知【帝俊】却带着乌合之众挖了恶魔的祖坟，我们鸿雁道的使命，就是要带领这些乌合之众，战胜这个天下自以为是的统治者们！” 第290章 养寇自重（七） 第289章养寇自重（七） 又两个月后 辽东 文成城 辽东郡府 “见过府君。” 王张李三家在郡府内当吏的子弟纷纷向新任的辽东太守曹嵩行礼。 自从汉桓帝颁布《三互法》以来，辽东三大家族就再也不能直接掌控辽东了，不得不容许外人进入辽东当太守。 不过在辽东当太守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第一任辽东太守刚上任就要清查田亩人口，第二天就在乘船时不小心淹死。 第二任太守想要把三大家族的子弟从辽东郡府清除，然后征辟一些寒门子弟进入辽东郡府，然而一个月后，高句丽入侵，辽东仅有五十个郡兵，三大家族自然是不可能出兵帮助太守抵御高句丽的，就这样，第二任辽东太守刚上任一个月就被高句丽叛军杀死。 第三任辽东太守学聪明了，表面恭顺，对三大家族客客气气，却在暗地里调查三大家族这些年的罪证，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的这种小偷小摸行为最终还是被三大家族知道了，因此他在三天后的一次逛花楼时，晚上与花魁欢愉时，被花魁杀死，然后花魁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所有罪状，承认是她从小就厌恶当官的，所以才要杀死太守，并且在说完后就畏罪自杀。 第四任太守，刚上任就想要贪污腐败，而且贪污的钱还不肯分给三大家族，想要独吞，因此没多久，就有三大家族安排的百姓成群结队地围困太守府，大声痛骂新来的太守是禽兽，在当地百姓的强烈反对声中，第四任太守以贪污罪被逮捕入狱，随后没多久就在监狱里被杀。 短短十四年时间，辽东换了七个太守，死于各种原因的都有，辽东太守已经成了高危职业，现在已经没人敢上任辽东太守。 雒阳往返辽东需要半年时间，任命新的太守也要朝廷花时间挑选，因此这十四年里，太守真正在职的时间累加起来不到三个月，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缺亦或是在赶路。 直到第八任辽东太守曹嵩来到辽东，一切才发生改变。 新任的太守曹嵩刚来辽东，首先不是去郡府，而是先去的王家庄园，在大雪天气，跪在王家庄园外，乞求辽东王家能够见他一面。 曹嵩跪了一天一夜，整个人都被冰雪覆盖，直到第二天清晨，王家新的家丞王光才从庄园内出来，接见了曹嵩，并认可了曹嵩这个新任的辽东太守。 直到这时，曹嵩才敢安心去郡府上任。 “辽东的事，还需要诸君。”曹嵩对三大家族的子弟客客气气，脸上满满都是笑容。 虽然他是太守，郡府内这些三大家族的子弟理论上都是他的下属，都应该听他的话才行。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反过来的，作为辽东太守的曹嵩，却要对郡府主簿言听计从。 因为郡府主簿是辽东王家的家族子弟。 他也是人精，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刚上任，就把太守的权力下放给三大家族的子弟，自己做个没有实权的荣誉太守，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安稳地活到任期结束。 他有个儿子，名叫曹操，今年刚满十九岁，还没有表字，但却已经有着二代们的种种作风，喜欢飞鹰走狗、游荡无度，前两年还曾经跑去跟汝南袁家的袁绍偷新娘子，一时间被许多人指责。 在辽东，王家才是天，张李二家便是地！ 法，就是王家的法！ 天，就是王家的天！ 朝廷？那是什么？ 三互法？没听说过！ 太守？一奴仆尔！ “请府君放心，我等必定全心全意辅佐府君。”眼见新来的辽东太守这么乖巧，郡府内的三大家族子弟都会心一笑。 要是曹嵩跟前面七任太守一样，真把他那个太守当成一回事了，还要动用太守权力来打压三大家族。 那么，三大家族不介意让辽东多一具高贵的尸体。 看到三大家族的子弟都这么说，曹嵩也是松了口气，他也担心自己死于意外事故。 随后，曹嵩随便看了看主簿递交上来的辽东计簿。 上面记载，整个辽东郡四象县，一共有五百个人口。 是的，五百个人口，不是五百户人口。 偌大的辽东郡四象县，在统计上一共只有五百个老百姓。 不仅人口少，田亩也少，整个辽东郡四象县一共才五万亩田。 虽然人口和田亩都很少，但四象县的实际面积却很大，从四象县治所坐马车到王家庄园，需要半个月时间。 坐马车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从一头到另一头的一个县，差不多相当于中原一个州的路程，居然一共才五百个老百姓、五万亩田。 “太可怕了。” 曹嵩在内心长叹一声，这辽东王家的土地兼并实在太恐怖，表面上连一个县都没有兼并，实际已经兼并了差不多一个郡了。 论名望，经过这么多年对士人的庇护，辽东王家的名望又增加许多，现在的辽东王家在天下士族里已经排行第三，仅次于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 论实力，辽东王家要远超其他士族。 虽然知道辽东郡四象县只有五百个百姓肯定是扯淡，但曹嵩却满脸赞同，他要做的是同流合污，而不是螳臂当车。 “没想到我辽东这般残破，若不是东莱诸县还有几十万人口，真不知这么点百姓要如何抵挡高句丽的入侵。”曹嵩说的很是认真，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一样。 “是啊，我们四象县才五百个人，却要抵挡高句丽十万大军的入侵，实在是太过艰难。”郡府主簿在一旁唉声叹气道：“朝廷每年才调拨十亿钱给我们，根本不够呀，完全挡不住洪水猛兽般的高句丽。” 郡主簿将高句丽形容得非常强大，非常厉害，仿佛只要朝廷给的钱再少那么一点点，辽东全境就会沦陷于蛮夷之手。 “您的意思是？”辽东太守曹嵩对这位郡主簿非常尊敬，外人若是看见了，肯定会疑惑到底谁才是太守。 “若是朝廷能把每年十亿钱的【辽饷】增加到每年二十亿，我想我们辽东抵御起高句丽来一定会更加轻松点，不至于有累卵之危。”郡主簿这般说道。 “君之所言甚是。”曹嵩赞同道，对于王家子弟的话，他没有不赞同的，不赞同的前面七任太守已经变成高贵的尸体了。 第291章 王司徒（六） 第290章王司徒（六） 一年后 熹平三年（公元174年） 汝南郡 平舆县 “当今之天下，论能，当属樊子昭，论才，当属和阳士，论德，当属王子安。” 雅台之上，知名评论家许劭正在品评天下人才，他的兄长许靖在旁帮衬。 这是一个月一次的月旦评，从两年前，也就是熹平元年，段颎逮捕太学生开始出现。 以前，儒士们都是聚集在太学讨论天下士人和时政。 自从段颎把太学一锅端以后，士人们便常常按照地域聚集在一起继续讨论时政，顺带评论天下其他士人。 人的嘴巴是堵不住的，皇帝刘宏把太学给端了，也仅仅只是让士人们无法在太学嚼舌头，士人们无非是换个地方继续嚼舌头。 不仅汝南有士人聚集起来议论时政，颍川、南阳等地也有士人聚集起来讨论。 只是汝南郡因为是袁家的老巢，因此受宦官打压的力度比较小，士人们在汝南郡有更多的言论自由，因此众多议论时政的的小圈子里，汝南就成了人数最多、影响力最大的一个圈子，还在去年衍生出了月旦评这种东西。 许劭此人傲比天高，谁也瞧不上，哪怕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辽东王氏，当世三大士族，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冢中枯骨。 不过他的评价却非常精准，常常一针见血，并且即便是一些寒门子弟，他也愿意去评价一番。 樊子昭，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子，每天经营着士人们看不上的生意买卖，却得到他许劭的好评，许劭认为这个商贾之子非常有能力，如果能善加使用，必定能使得一方郡县商业发达、百货畅通。 “樊子昭，虽不懂四书五经，但却是治理地方之能人，可惜因为商贾之子的出身，只能黯淡无光。” 许劭如此评价着一个商贾之子，这让一些士人们不满：“一介商贾，却是治理地方之能人，他懂《春秋》吗？他懂《周易》吗？他懂《礼记》吗？他懂《尚书》吗？这些圣人书籍他都不懂，凭什么被评价为治理地方之能人？许子将，你的评价未免太过荒唐，我看是你跟那姓樊的有私人交情，才如此抬高对方吧，啊～哈哈哈！” 面对这般无端指责，许劭一点不生气，反而淡淡笑道：“我且问你，世间是先有的圣人书籍，还是先有的圣人。” “当然是先有的圣人，然后圣人的弟子们把圣人一生的事迹写成书籍。”那位士人回答道。 “那就是了，既然是先有圣人，然后才有圣人书籍，那意思就是说，圣人其实也没看过圣人书籍，所以圣人就没资格被称之为圣人了吗？”许劭笑道。 “啊这！”那位士人被反驳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如果没看过圣人书籍就没资格被评价为有能力的人，那圣人岂不是也没资格了？毕竟圣人肯定也没看过圣人书籍，那些圣人书籍还是在他死后，由他的弟子们写出来的。 “樊子昭，起初只有几百钱的本金，然后在短短七八年时间里，就抓住机遇，用这几百钱本金赚出来几百万钱的利润，把自己的身价翻了几万倍，诸君，你们谁敢说自己有这般本事？”许劭继续补充道。 “额……” 众人对许劭心服口服，大多数人也相信他的评价是公正的了。 论才就更好证明了，只要让当事人上台来写几篇诗赋就知道他有没有才了。 才能德，这三项评价里，虽然【德】才是一个人最重要的标准，但德也是最难评价的，因为德最容易造假。 毕竟真要论德，王莽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结果嘛。 而且这一百多年来，察举制的弊端越来越明显了。 许多人为了通过察举制，各种弄虚作假，搞形式主义。 比如把别人叫到自己家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个梨。 又比如某些人，搞行为艺术，卧一下冰，求一个鲤鱼。 又比如某些人，一边说自己要隐居，不为世俗利益折腰，一边又派人到处宣传自己在隐居，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淡泊名利隐居的人。 又比如某些人，一边喊着要给父母亲守孝三年，守孝期间不能行房事，结果三年后一看，孩子都好几个了，有几个都两岁了。 总之，随着时间的推移，察举制就如同摆设，根本不能察举出真正的人才。 有背景的和没背景的都在弄虚作假，最后自然是有背景的被察举了，因此世家子弟越来越垄断社会资源，整个天下越来越让人压抑。 大汉朝廷官方的察举制逐渐形同摆设，取而代之的则是诸如【月旦评】这种士人们在民间自发组织的另类“察举制”。 随着许劭把和阳士写的赋公布出来，一众士人看到这篇精美绝伦的赋以后，纷纷赞叹，也相信和阳士确实是一个有才之人。 但到了【德】这里时，就难办了。 总不能让当事人现场表演守孝吧？那也太滑稽了！ 【能】可以通过他做的事情做得好还是不好来评价，【才】可以从他写的文章好不好来评价，可是【德】要怎么评价呢？ 现场表演守孝？现场表演哭坟？现场表演让梨？还是现场表演卧冰？ “王子安，六岁时丧母，六岁开始守孝，现在他十六岁了，他还在守孝！”许劭对众人说了这么一个难以置信的信息。 原本以为袁绍守孝六年已经惊天地泣鬼神了，没想到还有一个守孝十年，而且还在守孝的。 离谱啊！太离谱了！ 虽然古人说要守孝三年才符合礼仪，但大家都是嘴上说说，没人会真的守孝三年。 几十年前，王云甚至还批判了守孝三年的古人礼仪。 认为真正的孝顺应该是在父母生前好好照顾父母，而不是等到父母死了以后就跪在坟前装模作样。 古人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大家都在心里发出这样的疑问。 这种装模作样式的孝顺不仅不是真正的孝顺，而且也对不起你活着的亲人，你活着的亲人需要你干活养活，你却在坟头守孝三年，耽误农耕，搞得家里的孩子饿死，这算哪门子孝顺？ 现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反对守孝三年的古人礼仪。 在这样的大潮流下，却有袁绍和王定（字子安，王允的儿子）这种守孝六年甚至十年的另类，让人感到非常诧异。 就在众人还在议论纷纷时，一个身材短小的青年挤到人群中，朝着雅台上的许劭大喊：“子将先生，也评价一下我曹操，拜托啦！” 许劭看见曹操那短小的身材，根本不屑于评价，理都不理曹操。 谁知那曹操直接闯到台上，拔剑威胁道：“今日子将先生若是不肯评价一下我曹操，我曹操就跟子将先生决斗！” “……”许劭无语，只好沉默良久，然后说了句：“你，曹孟德，乱世之英雄。” “哈哈，好，子将先生的评价果然客观！”曹操大笑，很是开心。 “同时也是治世之奸雄。”许劭特意停顿了下，然后在后面补充了这么一句。 “额……”曹操很是尴尬，但他要的评价已经有了，再要挟别人就太过分了，于是收起长剑，对许劭道歉：“曹操无礼，还望先生莫要怪罪。” “呵呵！”许劭冷笑。 第292章 徐乡风云（二） 辽东郡 黄县 徐乡 光武帝重新统一天下后，进行了废县改乡，其中前汉时期的徐乡县就被废为乡，然后并入离得最近的黄县。 按照《三互法》，王家是辽东郡的人，所以不能在辽东郡府当官。 但王家不是黄县的人，所以可以在黄县当官。 简简单单地通过辽东太守曹嵩的察举制举荐以后，又偷偷地给宦官塞了一千万钱，也就把黄县县令、县丞、县尉的位置给拿到手了。 在通过察举制时，还顺带编了几个小故事，分别是【王宜让橘】【王宵让蕉】【王宽让枣】（宝盖头，第十六代家族子弟。 王宜把橘子让给了王宵，王宵把香蕉让给了王宽，王宽把大红枣让给了王宜。 最后，辽东太守曹嵩听闻他们的事迹后，有感于辽东王氏这三个人的孝顺德行，于是用三年时间把三个人举荐做官。 之所以要用三年时间，是因为东莱诸县属于辽东郡，而东莱诸县有人口三十七万，按照大汉每二十万人口一个名额的规定，辽东郡每年只能察举一个人。 至于一千万钱，也就是辽东王氏与宦官私底下交情不错，不然换成普通的富商去找宦官偷偷买官，同样的县令，怎么也得五六千万，富裕一点的县，可能得上亿。 只要大汉不在朕手里亡国就行，至于朕死后，亡国就亡国吧，无所谓了，天下没有不亡之国。 如果没有遇到灾年怎么办？那就人为制造灾年，比如……毁堤淹田。 不是因为卖官才导致大汉烂了，而是因为大汉已经烂了，所以才要通过卖官来强行续命。 二代家主王泰浩连徐乡的关系网都打好了，还联姻了徐乡的徐家，准备进入徐乡搞土地兼并。 然而，事情不会总是如意，涧人突然反叛，王家不得不搁置了进军徐乡的兼并大计划。 “去通知太守府，禁止外县的粮食调转到黄县，就说……防止盗匪劫粮。”身为一个县令，王宜直接让人对辽东郡太守府下达命令，一个县令，对太守下令。 而且，三公这个职位挺尴尬的。 既然无论谁上任都会腐蚀朕的帝国，那还不如让他们先付钱再腐蚀，这样起码朕可以有钱招兵买马和个人享受，不至于没钱还得被腐蚀，那朕岂不是成了被白嫖的冤大头了吗？ 现在的皇帝刘宏只能二选一，要么选择帝国被腐蚀同时又没钱捞，要么选择帝国被腐蚀但可以捞钱。 皇帝带头捞钱，这个天下就是这样糟糕。 在刘宏心里想的是，反正那些所谓的贤臣上任，同样会贪污、腐蚀朕的帝国。 而富商们虽然有钱买三公，但又因为没有背景，很容易被朝廷杀猪，比如同样的太尉，卖给诸如辽东王氏这样的士族可能只要两千万，卖给徐州糜氏这样的商贾家族可能要一个亿。 徐乡一别，就是三百多年，转瞬间，徐乡都从县变成真正的乡了。 如果都按照普通田算，整个黄县的田大约有180万亩，全部兼并则大概需要54亿钱。 “刘邦斩白蛇起义前我们在搞土地兼并，现在大汉看起来都要亡国了，我们还在搞土地兼并，这就叫坚持，这就叫毅力！”县尉王宽如是道。 “徐乡，时隔三百多年，我们王家又回来了！”县署内，县令王宜感叹着。 土地兼并，还是老办法，遇到灾年就禁止调粮，然后逼得无粮百姓只能用自己家的田来找王家换口粮。 “先祖没有完成的事业，必须由我们这些后辈子孙来完成。”县丞王宵无比坚定道。 三百多年前，王家就已经想要染指徐乡了。 “田亩的价格，就定在……一亩良田换十条鱼，一亩普通田换一条鱼，一亩劣田换一口鱼肉。” 用了将近四百年时间，辽东本土全境终于被三大家族兼并得干干净净，整个辽东本土一共只剩五百个自耕农，真实人口也只剩两万三千，再不往中原兼并，就没有人口可以往海外迁徙了。 “有田的灾民，就让他们用田换口粮，没田的灾民，就直接把他们运到海外开荒。” 虽然朝廷其实连三公也在卖，但目前还只是偷偷卖。 他刘宏算是看明白了，反正卖不卖官，大汉都会烂，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卖官，这样起码能在彻底烂了以前好好享受一下。 一亩良田的正常价是20000钱，一亩普通田的正常价是3000钱，一亩劣田的正常价是500钱。 对于宦官私底下卖官这事，皇帝刘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无所谓了，甚至还跟宦官们一起分钱。 当前的黄县，县令王宜，县丞王宵，县尉王宽。 士族不屑于花钱买三公，目标太大了，容易被别的士族嘲讽，反而是买个县令不会引起注意，可以安心利用县令权力搞土地兼并之类的。 我们王家在辽东都是白嫖，没买过这么贵的田。 不过今年有个好消息，那就是半个月前，徐乡发生了海啸，大约有五十万亩田受灾，两万百姓流离失所。 “人口的价格嘛……一个青壮等于一条鱼，一个少女等于两条鱼，一个小孩等于一口鱼肉，老人不要，倒贴给我们钱也不收。” 兼并一个中等大小的县都要54亿钱，这显然是王家接受不了的。 两相权害取其轻。 此后，三代家主王泰然为了解决财政危机，把王家在徐乡的一些资产全部含泪甩卖了，之后又把发展重心放在辽东本土。 “再去转告家丞，请求家族从牛郎岛调运大量腌鱼，准备用这些腌鱼来换取灾民们的田亩。” 之所以县令跟三公同样的价钱，是因为现在的三公其实已经没有实权了，权力都被集中到尚书台和大将军府了，三公现在就是个荣誉官职，三公的实际权力还真不如一个县令。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工匠、读书人、医者，这三个是特殊情况，无论他们的性别年龄，有多少要多少。” “初步就按这个计划实行吧，有什么问题再重新商讨。” 对待太守府，他是用下令的语气，对待家族议会和家丞，他却是用请求的语气。 县令王宜大致说了一些，他也是第一次主持土地兼并的事宜，还有着许多操作要慢慢地学，尤其是向家丞王光讨教。 第293章 徐乡风云（三） 第292章徐乡风云（三） 一个月后 徐乡 一座大宅院 “阿慈，你过来，听说你又把你族兄大胖给揍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对着一个一个九岁的小男孩责问道。 “娘亲，他侮辱我们，我忍不住。”小男孩叫太史慈，他还想辩解。 “住口！”太史慈的母亲斥责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闯出祸事，谁也保不住你！” “娘亲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太史慈的母亲苦口婆心地劝说。 他们虽然出身东莱太史氏，也算的上是士族，虽然名望不如汝南袁氏这种顶级士族，但在东莱郡这个偏僻地方还是独霸一方的。 可谁知道，十几年前，朝廷突然把东莱郡给并入辽东郡了。 原本东莱太史氏还以为以后要跟辽东王氏接触了，心里既害怕又期待。 “阿慈，闭嘴！”太史慈的母亲连忙小声呵斥：“大家都是一个家族的，要团结有爱，不能内斗。” 然而，她们母子刚到现场，却发现大胖虽然被太史慈揍得鼻青脸肿，但其实并无大碍，主母夫人此刻正抱着另一个头破血流的青年人痛哭。 “快把热毛巾拿来，快啊，你这个蠢货，愣着干嘛？” “但我是给您办事，他们不让我办事，还骂我。” “他们跟我们王家抢地，奴婢气不过，就跟他理论了几句，结果他仗着自己是士族，就瞧不起奴婢的出身，骂奴婢是个小人。” “本官作为黄县县令，岂能如同其他县令一般尸位素餐？” “呵呵，一群废物！”看着一众族人的表现，太史慈暗自冷笑着。 “对，这一定是个误会，我们可不能跟王家结仇啊！”其余族人也不想跟辽东王家产生冲突。 “这哪是骂我呀，这分明是在骂您呀。” 而太史慈母亲说的大胖，就是太史氏家族的一个嫡子，虽然能力拉胯，但地位崇高。 而太史慈就出身于东莱太史氏。 就在此时，大宅院里传来许许多多脚步声和争吵声。 “我的儿啊，呜呜呜——”一个妇女的哭泣声传来。 “我去找他们讲讲理，他们辽东王氏身为名闻天下的士族，怎么能动手打人？简直有失风范！”一位太史家族的子弟说道。 “真够解气的，这个太史敬，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家族嫡长子，整天瞧不起我们这些旁支，结果也是个窝里横的废物，一遇到辽东王家，就被揍成这样，还不敢还手。”只有九岁的太史慈看着太史敬被打得头破血流，一点也不同情，反而想起来自己平日里受到的侮辱，因此非常开心。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个样子？”一位太史氏家族的长者问道。 “奴婢该死！” “敬少主带着家奴们去用口粮换田亩，结果王家的奴仆也在用口粮换田亩，最后发生了一点口角争执，那王家奴仆直接就把敬少主给打得头破血流！” 皇权吃世家，世家吃士族，士族吃豪强，豪强吃百姓，百姓吃树皮，一层层地往下剥削。 黄县原本是东莱郡的治所，同时也是太史氏的大本营。 “呵呵。”王宜一边查阅着黄县的计簿，看看黄县大概还有多少人口田亩，王家能兼并多少，有多少已经被其他家族兼并了，有没有办法让其他家族吐出来，听完奴仆的汇报，他慷慨激昂地说道：“我辈读书人为官，要秉持公正仁义，制止当地恶霸欺压百姓，太史家族盘踞东莱地区黄县数十年，兼并的土地不知道有多少了。” 朝廷清查我王家的地，不行，但我王家清查太史家族的地，行！ 都是士族又如何？士族也要吃士族！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因为太史慈的父亲原本算是家族核心成员，但太史慈的母亲只是出身一个平民家庭的，而且还是小妾，地位非常低贱，因此太史慈虽然有着士族的出身，但地位却不是很高。 一个跟随太史氏少主出门的丫鬟解释道。 “少主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到底是谁干的？” “对于太史氏家族这种宵小之辈，必须以雷霆手段镇压，才能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同时也让朝廷看到我的拳拳赤胆忠心！” “哎呀，完了，肯定是夫人，你快去道歉，说不定还有希望得到原谅。”太史慈的母亲拉着太史慈要去给主母夫人道歉。 “但他骂奴婢也就算了，奴婢只是一条贱命，被骂就被骂。” “快，医者在哪？快把医者请来！” “一定是王家的那几个奴仆自作主张，辽东王氏作为天下三大士族之一，不会对我们这般无礼的。”另一位家族士人摇头道。 黄县县署 “你们几个，把太史氏的少主给打得头破血流了？”县令王宜淡淡道，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情。 结果连续十多年，辽东王氏都没有来东莱地区，似乎是有别的事情正在忙。（当时王家正忙着在辽东搞圈地运动，现在辽东的地圈完了，所以过来圈东莱的地。） 直到今年，黄县突然空降了三个辽东王氏的子弟过来当官。 王家习惯了暗杀辽东太守，所以将心比心，也担心太史氏家族暗杀他们王家。 “请转告家丞，调遣亲兵前来保护我的安全，防止太史氏家族暗杀我。” 就在太史氏家族还在自欺欺人，不敢找王家复仇时。 王家奴仆吞吞吐吐，把他自己跟太史氏家族的矛盾引申为太史氏和辽东王氏的矛盾。 然而，虽然他出身士族，但地位却很尴尬。 那个大胖看到太史慈来了，也是恶狠狠地咬牙切齿，但更多的还是对他兄长头破血流的同情和愤懑。 “奴婢明白！”那个王家奴仆大喜，他也被打得头破血流，虽然他不敢报复太史家族这种士族，但只要他的主人愿意做这种事，他自然就有了胆子。 “可以让我们的私兵伪装成麻匪，直接把太史家族灭族，省得他们跟我们王家抢地。”县丞王宵在一旁建议道。 “这几百年来，只有我们王家土地兼并别人的，没有别人土地兼并我们王家的，必须给东莱太史家族一点颜色看看。”县尉王宽冷笑道。 “不急，跟他们耍耍。”县令王宜笑道，对付太史家族这种小型士族，王家虽然是第一次，但却胜券在握。 第294章 徐乡风云（四） 黄县某个小村落 “娘，喝汤。” “这汤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可能是没有盐的原因。” “嗯，坎儿呢？” “他……” “姥姥，爹爹把哥哥煮肉汤了！” 啪！ 砰！ “什么？” “这汤难道是？” 许久之后，老吴等人也终于来到县城。 “禀各位主人，奴婢有最新的情报！” 一个个惨剧正在黄县上演，为了活命，当地百姓不得不卖儿卖女卖良田。 “半个月以后，我们的六十万石腌鱼也该到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取消粥棚，让百姓在饥荒中不得不卖田。” “住口！没了田，明年我们一家人都得饿死！” “所以，干脆不打，用最后这点粮食办个粥棚，勉强养活全县百姓半个月应该是问题不大。” “老吴，你快看，官府的告示。” 黄县县署 砰！ “不能再让太史氏家族继续这样嚣张下去了，很多灾民都找太史家族【田换米】，不肯找我们王家【以田换鱼】，必须对太史家族出重拳！”县尉王宽急切道：“再不动手，那些田就都是太史家族的了，我们辛辛苦苦花了一千万才入主黄县，结果连一块地都没能兼并，那我们王家这一千万不是白花了吗？” 他刚想问问去哪里找太史氏家族【以田换米】，却发现不远处有很多人在排队。 【货丨丙丨三千】就是一艘能够运载三千石腌鱼的丙类型货船。 牛郎岛的鱼太远了，为了应急，现在王家在黄县的这些腌鱼都是之前存在桃花港的一些存货。 “我们的腌鱼到来还要大概半个月时间，在此之间，黄县的灾田可能已经被其他家族兼并完了，已经没有我王家的份了。”王宵担忧道。 “徐州也是沿海地区，有几伙海盗上岸杀人也很合理吧，呵呵！” “到那时，就算太史家族想跟我们王家打价格战，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也。” “我真是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太史氏家族，哪来的这么多粮食可以跟我们王家竞争土地兼并？”王宽愤愤然。 “那就是有六十万石腌鱼，应该勉强够用了。”王宜计算着。 “最新消息，一共两百艘【货丨丙丨三千】在十天前才装满出发，按照航速，现在应该还在釜山附近。” “好像是来自徐州的。”王家奴仆继续回道。 “不过还是要继续调查，到底是谁这么大的狗胆，敢偷偷给太史氏家族运输粮食。” “进来。”王宜说道。 “徐州？”王宜思考着：“太史家族在徐州还有盟友？” 王家与太史家开始疯狂争夺田亩，一些当地的地主豪强也趁机用家里的余粮搞土地兼并，整个黄县都乱成一锅粥。 “兄长，管他什么盟友，这里是属于辽东郡的管辖范围，太守府已经下令，不得有外地粮食进入黄县，既然他们敢违抗太守府的命令，那我们就直接查抄他们的粮食！”王宽在一旁劝道。 “百姓可以去粥棚免费填饱肚子，他们就有活下去的希望，有活下去的希望，就会舍不得卖田，只要他们舍不得把田卖给太史家族，我们就还有机会兼并他们的田。” “找王家不如找太史家，王家一亩田才一条鱼，太史家一亩田可以换一石米。” 不一会，王家奴仆进入屋子内，对三个王家子弟汇报：“我们发现这些天以来，不断有商队偷偷地运送粮食到太史家族的地盘上。” “母亲，现在家里早就没粮食了，儿子没了可以再生，您要是没了，就追悔莫及了！” “你还不知道吧，从今天开始，来自辽东的大善人王氏一族，因为不忍心我们忍饥挨饿，所以办了几十个粥棚，只要主动上报自己的户籍信息，就能免费领取口粮。” “嗯？”王宜惊疑。 “以县署的名义发布公告，让百姓不要急着【以田换米】，朝廷已经找了米商前来办粥棚救济他们，他们可以每天来城里领取免费的口粮，不用卖儿卖女卖田。” “呵呵，不急。”王宜笑道：“我们现在的这点粮食存货，直接跟太史家族竞争是竞争不过的，打价格战是打不过的。” 王宜想到了对付太史家族的计谋。 这时，外面响起之前那位王家奴仆的声音。 “混账东西，你怎么可以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煮汤？” “他徐州的手伸的挺长，居然敢把土地兼并的爪子伸到我辽东来，不知道是哪个家族有这么大的狗胆？”王宵冷笑着。 “爹爹，我们家不是还有几十亩田吗？听说隔壁家都去城里用田换米可，我们也把田拿去换米，就不会有人饿死了。” “拿着田契去换米吧，先挺过今年再说，唉……” 根据船只的用途，王家将船只划分为战船和货船，根据船只的结构类型，又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等类型，根据腌鱼运载量又有一百到一万不同等级的。 “我们在牛郎岛的鱼还没运来吗？” 王宜这一番分析下来，众人心服口服，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一个字:拖！ 拖到王家的两百条运输船把腌鱼运到黄县为止。 “我们连今年都挺不过去，哪里还用考虑明年。” “怎么回事？”老吴对一个路人问道。 “我们的人手不够，无法做到真正地封锁整个黄县，所以才让太史家族有了空子可以钻。”王宜沉默片刻，然后语重心长道：“拖，只要拖到我们的六十万石腌鱼运来，一切问题也就解决了。” “喂，老吴，走吧，我们大家伙一起进城里换米，找城里的王大善人换些米，免得一家人饿死。” 老吴在半信半疑中来到官府的告示牌所在，有个认识字的官府小吏正在告示牌面前对着一众受灾百姓讲解上面的文字，因为百姓大多数并不认识字。 “兄长，我们现在的这点粮食都不够用来土地兼并的，怎么能用来办粥棚？”王宽问道。 “官府公告，太守府和县署有感于我黄县子民受灾饥荒，太守和县令不忍心百姓饿死，所以特意劝说了辽东的米商王氏一族前来办粥棚，救济黄县的受灾百姓，所有百姓不要急着卖田保命，只需要上报自己的户籍信息，就可以去对应的粥棚免费领取口粮。” 县署书佐这一番话下来，包括老吴在内的百姓纷纷喜笑颜开，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愁眉苦脸。 “府君和县尊真是圣人再世，辽东王氏真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大汉能有他们，是我们这些百姓的福气呀。” 老吴抹着眼泪，他非常感动，不用卖田也能度过灾年，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第295章 徐乡风云（五） 半个月后 海面上驶来数百艘船只，徐乡的百姓已经几百年没看过这么多船只了。 后汉取消商业税之后，王家虽然重启了与中原的贸易，却把贸易重心放在了更加富裕的渤海郡。 反倒是离得更近的东莱地区，因为人口少、不是非常富裕等原因，已经有三百多年没有与王家进行商业贸易。 徐乡港，四百年前还只是一个小渔村，三百多年前在王家的贸易下发展成一个小港口，此后贸易断绝，小港口又重新衰退成小渔村，直到张步割据一方时，靠着人口贸易，短暂地繁荣了十几年，但随着张步政权的覆灭，徐乡港很快就又回到了它本来的样貌。 船只停靠在岸，腌鱼被装在一个个大麻袋里，废弃的码头上顿时臭气熏天。 王家卸载货物的时间很久，用了好几个时辰也没能把腌鱼卸完，因此许多离得近的百姓商贾都来到这个废弃了一百多年的码头凑热闹。 “这些都是王家的船队吗？仅仅只是一个家族就有两百多艘这么大的船？”匆匆赶来凑热闹的太史慈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两百艘大船其实也不算多，毕竟朝廷在青州的楼船水师也有五六百艘船。 但这可是整个青州的水师呀，而且还是有朝廷在花钱养，即便如此也才五六百艘。 “《周易》有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徐州糜家不知进退，胆敢不知死活地掺和辽东之事，合该他们有此劫难，我们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县令王宜冷笑道，即便是打压自己的敌人，他也要引经据典，把自己的这种行为合理化。 码头内的围观商贾议论纷纷，他们敏锐地察觉到，黄县可能真的要变天了。 太史家族在章帝时期还只是个普通的儒生家族，家族先祖在东莱郡府当了个主簿，仅此而已。 不过幸好，连续几代家主都甘心做个甩手掌柜，所以倒也没有爆发内战。 同时，王家子弟们在黄县以一亩田换两石鱼的价格诱惑着受灾百姓，让他们用手中的田亩找王家换取腌鱼。 “是啊，这些都是我们凭自己本事赚来的，上天也一定会被我们所感动的。” 不过糜家毕竟是徐州第一富商家族，要是把糜家惹得不高兴了，让糜家一怒之下带着资产跑路去别的州了，对徐州经济那可是个巨大损失，于是他还是吩咐道：“去通知孙县尉，让孙县尉带三十个官兵去帮助糜家平定海贼。” 朐县 县署 “报！启禀县令，今早有一伙海盗突然上岸，直奔糜家的庄园而去，糜家向县里求救。” 徐州 东海郡 用了几十年时间才好不容易发展成一个普通的士族，还没等他们享受享受士族的荣光，比他们体量大了成百上千倍的辽东王家就降临了，将他们无情地扼杀于摇篮中。 “哼！一个商贾家族，也敢掺和进这场土地兼并的战争中去，简直不知死活。”县尉王家宽比较豪爽，他直接建议道：“让我们的私兵出动，劫掠朐县，给糜家一点海盗震撼。” “这些都是我们的拼搏与努力换来的，古人云，有志者，事竟成。” “这么多鱼，他们在哪捞的？” 辽东郡府 “哈哈，兄长，短短一天时间，我们就兼并了两万亩地。” 这个能，可以是在海外有战功，也可以是搞出了什么重大发明，还可以是当贪官从朝廷身上捞钱，甚至是主持土地兼并。 “嗯？”陈珪疑惑了一下，但也没太在意，自从安帝时期开始，徐州扬州就经常有反贼作乱，时不时也会出现一些海盗，但是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些海盗都不是什么大的威胁，用不了几个月，这些海盗就会被沿岸的某个豪强招募的乡勇剿灭，都用不着县里出兵。 “为了这一天，我们隐忍了一个多月，任由区区一个太史氏嚣张了这么久，有这样的收货也是天道酬勤，是老天和孔圣人对我们的赏赐。” 【家丞】【家卿】有能者居之。 “给太史家族提供帮助的幕后人已经查出来了，是徐州的富商糜氏，而且这个糜氏的老巢是东海郡朐县，这个县就在海边。”半场庆祝之余，县城王宵还不忘打击报复自己的敌人。 现在的王家，家主和家丞，到底谁的权力大，还真不好说。 但是，这种事是无法长久的，迟早会遇到一个想要忤逆潮流的家主，那时…… 重量是太史家族的两倍，还能顺带吃到盐，怎么算都是找王家更合理。 王宜、王宵、王宽三兄弟喜笑开颜，他们出色地完成了家族交代给他们的土地兼并任务，有着这个伟大功劳，将来也不是没有机会争一争【家卿】的位置。 而王家仅仅凭借一个家族的力量，就调集两百艘大船运货。 …… 一个小吏来到县署，对正在练习书法的县令陈珪禀报紧急军情。 又一个月后 “还都是用盐腌制的，光是盐的成本也不少了，这是有不少盐场啊，不然不能这么奢侈。” 第二天，县署发布公告，由于王家赠送给县署的存粮耗尽，所以取消粥棚。 原本那些靠着粥棚没有卖田的百姓，在饥饿与死亡的威胁下，纷纷将自己家的田亩换成腌鱼。 王光就是靠着“捞钱十亿”、“外戚宦官斗争中为家族站队正确”这两个功劳，成功地被家族议会推举为新任的家丞。 “诺。”随后，这个小吏又来到县尉的住所，将海贼上岸攻击糜家一事转告。 然而这些都是太久远的事，不是三兄弟现在需要考虑的，他们不辞辛苦地跑来黄县搞土地兼并，就是为了获得政绩，这样以后争夺【家卿】位置时，也更有把握。 统治黄县九十多年的太史家族，终于要日落黄昏。 “海贼？袭击糜家？”县尉孙坚在原地转圈圈，然后说道：“嗯，召集人马，我现在就动身。” 他就是当初【卖瓜孙】的孙子，【卖瓜孙】死后，【卖瓜孙】的儿子不再过问官场，而是搬家到吴郡富春县卖瓜，赚了不少钱。 之后，【卖瓜孙】的孙子孙坚先是在道上混了几年，混出了点名堂，后来又被朝廷诏安，孙坚于是带着几十个道上的兄弟帮助朝廷剿灭了一些长江上的水贼，因此被朝廷赏赐提拔，从最基层的小吏步步高升，一步步地往上爬，终于有了现在这个徐州东海郡朐县县尉的官职。 现在的孙坚，也算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响当当人物。 第296章 徐乡风云（六） “通通搬出来！” 糜家庄园内，许许多多穿着轻便扎甲的海盗正在搬运物资，一些来不及逃走的奴仆丫鬟也被顺带俘虏。 糜家的家奴根本不是海盗的对手，两百多个糜家家奴被三百多个海盗轻松杀退。 “贼人，哪里跑！” 众海盗正骑着马，准备把这些缴获带走，远方有三十多官兵冲来。 “哈！” 一个海盗小头目大喝一声，带着几十个海盗骑上战马，准备与官兵作战。 “随我出战！” 海盗们训练有素，丝毫不惧怕这些官兵。 孔融毕竟是天下名士，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县署外面寒风瑟瑟，数不尽的灾民正在死亡线上挣扎。 噗嗤！ 这时，太史家族的奴仆在外面大喊。 锵！ 王宵也拔剑对峙，丝毫没有慌张，还不屑道：“若是要战，大可来战，吾虽不才，但也不惧！” “王县丞，到底是谁要独吞？况且我太史家才是黄县的士族，我们在自己的家乡吃地都不行？反倒是你们王家，仗势欺人，明明是辽东人，却跑到我东莱郡来土地兼并，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太史家族的代表愤怒道：“东莱是东莱人的东莱，还请辽东的诸位不要越界。” 锵！ 太史家族的代表大怒，拔剑怒视。 “曹太守恐怕与王家勾结在一起了。”有人猜测道。 “自然可以。”王宵温和笑道：“但我们王家女子不外嫁，你们可以嫁一位女子入我们王家，以后我们两大家族化干戈为玉帛，结为秦晋之好。” “哈哈！你爷爷我叫徐荣！”海盗小头目猖狂大笑。 “我记住你了！”孙坚狼狈逃窜，临走前还留下一句狠话。 奴仆的话刚说完，所有太史家族的人都感觉脑袋轰轰作响。 “至于王家与太史家各分多少，就由诸君再商讨商讨了。” “文举先生这个办法，我太史家认可。” 太史家族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赞同，有人犹豫，但没人当众拒绝。 “怎么了怎么了？”太史家族的家主问道。 “既然如此，价格定为一斗粮一亩田，黄县之灾田，我王家只要九层，太史家分一层。” 短暂地交锋下来，官兵已经惨败，县尉孙坚对着那个海盗小头目问道：“贼酋，报上名来！” “王家欺人太甚了，他们吃肉，连汤都不给我们太史家族留。” 同样挣扎的还有太史家族众人，在商讨过后，他们还是同意了王宵的要求，但却最后补充了一句：“我们那一层粮食不用王家出，但我们有另一个请求，希望王家下嫁一位女子到我们太史家，亦或是我们太史家一位女子嫁入王家，让王家与太史家进行联姻。” “太守是王家的狗，县令是王家的人，百姓也支持王家，我们拿什么跟王家斗？早点去辽东本土向王家请罪，乞求王家能够原谅我们吧。”太史家族的投降派继续劝说道。 “可是只有一层灾田，实在是太少了。” 又一个月后 “辽东郡和东莱郡早就合并了，黄县也属于辽东，我们王家是辽东人，所以在辽东土地兼并，这有问题吗？”王宵斥责道。 “唉，我早就说了，不能跟王家斗，斗不过的，老老实实服软，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跟王家联姻，现在好了，成这个局面了。”太史家族的投降派抱怨道。 “虽然我太史家只有一层，但可以不用出粮，一分钱不花就能获得一层灾田，其实也不错。” “而且县署的官兵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太史家族的众人摇头哀叹，为自己的鲁莽行为后悔不已。 “辽东太守曹嵩，说我们太史家族勾结鸿雁道，意图谋反，太守府现在已经下令要对我们太史家族进行调查。” …… “还说我们太史家族雇佣海盗侵扰徐州，所以要严惩黄县太史一族。” 东莱地区 黄县 太史家族庄园 “我们在徐州遭遇海盗袭击，庄园被洗劫一空，粮草被海盗焚烧，暂时没有多余的粮食了。”糜家的家主无奈叹气道，他的两个儿子，糜竺、糜芳也还只是少年，跟随他一起做生意。 “实力不如人，没办法，谁能想到王家能有那么多的腌鱼呢，而且我们运气又这么倒霉，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徐州的储备粮居然被一伙海盗给烧了。” 他就是徐荣，家里的田被张家强征后，又被王家迁徙到倭岛开荒，去年的时候运气好，成为了王家的水手，并且在半年前晋升为一个小队长，又在一个月前被王家调遣去徐州假扮海盗。 “文举先生，还请您说一下这黄县的灾田如何一个分法吧？”王宵对孔融恭敬道。 匆匆赶来的孔融对着在场的王家代表和太史家代表好言相劝，他的身后站着年纪小小就高大的太史慈。 辽东郡 “你！” 他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是单纯地效忠自己的上司，谁是自己的上司就效忠谁。 哗哗—— 呼呼呼—— “我王家也认可。” “我已经派阿慈去北海郡，请求北海名士孔融前来调解，看在孔融这个圣人后裔的脸面上，想来王家会宽恕我们的。”太史家族的家主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也就是【国际调停】。 铛—— “王家与太史家都把【以粮换田】的标准下降，把两石粮一亩田降低为一斗粮一亩田，这样无论是王家还是太史家，都不会受损，大家和和睦睦，岂不美哉？” “作为补偿，我王家愿意出十层粮食，太史家不需要出粮食，那一层粮食，由我王家代替太史家来出。” 两大家族的代表异口同声，他们也不想白白浪费自己的粮食，让灾民渔翁得利。 “诸君，若是你们觉得自己有能力抢到两层乃至更多，我王家可以奉陪到底。”见太史家族众人还在犹豫，王宵继续以势压人。 黄县县署 “诸君，大家都是士人，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大动干戈，有失体面。” “商定好以后，按照各自兼并的份额给县署缴纳粮食，然后用县署的粮食换灾民们的田，最后按照提前定好的份额分田。” 又一个月后 此话一出，太史家族众人脸色难看。 孔融的话说完，王宵和太史敬分别坐下。 孔融这一番劝说下来，王家和太史家都安分了。 “诸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孔融连忙站在二人中间，对二人劝道：“大家都是文明人，这样内斗，只会让那些灾民渔翁得利，何不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把这黄县的灾田分上一分，王家与太史家都有份。” “主人，不好了！” “黄县之地，有德者居之，奈何太史家容不下我王家，想要独吞。”王宵冷笑道。 王宵如是说道，说完又看了眼太史家族众人。 少年太史慈退到孔融身后，他早就投靠孔融，已经跟太史家族划清界限。 “曹嵩这个宦官的干儿子，居然敢把事做的这么绝，可恶！”太史家族的投降派士人不敢骂王家，他们只能不停地咒骂辽东太守曹嵩，因为曹嵩是宦官曹腾的干儿子，属于天然的鄙视链底端。 王家自从先祖王枔时代开始，就禁止了王家女子外嫁，只准别的家族的女子嫁入王家，不能王家女子嫁入其他家族，其他家族想要与王家女子成亲，有且只有入赘一个方式。 “如此，我们两大家族同进同退，永结秦晋之好！”太史家族的代表也哈哈大笑，大家放下彼此的恩怨，一起联合起来压制底层人不香吗，为什么要相互内斗，让那些底层人渔翁得利呢？ “王家与太史家化干戈为玉帛，从此成为一段佳话也。”孔融也对自己调解成功感到很是高兴，觉得自己做成了一件好事，阻止了两个家族之间的战争。 唯一苦了的就是那些灾民，从此他们的一亩田只能换一斗粮。 这就是双赢！ 第297章 王司徒（七） 一年多后 熹平五年（公元176年） 河南尹 缑氏县 缑氏山 “桀德，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德罔后。亦越成汤陟，丕厘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严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协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见德。” 王允之子王定正在学习《尚书》，并且非常用心。 “玄德，他好认真啊，每天都在看书。”一旁的公孙瓒对于认真学习经书的王定感到不可思议。 “这算什么，听说他六岁开始守孝，十八岁才结束守孝，守孝时长十二年，乃当世守孝第一人呐。”刘备抚摸着一只小奶狗，这般说道。 他不喜欢读书，他来缑氏山只有两个目的，一是蹭一蹭大儒卢植的名气，二是进入士族圈子，结交一些名人。 是他的同族长辈刘元起看他刘备长相英俊、又自命不凡，觉得刘备此人将来必定飞黄腾达，于是给了刘备一个拜师卢植的名额。 “看看王子安那一心专研儒家经学的样子，谁能想到他居然会是王优安的后人呢？” “呵，要不是我岳父硬把我塞到这来，我才不想来这读这些腐儒之书，现在我的故乡幽州时不时就要被鲜卑人和南匈奴人侵扰，我恨不能现在就回到幽州，马革裹尸，也不枉费我这七尺之躯！”相比较于在这里读四书五经，公孙瓒一门心思都是驰骋疆场，杀戮那些草原胡人。 “你们在做什么？”这时，王定走过来，对着公孙瓒等人问道。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卢植来到这片竹林，眼见众人有的在温习经学，有的却在逗弄飞鹰走狗，倒也不在意。 “见过老师。” 与刘备公孙瓒不同，王定更加显得温文儒雅，整个人自带一股书生气息，个子不高，只有七尺二寸（172），而刘备身高七尺五寸（178)。 “只要铲除宦官，天下也就太平了，百姓也就安居乐业了。” “好！只要有我公孙瓒一口吃的，就有玄德你一口吃的，你我师兄弟同心协力，必定闯出一番名堂！”公孙瓒爽朗大笑，他很喜欢自己刚结交不到两个月的这个师弟刘备，觉得刘备这个人很不错，非常符合他的口味。 “去年时，蔡议郎（蔡邕)请求朝廷撤销《三互法》，但朝廷没有同意。” “怎么，伱小子不服气？要不要跟我公孙瓒比划比划？”公孙瓒撸起袖子就准备打人，他这暴脾气，有火气就要当场发泄，哪管什么后果。 王定摇摇头，坐到一棵巨树的树根上，继续温习经书。 他的这些弟子里，很多都是关系户，也没指望他们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 “两个粗鄙武夫，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一旁的一个士人嘲讽道。 “呵，在我看来，那刘伯安不过是腐儒罢了，自以为用仁义就能感化蛮夷，然而，唯有死亡才能让蛮夷安分，我公孙瓒此生的信仰就是要把蛮夷杀到绝种！” 他收了一百多个学生，刘备公孙瓒只是众多学生里非常不起眼的之一。 “大错特错，昔日段纪明也想把羌人杀到绝种，结果呢？羌人造反越来越多，根本杀不完，真正平定羌人还是得实行仁义。” “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自从三互法颁布后，好多州没有刺史，好多郡没有太守，一些县还没有县令，搞得天下乱成一团。” 至于王定，则是因为守孝十二年，从而积攒了大量个人名望，加上又是辽东王氏子弟，于是也得以拜师卢植门下。 “安居乐业，谈何容易，今年我们幽州又被南匈奴和鲜卑人劫掠了。” “贤臣配明主，天下方能有救，现在贤臣多的是，我们就是贤臣，唯独就是没有明主，唉……” 其余人也各自聚成一团，形成好几个小圈子。 “子安，读书不必寻章摘句，更无需咬文嚼字，只需要大概了解意思就行，我们读书是为了通过书籍明白世间真理，而不是把书籍当成自己人生的一切。”卢植虽然是大儒，但他对于儒家经学有着自己的态度。 “将来我刘备回到幽州，定要同师兄你一起上战场，一起杀胡人，一起报效国家！”刘备一边撸着手里的小奶狗，一点热血沸腾道。 同样是大儒，他的师兄郑玄更加注重经学本身，要把经学里的每一个字都研究透。 在卢植的众多学生中，王定无疑是最有天赋的，对于儒家经书研究颇深，加上有【守孝十二年】这个光环伴身，在场的其余学子都对王定很尊重，就连公孙瓒和刘备二人也不例外。 这二三十个里，又只有王定能让卢植感到满意。 “真是不明白，世代将门的辽东王家，怎么这一百年来再也没出过武将，全是出的儒士，难道他们家族已经儒学化了吗？” 这些小圈子或是讨论经书，或是议论时政，又或是畅想未来。 而在公孙瓒、刘备、刘德然等人的这个小圈子里，他们便正在议论时政。 “若是要说明主，汉室宗亲里，最仁义之人当属刘伯安（刘虞)，若是刘伯安能当皇帝，天下就有救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小人聒噪。”公孙瓒说完还瞪了那个士人一眼。 他只是单纯地对儒家经学不感兴趣，但为人处世基本的原则还是有的。 看到卢植前来，刘备连忙放下自己的小奶狗，对着卢植行礼。 虽然他不喜欢读书，但不代表他不懂礼数。 “陛下肯定是被宦官蒙蔽了，一切责任在宦官，都是宦官的错。” 这其实算是一种投资，就如同吕不韦投资秦异人，成功了就是血赚，失败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话也不能这么说，当今天子虽然好色荒淫，在后宫豢养美女无数，但也曾多次下令减免百姓赋税，虽不是什么明君，但也不是昏君，只是被宦官蒙蔽，才会发动党锢。” “可惜我大汉已经没有了王优安和王明玉，不然区区匈奴人，何惧之有。” “见过王师兄。”一众学子纷纷给王定行礼。 诸如刘备公孙瓒这种专门来走过场蹭名声的，一百来个弟子里有九十多个都是，真正能够静下心来学习经学的只有二三十个。 “见过老师。” “嗯。”卢植点了点头，没有太在意。 而他则认为，读书是为了从书中领悟先贤们想要传达给后人的思想，而不是咬文嚼字卖弄学问。 “学生明白。”王定恭敬回答，但依旧对经学研究非常细致，恨不能连经学里一个字的一个偏旁都要反复研究三天三夜。 为什么先贤要写这句话？为什么要用这个词语？为什么要用这个字？为什么要用这个偏旁？为什么这个字要放在这个位置？先贤这样子写是不是在书中偷偷地隐藏了什么大智慧、大秘密等着我们这些后人发掘？我们这些后人研究经学是不是只看透了第一层和第四层，其实还有第五层没有被我们研究出来？ 先生们，这可是先贤的书呀，要把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好好研究。 第298章 王司徒（八） 半年后 熹平六年（公元177年） 雒阳 南宫 “鲜卑年年进犯我大汉边境，实在是欺人太甚！” “朕决意效仿先祖孝武帝，发动北伐，把北方蛮夷打疼，让他们不敢南下而牧马！” 随着凉州的羌乱暂时被平定，腾出手来的皇帝刘宏决定对鲜卑人发动反击。 不能总是这样子一直被鲜卑人劫掠，大汉是时候反击回去了。 自从安帝时期开始，大汉就越来越疲惫，内部差不多每五六年就会出现一次农民起义，规模从几千人到几万人的都有，持续百年的羌人叛乱更是让大汉元气损耗殆尽，北方新崛起的鲜卑人，原本不过是大汉的附庸，结果却在壮大后噬主，几乎每年都要南下劫掠幽州和并州，西域诸国也是越来越不听话，经常背叛大汉。 朝廷内部内斗不断，外部的敌人却不断壮大，任谁看了都会对大汉的现状感到绝望。 朝堂之上，众人都不看好这次北伐。 防守跟主动进攻还是有区别的，在汉境抵挡鲜卑人，大家都自信十足，但主动跑到草原去剿灭鲜卑人，风险是很大的，茫茫大草原很容易迷路，并且在迷路后大概率会被草原人围困。 前汉的飞将军李广跟匈奴对决几十年，防守没输过，进攻没赢过，跟匈奴人打了个五五开。 鲜卑人主动跑到汉境，大概率会被汉军围歼，汉军跑到草原，大概率也会被鲜卑人围歼。 “禀校尉……” 因此，又在几个月后，董卓顺理成章的背上了丢失西域大片领土这口巨大黑锅，被朝廷贬为庶人。 这一来一回，又花了董卓将近一年时间。 各种各样的坏消息不断传来，戊己校尉董卓头疼不已。 只见山海关有许多士族家奴（李家私兵）在驻扎。 临走前，董卓跪在王家庄园外，连连磕了九个头才安心离开。 “德耀先生的故吏啊，那就半价优惠，只要五十万钱就能进我们辽东！”山海关将领这般笑道，他是李家子弟，收钱也是三大家族商量好的，凡是从山海关进入辽东者，除非是辽东太守这种特殊情况，否则一律收取一百万钱，如果是三大家族的亲朋好友，则可以半价优惠，赚到的钱一律由三大家族均分。 “一年前，鲜卑人大举南下报复我大汉，并州刺史被鲜卑人杀害，现在并州刺史的位置已经空缺一年，其他人都不敢上任并州刺史，担心被鲜卑人残害，你若是有这个胆量，可以去并州上任刺史。” “府君恩情，董卓没齿难忘！”董卓接过那封推荐信，整个人都在颤抖，可能是因为冷，但主要是因为激动，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封推荐信揣进怀里，生怕雪花将信件浸湿。 “臣，董卓，拜见主君！”董卓大喜，连忙跪下。 几年前，汉军联合西域诸国组成联军三万，讨伐叛乱的疏勒国，结果惨败，虽然后来疏勒国发生政变，新的疏勒国国王又重新归顺大汉。 “朕意已决，劝谏者斩！”皇帝刘宏也有着一颗开疆扩土的雄心壮志，因为荒淫过渡而导致双眼发黑的他，此刻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拔出长剑，斩断桌案一角：“劝谏者，如同此案。” 正当董卓心灰意冷之际，王家奴仆又补充道：“不过主人说了，看在你是王家故吏的份上，你可以去雒阳找袁家，袁家家主会帮你的。” 等到董卓来到王家庄园外时，已经是熹平七年的冬天。 “禀校尉，疏勒国、石国、无雷国、精绝国通通反叛，不愿意继续向我大汉称臣纳贡。” 无可奈何之下，董卓又回家变卖家产凑钱，终于筹齐了两百多万钱，将这些钱找商贾兑换换成黄金后，就又往辽东而去，在将黄金上交给山海关守将后，才得以进入辽东。 “权力！只要掌握权力！我董卓也能享受这样的奢侈生活！”董卓站在雪地里，内心不断激励着自己：“出生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终有一日，我董卓也要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又四个月后，董卓终于赶到辽东郡山海关。 由于这些年瘟疫流行，所以太平道免费治病的壮举得到了许多底层百姓的拥护，又由于大多数权贵都希望自己活的久一点，所以他们都想要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当初的孝武帝刘彻不就是如此吗，因此权贵们也喜欢太平道。 “禀校尉，贵霜国入犯西域，大宛国请求援军。” “唉……为今之计，也只能去找老上司了，看看他老人家能不能看在我是他的门生故吏份上，帮我董卓一把。”回到陇西郡的董卓无比郁闷，他连忙带上许多钱财宝物却前往雒阳，想要拜访王光，让王光动用人脉关系网，帮他董卓复官。 看着庄园外奢华的石板路，以及镶嵌了各种珍贵宝石的路灯，董卓对于权力的欲望更加强烈。 “主人现在正在接见太平道的道长，学习延年益寿之术，没空见你。”王家奴仆漫不经心地说道。 “嗯。”袁隗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两年前，朝廷远征鲜卑，结果全军覆没。” 昔日卫青霍去病追逐漠北、封狼居胥的风采一去不复返了。 西域戊己校尉这个官职也因此成了危险度很高、麻烦事又多的职位。 为了让太平道信仰更加容易传播，太平道还教别人房中术，这些就会有富商豪强也喜欢太平道。 董卓今年才满三十九岁，正值壮年，而王光已经五十六岁，垂垂老矣。 不是董卓想来西域当官背锅，是他没得选，好的职位要么被士族子弟瓜分，要么被宦官的爪牙瓜分，留给他这种没背景的寒门子弟的只剩这些苦差事。 又几个月后，董卓带着这封推荐信来到袁府。 轰隆！ 小吏可以对自己的府君和举荐者以君臣相互称呼，这在大汉是很常见的。 说罢，他又拿出许多证明，比如以前跟王光一起在陇西郡相处。 然而，他也只能忍着了。 轰隆！ “嗯？”董卓大惊，怎么进个关都要一百万？这辽东是钻进钱眼里了吗？他赶忙解释道：“我是德耀先生的故吏董卓，前来辽东拜访德耀先生。”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董卓便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这就是上位者对下位者造成的强大压迫感。 从西域一路向东来到辽东，董卓横跨了整个大汉的疆域。 “站住！进入辽东要缴纳一百万钱，没钱别进！”守关的李家私兵对董卓冷冷道。 现在鲜卑人跟汉军互有胜负，基本就是谁主动进攻谁就伤亡惨重。 董卓瞬间如同五雷轰顶，如果见不到王光，他这一辈子可能就得当个平民百姓，任由权贵们剥削了。 大丈夫，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终于，在许久之后，董卓等来了王家奴仆的消息。 但那场战争，也让西域诸国看清了大汉帝国主义纸老虎的本质，因此西域诸国越来越不甘心继续臣服于大汉。 至于太平道，则是最近两年兴起的宗教，擅长符水、治病、算命、房中术、延年益寿之术。 与此同时 西域 戊己校尉府 没人知道这个太平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由于太平道更加温和，暂时没有看出来造反倾向，不像之前的鸿雁道一样不停地造反，而且其免费治病救人的行为又使得大汉境内稍稍稳定了些，相当于太平道帮助朝廷承担了部分基层治理功能，所以在这么多因素的影响下，朝廷也就默许了太平道的传播。 “董卓是吧，你等会。”王家奴仆对董卓没有丝毫尊敬，直接称呼董卓的名讳，也懒得叫董卓的字，可见平时早就嚣张惯了。 果不其然，董卓刚上任，西域就发生大规模叛乱，而他手里只有几百个老弱病残的汉军，又怎么可能镇压得了数以万计的叛军呢？ 说罢，王家奴仆把王光吩咐下人写的一封【推荐信】交给董卓，并对其说道：“这是我家主人的推荐信，你拿着它去雒阳找袁司空。” “禀校尉，鲜卑骑兵入犯西域，车师国不能抵挡，向我们请求援军。” 士族子弟都不愿意来西域任职，又苦又累还得不到升迁，前来西域任职的都是董卓这种寒门子弟。 董卓带上各种从西域商队那里买来的奇珍异宝，前往雒阳，却被告知王光早就回了辽东，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辽东。 “董仲颍？”司空袁隗看着推荐信，然后看向黝黑并且身材有些发福的董卓，然后对其说道：“既然是德耀先生推荐来的，那你以后也就是我袁隗的门生故吏了。” 董卓握紧拳头，在大汉，直呼其名是一种不尊重，只有自己的父母长辈亦或是上级领导才可以叫名字，现在，一个王家奴仆就敢直呼他的名讳，根本没把他董卓放在眼里。 他生活的凉州实在是无比荒凉，别说石板路了，连像样的泥路都没有，灯笼也只有那些豪强家才有，普通百姓家连灯笼都置办不起。 袁隗随手一出就是一州刺史的位置，可见汝南袁氏的能量，不愧是当世名望第一的家族。 “臣，董卓，绝不会让主君失望！”董卓没有挑选的资格，他一个寒门子弟，有刺史当就不错了，哪还能像那些世家子弟一样挑挑拣拣，专门挑中原富裕地区去当刺史，所以他真心拜谢道：“如果我董卓背叛袁家，就让我董卓死于背叛！” 他这个发誓是认真的，而且现在的他也不认为自己能有资格背叛袁家，所以发这个誓言时并没有想太多。 “哈哈哈！好！好！”袁隗大笑，对于董卓这个新的门生故吏还算满意，他也不相信董卓敢背叛袁家。 袁家可是四世三公，而董卓只是一个寒门子弟，所以董卓怎么敢背叛袁家呢？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啊！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第299章 蜀汉（一） 又两年后 光合五年春（公元182年） 涿郡 涿县 黑风寨 “杀！” 刘备亲自带着两百多个扛把子杀向黑风寨的寨主。 黑风寨是涿县附近的一个山贼窝，里面盘踞着几十个悍匪，常年劫掠当地百姓，官府贪污腐败严重，军费都被贪没了，根本没钱出兵剿匪。 所以官府也只好“以匪制匪”，诏安一些相对温和的游侠，用这些温和派游侠去镇压那些山贼。 涿郡有着许许多多游侠帮派，刘备的【济民会】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朝廷不允许私人组建军队，但规定是一回事，有没有人干是另一回事，起码那些富商豪强庄园的家奴，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家奴吗？ 咔嚓！ 【济民会】的一个新人非常给力，一刀一个山贼，已经连续砍死三个山贼，极其生猛。 “宪和，那人是谁？这么生猛？” 这时，另有一个帮派新人也引起了刘备的注意。 正在指挥作战的帮会会长刘备对着身旁的狗头军师简雍问道。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我叫张飞，以前是个军官，在军队里做过军候，但是朝廷没钱养兵，不停地裁兵节省军费，我张飞没啥背景，于是就被他们排挤出来，之后就回到涿郡老家种田，他关云长是我战友，杀人后跑到我家来避难，前些天听闻刘老大你招收小弟，我们就来了，我们没别的奢望，只求刘老大你能留下我们，让我们能够混口饱饭吃就行。”张飞毕竟曾经是个军官，家里以前还是个小地主家庭，只是后来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他们家的地也被实力更强的大地主给兼并了，因此张飞的文化水平还是不错的，而且身高八尺（188CM），只看身高就知道一定是个打仗冲锋的好料子。 “我叫关羽，字云长，本来姓长生，曾在军队里当过两年兵，但因为在老家看不惯一个叫黄世仁的豪强欺压乡里百姓、强抢民女，就一怒之下杀了那豪强黄世仁，为了躲避贪官的追捕，才不得不改了字，逃到这涿郡战友家来，前不久听闻刘老大你收小弟，我们就想着混口饭吃，于是就来了。”关羽如实回答道，他身高九尺（213CM），整个人非常高大，看起来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 “不错不错，这二人武艺了得，值得重用。”刘备点点头，对于关羽张飞很是满意。 经过数个时辰的激烈战斗，刘备的济民会以多胜少，将盘踞多年的黑风寨剿灭。 古惑仔如果不懂人情世故、只会一味地打架，那么一辈子都是个古惑仔。 能遇到一个真心赏识他们的人，还有什么不值得为之效忠的吗？ 刘备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不仅抓住同族长辈给的机会去大儒卢植那里蹭了点名气，混了个卢植学生的名头，给自己增加了名望，回到家乡后，又建立【济民会】，打着济世救民的旗号，火并了涿郡道上十几个游侠帮派，成为涿郡当之无愧的教父。 “有两位大兄弟帮忙，我刘备如虎添翼也！哈哈哈！”听完二人的介绍，刘备不仅没有嫌弃，反而爽朗大笑，拉起二人满是手茧的手掌，对二人说道：“从今以后，你们二位就是我刘备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嗯。”刘备点点头，然后带着众人回到帮派驻地。 汉军远征鲜卑，结果全军覆没，为了重新组建骑兵部队，皇帝刘宏不再私底下卖官，而是公开在西邸卖官，用卖官赚来的钱高价收购马匹，中原的战马价格也因此从安帝时期的二十万/匹涨价到现在的二百万/匹。 “我愿意誓死追随刘老大。” “诶，还叫什么老大啊？叫我大哥！”非常有情商的刘备进一步拉近三人的关系。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哦，前几天刚收的一个帮派成员，叫关羽，字云长，好像是个并州人。”狗头军师简雍回答道，对于自己招募到关羽这样一个棒棒的小伙子也感到很开心。 涿郡的刘备有着公孙瓒这个保护伞，得以拥有大量黑市马匹。 两个时辰后 他敢打敢杀，每逢大事总是冲在最前方，又知进退，遇到强敌时就赶紧撤退，先避其锋芒，靠着这一手，在短短四五年时间里，他刘备便战胜了涿郡大大小小几十个游侠帮派，成为涿郡黑道上的最强大佬。 “哈哈哈哈！好好好！”刘备礼贤下士，赶忙扶起关羽张飞二人，对二人说道：“从今以后，我们情同手足，同心协力，一起在这天下闯出一番名堂！” “那人又是谁？”刘备惊喜问道，对于自己帮派里有这么牛叉的存在，非常兴奋，这可是得力手下啊。 只见一位身材魁梧、豹头环眼的壮汉手持环首刀，大喝一声，英勇无畏地冲到最前面，将黑风寨的寨主斩杀。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未到，笑声先到，刚回到帮派驻地，刘备就对着那两个走私马匹的马贩商贾热情大笑：“不知二位先生如何称呼？” 二人刚入帮派就得到老大这般重视，因此都非常感动道：“愿为刘老大赴汤蹈火！” “也是前几天刚进我们帮派的新人，叫张飞，字益德，是我们涿郡本地人，跟刚才那个关云长还是朋友，他们两个是同一天进的我们帮派。”简雍回道。 那两个贩马的走私贩也笑道： “各位兄弟，今日能够剿灭黑风寨，都是各位的努力，这黑风寨内的一切赃物，都由诸位分享，我刘备分文不取！”刘备不愧是涿郡道上扛把子，非常讲兄弟义气。 “我苏双，跟老张是合作关系，一起走私马匹。” 这样的走私生意还要从汉军远征鲜卑兵败说起。 就在刘备还在为自己收到了两个得力干将而开心时，一个小喽啰过来禀报：“刘老大，有两个马贩商贾想要找我们买马。” 现在的涿郡已经形成了这样一个走私产业链：公孙瓒从草原走私马匹到辽西郡，然后刘备在靠近中原的涿郡暗中联系走私商贾，将公孙瓒的马匹偷偷运到涿郡，最后将这些黑市的马走私贩卖给马贩子，而其中的利润，则是白道上的保护伞公孙瓒分大头，刘备这个黑道上的老大分小头。 关羽张飞二人对视一笑，然后单膝下跪对刘备抱拳说道：“大哥！” 两个商贾如实说道，他们都是中山郡的商人，特地前来涿郡走私马匹。 之所以要跑到涿郡来走私马匹，是因为马匹属于战略物资，朝廷是禁止私人买卖马匹的，只能有官府进行马匹买卖，一旦发现私人买卖马匹，轻则罚款，重则坐牢。 “愿为大哥上刀山、下火海！”关羽张飞二人异口同声道。 “欧耶！” “我张世平，中山郡人士，听闻这涿郡的马匹走私生意都是刘老大在负责，特意前来拜访。” “刘老大是我跟过的这么多老大里，最会做人的，有好东西懂得分享，从来不会自己独吞。” 关羽张飞二人看了看刘备，然后先后答道。 众人高兴地瓜分黑风寨的赃物时，刘备来到关羽张飞身边说道：“两位兄弟，能否让我刘备认识一下？” 王枔曾经说过，当利润高于三倍时（300%），商人就会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现如今，马匹走私的利润高达六七倍，也难怪中原的商贾们会想尽办法来幽州走私马匹，而张世平和苏双就是其中的典型。 但走私这种事，自然是要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才行，所以刘备便得以蛟龙入海、鲤鱼跃龙门，利用黑市走私趁机发展起自己的私人武装。 他的师兄公孙瓒在官场上给他提供保护伞，他本人则打败了其它同行，统一了涿郡的黑道，彻底垄断了涿郡的黑市走私贸易。 第300章 出中原记（二） 辽东 王家庄园 “这就是能够长命百岁的仙丹？”已经五十九岁的家丞王光看着手里那枚金色的药丸，总感觉不是很靠谱。 “只要服下这枚仙丹，就能如同赵佗一般活到百岁。”太平道道长张宝认真说道。 他奉大贤良师张角的命令，一路向北传播信仰，并且带着仙丹来到三大士族之一的辽东王家。 而他的弟弟张梁，则前去拜访弘农杨氏和汝南袁氏，也传授他们能够延年益寿的仙丹和房中术。 大贤良师张角本人则去拜访了皇帝刘宏的父亲张让，传授张让断肢复生之术，只要学会此术，已经残缺的荔枝部位就能重新长出来，然后就能传宗接代了。 “这些个权贵，别看他们表面两袖清风、淡泊名利，其实各个都渴望长生不老，渴望活到天长地久，渴望把自己的统治延续万万年，因此在长生不老的诱惑面前，绝大多数上层人都会失去理智，就如同当年的秦皇汉武一般。”大贤良师或许不懂行军打仗，但他是懂人性弱点的，知道怎么样才能更快地传播信仰。 而张宝制作的这个【长命百岁丹】，就是他用硫磺、硝石、木炭混合而成，然后在表面涂抹一层金粉，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仙丹的样子。 王光对权力不感兴趣，对钱财也不感兴趣，当官捞钱也只是单纯地为了给家族赚些发展资金而已，他捞来的钱，一分不留地全部上交给了家族议会。 他对美色同样不感兴趣，至今没有婚配，也没有儿女。 然而，太平道成了他的破壁人，长生不老的诱惑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他追求长生之术已经有五六年，但始终没有成功，还因为吃各种奇怪的仙丹导致自己身体越来越差。 “有的。”那位王家少女回答道。 丹炉突然炸裂，煽风点火的药童被当场炸死，丹炉的碎片镶嵌进了药童稚嫩的小脸里，整个人血肉模糊。 离得比较近的张宝也被炼丹炉炸裂的碎片弄伤，一个铁碎片插进他的眼睛里，还有一个铁碎片插进了他的肺里。 突然！ “这辽东也太寒湿了。”这时，一个炼制丹药的药童抱怨道。 “呕——” “怎么回事？”一个王家奴仆进入炼丹房，看到的是躺在地上的一具童尸和一个不断痛苦哀嚎的男人。 砰！ “啊！——” 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无欲无求、没有丝毫破绽的人。 “或许是哪里出了点问题，还请您再稍等几个月，我再重新炼制新的仙丹出来。”张宝流着冷汗回答道，要是不能炼制出仙丹，他就必死无疑了。 王光的脸色发紫，双眼深凹并布满血丝，常常从耳朵里流出淤血。 在神神颠颠中，【仙丹】创造者张宝，最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炼丹房的动静引起了外面王家奴仆的注意。 说罢，张宝制作出更多的仙丹，并且用火不断炙烤。 “你这是仙丹还是毒丹？”王光不满道。 “唉……”王光长叹一声，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于是自我安慰道：“虽然没有炼制出长生不老的仙丹，但无意中炼制出可以炸死人的金丹，倒也不错，以后可以用来暗杀别人。” 然而，高句丽老头吃下这枚金色仙丹后，只是脸色铁青，不停地上呕下吐，随时要挂了的样子。 “先让那几个高句丽奴隶试试。”王光还是没敢直接吃仙丹，而是让那些捕捉来的高句丽奴隶去试试仙丹的效果。 张仲景是张宗汉的儿子，在少司命城出生，而张宗汉又是王家医者团队的尚书令。 “寒湿？”张宝仿佛想到了什么，然后惊喜道：“对了！就是寒湿，辽东太寒湿了，阴盛阳衰，所以需要加强干燥与火焰，从而增长仙丹的阳气，压制仙丹的阴气，这样一来，仙丹就能阴阳平衡，从而给人体增加寿元！” 可惜几年下来，太平道炼制的仙丹一枚接着一枚，就没有一次靠谱的，有好几次都吃得他头昏脑痛，差点当场仙逝。 “金丹的配方是硫磺、硝石、木炭、金粉，然后在炙烤中炸裂。” 在众多医者中，刚满三十岁的张仲景无疑是医术最高超者。 随后，张宝将一枚金色仙丹喂进一个高句丽老头嘴里。 说罢，他对一旁的几个王家子弟问道：“太平道道长炼制仙丹的材料和步骤，你们都有记录下来吗？” 回到炼丹房，张宝不停地思索着哪里出了问题，他按照阴阳五行的学说，自创了这种仙丹，本以为这种仙丹符合阴阳五行，可以给人体增加寿元，没想到毫无作用。 噗嗤！ “嗯。”王光点点头，继续说道：“按照太平道张宝之前炼制金丹的配方，去安排人炼制一下，看看是不是只要这种金丹就都会炸裂，多个灭杀敌人的手段，总归是不会错的。” “仙丹炸开了？” 王光满怀期待地看着这个高句丽老头，希望这个高句丽老头能够返老还童。 相比神神颠颠的张宝，王光则冷静许多，沉默良久，最后流出一行眼泪叹息：“这个天下，真的没有长生之术吗？” “仙丹被魔物侵蚀，天道混乱，阴阳失衡，大劫！大劫！否极泰来！”濒临死亡的张宝还不忘根据自己的此生所学进行预言：“有一位救世主，将在劫难中拯救众生。” 当王光正在让张仲景给自己看病时，刚才那个王家少女已经开始安排奴仆们根据配方继续炼制【金丹】。 说罢，感觉自己头昏脑痛的王光连忙叫来医者团队的张仲景，让其为自己看病。 “去仓库里搜集这些物资，试试能不能制作出金丹。” “还有，把金丹配方交给医者团队，让他们看看要怎么改进。” 王家也不明白金丹炸裂的原理，只能用排除法，就是把配方用各种不同比例进行调配，在各种不同环境下进行炼制，减少或者增加某种原材料会对金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一切都要在不断地反复实验中得出结论，然后根据实验数据进行归纳总结，为将来的下一次改进提供数据支撑。 第301章 淘金热（十） 一年后 光和六年（公元183年） 鹊桥岛（日本本州岛） 不周山（日本富士山） 轰隆！ 休眠许久的火山突然喷发，大量熔浆冲天而出，浓烟弥漫整片天空。 许许多多熔岩石从天空砸落在森林中，使得森林燃起一片大火。 噼啪噼啪！ 正在森林里猎捕倭人的狩猎小队们被烈焰包围，最终跟倭人们一起被活活烧死。 “啊——” “救我！” “快跳到河里！” “可是我不会游泳！” 与火山喷发同步进行的是大范围的地震，附近的城市都感受到了剧烈震动。 “立刻通知太阴城附近城市的治安兵，只要守好自己的地盘就行，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被倭人叛军攻下城池。” 在这个难得的混乱时刻，隐忍数十年的丰臣秀吉斩木为杆、揭竿而起。 【王家亲兵 临时乡勇 毛人仆从兵 倭人仆从兵 高句丽仆从兵 扶余仆从兵 南匈奴仆从兵 鲜卑仆从兵 秽貉仆从兵 沃沮仆从兵 白鹭行会 桃园行会 其余行会 狩猎小队:3500】 “家主远在雒阳，根本来不及。” 刚当上家丞，就遇到三十多万倭人叛乱这个棘手的事，王宜不仅不害怕，还非常跃跃欲试，他要用自己的能力向大家证明，自己能当好这个家丞。 喜鹊海（日本东面海域） “王家的大军已经到达，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可惜我们没有攻城器械，不然可以尝试一下强攻城池。” 轰轰轰！ 数十丈的海水席卷而来，将刚刚建好的港口淹没，数百艘货船在海啸中沉没。 一共是24200士兵，对外号称八十万大军！ “同时从辽东征调亲兵，从三韩雇佣乡勇，从北鹊地区征调毛人仆从军，火速驰援鹊桥岛，剿灭倭人叛军。” “那家主呢？” “怎么突然有这么多倭人造反？我们的治安兵在做什么？那些狩猎小队和行会又在做什么？” “不周山突然喷发，这种事谁也预料不到，这才给了倭人机会。” 一个时辰后，所有留在王家庄园的王家子弟全部参加会议。 …… 越来越多的倭人参与了暴乱，范围越来越大，数量仅有一百人的王家治安兵被三十多万倭人围攻，很快就寡不敌众。 这两万多大军包括： 其余倭人奴隶纷纷振奋，他们也各自拿起简陋的武器，攻击着附近的汉人移民。 “只要我们坚守太阴城，他们就进不来的。” 王家一共有亲兵270个，现在征调了200个亲兵讨伐三十万叛军，可谓是拼尽全力了。 “不知死活的倭人，居然不肯老老实实地当奴隶，简直岂有此理！天理难容！” “家丞怎么样了？” 辽东 王家庄园 “紧急军情，三十万倭人奴隶暴乱，还占领了我们的太阴城，城内四万多汉人移民被倭人屠戮。” 当上家丞的王宜也不屑于继续当黄县县令了，直接向朝廷提出辞官还乡，还顺带推荐自己的弟弟王宵接任县令。 这种制度被王家称之为【以倭治倭】。 一众王家子弟快速通过了剿灭倭人叛军的决议，倭岛是王家的后花园，绝不容许出现叛军，而且还是倭人叛军。 “万岁！” “家丞服用仙丹，已经……唉！” 王家治安兵都守备在太阴城附近的其他城池，防止倭人继续扩张，同时也防备自己城内的倭人奴隶造反，因此他们没有参战。 新任的家丞王宜冷笑道。 “丰臣秀吉，你敢造反？！”一旁的一个倭人校尉大骂道。 哗哗哗—— “这些汉人太狡猾了，他们龟缩在城里，就是不肯出城，无论我们怎样挑衅，他们都不理会我们，让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攻下城池补充粮食。” 经过长达六个月的调遣，王家终于凑两万多大军，浩浩荡荡开赴太阴平原。 “暂时停止所有商业贸易，所有商船用来运输我们临时招募的士兵和后勤物资，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剿灭叛军！” 不久前，家丞王光因服用过量仙丹，最终七窍流血而死。 “是否要召开家族全体会议？” …… 为了管理倭人奴隶，王家在每一千个倭人奴隶就设立一个倭人校尉，由倭人担任校尉。 轰隆隆！ 城市附近的山体倒塌，河流小溪被堵塞，海啸也随之而来。 “可是太阴城已经没有粮食了，继续坚守下去只会让大家都饿死。” 太阴令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王家女子，他带领着最后的几个护卫拼死作战。 “去死吧，你这个倭奸！”丰臣秀吉用手上的铁链直接砸死了这个倭人校尉。 由于王宜在黄县兼并了四十万亩田，有着巨大的政绩功劳，所以家族议会推举王宜为新的家丞。 “来不及了，先召开临时会议吧，后面再向大家解释。” “我们王家子弟只有站着生，没有跪着死！” 她们被倭人步步紧逼，最后退无可退，于是拔剑自刎，不给倭人玷污自己的机会。 与此同时 太阴城内 “大王，城内粮食已经消耗干净，再不离开太阴城，大家都会饿死的。”德川家康在一旁劝谏道。 太阴城（名古屋） “倭人同胞们，是时候站起来反抗了！” “明白！” “立刻！马上！” “那我们？” 上千艘船只飘荡在海面，有负责运输士兵的船，也有负责运输后勤物资的船。 一个月后 “发布【剿倭令】，鼓励三韩地区各个行会踊跃参加剿灭倭人叛军的军事行动。” “他们有坚硬的甲胄、锋利的武器、先进的战术，而我们除了满腔怒火，一无所有！” 又六个月后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出城去跟王家主力决战？” “怕什么，我们人这么多，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 一众倭人叛军头目争吵不休，他们也商讨不出结果。 “好了，不要吵了！”丰臣秀吉大怒一声，然后对一众倭人叛军头目说道：“把太阴令的尸体挂在城墙上，我要用王家女子的尸体来羞辱王家人！” 倭人头目们随后将肉体已经发霉腐烂的太阴令挂在城墙上，想要以此激怒王家统帅，让王家统帅在愤怒中做出错误的军事行动，这样他们倭人的胜算就更大了。 然而，一旁的德川家康却眼睛不停地打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302章 淘金热（十一） 又一个月后 “预备！——放！” 咻！咻！咻！ “哇啊！” 成片成片的倭人倒在血泊中。 三千张强弩分成三列，对冲锋状态下的倭人进行残酷收割。 血肉之躯又如何抵挡锋锐的箭矢，倭人的士气不断下降，恐惧逐渐超过仇恨，在内心占据上峰。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硬撑，太阴城内的倭人终究还是扛不住了，为了不被饿死，他们主动冲出城来，想要用尽最后一点体力击败王家军队。 王家临时招募的乡勇们早已等待多时，瞬间就是千箭齐发。 强弩的优点就是不用太长时间的训练，可以快速上手，适合临时招募的军队使用，最大的缺点则是造价昂贵，而且很容易损坏。 铛铛铛—— 一千多个倭人在德川家康的带领下围攻丰臣秀吉，而丰臣秀吉身边只有不到一百个护卫。 踏踏踏！ 铁浮屠呈锋矢阵队形，直接绕过十数万的倭人大军，目标正是丰臣秀吉，只要击杀丰臣秀吉，倭人们就会群龙无首。 长枪兵军官们敲锣打鼓，各自指挥着自己的下属士兵，对他们大喊：“准备作战！” “铁浮屠，出击！” 王宜现在高台之上，看到倭人全军出动，也非常激动，立马下令让两百铁浮屠发起冲锋。 “冲冲冲！” 然而…… 铛铛铛—— 数以万计的倭人发起冲锋，目标正是公孙度的长枪队。 倭人们没有队形，就是乱哄哄地挤成一团冲锋而已，他们跟中原的流民没有区别，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甚至战斗力还不如中原流民，起码中原流民的身高比他们高。 “铁浮屠，出击！” “区区倭人，定叫他们有来无回！”公孙度丝毫不惧，反而很是兴奋，他早就想刀劈倭人、建功立业，然后有机会自己也要建立一个狩猎小队，靠着捕猎倭人来赚钱。 倭人们的武器无法对铁制盾牌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而长枪队的长枪却在不停地戳戳戳。 因为长枪又长又重，所以公孙瓒等人都是双手握抢，防止握不稳。 “哇啊！” “杀！” “长枪队，准备！” “弟兄们，杀了丰臣秀吉，以后我们就有机会加入王家的倭人仆从兵，成为王家的狗，这样的好机会，你们还在等什么？” 只有第一排的士兵双手持大盾牌，后面的士兵都是双手持超长的长枪。 公孙度前方的一个战友双手握紧长方形的大盾牌，他本人则双手握紧三丈长的长枪（7m)。 铛！ “啊！——” “你这个倭奸，你不得好死！”丰臣秀吉破口大骂，但无济于事。 “好机会！” 就在这个混乱时刻，王家铁浮屠已经进场。 “分出一万人去攻击他们的右翼！”倭人已经倒下几千人，而王家军队毫发无损，这让丰臣秀吉抓耳搔腮，非常气愤。 中原的长枪一般是一丈七尺（4m)，武将使用的长枪可以达到两丈（4.75m)，但王家这种三丈长（7m）的长枪，确实恐怖了些。 随后，一大坨一大坨的倭人冲向王家军队的右翼，想要打斜击。 “直接绕过倭人主力，击杀倭人主帅，擒贼先擒王！” “叛军头目把全部兵力都压到前线了，现在他的身边兵力空虚。” 随后，越来越多倭人放下武器，跪在地上乞求投降，只有少数一些倭人趁乱逃离战场。 噗嗤！ 伴随着军旗挥舞，以及传令兵的转告，两百铁浮屠在观战许久之后，终于出动。 军令不断传达，声音越来越洪亮。 连弩跟普通的强弩相比，优点是可以同时存放多枚箭矢，减少了装载箭矢消耗的时间，等于是提高了射速，缺点则是射程变短、穿透力下降、杀伤力下降。 “全部给我上！” 在这几个方阵中，有一个方阵是徐荣和公孙度在指挥，徐荣是队长，公孙度是副队长。 因此，普通强弩适合对付中原军队和草原军队，因为中原军队一般都穿甲胄，连弩的穿透力不够是射不穿甲胄的，而草原军队会使用骑射放风筝，射程不够很容易被放风筝放死。 谁赢，他就帮谁。 一个倭人撞在了公孙度长枪的枪头上，公孙度感觉手上一震，然后又有一个倭人撞了上来。 一位王家子弟挥舞着指挥剑，对一众长枪兵军官大喊。 丰臣秀吉彻底癫狂，把自己身边所有的倭人都派遣出去冲锋，以此增加王家长枪队的压力，寄希望于这样就能冲垮王家长枪队。 不过现在中原战乱频繁，越来越多没有甲胄的“民间武装”开始出现，对付这些没有马匹也没有甲胄的民兵，同样适合使用连弩。 唯有倭人、毛人、高句丽人等等这种没有骑兵也没有甲胄的土著人，对付他们最适合使用连弩，可以快速收割生命，反正他们也不穿甲胄，对付他们不需要穿透力。 “杀！” 两万多人对决三十多万倭人，王家损失零人，倭人损失七千多人，剩下的三十多万倭人全部投降，王家大获全胜！ 战后，倭人头目们被绑在一根根木桩上，等待他们的将是先剥皮、再凌迟。 丰臣秀吉大惊失色，连忙把德川家康的人叫回来保护自己。 铁浮屠才不会管哪些倭人是投降的，哪些倭人是负隅顽抗的，他们宛如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插入倭人人群里，只要是丰臣秀吉旁边的倭人，都被屠戮，丰臣秀吉本人也被马刀斩裂喉咙。 “快，快拦住他们！” “不要杀我，我是良倭！”德川家康带着一众倭人跪在地上乞求投降。 而王家使用的强弩是经过工匠们改进的连弩。 “铁浮屠，出击！” 这些脸上带字的倭人奴隶，将得到更加繁重的苦役，以及更加严格的看管。 乡勇长枪兵们组成好几个方阵严阵以待，就等着倭人冲上来送死。 德川家康老早就想好了退路，如果丰臣秀吉占据上风，他就帮丰臣秀吉一起推翻王家的统治，如果王家占据上风，他就帮王家镇压自己的倭人同胞。 其余倭人也在脸上被烧红的铁烙刺上一个“奴”字。 噗嗤！ “升济，倭人数量是我们的几十倍，怕不怕？”队长徐荣对旁边的副队长公孙度淡定笑道。 与此同时，王家也对自己的发展情况进行了总结。 【王家子弟:812（男382/女430） 亲兵:270（全部为王家男性子弟 治安兵:5400（一般不直接参与战争，而是维护当地治安、守备城池） 人口:270万（只统计了平民，没有统计奴隶）】 由于王家男子绝大多数都在担任亲兵，所有只有极少数可以抽空去中原当官捞钱，王家的大小政务都是王家女子在处理。 第303章 出中原记（三） 三个月后 光和七年春（公元184年） 雒阳 “下个月就举兵，等推翻大汉，你们都是天帝最虔诚的羔羊。”马元义对着那几个信仰太平道的宦官这般说道。 “放心吧，天帝在上，请转告先知（大贤良师)，我们愿意为了天帝奉献自己的一切。” 第二天清晨 “嗯？” 雒阳街道上的行人看着墙上的“甲子”两个字很是惊奇，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是太平道画上去的，意为到了甲子年，大汉就能国泰民安。”雒阳的一位太平道信徒掩饰道。 “哦。”其余人倒也没有怀疑。 不久后，皇帝刘宏公开赞扬太平道忠君爱国，是大大的良民，号召全国百姓要向太平道学习。 然而，又五天后，一个叫唐周的太平道信徒来到雒阳，将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告知了大汉朝廷。 这个消息就是，被皇帝赞扬忠君爱国的太平道，居然要造反！！！ 又几天后 巨鹿郡 巨鹿县 某个不知名小村庄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太平道的信徒们不断高声呼喊，他们满怀崇拜地看着前方木台上的那个男人，那个带领他们脱离苦海的男人。 这个小村庄原本的百姓都死在了瘟疫中，太平道得以占据这里，成为临时的宗教中枢。 而木台上那个男人就是，鸿雁道第二十八代先知、太平道第一代大贤良师——张角！ 张角把鸿雁道改了个名字，还修改了教义，删减了许多露骨的造反内容，增加了许多神秘学内容。 “教义要符合国情，继续像以前一样赤裸裸地说要造反，是无法发展壮大的。”张角对鸿雁道进行了宗教改革，很快就把信仰传播四方。 日常的祈祷完成后，张角带着众人开始食用晚餐。 “不好啦！” 这时，门外一个狂信徒闯入，对着张角哭泣道：“唐周背叛了天帝（黄天)，背叛了我们的信仰，他跑去雒阳告发我们了！” 正如一百多年前的罗马发生了犹大背叛耶稣一样，一百多年后的大汉，也发生了唐周背叛张角。 正在吃晚餐的一众太平道信徒纷纷惊愕，他们连晚餐也没心情吃了，现在计划败露，朝廷不会放过他们的，这一顿晚餐也将成为他们最后的晚餐。 “唐周！唐周！” 张角的胸膛在起伏，他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之一会背叛自己。 噗！ 愤怒至极的张角喷出一口鲜血，双眼爆起。 “大贤良师，现在我们怎么办？”一众信徒们惊慌失措。 “我们……”张角望向窗外的星空，他想起了鸿雁道历代先贤，他们前赴后继地投身造反事业，虽然一直在失败，但从未放弃，星空里的每一颗星星都是鸿雁道的先贤，他的师傅也是其中一颗星辰，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对一众惊恐的信徒说道：“提前起义！” 说罢，他便展开军事部署：“你们几个去通知其他州郡的渠帅，让他们提前起义。” “你们几个，去通知巨鹿城内的信徒，让他们打开城门。” “你们几个，去通知信仰我们太平道的汉军士兵和军官，让他们带着朝廷的武器装备来投奔我们。” “你们几个，去通知那些信仰我们太平道的官员，让他们把官府的钱财粮草准备好，作为我们太平道的后勤物资。” 吩咐完，张角又仰天大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其余信徒也纷纷大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张角的旁边，他的女儿张宁也跟着大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小女孩张宁才七岁，她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看父亲在喊，于是就跟着一起喊。 一个月后 数十万太平道信徒头裹黄巾，自称黄巾军，顷刻间便席卷幽、冀、青、徐、兖、豫、扬、荆八个州，天下震动！ 雒阳 南宫 “朕这么信任他们太平道，他们怎么可以造反，怎么可以这样子。” 皇帝刘宏对于太平道要造反一事不敢置信，前不久，他还表扬太平道忠君爱国，结果太平道就造反了。 “听说你们几个也信仰太平道，还跟太平道信徒暗中交流？” 突然，皇帝扭过头，对着中常侍张让等人厉声道。 “陛下，奴婢一时被太平道蒙蔽，奴婢……奴婢愿意捐出两千万钱，请陛下原谅奴婢。”中常侍张让连忙跪下颤巍巍。 “两千万？！”皇帝刘宏大喜，只要有钱，就可以建造更多宫殿，并且容纳更多美人供他玩弄。 “嗯，这事不怪你，但以后要注意点。”分到了钱的皇帝也不再气恼，而是稍微有点开心，然后吩咐道：“把那个马元义五马分尸，还有，把河南尹何进召进宫来。” “奴婢这就去。”张让恭敬回道。 许久之后，河南尹何进入宫。 何进是个屠夫，家里有钱但没权，靠着巴结宦官，给宦官送钱，才让妹妹进了宫，并且步步高升，一直做到了皇后。 起初，皇帝刘宏很是宠爱何美人，还让她做了皇后，但没多久就又玩腻了。 他是这样的，每一个美女都是玩了两三年就玩腻了，有审美疲劳了，需要更换新的。 不过现在的他还没有找到新的美人，因此没有更换皇后的打算。 何进也靠着自己妹妹是皇后，得以在朝堂上步步高升，如今已经做到了河南尹。 “现在朕任命你为大将军，让你守备雒阳，防止太平道反贼攻入雒阳，你有这个把握没？”皇帝刘宏直入主题。 之所以让何进当大将军，主要还是没人可用。 士人因为党锢之祸，已经远离朝堂中心，都在地方上当地方官，而宦官们的党羽，没几个会打仗的，大多数只会捞钱，捞钱的手段比士人还狠。 “臣，定当保卫好京城！”河南尹何进大喜，没想到一个太平道造反，反而让他升任大将军。 他也有梦想，一个跟窦武一样的梦想，那就是利用外戚暂时的强大权势，把暂时的权势转化为家族底蕴，让自己家族晋升为世家大族，就如同前汉的辽东王氏一样。 辽东王氏可以靠着当外戚晋升为士族，我南阳何家难道就不行吗？ 第304章 蜀汉（二） 黄县 “顶住！顶住！” “只要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县令王宵亲自来到城墙上，指挥着一众临时招募的乡勇守城。 为了镇压蛾贼，朝廷终于放开了私兵约束，允许私人武装合法存在，让各地的郡守县令以及豪强士族们放心大胆地招募更多乡勇，赶紧镇压这些数不胜数的反贼。 县令王宵用县署里所剩不多的钱临时招募了一百个乡勇，然后太史家族又花钱招募了五百个乡勇，总计六百乡勇守城。 因为是朝廷的城池，又不是王家的城池，所以王家是不可能出哪怕一分钱招募乡勇来守备黄县的。 “援军马上就到了，只要坚持，就能安然无忧！”王宵不停地大喊，还不断指挥乡勇们向攻城的黄巾军泼金汁。 啪！ “啊——” 几个黄巾贼被当场烫死，尸体从云梯上滚落。 望着城墙下密密麻麻上万的蛾贼，王宵虽然心里也很着急，但为了鼓舞军心，他强装镇定，仿佛胜券在握。 太史慈已经去涿郡请求援军，想必很快就到了。 这个援军其实就是涿郡的扛把子刘备，这些年，刘备靠着给各地豪强做安保，已经赚了不少钱。 太史家族也曾雇佣过刘备，让刘备带着私人武装来到东莱黄县帮忙剿灭附近的山贼窝。 随着太阳都快要落山了，蛾贼却丝毫没有停止攻城的想法，还在想尽办法死磕城池。 “县尊，城内的箭矢滚石已经耗尽，金汁虽然一直在煮，但煮的速度跟不上用的速度。”太史敬在一旁提醒道。 “唉……看来只能准备近战搏杀了。”王宵叹气一声，已经准备好城破的一瞬间就跑路回辽东去了。 “也不知道刘……”一旁的太史敬刚要抱怨刘备怎么还不来支援，自己家族可是花了钱的。 这时，城墙下。 “杀！” 一支约摸三百人规模的轻骑部队在两个猛人的统率下杀进蛾贼的中军大营，直取黄巾贼主帅，似乎是想来一个擒贼先擒王。 早已精疲力竭的黄巾贼们根本无力阻挡幽州骑兵的突袭，黄巾军主帅一看到两个猛男带着三百骑兵朝自己冲来，吓得赶紧逃跑。 “呔，燕人张益德在此，快来与我一战！”眼见蛾贼主帅要跑路，那个豹头环眼的猛男大喝一声，手持一根马槊，不顾蛾贼主帅身边还有十几个蛾贼护卫，独自一人先行追上蛾贼主帅，一个人单挑对方十几个人。 站在城墙上的县令王宵看到，那个自称张益德的猛男一个人居然跟十几个黄巾贼精锐护卫打成平手，不由得惊叹：“世间竟有这般好汉？！” 要知道，这些黄巾贼精锐护卫，其实原本就是汉军士兵，只是因为信仰太平道，所以成了黄巾军里面的精锐部队。 这个猛男张益德的行为其实就相当于仅凭一个人就跟十几个汉军士兵打成平手。 “益德，我来助你！” 在千钧一发，另一个身形无比高大的猛男甩开身边的蛾贼，直接冲向蛾贼主帅。 “杀！” 那个红脸高大猛男，手持一柄百炼之铁打造的马槊，一槊刺向慌乱逃跑的蛾贼主帅。 与此同时，另一个耳大手长的青年男子带着剩下的两百来个幽州轻骑击垮身边的七八百蛾贼，也径直冲向蛾贼主帅。 这个耳大手长的青年男子手持一把环首刀，一刀一个黄巾贼，已经连续砍杀四个蛾贼，当真骁勇也。 “东莱太史慈在此，蛾贼受死！”不仅如此，太史家族的太史慈也手持长枪，连连刺死五个黄巾贼，吓得周围的其余黄巾贼纷纷后退，而太史慈则冲向蛾贼主帅，对其形成合围之势。 “太史家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正在城墙上观战的王宵不禁感叹着，然后指着那个耳大手长的青年男子，对身旁的太史敬问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那人便是【济民会】的刘老大刘备，表字玄德，乃涿郡人士。” “原来他就是刘玄德，果然了得。”王宵不断惊叹，并发出感慨：“乱世来临，英雄出草莽，我们这些士人真是蒙羞。” 也难怪他会这般惊叹。 毕竟像刘备太史慈这类人，如果是生活太平盛世，很难有他们的出头之日，光是一个出身卑微就能让他们一辈子起不来。 但是乱世，出身虽然依旧有用，但不会像太平盛世那般把人压得死死的。 像他王宵，若不是有着家族的照顾，是绝对不可能当上黄县县令的，真要把他放在乱世里公平竞争，他也觉得自己竞争不过城墙下的那个刘备，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大汉的天，要变咯。”王宵自嘲一声。 他说的要变天，不是指黄巾贼取代大汉朝廷，他从来不相信一群乌合之众能成事，他说的要变天，真正意思是说一些草莽英雄将要崛起。 这种事都不算预言，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都会明白这个道理，太平盛世你还能用出身压着寒门，不让寒门上来抢蛋糕，可是到了乱世，那些寒门武人直接把刀架在伱的脖子上，你还能压得住吗？ 遇到好说话的、要脸面的、在乎名声的、在乎长远发展的诸侯军阀还好说，可要是遇到梁冀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玩意，人家可不在乎后果，也不在乎长远发展，更不在乎身后骂名，就是单纯地想要在活着的时候好好地爽，那你还真是拿他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啊！——” 胡思乱想之际，城墙下的蛾贼主帅已经在刘备、红脸猛男、豹头环眼猛男、太史慈这四个人的围攻下被斩杀。 蛾贼主帅的十几个护卫也被四人斩杀，其余蛾贼群龙无首，顿时乱作一团，由于没人指挥他们，他们就在战场上到处瞎跑，像极了一群油灯下瞎几把乱飞的飞蛾，宛如飞蛾扑火，难怪大家都叫他们蛾贼，因为他们确实很像飞蛾扑火，一群不自量力的乌合之众。 “贼首已死，尔等还不投降？！”刘备对着一众瞎跑的黄巾军大喊。 这时，城墙上的王宵知道自己抢功劳的时候到了，于是赶紧对城墙上的一众乡勇下令：“蛾贼主帅已死，众将士随我出城杀贼！” 王宵带着乡勇们出城肆意地屠戮已经没有战斗意志的黄巾贼。 这些所谓的黄巾贼，大部分都是因为朝廷的官僚贪腐导致家庭破产，最后不得不把田卖给当地士族豪强，朝廷苛捐杂税、官僚贪腐、天灾频繁、土地兼并等各种原因的综合作用下，导致家里没了田，一家人养不活，只好跟着太平道造反的平民百姓。 其中有不少人还是黄县的平民，有一些甚至就是几年前把家里的田超低价贱卖给了王家和太史家的一些灾民，他们也选择了跟随太平道造反，成了一个蛾贼，最后又成了草莽英雄们踏上成功之路的累累军功。 第305章 王司徒（九） “刘备见过县尊。”击败蛾贼后，刘备向县令王宵行礼。 在前来黄县之前，刘备就大致了解过黄县的情况，知道黄县的县令王宵出身辽东王氏后，对王宵非常尊敬。 “玄德先生无需多礼。”王宵向刘备回礼，主要是看中刘备的能力，而不是刘备汉室宗亲的身份。 大汉别的不多，汉室宗亲很多，因此刘备这个汉室宗亲身份，并没有什么很尊贵的，毕竟当初光武帝刘秀也是汉室宗亲，不也沦落到要自己亲自下地种田的地步了吗。 红脸猛男关羽只是看了眼王宵，然后便一句话也不说，他关羽傲上而不欺下，最是看不上这些世家大族，觉得这些世家大族都是尸位素餐的废物，不过是靠着家世才能身居高位，但他基本的做人道理还是懂得，不会公然顶撞世家大族，最多就是不理会、不搭理、不合作而已。 而豹头环眼的猛男张飞则完全相反，由于家里曾经也算是个豪强，只是后来衰败了，所以他仰慕名士，轻视小人，特别喜欢结交名士，尤其还是王宵这种世家子弟，因此他也对王宵行礼道：“张飞见过县尊。” “张好汉刚才杀贼的英姿宛若天神下凡也。”王宵也回了一礼，夸赞了一下张飞，然后看向不理会他的关羽，不由得心里嘀咕：这红脸猛男是跟我王宵有仇吗？ 正当黄县这边众人还在庆功时。 豫州 长社 “诸君，莫要惊慌，朝廷的援军很快就到了。” 新任的豫州刺史王允对城内一众官吏安抚道。 一个月前，颍川数十万黄巾贼造反，攻下了颍川郡治所阳翟，颍川太守战死，豫州刺史逃离时被蛾贼生擒，随后被蛾贼杀死。 朝廷连忙解除党锢之祸，并且任命王允为豫州刺史，去监督豫州各个郡县长官平定蛾贼，与此同时，又任命朱儁为右中郎将，皇甫嵩为左中郎将，联合围剿离得最近的颍川黄巾贼，然后再围剿南阳的黄巾贼，任命卢植为北中郎将，围剿河北的黄巾贼。 之所以让王允去担任豫州刺史，主要是之前王允在担任侍御史时，曾经查出来三起地方长官勾结反贼之事，因此朝廷认为王允有些能力，就让王云去监督豫州，防止豫州的地方长官勾结黄巾贼。 朱儁初来乍到，有些轻敌了，被颍川黄巾贼渠帅波才打败，不得不带着残兵败将一路逃到王允防守的长社城休整部队。 之后，波才围攻长社城，始终不能攻下城池，但却击败了前来支援朱儁的皇甫嵩，皇甫嵩也不得不带着残兵败将一起拥挤进长社城。 “朝廷已经任命曹孟德为骑都尉，用不了多久，精锐骑兵部队就会赶来，那时，我们里应外合，对黄巾贼来一个中心开花，则蛾贼必败！”朱儁在一旁提供军事建议。 王允听完微笑着点点头，他不懂军事，只是过来监督那些懂军事的人。 “城外的黄巾贼多达十多万，我们长社城只有不到五千兵马，久守必失！”皇甫嵩皱眉说道。 朝廷的兵马很少，这次剿灭黄巾贼的总兵力也才出动了不到三万，主要是没钱养太多兵。 区区三万汉军，要剿灭关东诸郡上百万黄巾贼，这个难度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大的。 大汉朝廷总兵力也才三十多万，大部分还分散在边疆和雒阳，因此能拿出三万兵马剿灭黄巾贼已经很重视了。 “不知曹都尉的援军有多少人马？”王允问道，他的心里其实还是很着急的。 “孟德的援军是三千精锐骑兵。”皇甫嵩回答道。 精锐骑兵，就是披甲的，普通骑兵，就是不披甲的。 三千披甲骑兵，这是一股恐怖的力量，可以轻易撕碎几万乌合之众。 朱儁和皇甫嵩手底下一共也才一千普通骑兵，外加三千多普通步兵。 深夜 寒风瑟瑟，尸体腐烂的臭味充斥在空气中。 王允现在城墙上，看着远方黄巾贼密密麻麻的军营，不由得担心道：“我们的粮食将要耗尽，如果继续这样僵持下去，恐怕就要被破城了。” “只能尽力而为。”朱儁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们的兵力实在太少。 这时，皇甫嵩看到远方黄巾贼的军营篝火熄灭，一开始他也没在意。 但过了很久以后，他又发现，在更远的靠近草地的地方，那里又重新出现了篝火。 “黄巾贼把营地迁到了远方那片草地，那里有条小河，更容易补充水源，想来他们是想要过去饮水。”皇甫嵩对王允朱儁二人说道。 “那我们要怎么办？派人偷偷地往水源里投毒？”王允不懂行军打仗，提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建议。 “额……”皇甫嵩有些无语。 水源里投毒可不可行？可行！但也不可行！ 可行是因为，水源投毒确实可以杀死敌人，不可行是因为，水源是流动的，毒药在河水中会被稀释，被稀释的毒药是毒不死人的，想要用毒药把整条河都浸染，需要的毒药是海量的。 不过想到王允是个纯粹的儒士，皇甫嵩也就释然了，然后抚须笑道：“使君，现在的风是吹向蛾贼营地那边的，我的想法是在明天太阳升起前的凌晨，趁着他们还处于迷迷糊糊状态的机会，突然出击，放火烧毁他们营地，等他们在烈焰中发生混乱时，我们再趁机杀进蛾贼营地，则蛾贼必定军心涣散，其必败也！” “嗯。”皇甫嵩讲得通俗易懂，哪怕王允这个不通军事的人也听懂了，他点点头笑道：“如此，颍川黄巾贼将要平定了，这都是将军的功劳。” 战争还没开打，王允就已经在提前庆祝胜利了。 第二天凌晨，太阳还没升起，月亮还没完全下山。 “杀！” 汉军将士突然杀出城来，直扑黄巾贼营地，并且把点燃草地。 噼啪噼啪！ 一阵阵风吹起，将烈焰吹向黄巾贼营地中心。 “救火！快救火！” 渠帅波才连忙指挥着自己的手下们救火。 然而，皇甫嵩可不会让黄巾贼安心救火。 “将士们，报效国家的时候到了！” “杀！” 三千多汉军将士杀入黄巾贼营地，把正在救火的一众黄巾贼杀了个措手不及。 十数万黄巾贼被三千多汉军精锐杀得大败，大量黄巾贼只顾着自己逃跑，根本不管自己战友的死活，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不许跑！都回来！我们人多，不要怕他们！”波才大惊失色，想要把士兵们都劝回来，但无济于事，除了他身边那几百个护卫紧紧保护着他，其余十多万黄巾军全部四散而逃。 “先撤到阳翟，据城坚守！” 无可奈何之下，波才带着残兵败将一路向西逃亡。 数个时辰后 踏踏踏！ 远方出现许多骑兵，正是姗姗来迟的骑都尉曹操，等到他曹操前来支援皇甫嵩朱儁时，皇甫嵩刚好已经打败了黄巾贼主力。 “骑都尉曹操，见过将军！”曹操向皇甫嵩行礼。 “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孟德，赶紧带上你的骑兵部队，跟老夫去追杀黄巾贼残部！”皇甫嵩没时间说太多废话，兵贵神速，赶紧追杀正在逃亡的蛾贼才是最重要的。 第306章 出中原记（四） 四个月后 广宗 哗哗哗—— 天空乌云密布，震雷滚滚。 “大贤良师，我们还有希望吗？” “九个月，短短九个月，我们在各地的分部都被朝廷消灭，只剩我们这里的总部还在硬撑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汉，不是我们能够撼动的。” 张角躺在病榻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大雨。 失败了，又失败了，师傅，我辜负了您，即便改了教义，依旧失败了。 “大贤良师，您说句话啊，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先知，城内的粮食快要耗尽了，但是城外的皇甫嵩虎视眈眈。” “我们只有三十多万人，可是皇甫嵩却有两万多人，三十多万平民打两万多百战精锐，根本不可能打得过，我们完蛋了，呜呜呜！” 太平道的渠帅们不断哀嚎着，这场暴风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大汉无力拯救百万流民，但如果镇压百万流民，那还是轻松得很。 百万大军，不到九个月就飞灰湮灭。 张角回想着鸿雁道历代先贤，似乎也只有赤眉军坚持了最久。 当初申屠圣三十万大军起义，结果三个月就被镇压，章河十万大军起义，结果六个月就被镇压，他张角一百万起义，九个月就被镇压。 是我们黄巾军太菜了，还是赤眉军太强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角在内心不断反思着。 “带着宁儿跑吧，跑得越远越好。”张角抚摸着张宁的小脑袋，留下最后一句话便离开人世。 “爹爹！” “大贤良师！” 本就人心浮动的太平道众人，一看到张角病逝，顿时丧失了最后的抵抗勇气。 “为今之计，只有向朝廷投降，乞求朝廷能够诏安我们。”一个渠帅绝望道。 “诏安诏安！诏甚鸟安！”另一个渠帅大骂道。 “我也是为了兄弟们好，不诏安，大家都得死。” “汉庭不可信！” “可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大丈夫，宁可战死，也绝不能向敌人投降！” 众人争执阶段，已经有意志不坚定的渠帅带着自己的手下打开了城门。 “跟我来！”那个黄巾军渠帅朝着汉军大声呼喊，想要靠着带路的功劳被朝廷诏安。 然而…… “所有黄巾贼，不论投降的还是负隅顽抗的，全部杀！” “我要用他们的头颅筑京观！” 皇甫嵩对着两万多汉军精锐士兵冷漠地下令。 必须用鲜血来威慑黔首们，让他们明白，只要敢造反，就是这个下场，这样，他们就不敢造反了！ “刀要过火，草要过矛，人要换种！” “一个蛾贼也不要放过！” 数以万计的汉军士兵杀入城内，刚才那个打开城门当带路党的黄巾军渠帅也被一个汉军士兵顺手斩杀，用来增加自己的军功。 不仅是黄巾军，城内的普通百姓也被屠戮，整个广宗城都被屠城。 “圣女，快跑吧，向东边跑，只要跑到海上，汉军就拿我们没办法了。”一个虔诚的信徒保护着张宁，将小女孩放在马背上，并对其说道：“圣女，抓紧我，我带你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随后，张宁在一百多个虔诚信徒的保护下，从汉军包围圈的薄弱处杀出去，得以逃出生天。 而此刻的汉军，正沉浸在劫掠城中百姓的快乐里。 “蛾贼占据广宗，你们居然没有被蛾贼杀死，说明你们跟蛾贼关系好，所以你们肯定是蛾贼的同党，因此你们必须死！” “不要杀我啊，我是良民，我愿意投降，请诏安我，请给我当狗的机会，啊！——” 一个黄巾军高层跪在地上乞求投降，但旋即便被一个汉军骑兵的马刀割破喉咙。 “我只是一个商人，被迫从贼，不要杀我，啊！——” “我是被迫的，呜呜呜！哇啊！——” 一些平民百姓和商贾也被屠戮，他们的脑袋被斩下来，然后在他们头上也裹上黄巾，如此便也是军功了。 “把蛾贼们的头颅收集起来，堆成京观！”皇甫嵩是一个传统的士大夫，心里都是忠君爱国，因此非常反感反贼，这些黄巾贼对他这种传统士大夫而言，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不忠君，杀！不爱国，杀！不孝顺，杀！不仁义，杀！” 三十多万黄巾军被屠戮殆尽，他们的头颅被堆在城外，一座用人头堆成的山。 无数双眼睛正盯着皇甫嵩，有怨恨、诅咒、后悔、恐惧。 看着这些饥民的人头，皇甫嵩心中满是忠君爱国的成就感。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他皇甫嵩做到了，他是一个真正的儒士，一个尊君爱国的士大夫。 当皇甫嵩正在忙着堆京观时。 雒阳 袁府 董卓跪在袁府门口，只求能够见到袁隗一面。 几个月前，他被朝廷调遣到冀州镇压黄巾贼，本来以为这是个捞军功的好差事。 可谁知道巨鹿太守郭典是个自私自利的士族子弟。 为了防止新来的董卓跟他抢功劳，故意把黄巾贼堵在城里，不让他董卓有机会在野战中剿灭黄巾贼。 明明董卓在名义上是郭典的上司，但董卓根本指挥不动郭典，因为郭典是士族。 最后兵败了，朝廷由于已经解除党锢，所以暂时不敢处罚郭典这个士族子弟，他董卓因此就又又又又成了背锅侠。 而不服从军令的郭典，其不仅没有被朝廷惩罚，反而被朝廷嘉奖，赞扬其屡败屡战的坚持不懈精神。 “打赢了是你们世家大族的功劳，打输了就是我们寒门子弟的责任，这个大汉，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我董卓不服！” “终有一天，如果我董卓能够得势，我一定要把你们杀得干干净净！杀得干干净净！杀得干干净净！啊啊啊啊！！！” 董卓在内心愤怒地咆哮，他的手掌紧握成拳，对世家大族满满的都是憎恨。 然而，在憎恨的同时，他又保持了最后一丝冷静，在出狱后的第一天就前去拜访四世三公的袁家，希望袁家看在他董卓是袁家门生故吏的份上，再帮一帮他董卓。 终于，他被允许进入袁府，并见到了袁隗。 “最近，凉州的羌人又又又又又造反了，朝廷派遣张温去剿灭羌贼，但张温是个腐儒，不懂行军打仗，只是单纯过去镀金混资历的，所以还需要几个副将辅佐他，你如果愿意去凉州镇压羌人，我可以向朝廷举荐你，让你复出。”袁隗淡淡说道，他跟以前的王光几乎没有区别，同样表面上淡泊名利，同样没有儿女，同样把董卓当成一枚棋子。 “袁家的大恩大德，我董卓没齿难忘，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否则就让我董卓死于非命！”再一次得到举主袁隗的帮助，董卓连连磕头，不断地对袁家感恩。 他董卓这辈子最大的两个恩人，一个是辽东王氏的王光，另一个是汝南袁氏的袁隗，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报答这样的恩情。 第307章 出中原记（五） 一年后 渤海湾 “传说秦朝时期的徐福曾经带着五百童男童女渡海跑到海外仙岛，说不定我们此番还能遇到徐福的后人。”太平道第二代大贤良师张梁正乘坐着一艘从官府那里缴获来的楼船。 跟他一起在船上的还有一百多个太平道虔信徒，以及圣女张宁。 “叔父，以后我们要去海外仙岛隐居吗？”年仅八岁的张宁问道。 “是的，不过有朝一日，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回到中原东山再起。”张梁侥幸逃出生天，但依旧念念不忘在中原发动起义。 就在此时，他们看到远方许多船队。 不一会，那些船队似乎也发现了他们，有几艘尖船朝着他们的楼船驶来。 “难道是朝廷的船队？”一众太平道虔信徒紧张不已，他们已经准备好为了信仰而献身。 “你们哪来的？” 那几艘快船拦住了他们的楼船，其中一人朝他们大喊。 “我们是冀州的商贾，乘船前往青州做些买卖。”张梁摸不清对面是什么路子，于是这般回道。 “凡是海上的生意，都归我们管，想去青州做生意，必须让我们上船检查，然后还要缴纳一百万钱的【航海税】。”尖船上的那人严肃道。 “难道他们是海盗？”听到这些奇怪的人不是来抓捕他们，而是来索要钱财，张梁内心有着这样的疑惑。 “钱我们可以给，但上船检查就不必了。”张梁不想添麻烦，所以准备交钱了事，但也不愿意让那些怪人上他的楼船。 “不检查不可以在渤海湾航行！”那怪人语气非常重，随后便有更多船只围了上来，并且准备强行登上张梁的楼船。 “你们！”张梁大怒，对着船上的其他信徒大喊：“跟他们拼了！” 铛—— “杀！” 咻咻咻！ 一百多个太平道信徒被箭矢射成塞子，剩下的一些信徒也赶紧躲了起来。 那些怪人们则趁机登上楼船，近战暗杀那些躲避箭矢的太平道信徒。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忍无可忍之下，他们喊出自己的口号，迸发出最后一丝力量。 但很快，他们就被打败，全部被怪人们生擒。 “你们是朝廷的人？”被绑起来的张梁挣扎着问道。 “到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那个怪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扣押了他们的船只，将他们带向远方。 航行的过程中，张梁张宁听到了许多信息。 “这些人是太平道的反贼诶。” “反贼不反贼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次太平道造反，反倒是让釜山的百姓抱怨不已。” “奇了怪了，太平道造反，怎么就让釜山的人抱怨了？” “诶，自从太平道造反，王家的船队从中原运输了大量难民去海外，这些难民都是贱骨头，哪怕工钱低到只能勉强饿不死，他们都愿意给那些行会们打工，导致许多釜山本地百姓失业，所以釜山本地的百姓都很厌恶这些来自中原的新移民。” “王家议会又颁布了新法律，没有工作的市民要交【失业税】，不交税就只能被迁徙到倭岛甚至是甘蔗岛（台湾岛）开荒，很多人为了有个工作，哪怕工钱再低都愿意干。” “倭岛还好说，最多就是苦点累点，偶尔会有倭人袭击，但甘蔗岛那可真是要命的地方，岛屿上到处都是瘴气疟疾，死亡率高的一批，十个开荒者，能活下来一个都算运气好的。” “去甘蔗岛开荒，基本相当于判了死刑。” “那些行会岂不是赚翻了？” “可不是么，贸易利润高的同时，支付的工钱又少，日入斗金都是往少了说。” “负责行会管理的那个王家女子还说什么工钱低才有利于经济发展，因此不能提高工作者的工钱。” “就是可怜了那些失业者，每天都有人跳海自杀。” “你们几个，不好好干活，聚集在这议论些什么呢？” “我说，船长高见！” 张梁听到了许多新鲜的词汇和信息，尤其是王家独创的【失业税】，确实巧夺天工。 为了提高赚钱效率，王家已经把能用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许久之后，张梁等人被运送到桃花港。 刚到桃花港，张梁便看到港湾处进进出出的上千艘船只。 码头上充斥着酸臭的腌鱼味。 上百匹马正在拉一个畜力鼓风机，这个鼓风机正在给一个大熔炉送风排风。 不远处的一个瀑布旁，还有一个水力鼓风机，正在借助瀑布的力量带动机器。 二十匹马拉着一辆大马车，大马车上满载各种崭新的开荒工具，比如铁犁等。 码头搬运工将大马车上的崭新农具搬下来，然后又搬运到船上，有一艘已经满载农具的船只已经提前出发，向着远方的大海航行而去。 一些美丽少女被公开拍卖，许多男人正拥挤在台下。 落月原早就没有了农田，现在全都是各种园林、宅院、作坊。 但是当听到“落月原”这个名字时，张梁还是心里疙瘩了一下。 这个名字对于太平道信徒来说，简直不要太熟悉。 虽然他们从来没见过落月原，但在经书里，经常提到“落月原”这个地区名字，经书将“落月原”形容成苦难之地。 可是看着眼前富饶无比的落月原，张梁怎么也不相信这个地方是苦难之地。 难道经书是错的？还是说恰好同名？ 张梁内心的信仰产生了动摇，就连小姑娘张宁也开始怀疑自己父亲张角平日里说的苦难之地落月原到底是不是真的。 张梁等人的楼船和财富全部被王家没收，而他们本人则将被王家运送到遥远的【皮毛岛（库页岛)】，在【皮毛小镇】为王家开荒，与当地土著人贸易野兽皮毛，然后用这些皮毛从王家手里换取食物等物资。 再简单地清洗完身体后，他们先是美滋滋地饱餐一顿，并且在草席上美滋滋地睡了一晚，第二天清晨则被硬塞到船上。 十五天后，他们抵达釜山，在釜山见到了许多运输农产品的船只。 又五天后，他们在途经鲸鱼岛（韩国郁陵岛）时，看到岛上的王家居民正在解剖一只搁浅的鲸鱼。 又五天后，他们在途经金矿岛时，看到岛上许多居民拿着筛子在淘金。 又五天后，途经牛郎岛时，他们看见上百艘奴隶运输船和牲畜运输船，牛郎城虽小，但五脏俱全。 又两天后，他们终于抵达皮毛岛，来到刚开始建造的皮毛小镇。 整个皮毛小镇只有一百多个居民，唯一的经济模式就是打猎，顺带跟附近的土著人做生意，用一些手工业产品低价收购土著人的各种皮毛货物，然后等到一年才来一次的王家船队到来时，再用这些从土著人手里换来的皮毛货物，去换取王家船队上的手工业产品，做了一个中间商。 “下船吧！” 船长穿着厚厚的羊毛大衣，咋咋呼呼地把张梁等人赶到岛屿上去。 皮毛小镇非常寒冷，小镇外到处都是沼泽，沼泽上还有许多冰块。 “你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冰冻的沼泽开垦成农田，这样才不会饿死。”船长对张梁笑道。 把冰冻的沼泽开垦成农田，这难度可太大了，没有一百年脑血栓，不会干这事，除非干这事的人根本不在乎开荒者的死活。 当张梁等人被运送到寒冷的皮毛岛开荒时，张宁等人已经来到太极平原（日本关东平原）。 这片平原同样布满沼泽，开荒难度极大，但好在没有冰冻，比之开荒皮毛岛还是要容易无数倍。 第308章 王司徒（十） 同月 雒阳 正殿 “如今羌人势大，而我大汉的中原地区又有无数黄巾贼残部盘踞，如今朝廷当放弃凉州，集中力量先解决中原的刁民，等中原的刁民都解决完了，再收复凉州也不迟。”司徒崔烈建言道：“这就是，攘外必先安内也！” 清河崔氏虽然也是士族，但此刻的清河崔氏还远远比不上弘农杨氏、汝南袁氏这种超级世家。 因此，崔烈做梦都想当三公，在忍耐许久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冒着被其他士人嘲讽的风险，找皇帝刘宏买了个司徒。 本来三公跟县令一样，售价都是一千万钱，但是皇帝看在崔烈是名门望族的份上，给崔烈半价优惠，只收了五百万钱。 同样是三公，如果是宦官之类的名声不好的人去买，可能就得涨价，指不定就得一个亿，甚至更多。 这就是名望带来的好处，哪怕买官，也比别人更优惠，而且有优先买官的权力。 一个名声好的人，跟一个名声不好的人，一起找皇帝买同一个官，皇帝刘宏一般会卖给那个名声好的人，然后让那个名声不好的人再等几年，等名声好的那个人任期结束以后再来买。 崔烈的话刚说完，一旁的议郎傅燮大怒道：“国家混乱，都是因为有太多崔司徒这种人，为了国家安定，请斩崔司徒！” “大胆傅燮，竟敢当众侮辱大臣！” “傅议郎，你是不是收了太平道的五十万，要不然为何要反对崔司徒攘外必先安内的战略？” 崔烈的党羽们立刻怒斥傅燮。 “哼！”傅燮不慌不忙地反驳道：“今日放弃凉州，明日放弃关中，后日是不是还要放弃雒阳？” “只要坚守凉州，就能把羌贼死死地拖在凉州，让羌贼只能祸害凉州的百姓，而无法祸害关中乃至中原的百姓。” “如果放弃凉州，那么，羌贼势必继续东进，下一个目标就是关中，那时，不仅凉州的百姓要遭殃，关中的百姓也要遭殃。” “正所谓唇亡齿寒，凉州要是没了，关中就能安稳吗？” 上一次朝廷讨论要不要放弃凉州，还是将近一百年前，安帝刚刚即位的时候。 当时朝廷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来了个反复横跳。 先是放弃凉州，把凉州百姓迁到关中，然后又后悔了，觉得不应该放弃凉州，于是又他娘的把迁徙到关中的凉州百姓迁回凉州了。 这般来回折腾下，光是迁徙路上就死了几十万凉州百姓。 出过这样的教训后，大汉在之后的将近一百年时间里再也没考虑过放弃凉州。 现在，时隔百年，因为中原有太多刁民等着镇压，于是大汉朝廷又在考虑要不要放弃凉州了。 众大臣商议商议去，就是拿不定结果，最后还是皇帝刘宏拍板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一边镇压中原刁民，一边平定凉州羌贼。” “陛下圣明！”皇帝已经做出决定，众大臣不敢再多言。 两年后 中平五年（188年） 长安 “皇甫将军，这关中羌贼，还是得指望你来平定啊。” “王使君且放心就是，我皇甫嵩定当为了国家马革裹尸。” “中郎将董卓，见过王使君，见过皇甫将军。” “左中郎将孙坚，见过王使君，见过皇甫将军。” 一众文臣武将齐聚一堂，商谈着剿灭羌贼的作战方案。 四年前，太平道造反后又过了几个月，凉州的羌人在得知中原出现了一百多万反贼后，就决定趁机叛乱，趁着朝廷忙着镇压黄巾军的时候吞并整个凉州，甚至是进军关中地区。 当时朝廷让张温带着董卓周慎等人前往讨伐羌人，结果是初期大获全胜，后期中了羌人的埋伏，汉军全军覆没，整个凉州沦陷，长安以西的关中地区也被羌人祸害。 从安帝时期开始，大汉朝廷与羌人之间已经打了将近一百年的战争，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羌人叛乱了，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汉军全军覆没了。 因为战败，张温被撤职，然后朝廷又把杀神皇甫嵩调任凉州，重新担任车骑将军，带着董卓和孙坚继续剿灭羌贼，新上任的凉州刺史王允从旁监督。 四人中，皇甫嵩地位最高，其次是王允，然后是董卓，最后是孙坚。 “如今羌贼势大，唯有坚守长安城，依托城防拖住羌贼主力，然后派出一只奇兵，切断羌贼后勤粮道，则羌贼必败。”孙坚在旁建议道。 “城外羌贼人多势众，分兵出去，恐怕被羌贼围困。”董卓要更加稳妥，担心出去截断粮道的部队被外面的羌贼包围，那不就等于是白白送人头了吗？ 在兵法上 汉军可以出奇制胜，派出一只部队绕到羌人主力后面，截断羌人的粮道，从而打败羌人。 但是羌人也可以故意把粮道暴露出来，引诱汉军出城来截断粮道，然后趁机把出城的汉军消灭，从而削弱汉军的实力。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从来没有什么战术是一定能赢的，任何战术都需要主帅临机应变。 我猜到了你猜到了我猜到了你。 在这样的博弈之下，哪怕身经百战的名将也有概率会翻车在一个新人菜鸟手里。 而百战老将都明白，打仗一定要有准确的情报，有了比敌人更准确的情报，才能打出信息差优势。 又僵持了一个多月后，长安城的粮食将要消耗殆尽。 城墙上，王允不断催促皇甫嵩出城与羌人决战，不要再继续守城了，因为再守下去，大家都得饿死在城里。 虽然他是凉州刺史、假节，但凉州早就沦陷了，他没办法去凉州上任，因此一直待在长安城。 “城中粮草所剩不多，还望将军速速出城与羌贼主力决战。”王允急切道。 “敌强我弱，强行出城决战，只会全军覆没。”皇甫嵩摇头拒绝。 “唉……”王允长叹一声，不知如何是好，出城决战又打不过，不出城就得活活饿死，这……死局啊！ “王使君莫要惊慌，城中尚有数万百姓，可以用来作为粮食充饥，因此我们还可以再坚守几个月。”皇甫嵩淡然笑道。 没粮？城里的百姓难道不是粮食吗？ “额……”听得此话，王允很是惊愕，虽然他对百姓的死活并不在乎，但吃百姓的肉肉这种事，对他来说还是会在道德上过不去，心里会有阴影。 就在这时，天空划过一道流星，并且是划向羌人大营。 一时间，羌人营地出现混乱，士气下降许多。 大汉本就流行谶语、天人感应之类的神秘学，因此对于流星这种天象很敏感，当初王莽的四十二万大军就是因为一颗流星导致士气崩溃，最后被刘秀趁机击垮。 “荧惑冲向羌贼大营，这是上天预示羌人要灭亡，有上天的帮助，我们还在犹豫什么？” “出城杀贼！” 忍耐许久的皇甫嵩终于带着董卓孙坚二人，统领着三万多汉军将士杀出城去。 “老天要灭亡我们，我们完蛋了！” “投降吧，我们不可能打得过老天爷的！” 羌人军心涣散，没有战斗意志，十几万羌人大军居然被三万多汉军冲垮。 第309章 王司徒（十一） 四个月后 中青六年（189年） 雒阳 北宫 “协儿，过来。” 病恹恹的皇帝刘宏拉着皇子刘协的小手，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因此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立太子。 当初窦氏外戚会扶持他即皇帝位，也是看中了他的身体差。 本来身体就差，还纵情声色，自然是短命鬼。 临终之际，他只想让自己最宠爱的皇子刘协即皇帝位。 至于说这样合不合礼法，重要吗？ 朕即国家！ 天下都是朕的！ 难道连朕也需要遵循礼法？ “父皇。”皇子刘协站在皇帝刘宏身边，进行着父子之间最后的温情。 皇帝刘宏抚摸着皇子协的小脑袋，然后对一旁的蹇硕问道：“蹇硕，董卓交出兵权了吗？” “陛下，董卓接受了朝廷对他并州牧的上任，但不肯把兵权交还给朝廷。”蹇硕如是回答。 现如今，他才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随着皇帝越来越支撑不住，其余中常侍也纷纷给自己寻找新的主人，有的跟大将军何进合作，比如张让，有的选择保持中立，骑墙观望，比如赵忠。 皇帝刘宏的父亲和母亲都在最关键的时刻选择了背叛他，这让刘宏很失望。 “乱天下者，必袁氏也。”皇帝刘宏咳嗽一声，不甘心地说道。 事到如今，他也无法掌控朝堂。 大将军何进跟袁家是一伙的，中常侍张让现在又跟何进合作，掌握兵权的董卓又是袁家的狗，天下士人大多数也跟袁氏关系很好。 无论怎么看，袁氏都是皇权最大的威胁，是他刘宏必须针对的目标。 “袁家，好算计啊，这么早就布置了董卓这枚棋子，来蚕食我大汉的兵权！”刘宏怒不可遏，浑身都在颤抖，他跟士族斗了一辈子，刚当上皇帝就开始斗士族，结果到头来，还是士族赢了。 “一定要防止袁家篡位！”濒死前，皇帝刘宏不断地叮嘱蹇硕。 为了剪除袁家的羽翼，他做了很多努力，其中便包括把袁家养的狗-董卓，明升暗降，表面把董卓升为并州牧，其实却要剥夺董卓的兵权。 至于这个并州牧，其实也是几个月前，汉室宗亲里的刘焉向他建议，任命宗室子弟或者忠于朝廷的世家大族为一方州牧，这样就能解决持续不断的刁民问题。 “废史立牧，可得一方安定。” “不废史立牧，大汉现在就得完，废史立牧，大汉还能再苟十几年，陛下您应该明白这样的道理。” 在这样的劝说下，皇帝刘宏同意了废史立牧。 当时的情况，朝廷也没有别的选择，不废史立牧，大汉大概率会在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和外敌入侵中死亡，那还不如废史立牧，让州牧去镇压刁民，让州牧去抵挡外敌，这样大汉朝廷还能再多苟十几年，十几年后，说不定就发生奇迹了呢？ 毕竟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相信后人的智慧，相信我们的后人可以解决废史立牧带来的种种问题。 很多时候，一个人做出一个决定，并不一定是他喜欢这个决定，也不是他傻，而是单纯的没得选。 “陛下……”蹇硕跪在地上，他刚进宫没多久，实力弱小，跟张让等人也不是同一个阵营的。 “一定要……要立协儿当皇帝！”皇帝刘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写下一封圣旨，确立皇子协为太子。 写到一半，他变咳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死去，驾崩而去。 “父皇！” “陛下！” 皇帝突然驾崩，蹇硕立刻意思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赶紧抓住圣旨，并牵着皇子协的小手说道：“太子殿下，我们赶紧去找太后（董太后），让她帮你主持登基仪式，绝不能让何进捷足先登！” “我要陪我的父皇。”刘协哭泣着，此时此刻的他对皇位还不感兴趣，只想陪着自己的父亲说说话、聊聊天。 “这……”蹇硕不知如何是好，但想到目前只有他和太子刘协知道皇帝驾崩这事，所以也就暂时不担心了。 然而，殿外，张让等人见蹇硕迟迟没有出殿，便暗自猜测皇帝已经驾崩，于是对身边的一个小宦官吩咐：“速速出宫，通知大将军，就说陛下可能已经驾崩，让大将军赶紧入宫为皇子辩主持登基仪式，绝不能让董太后那边捷足先登。” 皇帝死之前，宦官们都是一伙的，尽心尽力服侍皇帝。 但随着皇帝驾崩，宦官们也就开始各自寻找出路，中常侍张让自认为只要抱紧大将军何进的大腿，就能高枕无忧。 …… 不久之后 “陛下！” “您为何离我而去，臣妾情愿代替您驾鹤西去！” “父皇！呜呜呜——” 皇帝刘宏的两个皇子和几个公主都在哭泣，他的皇后何氏也是如此。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皇长子即位！”在众人假惺惺的哭泣声中，何进站了出来，扶持自己的外甥刘辩当皇帝。 这都是惯例了，这种事，在大汉已经上演不知道多少遍，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以为这跟以前外戚立皇帝也没多大区别。 “请皇长子即皇帝位！”一众大臣，包括司徒袁隗、太常王允等人都顺势而为。 这种事，袁隗不是第一次经历了，王允也不是第一次了。 按照大汉特色，接下来就应该是外戚对宦官进行大清洗，把不听话的宦官杀光，只留下听话的宦官，如此便进入了外戚掌权时代，比如大将军梁冀。 然后过上几年，皇帝长大了，再扶持新入宫的宦官，同时策反那些已经投靠外戚的宦官，最后找个机会扳倒外戚，如此便又进入了宦官掌权时代，比如中常侍曹节。 再之后，等皇帝一死，新的外戚又掌权，又开始对宦官进行大清洗……如此无限循环。 在这个无限循环的过程中，朝廷苛捐杂税越来越多，士族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百姓日子越来越苦，外敌入侵越来越频繁，最后矛盾积累到某个时刻时，再爆发一次太平道这种规模的动乱。 因为这种事已经发生太多次了，因此所有人都有着惯性思维，认为接下来十几年肯定是大将军何进的时代。 王允已经准备如同王光讨好梁冀一样讨好何进了。 …… 半个月后 河东郡 “皇帝驾崩了？” 新上任的并州牧董卓接到这个消息后，心中有一股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继续静观其变，只要手里有兵，就总能找到机会。” “我董卓也要靠着站队正确，从而加官进爵，甚至是名垂青史。” 此时此刻的董卓，依旧没有想过要背叛袁家，只是想要在这次皇权更迭可能发生的动乱中站队，靠着站队正确来提升自己的权势，让自己能够封侯之类的。 毕竟上一次外戚窦武跟宦官曹节斗得你死我活时，他董卓就是靠着站队正确，才升任蜀郡都尉。 很多时候，辛苦奋斗一辈子，也不如站队正确一次。 被朝廷坑了好几次，被迫给世家子弟背了几次黑锅以后，董卓已经不完全相信朝廷和世家了，现在的他最相信的，只有手里的兵权。 第310章 王司徒（十二） 十天后 大将军府 “大将军，宦官乃国之蛀虫，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为了天下黎民苍生，还请大将军诛灭宦官！”袁绍认真地对大将军何进劝说。 王允、王定、袁术、曹操、边让、刘表、华歆、孔融、逄纪、鲍信、张扬、陈琳、荀攸、许攸、王匡、蒯越、荀爽。 这些人也纷纷表示赞同袁绍的观点，跟着袁绍一起劝说何进诛杀宦官。 在大汉，宦官就是原罪，只要反对宦官的就能得到士人支持，只要赞赏宦官的，都会被士人们唾弃，也就皇帝会出于维护皇权的目的而重用宦官。 这些人里面，有些人想要诛杀宦官，是因为家里人曾经被宦官弄死过，所以想要诛杀宦官报仇。 有些人是单纯看宦官捞钱不爽，所以要诛杀宦官。 有些人是因为宦官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所以要诛杀宦官。 有些人就是单纯想要靠着诛杀宦官来博取一个好名声。 还有的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希望把水搅浑，然后趁机浑水摸鱼。 其中，袁绍和自己叔父袁隗的想法也产生了一点小分歧。 袁隗这个官场不倒翁，不管做什么都不喜欢冒险，所以他的想法是表面上支持外戚，实际上静观其变，谁赢了就帮谁，永远站在胜利者一方，就如同以前一样，一百多年来，袁家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他的做法跟辽东王氏的王光没有区别，不过是见风使舵、顺应时势。 袁基也是同样的想法，因此并没有来大将军府。 但他的侄子袁绍不这么认为，作为庶子的他，迫切需要名望，为了给自己增加名望，袁绍可以耗费大好青春，守孝六年，这就是他对名望的执着，现在只要诛杀宦官，他就能够名扬天下，而且实际动手的是外戚大将军何进，又不是他袁绍，更不是袁家，就算不小心失败了，那也跟袁绍和袁家无关。 出于这一点考虑，袁家家主袁隗默认了袁绍接近何进的行为。 就如同当初袁汤让自己的儿子袁成投靠外戚梁冀，同时让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反对外戚梁冀一样。 又如同当初辽东王家一边给梁冀偷偷地送礼，一边却在暗地里跟其他士人们一起咒骂梁冀是祸国殃民的奸臣一样。 反对与赞成，选哪个？ 不不不，我们士族都要！ 不仅要反对你，也要赞成你！ 有好处，大家一起分享，有风险，你何进一个人承担。 袁隗一边给宦官们送礼，一边又默许侄子袁绍去劝说何进诛杀宦官，不愧是官场不倒翁。 何进要是杀了宦官，那我们袁家就是劝说有功，也要在权力中心分一杯羹，何进要是被反杀了，那也是何进一个人的事，跟我们袁家无关，皇帝怪罪不到我们袁家头上。 当初士族们是如何利用窦氏外戚去诛杀宦官，今天他们就如何利用何氏外戚继续诛杀宦官。 没有什么突发奇想，不过是旧事重演。 同样这么做的还有辽东王家的王允。 王家依旧在偷偷地给宦官们送钱，同时又跟着袁绍一起劝说外戚大将军何进去诛杀宦官。 何进你赶紧动手去杀，赢了以后，我王家再来分功劳，要是像上次窦武一样不小心输了，那我们就装作不知情，这事跟我王家无关，我王家没参与，等到下次机会的时候，再去挑动下一个外戚去诛杀宦官。 看着一直劝说他诛杀宦官的一众士人，何进并没有热血沸腾，而是非常冷静。 “呵呵，二十多年前，你们肯定也是这样劝说外戚大将军窦武去诛杀宦官的，结果在最关键时刻，你们各扫门前雪，把窦武给卖了，我何进可不会像窦武一样当你们士族的工具人。” 何进心中冷笑着，然后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叹道：“太后（何太后)不许，如之奈何！” 他压根就不想诛杀宦官，或者不想现在就诛杀宦官，而是在跟士族们讨价还价。 想让我何进当出头鸟，去诛杀宦官，可以，但你们士族也要拿出能够打动我的利益才行，而不是一直在嘴上叽叽歪歪没完没了。 宦官当然可以杀，但不能这样杀，起码得先从士族身上获得足够多的利益，得到士族们的承诺。 用宦官们的人头，来从士族手里换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大将军，不杀宦官，后患无穷啊！” “邓氏外戚、阎氏外戚、梁氏外戚、窦氏外戚，这些家族可都是被宦官给大清洗了，就算外戚不杀宦官，宦官也会杀外戚，所以哪怕不为天下着想，只是为了您自己着想，您也应该诛杀宦官才对，难道大将军想要步这些家族的后尘吗？”袁绍搬出大汉的先例继续劝说。 “好了，不要说了，尔等小辈，岂知朝廷大事？”何进也有些生气了。 劝劝劝，就会劝，一点好处都舍不得给，既想让我何进当出头鸟，又不肯给点实实在在的好处，这些个世家大族，天天想着空手套白狼，真把我何进当冤大头了吗？ 他何进要的东西有很多。 比如田亩、人口、财富、名望、联姻、承诺。 但究根结底，他想要成为世家大族的一员，他不想当一个只能风光十几年的外戚，而是想当一个风光几百年的世家。 而这些东西，大部分都在世家大族手里。 “大将军，窦氏外戚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您难道不知道上一个大将军窦武就是被宦官杀死的吗？”王允也在一旁进行劝说，而昨天晚上，他还让下人偷偷地给张让、赵忠、蹇硕等人在雒阳的干儿子送了许多钱财和美貌婢女。 “我当然知道，但宦官也不都是坏人，而且我相信张让赵忠段珪等人应该没这个胆子做曹节做过的事。”大将军何进非常自信地说道。 他自认为自己有能力掌控宦官，并且用宦官们的头颅来换取士族们的认可和利益。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将军今日不诛杀宦官，将来一定会后悔的。”袁绍还在坚持劝说何进去当冤大头，非常地有毅力。 “还请大将军诛杀宦官，肃清朝廷，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王允也在一旁帮腔。 “恳请大将军诛杀宦官，肃清朝廷，以安天下！”府内的其余士人也纷纷劝说，他们的眼神非常真诚，只是不知道有几个是真的，有几个是装出来的。 “朝廷大事，吾自有处理办法，尔等无须再劝！”何进摆明了不见兔子不撒鹰，无法从士族们身上获得好处，就坚决不帮士族们铲除宦官。 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想得美！ 第311章 王司徒（十三） “所有的宦官党羽，通通逮捕！” “你们干什么？我是朝廷命官，你们岂敢如此？” “党锢之祸时你们这些宦官党羽残害我们士人，现在也该轮到你们宦官尝尝滋味了。”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短短三个月时间，天下各地都发生了地方士族直接派遣私兵逮捕宦官任命的官吏这种事。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袁绍。 雒阳 北宫 “我们的人都被那些士人逮捕了，有些还被直接杀了。” “大将军那边怎么说？” “大将军？哼！他早就跟那群士人合作了！” “宫外有流言，说是大将军召集士人们商讨诛灭宦官一事。” “何进这个屠狗的贱种，没有我们扶持他，他焉能当上大将军？现在他不思报恩，反而要用我们的头颅去从士族手里换取利益。” 一众宦官聚在一起，讨论着最近的紧张局势。 为首的张让脸色阴沉，他没想到何进居然把他给卖了。 张让本来想抱紧何进的大腿，奈何热脸贴了冷屁股，大将军何进看不上他，非要用他的脑袋去跟士族做交易。 “何进，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张让暗骂一声，然后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策略。 眼见这些抱紧何进大腿的宦官因为局势的变动而紧张兮兮，原本跟他们敌对的蹇硕趁机挑拨离间道：“我早就说过何进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们帮助何进扶持皇子辩即位，迟早会后悔的，现在果然如此，唉……” “蹇硕，你少在这说风凉话。”段珪冷哼道。 “让他说。”为首的张让已经有了想要跳反的心思，因此决定让蹇硕这个原本敌对的宦官说一说。 “何进之所以能得势，还不是因为我们宦官不是一条心，在这里内斗，才给了他一个屠狗的贱种机会罢了。”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便是重新团结起来，所有宦官要联合起来，拧成一根绳，同心协力，坚定不移地站在太皇太后（董太后)那边，找机会废立皇帝，扶持皇子协做皇帝，就如同顺帝故事，则区区何进，何足道哉？” 蹇硕仔细分析道，他要把原本站队何进的张让等人，以及保持中立的赵忠等人都拉到董太后阵营。 宦官强行立一个新皇帝，以前是有先例的，汉顺帝刘保就是这么当上皇帝的。 一切都不是突发奇想，不过是旧事重演。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张让拍板道：“蹇硕说得对啊，为今之计，我们只能紧紧团结在太皇太后身边，否则，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许久之后，众宦官来到董太后的寝宫拜见。 “奴婢张让，求见太皇太后。”张让跪在寝宫之外，言语间非常卑微。 “呵，是张常侍啊，进来吧。”殿内的老妇人非常不耐烦，语气很不客气。 随后，一众宦官进入董太后的寝宫内，对着董太后又是跪拜。 “好了好了，你们是何太后的人，跑我这来做什么？呵！”董太后还是忘不了几个月前，这些宦官帮助何太后立了皇子辩当皇帝一事。 当初你们抛弃我，跑去勾结何家，现在你们又跪着回来求我？呵呵！ “许久没有前来拜谒太皇太后，奴婢心里愧疚。”张让非常厚脸皮地说道，丝毫不提当初他勾结何家之事。 “太皇太后，张让他们已经弃暗投明，是我们自己人了。”蹇硕在一旁解释道。 蹇硕是坚定不移的董太后阵营的人，因此董太后非常信任他。 …… 大将军府 “本初，你们怎么可以未经允许，就擅自逮捕宦官党羽？” “诛杀宦官是天下民心所向，难道这也有错吗？” “大将军，事已至此，您也只能诛杀宦官了。” “请大将军诛杀宦官！” “你们！” 看着眼前的这些士人，何进非常气愤。 这些士人居然把宦官在地方上当官的宦官党羽全给逮捕了，这下好了，矛盾彻底激化了，变成不死不休了。 “只要大将军能够诛杀宦官，我们每个家族都为国捐款一千万，并且各大家族轮着与何家世世代代联姻，同时赠送家传经学书籍。”王允在一旁提出了一个比较诱人的交易条件。 这是一众士人商讨后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 赶紧动手诛灭宦官吧，诛灭以后，你何家也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 在局势的逼迫下，又得到了士人们的让步和承诺，大将军何进终于点点头，浩然正气地说道：“宦官祸害天下久矣，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我何进势必诛灭宦官，肃清朝廷，以安天下！” “大将军英明！”王允连忙称赞，其余士人也纷纷称赞：“大将军英明！” 夜里 大将军何进入宫面见自己的妹妹何太后。 “士人们已经做出让步和承诺，我们可以动手了，是时候诛灭宦官，给士人们交差了。”大将军何进这般说道。 “兄长，你真的相信那群士人？他们以前能把窦家卖了，现在未必就不能把我们何家卖了。”何太后不信任士人，她更信任那些朝夕相处的宦官。 “至于他们的承诺？呵呵！” “一个个嘴上喊着黎民苍生，结果土地兼并的时候没一个手软。” 士族、外戚、宦官，三方势力谁也不信任谁，相互制衡，相互博弈，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成为世家大族，我们怎么能因为一点风险就止步不前呢？” “先把宦官诛杀了，给士人们交差，他们要是不肯接纳我们，还敢继续瞧不起我们的出身，我何进就跟他们拼了！” 何进很是激动，他非常想要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风险再高也要去拼一把。 人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诛灭宦官一事不必再提，朝廷之事，我比兄长你更懂。”何太后依旧不为所动。 “太后！”何进忍无可忍，对自己的妹妹愤怒道：“宦官清洗外戚的先例那么多，你想要重蹈覆辙吗？！” “大将军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赶紧回去吧，哼！”何太后也来了脾气，你又不是我的同胞亲哥，只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在这里凶什么凶？滚！ “你！”何进想要骂人，但还是忍住了，何家不能内斗，于是他平缓内心，对何太后恭敬道：“臣，告辞！”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皇宫。 直到大将军何进离开，张让等人才从后面小跑出来，跪在何太后脚下感恩道：“多谢太后为我等说情。” 何太后还不知道张让等人已经跳反到董太后那边了，因此依旧把张让等人当成自己人，于是她妩媚轻笑道：“你们呀，真是胆小如鼠，有我在，怕什么？” “有太后您这棵大树在，我们自然不怕，能够服侍您，是我们一辈子求之不得的荣幸。”张让讨好地笑道。 第312章 王司徒（十四） 翌日 大将军府 “大将军，诛杀宦官一事？”袁绍迫不及待地问道。 “太后不许，如之奈何。”何进叹气一声，旋即他又开始继续讨价还价：“宦官或许也并非都是坏人，不一定非要诛杀宦官。” 此话一出，袁绍等人脸色大变，明明已经谈好了的，你何进怎么出尔反尔，又开始讨价还价了？ “大将军，不能再犹豫了，指不定那些宦官已经再偷偷地制定残害您的计划啦。”王允从旁劝说，他的这个猜测也是完全有道理的，经过何进入宫劝说太后诛杀宦官这件事以后，宦官们就算反应再迟钝，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一定会有所准备。 然而，何进依旧不为所动，难度越高，他的要求就越多，士族如果无法满足他的要求，是很难让他动手的。 袁绍和王允商讨后，把每个家族出一千万提高到了每个家族出两千万，直到这时，大将军何进才满脸忧国忧民地义正言辞道：“为了大汉！为了天下！为了苍生！我何进义无反顾！” 令人尴尬的场面话说完后，何进又皱眉道：“但是太后那边……唉！” 虽然他现在下定决心要铲除宦官了，但妹妹不同意，他也很无奈，他的一切权势都来自妹妹，没有他的太后妹妹，他也就没有了权势。 这时，王允朝袁绍使了个眼色。 袁绍点点头，对何进建议道：“何不调遣外兵驻扎在雒阳城外，就说军队的将士们都痛恨宦官，他们非常想诛灭宦官，如果太后还是要保住宦官，说不定军队的将士们就会不小心暴走哗变之类的，以此威胁之下，太后自然就会答应诛灭宦官了。” 何进眼前一亮，对袁绍赞赏道：“本初的计谋，甚妙！” 此刻的大将军府只有何进、袁绍、王允三人。 不久后，何进的大将军府发出命令，让董卓、丁原、王匡、桥瑁四人统领军队前往雒阳城外驻扎，“拱卫”京师。 这个命令一发出，首先坐不住的就是曹操。 曹操连夜赶往大将军府，对何进劝说道：“外兵入京将导致祸患，诛杀宦官只需要一个狱吏就足够了，何必这样大动干戈？请大将军收回成命！” 此时此刻，袁绍和王允也正在大将军府谈事。 袁绍王允想的是借外戚之手铲除宦官，来一个借刀杀人，从而增加自己的名望，也增强士族的整体实力，而曹操想的比较单纯，他之所以想要诛杀宦官，只是他也被这几十年流行的【宦官原罪论】影响了，单纯地想要把宦官杀光，让大汉能够回到国泰民安的正轨上去。 何进被这么一说，先是一愣，考虑着曹操这话里面的道理，但随即他就觉得曹操这话太荒唐了。 桥瑁是世家大族出身，不可能祸害雒阳。 王匡是他何进的手下，都听他何进的，也不可能祸害雒阳。 董卓是袁家养的狗，一切行动都听袁家的，这一次调动外兵，之所以会加上董卓，也是袁家特意要求的，袁家希望董卓来雒阳帮忙，所以董卓是更最不可能祸害雒阳的。 唯一有可能祸害雒阳的就是丁原，丁原是几个月前才投靠了何进，所以忠诚度不一定有保证。 但是有其他三个人盯着丁原，尤其是有董卓在盯着丁原，想来丁原也不敢乱来。 考虑到这些方面，何进认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曹操说的那些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于是他大笑道：“孟德乃宦官之后，为宦官说情也在情理之中，啊～哈哈哈哈！” “你！”宦官在大汉就是原罪，跟宦官扯上关系就是一种耻辱，所以何进这番话分明是在羞辱曹操，曹操大怒，甩一甩衣袖，径直离开大将军府，离开后，看到四周无人，才敢愤然道：“乱天下者，必何进也！” 几天后 北宫 “何进那个贱种，居然调集外兵来威胁太后，逼迫太后诛杀我们！” “怎么办？”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蹇硕和董太后卖了，反正她们本来就跟我们不是一伙的。” “用董太后和蹇硕来换取何太后的帮助，让何太后保住我们！”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今晚我们就动手，把蹇硕杀了，再去何太后那里把董太后也卖了。” “是极是极。” 深夜 “太后，大将军要调集外兵诛杀我等，我等以后不能再服侍太后啦，呜呜呜！”张让等人跪在何太后脚下哭泣。 “哭什么？我身为太后，难道还保不住你们这几条贱命？”何太后非常气愤，对于自己兄长居然调集外兵来威胁她这件事，非常生气。 “太后，我们对您是绝对忠心，一切都是蹇硕自作主张，是他勾结董太后想要废立皇帝，这才惹恼了大将军，还请太后明察！” 张让哭着哭着，就把蹇硕的人头取来。 “一切都是那个老太婆的错，我自会向大将军说明真相。”何太后冷漠道。 “多谢太后！”张让等人再度拜谢，他们跟董太后不熟，跟何太后更熟，现在为了自保，便把董太后给卖了。 不久之后，何进再度入宫，这一次他有外兵撑腰，终于不怕自己妹妹了。 “宦官祸害天下，已经引起了将士们的不满，他们在雒阳城外嚷嚷，如果朝廷不诛杀宦官，他们就要杀进皇宫替朝廷诛杀宦官！”何进对自己的妹妹威胁道。 “兄长身为大将军，难道就不能把这些军队调走吗？”何太后不满道。 “唉，将士们痛恨宦官到了极点，我要是把他们强行调走，容易引起军队哗变，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何进继续威胁道。 何太后一方面担心雒阳城外的军队杀到皇宫里来，一方面又不信任士人，不愿意与士人合作，依旧想要保住更加亲近的那些宦官。 “兄长，宦官如果有做错什么，一切也都是蹇硕和董太后的错，他们是无辜的。”在军队的威胁下，何太后也不敢直接让何进滚出皇宫了，她只能这般解释，并对着躲在里面的一众宦官说道：“你们几个，出来吧，快来给大将军赔罪。” 一众宦官纷纷连滚带爬，跪在大将军何进脚下求饶：“大将军，都怪蹇硕，是他自作主张想要废立皇帝，我们是无辜的，我们对大将军您忠心无二！” 何进思虑许久，最后决定来个各退一步，只诛杀董太后，让宦官们出宫成为庶民，这样既能让太后满意，又能让士族们满意。 “哼！”想到这里，何进故作愤怒，以此彰显自己的大将军威严，对张让等人斥责：“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暂且饶了尔等性命，但尔等从此滚出皇宫，不得再干预朝政。” 虽然被要求滚出皇宫，但起码小命保住了，张让等人连忙一边哭泣一边拜谢：“多谢大将军，大将军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第313章 王司徒（十五） 又一个月后 宦官们软磨硬泡，终于让何太后答应把他们留在宫里，不用出宫，他们可以继续干预朝政。 大将军府 “大将军明明已经下令将宦官驱逐出宫，但宦官还是待在宫里不肯出来！” “恐怕是宦官想要图谋大将军性命！” 王允提醒道。 “这些肮脏的小人，居然敢无视我的命令！”何进没想到一群宦官敢不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于是气冲冲地说道：“我再进宫一次，请求太后诛杀宦官，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杀得干净，保证不留活口！” 说罢，何进便独自一人进了宫，见到了何太后。 “太后为何还将那些宦官留在宫中，不是说好了全部驱逐吗？”何进气势汹汹，有外兵撑腰就是硬气。 “宫中不能没有宦官，况且张让他们已经发誓不会背叛我们何家，兄长何必咄咄逼人，岂不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又何必急着当螳螂？”何太后越来越不耐烦，若不是担心城外的军队攻城，她理都不想理何进。 “武王伐纣时，天空下起大雨，武王想要退兵，太公却说，殷商兵力空虚，这样的好机会，您却要因为天气而退兵，错失大好良机，将来悔之晚矣。” “如果不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晋升为世家大族，我们何家也会如同梁家一样，在短短十余年之后衰败。” 何进经常跟王允接触，因此已经不是大老粗，偶尔也能做的引经据典。 何太后觉得何进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里的螳螂，何进也觉得何太后是武王伐纣里的武王。 何太后始终认为自己的哥哥何进应该是被士人忽悠了，同样的，何进也觉得自己的妹妹何太后肯定是被宦官忽悠了。 双方都觉得自己才是正确的，认为对方是被坏人忽悠了。 最后，兄妹俩争执许久，谁也说服不了谁，双方再度不欢而散。 殿外，张让等人正在偷听兄妹俩的对话，当听到何进劝说太后诛杀宦官时，他的脸色铁青。 等到何进气恼地离开皇宫后，张让等人又聚在一起，商讨刚才之事。 “何进这贱种，他居然还不肯放过我们，还想要杀我们，可恨！” “我真不明白，何进这狗东西，到底是哪根筋出毛病了，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们？” “这个何进是个纯纯的傻种，现在士族们靠着土地兼并，实力迅速膨胀，要是我们宦官死绝了，那么士族不就一家独大了吗？难道他身为大将军，却甘心做士族的傀儡？” “他何进做梦都想成为世家大族，所以想拿我们的人头去讨好那些士大夫，真是一条士族的忠犬！” “堂堂大将军，居然跪舔士族，真是给我们大汉的历代大将军丢脸！” “他何进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也不能给他活路！谁怕谁？狗日的！” “当初曹节能诛杀窦武，我们现在就能诛杀何进！” “这大汉的天，姓刘，不姓何！” 众人对何进恨到了极点。 我们都向你服软了，愿意给你当狗了，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就一定要杀我们？ 你何进宁愿给世家当狗，也不肯跟我们宦官和平相处？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何况是我们宦官？ 奈奈的！都玩阴的是吧？那就都别想活了！ “今晚以太后的名义矫诏，让何进入宫，然后我们埋伏在必经之路上，把何进这狗娘养的玩意给杀了！”张让阴沉地说道，他心中怒火冲天。 是谁让你妹妹进宫受宠的？是我们宦官！ 是谁让你妹妹当上皇后的？也是我们宦官！ 是谁帮你当上大将军的？还是我们宦官！ 是谁帮你立刘辩当皇帝的？还是我们宦官！ 何进！你忘恩负义！我们帮了你这么多，你不思报恩，反而还要杀我们！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遭天谴的狗东西！ 夜里 “大将军，不能去啊！” “大将军，太后怎么会大晚上突然召见你，这里面恐怕有蹊跷！” 袁绍等人纷纷劝阻。 别杀宦官没杀成，反而被宦官反杀了，到时候要是宦官们再来一次党锢之祸怎么办？ “我妹妹召见我，哪来的危险？至于说张让段珪他们？哼！一群鼠辈罢了，我不信他们敢杀我！”何进自认为宦官们没那个胆子。 王允对袁绍摇摇头，让他不用再劝了。 袁绍明白了意思，随即也不再多劝，同时又暗中派人去调遣西园校尉军，准备万一发生某种可能时，可以及时派出军队出重拳。 待进了宫，何进果然遇到了埋伏，十几个宦官手持匕首围住了他。 “谁敢杀我！”何进心里慌得很，但却故意大喝一声来壮胆。 “我们都敢杀你！”张让愤怒至极，手持匕首带着一众宦官冲上前去。 噗嗤！ 铛—— “啊！——” “你们胆敢谋害朝廷大臣？” 临终前，何进双目撑圆，瞪着张让等人。 “喀——” “呸！” 张让吐了一口臭痰在何进的眼睛里，对着何进怒斥：“何进，你凭良心说话，没有我们宦官，你不过还是个屠狗的贱种，是我们提拔你，让你有了今天，你为什么要忘恩负义？！” “你们宦官祸害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何进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 “哈哈哈！”张让大笑：“我们宦官捞钱确实祸害了天下，但你们外戚连皇帝都敢毒杀，满朝的公卿大夫各个都在搞土地兼并，谁又比谁干净？天下糜烂，难道只是我们宦官的错？你们外戚和那些士族就没错？！” 骂完以后，张让还觉得不解恨，紧握匕首，在何进的身体上不停地乱捅，把何进的躯体捅成马蜂窝。 最后，张让等人将何进的头颅割下来，并继续矫诏，宣称大将军何进意图谋反，现在已经伏诛，同时下令解除袁绍、曹操等人的禁卫军兵权，把禁卫军兵权交给自己的党羽。 一同被撤职的还有王允。 河南尹王允被撤职，新上任的河南尹是一个宦官党羽。 不过张让等人能做的也仅仅如此，他们现在还没有掌控禁卫军兵权，所以不敢再次发动党锢之祸，担心把士族们逼得狗急跳墙。 曹节之所以能斗赢窦武，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士族和外戚没有兵权，而兵权在皇帝手里，皇帝又在宦官手里。 但今时不同往日，随着私兵武装合法化、建立西园校尉军、废史立牧，这三个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士族手里的兵权要远远大于皇帝手里的兵权。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皇帝自己都没兵权了，那么掌控皇帝的意义就远不如从前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禁卫军的兵权夺回来，把司隶校尉袁绍和河南尹王允撤职，让他们别继续待在雒阳把局势搞紧张了，同时向袁家和王家释放善意，把他们的家族子弟升官，全部外放到远离雒阳的地方当郡守县令，以此跟士族们暂时和解，等以后我们牢牢把握雒阳禁卫军的兵权以后，再重新发动党锢，狠狠地报复那些士族！” 第314章 王司徒（十六） “宦官谋害大臣，随我杀进宫去，清君侧！” 何进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并被杀害的消息传到宫外，袁绍王允等人又惊又喜。 惊是因为他们其实也只是猜测宦官可能会动手，但没想到宦官居然真的敢动手，因此虽然做了后手准备，但内心其实认为这不过是小概率事件。 但就是这样的小概率事件，居然发生了。 喜则是因为终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杀进皇宫清君侧了。 禁卫军有一半是我们的人，雒阳城外的外兵全是我们的人，你们宦官拿什么跟我们斗？ “杀！” 西园军在袁绍、袁术、曹操等人的统率下杀进皇宫。 “挡住他们！”宦官们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他们也有一只禁卫军，那就是羽林军，当初曹节就是靠着羽林军才击败了窦武，董卓也曾经是羽林军的一个中层军官。 “杀！” 士族控制的西园军和宦官控制的羽林军相互厮杀起来。 但西园军经常外出作战，战斗力比一直窝在雒阳的羽林军高出许多，很快，羽林军败下阵来，甚至都用不着董卓等外兵的帮忙。 眼见羽林军挡不住西园军，张让等人连忙带上小皇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逃出宫去，并一直逃到雒阳城外。 与此同时 城外二十里处 董卓军营 奉车都尉董旻来到这里，向董卓通报了一个重要信息：“二哥，雒阳政变，天子被张让等人裹挟着往邙山那里跑了，我们董家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是董卓的弟弟，至于奉车都尉，则相当于天子的专职司机，专门给皇帝驾驶马车，是距离权力中心最近的人之一，因此他很快就收到了政变发生的消息，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消息告知董卓。 “哈哈！苍天不负有心人！”董卓兴奋大笑，然后对一众手下大喊：“随我前去清君侧！救驾！” “清君侧！救驾！” 董卓的西江将士们大喊，他们其实早就对大汉朝廷没有忠诚了，这么喊也只是走个形式，现在的他们只效忠于钱，顺带暂时效忠于董卓个人。 没办法，朝廷连续一百多年来，一直在对凉州地区进行地域歧视，搞得凉州人在这一百多年来一直饱受朝廷折磨，所以指望他们忠于朝廷，属于是有亿点天方夜谭了。 你歧视了我一百多年，还想让我忠于你，可能吗？ 他们只想进雒阳这座天下最富饶的城池好好地爽！ 抢钱抢粮抢女人，就是他们来雒阳的唯一目的。 清君侧？救驾？拯救天下？ 听听就好，不要当真。 一百多年来，伱们中原人瞧不起我们，觉得我们关西武夫都是低贱的，那好，今天我们这些关西武夫就让你们中原人知道知道，低贱的人都会干些什么！ 一边让我们抵抗羌胡，一边又折腾我们，对我们敲骨吸髓，现在也该轮到我们凉州人报复回来了！ “找到天子者，赏金一万，美婢百名！”董卓知道，拯救天下之类的口号无法让西凉人心动，只有这种最纯粹的赏赐才能让他们有动力干活。 “欧耶！” “万岁！” 凉州将士们振奋不已，刚才喊“救驾”口号时，大家都无精打采，现在有钱财和美女赏赐，他们就精神抖擞了。 西凉将士们在邙山到处搜索天子的踪迹，终于在几个时辰后，他们在一个山上的一个树林里找到了天子。 “陛下，奴婢不能再服侍您了”绝望之际，张让等人纷纷跳河自杀。 “我找到天子啦，我找到天子啦，黄金和美女都是我的啦，哈哈！”找到天子的那个凉州军官根本不屑于对天子行礼，他们西凉人已经被大汉朝廷伤透了心，对大汉只剩憎恨，没有丝毫忠诚与留念。 其余没有找到天子的西凉将士也纷纷羡慕嫉妒不已，并且准备等到进了雒阳以后一定要大抢特抢。 当初朝廷是怎么对待我们凉州人的，我们现在就要十倍百倍地对待回去！ 只是在雒阳烧杀抢掠，而没有直接把雒阳屠城，已经是满腔怒火的凉州人所能保持的最后理智和克制。 “臣，并州牧董卓，救驾来迟，望天子恕罪！”虽然西凉将士们不屑于向天子行礼，但董卓不能这么干，毕竟他是准备要名垂青史的人。 同时，董卓又对着其余凉州将士们怒斥：“快跪下向天子行礼！” 一众凉州人皱着眉，非常不情不愿地向天子单膝下跪行礼，有气无力地喊着：“万岁，万岁，万岁。” 被迫给天子行礼时，他们的声音非常低沉，感觉像是要睡着了一样，没有之前喊着要抢钱抢粮抢女人时那么洪亮。 凉州人，对朝廷的忠诚度为负！ 随后，董卓带着天子前往雒阳城内，却被城门口的崔烈阻拦。 “天子乃万金之躯，不能被你们这些关西的粗鄙武夫惊扰，而且外兵不得入城，让天子随我进城，你们可以回凉州了。”崔烈非常不屑地说道。 虽然我花钱买三公，但我是士族，我就是瞧不起你们这些凉州武夫！ 锵！ “我拯救天子时，你们这些人在做什么？现在我好不容易救下天子，你们却要过来抢功劳？” 到了这翻身的最关键时刻，董卓终于不再隐忍。 每次有功劳的时候就是你们士族子弟来分，有黑锅的时候就让我们寒门子弟来背，现在你们还想来抢我董卓的功劳，狗娘养的！ 董卓把剑抵在崔烈的脖子上，直接以对方的性命威胁道：“滚！” 千言万语，都比不上这一个“滚”字，这是寒门子弟压抑了一百多年的怒火。 崔烈冒着冷汗，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董卓这种寒门武夫，居然敢这么嚣张，居然敢威胁他这个士族子弟，简直翻了天了，简直没有王法了！ 最后，崔烈还是站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董卓这么个低贱的关西武人带着天子进入雒阳城。 刚进城，一些凉州士兵就忍不住想要抢劫城内百姓。 “看住他们，别让他们乱来！”董卓察觉到了军队的异常，为了防止这些士兵出现暴走，他连忙对自己的女婿牛辅吩咐道。 “是。”牛辅连忙去呵斥那些蠢蠢欲动的凉州士兵，但为了安抚人心，还是对众士兵画饼：“稍安勿躁，会有奖励的，田亩钱财美女都会有的，不会少了你们的。” 得到这样的承诺，一众西凉士兵才暂时压制住了内心想要立刻抢劫的冲动。 但，也仅仅只是暂时压制住了而已。 第315章 王司徒（十七） 第五天清晨 雒阳城门口 两千多西凉铁骑来到城内，他们是帝国目前最顶尖的战斗力，无它，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跟羌胡打了一百多年没停过，战斗力能不高么？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今天怎么又有这么多西凉铁骑入城，他董卓难道有几万骑兵？”一旁的王允不解道。 这些天，每天清晨，都有两千多西凉铁骑入城，让人搞不清董卓究竟有多少兵。 “我也不知道。”一旁的袁绍皱着眉头，虽然董卓是他们袁家养的狗，但这条狗似乎过于强大，万一噬主可怎么办？ “董卓是我们袁家的狗，他兵越多，对我们袁家不是越有利吗？”袁术淡然笑道，他倒是不在意那么多，他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董卓会干什么，他根本不在乎，大汉会不会被祸害，他也不在乎。 与此同时 皇宫内 董卓收到西凉铁骑入城的消息后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对牛辅吩咐道：“今晚让我们的西凉铁骑再出一次城，明天清晨再回来一次。” “明白。”女婿牛辅自然明白这么做的道理，给人造成董卓兵很多的错觉，这样那些反对者就不敢轻易妄动。 暂时解决完兵力不足问题，董卓又开始解决雒阳兵权问题。 首先是要掌控禁卫军，其次是要掌控城外的那几只军队。 宦官的羽林军已经被董卓入城时直接接管了，但西园军还在袁绍曹操袁术等人的手中。 原本属于何进的北军也被董卓火速接管了。 当士族们的军队忙着在皇宫里屠杀宦官，以及在雒阳城屠杀宦官党羽时，董卓没有急着抢劫和杀人，而是第一时间控制其他无主的军队，增强自己的实力，这就是他对军队的重视程度。 至于城外的三只军队，董卓思虑许久最后对身边还没出宫的牛辅吩咐道：“顺便把李肃叫来。” “明白。”牛辅答应一声，见董卓点了头，这才离开皇宫，去办好自己的事。 不一会，李肃进入皇宫，他是董卓军队里的一个校尉，跟董卓比较熟。 “李肃拜见将军。”李肃对董卓恭敬道。 “嗯，李校尉，你也是并州人，跟丁原账下的吕布比较熟，我给你一个任务，去策反吕布，策反成功，我给你升官晋爵发财。”董卓对李肃笑道。 他董卓以前在并州当过一段时间刺史，这个并州刺史位置还是袁家家主袁隗帮他弄到手的。 在当并州刺史期间，认识了一些并州的猛人名人，比如五原郡的吕布，又比如被灵帝流放到并州的蔡邕。 蔡邕是典型的两面都得罪，因为他痛斥皇帝刘宏捞钱，所以被刘宏流放到并州，又因为他赞赏了宦官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宦官，所以被士人们排挤。 因为蔡邕曾经批判过阳球在凉州搞贪污腐败，所以阳球直接派出刺杀蔡邕。 第一波刺客到达并州后，因为仰慕蔡邕为人正直，所以不忍心刺杀蔡邕，刺杀行动直接取消。 阳球于是又派了第二波刺客，第二波刺客是纯粹的亡命人，只要给钱啥都干，但这第二波刺客刚好就被并州刺史董卓给逮住了。 因为这个原因，董卓对蔡邕算是有救命之恩，所以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 而且董卓在担任并州刺史期间还算是非常廉洁的，努力抗击入侵的鲜卑，所以蔡邕对董卓的第一印象也非常好。 “董卓此人心地善良，将来或许能够拯救大汉。”蔡邕曾经这般评价董卓。 至于吕布，原本是五原郡的一个地方军官，跟董卓一起打过鲜卑人，董卓跟吕布早就接触过一段时间，知道此人虽然跟他一样出身寒门，武艺高强，尤其是擅长骑射和搏斗，但比他董卓还自私自利，属于一个纯粹的见利忘义之徒，为了升官发财，可以不折手段。 因此，吕布这个人，是可以被策反的。 而李肃又是吕布的同乡，老乡见老乡，坑得哇哇叫，让他去策反吕布再合适不过了。 “请将军放心，吕布此人我也了解过，只要用良驹和黄金去诱惑他，其必然反叛旧主。”李肃自信笑道：“至于良驹，将军以前在西域当戊己校尉时，不是从西域带回来十多匹【赤菟马】吗？只需要赠送其中一匹就足够了。” “那些赤菟马可都是无价之宝，而且很多都老死病死了，只剩下五匹还活着，剩下的这五匹，有一匹在以前的时候送给当时权势滔天的宦官张让了，有一匹送给辽东王家了，还有一匹送给汝南袁家了，我现在只剩两匹了，我自己还要骑一匹。”董卓有些舍不得，毕竟赤菟马可是汗血宝马里的极品马，一匹马就价值几千金，不是开玩笑的。 西凉铁骑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西凉铁骑的马匹是凉州大马。 而所谓的凉州大马，其实就是草原马和大宛马的混血。 汉武帝征服草原和西域后，因为大宛马（汗血宝马/阿哈尔捷金马）的繁殖速度太慢，所以就让汗血宝马跟草原马杂交，杂交出来的后代被放养在凉州草场，因此就被称之为凉州大马。 这些凉州大马的战斗力其实是不如汗血宝马的，毕竟混了草原马的血统进去，不够纯了。 但他们的繁殖速度比汗血宝马快多了，而且战斗力比草原马和南方矮马高多了，对于缺马的中原王朝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而赤菟马是汗血宝马里的变异种，纯血度非常高，属于汗血宝马里的汗血宝马，随便一匹都是无价之宝。 “将军欲得天下，何惜一马？”李肃劝道。 董卓思虑许久，吕布这种猛人，没有就没有，以后总有机会能找到新的，但是赤兔马没了就真的没了，除非大老远跑去西域甚至是贵霜那里掠夺。 “将军，不可为了一匹马而错失良机啊！”李肃继续劝说：“正所谓有舍有得，舍弃一匹马，换来的却是一整只军队的控制权，这笔买卖还不够划算吗？” 是啊，为了翻身，我连身家性命都可以豁出去，怎么到头来却连一匹马都舍不得了？ 如果是让辽东王家来选，王家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用吕布换赤菟马，因为王家又没兴趣争霸天下，所以对猛将不感兴趣，反而是赤菟马带回去可以更好地改良王家放养在牛郎岛的那些马匹。 但董卓不一样，对于他来说，赤菟马和吕布，到底谁更重要，这还真不好说。 董卓想了很久，最后咬咬牙说道：“老夫，舍马！” 第316章 王司徒（十八） 半个月后 大将军府 “董卓来到雒阳，久久没有前来拜谒太傅，也没有拜谒司徒，是我董卓的罪过，还请二位长辈多多担待。” 不久前，为了讨好士族，董卓升袁隗为太傅，升王允为司徒，如此也算是对袁家和王家报恩了。 今日，他又邀请袁家王家等士族参加晚宴，希望以此增进一下大家的感情。 他董卓也有梦想，进入雒阳前，他的梦想是靠着站队正确升官发财。 进入雒阳后，他的梦想升级为当权臣，最后靠着权臣的短暂权势，把大汉的各种资源转化为董家的家族底蕴，从而使得董家也成为世家大族，就如同辽东王家和汝南袁家一样。 每个寒门都憎恨世家，但每个寒门都想成为世家，董卓也不例外。 我反对世家垄断资源，但我不反对我成为世家，也不反对我成为世家后，联合其他世家一起垄断资源。 他们不是憎恨人上人，只是憎恨为什么自己不是人上人。 窦武想成为王家和袁家，何进想成为王家和袁家，董卓还想成为王家和袁家，他们如同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 他们或许在某个时间段风光无比，但最后都倒台了，而王家和袁家却依旧屹立不倒。 董卓把王家和袁家当成了自己人，他认为董家也将成为王家和袁家的合作伙伴，世世代代互相联姻。 “仲颍啊，老夫果然没看错你，大汉，还是得靠你来拯救，哈哈！”袁隗也很高兴，自己培养出来的门生故吏回来报恩了，刚回来就给他袁隗升官。 “这大汉，还得靠老师您和王司徒来拯救，我董卓不过是个粗鄙武夫，不值一提。”董卓非常客气，主动给袁隗和王允端茶倒水，极力讨好两大世家的代言人，并且把袁隗当成自己的恩师。 “没有您的悉心培养，就没有我董卓的今天。”一身肥肉的董卓把茶水端到袁隗面前。 “仲颍你忧国忧民，以至于身体虚胖了，大汉，有福啦！”袁隗依旧说着场面话，他同样把董卓当成了自己人。 我的门生故吏董卓是权臣，我的世代联姻辽东王家也是世家，那这天下，岂不都是我袁家的了吗？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黎民百姓，这些都是我董卓应该做的。”董卓笑着，然后又端着茶水来到王允身边，对王允客气道：“王司徒，您是王府君（王光)的族弟，当年若不是王府君提拔我，还把我引荐给老师，我董卓这辈子还在凉州那个山沟沟里跟羌胡厮杀。” “可惜德耀先生太过忧国忧民，以至于早早离世，我董卓没办法亲自去拜谢他，但王家对我董卓的大恩大德，我董卓不会忘记，从今以后，王司徒的事，就是我董卓的事，谁敢与辽东王家为敌，那就是与我董卓为敌！” 董卓这一番慷慨激昂下来，让王允逐渐放下心中的戒备，终于相信董卓不会在雒阳乱来，而是会心甘情愿当袁王两个世家大族的傀儡。 因此，他也舒缓心情，对董卓笑道：“世有奇男子，凉州董仲颍，天不生将军，万古如长夜。” 他这算是代表王家接纳董卓了，允许董卓从王家的狗升级为王家的朋友。 饮酒许久后，一个魁梧男子进入大将军府，将董卓扶起道：“司空，您醉了。” 前不久，董卓强迫皇帝把他晋升为了司空，理论上跟司徒王允平级，比他的恩师袁隗低半级。 这种事，无论是王允还是袁隗都不在乎，皇帝是不是被迫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就算皇帝被董卓强行发生关系又如何？只要不影响我们家族的利益就行。 “我儿奉先，来来来，陪我的恩师和王司徒一起饮酒。”喝醉酒的董卓一巴掌拍在那个魁梧男子的肩膀上，直接称呼对方是儿子。 那魁梧男子脸上满是尴尬，但还是把倒在地上的董卓扶起，然后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也向袁隗和王允敬酒。 “末下骑都尉吕布，见过太傅，见过司徒。”那魁梧男子就是吕布，本来以他的身份是没资格来这大将军府跟袁隗和王允敬酒的，但谁让董卓喝醉了呢？ “嗯。”袁隗和王允都是轻轻一笑，也不说话，轻轻抿一口小酒算是礼貌。 没办法，吕布的身份太低了，如果跟他互相敬酒，会降低自己的高贵身份，这样是不合适的。 吕布尴尬地喝下全部酒水，袁隗和王允可以不喝全部，只需要意思一下就行，但他吕布不行，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必须对眼前的二人恭恭敬敬。 “将军的义子好生魁梧，将来必定是一位抗击鲜卑的英雄豪杰。”王允在一旁继续吹捧着董卓。 吕布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他跟董卓一样，也是出身寒门，但寒门也是门，家里是个小地主家庭，虽然没研究过经学，但起码是上过蒙学，认识字的。 要是放在前汉，吕布这个出身其实就是六郡良家子，地位还是挺高的，前汉朝廷对六郡良家子一直都挺重视的。 可惜他吕布生活在后汉，后汉对六郡良家子就没有前汉那般重视了，甚至还经常歧视这些人。 而真正的平民黔首只能去黄巾军那里面找，那些人大部分连字都不认识。 吕布从小靠着打猎练就了一身骑射本领，之后又参军当兵，常常斩获一些入境劫掠的鲜卑人，靠着战功被一任任长官重视。 董卓是他的其中一任长官，但没多久，董卓就被调去西域了，然后董卓就背锅了。 之后，丁原上任并州，把他升为主簿，自此，他成为丁原的心腹。 也就是说，董卓其实才是先来的，丁原反而才是后来者，只不过当时董卓被调走了，又没有把吕布一起带走。 不久前，吕布的老上司董卓突然派了他的老乡李肃去看（策)望（反)他。 在老乡的劝说下，在老上司的招揽下，在黄金与良驹的诱惑下，他吕布把自己的新上司丁原给杀了，然后带着稀里糊涂的并州兵投靠了老上司董卓。 当然，这其中，起主要作用的是黄金和良驹【赤菟马】，至于李肃的老乡情谊和董卓的老上司情谊，只能算是次要作用。 二人誓为父子，发誓永不背叛，发誓他们之间的情谊将比秦晋之好还坚定。 不过这些都只在发誓里，事实上，这些天，董卓不停地往并州兵里面掺沙子，把凉州人安插进并州军团里面当军官，用凉州人来控制并州人。 这也导致了并州军团出现了越来越多抱怨声，因为军官的位置都被强行插进来的凉州人霸占了，他们并州人只能当最底层的大头兵，这也太不公平了！ 在这样的抱怨声中，并州军团名义上的主人-吕布，就非常尴尬了。 帮助董卓就得罪了自己的手下，帮助自己的手下就得罪了董卓，搞得吕布两面不是人。 第317章 王司徒（十九） 又十天后 “见过司空，不知司空召见袁绍所为何事？” 得到董卓的召见后，袁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大将军府。 自从董卓入京后，就把何进的大将军府霸占，作为自己的临时办公地点。 “本初请坐。”对于自己恩师的侄子，董卓还是很尊重的，脸上挤满笑容说道：“天下在刘氏的统治下民不聊生，刘汉气数已尽，我打算拥立袁氏为天下主，我董卓从旁辅佐，不知本初可有这个想法？” 听得董卓这个建议，袁绍先是一惊，差点就要答应，但旋即又冷静下来，对董卓说道：“此事关重大，还请司空找我叔父商谈。” 说罢，袁绍向董卓作揖，然后离开。 看着袁绍离开的方向，董卓沉默许久。 一旁的刘艾站出来说道：“看来，王家与袁家都没有篡位的想法，那司空您最大的两个竞争对手就没有了。” 刘艾是汉室宗亲，但这并不妨碍他辅佐董卓。 前汉末期，不也有汉室宗亲辅佐王莽篡位吗？ 董卓想要当权臣，他认为其中最大的障碍便是王氏与袁氏，这两个世家大族如果不肯合作，他这个权臣就当不舒坦。 万一这两个世家大族想要篡位，那他董卓自然也就当不成大汉权臣了。 所以他先是召见了王定，说是要拥立辽东王氏为天下主，但是被王定拒绝了，后来他又召见袁绍，说是要拥立袁家为天下主，袁绍也婉拒离开了。 经过这一番试探，发现最有机会成为天下主的王家和袁家不想当天下主，那我董卓不就…… 又几天后 崇德前殿 “万岁！万岁！万岁！” 百官入殿，三呼万岁。 大殿之上，董卓对众大臣说道：“天下糜烂，都是因为当今皇帝昏庸无能，为了天下苍生，我决定效仿伊尹、霍光，废立皇帝，我观察发现，陈留王聪慧伶俐，让他当皇帝一定能拯救天下，所以决定立陈留王为帝，诸卿何意？” 哗—— 大殿内，众大臣哗然，先是愣了许久，然后议论纷纷。 袁隗和王允都沉默不语，他们已经提前得知了董卓要废立皇帝的消息，但并不在意。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换个皇帝而已，这种事他们经历多了，习惯了。 虽然不在意，但也不能当出头鸟，不能跳出来支持董卓，这样子是会败坏自己名声的。 眼见一众大臣没人肯支持自己，董卓心里很不爽，厉声道：“当初霍光废立皇帝时，让田延年掌握生杀大权，把阻碍施政者直接杀死，诸卿可要好好考虑。” 董卓不愧是关西武人，虽然混了几十年官场，但骨子里其实还是喜欢用拳头说话。 大多数大臣都反对废立皇帝，但同时他们又都跟袁隗王允一样选择骑墙观望，想让其他反对者跳出来当出头鸟，他们则在后面静观其变，风险让别人承担，他们只负责最后跳出来抢夺胜利果实。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靠着这一手，王家和袁家才能在官场屹立不倒。 你董卓一个关西武夫也配当伊尹霍光？我看你是梁冀还差不多！ 众大臣在心里暗暗吐槽，却无一人敢上前明着反对，全部都默不作声。 就在董卓洋洋得意，觉得自己驯服了这群乌合之众时。 “不可！”犹豫许久的卢植终于还是忍耐不住，选择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昔日伊尹废太甲，是因为太甲昏庸，霍光废昌邑王，也是因为昌邑王犯了一千多条罪过，当今天子年幼，也还没开始犯错，我们又怎么知道他以后是昏君还是明君，怎么可以废黜呢？” 有着卢植当出头鸟，其余大臣也纷纷站出来反对：“还请司空收回成命。” 作为士族的一份子，袁隗王允自然不能跟其余士族对着干，因此他们虽然跟董卓私人交情不错，但为了名声考虑，也不得不站出来敷衍地反对道：“废立皇帝之事，还请司空三思。” 董卓看着反对他的群臣，尤其是看着袁隗和王允，他很是不理解，为什么这两个跟他最亲近的士人也要反对他。 不是说好了我董卓跟你们两大家族联盟吗？为什么伱们两大家族还要在大殿上公开反对我？ 董卓毕竟接触的世家太少，他不明白，左右摇摆才是世家大族的常态，或许今天还是你的盟友，明天就成了你的敌人，大后天就又成你的盟友了。 如果是接触多的人就会明白，袁隗王允二人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罢了，并没有真的站在董卓的对立面。 不过，董卓显然是理解不了这种行为的，他也还没有完全认识到名望所带来的巨大作用。 因此，他就觉得这是袁隗和王允欺骗了他，觉得这些世家大族又在把他当猴耍。 在理解不了袁隗和王允的同时，董卓又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卢植咬牙切齿。 本来都没人反对我董卓，都是因为你卢植跳出来反对了，所以才导致其他人也跟风一起反对了，该死！ 他想动手杀人，直接把卢植杀了，但最终还是按耐住了杀心。 他如果敢把卢植杀了，那将引起全体士人的共同反对，成为天下公敌，就如同梁冀一样。 “散朝！”最终，无可奈何之下，董卓解散朝会。 夜里 董卓来到后宫，进入何太后的寝宫。 “董卓，你要做什么？！”看到董卓前来，何太后非常害怕，因为就在几天前，董卓把她给玷污了。 不仅是她被玷污了，她的女儿也同样被董卓玷污，就连宫里的许多先帝嫔妃、甚至是公主也被董卓玷污，很多宫女还被董卓抓走送给西凉将士玩弄。 上一个做这种事的人还是梁冀，而梁冀已经被诛灭三族，现在坟头草都有一丈高了。 “请太后下诏废黜皇帝，嘿嘿～”既然无法让士族大臣们同意废立皇帝，那我就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只要逼迫太后下诏废立皇帝，那么，有太后的诏书在，那些大臣还有话说吗？ 说罢，董卓便宽衣解带，拉住何太后以及何太后生育的公主，再度翻云覆雨。 “董卓，你不得好死！”绝望中，何太后哭泣着咒骂。 “要怪就怪你的蠢货哥哥大将军何进，是他把我董卓召到雒阳来的，哈哈！”董卓肆意妄为，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有这么风光的一天，掌握无上的权势，拥有皇帝的女人。 第318章 王司徒（二十） 又两个月后 噗嗤！ “哇啊！——” “爹爹救我！” “不要拿我家的粮，这是我们一家五口最后的余粮了，啊！——” “杀！” “哈哈！这就是雒阳的女子吗，肌肤水灵灵的，比我们凉州那些又壮又黑的西凉老娘们好玩多了。” “朝廷的敲骨吸髓，害死了我们凉州几十万人，现在就用你们中原人来还债吧！哈哈哈！” 随着董卓废立皇帝，晋升为太尉，按照谋士刘艾的建议，自称【相国】，彻底确立了自己权臣的地位以后，其所属的西凉将士终于按耐不住了。 董卓成为相国以前不让我们抢，成为相国以后还不让我们抢，那董卓这相国不是白当了吗？ 哪怕董卓也不敢阻拦这些西凉士兵在雒阳劫掠，因为这些西凉士兵只忠于钱，董卓要是还敢继续拦着他们不准抢劫，恐怕第二天，这些西凉将士就会冲进皇宫砍了董卓，然后直接拥立牛辅当相国。 西凉士兵们强行闯进百姓的民宅里，当着丈夫的面强迫妻女，把反抗者杀死，女人掳到军营玩弄，家中财物全部抢走。 首先遭殃的便是雒阳的女闾，西凉士兵们已经不是不付钱白嫖的问题了，而是直接强行把妓女带回军营玩。 哪怕是一个士族府邸也同样遭殃，几十个士族官员惨遭劫掠，西凉士兵们闯入他们的豪宅里，把婢女和小姐通通掳走，书籍直接焚烧，黄金之类的被一袋袋装走。 许多少女被绑在马背上运走，一些反抗者被斩下头颅，他们的头颅被插在枪头上，西凉骑士们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握着一柄插了人头的长枪，马背上还驼着一位美丽少女，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雒阳城内血流成河。 遭殃的不仅是雒阳城内，为了凑集军费，供养这些只忠于钱的西凉士兵，董卓命令吕布去挖皇陵。 大汉历代先帝的陵墓被挖开，许多公卿大夫们的陵墓也被挖开，大量陪葬品成了西凉将士们的赏赐。 为什么他们只忠于钱，这还得问问大汉朝廷这一百多年来对凉州做过什么。 连续被中原人歧视了一百多年，明明都吃不饱饭了还要被朝廷疯狂敲骨吸髓，每次都是，好不容易打赢了造反的胡羌，结果功劳全是那些过来镀金的士族子弟的，要是不小心打输了，黑锅肯定是实际上阵厮杀的西凉本地人的。 被这样连续折磨了一百多年，西凉人对大汉只有憎恨。 没有屠城，已经是我们西凉人宽宏大量！ 没有把你们全部杀绝，已经是我们西凉人发了善心！ 该杀未杀之人满坑满谷，满坑满谷啊！ 恨！恨！恨！恨！恨！恨！恨！ 我们，还是太仁慈了！ 我们，还是杀得太少了！ 终于，有一伙西凉人抢劫到了王家府邸。 二十多个西凉人杀死看门的王家奴仆，直接把王家的大门给拆了，强行闯入王家。 正当他们准备对府邸内的婢女们强迫时。 “瞎了你们的狗眼，王司徒的府邸伱们也敢抢！” 啪！ 牛辅及时赶到，一鞭子抽在一个西凉士兵的后背上，而这个西凉士兵正按住一个王家婢女，正在撕扯婢女身上的衣裳。 看到牛辅来了，躲在屋子里面的王允才敢出来，对牛辅斥责道：“你们怎么回事，连自己的士兵都看管不好？” “王司徒恕罪，都怪我御下不严。”牛辅连连道歉，然后又吩咐自己的亲兵们，把这些闯入王家府邸的西凉士兵抓起来抽鞭子。 西凉士兵们哀嚎连连，其余西凉士兵也明白，只能抢那些没有背景的，不能抢袁家王家这种有背景的。 “走，去抢劫蔡家！”明白辽东王家属于不准抢劫的目标后，十几个西凉士兵离开王府，组队去抢劫大儒蔡邕的府邸。 不一会，十几个西凉士兵杀死了看门的蔡家奴仆，强行闯入蔡家府邸。 “啊！——” “小姐，快跑！” “这些西凉乱兵来我们这抢劫了，快跑啊！” 蔡府顿时乱作一团，十三岁的少女蔡琰被一群忠心的奴仆护卫在中间，蔡邕站在最前面，想要跟西凉乱兵讲道理。 啪！ 西凉乱兵可不屑于听什么孔孟圣人之道，直接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大儒蔡邕的脸上，把蔡邕扇倒在地。 “官宦世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比外面那些村妇水灵多了，哈哈哈！”为首的一个西凉军官色眯眯地看着蔡琰，准备强行当众发生关系。 正当他们准备得逞时，牛辅又及时赶到。 啪！ 他一鞭子抽在那个军官后背让，对其怒斥：“狗娘养的，不会去抢劫那些平民百姓和富商吗，蔡先生是当世大儒，你脑子抽了，跑这来抢劫？娘的！” 牛辅就跟救火队长一样，不停地保护着一些跟董卓合作的士族的府邸，防止西凉士兵们抢错对象了。 只有那些跟董卓明着作对的士族府邸才会被抢劫，而袁家王家蔡家这种跟董卓关系比较好的士族府邸，是被禁止抢劫的。 又是一样的流程，牛辅吩咐亲兵们对这些跑到蔡府抢劫的西凉士兵进行鞭刑惩罚。 啪！啪！啪！ “咳咳——”嘴角流出鲜血的蔡邕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 “父亲。”蔡琰扶住蔡邕，很是关心。 看着雒阳的惨状，蔡琰不由得悲从心来，哀叹道：“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惨！惨！惨！惨！惨！惨！惨！ 这些西凉人宛如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胡羌，或者说他们跟胡羌没有区别。 中原人骂凉州人身体有肮脏的胡羌血统，今天，凉州人就干脆让中原人知道知道什么叫胡羌血统！ 好啊！这一百多年来，你们不是一直歧视我们凉州人吗？不是天天骂我们凉州人是胡羌混血杂种吗？那我们凉州人今天就干一干胡羌人才干的事，哈哈哈！ 不仅是王家和蔡家，就连袁隗的府邸也被西凉士兵光顾了，幸好另一个救火队长李肃及时赶到，让那些西凉乱兵去抢劫附近其他士族府邸和平民百姓了。 袁家和王家可是董相国的恩人，蔡家可是董相国的朋友，你们怎么能在这瞎抢？就不会抢旁边那些士族府邸和富商平民吗？ 吕布带着并州兵在雒阳城外挖别人祖坟，李肃和牛辅带着董卓的亲兵在当救火队长，李傕郭汜带着西凉士兵在雒阳城内烧杀抢掠。 大家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第319章 废县改乡（七） 又一个月后 雒阳 孟津 一艘来自辽东的船只抵达雒阳孟津渡口。 在到达孟津后，这艘辽东船只没有急着靠岸，而是伸出长长的【竹尺】测量水深，探查河水底部的水文情况。 一个矫小可爱的少女穿着厚实的羊毛裘衣，正在一个记事簿上记录数据。 还有另一个相貌平平的少女正在一张画纸板上描绘河水地形图。 等到船只靠岸时，又有一位青年女子询问岸上百姓一些河水的结冰化冰等信息。 岸边百姓无不好奇地看着这艘奇怪的船只，以及船只上奇怪的人。 这艘怪船上，做主的居然都是女子，而且这些女子人人配剑，没有丝毫腼腆，也没有丝毫授受不亲，就直接往站在男人堆里，询问着岸上的壮汉们各种问题。 比如这里的河水一般什么时候结冰，结冰时间有多长，冰层有多厚，河水的汛期，附近的支流，通航能力等等。 她们便是辽东王家的女性成员，奉命前来给家主王允转达家族议会交给他的新任务，顺便探查河水的情况，绘画附近的地形图，为将来的某种可能做好提前准备。 她们乘船从桃花港进入渤海湾，又从渤海湾进入河水出海口，顺着河水逆流而上，一直来到雒阳的孟津渡口。 又一天后 王家三位女子在孟津下船后，乘坐马车一路抵达雒阳城。 深夜 王府 “见过家主。”三位女子向王允行礼。 “快坐快坐。”王允非常高兴，家族没有忘记他。 “家主，这几年，家族已经把整个黄县的一百多万亩田都兼并干净了，需要继续对昌阳进行土地兼并，为了更方便进行这一个过程，需要提前对辽东郡再次废县改乡。”为首的那个青年女子说道。 之所以先兼并昌阳，是因为昌阳位于青州半岛的最东边，距离三韩地区太近了。 （而昌阳的位置大致就是现在的威海+刘公岛+鸡鸣岛+成山角+荣成+文登 “这次废县改乡的方案是？”王允心情激动，自己也能为家族做出贡献了，将来也能在家族史书上名垂青史了。 “第一，把四象县降级为四象乡，把黄县降级为黄乡，把昌阳县降级为昌阳乡，东牟县降级为东牟乡，牟平县降级为牟平乡，然后合并为黄县，黄县治所设立在黄乡。” “经过这次合并，四象乡作为一个乡，实际面积却跟中原一个州差不多大，更有利于我们继续隐藏实力，扮猪吃老虎。” “家族议会对这件事非常重视，请家主尽力而为。” 青年女子缓缓说来，在辈分上，她是王允的侄女，而旁边那两个少女在辈分上，是王允的孙侄女，可王允对她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家主您就可以结束家族议会交代给您的在雒阳贪腐这个伟大任务，提前回到辽东养老。” “到时候，家族会派遣新的家族子弟来雒阳执行贪污腐败这个艰巨任务。” 随着青年女子说完，王允眼神坚定，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已经六十三岁的他挺起自己的腰板，语气坚定道：“请家族放心，我王允一定完成好【废县改乡】和【贪污腐败】这两个崇高任务，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听完王允的回复，青年女子再次向王允作揖，以此表达对王允的敬佩，王家就是要多一点这种“为家族之崛起而贪污”的人，只有这种人多起来了，王氏家族才能壮大，王家不需要那些胳膊肘往外拐的圣人，王家已经对自己家出圣人感到恐惧了。 圣人哪里都好，但千万不要在我们王家出现！ 我们敬佩孔孟圣人，但绝不允许自己家族出现孔孟圣人！ 王氏家族巴不得全天下除了他们王家，所有人都变成圣人，这样就没人跟王家竞争捞钱了，王家捞钱的效率也就更高了。 现在这个世道对王家来说实在太艰难了。 皇帝带头捞钱，宦官不折手段捞钱，外戚疯狂捞钱，士族也在捞钱，几乎人人都在捞钱。 捞钱的人太多，竞争压力太大了！ 希望你们都当圣人，都不要捞钱，只要让我王家一个家族去捞钱就足够了。 世风败坏，人心不古啊！ 每次看到有人跟他比赛捞钱，王允都会这般哀叹。 求求你们皇帝宦官外戚士族别捞钱了，有我们王家一个家族捞钱就够了，求求你们做个道德君子吧，让我王家一个家族贪腐就足够了。 钱的总量就那么多，你们多捞点，我就得少捞点，太难了我。 说罢，王允把自己这些年写的一本书拿了出来，对三位王家女子说道：“这是我自己写的【贪腐经】，是我在官场几十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对家族非常有用，重要性比儒家经学还高，家族可以抄录多本，把这些宝贵经验传授给其他家族子弟，提高我们王家赚钱的速度，从而提高我们王家的发展速度。” 接过王允手中那本【贪腐经】，那位王家青年女子也很高兴，对王允称赞道：“不愧是家主，都总结出经验来了，您才是我们王家真正的圣人。” 说罢，她又想起一件事，于是说道：“如果能让渔阳太守公孙瓒账下的别部司马刘备来当新任的辽东太守或者是黄县县令就好了，我们已经跟那个刘备打好了关系。” “刘备？”王允不认识这个人，但既然家族会专门跟这个人打好关系，那就说明这个什么刘备或许有什么超乎常人的能力，不然不会被家族这般看重。 第二天清晨 王家三位女子早早地离开雒阳，顺便又留下了几十罐【琼浆酒】，让王允用这些上瘾饮品去贿赂董卓，从而使得权臣董卓能够为王家废县改乡。 “这些【琼浆酒】，您只能用来贿赂别人，自己千万别喝，也不要给自己的亲人喝。”临走前，那位王家青年女子还不忘顺带提醒一下王允。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王允带上几罐【琼浆酒】，坐上马车，准备前往大将军府去贿赂董卓。 可是看着马车外的那些正在当街抢劫的西凉士兵，他摇了摇头，心中叹息一声，这种事他也管不了，看多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我王允心善，见不得百姓受苦，赶紧把眼睛闭上，这样就看不到百姓受苦了。 王允闭上眼睛，这才舒缓许多，只是时不时从耳边传来无辜少女被西凉乱兵强迫的悲惨哭声，还是让他心烦意乱。 于是他干脆把耳朵也堵上，这样才总算是没有百姓受苦了，真是一个美好的帝都雒阳。 第320章 诸侯讨董（一） 一天后 大将军府 “哼！” “袁绍小儿，居然在外面到处说我的坏话，骂我是梁冀再世！” 气急败坏的董卓对袁绍直呼其名，他非常不理解，自己都这么讨好袁家了，可为什么袁绍还要这般跟他作对。 他不知道的是，这不过是世家大族的日常操作罢了，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胜利者会是谁，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嫡长子袁基留在雒阳支持董卓，庶子袁绍跑到外面支持士族，嫡次子袁术煽风点火，巴不得其他士族跟董卓斗得更狠点。 “老夫要发布通缉令，逮捕袁绍小儿！”董卓气愤之下，居然要逮捕自己恩人家族的子弟。 “相国，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是逮捕袁绍，恐怕被天下人千夫所指。”谋士刘艾劝谏道。 “我现在已经千夫所指了！”董卓无奈道。 西凉兵并非忠于他董卓，只是因为他董卓可以给西凉兵带来钱财女子，所以西凉兵才愿意跟随他，如果他不抢劫雒阳城，恐怕都用不着士族动手，光是西凉军哗变就能把他董卓干死。 士兵不是机器人，不是主帅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他们也有自己的贪痴嗔，他们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主帅如果不能满足士兵们的现实需求，士兵们就会让主帅明白明白什么叫作匹夫之怒、哗变、兵变、营嘨、炸营。 抢劫虽然会得罪士族，但起码还能风光几年，不抢劫，第二天就得死于兵变。 两相权害取其轻，所以还是纵容士兵们抢劫吧！ 这就跟废史立牧一样，不是想不想、蠢不蠢的问题，是没得选，不这么选只会更惨，那还不如这么选。 不是董卓想得罪士族，是他所处的特殊背景必须得罪士族，不得罪士族就只能得罪自己的士兵，那样只会更惨。 关西人对中原士族积累了一百多年的怒火，是他一个小小的董卓能控制得了的吗？ 只要关西人的怒火没有得到彻底发泄，死了一个董卓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董卓，董卓不过是千千万万个关西人之一。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董卓，而在于大汉朝廷对关西地区连续一百多年的敲骨吸髓。 对于关西人而言，带领他们进入雒阳抢钱抢粮抢女人的董卓才是真正的圣人，那些反对董卓的世家大族才是真正的恶魔。 我们在圣人的带领下屠戮恶魔，这应该青史留名才对呀，怎么会臭名远扬呢？ 站的角度不同，就会有不同的看法。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无论如何，总要努力一把，向士族们释放善意，给他们加官进爵吧，万一和解了呢？”刘艾继续劝道。 不能因为事情无法挽回就自暴自弃，总要试一下。 董卓沉思许久，最后把周毖和伍琼叫来，让他们给天下各个士族子弟们封官。 这两个人都是士族，表面忠诚于董卓，其实暗地里跟那些从雒阳逃出去的士族有所勾结。 在二人的建议下，士族子弟们纷纷封官。 【袁绍为渤海太守 后将军袁术 桥瑁为东郡太守 冀州牧韩馥 豫州刺史孔伷 兖州刺史刘岱 河内太守王匡 陈留太守张邈 广陵太守张超 山阳太守袁遗 济北相鲍信 荆州刺史王叡 南阳太守张咨 北海相孔融 青州刺史王宵】 这些人要么是士族子弟，要么是当世名士，要么是世家走狗。 在地方上任命士族子弟做官的同时，董卓又在中央征辟各个士族子弟来当三公九卿，比如征辟颍川荀氏的荀爽到雒阳来录尚书事。 董卓自认为这样就能讨好士族们，让士族们乖乖地跟他合作，不要跟他对抗。 “哦，对了，在刚才那个名单上再加一个人，刘备，任命他为辽东太守。”董卓突然想起来昨天的时候，王司徒给他求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废县改乡，他董卓同意了，算是拉拢辽东王家。 第二件事就是任命刘备为辽东太守，看在琼浆酒的份上，董卓也同意了。 “明白。”两个卧底回复一声，然后在董卓的点头示意下离开。 直到这时，董卓才放松心情，打开一罐琼浆酒豪饮笑道：“如此一来，关东士族应该不会跟我董卓作对了，我也能安心做个霍光了。” 哗啦啦！ 董卓喝完琼浆酒还意犹未尽，再度打开一罐，恰好吕布挖坟回来了。 “这琼浆酒可是好东西，喝完后浑身舒爽，仿佛要升仙一般。”董卓笑道，把一罐琼浆酒交给吕布，拍了拍吕布的肩膀问道：“奉先，今天挖坟挖得如何？” “收获不错，在桓帝和灵帝的陵墓里挖到不少陪葬品，还在那些公主的陵墓里挖到很多金缕玉衣，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吕布今天又挖了七八个祖坟，心情舒畅，虽然大头都是西凉兵的，但他们并州兵也有小头，凉州人吃肉，并州人喝汤。 虽然只是喝汤，但已经非常不错了。 毕竟两汉都有厚葬风俗，无论是皇帝还是公卿世侯，都喜欢埋大量陪葬品，所以很适合被挖。 当初绿林军把汉武帝刘彻的坟给挖了，光是陪葬品就让他们凑满了二十年军费，赤眉军把刘邦和吕雉的坟给挖了，也弄到不少陪葬品，再之后，就在几十年前，河西的羌人打到长安附近，顺便又挖了元帝的坟，也劫掠了不少陪葬品。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个时候关中地区没有粮食，有钱都买不到粮食，他们手里空有一堆黄金玉器，却买不到粮食，只能在饥饿中人相食，最终被粮食充裕的刘秀打败了。 不仅有乱兵挖坟，还有盗墓贼盗坟。 可怜的安帝，刚下葬没几年，尸体都还新鲜着，结果雒阳附近的一伙盗墓贼就把他的坟给盗了，把陪葬品掠夺一空。 在大汉，皇帝嫔妃公主公卿世侯们被挖坟，已经是高概率事件了。 从皇帝到袁家和王家，再到颍川荀氏，清河崔氏等等士族，几乎每个家族都被乱兵挖过坟，亦或是被盗墓贼盗过坟。 或许，这就是民风淳朴的大汉吧。 第321章 诸侯讨董（二） 又一个月后 由于董卓纵兵劫掠、挖人祖坟、夜宿后宫、废立天子、出身低贱等诸多因素共同影响下，天下士族对他的反感度越来越高。 最终，在酝酿了几个月以后，关东士族在臧洪的倡导下纷纷声讨董卓，并且遥尊渤海太守袁绍盟主。 不过虽然士族们都声讨董卓，但实际起兵的只有十几个。 即便是这十几个起兵的，他们起兵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去前线混一混名望，以后见到别人也能吹嘘“我也是上过战场，打过奸臣董卓的名士，必须要青史留名呀”。 跑到前线吃喝玩乐混日子的其实都算有心了，毕竟有些诸侯更厉害，直接挂名参战。 我向董卓宣战了，但我不派一个兵，也不支援哪怕一粒粮食，我只在嘴巴上参加讨董。 比如荆州刺史王叡，他是琅琊王氏的家族子弟，也向董卓宣战了，但不肯派兵去打董卓。 又比如南阳太守张咨，先是向董卓宣战，顺应一下潮流，然后就玩中立，不打董卓，也不支持董卓。 又比如辽东王家，向董卓宣战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派兵是不可能派兵的，粮食一粒都没有，最多派个家族子弟给你们关东联军当谋士，去你们军营里混饭吃，王家还要继续在东莱地区搞土地兼并，哪怕群雄讨董了，王家还要坚持不懈搞土地兼并。 雒阳 大将军府 砰！ “啊啊啊啊啊！” “都在骗我，都在骗我！” “这些士族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他们都该杀！”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们了，给他们高官厚禄，他们的要求我都尽量满足了，为什么还要反对我？！” “该杀未杀之人满坑满谷，满坑满谷啊！” “我要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要问现在的董卓有多愤怒，可以打个比喻。 你一厢情愿地觉得对方是跟你互相信任的好兄弟，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都分享给对方，结果在自己放松警惕的某一天，对方突然带着一群人过来干你。 “相国息怒。”谋士刘艾从旁劝说，然后出谋划策道：“没有人比我更懂关东士族，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所谓的联合也不过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刷一刷名望罢了。” “相国只需要将正在攻打白波贼的牛将军调回来，同时守备好雒阳的各个关口，再静观其变。” “如果他们打了一下就退兵了，那我们就继续霸占雒阳。” “如果他们要坚持打下去，那我们就把雒阳的财富搜刮干净，把人口都迁徙到更加易守难攻的关中地区，留一座空城给他们，同时跟西凉的羌胡叛军联盟。” “那时，关东的那群乌合之众，必然会为了各自的利益而相互厮杀。” “届时，相国您只需要在关中地区，高筑墙，广积粮，缓出关，慢慢积累实力和底蕴，过个十几年，等到关东鼠辈们在自相残杀中两败俱伤时，您再统率精锐之师出关东进，则必定能扫平天下，再造乾坤！” 刘艾的这一番谋划让董卓眼前一亮，他对刘艾笑道：“知我者，唯有先生一人耳。” “不过事情也并非完全没有缓和的余地，在做这些准备的同时，相国您也可以写信给袁绍等人，向他们继续释放善意，愿意与他们和解。”刘艾补充道。 他虽然是董卓的谋士，但并非忠于董卓，只是在其位，谋其政。 是董卓手下时，就给董卓出谋划策，如果董卓不小心呜呼了，那就继续给新的权臣出谋划策。 任它风吹雨动，唯有见风使舵。 我不在乎主公是谁，我只在乎我是不是谋士。 董卓阵营的人整天想着祸害完雒阳就赶紧跑回关中窝着，根本没信心跟关东联军打。 关东联军只想去前线吃喝玩乐，混一混名望，同样不想真的跟董卓打生打死。 双方就如同一对卧龙凤雏，互相秀下限。 不能拼命，拼命还怎么赚钱？ 赚钱嘛，不寒碜！ 董卓不想真打，关东联军也不想真打，双方都在互相打假仗。 正当董卓焦头烂额时。 王府 “我的任务完成了，也该回辽东了。” 王允收拾着东西，一个月以前他就准备离开雒阳这个是非之地。 但在临走前，他想要再努力努力，比如偷偷地把雒阳藏书阁的书搬走，然后带回王家庄园珍藏起来，成为王家的文化传承。 为了不引人瞩目，这一个月里，他每天只偷偷地带走两三卷书，持续一个月时间，终于从藏书阁带出来八十卷书籍。 这些书籍大部分都是医家典籍，掺杂着几本道家典籍。 这并不是因为藏书阁只有这两种典籍，而是王允故意挑医家典籍去“捡”，实在没得“捡”了，才“捡”了几本道家典籍出来。 至于法家典籍和儒家典籍，优先性比较低。 王家自己的愚民术比几百年前的法家完善多了，所以用不着特地去“捡”法家典籍。 至于儒家典籍，王家暂时也用不着那么多贪官去赚钱，所以优先性同样很低。 然而，等到王允来到城门口时。 “司徒往何处去？”李肃拦住了王允。 “老夫年迈，回乡养老矣。”王允解释道。 “相国有令，未经相国准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还请司徒回去吧。”李肃恭敬道。 “啊这……”王允不知所措，他拿出一罐琼浆酒诱惑李肃道：“还请将军通融。” 李肃也曾经从董卓那里分享过琼浆酒，体验过一次后就欲罢不能。 然而，他的欲望控制能力比董卓强多了，因此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忍住了。 “请司徒回去吧。”李肃再次恭敬道。 “看来这琼浆酒的药效还是不够强啊，喝过的人居然还能靠着意志力抵挡住诱惑。”王允在内心这般叹息着，最后也只能带着这些装着布袋子里的书籍回到王府。 在回到王府的路上，正见得许多人敲锣打鼓，吹奏欢快的乐器。 “这是又有哪家姑娘婚庆了？”王允对马夫问道。 他这一个多月忙着在雒阳藏书阁“捡”书，对最近发生的事不是很了解。 “回禀司徒，是蔡侍中（蔡邕)的女儿与卫家少君婚姻。”马夫回道。 蔡邕的女儿蔡琰才十四岁，却已经长得沉鱼落雁，又饱读诗书，是许多少年的梦中情人。 而卫家少君卫仲道则是一个传统的儒生，身体虚弱，看起来病恹恹随时要挂的样子，也不知道蔡邕为何愿意将自己的女儿蔡琰嫁给这么一个病秧子。 第322章 群雄讨董（三） 三个月后 大将军府 袁绍拒绝和解，袁术没心没肺，不在乎袁家死活，其余士族铁了心要用董卓刷名望。 董卓愤怒之下将袁隗袁基等留在雒阳的袁氏一族全部斩杀。 董卓屠杀自己恩师全族，已经是天怒人怨。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关东士族联军果然是乌合之众。 袁绍表面上喊着要为叔父复仇，结果喊着喊着，就跑去夺了韩馥的冀州。 袁术一门心思南下跟刘表争夺荆州的控制权，切断了孙坚的粮草供应。 虎牢关外的诸侯联军更加不堪，在关外每日开宴会，吟诗作对，还没开打就开始办庆功宴了。 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愣头青曹操。 带着五千个没有训练过的民兵就敢冲进来送人头，结果被牛辅带着两千西凉铁骑教做人。 为了报复关东士族，董卓还命令李傕郭汜二人带着西凉铁骑在离得最近的颍川郡烧杀抢掠，不停地屠城，把颍川名士荀彧从颍川逼到河北去投靠袁绍了，然后荀彧看见袁绍那边已经有太多谋士，就又离开了河北，去东郡辅佐了重整旗鼓的曹操。 现在真正让董卓感到恐惧的只剩立功心切的孙坚。 孙坚从江东出发，带着五千江东子弟兵一路西行，先把队友荆州刺史王叡给灭了，然后把中立观望的南阳太守张咨也给灭了。 开打前先杀个队友祭天。 “秉相国，孙坚拒绝和亲！”这时，李傕进来汇报，他奉命前往媾和孙坚，把董卓的孙女董白嫁给孙坚的儿子孙权。 不过董卓可是天下公敌，虽然大家没办法真心团结起来消灭董卓，但敢跟董卓媾和，肯定会被千夫所指的，因此孙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关东鼠辈们打着扶持帮助弘农王夺回帝位的旗帜反对我，现在我必须杀死弘农王，让他们失去这个起兵的借口。”自从跟士族合作失败，双方彻底翻脸后，董卓愈发地狂躁。 不久后，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被召进宫。 “小人李儒，见过相国。”这个瘦弱男子对董卓谄媚道。 他叫李儒，是弘农王的郎中令，是弘农王最亲近的人之一。 但因为出身卑微，所以常常被士族们的排挤与嘲讽。 现在董卓当权，他这种小人物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可都清楚？”董卓冷漠问道。 “请相国放心，小人绝不会让弘农王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李儒阴笑道，只要能升官发财，帮助董卓毒杀一个曾经的天子又如何？ 等到李儒离开后，董卓真正的谋士刘艾站出来说道：“现在孙坚不肯退兵，不如来一个以吕制孙。” “何谓之……以吕制孙？”董卓问道，然后灌下一口琼浆酒，只有这种酒才能让他烦躁的心暂时安定。 “并州兵始终不肯真心效忠于相国，不如让吕布带着并州兵去攻打孙坚。” “如果吕布赢了，我们就能除掉孙坚这个外患，如果孙坚赢了，我们就能除掉吕布这个内忧，无论哪种结果，最后赢的都是相国您，这就是双赢！” 谋士刘艾的这句话说到董卓心坎里去了。 虽然并州兵名义上是他董卓的，但一直没有太多忠诚度，随时会背叛。 现在孙坚不肯退兵，那刚好，用并州兵去消耗孙坚，让他们两败俱伤。 不过，他又补充道：“还需再让一员亲信去以主帅的身份压阵，防止吕布带着并州兵直接哗变。” 虽然他发誓跟吕布情同父子，但他还发誓永不背叛袁家呢。 所以，誓言这种东西，不要太当真。 自始至终，他董卓都没有真正信任过吕布，始终把吕布当外人，当成随时用来消耗的炮灰。 思虑许久，董卓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于是笑道：“胡文才（胡轸)可担矣。” “让吕布的并州兵拖住孙坚，然后相国您这边安排西凉兵去强迁雒阳百姓，屠雒阳以充实关中，再效仿秦国，以关中而雄视天下，则大业可定。”刘艾时时刻刻提醒董卓要注意并州兵，能消耗就尽量消耗。 “哈哈哈哈！”董卓对刘艾越来越满意：“我得先生，如高帝得子房也！” 几天后 大谷关 主帅胡轸统率一千西凉铁骑，副将吕布统率五千并州步骑，一共六千大军联合作战，准备一举击溃囤聚在阳人城的孙坚五千大军。 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胡轸这一千西凉兵就是过来当督战队的，真正上阵厮杀的是吕布的五千并州兵。 开战前，胡轸强调着军队纪律：“大兵团作战，军纪要严，我不希望出现擅自行动的情况，否则，哪怕是青绶级别的武将也照斩不误！” 吕布刚好就是青绶级别的武将，听得此话，他脸色难看，觉得肯定又是凉州人要故意打压他们并州人。 随后，军队开拔。 “将军，他们凉州人太霸道了！”陷阵营校尉高顺忿忿不平，所谓的陷阵营，其实就是训练充足的重甲步兵，一共七百多人，对外号称一千人，面对无甲的乌合之众时，可谓是砍瓜切菜般。 大家都是给董相国效忠，可为什么干活少的凉州人可以拿大头，我们这些干活多的并州人反而拿小头？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我们并州人和你们凉州人以前都是被关东人欺压剥削的难兄难弟，结果伱们凉州人现在风光了，就开始打压自己的难兄难弟了？ “功劳是他们凉州人的，黑锅却是我们并州人的，唉！”张辽也同样很不服气。 “不要说了，我会想办法的。”吕布同样怒不可遏，心中已经在想着如何让胡轸战败，最好是让这些嚣张的凉州人死在孙坚手里。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你董卓可以背叛袁隗，我吕布难道就不能背叛你董卓吗？ 礼崩乐坏！以下克上！ 正当吕布这边根本没兴趣跟孙坚打仗，只想着怎么借助孙坚之手除掉自己的队友胡轸时。 另一边，阳人城，城外。 “不好，董贼的军队来了！”哨骑探查到了胡轸吕布的军队，赶紧回来禀报消息。 此时此刻，孙坚刚刚在城外收割完粮食，所有士兵们都拉着粮食，没有阵型。 如果这个时候，胡轸和吕布突然发动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怎么办，我们快点进城吧，不然西凉铁骑一个冲锋下来，我们就都完蛋了。”孙坚的副将祖茂急切道，他不由得想起了几个月前，牛辅带着一千多西凉铁骑冲垮了三千多江东轻甲步兵的恐怖。 这并不是牛辅有多厉害，而是肉搏骑兵对轻甲步兵在兵种上的优势，在这种巨大优势面前，不用牛辅，随便换个正常的将领，都能冲垮孙坚的三千轻甲步兵。 而吕布可比牛辅强多了，吕布要是带着西凉铁骑冲锋杀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要慌张，我们越慌张，敌人就越兴奋，冷静下来，从容不迫地进城，他们就会以为我们早有准备和埋伏，从而不敢冲锋，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安全。”孙坚不愧是从小在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对战场的随机应变能力非常强。 第323章 诸侯讨董（四） “敌军尚未进城，正是突袭的好机会，吕将军，你快上！”看到孙坚的部队还在进城，胡轸连忙对吕布喊道。 上你娘！ 吕布心中暗骂一声，让他的并州兵突袭，打赢了，就是胡轸坐镇后方指挥有功，打输了，就是他吕布带兵无能损兵有罪，突袭个锤子。 无论成不成功，他的并州兵都会被消耗，所以吕布根本不想打，因此他狡辩道：“孙坚军进城时从容不迫，没有丝毫慌张，恐怕早有埋伏，就等着我们往里钻呢！” 他根本不知道孙坚军有没有埋伏，只是单纯地不想消耗自己的并州兵，现在看孙坚军从容不迫，就刚好有了借口不用上。 “说不定孙坚军的从容不迫只是装出来的呢？”胡轸反驳道，他铁了心要让吕布跟孙坚两败俱伤。 “说不定孙坚军的从容不迫不是装出来的呢？”吕布也反驳道，他铁了心要保存自己并州兵的实力。 “可万一孙坚军的从容不迫真的是装出来的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错失战机？”胡轸继续反驳道。 “可万一孙坚军的从容不迫真的不是装出来的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白白送人头？”吕布也继续反驳道。 锵！ 胡轸大怒，拔剑想要斩杀吕布。 锵！ 锵！ 锵！ 吕布、张辽、高顺，他们三人也纷纷拔剑，对视着胡轸。 西凉兵将武器对准自己的战友并州兵，并州兵也将武器对准自己的战友西凉兵。 这还没开始打孙坚呢，董卓的军队就要开始内斗了。 “诸位，稍安勿躁，大家都是给相国效力，何必自相残杀，给那孙坚看笑话呢？”督军华雄在一旁劝架。 他是专门负责监督军队作战的，因此也顺带承担劝架的职能。 随后，西凉兵和并州兵纷纷收起武器，一场内斗被华雄化解。 然而，趁着他们吵架的机会，孙坚军已经全部进城，这个时候已经没办法突袭了。 “该死的吕布，我一定要在相国那里状告你贻误军机！不弄死伱，我就不姓胡！”胡轸愈发气愤，心中暗暗发誓。 “该死的胡轸，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坑死才行！不弄死你，我就不姓吕！”吕布也很愤怒，他也在心中暗暗发誓。 半夜 吕布突然对众人大喊：“阳人城的守军弃城逃跑啦，大家快点去抢劫呀，早去的能抢到官家小姐，晚去的就只能抢到五大三粗的村妇老娘们啦！” 在吕布的谣言下，无论是西凉兵还是并州兵，都兴奋不已，虽然大家打仗不积极，但抢钱抢粮抢女人的时候绝对积极。 “嗯？”胡轸心中疑惑，不明白吕布这是要做什么，但军队已经被裹挟着去偷袭阳人城了，他也只好跟着一起去。 可是到了阳人城以后，却发现城墙上到处都是士兵，正举着火把好奇地看着他们。 “该死的吕布！”胡轸大骂，这吕布分明就是内鬼。 吕布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个人勇武很强，行军打仗能力也不错，但睚眦必报，稍微得罪他，他就要立刻报复回来，为了蝇头小利可以背弃信义。 但是现在撤退显然是不合适的。 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撤退一直都是个技术活，很容易从撤退变成溃散。 偷屁股是一种很常见又实用的战术。 依靠切断粮道，逼迫敌人撤退，然后趁着敌人撤退时，偷袭敌人，让敌人阵脚大乱，从而一击致胜！ 无可奈何之下，胡轸只好就地扎营。 深夜 吕布继续开始恶心胡轸。 吕布带着自己的亲兵来到军营散布谣言，对着士兵们大喊：“袁术带着军队来支援孙坚了，他们已经绕到我们后面准备两面夹击了，快跑啊！” 顿时间，军营内人心浮动，如果是普通人这么喊，其实是没什么效果的，没人会信。 但问题是，吕布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胡轸，军队里的二号人物在这里带头散布谣言，底层士兵们很难不信。 而且散布谣言的不仅有吕布，他还安排上百个亲兵们去传播谣言。 自己的上司对自己的军队使用谣言计谋，这谁吃得消。 渐渐地，有吕布亲兵伪装成西凉兵逃跑，一些西凉兵也跟着一起跑路。 随后，越来越多西凉兵跑路。 至于并州兵，在听到谣言的第一时间就赶紧跑路了，他们可不想给西凉兵当替死鬼。 一些不明白情况的士兵，看见其他士兵在逃跑，于是也跟着一起逃跑，这就是从众现象。 “不准跑，都快回来！”主帅胡轸大怒，这仗还没开打呢，自己的军队就溃散了，真是糟糕透顶。 “华督军，带着你的督战队去把那些逃兵杀了，杀鸡儆猴，防止其他人也当逃兵！”胡轸对督军华雄吩咐道。 “明白！”华雄赶紧带着几百个督战队成员去追杀逃兵，但无济于事。 胡轸只好带着残兵败将逃回军营。 混乱持续到了第二天清晨，六千大军在吕布的谣言中损失了两千多人，剩下的三千多人也军心涣散，已经没有战斗意志了。 胡轸突然想起来昨天一直忙着追杀逃兵，士兵们的武器装备还放在阳人城下的临时营地。 于是他又带着剩下的士兵回到临时营地去把武器装备捡回来。 士兵们本来就在昨晚的自乱阵脚中累得半死，结果又要跟着胡轸回阳人城下捡装备回来，因此抱怨声更大，行军路上逃兵不断。 “快点捡，捡完赶紧回去。”胡轸知道，这仗已经没法打了，因此准备捡完装备就回雒阳。 而在阳人城的城墙上，孙坚满脸疑惑地看着胡轸带着人在城墙下捡装备，心中不断吐槽：“董贼的这些人才手下在干嘛呢？大晚上不睡觉，在城墙下跑步锻炼身体？” “该不会有埋伏吧？故意引诱我们出去，然后趁机包围我们？”一旁的祖茂实在是太谨慎了。 “额……”王者意识是看不懂青铜操作的，因此孙坚也看不懂董卓军是在干嘛，但犹豫许久后，他还是按耐不住内心建功立业的渴望，于是对祖茂吩咐道：“不管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董贼军大晚上跑步锻炼，把自己累得半死，现在他们军心涣散，体力耗尽，是我们反击他们的最好时机，全军出城，反击！” 不久后…… “杀！” 四千多江东子弟兵在孙坚的带领下杀出城来，把正在捡装备的胡轸杀得大败。 “快跑啊！” “别捡了，快跑啊！” 董卓军惨败，很多士兵连武器都没有，他们只能体力耗尽、赤手空拳地跟全副武装的孙坚军厮杀。 “华督军，吕将军，你们两个留下来断后！”胡轸惊慌失措，带着自己的亲兵先行跑路，留下吕布和华雄断后。 吕布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也带着自己的亲兵赶紧跑路。 最后，只有统领督战队的老实人华雄被留下来断后，然后他的几百督战队士兵就被孙坚的四千多人包围了。 战斗毫无悬念。 华雄的督战队昨晚一直在砍逃兵，根本没时间睡觉休息，今天大早上又跟着胡轸过来一起捡装备，每个士兵都无精打采，都是一副黑眼圈状态。 很快，被胡轸和吕布卖队友给卖了的华雄，他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孙坚军捅成马蜂窝。 此战，董卓军六千大军全军覆没，孙坚五千大军只损失了一百多人。 100：6000的战损，孙坚的恐怖战绩让坐镇雒阳的董卓感到瑟瑟发抖。 第324章 诸侯讨董（五） 又两个月后 秋 秋风瑟瑟，大地逐渐枯黄。 董卓在连续杀了几个大臣后，剩下的大臣们终于瑟瑟发抖地同意了迁都。 雒阳及其周边地区数十万百姓被强行迁徙到关中，雒阳城内所有的财物都被洗劫一空。 秉承着“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的酸葡萄心理，董卓把雒阳城给烧了。 万物生灵在变，不变的是吕布还在挖别人祖坟。 “吕将军，相国已经带着军队去镇守关中了，他命令您负责殿后，阻挡可能会追杀过来的孙坚。”一个传令军官骑着马来到正在指挥挖坟饿的吕布身边。 虽然因为内斗，导致损失了几千并州兵，但于吕布手里现在还有几千并州兵，而且还有战斗力最强的陷阵营，七百多重甲步兵，这可是宝贝。 要知道，即便当初汉武帝刘彻把整个国家给掏空了，也才训练出来五万多重甲步兵。 刘秀开国时就更惨了，一万重甲步兵和三千重甲骑兵被他当成宝贝，舍不得消耗。 现在正在东郡奋斗的曹操，一共也才八十多个重甲步兵，外加四千多民兵。 正因为吕布手里还有这么多兵，还有统战价值，所以董卓依旧没有直接杀死吕布，担心并州兵直接暴走背叛。 最后的处置结果是，主帅胡轸因为是董卓的心腹，所以没有受到处罚，干儿子吕布因为还有统战价值，暂时还不能严重处罚，只能轻罚。 所以，真正战死沙场的老实人华雄就成了背锅侠，成了这次六千大军全军覆没的主要负责人。 “又让我殿后！可恶！” 等到传令军官离开后，吕布愤怒地用脚去踩踏窦太后的坟头，骂骂咧咧地指挥士兵把窦太后坟墓里的陪葬品都取出来以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窦太后的陵墓。 在窦太后的陵墓里，被宦官毒杀的太后窦妙已经腐烂。 但是并州兵们一点不嫌弃，把太后窦妙的尸体从棺材里搬出来扔到地上任由风吹日晒，然后把窦妙腐烂尸体身上的丝绸衣服扒下来，毕竟是丝绸，而且还是专门给太后穿的丝绸，质量比一般的丝绸好多了，能卖不少钱呢。 “好了，挖完这个就赶紧撤，别不小心撞上孙坚了。”吕布骑上战马，命令士兵们带上这些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战利品赶紧离开，跟着相国的西凉兵一起去关中窝着享福。 然而…… 远方的地平线上，有许多黑点如同潮水般涌来。 并州兵正忙着把“战利品”搬到马车上去，仓促之间来不及组成军阵防御。 眼见局势不妙，吕布再次抛弃自己的队友，带着张辽、高顺等亲兵部队先跑为敬。 正从窦太后陵墓里出来的并州兵以及一些安插进来的凉州军官都傻眼了。 主帅吕布带着亲兵跑路了，远方的孙坚军队正气势汹汹地冲来。 “杀！” 孙坚带着两千多无甲骑兵呈锋矢阵杀来，士气高昂。 董军群龙无首，又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顿时哭爹喊娘。 五千多董军被孙坚的两千多骑兵杀得四散逃亡。 “让本将军先跑！” 有一些逃兵居然逃到了吕布前面，把吕布逃跑的路给堵住了，吕布大怒，直接一戟戳在逃到自己前面的那个逃兵后背上。 “挡我者死！” “呃啊！” 那个逃兵勇武远不如吕布，顷刻间便被自己的上司杀死。 此刻的吕布宛如天魔再世，仅仅只是一戟，就瞬间把一个身强体壮的逃兵碾为齑粉。 与此同时 潼关与函谷关之间的道路上。 “咳咳～” 卫仲道不断咳血，他本来身体就弱，如今又被董卓强行迁徙，差不多快要死了。 他旁边的新婚正妻蔡琰正在用毛巾为其擦汗。 后面的王允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叹息：“帝国双臂之一卫青，他的后人竟然是一个病恹恹的儒生，谁又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呢？” 在刘秀的刻意引导下，许多将门家族都逐渐儒学化了，比如辽东王家，又比如河东卫家。 毕竟，儒学化的家族，其危险性要远远低于将门家族。 笔杆子终究不能取代枪杆子。 夺取天下，还是得靠枪杆子。 这是光武帝刘秀早就明白的道理，所以刘秀才会想法设法引导那些有钱有兵的豪强家族儒学化。 让自己的潜在的敌人儒学化，逐渐丧失武德，然后刘氏一族自己却依旧牢牢掌控着兵权武力，刘氏一族自己依旧始终保持着武德，这样一来，刘汉的统治就能万世永固。 不得不说，光武帝刘秀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惜，他意料不到后人的智慧这么糟糕，居然把他的这一套统治术给玩砸了。 原本万世永固的儒学统治术，变成了宦官外戚互相无限制格斗，让那些原本已经儒学化的、没有了威胁性的士族，趁机崛起，重新掌握了武力。 “咳咳！啊！哇啊！” 卫仲道咳嗽越来越严重，最后居然咳出几口黑血，然后倒在地上死去。 “夫君！”蔡琰大惊失色，自己这个刚刚结婚几个月的丈夫，居然死在了搬迁路上。 虽然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毕竟是明媒正娶了她的丈夫。 “把他扔下去，死人不要占用马车座位，耽误行军速度！”这时，一个西凉军军官带着几个士兵来到蔡琰所在的这辆马车。 “不要！”卫仲道的母亲护住卫仲道的尸体，然而…… “啊！——”卫仲道的母亲发出惊恐的哀嚎声。 那几个西凉士兵直接把卫仲道的母亲拖下车，拽着她的头发，然后关进了另一辆囚车，那辆囚车是专门关押给西凉士兵当玩具的女子的。 看着西凉士兵的残暴，蔡琰蜷缩成一团，不敢去救自己的丈夫。 虽然她有这个心，但也有自知之明，于是只能求助于自己的父亲蔡邕，毕竟蔡邕跟董卓的私人关系还不错，看在这份关系上，西凉军应该会放过自己的婆婆。 “我去试试。”蔡邕哀叹一声，对身边的军官问道：“能否放过她？” “蔡先生，您是相国的朋友，这点小小要求自然是可以的。”军官笑了笑，然后让人把卫仲道的母亲从那“玩物囚车”里释放出来。 在打开囚车时，里面的一个少女想逃出来，结果却被扇了一个狠狠的耳光。 “这世道，真是艰难。”在后面看着这一切的王允每天都在想着怎么逃走。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袁家和王家养的一条狗居然敢噬主，还敢把帝都雒阳都给烧了。 都怪我太贪心了，当时就应该直接跑路回辽东，可我却非要去“捡”藏书阁的书籍，耽误了跑路的机会，现在麻烦了，被董卓强迫着迁徙到关中去了，唉…… 第325章 诸侯讨董（六） 六个月后 初平三年春（192年） 长安 啪！ “啊！——” 数以万计的百姓被董卓强迫建造郿堡。 关中到处都是白骨露於野，由于董卓搜刮民脂民膏，加上学习王莽乱发货币，导致一石米的价格已经涨价到五十万钱。 为了更快地掠夺民间财富，董卓制造了大量重量很轻的小钱，同时又铸造了大量额度很大的大钱。 重量跟五铢钱差不多，然后在上面写着“一万钱”，导致关中地区通货膨胀非常严重。 即便是用五铢钱去买粮食，也要五十万钱才行。 如果你使用董卓制造的大额度钱去买，那就需要五十亿钱了，因为卖粮的只看铜钱的重量，不看铜钱上写了什么。 不仅如此，董卓还嫌弃相国这个称呼不够尊贵，于是又自创了地位比三公还高一级的【太师】，他自己加封自己为太师。 颇有一种【宇宙大将军】的唯美。 董卓知道自己做的缺德事太多，很多人都想刺杀他，于是为了防止被刺杀，他已经提前搬进了还没建好的郿堡。 所谓的郿堡，其实就是一个军事堡垒，但内部又很奢华，类似王家庄园，不过远不如王家庄园。 毕竟王家庄园是前汉时期，王家消耗掉了整个帝国的财力才建造出来的，而董卓的郿堡不过是消耗掉了整个关中的财力就建造出来的。 光是建造时所花费的成本，王家庄园就比董卓的郿堡高出几十倍，更何况王家建造庄园花了几十年精雕细刻，而郿堡不过是用了几个月就建造好一半的快成品。 事实上，董卓完全就是凭借当初去王家庄园外站着时，对王家庄园的第一印象，要求关中工匠们对着他脑海里的印象建造的。 真正的吸血鬼，辽东王家，吸完血还能全身而退、急流勇退，甚至被天下人赞赏。 虚假的吸血鬼，凉州董卓，吸血吸到一半，被全天下的人联合起来反对，被天下人千夫所指。 郿堡内 董卓一家人都搬到这里来住了，其中就包括他最宠爱的孙女董白。 董白跟蔡琰是同龄人，现在都是十六岁，但一个是魔鬼的孙女，一个是大儒的女儿。 “祖父大人，现在外边到处都有童谣说什么，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看着正在与皇宫嫔妃嬉闹的董卓，董白进入郿堡提醒道。 不仅是董卓一家人被迁进来，就连先帝刘宏的一些嫔妃也被搬进来，给董卓当玩具了，除此之外，一些从士族家里抓来的小姐也被弄到郿堡里玩弄。 “莫要管。”董卓已经无所谓了，无非就是有人又在咒骂他罢了，他已经习惯了。 说完，他便挥挥手把董白支出去，让其不要打扰自己玩乐。 连续的失败和众叛亲离，让董卓已经自暴自弃，他已经失去了争霸天下的雄心，现在只想在有生之年好好地爽。 “既然做不成霍光，那我就做梁冀。” “即便不能流芳百世，那也要遗臭万年！” 看着祖父的这副模样，董白心里着急，但也无可奈何，只好退下。 正当董卓忙着让刘宏的妃子们怀孕时，另一个人急匆匆地来到郿堡。 “吕将军这是怎么了？”正要离去的董白对来人问道。 “马腾韩遂等羌贼又杀来了。”吕布如实回道。 董卓想要勾结马腾韩遂的计划失败了，这两人正联合起来准备攻入关中劫掠。 也是可怜了关中的百姓，统治他们的董卓正在劫掠他们，没有统治他们的马腾韩遂也想劫掠他们。 两头饿狼，都想吃肉。 吕布随后将前线军情禀报，但等来的却是董卓的怒骂。 “吕布，你这个废物东西，难道你连马腾韩遂都打不过吗？还有脸回来要援军？滚！”随着董卓的自暴自弃，加上吕布的统战价值越来越低，董卓对吕布也越来越不客气，居然对吕布直呼其名，压根没把吕布放在眼里。 董卓不顾吕布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一边搂着一个美满女子，一边在嘴里骂骂咧咧：“当初老夫真是瞎了眼，居然用一匹赤菟马，换了你这么一个废物干儿子。” 在无尽的咒骂声和羞辱声中，董卓怀里的那美貌婢女还可怜兮兮地看着吕布。 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人是美丽的，女人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英俊的。 每天被一个又黑又肥的老男人玩弄，无论是哪个女人都会忍受不了，所以偷偷摸摸吃点禁果也正常。 因此，吕布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跟自己干爹的女人发生了一点逾越，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关系，有了一点不太正常的发展。 “你在看什么？你在可怜他？”董卓察觉到了怀中少女的异常，于是更加愤怒。 “混账东西！” “你要女人，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偷！” 董卓把怀中少女一把扔到地面，拔出一把长戟就要捅死吕布。 吕布不愧是武艺高强，他一个侧身躲过长戟的攻击，然后赶紧跑了出去。 “逆子！逆子！” 董卓无能狂怒，在原地不停地跺脚，他肥胖的身体根本追不上吕布，于是只能把气都撒在一个女人身上。 “你这个贱人！给我死！” 董卓把长戟捅进那个美貌婢女的小腹，直接将其杀死。 “太师，不！啊！——” 美貌婢女想要求饶，但无济于事。 把气都撒在一个女人身上后，董卓才逐渐冷静下来，赶紧让人去给吕布送些黄金美女，想要以此来挽回吕布那颗受伤的心。 这已经不是董卓第一次这样子折磨吕布了，这几个月以来，他仿佛是到了更年期。 动不动就对身边人发脾气，又打又骂，发泄完脾气以后才冷静下来，赶紧给对方送些礼物和解。 不仅是吕布被这么折磨，就连李肃、李儒、牛辅等人也经常被这么折磨。 只不过牛辅是董卓的女婿，所以牛辅可以理解自己岳父，但吕布等人可不能理解董卓，他们只觉得董卓是傻种，对董卓的怨恨越来越多。 当天夜里，非常郁闷的吕布又来到王允家里喝酒。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王允家里喝酒了，每次吕布被董卓打骂了，他就来王允在长安临时住的豪宅里喝酒聊天。 王允早就想离开关中，离开董卓这个名声臭到极致的玩意了，但又怕直接跑路会被抓回来，然后被董卓处死。 毕竟已经有几十个以前得罪过董卓的士人都被董卓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了。 比如张温，因为以前去凉州镀金时抢过董卓的军功，所以被董卓砍下脑袋泡酒喝。 在这样的背景下，王允一直在想方设法推翻董卓的统治，因此就偷偷联系了许多对董卓不满的人，在私底下组建了【反董党】。 吕布这个二五仔，当然很早就是【反董党】的外围成员了，只是他一直还在犹豫，没有下定决心而已，因为他也担心王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将军，又被太师骂啦？”王允赶紧给吕布倒满一碗【琼浆酒】，他的琼浆酒不多了，只剩最后一罐了。 哗啦啦！ 吕布饮下一口酒，不停地说着委屈话：“想我吕布何等丈夫，以前在丁刺史帐下时何等威风，杀得那鲜卑人不敢入境，十里八方的乡亲们都敬佩我吕布，长官们也夸赞我吕布将来一定是个类似王优安的大英雄！” 哗啦啦！ 吕布又饮下一口酒，继续流下委屈的泪水哭诉：“可是自从跟了太师，日子就越来越艰难，每天被打压，干活没功劳，还时不时要给李傕郭汜他们背黑锅。” 哗啦！ 吕布又饮下一口酒，继续哭诉：“就比如这次吧，明明是李傕那个废物打了败仗，一万多人被韩遂几千人打跑了，我已经尽力了，几百人击破了马腾一千多人，结果，太师他还要骂我，说我是个废物！” “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谁干得多，谁就得受委屈，反而是那些溜须拍马屁的小人，比如李儒这种，却可以不停地升官发财。” “唉……将军这般威武，却落得这般地步。”王允趁热打铁，引导道：“现如今天下人都痛恨董卓，如果将军能斩杀董卓，必定能流芳百世，好比我的先祖王优安。” “司徒莫要胡言乱语。”吕布大惊，连忙说道：“我与太师宛若父子，虽然有许多矛盾，但还不至于到这般互相残杀的程度。” “将军！”王允赶紧劝说：“您姓吕，他姓董，何谓之父子？” “您是想成为王优安流芳百世，还是想成为梁冀遗臭万年？选择权可都在将军您的手里！” 听得此话，吕布犹豫许久，最后双手紧握成拳，“啪”地一声把玉碗摔在地上，咬牙切齿道：“不杀董卓老贼，我吕布，誓不为人！” 第326章 诸侯讨董（七） 一个月后 天子召集群臣饮宴。 这是一种很平常的宴会，毕竟两汉四百年，几乎每年，天子都会举办一两次宴会，一开始的主要目的是通过宴会拉近皇帝与大臣的感情，从而君臣和谐。 但任何有目的的行为，一旦次数多了，就会慢慢地演变成习俗。 所以，几百年前，宴会还是为了拉感情，而现在，宴会成了一种习俗。 大臣参加天子的宴会，就好比平民百姓去邻居家里吃席一样，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你会在吃席的时候防备别人刺杀你吗？当然不会！ 所以，董卓这次参加天子宴会就没有太多防备。 董卓刚准备入座吃席，突然！ 锵！ “国贼董卓，祸害朝纲，天诛国贼，剿灭董逆！” 司徒王允拔剑大声呐喊。 随后，那些早就跟司徒王允暗中联络好的卧底们也纷纷拔剑。 锵！ 锵！ 锵！ 甚至连李肃、刘艾这两个董卓核心成员都暗中跟王允联络。 李肃叛变的原因跟吕布差不多，天天被董卓打骂，还得不到升迁，因此心中对董卓的怨气越来越大。 至于刘艾，虽然是皇叔，而且足智多谋，但同时也是个纯粹的投机者，最擅长见风使舵，如今反对董卓的人越来越多，他自然是不想给董卓陪葬。 看着自己的身边人纷纷叛变，董卓大惊失色，手里的筷子都掉在地上，对着人群中的吕布大喊：“我儿奉先，快救我！” “董贼！”吕布撑目怒斥：“你坏事做尽，人人得而诛之！” 说罢，吕布第一个冲向董卓，一戟戳在董卓的脖子上。 “呃啊！——” 董卓当即死去，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虚假的刺杀，各种心理活动，各种罗里吧嗦。 真实的刺杀，直接杀人完事。 “国贼已诛，尔等还要负隅顽抗？”王允对着那些跟董卓一起参加宴会手下大喊：“现在弃暗投明，可饶恕尔等死罪！” 董卓的这些手下，本来就是为了抢钱抢粮抢女人才暂时效忠于董卓，现在董卓已死，他们便纷纷投降。 随后，董卓的尸体被拖出去点天灯，他的肥肉被用来榨油，榨出来的油做成油灯点燃。 郿堡的守军不战而降，郿堡守军主帅胡轸更是带头冲锋，主动给王允的死士带路，并且主动把董白抓起来送给王允，然后又被王允赏赐给吕布，其余董家男子全部被斩首示众，女子被充入女闾。 （胡轸的操作像极了武举人 吕布想要杀胡轸，但被王允阻止了，因为吕布是投降并州兵的代言人，胡轸是投降凉州兵的代言人，王允还想留着胡轸来制衡吕布，免得吕布一家独大，从而成为第二个董卓。 士族的制衡心理一直都很强。 董卓的马仔李儒，听闻董卓被诛灭后，想要投降吕布，但吕布为了让自己的军功多一点，于是就把李儒给杀了，多个脑袋就多个军功。 当天夜里，听闻董卓被诛，长安城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他们三五成群地结伴跳舞，庆祝这一伟大时刻。 第二天，王允开始论功行赏。 作为【反董党】的创始人，王允自然是诛灭董卓的首功，因此他自己晋升自己为太傅，地位比三公还高半级，同时取消了【太师】这个不伦不类的非法职位。 吕布升为奋武将军。 李肃升为虎牙将军。 刘艾升为长安令。 胡轸升为骁骑将军。 同时为了安抚凉州的马腾韩遂，防止他们攻打长安，王允升马腾为前将军，升韩遂为后将军。 虽然他们两个没参加刺董，但他们有统战价值。 与此同时，王允封自己为雒阳侯，封自己的儿子王定为长安侯，将王定晋升为司徒。 这时，吕布在一旁提醒道：“李傕郭汜二人正在颍川郡劫掠，需要安抚他们，免得他们狗急跳墙。” 之前，因为关中没有粮食了，已经人相食了，为了给军队补充粮食，董卓便让李傕郭汜带着军队去中原抢粮食，让士兵们去中原自给自足，不要在关中坐吃山空。 现在，他们还在中原抢粮，还没来得及回来，董卓就被王允诛杀了。 “年初的时候，朝廷已经大赦天下过一次了，不能第二次大赦天下。”王允不想破坏朝廷的规矩，至少不想在明面上破坏，这样的话，他的名声就会败坏，对于爱惜名声的他来说，是不可以明着做这种事的。 但他也并非不明白吕布说的道理，如果不安抚那些还没投降的西凉兵，指不定他们就会狗急跳墙。 但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让他舍弃自己的名声，他是万般不愿的。 最后，聪明的王允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就是朝廷不赦免西凉兵，但王允会安排人私底下去宣传，就说朝廷不会怪罪西凉兵以前在雒阳烧杀抢掠的事，让西凉兵安心回凉州种田。 “太傅，这样不合适，私底下宣传，容易三人成虎，传着传着就被有心人故意歪曲，然后变成谣言反过来攻击我们！”吕布不愧是经常用谣言攻击自己队友的人，他对于谣言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 “吕将军不必多言，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安抚西凉兵。”王允对吕布的劝谏不屑一顾，以前是看在伱吕布有统战价值，需要你吕布帮忙刺杀董卓，我才讨好你，现在董卓都死了，你已经没有统战价值了，可以滚一边去了。 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你吕布是什么身份？寒门！我王允是什么身份？世家！你吕布一个寒门也配在我面前叽叽歪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董卓这个企图逆天的玩意终于死了，我们世家现在又行了！ 眼见王允不肯听从劝谏，吕布已经开始思虑逃跑计划，等李傕郭汜要是真的打到长安来，他就发挥飞将军的特质，像以前一样继续卖队友，自己一个人先跑路为敬。 自认为处理好西凉兵问题后，王允又开始处理剩下的一些“董贼余党”，比如蔡邕。 蔡邕此人跟董卓私人交情不错，在这个人人都骂董卓的大潮流下，蔡邕居然敢夸董卓几句话，简直逆天！ “大汉之所以会有董卓这样的人祸害天下，根本原因在于皇帝和士族只知道为了自己的私利而疯狂敲骨吸髓捞钱，只要这个根本原因不得到改变，就算杀了一个董卓，以后也还会出现第二个甚至第三个董卓。”在昨晚批判董卓的朝会上，蔡邕说了这么一番话，他认为把天下糜烂的罪过都推到董卓一个人身上是不合适的，董卓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蔡中郎（蔡邕)是要给国贼董卓翻案吗？”昨夜，王允对蔡邕怒斥。 他是诛杀董卓的带头人，如果董卓被翻案，那么他诛杀董卓的正义性还在吗？ 诛杀坏人董卓才算正义，诛杀无辜人董卓，那我王允的正义性岂不是被抹去了？ 你怎么可以给被我诛杀的董卓说好话呢？ 第327章 诸侯讨董（终） 两个月后 渭水河畔 “预备！——放！” 弩兵校尉徐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咻咻咻！ “啊！” 又是数百名西凉乱兵倒下。 “辽东王家居然私藏了这么多强弩，他们这种行为跟谋反有什么区别？”李傕双眼发红，很是无奈。 一个月前，他们听信了贾诩的谣言，选择造反攻打长安。 之所以会这么容易相信贾诩的谣言，并不是贾诩有多么花言巧语，而是凉州人被朝廷坑习惯了，所以哪怕随便换个人去传播谣言说朝廷要把他们杀光，他们照样会信。 毕竟朝廷已经坑了他们一百多年了，所以按照大汉特色，大概率肯定还会继续坑他们。 一个计谋、谣言能成功，往往说明当时的社会经常真实地发生谣言里描述的内容，所以导致当时的人习惯性地相信了谣言。 打个比喻，如果贾诩去青州说，朝廷要杀光青州人，那么青州人肯定会把贾诩当傻子，因为青州属于关东地区，没有像凉州那样被朝廷坑了一百多年。 不过贾诩不是傻子，所以他不会跑去青州散布这种谣言，真要让他去青州，肯定换另一种谣言散布。 青州适合散布反贼海盗又要造反的谣言，因为青州真的经常有反贼海盗造反，所以这种谣言很容易有人信。 对凉州人则适合散布朝廷要杀光凉州人这种谣言，因为朝廷真的已经坑了凉州人一百多年，害死了几十万凉州人，所以这种谣言对凉州人来说真实性很高。 李傕郭汜二人带着两千多西凉兵进兵长安。 王允命令李肃、胡轸、吕布三人带着两万大军去抵挡李郭二人的两千大军。 但很快，两万大军里有很多都是投降的西凉兵，他们根本不想为朝廷而战，不值得。 他们虽然没有真心效忠董卓，但更加不可能真心效忠朝廷。 刚接战，大量西凉士兵就向李郭二人投降，反过来帮李郭二人攻打吕布等人。 吕布寡不敌众，于是战败，赶紧带着亲兵们又跑路了。 胡轸果断又投降，做了一个标准的墙头草。 李肃同样战败逃跑，但在逃跑路上，因为私人恩怨被吕布斩杀。 “两万打两千，居然被反杀，吕布李肃胡轸，你们到底会不会打仗！” 消息传回长安，王允又惊又怒。 没有办法，王允只好带着一家老小和藏书阁书籍跑路，想要跑到中原先投靠某个诸侯保证人身安全，然后找机会回辽东。 可是他太倒霉了，刚出城就被西凉乱兵逮住，几天后被处死。 等到家主王允都死了一个月了，王家那边的船队才顺着河水来到关中接应。 并且在渡船地点建立了一个临时的军事堡垒，用来接应王允的儿子王定，顺带接应关中的人才。 大量关中的医者、工匠、读书人躲避在这座军事堡垒里面，等待着王家船队将他们接走。 堡垒空间有限，普通百姓是被禁止进入军事堡垒占位置的。 况且王家现在要低质量人口意义不大了，毕竟开荒不是把人往海外一扔就行了。 不是简单地把人运过去就行了，各种基础设施的建设才是主要难度。 开荒需要长时间的财力物力人力投入，光投入人力只是给土地增加用来施肥的尸体而已。 以甘蔗城（现在基隆附近)为例，王家前前后后往甘蔗城运输了二十万人口。 但现在城内总人口只剩六千。 大部分都死在了瘴气、疟疾、土著袭击、饥荒、疾病、毒蛇猛兽、食物过期中毒等等因素。 缺的是实际统治人口，而不是人口本身。 同样以甘蔗城为例，二十万人就是人口本身，六千人才是实际统治人口。 对于大汉朝廷而言，给朝廷交税自耕农才是实际统治人口，整个大汉的人口加上附庸国/部落的人口则是人口本身。 人口本身意义不大，越多反而会增加统治成本和压力。 实际统治人口才有用，可以带来收益。 实际统治人口跟当地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具体施政有关。 所以开荒主要难度是长时间地投入物力，然后是财力，最后才是人力。 在基础设施建设都没有完成的情况下，单纯地把人不停地往海外运，唯一的作用就是给海外的土地增加大量尸体用来施肥。 运多少人取决于开荒建设的速度，运得太多反而不好，会给新建的城镇增加人口压力，从而使得城镇功能瘫痪。 此刻，战斗进入相持阶段。 “先撤，晚上再偷袭试试。”一旁的郭汜咬牙切齿道。 王家建造的这个军事城堡虽然不算很坚硬，毕竟只是临时搭建的，但王家的强弩实在太多了。 “所有人，排好队，一个个上船，插队者死！”船长公孙度对着一众上船的高质量关中难民呐喊。 为了这次的接应行动，王家出动了两百艘船，一千弩兵，三十个王家亲兵。 还提前联络好了河水两岸的袁绍和曹操，让他们看在辽东王家是世家的面子上，让王家船队在河水上通行。 袁绍忙着对付公孙瓒，曹操忙着对付入境兖州的三十万青州黄巾军，双方都有自己的强大敌人要应对，因此也不敢再多招惹一个敌人出来给自己增加难度。 “王家，不愧是天下三大世家之一，居然顷刻间便能拿出一千张强弩，还有两百艘船。” “而且那三十个包裹全身的甲士，一看就不好惹，连脸上和手指头都有甲片防护，哪怕大汉最精锐的部队，也做不到这般程度的全身披甲。” 蔡邕带着女儿蔡琰来到船上，不禁感叹于王家隐藏的实力。 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虽然名望比辽东王氏高得多，但他们两个家族都是经学世家外加大地主，虽然有些私人武装，但也只是乡勇级别而已，哪能有王家这般恐怖，动不动就几百艘船，几千张弩。 黄巾之乱时，威震天下的陈王刘宠也才三千张强弩而已。 他本来是要被王允处死的，但王允的儿子王定是个坚定的儒学士人，对于大儒蔡邕很尊重，所以特地给蔡邕求情，这才让蔡邕得以活了下来。 之后王允被西凉乱兵杀死，他也就带着女儿，跟随王定逃到了这个王家临时建造的军事城堡里，准备去辽东王家的老巢辽东躲避战乱。 第328章 曹秦（一） 初平四年夏 下邳 “万岁！万岁！万岁！” 上万的百姓向台上的一个中年男人高呼万岁。 这个男人叫阙宣，是当地的一只农民起义军首领，攻下了下邳国，手里有七千士兵。 在攻下下邳国治所后，他就忍不住称帝了，国号“徐”，自称大徐天子！ （事实上，袁术并不是第一个称帝的，甚至早在几十年前的汉顺帝时期就有人称帝了，比如起义军首领章河，又比如汉顺帝时期的黑帝白帝。） 面对自己名义上的统治区内有人称帝，“忠君爱国”的徐州牧陶谦立刻……跟对方结盟。 军阀陶谦显然没把大汉朝廷放在眼里，第一个表示认可阙宣的这个“大徐天子”，并与阙宣结盟，跟阙宣一同进攻曹操的兖州地区。 在攻下几座县城后，老阴比陶谦立马卸磨杀驴，趁着阙宣刚刚攻完城、精疲力竭的时候偷袭，把自己的盟友给灭了。 堂堂大徐天子，称帝不到三个月就国破家亡。 用别人的兵，给自己攻城，陶谦经典空手套白狼。 （后世站在马后炮的角度指责袁绍为什么不迎接天子，但如果不站在后人角度，只是站在当时角度，你会发现，确实没必要迎接天子，诸如陶谦这种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的军阀比比皆是，你迎接个天子除了给自己增加麻烦，似乎谁也号令不了。） （是因为曹操打赢了周边的诸侯，所以他手里的天子才有权威，因为手里的天子有了权威，才能用天子号令诸侯） （否则，天子就只能单纯地加一加名望而已。） （曹操挟天子以令天下，或许也可以说是天子挟曹操以令天下，没有曹操把其他诸侯打服，谁又会真的在乎天子的号令呢？） 然而曹操又岂能是良善之辈，从讨董失败开始，他那颗心里大汉征西将军的梦想就已经破灭了，以前他或许还想拯救大汉，现在他只想为自己的争霸事业而努力。 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天天谋取私利，却让我们这些出身相对较低的人去忠君爱国。 你们这些达者不肯兼济天下，却要求我们这些穷者不准独善其身！ 滚犊子！ 在士族们的折磨下，董卓黑化了，变成了加强版梁冀，天天大杀特杀。 现在曹操也开始黑化了，他也要不折手段。 是这个残酷的世界造就了董卓曹操这类人。 许昌城内，曹操正在安置青州黄巾军。 这些黄巾军总人数有一百万之多，听起来很吓人，但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事实上有个一万披甲骑兵就能杀得他们哭爹喊娘。 这还是因为王家这些年从青州运走了十多万人口去甘蔗岛（台湾岛）开荒，不然黄巾军的数量还得增加。 百万黄巾军里面，有三十万青壮年汉子，三十万妇女，二十万老人和二十万小孩。 按照十征一的比例算，只要能消化掉这些黄巾军，那么曹操就能从三十万黄巾军青壮里面训练出三万民兵，然后三万民兵力精选出三千正规兵，三千正规兵里精选出三百精锐。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百万黄巾军是跟曹操结盟合作，而不是投降。 曹操如果不能养活他们，他们就敢立刻叛变，通过在兖州烧杀抢掠来养活自己。 要么你曹操去抢劫别人来养活我们，要么我们抢劫你曹操来养活我们，反正必须养活我们。 虽然这些年战乱空出来大量地盘，可以分配给黄巾军们耕种。 但种粮食是要时间的，不是说人过去挥舞一下锄头就有粮食了。 在粮食长出来之前，这些人吃什么？这是个必须解决的问题！ “陶谦老贼，胆敢攻占我城池，我曹操绝不善罢甘休。”毫无疑问，陶谦的徐州是最适合被劫掠的。 一来，徐州虽然也被黄巾军破坏过，但破坏程度远不如兖州，相对兖州还是粮食多一点的；二来，陶谦跟他曹操刚好有仇，劫掠自己的仇敌，这有毛病吗？ 因此在准备了一个月后，曹操终于行动。 “曹仁听令！” “末将在！” “命你领一千骑兵，劫掠徐州各乡，为我军缴获粮草物资！胆敢阻拦我们抢劫者，杀无赦！” “末将领命！” “其余人，随我攻城破县！” “诺！” 这一次出征徐州，曹操势力一共统率一万五千大军，不可不谓之兵锋强盛。 一万五千大军里，步兵一万二千，骑兵三千，其中曹仁独自统率一千骑兵专门负责劫掠那些没有城墙防护的乡村地区。 这三千骑兵，都是无甲骑兵，而且还都是草原矮脚马。 这种草原矮脚马，王家这几百年积累下来，也有三十万匹了。 不过王家追求精兵战略，不愿意用草原矮脚马当战马，这三十万匹草原马大部分被用来拉各种器械，还有些用来当运输工具，极少数被用来耕田。 王家的每一个骑兵必须配备汗血宝马，不顶配的骑兵不是骑兵。 虽然曹操没那个财力让普通骑兵也配备汗血宝马，但曹仁等武将还是能够每人一匹汗血宝马的。 虽然有一万五千大军，但也并不轻松，因为徐州牧陶谦可是有着整整八千大军！ 其中骁勇善战的丹阳兵就有三千，还有五千普通郡国兵。 丹阳兵其实是众多雇佣兵里的一种，他们常年生活在扬州丹阳郡，那里到处都是丘陵山林，他们非常擅长山地作战。 因此，从兵种上看，这些丹阳兵属于【山地轻步兵】，山地战很强，但如果是在坦坦荡荡的平原上就不太行了，容易被平原上的战争之王骑兵给践踏。 “我们这次出击徐州的目的是抢劫粮草物资，不是攻城略地，所以不要恋战，抢到东西就撤，免得孤军深入被埋伏。” 军队开拔前，主帅曹操不忘对一众心腹将领提醒，免得他们热血上头，冲得太远，然后被陶谦那个老阴比给阴死了。 这一次攻打徐州，曹操也提前安排好了带路党。 陶谦是个寒门武将出身，跟孙坚属于一类人，出身卑微，所以被当地士族瞧不起，比如徐州陈家，跟陶谦就属于软对抗微合作关系。 我陈家不直接反对你，但也不会大力支持你，你交代的任务，我们陈家会在能力之内尽力去办，但前提是不会损害我们陈家的家族利益。 为了快速获得军粮物资，陶谦在徐州巧立名目，用尽各种办法从百姓手里榨取余粮。 所以徐州当地有很多人愿意给曹操当带路党，带着曹操这个饿虎去攻打陶谦这个饿狼。 这个世道，统治你的陶谦在巧立名目割你的韭菜，还没统治你的曹操正准备过来抢劫你，真是艰难。 第329章 曹秦（一） 初平四年夏 下邳 “万岁！万岁！万岁！” 上万的百姓向台上的一个中年男人高呼万岁。 这个男人叫阙宣，是当地的一只农民起义军首领，攻下了下邳国，手里有七千士兵。 在攻下下邳国治所后，他就忍不住称帝了，国号“徐”，自称大徐天子！ （事实上，袁术并不是第一个称帝的，甚至早在几十年前的汉顺帝时期就有人称帝了，比如起义军首领章河，又比如汉顺帝时期的黑帝白帝。） 面对自己名义上的统治区内有人称帝，“忠君爱国”的徐州牧陶谦立刻……跟对方结盟。 军阀陶谦显然没把大汉朝廷放在眼里，第一个表示认可阙宣的这个“大徐天子”，并与阙宣结盟，跟阙宣一同进攻曹操的兖州地区。 在攻下几座县城后，老阴比陶谦立马卸磨杀驴，趁着阙宣刚刚攻完城、精疲力竭的时候偷袭，把自己的盟友给灭了。 堂堂大徐天子，称帝不到三个月就国破家亡。 用别人的兵，给自己攻城，陶谦经典空手套白狼。 （后世站在马后炮的角度指责袁绍为什么不迎接天子，但如果不站在后人角度，只是站在当时角度，你会发现，确实没必要迎接天子，诸如陶谦这种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的军阀比比皆是，你迎接个天子除了给自己增加麻烦，似乎谁也号令不了。） （是因为曹操打赢了周边的诸侯，所以他手里的天子才有权威，因为手里的天子有了权威，才能用天子号令诸侯） （否则，天子就只能单纯地加一加名望而已。） （曹操挟天子以令天下，或许也可以说是天子挟曹操以令天下，没有曹操把其他诸侯打服，谁又会真的在乎天子的号令呢？） 然而曹操又岂能是良善之辈，从讨董失败开始，他那颗心里大汉征西将军的梦想就已经破灭了，以前他或许还想拯救大汉，现在他只想为自己的争霸事业而努力。 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天天谋取私利，却让我们这些出身相对较低的人去忠君爱国。 伱们这些达者不肯兼济天下，却要求我们这些穷者不准独善其身！ 滚犊子！ 在士族们的折磨下，董卓黑化了，变成了加强版梁冀，天天大杀特杀。 现在曹操也开始黑化了，他也要不折手段。 是这个残酷的世界造就了董卓曹操这类人。 许昌城内，曹操正在安置青州黄巾军。 这些黄巾军总人数有一百万之多，听起来很吓人，但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事实上有个一万披甲骑兵就能杀得他们哭爹喊娘。 这还是因为王家这些年从青州运走了十多万人口去甘蔗岛（台湾岛）开荒，不然黄巾军的数量还得增加。 百万黄巾军里面，有三十万青壮年汉子，三十万妇女，二十万老人和二十万小孩。 按照十征一的比例算，只要能消化掉这些黄巾军，那么曹操就能从三十万黄巾军青壮里面训练出三万民兵，然后三万民兵力精选出三千正规兵，三千正规兵里精选出三百精锐。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百万黄巾军是跟曹操结盟合作，而不是投降。 曹操如果不能养活他们，他们就敢立刻叛变，通过在兖州烧杀抢掠来养活自己。 要么你曹操去抢劫别人来养活我们，要么我们抢劫你曹操来养活我们，反正必须养活我们。 虽然这些年战乱空出来大量地盘，可以分配给黄巾军们耕种。 但种粮食是要时间的，不是说人过去挥舞一下锄头就有粮食了。 在粮食长出来之前，这些人吃什么？这是个必须解决的问题！ “陶谦老贼，胆敢攻占我城池，我曹操绝不善罢甘休。”毫无疑问，陶谦的徐州是最适合被劫掠的。 一来，徐州虽然也被黄巾军破坏过，但破坏程度远不如兖州，相对兖州还是粮食多一点的；二来，陶谦跟他曹操刚好有仇，劫掠自己的仇敌，这有毛病吗？ 因此在准备了一个月后，曹操终于行动。 “曹仁听令！” “末将在！” “命你领一千骑兵，劫掠徐州各乡，为我军缴获粮草物资！胆敢阻拦我们抢劫者，杀无赦！” “末将领命！” “其余人，随我攻城破县！” “诺！” 这一次出征徐州，曹操势力一共统率一万五千大军，不可不谓之兵锋强盛。 一万五千大军里，步兵一万二千，骑兵三千，其中曹仁独自统率一千骑兵专门负责劫掠那些没有城墙防护的乡村地区。 这三千骑兵，都是无甲骑兵，而且还都是草原矮脚马。 这种草原矮脚马，王家这几百年积累下来，也有三十万匹了。 不过王家追求精兵战略，不愿意用草原矮脚马当战马，这三十万匹草原马大部分被用来拉各种器械，还有些用来当运输工具，极少数被用来耕田。 王家的每一个骑兵必须配备汗血宝马，不顶配的骑兵不是骑兵。 虽然曹操没那个财力让普通骑兵也配备汗血宝马，但曹仁等武将还是能够每人一匹汗血宝马的。 虽然有一万五千大军，但也并不轻松，因为徐州牧陶谦可是有着整整八千大军！ 其中骁勇善战的丹阳兵就有三千，还有五千普通郡国兵。 丹阳兵其实是众多雇佣兵里的一种，他们常年生活在扬州丹阳郡，那里到处都是丘陵山林，他们非常擅长山地作战。 因此，从兵种上看，这些丹阳兵属于【山地轻步兵】，山地战很强，但如果是在坦坦荡荡的平原上就不太行了，容易被平原上的战争之王骑兵给践踏。 “我们这次出击徐州的目的是抢劫粮草物资，不是攻城略地，所以不要恋战，抢到东西就撤，免得孤军深入被埋伏。” 军队开拔前，主帅曹操不忘对一众心腹将领提醒，免得他们热血上头，冲得太远，然后被陶谦那个老阴比给阴死了。 这一次攻打徐州，曹操也提前安排好了带路党。 陶谦是个寒门武将出身，跟孙坚属于一类人，出身卑微，所以被当地士族瞧不起，比如徐州陈家，跟陶谦就属于软对抗微合作关系。 我陈家不直接反对你，但也不会大力支持你，你交代的任务，我们陈家会在能力之内尽力去办，但前提是不会损害我们陈家的家族利益。 为了快速获得军粮物资，陶谦在徐州巧立名目，用尽各种办法从百姓手里榨取余粮。 所以徐州当地有很多人愿意给曹操当带路党，带着曹操这个饿虎去攻打陶谦这个饿狼。 这个世道，统治你的陶谦在巧立名目割你的韭菜，还没统治你的曹操正准备过来抢劫你，真是艰难。 第330章 蜀汉（三） 五个月后 兴平元年（194年） 徐州 郯城（徐州东海郡治所） “曹操！曹操！” 陶谦咬牙切齿，对于曹操在徐州境内烧杀抢掠只能靠着咒骂发泄怒火。 他的士兵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如曹操，只能收缩兵力防守几个最富裕的城池，对于其他城池，只能任由曹操劫掠。 不过曹操也只是抢完就走，没有选择长期占据城池。 抢完就走跟长期占据是两个概念。 抢完就走只需要打得过就行，长期占据需要前期投入，需要跟当地豪强士族打好关系，还要分散兵力防守城池，很麻烦，容易被敌人各个击破。 “使君，曹操的父亲曹嵩正准备去兖州，我看不如！”一旁的都尉张闿建议道，说完还做了个杀人的手势。 “不可！”谋士陈登赶紧劝阻：“如果我们这么做，会彻底得罪曹操的，万一他来报复我们怎么办？” 对于谋士陈登的建议，陶谦只是看了对方一眼，陶谦心里明白得很，这些世家只在乎自己的家族，不杀曹嵩只是怕曹操损害他们在徐州的利益。 陶谦冷笑道：“难道我不杀曹嵩，曹操就不会来劫掠徐州了吗？听闻曹操新收了百万黄巾贼，那么多张嘴巴要养活，无论我们杀不杀曹嵩，为了养活那百万青州黄巾贼，曹操都会过来抢劫我们，那我们还不如杀了曹嵩，这样起码可以抢劫到一些钱财充当军费，从而给士兵提升士气。” “明公英明！”张闿笑道，他早就盯上了曹嵩，那可是富得流油，车队里的货物加起来价值上亿钱。 对于陶谦来说，连公然称帝的反贼他都敢结盟，区区一个曹操的爹，杀了就杀了，马无夜草不肥，这也怕，那也怕，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做，那还当什么军阀，早点跪下来投降算了。 不过他也不是毫无准备，在吩咐张闿去劫杀曹嵩的车队同时，他又派出使者去平原国，向辽东太守兼平原相刘备求援，并且也向盟友北海相孔融求援。 以前陶谦靠着剿灭羌人的军功在幽州当刺史的时候，也加入了公孙瓒-刘备的马匹走私贸易，跟着他们俩一起捞钱，所以他此刻想起来刘备，并非因为刘备的仁义，只是因为早就跟刘备认识，老熟人了。 当今天下，大体分为三个阵营，分别是袁绍阵营、袁术阵营、中立阵营。 袁绍阵营：袁绍、曹操、刘表、刘虞 袁术阵营：袁术、孙策、陶谦、公孙瓒、孔融 中立阵营：李傕郭汜、马腾韩遂、刘焉、士燮、王朗、华歆、刘繇、张济等等。 刘备属于公孙瓒的部下，因此跟他陶谦算是同一个阵营。 袁家两兄弟内斗，使得各路诸侯分别站队支持他们内斗。 半个月后 平原国 平原县 “陶使君求援，怎么说？” 收到老上司陶谦的求援信，刘备沉思许久，询问着唯一的谋士简雍的意见。 虽然刘备是辽东太守，但很显然，王家给他弄这个辽东太守，只是因为有《三互法》的限制，导致不能让王家人当辽东太守，于是才让刘备这个老熟人去当辽东太守，方便王家继续实际掌控辽东。 在这样的背景下，刘备自然是不敢真的跑去统治辽东，因此在当了一年的虚权太守后，他的师兄公孙瓒那边才算是给了他一个好差事，让他去平原国当相国，帮助公孙瓒从背后偷袭袁绍。 只是这平原国治理起来特别难。 平原国的西面和北面是公孙瓒和袁绍的交战区，打得非常激烈，平原国的南面是泰山郡，那里常年盘踞着大量黄巾贼，也就平原国的东面稍微好一些，是孔融的北海国，刘备跟孔融又是盟友。 而平原国这些年饱受战乱之路，早已是民生凋敝，尤其是耕牛，整个平原国几乎找不到一头耕牛，当地百姓只能用人去拉铁犁耕田。 问其原因，原来是辽东王家常年在青州各地收购耕牛，只要价格不是太离谱，有多少要多少。 现在的青州，一头耕牛价值五千鱼，一匹马价值两千鱼。 不过平原国也不是没有优势，那就是只要肯跟王家合作，基本不会缺粮，每天都能吃到腌制的海鱼。 用人口换取王家的腌鱼，是青州各个诸侯军阀都在做的一件事，就连公孙瓒也在偷偷地用人口去换王家的腌鱼。 王家虽然站队袁家，但这一点也不妨碍王家把粮食和武器卖给袁家的敌人公孙瓒。 赚钱嘛，不寒碜！ “青州不是久留之地，府君您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徐州发展。”简雍谋划道。 青州附近的大佬太多了，又是王家，又是袁家，还有大量黄巾军主力，还有白马义从的公孙瓒，在青州发展压力太大，简雍建议刘备南下徐州碰碰运气。 “嗯……”刘备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道：“如此，便调集我们能调集的全部兵力，南下救援陶使君。” “把我们这几个月积攒的腌鱼都搬出来，通通运到徐州去，我们不回青州了，不要留在这里便宜了别人。” “每个士兵发十鱼，激励他们的士气。” 刘备的全部兵力是三千人，其中一千骑兵，两千步兵。 离开相府，刘备往校场而去，途经坊市时，这看见许多士兵拿着一袋袋腌鱼鱼粉在交易。 随着中央朝廷被董卓嚯嚯没了，地方上各个诸侯也纷纷大胆地自己铸造货币，他们铸造的货币无不是缺斤少两，故意减轻铜币重量，导致市场上劣币驱逐良币。 通货膨胀也因此非常严重，以前一石米只要两百钱，现在一石米要几万钱。 用一麻袋的铜钱都换不来一个巴掌的口粮。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地方都停止了使用货币，转而回到了以物易物的地步。 不过，青州地区因为临近王家，所以有大量王家腌鱼输入。 久而久之，当地的一些小商贩干脆就用腌鱼来当一般等价物，你想买我的东西，你就用你的腌鱼来换。 铜钱贬值会成为无用之物，但腌鱼贬值不怕，再怎么贬值，它起码能吃，不像铜钱一样不能吃。 渐渐地，用腌鱼当一般等价物的小商贩越来越多，一些富商也意识到腌鱼比铜钱更保值，于是纷纷用腌鱼当货币来使用。 刘备给士兵们发军饷，也都是发腌鱼，这些腌鱼，他们可以自己吃，也可以拿去市场上当货币使用购买东西。 虽然粮食不缺，平原国已经没人饿死了，成了大汉难得的一片乐土。 但相应的后果就是，牛没有，马没有，工匠也没有，医者也没有，读书人也少得可怜，全部被当地诸侯拿来找王家换腌鱼了。 刘备自己手里的那一千骑兵，就是几乎整个青州的马匹了。 第331章 蜀汉（四） “玄德公要去徐州？”青州刺史王宽对刘备不舍道。 刘备临行前，还特地拜访了新任的青州刺史王宽。 “陶使君求援，不得不去。”刘备恭敬道。 “青州不能少了玄德公啊！”王宽还想把刘备留在青州镇压黄巾军。 青州这里，也就一个刘备打得过黄巾军，孔融等腐儒常常当运输大队长，同等人数的情况下，正规军还能输给黄巾军，白白给黄巾军送武器装备，太离谱了。 王家虽然也打得过黄巾军，但王家不想损耗自己的实力去镇压朝廷的反贼，那有点太大公无私了。 这刘备要是离开了青州，以后黄巾贼继续闹事就麻烦咯。 “……”刘备自然知道，辽东王家不过是想把他留下来镇压青州的农民起义军而已，不可能真的辅佐他这个落魄的汉室宗亲，所以他婉拒道：“昔日幽州之时，陶使君对我刘备有恩，如今使君有难，我刘备焉能不救？” 当初刚到青州时，刘备也不是没有过痴心妄想，想让辽东王家这个世家大族辅佐他。 尤其是辽东王家还主动给他弄来个辽东太守位置后，他更是一厢情愿地觉得这是辽东王家要投资他了，那时他已经感觉自己要成为第二个刘秀了。 不过很显然，王家自始至终都认为名望最高的袁家才有机会统一天下，对刘备只是单纯地利用而已。 买卖不成仁义在，虽然知道王家看不上他刘备，不可能真的辅佐他，但平日里互相合作一下，我捕捉工匠给你，你给我粮草和武器装备，大家互利共赢。 “王使君，刘备告辞。”又是一番客套过后，刘备还是离开。 待刘备离开刺史府以后，红脸关羽皱眉道：“大哥何必对这些腐儒这般客气，饱读许多圣贤书，却都是迂腐之人。” “这个天下，终究还是士族的天下，唉……”刘备摇摇头，对关羽劝道：“云长，我们行走天下，莫要只看人家迂腐，也要看到人家背后家族所代表的名望和底蕴。” “大哥，兵马都调集好了，可以……额……呕……出发了！”这时，醉醺醺的张飞来到刘备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根带血的鞭子。 “益德，你又饮酒鞭挞士卒？我说了多少遍了，不准过度饮酒，更不得随意鞭挞士卒！”刘备对张飞斥责：“你这样子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因此出事！” 经过多年的相处，三个人的感情越来越好，已经像是亲兄弟一样。 “大哥，那几个小兵训练的时候偷懒，我打了他一巴掌，他居然还不服气，还敢顶嘴，我忍不了，就把他给抽了几鞭子……呕！”说着说着，张飞又呕出几口酒水。 “几鞭子能抽得鞭子上全是血？”刘备不信，于是来到军营，正见得一个士兵已经被活活抽死。 “益德！从今日起，你不得饮酒！”刘备大怒，因为士兵训练的时候偷懒就直接把对方抽死，这算什么事，还要不要军心了？就不怕打仗的时候士兵叛变？ “什么？！”张飞大惊，他的醉意消散许多，他平生最爱饮酒，不准他饮酒，就好比不准曹操拐别人的妻女，简直是酷刑。 “三弟，听大哥的话吧，你确实做得过分了，士兵偷懒，你抽两三鞭子教训一下也就是了，哪有把人活活抽死的？”红脸关羽性格跟张飞相反，他体恤小人物，却对那些大人物有一股莫名傲气。 待张飞彻底清醒后，刘备让张飞亲自给那个被抽死士兵的家属道歉，然后送了些抚恤金作为补偿，如此才算是消弭了军队里士兵们不满的情绪。 士兵们都称赞刘备仁义，是一个值得追随的好主公。 又是一个月后 徐州 郯县 “玄德，快坐快坐！哈哈！”徐州牧陶谦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刘备盼来了，因此他高兴地主动迎接刘备：“多年不见，玄德依旧如当年那般神采。” “多年未曾探望使君，这都是我刘备的不是。”刘备也恭敬回礼。 “有玄德和文举先生的相助，徐州有救了，不用怕那曹操了。”陶谦说罢便迫不及待地对刘备孔融二人问道：“不知玄德和文举先生带了多少兵马？” “三千步卒。”孔融回道。 “一千骑兵，两千步卒。”刘备回道。 “六千大军啊！好啊！好啊！”陶谦大喜，六千援军，再加上他的八千大军，就有一万四千士兵了，想来也不用惧怕那曹操攻城了。 “敢问使君，如今那曹操在哪里劫掠？”刘备问道。 “曹操尝试了攻取郯城，但没能攻下来，于是绕过郯城，跑到琅琊郡那里劫掠了。”陶谦悲哀道，以他的实力，守城还勉强守得住，但如果想要出城阻止曹操劫掠，那可太难了。 野战和守城战不是一个概念。 卫青是野战大师，李广是守城战大师。 实力相同的两只军队，一千人的部队可以勉强抵挡一万人攻城，但一千人的部队在野战中连两千人都打不过。 整个徐州大部分地区都遭受了曹军劫掠，琅琊郡的诸葛家族还因此离开琅琊郡逃难到更南方的荆州和扬州去了。 在这场劫掠中，有数十万徐州百姓被曹军屠戮。 流离失所者还有几十万，简直惨不忍睹。 “事不宜迟，趁着曹军忙着搬运劫掠物资，我们把他们堵在琅琊郡，不让他们回兖州，给曹军来一个关门打狗。”刘备建议道。 “玄德，那曹操可是有三万大军啊！”陶谦绝望道。 他也想堵，但没这个实力啊。 “额……”刘备左思右想，最后说道：“那只能尾随曹军，找机会围剿某只落单的曹军了。” “也只能如此。”陶谦认可了这个作战方案。 陶谦心里也很着急，曹操自从收编了百万黄巾贼以后，实力快速膨胀，感觉用不了几年，整个徐州都会被曹操夺走。 百万黄巾军，对曹操来说，是挑战，也是机遇，风险与机遇并存。 处理好了，就能多出来一百万交税的老百姓，处理不好，就能多出来一百万造反的反贼。 很明显，曹操正在处理，而且处理得不错，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几个月前，曹操只有一万五千大军，如今短短几个月过去，他就有三万大军了。 而百万黄巾军能够处理好，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数十万徐州百姓变成孤魂野鬼。 第332章 袁赵（二） “明公！陈宫叛变，勾结吕布窃取了我们的兖州，现在兖州只剩两座城池，荀先生在坚守！” “什么？！” 正当曹操忙着劫掠徐州时，老家兖州被丧家之犬吕布给偷了的消息传来，如果不是有荀彧坐镇后方，恐怕连最后两座城池都守不住。 这事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那个时候，曹操刚刚收编了百万黄巾军，为了养活这百万黄巾军，他想了很多办法，包括劫掠徐州，也包括逼迫兖州的士族们出钱出粮。 兖州名士边让因此就说了一些反对曹操的话，为了不影响强征粮食的工作，曹操便将兖州名士边让给杀了。 不换思想就换人，要么乖乖交出土地和粮食，要么就去死。 这样一来，兖州士族就炸锅了。 好你个曹操，我们当初迎接你到兖州来，就是希望你帮忙镇压泥腿子，结果现在伱居然为了让那群新来的百万泥腿子有饭吃，竟然要强征我们的田亩粮食，还杀我们的代表，简直岂有此理！ 我们士族的钱粮也是你曹操能强征的？狗胆包天啊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宁予吕布，不予曹操！ 宁愿让背信弃义的小人吕布来统治兖州，也不让你曹操来统治。 因此，等到曹操主力离开兖州后，他们就立刻趁机反叛，迎接吕布进入兖州。 “通知分散在各个乡村劫掠的部队，让他们带着劫掠物资到这里来集结，抢劫徐州的战事暂时停止，我们回去救援兖州。”老家被偷，曹操也没心情继续打着给老爹复仇的借口劫掠徐州了，他只想赶紧回兖州。 几天后 “曹操终于撤兵了，徐州安全了。”刘备的一千骑兵始终尾随着曹操的步兵，不敢接近。 每当有几十个落单的曹军士兵走不动路，被留在大部队的最后方时，刘备就带着骑兵去收割这几十个曹军士兵的性命。 等到曹军主力想要反击刘备时，刘备就赶紧跑得远远的，不跟你打。 刘备将自己的这套战术命名为“蘑菇战术”，始终黏着你、恶心你，时不时咬你一口。 为了加快回到兖州的速度，曹军只带走了粮草钱财，至于那些临时建造的器械，则全部留在了战场上，被刘备轻松缴获。 （纵观曹操的一生，不是在缺粮，就是在缺粮的路上。） 与此同时 冀州 邺城 “区区一条丧家之犬，居然也能占据一州之地。”袁绍对于吕布很是不屑，当初吕布投奔他，被他利用完以后就准备杀了。 不过那吕布运气好，发挥飞将军的特质，成功地跑路，刚好又遇上兖州士族想要反叛曹操，于是吕布跟兖州士族们就合作了。 “吕布刚刚占据兖州，立足未稳，不如我们现在就南下，夺取兖州！”谋士郭图建议道。 别问郭图有什么计谋，问就是立刻、马上、速度南下！ “不可，如今公孙瓒还在虎视眈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分散兵力去夺取兖州呢？”田丰反驳道：“公孙瓒虽然在界桥之战损失惨重，但其杀害刘幽州（刘虞)后，已经坐拥大半个幽州，仍旧拥有大量骑兵，实力不可小觑。”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商讨的结果就是加强一下黄河的警戒，防止吕布北上，然后继续针对公孙瓒，先把公孙瓒这个心腹大患除了再考虑其它事情。 虽然谋士们最后商讨出来的结果让袁绍满意了，但他最想知道的还是王宵的意见，因此对其询问道：“子夜，你怎么看。” “明公高见！”王宵笑道，他没有任何想法，袁绍怎么决定都跟王家无关，王家只想躺着捞钱。 “公孙瓒与南匈奴有仇，不如联合南匈奴，夹击公孙瓒。”最后，还是划水派荀谌提出了谋划，今天他不划水了。 “此计甚妙！”王宵也非常认可这个计谋，这样一来，南匈奴也将卷入这场战争，然后等到南匈奴主力南下支援袁绍的时候，王家就可以趁机对南匈奴老巢犁庭扫穴，抢夺仅剩的一些牲畜。 盟友是什么东西？我王家打的就是盟友！ 袁绍目前有兵五万，其中骑兵五千，步卒四万五，强弩两千张，轻甲一万套，重甲五百套，马铠五十套。 虽然只看兵力，此刻的袁绍五万军队才比曹操三万军队多两万，但曹操那三万军队基本都没有甲胄。 主要是现在的曹操没钱，曹操目前仅有马铠两套，给了曹仁和夏侯惇使用。 而且马铠必须搭配汗血宝马，哪怕将就一下，至少也得是凉州大马才行，而不能用草原马，草原马载重不太行，驼不动人马具甲。 因此双方实际上的实力差距是非常大的。 即便王家积累了几百年，现在也仅有七百套马铠。 穿马铠的具装骑兵，也就这两年开始流行，除去特殊情况的王家，吕布是第一个尝试者，在几个月前曾带着几十个人马穿甲的具装骑兵冲垮了张燕的四千多黑山军，着实把袁绍给惊到了，所以他赶紧从王家那里订购了几十套马铠（猴版）。 王家对外出售的马铠价格很高，一套马铠=一个医者=十个工匠=一百个书生=两百头耕牛=三百匹草原马=六千个青壮年。 待议事结束后，王宵写信将袁绍联合南匈奴夹击公孙瓒一事通告给家族，让家族做好准备。 一个月后 燕北草原 啪！ 新任的南匈奴单于於夫罗狠狠地将【琼浆酒】摔在草地上，对一众族人宣布：“从今日起，禁止贸易琼浆酒，任何人不得饮用琼浆酒！” “我们匈奴人被这该死的琼浆酒祸害了几十年。” “自从辽东的琼浆酒进入以后，无论男女都饮酒作乐，每日无酒不欢，为了喝上一罐琼浆酒，甚至不惜把最后一头牲畜都卖了，家破人亡的悲剧不断上演。” 在一场内战结束后，於夫罗带领反对琼浆酒的贵族打败了那些支持琼浆酒的贵族，并发布禁酒令。 同时禁止售卖马匹，尤其是禁止售卖给卑鄙无耻的辽东。 可怜的匈奴人，他们的牛被王家买光了，绵羊被张李二家买光了，马匹被公孙瓒等走私团队买光了。 现在的匈奴人，已经没有了成年牲畜，身为游牧民族，他们居然没有骑兵，只能步战。 要不是剩下的那些牲畜还没成年，价格太低，要留着育种，他们可能一头牲畜都不会留下。 “袁冀州想让我们出兵夹击公孙瓒，作为回报，可以允许我们匈奴人迁徙到幽州居住，不用继续在燕北草原天天被鲜卑人欺负。” “我们匈奴人过上好日子的机会终于来了！” “想跟我去中原过好日子的就出发，想继续被鲜卑人和辽东人压榨的就留在燕北草原！” 於夫罗发表着演讲，现在气候越来越寒冷，往南迁徙才有出路。 —— 因为不忍心匈奴人喝不到美酒，我们王家不辞劳苦地把美酒运到草原，可是卑鄙残忍的南匈奴单于於夫罗，他自己不喜欢喝酒，所以为了一己之私，就禁止其他匈奴同胞喝酒，为了拯救可怜的匈奴人，我们王家派出救援队前往草原，在草原散播自由与和平。——《王氏家族史》 第333章 犁庭扫穴（十一） 燕北草原 西辽河（乌桓河） “报！匈奴人正在向南迁徙！” “报！前方发现匈奴部落！” 一只由战车和轻装骑兵混合而成的军队正沿着河流向上游而去。 战车分列两侧行进，防止敌人的骑兵突袭，然后内侧是许多骑兵，每个骑兵都配备三匹战马，最里面才是运输粮草和强弩箭矢的辎重车，四周还分散着上百个哨骑。 部队的最前方还有检查路况的先头部队，最后方还有防止部队出现落单以及防止敌人偷屁股的殿后部队。 一个标准的行军阵列，没有任何技巧。 这只军队是王张李三家的联合部队，主帅是王宽，副帅是张李两家的少主，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临时任命的校尉司马军侯队长伍长等军官。 王家在大汉朝廷的基础上，对自己军队编制进行了优化，将各级军官统辖的士兵做出了规定。 比如取消了什长，只保留伍长，又比如校尉限制人数等等。 伍长5人，伍长无旗，用口哨指挥下属士兵； 队长25人，队长持单幡旗、铃铛； 军侯125人，军侯持双幡旗、铜锣； 司马625人，司马持三幡旗、铜箔； 校尉625~3125，校尉持四幡旗、铜鼓。 主帅不限制人数，持五幡旗、号角。 以上编制，不一定满员，所以实际情况并不以军官数量来确定。 【主帅:王宽 副帅:张岚、李涛 强弩校尉：徐荣 轻车校尉：公孙度 骁骑校尉：太史慈】 这次出征，王家出兵两千，张李二家出兵一千，一共三千人的部队，趁着南匈奴主力南下攻击公孙瓒的时机，偷袭他们的单于庭。 太史慈在不久前已经为王家效力，被王宽重用。 这是辽东第一次主动出击草原，以前都是依靠城池被动防守，亦或是借助朝廷的兵力去攻击草原。 只凭借辽东自己的力量出击草原，这是第一次！ 公孙瓒的主力已经南下去跟袁绍争夺地盘，所以南匈奴才有机会趁机南下偷公孙瓒的老巢，因此南匈奴自己的老巢也空虚了，辽东才有机会偷南匈奴的老巢。 曹操偷了陶谦的屁股，吕布偷了曹操的屁股，袁绍想偷吕布的屁股，公孙瓒又偷袁绍的屁股，南匈奴又想偷公孙瓒的屁股，辽东也偷南匈奴的屁股。 你偷袭，我也偷袭，你换家，我也换家。 徐州的一只蝴蝶煽动翅膀，导致南匈奴这里出现战事。 “太史校尉！” “在！” “立刻率领你的八百骑兵提前出击，火速拦截想要逃窜的南匈奴牧民！” “是！” 为了防止南匈奴牧民们带着牲畜幼崽跑路，导致王家没法抢劫牲畜和奴隶，王宽让太史慈带着轻骑兵先去拦截，拖延时间，等待王宽带着这只主力支援。 等到太史慈带着八百骑兵脱离大部队，想着南匈奴单于庭飞驰而去以后，王宽再次下令：“切换急行军！” “切换急行军！” “切换急行军！” 两位副帅连忙将王宽的军令传达给各个传令兵和校尉，同时有军旗手从一辆马车上取出代表“急行军”的那面军旗，不断挥舞着。 校尉也派出自己的传令兵传达军令。 渐渐地，整只部队行军速度加快。 之前一直缓慢行军就是为了节省体力，把节省出来的体力在这个时候急行军，打匈奴牧民们一个措手不及。 半个时辰后 踏踏踏！ 太史慈带着八百轻骑已经杀到南匈奴单于庭。 正在搬家的匈奴人惊慌失措，他们的勇士都跟随单于去偷袭公孙瓒了，留在单于庭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 “只杀最前面那些逃跑的。”太史慈知道，自己这点人不能硬战，硬战虽然也能打得过，但会损失惨重。 王家是来赚钱的，不是真的来铲除匈奴人的，如果损失惨重，导致亏本了，那这仗还不如不打。 连续的杀戮过后，渐渐地，匈奴人发现只有跑路的才会被杀死，乖乖留在原地的没有一点事。 因此越来越多匈奴人留在原地，不过也有少量匈奴老头和小孩拿着长矛去捅太史慈的骑兵部队。 匈奴人已经没有骑兵了，所以他们只能站在草地上作战。 不仅如此，连续喝了几十年的琼浆酒，已经把匈奴人的精气神给喝没了，他们一个个都脸色发紫、印堂发黑、四肢疲软。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后…… 轰隆隆！ 河水远方，许许多多旗帜出现，是王宽的主力部队到了。 因为现在是秋季，太阳在偏南方，现在又是下午，太阳在偏西方，而辽东军队又是从东方过来。 为了不被太阳光刺眼，辽东军队没有直接正面冲锋，而是先行军到了南匈奴单于庭的东南角，然后侧面对着太阳光冲锋，尽量减少阳光刺眼对骑士和战马造成的负面影响。 看到主力部队抵达，太史慈这才松了口气，他们八百人要看管几十万匈奴牧民，根本看管不过来，漏了很多人，有很多匈奴牧民逃出去了。 好在匈奴人没有成年马匹，他们只能用两条腿跑路，所以绝大部分匈奴牧民都被留在了原地。 “绕到他们西面，把他们往东面的辽东驱赶！” “现在他们还有体力，不要去俘虏他们，风险太大，等他们跑得没力气了，再去俘虏他们！” “驱赶过程中，把那些往其他方向跑路的杀了就行，往东边跑的不用管。” 青州刺史王宽特地把刺史的工作都交给了下属，回到辽东调兵遣将，他想要复刻先祖王枔驱赶乌桓人的做法，以同样的方式驱赶南匈奴人。 在绕行的过程中，王宽的军队还经过了燕山北麓，看到了五座石头雕像，其中一座很熟悉，是孔子，另外四座石头雕像则分别是当初剿灭乌桓人的王枔四人。 “那位女子的石像就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王枔王明玉吗？”太史慈看着那座女子石像，心中很是敬佩，毕竟他们从小就听长辈讲着古代那些文臣武将的故事。 不过，因为乌桓人太过痛恨王枔等人，所以王枔四人以及孔子的石像都被乌桓人故意破坏，石像上被涂抹粪便泥土之类的肮脏东西。 太史慈负责西面，徐荣负责北面，公孙度负责南面，标准的围三缺一，只留出东面的逃生通道给匈奴人逃跑。 三千辽东骑兵，驱赶着四十多万没有马匹的匈奴人向东徒步逃窜，就如同狼群驱赶羊群一样震撼。 不断有老人家和小孩子气喘吁吁地躺在原地跑不动。 为了防止士兵们因为砍人过多消耗体力，王宽特地放过了这些老人小孩，让他们在草原上自生自灭，只是继续驱赶着匈奴妇女向辽东而去。 最后，因为奴隶实在太多了，王宽分不出多余人手去驱赶控制，不断有匈奴妇女趁乱逃走，等这些奴隶被驱赶到西辽河山谷时，只剩下三万多人，其中女子两万多人，小孩几千，老人没有一个，因为没有一个老人家能徒步跑这么久。 山谷的另一端，三大家族的私兵等候多时，一共一千张强弩，把山谷的另一端活活堵死。 在被射杀了七八百人以后，剩余的南匈奴人纷纷投降。 在山谷的悬崖峭壁上，依旧可以看见许多尚未完全风化的白骨。 那是当年王枔、张玉良、陆毅然、李承佑四人追杀乌桓人时留下的。 经此一战，辽东缴获妇女两万一千人，山谷里的几千匈奴小孩全部被屠戮，缴获牲畜幼崽七万头。 这七万头牲畜幼崽，差不多就是南匈奴全部的牲畜了，他们原有的牲畜早就被琼浆酒掏空了。 第334章 蜀汉（五） 三个月后 冬 冬天是一个坎，很多老人家都撑不过去，在冬天的时候逝世。 比如……徐州牧陶谦。 深夜 郯城 “咳咳~” 陶谦在屋内不断咳嗽，他现在已经六十三岁，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男君！”他新收的十六岁小妾赶忙穿好衣服下床，扶起陶谦，为其抚背。 “去，去把别驾糜竺叫来。”陶谦担心自己撑不过去，让小妾赶紧把糜竺叫来。 小妾连忙吩咐一个下人去叫来糜竺，自己仍旧回到屋内照顾陶谦。 “使君！” 许久之后，糜竺来到屋内，却见得陶谦已死，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男君担心您来不及，所以在刚才写了一些字，就在这张纸上。”陶谦的小妾对糜竺恭敬道 糜竺拿起那张纸，却见得上面写道：“非刘备不能安徐州，让刘备辅佐我那孩儿，可保徐州。” 看到这张纸，糜竺先是给那小妾看，问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妾身不认识字……”这个小妾虽然长得漂亮，但只是一个平民女子，她不认识字。 “嗯。”糜竺放心地点点头，然后装模作样地挤出眼泪哭泣，离开房间后，糜竺取出另一张白纸，模仿着陶谦的字迹，抄写“非刘备不能安徐州”这句话。 两张纸的这句话字迹一模一样，旁人也看不出端倪。 无论是糜家还是陈家，都不太喜欢陶谦，主要是陶谦动不动就要求徐州的富商豪强士族们捐款凑军费，这让他们很是不爽。 你陶谦割我们韭菜，还想让你那两个废物儿子继续割我们韭菜？想得美！ 在最关键时刻，陶谦最信任的人选择了背叛陶谦。 事实上，从刘备进入徐州的那一刻起，陶谦就已经输了。 徐州的士族们看上了刘备，他们就等着陶谦体面以后，让刘备成为徐州新的主人，陶谦如果不肯体面，那么徐州士族们总会想办法让陶谦体面。 到了第二天，当糜竺公布陶谦的遗言，要拥立刘备成为新的徐州刺史时，有人惊喜有人愤怒，但大多数人则无所谓。 陈圭陈登父子很高兴，他们早就在等这一天了，自从刘备来了徐州，陈家父子就跟刘备的关系飞速上涨，就差安排鸿门宴让陶谦提前体面了。 但是曹豹非常愤怒，曹豹是三千丹阳兵的统领，丹阳兵的军费粮草都是陶谦给的，陶谦的军费粮草又都是从徐州士族以及百姓手里收刮来的。 现在刘备被陈家和糜家拥立为徐州牧，那以后谁来保证丹阳兵的富裕生活？ 刘备吗？怎么可能！刘备自己就是徐州士族们拥立的，怎么可能帮助他们丹阳兵！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恩怨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利益纠葛，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真理。 小小一个徐州就内斗成这个样子，曹操势力和袁绍势力等，他们内部的内斗情况还要更加严重。 王家已经一百多年没出过哪怕一个名臣名将了，但却能屹立不倒，这就是因为，王家的内斗虽然也有，但规模比较小，大家都比较克制。 出不了人才，这是王家的劣势，内斗规模小，这是王家的优势。 毕竟对于一个家族或者势力的发展而言，如果内斗规模太大，人才越多反而越糟糕。 宁可不出人才，也要克制内斗。 十个团结的普通人，要比十个不团结的姜子牙厉害，这就是王家信奉的家族理念。 纵观中原的其他士族，他们几乎每一代都会出一个名人，每两三代就会出一个名臣。 而王家几十年才出一个名人，几百年才出一个名臣，出人才的概率远远低于其他家族，可实际发展却又要远远强于其他家族，这就是团结一致的结果。 若是要论才能，王家没一个人比得上陈登，别说陈登了，连许攸这种放在王家都算是顶级人才了。 但无论陈家还是袁家，发展百来年以后就会内斗分裂，百年心血付之东流，发展了也是白发展，人才出了也是白出。 毕竟颍川陈家和徐州陈家在百年前还是一家人，结果现在分裂成两个家族，各自为政，辛辛苦苦发展出来的实力都白费了。 然而，正在前线攻打曹操城池的刘备显然不会在乎徐州的这些内斗，他寄人篱下这么久，哪怕连之前的平原国都是师兄公孙瓒的地盘，暂时交给他管理而已。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拥有专属于自己的地盘，谁又能忍住这样的诱惑呢？ “徐州并非王霸之地，不可作为基业，若是入主徐州，必将成为丧家之犬。”颍川陈氏的陈群跟刘备有那么一点点交情，只有那么一点点，不过看在这一点点交情的份上，陈群好心劝说刘备不要入主徐州，因为徐州内忧外患，内部内斗严重，外部敌人强大，根本无法长久立足。 “有徐州这个内忧外患的地盘不错了，难道我刘备还有得挑吗？” “我也想要冀州那样的富裕之地，我也想要益州那样的天府之国，我也想要荆州那样的四通八达，可问题是，我配吗？” “一个乞丐幸运地得到了一张沾染了淤泥的饼，这时，一位智者对乞丐劝说道：这块饼有淤泥，你怎么这么蠢，怎么能吃这种脏饼，会死人的。那个乞丐回道：我还有得选吗？有饼吃就不错了，管他脏不脏，死不死！” “况且，没试过怎么会知道成功还是失败呢？万一成功了呢？” “大丈夫，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这才是最耻辱的！” 对于陈群的劝说，刘备也有理有据地反驳。 虽然你陈群是名士，是智者，虽然你陈群的这番劝说很有道理，但，我刘备，就是要上任徐州！ “上任徐州不是因为徐州有多好，是因为我没得选，除了徐州可以上任，我还能去哪里上任？” 刘备也知道徐州内忧外患，也有人劝他不要去徐州，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带着关羽张飞简雍回到郯城上任徐州牧。 （其实陈群这个劝说是有那么一点点看不起刘备的，觉得以刘备的能力肯定无法解决徐州的内忧外患。 （刘备都还没上任徐州，你就说刘备上任徐州后肯定会成为丧家之犬，虽然他后来确实成为了丧家之犬，这个劝说也确实预言成功了。 颍川陈氏虽然看不上刘备，但跟颍川陈氏同出一脉的徐州陈氏却对刘备很是欢迎，陈圭陈登父子主动为刘备上任徐州铺平道路。 第335章 大建设（五） 四个月后 辽东 不其县（原东莱郡不其县/现在的青岛市） 港口处 “一个个排队，不要拥挤！” “没有【通行牌】的不准上船。” “通行牌去县城内的医馆领取。” 一个月前，曹操和吕布在兖州大打出手，双方杀得血流成河。 由于缺粮，曹操的谋士程昱把自己老乡做成了食物，吕布稍微有一点人性，虽然他也缺粮，但他只是在城里不停地抢劫富商和豪强，没有把老百姓直接做成食物。 吕布的军队毕竟要少很多，只靠抢劫富商豪强就足够养活，不需要像曹操一样，曹操的青州黄巾军数量太多了。 在这样的战乱下，许多兖州百姓为了活命，纷纷逃出兖州，向着人口稀少、有大片荒地的青州而去，还有一些甚至向着青州的最东端，也就是王家的统治区而去，听说那里只要领取了一个什么“通行牌”就能躺着吃腌鱼。 青州原本有三百多万人口，但是黄巾之乱时死了几十万，后来又有一百万老百姓变成黄巾军去了兖州投靠曹操，加上瘟疫又弄死几十万。 偌大的青州，现在只剩一百五十万人口。 有许多田地空出来没人耕种，因此这些来自兖州的难民就干脆全家搬迁到青州，把这些无人耕种的荒地变成自己家的地耕种。 桓灵二帝时期，整个天下人多地少，天下到处都是无地可耕的流民。 经过这十几年的战乱、饥饿、瘟疫、屠杀等等因素共同作用，人口大幅度减少。 如此一来，原本人多地少的天下，现在变成了人跟地差不多一样多，刚好够用。 也因为人多地少的问题得到了解决（死了一堆人，人变少了，问题就解决了），所以剩下的百姓造反意愿反而没有灵帝时期那么强烈了。 家丞王宜与九位家卿共同商讨后，决定重启大建设计划。 王家自安帝即位之初开始捞钱，光是每年的【辽饷】就有十亿，从安帝时期一直拿到诸侯讨董前。 甚至董卓当权臣的第一年，为了讨好王家，还主动把辽饷涨到了二十亿，但第二年就彻底废除了辽饷，因为董卓也没钱了。 王家参与讨董，主要也是因为董卓不肯给钱。 持续了整整七十年的辽饷，大汉朝廷累积支出辽饷七百一十一亿钱。 这是一笔恐怖的支出，要知道，安帝时期为了剿灭羌乱，一共也才花了二百四十亿，即便如此，也让朝廷心疼不已。 五次羌乱总计花费也才六百亿钱，而辽饷却消耗了七百一十亿钱！ 曹操的爹曹嵩，搬家的时候车队里的货物总共价值一亿钱，就让陶谦忍不住下黑手。 可以想象七百一十亿钱是什么概念。 这七百一十亿钱，有五百三十亿被王家分走，张家分走八十亿，李家同样分走八十亿。 之后，为了修缮边防，防止高句丽和草原人入侵，三大家族各自出了三十亿钱，把辽东的各个入口给堵得死死的，甚至把平原改造成沼泽。 张里二家剩下的钱，自然是都被用来土地兼并，把他们势力范围内的田亩全部兼并得干干净净。 现在，他们两个家族也开始吸纳中原难民在自己的统治区内开垦荒地，王家也正在把这笔钱投入到开荒中。 辽东的荒地还有很多，只是开垦荒地的成本比土地兼并的成本高多了。 同样的钱，只能开垦出十亩地，但是却可以兼并几百亩地，正常情况下，肯定选择土地兼并。 但是从十年前开始，整个辽东本土已经找不到哪怕一个自耕农了，想兼并也没地兼并了，都被兼并得干干净净了，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去开荒，从而继续增加家族的底蕴。 加上这几年粮食价格上涨，三大家族又开始把辽东的草地改造成耕地。 几十年前，由于粮价不是很高，而羊毛的利润又比较高，所以三大家族把辽东的耕地改造成了草地。 现在，由于战乱，很多地区没人种田，可是许许多多诸侯都需要粮食来打仗，所以粮食价格不断高涨，因此三大家族又把草地重新改回耕地。 至于多出来的绵羊，则全部被运往牛郎岛。 受影响的不仅有辽东本土，还有海外地区，比如琉球群岛，大量甘蔗田被摧毁，然后改造成水稻梯田。 作为奢侈品的蔗糖在战争年代是不好卖的，蔗糖作坊的工人们纷纷失业，他们大部分人都选择去南方的甘蔗岛开荒。 王家统治区内现有人口350万，每年自然增长人口七万。 现如今，每年前往甘蔗岛的开荒者多达十万，其中王家统治区内的移民人口六万多，青州移民三万多。 光是每年运输移民和开荒物资的船只就多达一千艘，而王家一共才两千艘船。 为了供养大量开荒人口，加快甘蔗岛开荒，在今年开春的家族议会上，王家再度禁止了粮食贸易，禁止将粮食售卖到中原，同时禁止将粮食酿酒。 每逢大规模开荒，都会有这些措施，就是为了防止开荒的时候缺粮。 虽然每年移民十万到甘蔗岛，但真正能活到开荒结束的往往只有三四千人，大部分都因为各种原因损耗了，其中主要原因是瘴气。 甘蔗岛上那些拿着石头当武器的土著人实在是构不成多大威胁，他们每年袭击杀死的移民连一百个都不到，而岛屿上的瘴气却要每年收割好几万人的生命。 甚至甘蔗令都因为瘴气死了十几任，许多王家子弟都因为水土不服而死在甘蔗岛。 王家这是在没有找到解决瘴气的办法下，顶着瘴气的高死亡率强行开荒，这样开荒虽然也能开成，就是多少有点费人。 为了找到解决瘴气的办法，医者尚书令张仲景暂停了对【金丹（火药)】的研究，现在正亲自带着八十位医术高超的医者去探索天下各个瘴气弥漫区域，了解当地人是如何没有被瘴气残害。 当神医张仲景正带着医者们在甘蔗岛和林邑国（现在的越南南部)走访土著，了解土著人解决瘴气的办法时，另一位神医华佗正在林其县检查各个难民的身体情况，只有身体无恙的人才会被发放【通行牌】，身体有恙的人则只能从哪来回哪去，毕竟王家迁徙人口是为了开荒，不是为了做慈善，迁徙带病的病人去海外，那不是白白浪费粮食吗？ 对于领取到【通行牌】的难民，他们才有资格靠着手里的那个木牌去县署领取每日的口粮，等待着王家船队将他们运走。 “娘亲，快点，只要领到那个木头牌子，我们就可以吃到免费的鱼肉了。”吕玲绮拉着她的母亲严氏来到队伍的最后面，按照规矩开始排队。 吕布与曹操血战，结果惨败，他再次发挥自己飞将军的特质逃离战场，在逃跑过程中，不小心与自己的妻女离散。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妻女跟随着兖州难民潮来到了青州不其县。 第336章 袁赵（三） 邺城 “子夜，你们王家怎么突然不肯卖粮了？”袁绍皱眉问道。 “辽东发生饥荒，无粮可卖。”王宵淡定回道。 “那么那些甲胄和武器能多生产一些吗？”袁绍继续问道，他在今年刚刚拿下了公孙瓒的渤海郡，正需要大量粮食安抚人心，也需要大量武器装备分发给新招募的士兵。 整个冀州青州的工匠都被王家搜刮干净，袁绍实在是没有工匠来打造武器装备，只能依靠王家卖给他们。 造不如买，买不如租，这样的观念成为了袁绍阵营的共识。 “有是有，不过产量不会太多。”王宵如实回道，王家的那些冶铁作坊，大部分都用来制作开荒农具了，现在卖给袁家的，都是王家治安队淘汰下来的老旧武器装备。 王家私兵使用新制作的武器装备，然后老旧的装备也不会浪费，而是直接卖给袁绍等中原诸侯。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 工匠，王家有很多，铁矿，辽东到处都是，挖矿的奴隶，同样很多，就是缺少时间冶炼。 因此王宵安慰道：“明公再等待两三年，我们一定提高产量，让明公的军队人人披甲，各个威风！” “那便等待子夜的好消息了。”袁绍欣慰地点点头，作为中原第一世家，钱财他有的是，唯独就是担心王家不肯卖。 这时，许攸进入屋内，先是看了眼王宵，然后恭敬地对袁绍说道：“明公，公孙瓒被南匈奴击败，现在已经退守易京（雄安新区)，他还在易京四周挖了护城河，调动民工加高加易京的城墙。” “好！”袁绍大喜，没有了刚才的愁眉不展。 公孙瓒最富裕的渤海郡已经被他袁绍刚刚夺下，而老巢辽西郡也被南匈奴人占据，现在的公孙瓒只剩下广阳郡、渔阳郡、上谷郡、代郡、涿郡。 然而这些地方也并不安稳，因为刘虞的旧属一直想要反叛，公孙瓒强盛的时候，他们或许还会隐忍，现在公孙瓒主力损耗，只能龟缩在易京死守，那么这些地方的官吏自然不会再继续安分下去。 “明公，不如让麴义将军去围困公孙瓒，有着界桥之战的胜利，公孙瓒必然不敢出城，届时，明公就可以安心去接收幽州诸郡。”许攸建议道。 “嗯。”袁绍点点头很是认可：“子远此言甚得我心。” 又是一番君臣之间互相客套后，许攸离开，然后借着袁绍给的调动兵马的权力，偷偷地贪墨军费，把军营里的粮食偷偷地换成沙子，并且把真正的粮食偷偷卖给南边缺粮的曹操，然后把卖粮的钱转移到自己家里去。 他这么做其实并不是因为跟曹操有所勾结，只是单纯地想要贪污，恰好曹操出价高，而且离得又近，那自然是卖给曹操咯，作为一个名士，他是一个为了捞钱很纯粹的人。 好在袁绍兵多粮多，所以就算粮食被贪污了，一时半会也察觉不出来，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让军粮官背黑锅。 三个月后 辽东 文成铁矿（辽宁马鞍山露天铁矿） 这里临近山海关，是李家的统治区。 上千名南匈奴奴隶、高句丽奴隶、扶余奴隶在这里挖矿，挖出来的矿石，全部都被李家低价售卖给王家，因为李家自己的冶炼技术不太行，自己冶炼出来的铁制武器和农具质量太差，所以干脆把矿石都卖给王家，然后找王家买现成的铁制产品。 因为靠海，所以挖出来的铁矿石都是堆放在文成港口的码头仓库，等待王家前来购买。 在这群挖矿的奴隶中，有个叫刘豹的南匈奴人，他本是南匈奴单于於夫罗的儿子，因为敬仰汉文化，所以取了个汉名。 在不久前被三大家族俘虏，然后成了李家铁矿场的挖矿奴隶。 这里的残酷让他胆颤心惊，可恶的李家矿主，把奴隶们的剩余价值压榨到了极限。 每天挖矿十个时辰，只有两个时辰用来吃喝拉撒睡，如果累死了，运气好的还能被扔进大海里喂鱼，运气不好的直接被用来榨油，这些油刚好用来做油灯，然后油灯照亮矿洞。 奴隶们活着的时候要挖矿，死了以后还要发光发热照亮矿洞。 所谓的食物，就是那些累死的奴隶们的躯体。 肌肉因为油比较少，所以被做成食物，五脏六腑因为油比较多，会被榨油，至于骨头，一般是碾成粉末施肥，但偶尔有那么一两天，李家少主心善，见不得奴隶们天天吃尸体，就会用这些死去奴隶的骨头熬汤，给其他奴隶们补充一下营养。 总之，这座矿洞的投入非常少，只需要去捕捉燕山附近的南匈奴人当奴隶就行，其它食物油灯之类的都可以自产自销，是非常完美的可循环自然经济。 投入非常少的同时，产出却很多，这些年中原在打仗，王家在开荒，无论是打仗还是开荒，都对铁矿石需求量巨大，因此李家光是靠着卖铁矿石都能数钱数到手抽筋。 “骨头汤来咯！”一个专门负责打汤南匈奴奴隶打来几盆人骨汤，就要给其他奴隶们喝。 已经累得两眼发昏的奴隶们纷纷凑到一起喝汤，唯有刘豹看着那些汤想吐。 “王子，你今年才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喝汤补充一下怎么行？”那个已经给李家当狗的南匈奴奴隶这般笑道，他以前是刘豹的护卫，但现在却帮助三大家族一起欺压自己的南匈奴同胞。 “哼！你怎么不喝？！”刘豹冷笑：“我刘豹，就算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喝你一口人骨汤！” “这汤十分的珍贵，得王子殿下您先喝！”打汤员笑道，能够在以前的主人面前嚣张，他怎么能不兴奋呢？ “闭嘴！”听到王子殿下这个词，刘豹就感觉很憋屈。 俘虏刘豹后，三大家族先是放出消息，让刘豹的父亲於夫罗用十万头牛来赎走刘豹。 然而於夫罗当即表示，十万头牛是不可能给的，而且他现在连一千头牛都没有，如果三大家族这么喜欢他的儿子，他可以用他的另一个儿子来换三大家族的十万头牛。 嘿！儿子我不要了，不仅不要了，我还要用我的另一个儿子来找你们换十万头牛！ 於夫罗都这般表态了，三大家族也没办法，最后只好把刘豹直接塞进矿洞里挖矿。 第337章 孙吴（一） 半年后 兴平三年秋（196年 会稽郡 山阴城（绍兴） “府君，大事不妙，周太守败啦！”功曹虞翻将一个糟糕的消息通报给太守王朗。 王朗出身东海王氏，跟太原王氏同出一脉，只是后来分家了。 他跟孔融属于一类人，出身士族，满腹经纶，却无治国之能，面对敌人的袭击，只能抱头鼠窜。 这个周太守就是周昕，是丹阳郡太守，跟王朗联合一起抵抗“江东小霸王孙策”。 结果在防守浙江（钱塘江)南岸时被小霸王孙策从海上绕后偷袭，最终全军覆没。 几个月前，小霸王孙策脱离袁术，带着三千人渡过长江，把吴郡的扬州刺史刘繇击败。 刘繇战败逃到豫章郡，孙策占据整个吴郡后，先是杀了吴郡陆家、顾家好几个家族子弟，逼迫陆家、顾家送钱送粮以充军费。 随后，小霸王孙策并不满足于占据一个吴郡，在从陆家、顾家这两个吴郡士族手里“借（抢）”到粮草后，便带着五千大军继续南下，攻击王朗的会稽郡。 再之后，便有了王朗想要凭借浙江（钱塘江）抵挡孙策，结果孙策一个绕后偷袭就把王朗主力给歼灭。 “该死的孙家小儿，一点体面都不讲，动不动就杀人！” 王朗骂骂咧咧，赶紧收拾东西，跟随虞翻离开城池，来到海边，坐上一艘小船便渡海向着更南方的山越地区逃跑。 之所以不直接从陆地跑路，是因为山越（福建）地区丘陵太多了，陆路实在不太好走，反而走海路进入山越更轻松点。 至于那孙策为何会来到长江以南，还得从袁术说起。 几年前，袁术切断孙坚的粮草，想以此逼迫孙坚别打董卓了，赶紧回去帮他打刘表。 孙坚在攻打刘表的过程中，不幸中箭身亡，袁术本人也被刘表击溃。 向南发展失败以后，袁术又想要趁着曹操第一次屠徐州的时候，去偷袭曹操兵力空虚的兖州，结果刚好曹操回兖州了，把袁术打得落荒而逃。 逃到豫州以后，袁术又想趁着刘备立足未稳，去偷袭刘备的徐州，还策反了逃难到小沛的吕布，虽然最后打败了刘备，但吕布又重新跟刘备结盟，让袁术偷袭徐州的想法也失败了。 最后，袁术只好派出小霸王孙策渡江去长江以南抢地盘。 扬州的这群诸侯，要么是王朗、华歆这种腐儒，要么是刘繇这种无能之辈，陆家顾家也都是软骨头，死了几个家族子弟以后就立马服软了。 小霸王孙策在这里仿佛进入了鱼塘局，直接乱杀。 中原的袁绍公孙瓒曹操，这些强大诸侯动不动就是几万兵马，而在扬州这里，几千人就是超大规模，兵马超过一万都属于惊天动地。 让王朗讲一讲忠君爱国的大道理还行，让他抵挡孙策，属实是太为难他了。 坐上飘摇的小船，王朗心中很是害怕。 海上行船毕竟还是要比江上行船危险多了，江上可以随时靠岸歇息，可是在这大海上，稍微偏离海岸线，就有可能直接迷路，然后船只漂到茫茫大海不知去处。 不久后，王朗和虞翻的小船先是来到了会稽群岛（舟山群岛），感叹了一番这里鱼挺多以后，就继续向南。 几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三艘大船，那些大船逐渐向王朗的小船靠拢。 “难道是山越人的船？”王朗心里很是疑惑。 然而……一艘大船上的水手向王朗的小船抛开一根绳索，并对他们命令道：“上我们的船，不然就弄沉你们的小船，让你们淹死！” “有失体面，有失体面啊！”被一个水手这般不客气，王朗心中也有火气，可是看着对方那脸上不像开玩笑的表情，只好跟虞翻拽进绳索然后被大船上的那些水手拉上了船。 “看样子是两个读书人，能卖不少钱。” “这山越海域还能抓到读书人，真是老天垂怜。” 水手们说着奇怪的话，让王朗心中更加害怕。 卖？难道他们要把我卖了？听说海外有吃人的妖怪，不会是要把我卖给妖怪当晚餐吧？ “敢问你们是？”一旁的虞翻虽然同样害怕，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询问。 然而，那些水手并不理会虞翻，只是自顾自地聊着哪家的姑娘好看。 虞翻尴尬地退回到王朗身边，望着大海发呆。 许久之后，他们穿越大海，终于停靠在一个码头。 这个码头上充斥着尸体腐烂的味道，海面上停靠着上百艘船只，有一些还装满了人，看样子似乎是中原人。 “走吧，二位。”那位俘虏他们俩的水手对王朗笑道。 王朗虞翻的手脚被捆绑起来，被迫下船，忍受着各种腐尸味、鱼腥味、汗臭味，行走在崭新平整的石板路上。 “呕！哇呕——” 一个感染的疟疾的移民不停地呕吐，他的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眼睛鼻子耳孔还在流出鲜血。 那些下船的中原人则被安排住在一个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道路两旁，许许多多的工匠正在建造房屋，无所事事的移民正在帮忙搬运石头木材等物资，还有一些移民正拿着铁镐在挖地基。 远方，许许多多农民正拉着耕牛铁犁在开垦荒地，还有无数劳动者在一些高级工匠的指挥下正在挖凿水渠，将溪水引流到一个个正在开垦的荒田里。 定期会有一些士兵清理因瘴气而死亡的尸体，甚至士兵也会死于瘴气。 几个身上涂抹彩色泥土的土著人吊在树枝上荡秋千，有一个士兵正当着其他手脚被铁链捆绑的奴隶们在抽打这几个土著人，一边抽还骂着“这就是叛乱的下场”。 还有一些土著少女在一个木台上被当众售卖。 许许多多马车正拉运着大量物资，包括腌鱼、石板、农具等等。 也有少量一些马车正满载着捆绑手脚的土著奴隶。 而且这里的汉人大多数都说青州话，还有少量说兖州话的，但无一不例外都穿着单薄的布衣，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是热了点。 这里的一切都让王朗感觉既新奇又可怕，终于，他们来到了一间木屋，木屋里的主人对那名水手笑道：“你们桃园行会可真行，上次在徐州海域抓到几个渡海的士人，这次又在山越海域抓到两个士人。” 说罢，木屋主人对王朗问道：“叫什么名字，字什么，哪里人士，会哪些经书？” 第338章 曹秦（二） 两个月后 冬初 许昌 郊外农场 寒风瑟瑟，许多农夫在农田中瑟瑟发抖，虽然他们面黄肌瘦，但他们却没有丝毫愁苦，反而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 辽东地区一年一熟，春种秋收。 中原地区一年两熟，春种夏收，秋种冬收。 交趾地区一年三熟，春种夏收，夏种秋收，秋种冬收。 现在，许昌屯田农场的屯田客们正在进行冬收。 “如今天下各地都在闹饥荒，许昌这里却有这么多粮食丰收，真是难得一见啊。”刚刚来到许昌的郭嘉看着老农民们在收割粮食，不由得发出感叹。 三年前，他本来已经去了袁绍阵营，但是在袁绍身边待了几个月以后，发现袁绍身边的谋士实在太多了，内卷过于严重，他待在袁绍身边很难有出头之日。 因此他干脆离开袁绍，回到老家每天跟其他名士们畅谈天下大事。 直到不久前，曹操最重要的谋士之一的戏志才突然病逝，于是曹操让王佐之才的荀彧推荐新的人才。 荀彧因此就把老熟人郭嘉推荐给了曹操，郭嘉也从此摆脱了失业状态，来到许昌给曹操当谋士。 郭嘉的老家在颍川，而颍川郡被黄巾军、西凉军、袁术，这三股势力轮流祸害，搞得当地民不聊生，到处都是难民。 “自从明公实施【屯田】以后，这里的百姓饿死的就少很多了。”典韦被派来专门负责保护郭嘉的安全，可见曹操对荀彧推荐的人才还是很重视的，由此也能看出荀彧才是曹操的真爱，只要是荀彧推荐的人才，哪怕连见都没见过，他曹操也相信对方一定是个真正的人才，提前派出猛将去当保镖。 “屯田？”郭嘉自然是知道屯田的，早在孝文帝刘恒时期，大汉朝廷就开始把中原人口迁徙到关中开荒屯田，充实关中人口，增强皇权的实力。 不过孝文帝时期还没有屯田这个说法，也没有形成对应的制度，只是哪天突然觉得某块荒地需要开垦了，就从中原迁徙人口。 直到名臣王长炯根据孝文帝迁徙人口开荒的先例，进行了改良，然后创造出了【屯田】这个说法，为孝武帝解决了流民问题。 可惜孝武帝后期太滥用民力了，导致屯田吸纳流民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中原产生流民的速度，最后搞得大汉差点提前亡国。 虽然都是屯田，不过孝武帝屯田主要目的是充实边疆人口，防止匈奴入侵，顺带吸纳流民和生产粮食。 而曹操屯田的主要目的反而是吸纳流民和生产粮食，顺带充实当地人口，防止外敌入侵。 “我们这的屯田，如果是自己带耕牛的，只收五层，比豪强士族的租佃少一层，如果让官府提供耕牛的，就收六层，跟豪强士族租佃同等。” “所有屯田客，理论上都不用服徭役和兵役。” 典韦大大咧咧地说着，曹操的这项屯田政策，在目前看来肯定是良政，这没有问题，至于以后会不会提高收租或者要求屯田客服徭役兵役之类的，那是以后的事了。 豪强士族们的租佃并非一层不变的，而是根据实际情况变化。 租佃最低的时候是汉孝宣帝刘病已时期，只收三层，那个时候是大汉四百年以来，老百姓最幸福的时代，整个大汉四百年，唯一一个没有人饿死的时代。 汉宣帝同时使用法家和儒家，既有霸道，又有王道。 可惜其他君主，要么像元帝和王莽一样只有王道，要么像武帝和始皇帝一样太过注重霸道。 哪怕文景之治时期都有人饿死，只是饿死人比较少，不像汉武帝、王莽、桓灵二帝时期那么多。 租佃最高的时期就是王莽和灵帝了，都达到了恐怖的八层。 经过黄巾之乱和董卓之乱后，天下人口减少许多。 以前是人多地少，外面没有多余的地可以耕种，所以佃农只好忍受八层租佃。 现在外面死了一堆人，田亩都空出来没人耕种了，那我为什么还要像以前一样继续忍受八层租佃，我直接逃荒，去种植那些无主的田不行吗？ 因此，逃荒者越来越多，很多逃荒的佃农最后都成了诸侯军阀们的自耕农，有诸侯军阀去保护他们，防止他们被士族土地兼并。 面对大规模逃荒，士族们只能降低租佃，把租佃从八层降低到六层，这才减缓了逃荒趋势。 曹操的屯田收租刚好跟士族们的租佃一样高，不带耕牛都是六层，自带耕牛都是五层。 人多了，内卷严重，你不种有的是人种，租佃自然也就高了，现在死了一堆人，内卷没那么严重了，剩下那些侥幸还活着的百姓，反而日子没灵帝时期那么苦了。 不过屯田也是需要成本的，那就是粮食收割前的空档期，需要统治者给屯田客提供大量食物，然后等几个月粮食长出来以后，再让屯田客用丰收的粮食还债。 后面就可以用上一次丰收的粮食养活自己了。 只是屯田就如此麻烦，要知道，屯田的周期只有半年而已。 如果是屯田的升级版【开荒】，周期是三到五年，还要自己去建造水利设施，不像曹操的屯田，有现成的水利设施可以使用，最多也就是修一下就行，引水渠之类的也都是早就有的，因此【开荒】的前期成本比屯田高了几十倍。 这也是为什么曹操随便一屯就是几十万人口，王家开荒每年才几千人口，因为成本和周期都不是一个概念。 王家在海外增加几千统治人口的成本比曹操在中原增加几十万人口的成本还高。 短期的争霸者是不会考虑在外面开荒这种事的，有这钱和时间开荒，城池都打下来几十座了，直接就有现成的田了。 也就王家没兴趣争霸，并且有着几百年的长期规划，才能做出在海外开荒这种成本极高的事。 曹操为屯田客提供的第一波粮食，主要从徐州抢来的，还有一些是从许攸那里走私来的，靠着牺牲徐州几十万百姓，才有了兖州屯田的成功。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负重前行。 “如此一来，今后就可以用屯田收获的粮食去继续扩大屯田规模，终有一天，曹公也能兵精粮足，带甲十万，那时，天下都将是曹公之手！”还没到城内，郭嘉就开始夸赞曹操了。 第339章 袁赵（四） 又三个月后 兴平四年春（197年） 邺城 一场盛大的昏礼正在举行，冀州的名门望族们纷纷参加这场昏礼。 冀州第一富商家族甄家，同冀州的统治者袁家，双方进行联姻。 就如同当初郭家投资刘秀，把郭圣通嫁给刘秀一样。 甄家同样投资袁绍，把自己家最漂亮的少女甄宓嫁给了袁绍的儿子袁熙。 不过不同的是，刘秀被投资时还是被王郎追杀的丧家之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所以郭圣通是他的正妻。 而袁绍被投资时已经坐拥整个冀州。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甄家在袁绍势力的地位远不如郭家在刘秀势力的地位。 为了绑上袁家的大腿，等将来袁绍成为第二个刘秀以后，甄家可以成为外戚，甄宓家族也是尽心尽力。 袁绍要粮，他们马上给，要马匹，他们马上去买。 事实上，不仅甄家把袁绍当成第二个刘秀，王家也把袁绍当成第二个刘秀。 一百多年前，王家看不起刘秀，觉得刘秀不可能统一天下，因此站队太晚，导致没能吃上刘秀集团的肉，只吃到了刘秀集团的汤。 现在，王家痛定思痛，绝对不能再错过刘秀，不然万一连开国功臣的名额都混不上就糟糕了。 因此，在天下大乱开启后，王家立马果断选择站队袁绍，这一次，绝对不会站错队了！ 不仅是给粮给马，为了这次昏礼，甄家花费重金从王家那里购买了圣遗物【火焕衣】，当世仅存的唯一一件水火不侵的神衣。 这件衣服曾经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王枔的圣衣，后来到了梁冀手里，再之后又到了何太后手里，再之后又到了董白手里，最后王家前去关中接应王定时，这件衣服又回到了王家手里。 甄家用三万头牛才换来这件【火烷衣】，并且成为了甄宓专属。 如今的甄宓只有十四岁，却已经生得绝色，仿若天上的仙子下凡，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乃当世第一美人。 能与之相比的只有秦宜禄的妻子杜氏（貂蝉原型）。 “诸君能参加小儿的昏礼，绍，感激不尽。”主座上，袁绍面带笑容，他的人生正在逐步走向顶峰，成为第二个刘秀，似乎指日可待。 大家都把他当成第二个刘秀，而他自己也是按照第二个刘秀的思路去争霸天下的。 刘秀带着河南豪强去河北联盟河北豪强，袁绍带着河南士族去河北联盟河北士族。 刘秀先是统一冀州，然后降服幽州，袁绍也是先统一冀州，然后降服幽州。 刘秀前期有个大敌，叫作王郎，袁绍前期有个大敌，叫作公孙瓒。 刘秀争霸天下时，中原乱成一团，各自为政，益州有个圈地自萌的公孙述，袁绍争霸天下时，中原乱成一团，各自为政，益州有个圈地自萌的刘焉/刘璋。 刘秀统一河北时，关中还在乱，袁绍统一河北时，关中还在乱。 无论怎么看，袁绍都是第二个刘秀。 横看竖看斜着看，袁绍都跟当年刘秀的发展道路差不多。 唯一的变数就是，刘秀刚开始没有王家的帮助，袁绍刚开始就有王家的帮助。 而王家这几百年来一直都是站队鬼才，帮谁谁就输。 王家站队七国，然后七国被周亚夫平定了，王家站队张步，然后张步被刘秀打得溃不成军，王家站队窦氏，然后窦氏就被十常侍灭族了，现在王家站队袁绍…… 当河北正沉浸在最有权的家族与最有钱的家族联姻的喜悦中时。 宛城 “叔父！” “那曹操太可恨，我向他归降，他不赏赐我，反而让我婶婶去侍寝，还用黄金诱惑我的部将胡车儿，公然在我这里挖墙脚！” 张绣咬牙切齿，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但更多的是怕曹操卸磨杀驴。 他本是张济的侄子，张济和贾诩原本都是董卓阵营的，董卓死后，关中乱成一锅粥，他们便逃到南阳郡，被刘表收留，帮刘表看守荆州的北大门。 不过指望张绣对刘表有忠心可言实在是想多了，曹操刚打过来，张绣便在贾诩的劝说下向曹操投降。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早投降有统战价值，晚投降啥都没有。”贾诩的劝说非常有道理，当初关西就是因为投降刘秀太晚，才会被朝廷有意打压。 本以为这次投降曹操，一定会得到曹操的重用，但等来的却是曹操的羞辱。 贾诩想了想，然后笑道：“有一计可让曹操损失惨重，不敢再轻视我等。” “叔父速速讲来。”张绣大喜，连忙问道。 “将军您现在是降将，理论上也属于曹操阵营，不如以辎重车损坏为由，请求让士兵穿甲胄行军，然后等到半夜之时，趁着曹军士兵都在吃饭的时机，突然袭击，有甲打无甲，有备打无备，焉能不胜？”贾诩随手就是一个毒计。 “小侄这就去办！”张绣大喜，连忙按照贾诩的计谋行事。 果然，曹操没有对已经投降的张绣有所防备和警戒，把张绣的军队当成了自己的军队来使用，允许张绣的那些士兵在大半夜穿着甲胄行军。 半夜 曹军军营 “饿死老子了，赶紧开饭！” “吃饭咯！” “别挤，一个个排好队，一个个打饭，一群饭桶，就知道吃吃吃！” 曹军士兵脱下甲胄，排着队在打饭，已经打到饭的则坐在草地上狼吞虎咽。 等吃饱了，就差不多可以睡了，穿着甲胄吃饭睡觉不方便，脱了是正常的。 这时，穿着甲胄的张绣军队也来到曹军军营。 “兄弟，你们来晚了，饭已经打完了，想要饭得等会，我们正在做饭。”一位伙夫兵对穿着甲胄的友军说道，他们同样没有防备。 正当曹军士兵还躺在地上吃饭吃到一半时…… “杀！” 张绣带着自己的士兵突然反叛，杀得曹军士兵一个措手不及。 “哇啊！——” 噗嗤！ 曹军士兵们吃饭吃到一半突然被袭击，根本反应不过来，他们没有穿甲胄，手里连武器都没有，只有一个饭碗，只能赤手空拳地反击，最多就是把饭碗扔到张绣军士兵的脸上可能会造成一点伤害。 噼啪噼啪！ 军营被点燃，夜袭的时候顺带烧营，这算是夜袭的基本操作。 “张绣，你要造反吗？！”军营里，曹昂对着张绣怒斥。 “曹家小儿，去死！”张绣冷哼一声，带着身边的亲卫杀向曹昂。 当张绣这边正在夜袭“友军”时，他的部将胡车儿正带着几百个士兵在城里追杀曹操。 “曹贼，休跑！”胡车儿紧追不舍。 “吾命休矣！”曹操刚才还在床上跟张绣的婶婶“探讨人生”，探讨到一半，突然就被夜袭，连外衣都来不及穿，套了一件内衣就疯狂向着城外逃亡。 面对几百人的追杀，曹操根本不是对手，眼见就要被追上时。 “典韦在此，休伤吾主！” 一个彪形大汉骑马赶到，独自一人冲向两百多人，丝毫没有畏惧，他要用自己的性命来为曹操逃跑争取时间。 铛—— 典韦被两百多人包围，在斩杀了三个小兵后，典韦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一根根长枪戳成了马蜂窝。 一个打两百多个，临死前还能反杀三个，不愧是猛将！ 第340章 蜀汉（六） 半年后 秋末 小沛 “大哥，吕布那小人又写信了，想跟我们重新结盟，趁着曹操刚刚在宛城兵败，一起攻打曹操的兖州。” 张飞骂骂咧咧，对吕布这个反复无常经常背刺的卑鄙小人非常不屑。 吕布在兖州兵败后，原本想要去青州投靠王家，给王家当个武将。 自始至终，吕布都没有争霸天下的雄心，他一直都只是单纯地想要荣华富贵、左拥右抱而已。 但为了荣华富贵，总是背叛自己的旧主，背刺自己的盟友，搞得名声恶臭。 但奈何陈宫恨透了曹操，陈宫不停地给吕布唠叨，最后让吕布放弃了去给王家当武将，从此做个富家翁的想法，转而去投靠了立足未稳的刘备，然后趁着刘备去抵御袁术时，联合那些对刘备不满的丹阳兵将领们，把刘备的徐州给偷掉了。 刘备接纳吕布，原本以为自己多了一个会玩具装骑兵的潮流猛男，结果就被背刺了。 这个时候，具装骑兵刚刚出现，很多人都还搞不清具体玩法，只知道吕布曾经带着四十多个具装骑兵冲垮了四千多黑山军步兵。 （具装骑兵在汉末三国时期出现，两晋时期得到发展，南北朝时期到达顶峰，吕布是第一个玩具装骑兵的武将，在当时属于先进人才，其他人都还没搞懂具装骑兵是什么东西时，吕布已经有自己的一套具装骑兵打法了。） 吕布入主徐州后，在徐州玩起了制衡。 曹操地盘扩张了，就联合袁术打曹操，袁术地盘扩张了，就联合曹操打袁术，始终保持“曹吕袁”三家实力平衡，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可怜的刘备，他的小沛刚好就夹在这三家势力中间，袁术要打刘备，曹操要打刘备，吕布也要打刘备。 就在张飞大骂吕布这个反复无常的背刺小人时，刘备的一个亲兵前来传报：“启禀主公，吕布部将杨奉想要与我们联合，共同消灭吕布！” 这个消息一出，刘备没有惊讶，似乎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为就在不久前，徐州发生蝗灾，正在闹饥荒。 吕布向袁术索要粮食被拒绝，最后，因为没有粮食，他的部将们纷纷叛变，想要去荆州投靠粮食多到爆炸的刘表，不想继续留在徐州饿死。 吕布自然是不肯的，因此出现像杨奉这种叛徒也就不奇怪了，这种事，刘备早有所料。 自从被吕布夺走徐州后，刘备被迫跟吕布和解，暂住小沛。 奈何刘备在徐州名望太高，很快就重整旗鼓，招募了上万士兵。 吕布担心刘备实力壮大后夺回徐州，于是就出兵攻打盟友刘备的小沛，把刘备那一万未经训练的新兵打垮。 刘备又又又跑路了，跑去许昌投靠了曹操，借助曹操的力量夺回了小沛，然后就一直钉在了小沛城，时时刻刻恶心吕布。 曹操的意图同样很明显，他现在忙着征服南阳郡的张绣，没有多余兵力去对抗东面的吕布和东南面的袁术，因此给了刘备一些兵粮，让刘备驻守在小沛城，用刘备来抵御吕布和袁术。 “大哥，好机会，我们现在就联合杨奉，把徐州抢回来！”张飞欣喜建议道。 “不要急，吕布不可信，难道吕布的叛将杨奉就可信吗？”吃一垫长一智，被吕布坑过后，刘备已经不再轻易相信别人，尤其对方还曾是吕布的部将。 “联合杨奉夺回徐州的风险太大了，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吕布和杨奉在唱双簧，亦或是等我们夺下徐州时，杨奉突然背刺怎么办？” “所以这事听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太难了，我们不信任杨奉，杨奉想必也不信任我们。” “我看不如这样，摆上一场鸿门宴，就说我们同意跟他联合，让他进城来商讨联合的具体事宜。” “等杨奉进城以后，再把他宰了，兼并他的兵力！” 刘备不愧曾经是涿郡黑道教父，片刻间就想到了用鸿门宴去黑了杨奉的军队，来一个空手套白狼。 “大哥所言甚是。”一旁的关羽只是点点头，他这几天一直在练习斩首战术，就等着某天有机会了，对着敌军将领来个斩首行动。 许久之后，那杨奉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来到城墙下，对刘备说道：“玄德公，吕布自己没有粮食供养我们，却又不准我们去抢劫徐州士族，徐州普通百姓又没有余粮，抢了也白抢，所以我想联合您去攻打吕布，事成之后，徐州归玄德公，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玄德公能允许我们劫掠徐州士族。” “将军的肺腑之言，刘备都明白，刘备也明白将军的苦心，还请将军入城详谈。”刘备满脸真诚地对杨奉回道，说起话来不像是假的。 随后，杨奉放下心中戒备，仅仅带着十几个亲兵就进了小沛城。 等到他来到县署与刘备详谈时…… “杀！” 埋伏已久的关羽带着三百刀斧手突然杀出。 “大耳贼！你！啊！——”看到刘备居然搞鸿门宴，杨奉大怒，之前还喊刘备玄德公，现在直接大骂刘备大耳贼。 “你甚至不肯叫我一声玄德公。”刘备玩昧笑着，手起刀落已经斩下杨奉的头颅。 与此同时，谋士简雍带着人在杨奉的军队里宣传：“你们的将军已经自杀，现在投奔玄德公，所有人都有饭吃，不用挨饿！” 哗哗—— 听到有饭吃，那些原本躁动不安的杨奉士兵纷纷满怀期待地扔下武器投降了，他们实在是太饥饿了。 将军死了无所谓，只要有饭吃就行。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都是人上人！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讲义气！” “像吕布这种反复无常只会背刺的小人，注定无法长久。” 刘备接收了杨奉这一万多人的军队，然后将老弱病残剔除出去，让这些剔除出去的士兵去郊外的农场种田，只留下四千精壮士兵补充进自己军队里。 这些处理完以后，刘备继续开始处理政务，看着那些公文： “禀主公，曹操再度南下进攻张绣。” “禀主公，袁术称帝，并且与吕布交战。” “禀主公……” 探子们不断将各地收集来的最新情报上报，因为刘备现在连一个郡的地盘都没有，只有一个县，这个县还是曹操给的，而且也没有正经的官职。 因此他便让下属们称呼自己为主公。 第341章 袁赵（五） 四个月后 元兴五年（198年） 邺城 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袁绍终于接收完了整个幽州（除辽东地区），现在只剩易京一座城池尚未拿下。 易京城有着公孙瓒上万的精锐士兵防守，城内的地窖中埋藏了大量腌制过的粮食，很长时间都不会变质发霉，而且城内有水井，城外不远处有易河，因此也不缺水，城墙上还有三千张强弩，想要强攻也非常难。 眼见着河水南岸的曹操，依靠着屯田，士兵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袁绍有些坐不住了。 他想要提前南下攻打曹操这个“盟友”，防止曹操做大，但又担心自己南下时，困守易京的公孙瓒会趁机偷家。 因此，在过完元旦后的第二天，他便迫不及待地召开了文武会议，让谋士们和武将们聚在一起，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先生，快些起床，不然使君又要怪罪你了。”身旁的婢女对王宵提醒道。 这些天，王家第一批武器甲胄生产好了，王宵忙着处理运货销售的事，搞得他精神疲惫。 作为袁绍的谋士，他从来没有给袁绍出过哪怕一个计谋，每天都在想方设法从袁绍身上赚小钱钱。 现如今，袁绍也没有真的把他当成谋士，只是作为一个王家的代表，随时用来沟通而已。 伸了个懒腰，洗一把脸，王宵乘坐马车来到城主府议事的地方。 陆陆续续已经有很多人提前到了，他们站在殿外，感受着开春的暖阳，等待着青铜钟被敲响。 “子夜兄，这是新收了哪家娘子，怎地每天都这般晚？”谋士荀谌调侃道。 “友若说笑了。”王宵尴尬笑着。 铛—— 青铜钟被敲响，一众谋臣武将纷纷进入大殿议事。 一般出个小计谋之类的，私底下单独找袁绍就行，只有这种大方针的讨论才会召开会议。 君臣之间相互客套过后，众人便开始了议论正事。 “曹操一天比一天强，不能再坐视其发展壮大，必须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趁着曹操尚未统一河南，我们出兵南下，必定能扫灭曹操。”谋士审配建议道。 “非也，如今公孙瓒还在负隅顽抗，我们主力南下，万一公孙瓒卷土重来，我们在河北的基业就全都完了！”田丰反驳道。 “不除曹操，将来必定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心腹大患就在易京！” 谋士们分成三派，审配郭图等人主张先不用管公孙瓒，直接南下夺取兖州。 田丰沮授主张步步为营，先把公孙瓒彻底弄死，然后再考虑南下兖州的事。 荀谌许攸则不说话，正在划水。 “子夜，你怎么看？”虽然知道王宵不可能提出什么计谋，但袁绍还是下意识地问了句。 “嗯……”王宵想了想，然后说道：“南下与北上，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呢？明公何不来个两开花？” “何谓之两开花？”袁绍问道。 “两只拳头打人，一只拳头打公孙瓒，一只拳头打曹操，给他来个雨露均沾。”王宵笑道。 他提出这个计谋只是刚好想到了，于是这么随口一说。 但是袁绍居然真的在认真考虑王宵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明公，正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两边都要打，最后只能是两边都打不死，我们只能集中优势兵力，选择其中一个方向打。”荀谌不再划水，指出了王宵这个方案的问题所在。 “嗯……”袁绍还在犹豫，没有下定最后决心，每次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他就容易掉链子，不知道如何选择。 众谋士武将们继续议论着，谁也无法说服谁，同样的一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也都能引经据典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你说我南下是急功近利，我说我南下抓住时机，你说我北上是错失良机，我说我北上是步步为营。 连续议论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众人还是没有商讨出结果，袁绍也只好散会，他需要一个人单独静一静。 当袁绍还在犹豫之时。 易京 官府 “袁绍现在肯定是坐不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中原诸侯在兼并中越来越壮大，他却被我死死地拖在了河北无法南下，哈哈！” 明明被打得只剩易京一座城池了，但公孙瓒却依旧开怀大笑，仿佛只要袁绍不好过，他就能好过。 “易京城防坚固，我公孙瓒还能再守一百年！” “拖！就硬拖！” “拖到袁绍跟中原诸侯打起来时，我再趁机夺取幽州和冀州！” 曾经威震天下的白马将军，如今只能龟缩在坚固的城堡中等待时机。 军事上，他的白马义从被袁绍的强弩克制。 政治上，他杀了名望极高的皇叔刘虞，搞得整个幽州的人都反对他，成了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 经济上，他没有文臣给他管理城池，打下来的地盘往往都是一顿乱抢。 白马义从，是一群骑着白马的弓骑兵。 他们的战术跟草原人类似，离得远一点时，就投放箭矢射击，等到敌人被箭矢射得阵型大乱、士气崩溃时，这些弓骑兵们就会把弓箭扔下，拿出他们的马刀冲入人群收割。 可惜在界桥之战，公孙瓒上了头，让五千弓骑兵去追杀麴义的八百步兵，本来以为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胜利。 可谁知，麴义那个阴险的家伙，居然利用【反斜坡战术】，在八百步兵后面藏了两千个弩兵，顿时千箭齐发，把他的白马义从射成了马蜂窝。 【反斜坡战术】是一种经典的对付骑兵战术，战术原理就是利用骑兵看不到斜坡另一面情况的特点，在山坡上布置诱饵，引诱敌人骑兵冲上山坡来进攻，等到敌人骑兵快要冲上来时，斜坡另一面的伏兵突然杀出，把骑兵射成筛子。 如果是正常情况，公孙瓒是不可能让这些白马义从这样子冲锋的，因此袁绍一直找不到机会剿灭公孙瓒的这只精锐弓骑部队。 但界桥之战，或许是公孙瓒大意了，上头了，居然直接梭哈了，把全部骑兵压上去冲锋，最后惨遭翻车。 与此同时，城外 “将军，我们的粮草耗尽，得赶紧撤兵！”麴义的副将忧心忡忡道。 他们围困易京已经有一年多，但始终攻不下来，城墙太高太厚了，上面还有那么多强弩。 最后的结果是，城内的守军没有缺粮，他们这些围城的攻城士兵反而缺粮了。 袁绍并不缺粮，只是因为后方粮食运到前线是需要时间和消耗的，所以对他来说，只要把士兵解散，让士兵们回家吃粮，就可以解决军队缺粮问题。 “也只能如此了。”麴义点点头，然后开始指挥撤兵。 正当他开始撤兵时，城内。 “麴义开始撤兵了。” “怎么回事？” “难道是没粮了？” “或许是想要引诱我们出城，然后趁机围歼我们？” 公孙瓒的将领们议论纷纷，谁也拿不定主意。 “人生就是一场豪赌，几年前，我在界桥赌输了，所以现在只能龟缩在易京死守。” “现在，我们再赌一次，就赌他麴义不是引诱，就赌他是真的缺粮！” “赌赢了，我们的局势就能得到缓解，赌输了，无非就是十八年后再做一条好汉！” 梭哈！ 公孙瓒决定出城迎战，趁着麴义缺粮退兵的机会，偷袭麴义的屁股，还当年界桥之战的仇。 在公孙瓒的慷慨激昂下，一众将领也纷纷杀出城去，把正在指挥撤兵的麴义杀得大败。 上万的袁军士兵仓皇逃窜，公孙瓒哈哈大笑：“哈哈哈！麴义小儿，你不是很强吗？当初界桥之战的胆略在哪？！” 战争毕竟不是数据，不是某个武将比某个武将厉害，他就一定能赢，威震天下的武将死在某个无名小卒手里，这种事经常发生。 真实的战争千变万化，连兵圣孙武都在孙子兵法里谦虚地说，他也无法掌控战争的方方面面，遇到真实的战场，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赢。 在真实的战场，哪怕是百战百胜老将，都有概率翻车在一个菜鸟手里。 曾经打得公孙瓒溃不成军的麴义，如今又被公孙瓒打得溃不成军。 当初麴义仅仅靠着八百步兵和两千弩兵，就把公孙瓒上万精锐杀败。 如今公孙瓒只是带着三千多人冲出城来，就把麴义的上万大军冲垮。 他们两个互相之间都有以少胜多的战绩，到底谁的军事能力更强，谁能说得清楚？ ========================== 飞卢、全网小说资源共享，每月更新1500+本，点击链接加入群聊 分享废卢，刺猬猫等全网小说，每日更新50+，从此告别书荒 之前群没了，下面是新群 【千寻小说中转1群554707555】 【千寻小说中转2群312814139】 【千寻免费小说外群255595300】 资源来源于网络，仅作学习交流使用，小说资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文本仅供个人学习和试读，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该资源，请购买正版谢谢合作！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麻烦通知我们及时删除。 ======================== 第342章 曹秦（三） 半年后 秋末 下邳 “父亲，现在曹军还在彭城屠城，没空来围困下邳，应当趁着这个时候离开徐州，前往辽东投靠王家。”府内，吕玲绮对着吕布这般劝说。 两年多前，她还只有十四岁时，便跟随母亲前往甘蔗岛开荒。 小姑凉年轻轻轻，却箭术高超，在十五岁时就射杀了三个侵扰农垦区的甘蔗人（王家将甘蔗岛/台湾岛的土著人称之为甘蔗人)。 几个月前，她以一个女子的身份成为王家的一名水手，并且王家在得知她是徐州刺史吕布的女儿后，让她前往徐州劝说吕布带着徐州的各种人才来投靠王家。 工匠、医者、读书人，有多少王家要多少。 “容我再考虑考虑。”吕布犹豫了，徐州刺史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舍得放弃的，作为一个寒门武夫出身的他，能有今天的地位，是他以前只在梦里才能想象的。 当天夜里 “使君要去辽东？”陈宫脸色难看，他其实并不在意吕布去哪里。 可是他恨透了曹操，他只想借助吕布的力量去弄死曹操，吕布要是跑路去辽东了，今后谁还来帮他弄死曹操？ “曹贼势大，吾不能敌，去了辽东，还能做个富家翁，若是留在徐州，恐怕死无葬身之地。”吕布解释道，虽然他勇武非常高，统兵也还行，但他却非常怕死。 是的，这样一个猛男猛将，居然非常怕死。 陈宫咬咬嘴唇，正在构思怎么劝（忽)说（悠)吕布留在徐州继续跟曹操对抗到底。 今年开春，当公孙瓒反杀麴义时，曹操也第三次征讨了南阳的张绣，虽然还是没有把张绣彻底打服，但张绣现在已经龟缩在城池里不敢出城，更不敢偷袭曹操的老巢。 如此这般，曹操在荀攸的劝说下才终于放弃了继续攻打张绣的计划，转而进攻徐州。 “张绣依仗荆州刘表提供粮草支援，而他自己从西凉带过来的士兵又骁勇善战，强攻很难成功。” “现在明公已经打得他不敢出城，没必要继续在南阳郡无意义地消耗下去，白白浪费兵粮。” “张绣与刘表之所以能够合作，都是因为他们都害怕我们南下。” “只需要明公退兵，那么，时间一长，张绣与刘表之间必然心生嫌隙，等到双方关系破裂时，明公再释放善意，张绣这个胸无大志之人必然归降。” “而在张绣与刘表相互间产生矛盾的时间里，明公趁机攻打徐州，解决吕布这个敌人，如果有机会，还能顺带解决袁术这个称帝的狂妄之徒。” 荀攸的这番见解非常有道理，继续打张绣，能不能打下来南阳？能！但有意义吗？意义不大！因为有这时间和成本，不如去打更好打的吕布袁术，等过段时间再回来直接招降张绣就行，就算招降失败，不也得到了徐州吗？怎么都不亏，还有概率血赚！ 因此，曹操痛定思痛，改变了战略，放下了心中的丧子之痛，不再攻打张绣报仇，转而攻打徐州的吕布。 他跟刘备不一样，刘备可以为了兄弟舍弃霸业，而他则可以为了霸业舍弃儿子。 在曹操选择攻打吕布后，吕布安排陈圭陈登父子负责后勤，然而，陈圭陈登已经选择了投靠曹操。 我不在乎谁是徐州的主人，我只在乎我是不是徐州第一士族。 谁是县长无所谓，我只想做县长夫人。 当初吕布背刺刘备时，陈家父子同样选择了暂时投靠吕布，为吕布管理徐州。 徐州变幻大王旗，不变的是陈家在徐州的地位。 吕布实力本就不如曹操，如今又出了内鬼，唯一的谋士还是陈宫这个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之人，一心一意只想着弄死曹操，其他的都不在乎。 或许这就是因爱生恨吧，曾经的陈宫有多爱曹操，现在的他就有多恨曹操。 彭城被曹军攻破，吕布被迫退守下邳，但是下邳这个地方水网密布，很容易被淹。 好在曹军一如既往地屠城，曹军士兵忙着在彭城烧杀抢掠，没时间去攻打下邳的吕布，这才给了吕布喘息之机。 “难道将军就不想要雄霸一方吗？难道将军就甘愿舍弃偌大的徐州吗？”陈宫不是因为喜欢吕布才跟随吕布，他是因为仇恨曹操才跟随吕布。 “公台，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吕布最大的梦想就是建功立业，然后封妻荫子，有一个大大的军功名垂青史，有一座漂亮的豪宅让我养老，有许多美丽的妻妾每日玩乐，有许多黄金珠宝供我消费，这才是我吕布最大的梦想啊！” “争霸天下，不过是被迫的，如果不是袁绍袁术不肯收留我，我现在不过是他们两个人的武将而已。” “我想给世家当狗，奈何世家看不上我吕布。” “直到现在，我才理解了董太师为什么会黑化。” “你辛辛苦苦跪舔世家，想要跟世家联盟合作，结果世家依旧瞧不上你，还要嘲讽伱、反对你，唉！” “年轻时羡慕董太师，长大后憎恨董太师，现在我就是董太师。” “屠龙者终成恶龙！” “现在，辽东王家愿意放下高贵的身份接纳我，愿意给我一个当狗的机会，我吕布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吕布雄心不再，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过雄心，现在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把下邳的人才搬到辽东去，这样辽东王家看在他带来这么多人才的份上，应该会对他好一点，让他从此过上左拥右抱无忧无虑的生活。 “将军是听信了小姐的胡言乱语才有这种想法吗？”陈宫不满道：“小姐现在是辽东王家的人，而辽东王家又是袁家的联姻，袁家现在又是曹操的盟友，曹操又是将军您的敌人，您相信小姐的话，不就等于是相信敌人的话吗？” 虽然袁绍势力内部正在讨论要不要对付曹操，曹操势力内部也正在讨论万一袁绍南下怎么办，但他们在表面上依旧还是合作关系，所以在其他势力眼里，此刻的曹袁两家还是一体的。 深夜 吕玲绮孤身一人来到吕布的卧房…… 第343章 曹秦（四） 三天后 下邳 “将军！不可以抛弃徐州啊！” “难道你就不怕王家把你交给曹操吗？” 陈宫歇斯底里，想要阻止吕布带着下邳的人才跑路。 然而，王家的船队已经顺着淮水（淮河)来到下邳。 （汉末的淮河是有自己的入海口的，北宋的三易回河把黄河淮河都折腾惨了，把淮河的入海口都给整没了。） 船队的领头人正是太史慈，他正在指挥水手和治安兵们维持秩序，让下邳的人才们有序上船。 “吕布！” 绝望之际，陈宫直接对吕布直呼其名，对其怒斥：“用不了多久，你的头颅将被送往许昌！” “唉……公台！”吕布并没有因为陈宫的直呼其名就生气，转而对陈宫劝说：“何不同我一起前往投靠王家，为王家效忠？” 比如公孙度徐荣太史慈吕玲绮都是如此，王家从来没有想过要招募他们，反倒是他们自己主动找到王家想要效忠。 “绮儿，你的箭术已经快要接近为父了。”对于自己的女儿有如此精湛的箭术，吕布也很惊喜。 在大水的淹没下，城墙开始坍塌，许多曹军士兵甚至坐着船进入城池。 吕布原本以为自己天天抢劫挖坟就已经够狠了，但是遇上曹操后，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嫩了点。 城墙上，只有陈宫还在坚守着城池，他宁可死，也绝不投降曹操！ 数个月后 兴平六年春（199年） 轰隆！ 到了这一刻，陈宫终于坚守不住，在垂死挣扎中被于禁俘虏。 “陈先生被仇恨影响了心智，就跟当年的伍子胥一样，已经不正常了。”少女吕玲绮在一旁摇头叹息，为陈宫感到可怜。 “公台，好久不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曹操同样憎恨陈宫，憎恨陈宫背叛他的行为。 在弩兵的威慑下，再加上夏侯惇受了伤，曹军停止了追击，转而开始围困城池，防止陈宫逃窜。 夏侯惇忍着剧痛，将插在眼球里的箭矢拔出来，然后喃喃自语：“父母精血，焉能弃之？” 远方有一只军队出现，是曹军终于在彭城烧杀抢掠完了，现在来到下邳继续攻城略地。 曹军直接屠城，还有专门挖坟的官职【摸金校尉】。 曹军堵塞淮水已经有几个月，终于积蓄了足够多的水量，然后毁掉堤坝，将洪水释放出来。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才已经装运上船，一共是十六个医者，四百五十六个工匠，一百三十二个寒门书生，外加吕布一家人，以及吕布的部将们及其家属们，总计一百二十六人，这些人全部加起来有七百三十人。 “将军！”与此同时，曹军将领们纷纷将受伤的夏侯惇保护起来。 夏侯惇身先士卒，带着上千曹军骑兵向着王家船队杀来。 噗嗤！ 这一幕把船上的吕布都吓傻了，他可做不到为了所谓的孝顺去吞食自己的眼球。 “哈哈哈！”陈宫怒极反笑：“你这个懦夫，要走你自己走，我陈宫誓与徐州共存亡！要跟曹操决战到底！” 普通士兵和百姓则留在了下邳，跟随陈宫一起死守城池。 “唉……跟我去辽东享福不行吗？非要留在徐州跟曹贼死磕？”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哪怕双方一开始只是互相利用，但难免物久生情，吕布对于陈宫还是感到很可惜的。 “不要让吕布跑了！”曹军将领夏侯惇大声呐喊。 “杀！” “预备！——放！”太史慈指挥着五百弩兵射箭。 “真狠啊！”吕布喃喃一句，然后便无比庆幸自己及时跑路，不然碰上曹操的这些狠人手下，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时，轰隆隆！ 咻咻咻！ 秫！ 弩兵不愧是骑兵的劲敌，曹军骑兵被射倒一大片，但弩兵需要有城墙或者队友的保护才能发挥自己的实力，不然很容易放完一轮箭矢后就被骑兵绕后突脸，毕竟装载箭矢是需要时间的，装载一枚箭矢大概需要六十个呼吸，熟练的弩手可以做到三十个呼吸装载一枚箭矢，这就算是精锐弩兵了，射速实在太慢了。（一个呼吸=1秒钟 嘶—— 神箭手吕玲绮站在船上，拉弓瞄准夏侯惇，一箭射出。 “曹贼！”即便被五花大绑，陈宫也要对曹操破口大骂：“我只恨吕布是个懦夫和蠢货，不肯听从我的计谋，否则此刻你已经被我千刀万剐！” 夏侯惇惨叫一声，原来是箭矢刚好射在他的眼睛里，将他的眼睛射瞎。 “哇！——” 说罢，夏侯惇将自己那颗带血的眼球塞进嘴里咀嚼，顿时带血的汁水暴射，失去水分的眼球被夏侯惇直接咽进了肚子里。 咻！ “啊！——” 其实高顺才是真心忠于吕布的心腹，而张辽想法没那么多，他只是单纯地给吕布打工而已，张辽跟徐荣属于一类人，有能力，讲忠义的同时又不会愚忠，只要不违背底线，无论给谁打工都可以。 在众人对陈宫的惋惜中，王家船队离开了淮水，来到东海，径直前往辽东。 （历史上的张辽并不是宁死不降，然后用忠义感动了曹操。而是在被俘虏后，直接主动跳槽到了曹操阵营，真正忠义不肯投降的高顺已经被曹操杀了。 （不过张辽这种行为算不上背叛，因为那个时候吕布已经被曹操下令处死了。） （这一点是跟吕布完全不同的，吕布是在老上司还活着的时候把老上司给杀了，然后用老上司的人头当投名状去投靠新上司，张辽只是在老上司已经死了以后，找个新上司继续打工，单纯的打工人。） （作为一个单纯的打工人，在不背叛老上司吕布的前提下，顺便也给王家打工，对于张辽来说没什么心理负担。） （因此那些主动去收集谋士武将的行为是非常愚蠢的，愿意跟随你的人，不用你去收集，等你的名望和实力到了以后，他会主动跑到你身边求着你用他，不愿意跟随你的人，就算你天天登门拜访，人家也不会正眼瞧你一下。） （这就跟追女孩子一样，看对眼了，不用你追，自然就水到渠成了，看不对眼，你天天登门拜访只会让对方感到烦躁和厌恶。） 王家从来不去主动收集谋士武将，都是等着他们自己主动来找王家。 “挖坟还有专门的官职，这曹孟德比我吕布狠多了。”吕布非常恐惧曹操，宛如小恶魔害怕大恶魔一样。 “疯了疯了，不管你了，我先跑路去辽东享福了。”吕布将下邳郡境内的各种人才都搜集起来，让他们上了船。 跟随吕布上船的还有他的部下张辽和高顺。 “陈宫！”曹操怒斥：“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不过看在曾经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只杀你一人，不伤害你的妻儿老小，汝妻子吾养之，勿虑也！” “哈哈哈哈！算你曹贼还有一点人性！”陈宫哈哈大笑，慷慨赴死。 “哼！” 曹操冷哼一声，随后便吩咐士兵们将陈宫斩首。 第344章 燕侯（一） 辽东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一个高句丽人的喉咙骨被捏碎。 粗壮有力的古铜色手臂将这个高句丽人提起，直接用来当盾牌，阻挡射来的箭矢。 随后一个肉蛋葱鸡，将正在拉弓射箭的两个高句丽人撞翻在地，健壮的男人直接用自己的胳膊肘侧击高句丽人的太阳穴。 咔—— “啊！——” 头骨碎裂的声音清丽脆耳。 快速解决完战斗后，男人从地上捡来一个锋利的石头，将高句丽人的小腹剖开，撕扯下肉块便开始食用。 男人今年二十四岁，名叫王珏，是王允的孙子，王定的唯一后代，冀州牧袁绍的外甥，桃园学府府君蔡琰的未婚夫，辽东王氏的家主继承人。 拥有着如此高贵的出身，却在高句丽地区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 虽然父亲是一位传统儒生，母亲是袁绍的亲妹妹，未婚妻是大儒的女儿，但他却没有丝毫儒士风范，对那些四书五经不感兴趣，反而对各种兵法和杀人技巧很感兴趣。 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他手里被终结，才是他快乐的时候。 为了锻炼自己野外生存的能力技巧，他特地孤身一人前往高句丽人的生活区域，在这片深山野林里肆意杀戮。 为了更好地挑战极限，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布衣进入深山老林，甚至连一把小刀都没带。 开局一个人，装备全靠打！ 这几个月下来，布衣早就发臭发烂，所以他穿着一件兽皮衣服保暖。 杀野猪，捉蛟龙（鳄鱼），制服猛菟（东北虎)，收服高句丽扈从。 用野猪的胃做成的水袋子，用蛟龙（鳄鱼）皮做的草鞋，带上被驯服的老虎去捕猎，还有十几个臣服于他的高句丽人给他当扈从，为他建造临时居住的小木屋。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拼出来的，在几个月前，他还是赤手空拳地来，现在已经威名远扬周边好几个高句丽部落。 像这样的训练，凡是王家亲兵都要参与，不过难度比王珏这个更低。 王家亲兵可以带着武器装备参加实战训练。 而每一个王家亲兵，之前都是王家子弟担任，直到去年时，因为王家子弟死亡率太高，有很多死于训练、战争、开荒，导致王家子弟不仅没有增长，反而一年比一年少，所以才放开限制，允许外人成为王家亲兵，但他们同样要经过类似这种大逃杀的实战训练才行。 在开放亲兵限制的第一时间，太史慈就参加了训练。 他被投放到高句丽地区，任务是以一己之力剿灭一个高句丽部落。 王家不会对他提供任何帮助，是死是活全看自己的能力。 一人灭一国，才有资格成为亲兵！ 不仅有大逃杀训练，还有兵法训练。 比如为了模拟断粮状态下如何继续作战，每一个亲兵都必须克服对肉肉的恐惧，要敢吃能吃。 模拟被包围状态下如何突围，有意安排几百个高句丽奴隶包围十个参加训练的人，活着出去才算通关。 他们不仅身材魁梧，肉搏无敌，而且熟读兵法，饱读圣贤书。 不仅可以用武力征服你，还可以用思想改造你，真正的能文能武。 每训练出来一个亲兵，背后都是上千条人命的消耗、几百个儒士的彻夜陪读、十几个将军的日夜陪练。 “武德才是最重要的道德！”这是王珏一直坚信的道理，他的这种思维，使得他跟家族的那些儒士长辈以及儒士妻子蔡琰格格不入。 “合玉有先祖康之遗风！” 合玉是王珏的表字，家丞王宜曾经这般夸赞王珏，像王珏这样近乎完美的人，王家只出过一个，那就是先祖王康。 先祖不过是一个奴隶出身，被秦军抓去修长城的耗材，却能靠着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庄园。 在王家，对一个人最大的夸赞，不是夸他孔孟圣人，也不是夸他周公高祖，而是夸他有【先祖康之遗风】，对于王家而言，先祖康才是世间最伟大的人物，至于孔孟周公高祖，通通都只能排在先祖康的后面。 三个月后 易京 城西郊外 麴义战败后，袁绍又命令颜良文丑继续围困易京，如此又有一年之久。 几个月前，公孙瓒派出自己的儿子公孙续去拉拢黑山军的张燕，但叛徒把这个消息告知了袁绍，于是袁绍听从王宵的计谋，来了一个将计就计，让高览伪装成给黑山军去引诱公孙瓒出城迎接，然后趁机攻击公孙瓒。 公孙瓒果然中计，带着一百多个亲卫就敢出城迎接“黑山军”，结果被高览打得仓皇逃回城内，从此再也不敢出城，担心又中埋伏。 眼见伪装成黑山军没能彻底弄死公孙瓒，王宵再出一计，让袁绍围城打援。 假装主力还在围困易京，从而引诱黑山军过来支援公孙瓒，实际上真正的主力就埋伏在黑山军最有可能通过的几条道路上。 而王珏，因为想要在真实的战场上磨炼自己，于是主动请缨，来到易京战场。 袁绍本来想派麴义去保护自己的这个外甥，毕竟是自己亲妹妹的儿子。 但王珏一定要从底层小兵做起，而且拒绝特殊照顾。 “我王珏用不着任何人的保护，你们保护我，那就是不相信我的能力！”王珏成为了袁绍军虎豹骑的一名普通虎骑士兵。 今年，袁绍从关中地区进口了上万匹凉州大马，还从王家那里定购了一万套小铠（王家猴版轻甲)，一千套大铠（王家猴版重甲)，同时订购了一千套马铠（王家猴版马甲）。 依靠着这些新式装备，袁绍组建起了【虎豹骑】。 袁绍的这只虎豹骑，由虎骑和豹骑组成。 虎骑一千，人人披重甲，战马还穿马铠，同时还有王家提供的双边马登技术，以及马蹄铁技术。 豹骑四千，人人披轻甲，战马不穿马铠，也有马登和马蹄铁。 无论虎骑还是豹骑，都是军官出身，百里挑一，战斗力虽然肯定比不上王家亲兵，但已经跟王家治安兵一个水平了，非常恐怖！ 虎骑是新式具装重骑兵，像老虎一样凶猛有冲击力，所以叫虎骑，豹骑是新式披甲轻骑兵，像豹子一样迅捷且残忍，所以叫豹骑，两个兵种混编到一起，合起来就是虎豹骑！ 为了回报王家提供的这两项关键技术，袁绍宣布恢复【辽饷】，如同大汉朝廷一样，每年往辽东送十亿钱，并且只送给王家一个家族。 【辽饷】在中断九年后，终于得到恢复，袁氏集团也从此取代大汉朝廷，成为了被王氏家族寄生吸血的第二个宿主。 河北第一富商甄家的全部家产加起来也不过是价值一百亿出头而已，而王家却能每年都从袁氏集团吸血十亿，这每年十亿钱的【辽饷】，大头肯定是甄家等河北士族富商替袁绍出，只有小头会负担在普通民众身上。 朝廷可以灭亡，但【辽饷】不可以断绝！ 第345章 孙吴（二） 庐江郡 皖城 当河北的袁绍正在展开对公孙瓒的最后一击时，江东的小霸王孙策在解决完豫章郡的华歆后，便不作任何休整，带着周瑜鲁肃黄盖等人继续攻打袁术的庐江郡。 这个地方，孙策已经是第二次攻打了，不同于上次的是，几年前他攻打庐江郡时，还在给袁术打工，只是作为袁术的一个将领，现在他是给自己打地盘。 自从袁术称帝后，他很快就走上了亡途末路、众叛亲离，越来越多人背叛他，让他的实力越来越弱。 袁术在自己的地盘上抢劫自己的百姓，搞得民不聊生，寿春已经被袁术折腾得人相食了。 袁术朝廷的许多士兵因为没饭吃，纷纷逃离军营，有的向北投靠曹操，有的向南投靠刘表，因为曹操靠着屯田有了很多粮食，刘表的荆州没怎么被战乱祸害过，所以也有很多粮食。 在这样的背景下，袁术也自暴自弃了，直接放弃自己的地盘跑路，想要跑到河北袁绍的地盘上，跟袁绍和解，把玉玺送给袁绍，只求袁绍看在同是一家人的份上帮一帮他。 袁术刚跑路，小霸王孙策便迫不及待地前来攻打庐江郡。 庐江郡的袁术将领们老早就带着精锐士兵跑路了，留下一堆老弱病残的士兵在混日子。 “如今孙贼犯境，该当如何是好？”皖城的几个家族聚在一起，讨论着当前的局势。 在他们眼里，没有朝廷任命就擅自打下地盘收税的孙策，就是一个反贼。 朝廷都没任命你当这里的长官，你凭什么过来打下我们这里的地盘，还来收我们的税？简直岂有此理！ “向孙策归降，保全城池。”皖城唯一的一个士族桥氏的家主这般说道。 整个皖城只有一个士族，那就是桥氏，其余家族都是地主富商，因此大家都尊称桥氏家主为桥公。（桥通乔 桥公有两个女儿，是一对美丽的姐妹花，大的才十五岁，小的才十四岁。 “桥公，孙贼在江东不停地屠戮士族子弟，抢劫士族豪强富商们的钱财充当军费，我们怎么能向这种反贼归降呢？”一位富商这般担忧道，他非常担心孙策进城后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勒索钱财，毕竟孙策这几年在江东就是这么干的。 没粮草没军费？简单！抢！ “诸位，不能以卵击石啊！是钱财重要，还是身家性命重要？”桥公劝说道。 众人商讨来商讨去，最后决定一起出钱招募乡勇击退孙策。 然而，临时拼凑出来的乡勇很快就被孙策冲垮，整个皖城都人心惶惶。 三天后 “诸位，不能再犹豫了，投降还有活路，负隅顽抗就是死路一条！”桥公对城内的其他家族劝说道。 又是一番争论后，众家族只能绝望地投降，并且为孙策的大军准备好粮草钱财美女。 数个时辰后 城外 “皖城桥氏，携皖城众家族向将军请降！” 桥公带着众人站在城门口向孙策投降，并且有数十辆装满粮草钱财的马车从城内驶出，还有一辆豪华的马车上坐着一对美丽的姐妹花，她们就是闻名江东的大小乔，号称江东最美的两个女子，论姿色，即便比之河北的甄宓也只是稍逊一筹。 为了保全整座城池，桥公决定牺牲自己的两个女儿，将大小乔作为玩具送给孙策。 “早就听闻桥公有两个女儿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哈哈！”占据一座城池，还顺带获得两个绝色少女，孙策大喜，当即便把年纪更小的小乔赏赐给了周瑜作为奖励：“公瑾，我跟你情同手足，我有肉吃，就绝不会少了伱的一份，这对姐妹花，我们俩一人一个！” “多谢将军！”周瑜也对小乔一见钟情，实在是太美了。 “我的两个小女能够嫁与两位将军，那是她们一生的福分。”桥公厚着脸皮拍孙策周瑜的马屁。 “桥公，您太谦虚了，能够得到您的女儿，是我们的福分，哈哈！”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桥氏家族愿意服软合作，不像江东的陆家顾家一样有抵抗情绪，那就没有必要对他们太过苛刻。 与此同时 下邳 “蜜水，我要蜜水。”天子袁术嘴唇干裂，他已经很久没喝到蜜水了。 袁术本来想从陆路横穿曹操的统治区，前往河北投靠袁绍。 结果在半路上被刘备拦截，因为此刻的刘备已经是曹操的将领。 袁术惨败，仓皇向着东南逃窜，抵达下邳。 “寿春子弟今犹在，卷土重来未可知！” “天要亡我袁术！” “今日我虽死，但我还是……淮南天子！” 绝望地哀嚎过后，高贵的名门袁术拔剑自刎。 哧—— 鲜血喷涌而出，淮南天子袁术结束了他荒诞且短暂的皇帝生涯。 “父皇！” 袁术的女儿哭泣着，随后在几个袁术家奴的保护下，带着玉玺继续向东逃窜，因为刘备一直在后面追杀。 这时…… 踏踏踏！ 不远处突然出现几十个骑兵，但看不清是那股势力的。 “难道是大耳贼的追兵？”袁术的女儿袁玥这般疑惑。 这些骑兵突然出现，然后将袁玥等人围困。 “你们是什么人？”见这些骑兵蒙着面，袁玥对其问道。 “我们是曹公的人！”蒙面女子说完便看向了袁玥怀里的那个包裹，然后对身边的其余骑士说道：“玉玺在她手里，动手！” “公主殿下，快跑！”袁玥的护卫们裹挟着袁玥逃离。 咻！ “呃！” 但那个蒙面女子箭术高超，一箭射死袁玥的马夫，袁玥的马车旋即失控，撞翻在一个泥坑里。 至于其余几个护卫，则头也不回地跑远了，他们要将曹操抢夺玉玺的消息传播出去，让天下人共同讨伐曹操，这样也算是为袁术报仇了。 就在骑士们要动手抢夺玉玺时，袁玥突然站起来。 “且慢！”袁玥把玉玺举起来威胁道：“放我离开，我可以把玉玺给你们，否则，我就把玉玺摔碎，死也不给你们！” 一众骑士犹豫了，但那个蒙面女子却冷静地回道：“可以。” 袁玥松了口气，正要提出更多条件时，突然！ 那个蒙面女子趁着袁玥放松警惕的机会发动袭击。 “啊！” 袁玥被击倒在地，她手中的玉玺被蒙面女子接住。 随后，袁玥被捆绑起来带走。 又是数个时辰过后，他们来到淮水河畔某个无人区，上了一艘船，然后顺着淮水来到东海，最后又顺着海岸线一路向北。 第346章 燕侯（二） 同日 当孙策周瑜沉浸在获得姐妹花的喜悦中时，犹犹豫豫的张燕终于被公孙续说服，从太行山上拉出来十万黑山军。 虽然他们声势浩大，但这些农民起义军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的特点就是只能打顺风仗，打不了逆风仗，因此只要制造出他们处于逆风的假象，他们就会恐慌，然后自乱阵脚。 只要能斩首他们的主帅，亦或是冲垮他们的中军大营，亦或是让他们感到恐慌，那么剩下的十万人就会作鸟兽散。 看起来很多很恐怖，其实真正要对付的只有张燕和张燕身边的几千精锐黑山军，剩下的十万普通黑山军就会一哄而散。 这些精锐黑山军的战斗力已经跟袁绍的一线部队差不多了。 当初皇甫嵩两万人追着三十万黄巾军打，朱儁三千人追着五万多黄巾军打，都是利用了乌合之众的种种弱点。 深夜 十万黑山军正在扎营过夜，许多篝火被点燃，四周都有精锐黑山贼巡逻。 突然！ 大地传来震动声。 轰轰轰！ “敌袭！” 张燕赶忙让精锐黑山军去安抚其他黑山军，而不是去抵御敌人。 “不是说袁绍主力去围困易京了吗？怎么还有多余兵力夜袭我们？”张燕很是不解。 “说不定只是一股偏师，故意吓唬我们，延缓我们的行军速度而已。”公孙续担心张燕退兵不去救援。 就在黑山军士兵们慌慌张张开始拿起武器时。 “杀！” “河北庭柱颜良在此！贼酋受死！” “河北庭柱文丑在此！贼酋受死！” “河北庭柱高览在此！贼酋受死！” “河北庭柱张郃在此！贼酋受死！” “反贼公孙瓒已死，尔等何必为了一个死人拼上性命！” 四个猛男带着虎豹骑杀入黑山军营地，一边砍杀还一边散布公孙瓒已死的谣言，从而动摇黑山军的军心。 一千具装骑兵正面冲锋，四千骁勇轻骑绕到侧翼冲锋。 这是中原人第一次感受人马具甲而且有双边马登马蹄铁的具装骑兵的恐怖。 “放箭！放箭！” 张燕大惊失色，连忙让弓箭手放箭。 咻咻咻！ 千箭齐发，漫天都是。 铛—— 箭矢射在铠甲上，没有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仅有两个虎骑不小心刚好被箭矢射中没有甲胄铠甲防护的脸，痛苦哀嚎一声倒在地上。 “该死，袁绍怎么有这么多吕布？”张燕很是恐惧，这种顶着箭雨强行冲锋的骑兵，他只在几年前跟吕布打仗的时候见过，当时吕布也是带着几十个具装骑兵顶着箭雨强行冲到他的身边，把他吓得丢下部队直接跑了。 一般来说，骑兵是不能顶着箭雨冲锋的，容易被射成筛子，当初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就是被袁绍的弩兵射了个透心凉。 但袁绍的虎豹骑不是一般的骑兵，是领先时代半个版本的具装骑兵。 千钧一发之际，张燕让自己的骑兵部队出战去抵挡虎豹骑。 这是一种常见的保护主帅战术，如果敌人突然袭击主帅，而附近的主力部队又来不及列队结阵支援，就可以让速度更快的骑兵部队先上去顶住，让骑兵先拖住时间，然后主力部队趁机结成军阵反击。 然而，黑山军的这些骑兵根本不可能在肉搏中打赢虎豹骑，虎豹骑的马刀可以轻易地切开他们的血肉之躯，而他们的马刀对虎骑的铠甲没有丝毫办法。 “不要跟这些黑山贼骑纠缠，直接冲击他们的主帅大营，擒贼先擒王！”关键时刻，王珏直接穿过黑山贼骑的部队，冲向了正在指挥作战的张燕面前。 黑暗的混乱中，众人看不清情况，王珏急中生智，斩下一颗黑山贼头颅，然后高高举起大喊：“张燕已死！张燕已死！” 张燕带着一千多个黑山军精锐正要结成长枪阵防御，在各种嘈杂声中没有听到王珏的喊声。 但王珏身边的那些黑山贼却听到了，他们心中的战斗意志稍有削弱。 “杀！” 铛—— 王珏不管不顾，就一直往冲杀，丝毫不理会身后的黑山贼。 噗嗤！ “哇啊！——” 一个黑山贼头目用手里的长枪去刺王珏的战马。 但没有借助马匹正面冲来的冲击力，也没有结成斜插在地面上的枪阵，只是单纯的一根长枪是刺不穿马铠的，因为力道不够。 长枪的枪头刺在马铠上，只是擦出火花，然后这个黑山贼头目就被王珏一刀斩在脖子上，鲜血喷涌而出。 “刺他们的马腿！” “刺他们的马腿！” 仿佛是回到了几百年前，落月原的农奴起义军第一次被王家具装骑兵冲锋时一样，此刻的黑山军同样慌张不知所措，黑山军首领张燕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大家刺虎豹骑的马腿，因为虎豹骑的马铠并没有防护到马腿。 这一刻，乌合之众们又回想起了被具装骑兵支配的恐惧。 “只能跑路了！”张燕发现王珏这尊杀神快要杀来，根本无心恋战，赶紧骑上一匹战马就向西逃窜，丢下了自己的十万大军独自跑路。 紧接着，黑山军宛如山崩，老大带头跑路，身边的人也赶紧跑路，根本不想打下去，有人跑路，就有越来越多人跟着一起跑路，最后演变成十万人争先恐后地跑路。 很多黑山军士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是看到自己的同伴在跑路，于是也赶紧跟着一起跑路，免得跑慢了就得死在战场上。 虎豹骑仿若一把尖刀利刃，狠狠地插进了十万黑山军的主帅大营，直接把黑山军首领张燕打得抛下部队落荒而逃。 许许多多黑山军士兵打着打着就发现自己输了，他们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反正莫名其妙就输了。 就如同当初刘秀只是借助流星战胜了王邑身边的一万莽军，剩下的四十万王莽大军就一哄而散一样。 五千虎豹骑只是冲垮了张燕身边的三千精锐士兵，剩下的十万黑山军士兵就全部四散逃亡了。 易水一战，袁绍五千虎豹骑战胜十万黑山军，天下震动，所有人都认识到，今后的战争形式要变了，一种名为具装骑兵的新式兵种将要纵横天下。 在这一战中，底层小兵王珏冲到最前面，成功吓跑了张燕，让张燕直接抛弃十万大军独自跑路，颇有当年王长治孤军冲敌营，成功吓跑闽越主帅余善的风范。 第347章 袁赵（六） 又两个月后 易京 “跟我来！” 城门被内鬼打开，已经升为军侯的王珏带着吕布、吕玲绮、张辽、高顺、太史慈、公孙度、徐荣七个人率先冲杀入城。 这是他特意要求的，只有这七人有资格成为他的士兵。 易京城内，公孙瓒的士兵们麻木地看着冲入城内的王珏等人，他们已经丧失了战斗意志，不愿意继续坚守下去。 面临绝境时，有人会选择战斗到底，但绝大多数人会选择放弃。 摘星阁 公孙瓒建筑的一座高台，此刻的他正站在楼阁屋顶，俯视着城内众生。 自从被高览埋伏后，回到城内的他又被手下将领背叛，那个将领想要刺杀他，用他的脑袋去找袁绍换取赏赐。 虽然他躲过一劫，但从此之后便一直躲在这楼阁高台之上，谁也不肯接见，只等着城破之时就自焚升天，学习当年的商纣王。 “天要亡我公孙瓒！” “今日我虽死，但我还是……白马将军！” 失败者总是喜欢把失败的原因甩锅给老天爷，纣王如此，项羽如此，王莽如此，后世之人亦如此。 噼啪噼啪！ 楼阁被点燃，冲天的大火熊熊燃烧，公孙瓒在楼阁之顶癫狂大笑：“袁绍，我在黄泉等你作伴！哈哈哈哈！” …… 十天后 邺城 铛—— “子夜兄，每天都这般晚才到。” “惭愧惭愧。” 众人相互打个招呼，然后纷纷进入大殿。 又是一番客套话过后，袁绍问道：“如今公孙瓒已灭，我意南下中原，诸卿何意？” 并州的羌胡、燕山的南匈奴都愿意归顺于袁绍，青州刺史王宽又主动把刺史的位置让给了袁绍的儿子袁谭，冀州更是袁绍的大本营，现在的袁绍坐拥冀幽并青四个州，有民千万，拥兵十万，带甲三万，更有五千虎豹骑这种中原第一精锐。 反观南方的曹操，兵不过三万，带甲不过五千，地盘虽然也是四个州，兖豫徐司，但兖州豫州被黄巾军祸害惨了，司隶被西凉军祸害惨了，徐州又被他曹操祸害惨了，四个州全部都被战乱摧毁严重，需要很长时间的战后重建。 而且，刘备突然反叛曹操，徐州现在已经被曹操的“将领”刘备占领，收复徐州也要点时间。 刘备在窃据徐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使者跟袁绍结盟，请求能够跟袁绍夹击曹操。 袁绍答应了结盟请求，但对于出兵一事，便召集了谋臣武将们一起开个会讨论一下。 “如今我们刚刚打完公孙瓒，许多地方还需要休养生息，将士们也需要休息，因此，我认为，不如缓进，让士兵们修养两三年，两三年以后再南下攻打曹操，在这个期间，我们不断派出小股骑兵部队去曹操的地盘上打游击，骚扰曹操的大后方，时不时烧毁曹操屯田农垦区的粮仓，阻止曹操休养生息，则两三年后，明公统率精锐之师去攻打曹操的疲惫之师，焉能不胜？”田丰这般建议道，他这个建议非常有道理。 袁绍听完也觉得有道理，但田丰的这个回答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现在年纪有些大了，随时有可能病逝，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统一天下称帝，那么袁家可能一辈子都没这个机会了。 审配却反驳道：“如今明公拥兵十万众，而曹操之兵不过三万，且我冀州之兵只有攻打易京的那些将士有所疲惫，其余将士早已养精蓄锐，根本用不着休养生息，你会休养生息，难道曹操就不会休养生息吗？现在刘备反叛，曹操的将士又连年征战很是疲惫，不趁这个时机直接南下消灭曹操，更待何时？难道要等曹操灭了刘备、灭了刘表、灭了孙策、灭了西凉、灭了益州、灭了西域、灭了羌胡、灭了鲜卑以后，我们再去跟曹操决战吗？那个时候，我们还打得过曹操吗？所以我认为，必须急进，将曹操扼杀于摇篮之中。” “我军将士尚未得到休整，若是急进，必然惨败！”田丰的同伴沮授大声斥责。 “我们没有得到休整，难道曹操就得到休整了吗？我们的将士很疲惫，曹操的将士难道就不疲惫吗？都是疲惫之师，凭什么你就觉得我们必败？”郭图反驳道。 “明公，必须急进，否则一旦曹操成长起来，必然成为心腹大患！”郭图审配逄纪辛评一致反对缓进，纷纷要求急进。 “明公，必须缓进，否则我军必然惨败，还望明公三思！”沮授田丰声情并茂，他们也真心劝谏。 荀谌和王宵在这个时候不敢说话，不站队任何一方。 但是许攸却在这个关键时刻站出来说道：“古人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无论缓进还是急进，都需要先花时间做好各种准备，在这个准备期间，刚好让刘备死磕曹操，让刘备去消耗曹操的一部分实力，到时候我们对曹操就有更大的优势了。” 许攸这话才算是说到了袁绍心坎里，他其实还是更偏向于急进，只是也不能太急，在急进的大框架下，具体事宜可以缓缓进行。 “既如此，那就各司其职，调集好兵马钱粮，伺机南下！”袁绍最终拍板道。 袁绍既没有完全听从田丰沮授的建议，也没有完全听从审配郭图逄纪的建议，而是听从了许攸这个中间派的建议，这让急进派和缓进派都不服气。 急进派的方案不够稳妥，不符合袁绍的性子，缓进派的方案又太消耗时间，袁绍怕自己活不到那么久，唯有中间派许攸的建议让袁绍心满意足。 因此许攸也意发地被袁绍器重。 这本来也没什么，提出的建议被采纳，所以就被重用，这很正常，这是对谋士们的奖励机制，防止谋士们划水不出力。 但是，审配却不这么想。 我们为了明公的事业而奋斗，可明公不重用我们，反而重用许攸这个只会贪污腐败的小人，简直岂有此理！ 许攸此人，确实有才能，但人品又确实不咋地，许子远，有才而无德也，很多人都因为他的人品而嫌弃他。 第348章 袁赵（七） 三个月后 兴平七年春（200年） 一张针对曹操的包围网正在形成，曹操周围的势力全部在等着曹操去跟袁绍决战时，趁机蚕食曹操跟自己接壤的地盘。 袁绍分散在各地的兵力正在向邺城集结，准备南下渡过黄河决战。 关中的马腾韩遂等人准备趁机反叛，东进夺取雒阳。 刘表忙着镇压张羡叛军，但同时也分出三百个骑兵去袭扰曹操的大后方，时不时就找机会烧几个曹操屯田区的粮仓，给曹操增加后勤压力。 孙策派遣自己的弟弟孙权去攻打合肥，他本人则正在剿灭一伙由严白虎统领的山越叛军。 唯有张绣在贾诩的建议下跟曹操化干戈为玉帛，张绣原谅了曹操玷污他婶婶，曹操也原谅了张绣杀他儿子曹昂和爱将典韦。 张绣能原谅是因为他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德包袱，人品比较低下，曹操能够原谅则是形势所迫，本来敌人就够多了，如果不原谅张绣，那就得在南阳再多一个敌人，那局势对他来说就更惨了。 不过贾诩显然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让张绣做好两手准备，暂时投靠曹操，防止曹操继续死磕南阳，然后坐观曹袁决战。 如果曹操赢了，就帮曹操灭袁绍，如果袁绍赢了，就帮袁绍灭曹操。 谁赢，他们就帮谁！ 袁绍信心满满，他又从黑山军俘虏以及公孙瓒降兵里吸纳了一万多人，加上自己本来就有十万大军，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十一万大军。 反观曹操，总兵力只有三万，其中五千人要镇守大本营许昌，两千人防备孙权，三千人防备马腾，刚刚投靠他的张绣在南阳防备刘表，真正能调集到官渡前线跟袁绍决战的兵力其实只有两万。 无论怎么讲，十一万打两万，优势在我！ 如果这都能输，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几乎没有人认为曹操能赢，因为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 别看袁绍跟曹操地盘一样大，都是四个州。 但袁绍的兵力比曹操多了好几倍，而且光是一个富饶的冀州就可以顶得上曹操四个残破不堪的州。 就连曹操自己都觉得自己大概率要输，他甚至开始提前写好遗书，并打算如果战败，就乞求袁绍看在曾经的友情的份上，只杀他曹操一人，放过他曹操的家人。 曹操阵营内，荀攸、程昱、司马懿、刘晔等重要谋士都开始暗中写信给袁绍阵营的谋士，希望他们在战胜曹操后，能够在袁绍面前给他们说几句好话，希望袁绍能够收留他们这些丧家之犬。 但他们在写信给袁绍的谋士做两手准备时，又依旧尽心尽责地帮助曹操管理地盘，全心全意地出谋划策。 有人可能理解不了这种行为，其实对于这些士族而言，这么做很正常。 比如徐州的陈登，人家一边尽心尽力辅佐陶谦，一边跟刘备勾勾搭搭，这并不冲突。 作为你的谋臣，我会尽力帮你，但作为一个士族，我也要为自己的家族考虑，不能让自己的家族跟你陪葬。（后面的张昭也是出于同样的心理才劝说孙权投降，不是他骨头软，而是几乎所有士族都是这么做的，张昭不是个例，反而是普遍现象，人家虽然劝说孙权投降，但他又是真心效忠孙权，全心全意辅佐孙权，这一点都不冲突。） 当初王枔也是如此，她暗中准备投降刘秀，但这并不妨碍她尽心尽责帮助张步去截断刘秀汉军的粮道。 帮伱出谋划策作战是我这个臣子对你这个君主负责，暗中联系敌对势力准备投降，是我这个家族子弟对自己家族负责，这丝毫不冲突。 曹操的诸多谋士里，唯有荀彧和郭嘉坚定地鼓舞曹操，告诉曹操你一定会赢。 郭嘉这么说非常难得，因为几乎全部人都不看好曹操，可是郭嘉居然反过来坚定地说曹操一定能赢。 曹操能够重用郭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郭嘉非常忠诚。 跟随过曹操的众多谋士里，有着无数耳熟能详的谋士，郭嘉的谋略只能排在中上，比不上荀攸、程昱、刘晔这几个一流谋士，更比不上荀彧司马懿这种超一流谋士。 但曹操对他的重视却远远高于司马懿等人，就是因为郭嘉是一个百分百对曹操忠诚的谋士，不像司马懿这种随时会叛变的墙头草。 郭嘉提出十胜十败论，虽然看起来很多内容不过是在强词夺理，但这么做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要以此鼓舞将士们的士气，免得将士们还没开打就对袁军感到恐惧。 鼓舞士气，消除士兵们心中对决战的恐惧，让他们有信心早打大打特打，这才是十胜十败论的主要作用，里面具体的内容反而不重要。 告诉士兵们，因为我们能赢，所以我们能赢！ 自古以来，决战双方都会出现各种问题。 优势方的主要问题是骄兵自大，劣势方的主要问题是丧兵自溃。 优势方容易浪到死，劣势方容易六分投。 郭嘉等于是帮曹操解决了六分投问题，让曹操的将士们有了信心一直打下去。 这种鼓舞人心的心灵鸡汤，偶尔来几次还是很有用的，只是次数太多了就没有效果了。 当袁曹双方都在积极准备决战时，刘备来到了邺城。 值得注意的是，刘备是带着几千兵马来的，不是孤身一人来的，对袁绍来说，属于有统战价值。 得知刘备带着几千兵马来投靠，袁绍亲自出城二百里迎接。 “早闻玄德公仁义，今日方得一见，失敬失敬！”袁绍假笑着，如果不是为了刘备那几千兵马，他根本懒得搭理刘备这种小人物。 “败军之将，却让将军二百里相迎，惭愧惭愧！”刘备混了这么久，也是人精了，自然知道袁绍这么做不过是想要拉拢他一起攻打曹操而已，而不是被他的那些所谓仁义感化。 刘备此行，只带上了张飞和简雍，至于妻女和关羽，则在逃亡的过程中被曹军俘虏。 这是刘备最耻辱的一次战败。 虽然他一生败仗无数，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一样，只是听闻曹操来了，就连城池都不敢守，直接丢下妻妾女儿跑路，连返回去通知镇守下邳的关羽一起跑路都不敢，颇有高祖刘邦之遗风，看来是货真价实的汉室宗亲没错了。 反叛曹操，趁机窃夺徐州，本以为可以趁着曹操袁绍决战的机会发展壮大。 结果曹操根本不管官渡前线，以最快的速度奔袭徐州，打了一个闪电战，打完就火速赶回了官渡前线，好一个时间管理大师。 刘备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只是听闻曹操亲征的消息就跑路了。 人群中，一个已经向袁绍投降的白衣将军看向了刘备，刘备也看向那个白衣将军。 赵云！赵子龙！ 之前曾经跟随刘备去帮公孙瓒攻略青州，刘备南下去徐州发展后，赵云就回到了公孙瓒身边，公孙瓒自焚后，赵云被迫向袁绍归降，现在看见刘备来了，他的心里又有了跟随刘备离开的心思。 二人曾经在青州平原国相处过一段时间，互相都很欣赏对方。 第349章 袁赵（八） 又二十天后 二月 各种新春庆祝和走街窜巷已经结束，春耕已经开始，这个时期正好是婚嫁的黄道吉日，就是在这么个适合结婚的好日子，袁绍正式向曹操宣战。 邺城 皇宫 “万岁！万岁！万岁！” 袁绍带着一众文武大臣向皇帝刘协请安。 如果不是当今天下还叫大汉，大家都快忘了邺城还有个大汉天子。 袁绍毕竟是名门望族，反对他的人要少很多，而且董承等人也还留在关中，所以并没有发生衣带诏之类的事。 为了让皇帝减少反抗心理，袁绍不停地让儒生们给皇帝刘协灌输“传国易姓”的学说思想，认为当今天下败坏，都是因为刘汉气数已尽，只有等到将来禅位给有德之人，才能拯救天下！ 刘协已经二十岁，他的老师是王家家主王定。 王定在邺城这几年什么也没干，就只干了一件事，疯狂给刘协灌输“传国易姓”思想。 在这样的背景下，刘协没有什么反抗情绪，无论袁绍说什么，他都欣然答应，虽然无论他答应不答应都没有区别。 “陛下，兖州刺史曹操擅自攻略郡县，不尊朝廷，甚至勾结黄巾贼，意图谋反，请下诏书讨伐曹操，臣愿为大汉铲除逆贼曹操！” 袁绍声情并茂，他的这番演讲准备多时。 刘协也在前一天收到了这个消息，昨天晚上就已经提前写好了诏书，现在不过是走个过场。 “袁绍为大将军，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即刻讨伐曹操！” “臣，遵旨！” 又是一番流程走完，袁绍等人离开临时建造的皇宫。 属于袁氏的天下，即将到来！ 又一个月后 天下所有的诸侯都在关注着袁曹决战，当今最强的两个诸侯开战，胜者大概率将取代汉室，成为下一个天下之主。 王家已经在袁绍身上投资太多，连马登马蹄铁技术都拿出来了，而且也只有袁绍才肯继续给王家【辽饷】，换成曹操，看他在兖州收刮士族的作风，肯定不舍得给王家【辽饷】，因此王家没有道理不支持袁绍。 王家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用来吸血的宿主，而不是反过来被别人吸血。 …… 一个月后 江东 “一定要照顾好我弟弟，拜托啦！”奄奄一息的孙策对张昭嘱托道。 不久前，他又又又被刺客暗杀，这一次，刺客终于成功。 自从他在江东大开杀戒以来，几乎每个月都有刺客暗杀他，但每一次都失败，只有这最后一次成功了。 背后之人对孙策恨到极点，不杀死孙策，就一直派刺客，刺到孙策死为止。 “将军放心，老夫定然照顾好仲谋。”张昭明白孙策的意思，这是要让他看准时机带着孙权投靠官渡之战的胜利者。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孙策依旧不认为小小的江东可以抗衡中原，他打下江东只为了可以有统战价值，将来如果中原诸侯要统一天下，孙家带着整个江东去投降，也能得到重用，从此成为新王朝的世家大族，就如同刘秀统一天下时，大家纷纷投靠刘秀一样。 不过，孙策又补充一句：“若是有机会，你辅佐他成就一番霸业也行。” 凡事都有例外，万一袁曹大战的结果是两败俱伤，袁曹双方谁也没有机会一统天下，那么孙家也不是没机会趁机成就霸业。 总之孙策并不迂腐，一切都要看实际情况，如果有机会则趁机成就霸业，将来成为帝王家族，如果没机会则赶紧投诚获得统战价值，将来当个世家大族。 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张昭是投降派，却依旧要让张昭当托孤重臣的原因。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死后的局势会怎么样发展，可能有机会成就霸业，也可能没机会，这种未来的事谁能知道呢？他是孙策，又不是算命的半仙！ “老臣明白。”张昭跟孙家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他对孙家绝对忠诚。 （忠臣也可以是投降派，反贼也可以是主战派，后世受到赵构杀岳飞的影响，把所有主战派都当成忠臣，所有投降派都当成反贼，但实际情况很难说，主战派里也有窦宪这种反贼，投降派里也有张昭这种忠臣。） 让张昭离开后，孙策又叫来孙权，对其告诫道：“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 “不要像我这样逞强，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就怂一怂，千万不要学我，不然迟早要众叛亲离、死于非命！” 孙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诫孙权，以后要当个首鼠两端的鼠辈，千万不能像他孙策一样莽莽莽，莽到最后江东皆反。 “鼠辈不可耻，这是一种生存之道！” “纵观历史长河，能活下的，往往是鼠辈，高傲的人往往活不长。” “这就是道德经说的，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 没想到，孙策临死前还能从道德经中领悟出这样的智慧，劝谏自己的弟弟要做鼠辈，不要做大丈夫，鼠辈才能活得久，大丈夫一般容易死于非命。 “权明白。”孙权恭敬回道。 …… 许昌 府内 气氛非常凝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曹操政权最大的一次危机来临。 看着在场的众人，曹操知道，这些人很多都已经偷偷联系了袁绍那边，就等着他曹操一死，他们就立马投降袁绍，继续当袁绍的臣子。 但这种事，心里知道就行，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大家面子上都挂不住。 因此曹操只是故作镇定道：“胜败在此一举，还请诸位与我同心！” “同心协力，共拒袁氏！”郭嘉及时捧哏。 这让曹操很是高兴，因此他大声呐喊：“同心协力，共拒袁氏！” “同心协力，共拒袁氏！”在场之人，无论是已经写信准备投降的，还是正在写信投降的，纷纷跟着曹操一起喊出声来，似乎这样就能驱逐内心的恐惧。 没办法，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了，除非袁绍那边出现内鬼，不然挤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曹操应该怎么赢。 …… 益州 成都 “现在就写好两封投降信，一封是投降曹操，一封是投降袁绍，谁赢了，我们就拿出谁的投降信，成为新王朝的世家，就如同当年天下诸侯投降光武帝一样。”益州天子刘璋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做个富家翁安享晚年，虽然他对外自称益州牧，但对内却自称天子，因为他的父亲刘焉早就这么干了，对内是天子，对外才是益州牧，学习当年的南越王赵佗，对内对外两套说法，称帝时间比袁术还早。 …… 荆州 襄阳 “天下之势，将要明朗！”荆州牧刘表喃喃自语。 “夫君，喝药了。”年轻的蔡夫人端来一碗药汤。 五十九岁的刘表却有一个十九岁的妻子，这个妻子比他的儿子还小。 …… 南阳 宛城 “袁绍和曹操要决战了。”张绣很是紧张。 “无论谁赢，将军你都是胜利者。”贾诩笑道。 第350章 袁赵（九） 又一个月后 袁绍以颜良统率一万人进攻白马，为袁军在黄河南岸获得据点，他本人亲率十万大军进攻延津。 然而，袁绍为了给小儿子袁尚捞军功的机会，故意让袁尚指挥十万大军，结果延津久攻不下。 守备延津的乐进和于禁只有五千人，但他们不仅守住了延津渡口，还一度反攻到黄河北岸的汲县和获嘉县，斩杀袁军五千多人，俘虏三千多人，溃散的袁军多达万余，向曹操投降的袁军将领多达二十多个。 首战失利，袁军士气有所低落。 十万人打五千人，居然还被反杀了一万，会不会玩啊？ 远在许昌附近打游击战的王珏听闻这个消息时，不禁对自己的舅舅袁绍叹息。 人比曹军多，装备比曹军好，粮草比曹军充足，用脚指挥都能赢的局面，鬼都不明白延津这仗是怎么输的。 袁绍太过宠爱自己的幼子，明知道袁尚是个废柴，还非要想办法把资源都集中给袁尚，给袁尚创造镀金的机会，导致士兵白白牺牲。 …… 官渡 “好啊，好！” 首战大捷，曹操喜出望外，身边的谋士将领们也纷纷捏了一把汗，这仗打得太惊险了，若不是袁绍太浪，居然把十万人的军队交给袁尚去镀金，于禁和乐进根本不可能赢。 “虽然我们首战告捷，但袁军仍有将近十万兵马，远强于我们，不可轻敌。”谋主荀攸担心曹操骄兵自大，所以提醒了一下，然后出谋划策：“明公可以给袁绍来个声东击西，派出小股部队佯装要从延津渡过黄河，去黄河北岸偷袭袁军粮道，届时，袁绍必然亲率主力前往延津，那个时候，主公突然转向，离开延津，火速驰援白马，配合白马守军，对围困白马的颜良来一个中心开花，则颜良必败！” “公达此计甚妙！”曹操觉得这里计谋可行，于是又问道：“我亲自佯攻，但还需要一个先锋官冲击颜良。” “明公不是刚好有一个吗？徐州俘虏来的！”一旁的郭嘉笑道。 “知我者，奉孝也！”曹操也大笑。 …… 黎阳 袁军大营 “报！禀大将军！我军哨骑在延津发现大量曹军正在架桥渡河！” “嗯，你退下吧。” 斥候传来了前线的消息，袁绍赶紧亲自带着人去延津迎战曹操，导致曹操绕后截断粮道。 有着上一次袁尚送了一万士兵的教训以后，袁绍已经不敢再让小儿子去战场上镀金了。 自始至终，袁绍都没有把曹操放在眼里，认为这场战争不可能输，不然不会做出在这种关键大战中让袁尚去镀金的事。 十三天后 延津 又是十多天后，袁绍的大军终于抵达延津，可是他却没有在这里发现曹军的踪影。 这时，他的斥候又来了：“报！禀大将军！我军哨骑发现有大量曹军正在往河水下游而去，目前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要去哪。” “什么？” “曹操这是要做什么？” 袁绍心中惊疑，他身边的谋士王宵却皱眉惊道：“明公！曹操这恐怕是在玩声东击西，故意把我军主力引诱到延津，然后趁着我军主力还在延津逛街时，曹操亲率主力攻打颜将军，配合白马守军来一个中心开花！” “哼！”袁绍立刻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中了曹操的声东击西计策，于是冷哼一声，赶紧带着大军火速赶回黎阳，还对王宵吩咐道：“子夜，麻烦你亲自去白马通告颜将军，让他撤兵回到黎阳，防止被曹军反包围。” 大军行军速度自然是远远不如一个人骑马快的，所以袁绍没有直接带着大军去白马。 如果曹操没去白马，那他大老远去白马也是白费功夫，如果曹操去了白马，等他袁绍的大军到了白马，仗都打完了，还是白费功夫，所以干脆别去，没意义，让王宵快马加鞭去提醒就行。 …… 又十天后 白马 “只要再围困一个月，我就能攻下白马城！”颜良自信满满地说道，他已经围困白马城一个多月了。 就在此时，王宵来到主帅大营，由于来得匆忙，他一直在喘气，没法开口说话。 “子夜先生，您不是在明公身边吗？来这做什么？”颜良很是不解，袁绍身边的谋士不好好地在大后方出谋划策，跑到前线来做什么？ “颜将军，速速撤兵！”王宵喘完气以后，便立刻提醒颜良赶紧撤兵。 “什么？”颜良大惊：“我马上就要攻下白马城了，此时撤兵，之前围困了一个多月不是白费功夫吗？” 就在颜良不理解为什么要撤兵时…… 轰轰轰！ “杀！” 远方杀来上万的大军，俨然就是曹军主力。 曹操在前线总共也才两万大军，如今居然带着一万多士兵来攻打颜良，可谓是拼尽全力了。 颜良对袁绍来说只是一只偏师，但就是这样一只偏师，却已经快跟曹操主力一样的实力了。 “不好，曹军主力果然是来白马城玩中心开花战术的！”王宵大惊。 中心开花战术，以前闽越名将余善也对王长治和李息用过，但王长治和李息用了一招围城打援就破解了中心开花。 颜良的军队出现了骚扰，他们一边要攻城，一边要防御后面冲来的曹军主力，顿时间腹背受敌，不知道是应该继续攻城还是回过头去抵御曹军主力。 “长枪列阵！”颜良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连忙让自己身边的亲兵们组成长枪阵，准备抵御直奔主帅大营的曹军主力。 “长枪列阵！” “长枪列阵！” “长枪列阵！” 传令兵赶紧骑着马将颜良的军令传达，军旗手挥舞对应的军旗。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 正当颜良组织自己的亲兵们结成长枪阵准备作战时。 踏踏踏！ 一个身高九尺的红脸猛汉带着几十个骑兵冲在最前头，还没等颜良的亲兵们组成长枪阵，这个红脸猛汉就已经杀来，并对着颜良大声咆哮：“关羽在此，鼠辈受死！” 他怎么敢的啊？怎么敢的啊？！ 仅仅带着几十个骑兵就敢冲进上万人的军营实施斩首行动！ 看到冲来的关羽，王宵非常震惊，这种事，只有他们王家先祖王长治敢这么做，现在又出来个关云长也敢这么做！ 颜良正忙着用手里的指挥剑去指挥亲兵们向他靠拢结阵呢，没想到关羽冲得这么快，等他扭头看见关羽时…… 噗嗤！ 颜良甚至来不及思考怎么反击，突然就被关羽的一根马槊刺进身体。 颜良周边的亲兵们反应速度堪比安倍的保镖，他们傻傻地站在原地愣了许久，脑子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冲进来一个红脸猛男，怎么主帅突然就死了。 关羽一马槊刺死颜良还不算，居然拔出腰间的一把环首刀，快刀斩下颜良的头颅，然后带上颜良的头颅赶紧往军营外面跑。 直到这时，王宵才反应过来，对那些脑袋死机的颜良亲兵命令道：“快追上他！” 颜良亲兵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骑马去追杀关羽。 可是那关羽已经跑出去很远，并且曹操亲自带着上万的主力部队已经冲进来了。 与此同时，当袁军士兵正回头准备抵御曹军主力时，白马城的城门突然打开，城内的曹军守将带着千余人杀出，配合曹操的主力来了个里应外合、中心开花。 袁军失去主帅，没有人指挥，王宵也只是临时派过来转告消息的一个谋士，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暂时指挥一下颜良亲兵还行，但想要指挥这失去控制的上万大军，那根本不可能。 眼见着因为群龙无首，导致兵败如山倒，王宵赶紧跑路，一路跑回到黎阳。 中心开花战术，还真就被曹操给玩成功了。 第351章 袁赵（十） 又十天后 白马之战，颜良被关羽斩杀的消息传来，袁绍大怒，召来刘备，对其直呼其名问道：“刘备，我待你不薄，你的兄弟却斩杀我的大将！” 他也是真的生气了，所以才会不顾及礼仪，直接称呼别人的名字，没有丝毫尊重。 刘备大惊，赶忙解释：“大将军，究竟是不是我二弟还不好说，说不定是子夜先生看花眼了呢？况且就算真的是我二弟，他身在曹营，我又指挥不了他，大将军您恩威四海，难道要迁怒于人吗？” “嗯……”袁绍逐渐冷静下来，然后对刘备温和道：“那就有劳玄德公跟随文丑一同进攻延津，如果再遇到关云长，还希望玄德公能把关云长带回来。” 需要我的时候就称呼我玄德公，不需要我的时候就直呼我刘备，恨我的时候就直接骂我大耳贼，呵！ 刘备没有被袁绍这打一巴掌给一颗葡萄的做法感动，只是想着什么时候把赵云拐走，然后离开袁绍，不然迟早得死在袁绍手里。 “刘备领命！”刘备恭恭敬敬地回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 又一个月后 刘备文丑统率两万大军从延津渡过黄河，准备直扑官渡。 曹操见状想要退回官渡，放弃延津防线。 在这个关键时刻，荀攸劝说道：“现在正是明公您反败为胜的时机呀！” “将粮草辎重抛弃，则袁军必然会忍不住去劫掠粮草辎重，等他们劫掠时，明公您再突然杀出，则文丑刘备必败！” 这个时候的军队是没有什么军纪可言的，不屠城就算是有人性了，抢劫属于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连光武帝刘秀这样仁德的君主都在发迹早期抢劫过几座城池，手下的大将们还屠过城。 果然，随着曹操扔下粮草辎重，袁军士兵果然不肯听从文丑的指挥，纷纷去抢夺那些物资。 “不准脱离部队擅自行动，全部归队！”文丑惊慌失措，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情况大概率是曹军故意留下的埋伏呢，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阻止事情发生是另外一回事。 士兵们连续战败，士气低迷，已经没有了几个月前的气势昂昂，现在只想抢完东西就回河北老家抱着媳妇生孩子。 “督战队！督战队呢？！” “把擅自脱离大部队去抢劫物资的士兵斩杀！” “报告将军，我们的督战队也在抢劫物资！” “什么？！” 只见督战队成员也跟着其他普通士兵一起抢劫物资。 军队不是人越多越好，不听指挥的乌合之众，人越多反而越容易输，这些人纯属帮倒忙，这也是王家一直致力于精兵战略的原因。 宁愿要一百个绝对听指挥的精兵，也不要一万个乌合之众。 就在文丑军队发生混乱之际，曹操带着数千骑兵杀来。 “杀！” “快跑啊！” “啊！——” 文丑的军队大败，其本人在逃亡时被曹军某个无名小卒斩杀。 刘备发挥高祖遗风，在看到袁军士兵抢劫物资的一瞬间就想着跑路了，当看到曹军冲来时，第一个往回跑路。 …… 又十天后 文丑惨败而亡的消息传来，刘备担心袁绍迁怒于他，于是果断带着赵云和张飞跑路去投靠荆州的刘表了。 “全军南下，直取官渡，我要跟曹操决一死战！”一败再败，不停地葫芦娃救爷爷，袁绍终于忍无可忍，不愿意继续这样的添油战术，转而梭哈，一次性把剩下的七万大军全部压了上去。 经过几个月的血战，袁绍的十一万大军还剩七万，曹操的两万大军还剩一万五千，双方都有很大损失。 袁绍的底蕴实在是太强了，即便这么浪，送了这么多次，却依旧实力远远强于曹操，这要是换成刘备，只要浪一次就没了。 袁绍的七万大军浩浩荡荡渡过延津渡口，曹操不敢阻拦，只好放弃延津防线，退守更加易守难攻的官渡。 延津的南边是官渡，官渡的南边就是许昌。 “我们已经退无可退，因为我们身后就是许昌！”在官渡防线，曹操对自己的将士们这般激励着。 而在延津县和官渡县之间，还有一个乡，叫乌巢乡，这个乡的地势比周围高一些，相对来说容易防守一些，而且距离延津和官渡都比较近，适合转运粮草物资，所以袁绍把七万大军的粮草辎重都存放在乌巢，并且让淳于琼带着一万人死守乌巢，他本人则带着剩下的六万人继续南下攻打官渡。 说实话，曹操总兵力都只剩一万五千了，而乌巢的守军却有一万人，所以只要淳于琼还是个正常人，乌巢就绝对不可能出事的。 哪怕曹操倾巢而出去攻打乌巢，凭借着壕沟箭塔等防御设施，一万人防守一万五千人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所以没有人担心乌巢会失守。 然而，今夜…… 官渡城北三十里处 袁绍军帐 “明公，我查到了许攸贪墨军粮的证据！”审配很高兴，他一边给袁绍出谋划策，一边疯狂地调查自己政敌们的黑料，许攸就是其中一个被他调查的。 “许攸在这几年偷偷地把军粮卖给了曹操，我怀疑他收了曹操的五十万，是曹操派过来的卧底！”审配煞有其事的认真说道。 不过他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许攸确实在贪墨军粮，确实曾经把军粮偷偷卖给了曹操，不过许攸并没有勾结曹操，他卖粮食给曹操并不是因为跟曹操有所勾结，只是单纯地贪财想捞钱而已，目的很纯粹。 因此在袁绍正式向曹操宣战后，许攸就立刻停止了跟曹操的军粮走私贸易，转而开始把军粮偷偷地卖给并州的羌胡人，用粮食换取羌胡的牲畜，再用牲畜找王家换取五铢钱。 可证据就在眼前，容不得袁绍不信。 “许攸！你胆敢如此！”袁绍本来就因为连续的战败很生气，现在又得知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早就背叛了自己，他更加怒不可遏。 正在军营里想办法截留军粮卖了赚钱的许攸听闻审配把自己给告发后，吓得他连夜跑路去了曹操阵营，顺带给曹操带了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就是，袁绍大军的军事部署、兵员情况、粮食情况、粮道情况、粮仓情况、内部矛盾、各个城池布防图等等。 一般人可接触不到这些信息，就算叛变了，也无法给曹操送来这种大礼，也就许攸是袁绍势力的核心层，才有资格接触到这些信息。 第352章 燕侯（三） 正当袁绍大军直扑官渡时。 许昌 城门口 “站住！” 看守城门的士兵拦住了一伙白衣平民。 “我们是来自徐州的客商，前来做些买卖，军爷，您看……”为首的一个身高八尺的俊朗青年塞给城门军官一块黄金，谄媚笑道：“能否通融通融？” “什么通融通融，别胡说八道，例行检查！”那个守城门的军官手下白衣青年的黄金，然后让士兵们去搜查这些白衣商贩的马车。 这些白衣商贾，不仅他们自己穿白衣，就连马匹也披着白衣，马车上也盖着白衣。 正当他们放松警惕时…… 漱！ 为首的白衣青年突然用手指掐住城门口军官的喉咙，用力一捏。 咔嚓！ 骨头碎裂的清脆声传来。 锵！ 锵！ 锵！ 其余白衣“商贾”纷纷从马车中取出武器，对着看守城门的曹军士兵一顿乱砍。 马匹上的白衣被掀开，一个个具装骑兵展现出来。 “杀人啦！” “快跑啊！” 四周的普通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尖叫着四散逃离。 “曹操已死，我是袁公的大将颜良，前来接收许昌城池，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白衣青年一边骑马冲入城内，一边大喊。 听到这话，城内一些士兵很是不解，他们听闻颜良已经死在了关羽手里，怎么突然又出现在许昌这个大后方了，而且他们的上司曹操已经死了？ 这白衣青年正是王珏，他带着吕布、吕玲绮、张辽、高顺、太史慈、徐荣、公孙度，外加五百个虎豹骑在曹操的屯田区不停地烧毁粮仓，给曹操增加后勤压力。 现在，他又白衣渡河，抵达许昌。 来骗！来偷袭！非常地不讲武德！ 五百虎豹骑杀入城内，第一件事就是纵火，造成城内的混乱，使得城内曹军无法在短时间内立刻集结起来反击。 噼啪噼啪！ 熊熊大火燃烧，火光漫天，无数普通百姓正在城内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杀！” 负责镇守许昌大本营的独眼将军夏侯惇带着两千多步兵杀来，想要剿灭王珏的五百虎豹骑。 咻！ 吕玲绮一箭射出，将夏侯惇的另一只眼睛也射瞎。 “啊！——” 夏侯惇惨叫一声，然后拔出插在眼球里的箭矢，一口将眼球闷进肚子里。 “建功立业，正当此时！” 王珏大吼，带领众人冲向夏侯惇。 由于大街上就这一条大路，王珏等人也没法绕后，所以只能正面冲锋。 如果是普通骑兵正面冲击长枪阵，那无异于是送人头，具装骑兵冲击长枪阵，虽然也是在送人头，但情况要比普通骑兵好很多。 这就是具装骑兵的特点了，遇到某些特殊情况，没办法轻骑绕后偷袭，只能正面冲击时，具装骑兵相比普通骑兵的优势就非常明显了。 王珏将虎豹骑分为三个波次，也就是分成三批冲锋，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因为这个战术就像是水波一样，因此王珏将自己自创的这个具装骑兵玩法命名为【水波阵】。 第一个水波由他王珏亲自统率，第二个水波由猛将吕布统率，第三个水波由猛将太史慈统率。 踏踏踏！ “杀！” 王珏带着第一水波的两百个虎豹骑呈锋矢阵杀入夏侯惇的长枪阵。 铛—— 噗嗤！ “哇啊！——” “嘶——” 兵器碰撞的声音，马匹的嘶鸣声，士兵被捅死时的哀嚎声。 王珏的战马被一杆长枪捅死，就连马铠都被长枪捅穿。 但一个曹军士兵也被虎豹骑战马巨大的冲击力活活撞死，他的五脏六腑全部被撞碎，嘴里不停地吐出内脏肉沫，整个人七窍流血，非常恐怖。 王珏本人站起身来，仗着自己身穿重甲，在人群中一顿乱砍。 除非是长枪兵冲锋状态去捅他，亦或是他冲锋状态下被长枪捅，否则一般情况下，长枪也是无法捅穿重装铠甲的，必须借助冲锋时的力道才行。 夏侯惇本人已经眼瞎，看不见战场的具体情况，根本无法进行指挥，所以只能任由曹军士兵们发挥主观能动性，让他们自己指挥自己。 很快，曹军士兵出现混乱，他们有的人想要回头去杀人群中的王珏，有人想要阻挡正在冲锋而来的吕布。 最后整个阵型都乱掉了，没有指挥官的军队，是多么的脆弱！ 这时，吕布已经杀到。 “挡我者死！” 吕布不愧是当世猛将，跟关羽一样身高九尺，力道比关羽还强大，一马槊便直接捅穿三个曹军士兵，恐怖如斯！ 这时，太史慈也带着第三波虎豹骑杀来：“太史慈在此，尔等受死！” 在这样的无畏冲锋下，虎豹骑伤亡惨重，但曹军长枪兵更加不堪，他们的指挥官夏侯惇已经瞎了眼，没办法指挥他们，因此他们当中一些怯懦者已经开始跑路，离开这片战场。 曹军长枪兵……溃散！ “不准跑！顶住！顶住！”虽然双眼已经瞎了，但夏侯惇靠着耳朵听到了士兵们慌乱逃跑的声音，于是拔剑怒吼：“后退者杀无赦！” 然而…… 王珏快步冲到夏侯惇跟前，沙包大的拳头砸在夏侯惇的太阳穴。 “哇啊！” 夏侯惇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他眼睛瞎了，甚至不知道是谁攻击的他。 王珏不会手下留情，一脚摆在夏侯惇的脖子上，将夏侯惇的喉咙骨踩碎。 曹操的名将夏侯惇，就这样死在了王珏手里。 王珏随后割下来夏侯惇的头颅，悬挂在枪头，在许昌大街上招摇过市，并且对着沿途的许昌百姓和曹军士兵大喊：“曹操已死！夏侯惇已诛！负隅顽抗者就是夏侯惇的下场！” 王珏要给许昌人制造一个假象，一个袁绍已经赢了、曹操已经输了的假象。 这样，许昌曹军士兵就会士气低落，甚至丧失抵抗。 因为我们赢了，所以我们赢了！ “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 “生擒荀彧者，赏金一万，美人百名！” “斩杀曹操手下者，赏金一千，美人十名！” 王珏对着那些还要犹豫是应该抵抗还是投降的曹军士兵大声呐喊。 轰轰—— 所有人脑袋轰鸣，就连虎豹骑们也兴奋不已，看着荀彧所在的居所，仿佛是看到了绝世美人。 “曹操已经死了，你们何必效忠一个死人！” “弃暗投明，就有荣华富贵！” 第353章 燕侯（四） 二十天后 乌巢 曹操等到袁绍来到官渡开始攻城，已经远离乌巢粮仓后，才敢在夜里派遣五千精锐步骑突袭这里。 官渡留下一万抵御袁绍的六万大军，他自己带着剩下的最精锐的五千人偷袭乌巢。 孤注一掷！ 这是曹操能够反败为胜的唯一办法。 当曹操五千精兵杀到乌巢时，手里掌握一万大军的淳于琼开始浪了。 一万打五千，优势在我！ 他没有按照袁绍的吩咐死守乌巢，而是主动离开乌巢粮仓，跑到城防外面跟曹操正面决战，就是怕曹操跑了，自己就捞不到军功了。 淳于琼的一万大军居然愣是被曹操五千精锐杀得节节败退。 有着懵的淳于琼赶紧带着剩下的人撤回到乌巢城防内防守。 …… 一个时辰后 袁绍大营 “明公！大事不妙！曹操偷袭乌巢！”审配赶紧过来通报消息，他和袁绍都没想到许攸把乌巢的时候信息出卖给曹操了。 众谋士们议论纷纷，有的认为应该大军驰援乌巢，剿灭曹操，有的认为干脆跟曹操换家，你打我乌巢，那我就绕过官渡直接打你许昌。 最后，袁绍拍板决定，派出一万步骑支援乌巢，剩下的五万人继续猛攻官渡。 …… 又一个时辰后 乌巢 “明公！袁绍的援军快到了，我们快点撤回官渡吧！”曹操的谋士郭嘉建议道。 “闭嘴！”曹操罕见地对自己最宠爱的郭嘉发脾气，实在是事态太过紧急，他对那些想要退兵的将士们斥责：“除非袁绍的大军现在就杀到眼前，否则不要再通报，所有人集中力量猛攻乌巢，只要攻下乌巢，就有赢的希望，攻不下乌巢，也不过是坐等死亡，胜败在此一举！” 这时，先锋官乐进终于杀到乌巢城墙上。 “先登者！乐进！” 乐进兴奋大喊，将眼前一个袁军士兵斩杀。 “疯了疯了！曹军都疯了！”淳于琼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打法，曹操的这些将士都太过疯狂，为了胜利，无所畏惧，不像是活生生的人，更像是没有恐惧的机器。 这五千人是曹操最精锐的部队，他们是从每天缺粮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自从他们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没打过顺风仗，每一次都是逆风翻盘！ 随着曹军终于攻入乌巢，曹操拼尽全力，连自己的保镖许褚都亲自上阵杀敌。 “斩你者，许褚！” 许褚咆哮一声，一刀斩在淳于琼的脖子上，淳于琼鲜血喷涌而出，满脸恐惧而死。 “哈哈哈哈！” 曹操哈哈大笑，将乌巢一把火烧毁，然后带着将士们离开乌巢，回到官渡。 至于奉命前往乌巢驰援的张郃高览，他们抵达乌巢时，发现曹操早就没了踪影。 因为担心回去后会被政敌借此机会攻击他们，让他们如同田丰一样下狱而死，所以他们便干脆心一横，直奔官渡去投降曹操了。 …… 又一个时辰后 乌巢溃兵逃到官渡的袁绍大营，将乌巢被曹操焚烧的消息传达。 但这个消息只是让袁绍皱了皱眉，他的粮草多得是，乌巢被烧，无非就是暂时撤兵回到黎阳，然后从河北重新调粮就行。 可是真正让他愤怒到绝望的是另一个消息。 “报！禀大将军！驰援乌巢的张郃高览两位将军已经投降曹操！” 轰隆！ 袁绍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怎么好好的大优势局面会变成这样？ 经过几个时辰的攻城，他只剩四万多人，而曹操收服了张郃高览的一万人，现在又有两万多人了。 袁军士兵越打越少，曹军士兵越打越多，这还怎么打？ 然而，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即便乌巢都被烧了，即便张郃高览都投降曹操了，他袁绍依旧有优势。 四万打两万，优势还是在我！ 这就是袁绍的底蕴！ “撤兵！回邺城，修养三年，三年后再灭曹操！” 最后，袁绍冷静下来，让大军撤回河北，不能留在官渡活活饿死。 临走前，袁绍又落寞道：“事态果然如田丰所言发展，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他的话，现在他一定在监狱里嘲讽我的愚蠢。” “为了防止他继续嘲讽我，那就把他杀了吧！” 说罢，袁绍下令将田丰处死。 正当袁绍下令回河北前的两个个时辰，曹操正在从乌巢赶回官渡的时候。 那个时候已经是凌晨，月亮将要落下，太阳还没升起。 乌巢东面二十里处 曹操正带着血战后的残兵准备回到官渡。 踏踏踏！ 远方的漆黑处出现许多骑兵。 “难道是袁绍的援军？可他们不去乌巢，怎么会来这里？”曹操惊疑，这个偷袭路线是他临时制定的，不可能有内鬼泄露给了袁绍。 “上前问问，他们什么来头。”曹操很是警惕，让一个亲兵上去探查这伙奇怪骑兵的来路。 那亲兵靠近后发现，这些骑兵穿着曹军士兵的衣服，还举着曹军的军旗，看起来好像是友军。 “你们哪来的？”曹操亲兵问道。 “我们是许昌来的，奉荀先生的命令前来驰援明公！”为首的那个青年这般冷静地说道。 说完，他还顺便关心起曹操，对曹操亲兵问道：“明公现在怎样，可有被袁贼伤到？” 那青年开口就骂袁绍是袁贼，看起来应该真的是曹军军官，毕竟袁绍的手下可不敢骂袁绍是袁贼。 “我们胜利了！”曹操亲兵高兴道。 “万岁！” “苍天保佑！” 青年也非常兴奋地大喊，还让其他人也跟着面带兴奋地大喊，为曹操的胜利欢欣鼓舞。 “看来他们确实是来自许昌的友军。”曹操亲兵不在猜疑，回到曹操身边将这个消息禀报：“禀明公！是荀先生派来支援我们的援军！” “文若派来的？”曹操很是惊喜。 随后，那只骑兵得以接近曹操。 “你们过来支援，我很欣慰，但现在仗已经打完了，跟我去官渡一起抵御袁绍大军。”曹操对那个青年军官命令道。 “是。”那个青年军官答应一声，然后突然！ “杀！” 他大喊一声，带着一众骑兵杀向曹操。 “官渡已经被我们攻下，曹贼受死！”那青年军官正是王珏，他再度发挥谣言计谋，一边冲杀，一边散布谣言。 在攻下许昌，俘虏了荀彧，切断了许昌与官渡之间的粮道后，王珏火速赶往官渡战场驰援，刚好从乌巢溃兵那里得知曹操偷袭乌巢的消息，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往东搜索曹操的踪迹，还真就被他撞上了正在回家的曹操。 “你们是袁军！”曹操大惊失色，这些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哈哈哈！曹贼！可还认识我？”人群中，吕布抹去脸上的黑灰，对着曹操大声嘲笑。 “吕布！！！”曹操大惊，吕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休伤吾主！”许褚护在曹操身前，拦住正冲杀而来的吕布。 “挡我者死！”吕布大声咆哮，冲向许褚，大战一触即发。 第354章 燕侯（五） “保护明公！” 郭嘉对众人大喊，旋即曹军士兵们向曹操靠拢。 但是王珏和吕布距离曹操实在是太近了，虽然吕布被许褚暂时挡住，可谁又来挡住王珏呢？ “曹贼！拿命来！”王珏将马槊刺向曹操。 “明公！”郭嘉惊慌。 许褚瞪大眼睛，毫不犹豫地转身用手握住王珏的马槊枪头，他的手掌都被马槊的枪刃割破，鲜血流下来。 他这个保护曹操的动作也暴露了自己的弱点给正在跟他交战的吕布。 “跟我吕布作战还敢分心，找死！”吕布的马槊刺在许褚的胸膛，从后背穿出。 噗！ 许褚当即倒在地上死去。 等到许褚死了以后，曹操的那些亲兵们终于聚拢起来，将曹操团团包围。 许褚用自己的性命为曹操争取了安全时间。 眼见诛杀曹贼的计划难以成功，王珏对众人大喊：“撤！” “追！”曹操大怒，挑衅完就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曹操的地盘是公共茅厕吗？ 虎豹骑毕竟只剩三百多，而曹军精锐还剩一千多，王珏也只是想着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有机会杀完曹操就跑路。 虽然杀死曹操的计划失败，但官渡城，曹操是守不住了。 粮道被断，他们只能回家补充粮草，继续留在官渡大概率会被活活饿死。 至于等待许昌的粮食重新运来，那不太可能，运粮的速度要比行军的速度慢多了，而且许昌周围的粮仓全被王珏打游击战时烧毁了，曹操要调粮只能从更远的屯田区。 …… 延津 当袁绍撤兵到延津时，王珏的虎豹骑终于赶来。 当袁绍得知王珏这几个月在中原打游击，烧毁了曹操上百个粮仓，还攻下曹操大本营许昌，俘虏了曹操最重要的谋臣荀彧，还跟曹操迎头撞见，差点就能杀死曹操时，原本心情郁闷的他突然开怀大笑。 “好！好啊！” “不愧是我袁绍的外甥，真乃天生富贵！”袁绍忍不住夸赞着王珏，天生富贵这个词，是当年汉武帝刘彻夸赞霍去病时用的，现在又被袁绍用来夸赞王珏。 “曹操没有粮草，他定然不敢在缺粮状态下继续坚守官渡，明公为何不趁这个时机南下夺取官渡，作为将来我们南下再次攻打许昌的桥头堡？”王珏建议道。 “合玉，实不相瞒，我军的粮草全部都在乌巢，我们也没粮了。”袁绍叹气道，说罢，他又好奇地对王珏询问道：“你们在中原是怎么解决后勤问题的？” “我王珏打仗不需要后勤，敌人的尸体就是我的后勤，这就是孙子兵法里说的因粮于敌，敌人就是粮食！”王珏自信道，他就如同当年那个霍去病一样高傲自信，他还顺带解释：“只有敢吃能吃的才有资格成为我的士兵，我王珏的将士必须要习惯无后勤作战，否则便是废物！” “额。”光是听着，袁绍心里就一顿反胃，很难想象王珏他们是怎么做到连续吃了几个月尸体的。 “我王珏的士兵，必须抛弃仁义道德的包袱，必须敢吃能吃，必须没有恐惧，必须忍受粪便尿液带来的恶心，必须学会如何在没有粮食、没有水源、没有武器装备、没有支援的情况下作战！” “因此，不仅要能吃敢吃，还要勇于尝试粪便，从粪便中汲取水分。” “要学会用敌人的骨头做成武器，这样就算武器损坏了，也可以及时拥有新的武器继续作战！” “欺骗、恐吓、利诱、伪装等手段要非常熟练，能够做到把控人心。” “要抛弃一切仁义道德，不可以有丝毫羞耻心，心里只能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跟着我王珏打胜仗，除了这一个目标，不可以有任何杂念！” “被他人辱骂能够不冲动，被他人赞赏能够冷静，被他人用自己的至亲至爱威胁能够做到无所谓，成为一个没有软肋的人。” “以上这些只要有一条做不到的，那他就是废物！不配给我王珏当兵！” 听着王珏的这些高傲之话，袁绍不断冒着冷汗，按照王珏的这个恐怖标准，他袁绍就是一个标准的废物。 吕布等人同样如此，虽然他们被迫跟着王珏吃了几个月尸体，但依旧对尸体感到有些恶心，还没能完全适应。 按照王珏这个离谱的标准，这个天下除了他王珏，所有人都是废物。 最后，袁绍还是拒绝了王珏提出的攻打官渡建议，在浪了几次送了七万人头后，现在的袁绍已经不敢再浪了。 最后诡异的事发生了，袁绍因为缺粮，只想赶紧回邺城补充粮草，不想打官渡。 曹操也因为缺粮，不肯坚守官渡，只是在官渡留了三百多人防守，人少消耗的粮食也少。 不过，袁绍把前不久攻下来的延津县交给了王珏管理，任命王珏为延津县令，同时回到邺城后，强迫皇帝刘协下令给王珏封了个县侯-延津侯。 官渡之战结束后，王珏从一个没有爵位的平民瞬间升为县侯，这让很多人都震惊了，但是在得知王珏的战绩后，他们纷纷心服口服。 袁绍南下以来，一败再败，只有王珏的五百虎豹骑一胜再胜，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官渡一战最后的结果如下： 【袁绍阵营 兵力：损失七万 损将：颜良、文丑、张郃、高览 俘虏：荀彧 损失城池：无】 【曹操阵营 兵力:增加两千（虽然死了一万多，但是又俘虏几千，还有张郃高览带着一万袁军直接投降，所以总体上还增加了两千 损将：夏侯惇、许褚 俘虏：张郃、高览（主动投降的） 损失城池：白马城、延津城】 袁绍得地失人，曹操失地存人，双方都宣称自己才是官渡之战的胜利者。 袁绍的理由是自己占领了白马和延津，这两个地方本来是曹操的，所以他袁绍赢了。 曹操的理由是，他在前线的兵力本来只有两万，现在变成两万两千了，比开打前还多了两千，反观袁绍，他的兵力从十一万变成了四万，所以毫无疑问是他曹操赢了。 官渡之战的这个结果是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了。 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袁绍赢定了，也有少部分人认为曹操可能会赢，但绝对没人会想到居然是各自退兵回家，双方都宣布自己取得了官渡之战的胜利。 进攻者和防守者都说自己赢了，可能这就是双赢吧！ 第355章 大建设（六） 两个月后 兴平八年春（201年） 甘蔗城（台北） 经过连续数年的建设，甘蔗城已经跟中原普通县城一样大了，并且生活着两万居民。 今天，一艘特殊的船只来到甘蔗城，这艘船上运载着大量士人才子，都是王珏在许昌俘虏来的。 其中最重要的一位俘虏，自然是荀彧荀文若。 下了船，荀彧看着甘蔗城的风景，心中很是震撼：“这海外之地，居然还有城池，而且还生活着如此多的百姓！” 不久后，荀彧等人被带到了一间小木屋，只见那小木屋里坐着一位中年人，那中年人对荀彧惊讶道：“荀文若？” “正是！”荀彧回答道。 “嗯。”中年男人正是虞翻，但他现在是甘蔗城金雀台的台主。 王家把专门收集人才的地方金雀台，管理金雀台的人被称之为台主。 这些士人，被王家俘虏以后，自然是不可能每天之乎者也混饭吃，敢在王家的地盘上混饭吃，哪怕是世家子弟也会被打断腿。 他们有的去蒙学教小孩子们认字，有的走街窜巷去给那些不认识字的百姓宣传王家的法律，极少数能力很强的人，将成为王家子弟的助手，协助王家子弟管理城市。 反正必须干活，不能像以前在中原的时候一样待在家里天天之乎者也研究经学，必须给王家创造价值才行。 作为超一流文臣，王家对荀彧很看重，想要让荀彧当甘蔗郡丞，协助甘蔗太守蔡琰一起管理好这座城市，好好地开发好富饶的宝岛。 “一个女人居然当太守！”当看到甘蔗令蔡琰亲自迎接他时，荀彧感觉自己的思想受到了巨大冲击。 “在这里，女子也可以创造价值，而不是简单的花瓶。”蔡琰对荀彧笑道，她在王家生活了将近十年，现在已经习惯了王家的一切，思想也受到了王家女子的影响。 又一个月后 荀彧终于大致明白了自己将来的工作，虽然有些怀念曹操，但既来之则安之，在哪里实现人生价值不是实现呢？ 在海外也可以……匡！扶！汉！室！ “也就是说，我们每年有十万移民上岛，但五年开荒期结束后，真正活下来的一般只有四千多人？”荀彧很是惊讶，每运输十万人口才能让甘蔗岛增加四千人口，那么甘蔗岛现在有两万人口，岂不是意味着王家已经从中原运输了五十万人口上岛了吗？ 五十万人口！这放在中原，可是相当于一个小郡的全部人口了，现在却被消耗在了海外开荒中！ “不不不，准确的说，现在才是每十万存活四千，在几年前，每十万只有三千存活率。”蔡琰摇头解释道：“因为甘蔗城的开垦，使得新移民可以在已经开垦好的土地上先熟悉一下环境，这样水土不服的问题就减少可以一些，存活率也就增加了。” “这……”荀彧算是看出来了，王家这种开荒模式就是力大砖飞。 管你什么开荒难度，也没有任何技巧，就是仗着钱多人多，不在乎人口和钱财的损失，强行在瘴气弥漫的海外岛屿上开荒。 王氏开荒，死亡率97％，硬核狠人！ 荀彧被任命为甘蔗郡丞的同时，跟他一起被俘虏而来的一些中原士子，有的在教孩子们识字，有的在给医者们抄写医书典籍，还有的在帮王家子弟抄写【航海典籍】，这个【航海典籍】是王家历代先祖大航海以及西域行留下的各种信息，包括甘蔗岛、香料群岛、身毒、安息、埃及、罗马等等。 王家已经知道了这些文明的存在，但还没有探索出海上通道。 喵 猫咪叫声传来，是一只暗蓝色的猫咪，当初王长夜的后代从埃及和安息带回来的。 经过几百年的繁衍，这种异域猫咪，王家已经有一百多个，其中一个就被赠送给了蔡琰当宠物。 “难道就没有办法抵御这些瘴气吗？”荀彧问道。 “仲景先生已经去林邑国寻找能够抵御瘴气的药材了，但还没回来。”蔡琰回答道。 荀彧对这里的新鲜事物很是好奇，准备在这里大展才华，好好地治理好甘蔗岛。 而另一边，甘蔗城的一座蒙学学馆内。 “看我的嘴型，跟我一起念，孔！子！” 蒙学老师王朗正在教孩子们识字，这种事他已经做了好几年了。 该死的王家没有丝毫对士人的优待，居然不肯免费提供食物，士人们想要生活下去，就得自己去找到赚钱的办法，不然哪怕饱读四书五经，照样会饿死。 王朗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所以便去甘蔗城的蒙学学馆当了一个蒙学老师，靠着教导那些医者工匠水手治安兵们的孩子识字，赚着钱财养活自己。 普通平民自然是没钱上蒙学的，能上蒙学的一般都是医者工匠水手治安兵们的孩子，但即便如此，王家统治区内的识字率也是要高于中原地区的。 “孔！子！” 孩子们念着孔子，心思却在放飞自我，想着出去玩耍。 待了几年之后，王朗渐渐地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天教孩子们识字，无忧无虑，也没有中原那些纷争，挺好的。 几乎每个城市都有一座专门教导蒙学的学馆，但如果是想要学习四书五经，或者想要学习专业知识，比如礼仪、兵法、法家、道家、航海、搏斗等等，那便只能去桃花港的桃花学府。 王家有且仅有这一座学府，仿照雒阳的太学建造，但太学只教儒家学问，而桃花学府教诸子百家的学问。 说起太学，自从汉灵帝刘宏把太学端了以后，中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个学术中心，大汉仿佛又回到了祖传家学的年代。 此刻 桃花学府 “老师，前一篇能再讲一遍吗？”提问者是【桃园行会】会长的孙女，以每年五十万钱的学费，前来桃花学府学习【礼】。 而负责在学府内教导【礼】这一项课程的正是蔡邕。 收取高额学费，这是王家从各个行会手里赚钱的重要办法，各个行会有钱以后，也不想一辈子当个暴发富，他们也乐得花钱把自家孩子送到学府学习礼仪，将来也成为一位高贵懂礼仪的士人。 王家获得了钱，用这些钱继续发展实力，蔡邕等老师得以养活自己，并且顺带传播自己的学问，行会们让自己的后代子孙摆脱了暴发富的形象，使自己的后人成为了体面人。 这就是三赢！ 第356章 袁赵（十一） 三年后 兴平十一年春（204年 经过三年的休养生息，在春耕结束后，袁绍发兵七万，再次南征曹操。 与此同时，曹操先是在第一年彻底降服了南阳的张绣，然后休养生息两年，扩大了屯田规模，现在已经有四万大军。 双方阵势如下： 【袁绍阵营 主君：大将军袁绍 将领：骠骑将军王珏、卫将军麴义、车骑将军韩猛、前将军蒋奇、后将军蒋义渠、左将军吕旷、右将军高干 谋士：王宵、审配、逄纪、荀谌、郭图、辛毗、辛评 虎豹骑： 普通骑兵： 步卒：60000】 【曹操阵营 主君：兖州刺史曹操 将领：曹仁、夏侯渊、徐晃、曹休、曹真、曹纯、张绣、张郃、高览、于禁、乐进 谋士：荀攸、郭嘉、贾诩、刘晔、程昱、司马懿、许攸 精锐骑兵： 普通骑兵： 步卒：35000】 由于袁绍有天子，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地给自己手下升官，反观曹操，因为没有天子，所以手底下的将领们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 虽然田丰和沮授被袁绍处死，许攸叛逃到曹操阵营，但袁绍阵营的内斗依旧非常严重。 袁绍有三个儿子，他的谋士们也分别支持他的三个儿子。 郭图、辛毗支持长公子袁谭，审配、逄纪支持幼公子袁尚，荀谌、辛评支持二公子袁熙，唯有王宵依旧保持中立。 生命不息，内斗不休，这就是袁绍势力的特色。 （就袁家这个内斗情况，如果真的统一了，感觉和司马家族应该差不多，也会陷入无限制内斗，最后五胡乱华。） 又一个月后，袁绍军集结完毕，七万大军浩浩荡荡再次来到延津。 袁绍一共六万步卒、一万骑兵、三千虎豹骑，他将六万步卒分配给六位将领，每个将领统领一万步卒，他自己亲自统领一万骑兵，然后由骠骑将军王珏专门统领三千虎豹骑。 袁绍军具体作战部署如下 【袁绍：10000骑兵，坐镇后方，统筹协调，依靠骑兵的速度优势，随时快速支援各路战场 王珏：3000虎豹骑，想做什么做什么，自由行动 麴义：10000步卒，死守乌巢粮仓 吕旷：10000步卒，进攻官渡北城门 韩猛：10000步卒，进攻官渡西城门 蒋奇：10000步卒，进攻官渡南城门 蒋义渠：10000步卒，进攻官渡东城门 高干：10000步卒，阻拦许昌曹军支援官渡】 而曹操这边，把所有主力都集中到了官渡和许昌两座城池，并且有了上次王珏“白衣渡河”的经验教训后，曹操这次直接彻底封死许昌城门，不允许任何外人出入城池。 由张绣镇守南阳，防备荆州刘表和新野县刘备，由曹仁镇守许昌，防备偷袭，由曹真镇守雒阳，防备关中的西凉军，由曹休镇守合肥，防备孙权，由曹纯死守官渡，拖住袁绍军主力，曹操本人带上其他将领准备决战。 第二次官渡大战，一触即发！ …… 江东 “主公，叛贼妫览已死！”鲁肃对孙权恭敬道。 “我知道了。”孙权点点头，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自从他即位后，江东那些不肯服从孙家的地头蛇们便纷纷趁机反叛。 孙策在位时，这些地头蛇不敢明着反叛，只是不停地派刺客暗杀。 连续四年多时间里，孙权一直忙着在江东镇压多如牛毛的叛乱，根本腾不出手来开疆扩土。 这时，有关袁曹第二次决战的消息传来。 “让他们多打些时日，等我积蓄力量！”孙权心中有着一颗割据江东的野心，他不想要什么统战价值，他想要割据一方。 …… 益州 成都 “胜负还没分出来吗？” “也好，这样我也能多做几天皇帝。” 相比中原的大决战，此刻的刘璋真正关心的是汉中的张鲁，这个张鲁一直想要南下夺取成都，非常烦人。 …… 关中 “天子在袁本初那里，我们当然应该投靠袁本初。” “非也，你没看到上次官渡之战的结果吗？袁本初损兵折将，我看他迟早要败给曹操，所以我们应该投靠曹操。” 关中的西凉军发生了分裂，自从李傕郭汜在火并中同归于尽后，整个关中和凉州便被马腾韩遂二人把控。 马腾想要投靠曹操，韩遂想要投靠袁绍，双方争执不下。 …… 许昌 “明公，我们的工匠已经发明出来了袁绍虎豹骑的马登马蹄铁，现在正在研究马铠的制造技术，只要研究出来，然后再从关中引进凉州大马，那么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虎豹骑了！”郭嘉欣喜万分，上次官渡大战结束后，曹操认识到了虎豹骑的厉害，于是让工匠们专（盗)研（版)袁绍的马登马蹄铁，仿制出了自己的马登马蹄铁。 不过袁绍的马登马蹄铁是从王家进口的先进产品，王家的冶炼技术比中原更强，所以虽然都是马登马蹄铁，但王家生产出来的质量要更好。 “嗯。”曹操点点头，能够仿制出马登马蹄铁技术自然是好事，但他始终无法忘怀自己的荀彧。 他的所有谋臣里，荀彧绝对是最重要的一位，没有之一，可如今，荀彧却被王珏俘虏，也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 襄阳 “夫君，喝药啦！” 蔡夫人端来药汤，亲自给刘表喂药。 用了好几年时间，终于平定了荆南的张羡叛军，但刘表感觉自己时日无多，因此现在他已经没有开疆扩土的野心，只想守住荆州老巢，传给自己的后世子孙。 原本是打算传位给长子刘琦，但现在改变主意，打算传位给刘琮。 …… 南阳郡 新野县 这里是对抗张绣的前沿阵地，刘备在这里已经跟张绣打了十几次，每次都是谁主动进攻谁就吃亏，谁也奈何不了谁。 “主公，现在张绣主力被曹操抽调到官渡前线跟袁绍决战，不如趁此时机进攻宛城，把张绣势力彻底赶出南阳郡。”刘备新的谋士徐庶建议道。 经过多年的颠沛流离，刘备比以前多了一个谋士徐庶，多了一个武将赵云，其他的什么也没改变，依旧没有地盘，新野县还是刘表暂时借给他发展用的。 “我们只有三千步卒，外加三百个骑兵，不能莽撞行事。”刘备谨慎道。 小小的一个新野县自然养不起三千多兵，他的粮草都是刘表在供应。 第357章 袁赵（十二） 一个月后 陈留郡 陈留县 袁绍攻下防备空虚的陈留作为临时指挥所，这里西面是官渡，北面是乌巢 “报！禀大将军！乌巢遭遇偷袭！”斥候前来禀报最新情报。 “嗯，你退下吧。”袁绍淡淡说道，然后冷笑一声：“曹阿瞒，你还想故技重施，同样的错误，我可不会犯第二次！” 旋即，袁绍让儿子袁谭带着八千骑兵火速支援乌巢，务必将敢于第二次偷袭乌巢的曹操消灭。 …… 几个时辰后 平丘 “明公，袁绍果然中计，他以为我们还会第二次火烧乌巢，已经把驻扎在陈留郡的主力都调遣去乌巢支援了。”新来的谋士贾诩笑道，然后提出毒计：“现在陈留空虚，不如集中我军全部力量攻打陈留，只要能够生擒或者杀死袁绍，那么即便袁绍有再多的军队也是白费。” 贾诩认为有了上次的教训，想要第二次火烧乌巢已经很难了，因为袁绍对乌巢这个地方已经有了警惕性，因此他提出计谋【调虎离山】，假装要火烧乌巢，等袁绍派兵去驰援乌巢时，曹操军主力突然转头南下，不再攻打乌巢，而是全力攻打陈留。 “文和此计甚妙也！”曹操对新来的这个谋士非常喜欢，这个贾诩也是跟荀彧一样的超一流谋臣。 旋即，曹操下达军令：“全速前进，奇袭陈留！” …… 几个时辰后 陈留 “明公，快撤吧！” “曹操上万大军突然杀来，我们仅有两千人，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袁绍身边的谋士审配等人都在劝袁绍赶紧跑路，不能留在陈留等死。 “曹阿瞒！你好歹毒啊！”袁绍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最后只能无奈放弃陈留，带着两千骑兵赶紧向西边的官渡方向逃窜。 …… 一刻之后 陈留 “袁绍跑了，可惜。”夏侯渊看了看袁绍之前坐过的那张席子，上面还保留着袁绍的体温，他不由得摇摇头叹息。 “明公，这个时候您再回去火烧乌巢，定然成功！”贾诩继续提出毒计，并解释道：“袁谭在乌巢没有看到我们的踪迹，定然会回到陈留，他发现袁绍已经逃窜到官渡以后，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官渡才行，那个时候我们差不多也已经到乌巢了，乌巢没有了袁谭的八千骑兵支援，防御就薄弱许多了，而且袁绍就算让袁谭重新支援乌巢也很难了，袁谭大概率还在去官渡的路上呢，所以只要将士们像上次一样拼尽全力，就一定能攻下乌巢，再烧一次他袁绍的粮草，则袁绍只能败退。” 贾诩的这个计谋就是靠着调动敌人，从而制造出时间差，利用这个时间差，从而进攻袁军的要害-乌巢。（相当于低配版四渡赤水） 贾诩不愧是超一流谋士，他这个计谋一出，曹操哈哈大笑：“我有文和，何愁天下不定？” 虽然失去了荀彧，但现在又多了个贾诩，曹操心中对荀彧的思念之情稍微减轻。 “不过我们不能直接从更近的北城门出发去攻打乌巢，要从更远的西西城门出去，这样一来，袁谭就会误以为我们是去追杀袁绍了。”贾诩补充道。 …… 一个时辰后 陈留 “什么？我父亲已经逃……西狩到官渡去了？” 在乌巢没有发现曹军的袁谭又火急火燎地回到了陈留，结果却从当地百姓口中得知他的父亲袁绍已经从西城门离开了，但是去了哪里，他们那些小老百姓就不知道了。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消息，那就是一伙曹军攻占陈留后，也从西城门离开陈留，不过不知道是去了哪里，毕竟这是曹军高层的消息，他们小老百姓只能知道眼前看到的事情。 但是袁谭自己内心猜测：陈留的西面是官渡，所以父亲肯定是前往官渡了，曹军也是从西城门出城的，所以肯定是去追杀我父亲了，不好，父亲有危险！ 袁谭感觉事态紧急，于是带着八千骑兵也赶紧从西城门出城，一路向西去支援正在“被包围”的袁绍。 …… 又是几个时辰过去后 乌巢 “杀！” 上万的曹军在夏侯渊、徐晃、乐进、于禁、张郃、高览的带领下猛攻而来。 “该死，曹军不是走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被突然袭击，麴义惊慌失措。 之前，曹操带着大军来过一次乌巢，目的是【调虎离山】，引诱袁绍主力去支援乌巢，之后曹操没能在陈留抓住袁绍，索性再来个【回马枪】，又杀回了乌巢。 乌巢守军本以为曹军离开就肯定不会再回来白费功夫了，所以也就放松了警惕，以至于被曹操这一手【回马枪】打了个猝不及防。 上次曹操仅有五千人尚且攻下乌巢，这一次曹操带着上万人，即便对手是麴义也无法抵挡，只能做到拖延时间，等待袁绍派遣援军过来支援乌巢，然后袁绍援军配合乌巢守军来一个中心开花，对攻打乌巢的曹操进行反包围。 这也是袁绍这么放心乌巢的原因，因为按照正常情况，曹操如果敢攻打乌巢，就会被他袁绍中心开花。 但问题是，现在已经不是正常情况了，袁绍袁谭已经带着主力跑去官渡了，一时间很难驰援乌巢。 “快！快去陈留请求明公派遣援军支援乌巢！”麴义对十个斥候这般吩咐，之所以要派十个斥候，是担心某一个突然被曹军截杀。 麴义还不知道陈留的袁绍袁谭早就去官渡了，还在眼巴巴地等着陈留的袁绍派遣援军过来配合他玩【中心开花】战术，把曹操彻底消灭在乌巢。 …… 几个时辰后 斥候抵达陈留，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袁绍的踪影，从当地百姓口中才得知，原来袁绍袁谭早就从西城门离开了，但是他们普通百姓也不知道袁家父子是要去哪里。 斥候们大惊失色，他们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只能赶紧回到乌巢，将这个重要消息传达给麴义。 …… 又是几个时辰后 斥候们回到了乌巢。 “明公准备派遣多少援军？”麴义很是兴奋地询问着，他已经在脑海中构思怎么反包围曹操了。 “将、将军，明公不在陈留。”斥候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嗯，那……嗯？你说什么？！你说明公不在陈留？！”麴义大惊，怎么会这样，说好的袁绍在陈留统筹协调呢，关键时刻需要援军的时候，你他娘的跑哪去了？ 斥候这一来一回，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导致乌巢的防线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昏君！昏君啊！”麴义气得大骂袁绍昏庸，关键时刻掉链子。 第358章 燕侯（六） “乌巢的袁军将士们，你们的主君袁绍是不会来支援你们的，不要负隅顽抗了，赶紧投降吧，只要向我们投降，大家就是一家人！” 谋主荀攸正带着许多嗓门大的士兵在城墙下大喊。 如果是之前，荀攸这番话最多动摇一下袁军军心，不会有太大影响，但问题是，乌巢守军一直得不到支援，所以无论荀攸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们都信了。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你袁绍真的这么久了都还不过来支援我们，这是铁的事实，比荀攸说一万句都管用。 连续几天得不到支援，乌巢本来就只是一个乡，本来是没有城墙的，为了保护粮仓，才临时建造了围墙，因为是临时建造，所以围墙仅有一丈高而已。 曹军士兵们跟不要命一样，直接踩着城墙下战友的尸体就登上城墙，第一个登上城墙又是乐进。 “先登者！乐进！” 乐进兴奋大喊，他又先登了，这可是头功。 随后，袁军防线彻底崩溃，无数袁军士兵在曹军士兵登上城墙开始就丧失斗志。 之前靠着城墙的保护他们还有信心打一打，现在曹军都冲进城墙来了，那还打什么？ 徐晃、夏侯渊等人冲向麴义，麴义斩杀了三个曹军小兵后，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徐晃一刀斩在脸上。 “斩伱者！徐晃！” “啊！——” 麴义战死沙场，为袁绍尽忠。 …… 一天后 官渡 袁绍逃到官渡后，惊魂未定，一直在这里休息，差点直接病逝。 好在官渡这里有着四万步卒保护，他才有了足够多的安全感。 这时，乌巢溃逃的斥候才终于抵达官渡，哭泣着向袁绍禀报消息：“明公！乌巢……被烧了！呜呜呜——” “什么？！”袁绍大惊，这曹操没有选择继续追杀他，而是杀了个回马枪，把没有支援的乌巢给打下来了。 “明公，如今我军粮草被烧，只能退兵回到河北，休养生息三年，三年后再南下消灭曹操。”谋士审配建议道。 “既生绍，何生操！”袁绍很是难受，但现在除了撤兵，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继续留在这里攻打官渡，只会让数以万计的士兵们活活饿死。 “撤兵！回邺城！” …… 一天后 许昌 王珏再度绕过官渡，让士兵们扛着袁绍的主帅旗前来攻打许昌城。 不过他的目标不是许昌，因为他的三千虎豹骑，打野战还行，但想要攻下有三千人防守的许昌，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真正的目的是【围城打援】，假装是袁绍主力正在攻打许昌，然后引诱曹操带着疲惫之师赶紧过来救援许昌，然后王珏就可以提前在半路上埋伏。 届时，以埋伏打猝不及防，以有备打无备，以养精蓄锐打疲惫之师，焉能不胜？ “禀将军，明公已经撤兵回邺城，他让我通知您也赶紧带兵回河北，不要留在河南被曹军包围。”斥候前来通报消息。 “什么情况？明公为何突然撤兵？”王珏不解问道。 “我军囤在乌巢的粮草全部被曹军焚毁，麴将军已经战死。”斥候回答道。 乌巢又被烧了啊！ 王珏心中叹息一声，然后对斥候问道：“明公是什么时候让你来通报撤兵的。” “昨天夜里。”斥候回道。 “具体什么时辰！”王珏仔细问道。 “额……”斥候不明白，王珏为什么要知道这么清晰的时间，直接撤兵回河北不就行了吗？但他还是恭敬回道：“亥时二刻！” “嗯。”王珏淡定地嗯了下，然后根据斥候的骑马速度以及出发时间，从而推算出袁绍距离自己的大概位置，作为一个将领，数学是很重要的能力，不会数学就不能打胜仗。 对王珏这样想要成为神将的人来说，只是单纯地学习兵法已经无法满足他，他还要学习各种洞察人心的手段，学习数学计算，学习化妆易容技术，学习野外生存技巧等等。 一匹好马的速度是多少，一匹普通马的速度是多少，马匹累了以后速度是多少，在平原的速度是多少，在山路的速度是多少，晴天速度是多少，下雨天速度是多少，这些信息都需要他去观察分析。 一个真正的名将，一定也是精通算数的名家。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乌巢的，曹操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攻打乌巢的，花了多长时间，曹操的军队状况如何？当时的天气如何，你骑马的路上天气又如何？还有天气发生变化时是什么时辰，持续了多久，不要模糊不清的时间，我要精确到具体时辰！”王珏仔细询问。 斥候不懂，眼前这个青年将军不老实遵循主君袁绍的军令撤兵回河北，为什么老是问这些没用的问题。 但是王珏都问了，他一个小小的斥候，也不敢不回答，于是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回答出来，不清楚的也只能让王珏自己通过其他信息进行前后文分析了。 “如果这样的话，曹操大概是再过两个时辰就到许昌了，假如曹操贪一点，要把乌巢剩下的粮食运走，那么就再推迟一到两个时辰，假如他再贪一点，还要把乌巢的降兵安置妥当，这又要两个时辰，那么，曹操抵达许昌的时间大概是两个时辰至六个时辰之间。” 王珏根据已有的这些信息，大致分析了曹操什么时候到许昌，他要做好什么样的准备。 王珏从一岁就开始学习，一直学习到二十四岁，就没停过。 四书五经，他只花了三个月就学完了，对于这些儒家经学，他的看法是，大概懂就行，勉强不会显得自己没文化就行，没必要太过专研，浪费时间，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知识的海洋却是无限的，他需要把宝贵的时间用来学习更多更加有用的知识。 儒墨道法名农医兵纵横阴阳，诸子百家的学问他都学，而且还顺带学冶炼、航海、绘画、数学、天文、地理等等，不仅学的多，实战也多，亲自跑到高句丽聚集区，用高句丽人当陪练，依靠着一次次的杀戮来提升自己单兵作战的能力。 为了提升自己的医术，他让张仲景和华佗做自己的老师，用上千个奴隶做实验材料，只为了将来作战时，如果遇上没有随军医者的困难时刻，他可以自己医治自己。 把作战可能遇到的每一个困难都提前想好，并且学习相应的知识能力用来应对。 第359章 燕侯（七） 四个时辰后 开封平原 这里地处平原，非常适合运输战利品，因此曹操选择经过开封返回许昌。 但也因为这里是平原，非常适合具装骑兵纵横，所以…… 轰隆隆！ 当曹操正从这里经过，准备回去救援许昌时，坦坦荡荡的平原上出现许多骑兵。 这些骑兵身着铠甲，每一个骑士都紧握着昂贵的马槊，他们分成三个批次，宛如三道铁墙，正在向着曹军士兵撞来。 由于是突然遭遇袭击，曹军士兵们根本没有结阵，而是押运着战利品。 “不好，是王珏的虎豹骑！” “长枪阵！” 曹操额头冒着冷汗，他强作镇定地让士兵们结成长枪阵。 心中大骇：王珏怎么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经过开封，特地在这个时间点发动突袭？ 由于开封是平原，所以根本没办法提前埋伏，曹军的斥候随便一探就可以发现伏兵。 曹操在行军过程中，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一边行军一边让斥候探查周围。 斥候们的能力，山地可能探查不清楚，但平原不可能探查不清楚。 经过斥候的探查，开封这里绝对安全，没有伏兵。 既然这样，也就是说，王珏的虎豹骑是刚好在这个时候在这个适合骑兵冲撞的平原上跟他曹操撞在一起的。 时间恰好，地点也恰好！ 这也太巧合了！ 除非王珏能够准确地计算到他曹操抵达许昌和开封的时间，但是这怎么可能啊！ 曹军士兵仓促之间要结阵可没那么容易，光是军令传达就要时间，士兵们结阵也要时间。 只有最精锐的两千多人已经快速且熟练地结成了长枪阵准备作战，其余士兵还在手忙脚乱。 可是曹操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王珏。 他本以为王珏还会像以前一样擒贼先擒王，直接冲击他这个主帅，所以他让最精锐的士兵都向他靠拢列阵，周围反而是一群结阵手忙脚乱的士兵。 可是王珏仿佛猜到了他的所思所想，这一次居然没有硬冲他这个主帅所在的位置，而是直接冲击那些普通曹军士兵，意图将曹军拦腰截断。 因为是行军，还要运输物资，所以曹军现在这个阵型是【长蛇阵】，上万士兵如同一条【常山之蛇】向前缓缓行进。 这上万士兵包括七千疲惫的曹兵和六千投降的袁兵，一共一万三千人，他们都在乌巢之战里损失了大量体力，很多人还受了伤，暂时没有战斗力。 打蛇打七寸！ 王珏的三千虎豹骑直接将曹操的这条常山之蛇拦腰切断。 “预备！——放！啊！——”徐晃正指挥着弩兵们朝虎豹骑放箭，可是虎豹骑已经冲到眼前，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一个虎豹骑士兵冲撞，整个人被击飞，随后摔在地上，后背与地面摩擦出一条血迹，后背和手肘的血肉全都模糊，脊椎骨都露了出来，刚要起身，又被第二波冲进来的虎豹骑的马蹄铁踩在眼窝里，马蹄子直接陷进了他的眼窝子里，将他的眼球踩碎，并且践踏出许多红白相交的脑浆。 一代名将徐晃，甚至连他是被谁杀的都不知道，直接就死在了乱军之中，这就是战争，名将往往死在某个无名小卒手里，而不是跟其他名将搏斗。 很多被俘虏的袁军士兵一看这情况，赶紧反叛，帮着虎豹骑一起杀曹军士兵。 顿时间，开封平原上乱成一团。 “曹贼！受死！” 猛将吕布杀向曹操，气焰滔天，宛如鬼神下凡。 曹军被拦腰截断后，效果非常明显，后半截曹军因为失去主帅指挥，已经乱得不行，虎豹骑们以及反叛的袁兵还在人群中散布“曹操已死”的消息，他们联系不到主帅曹操，被拦腰切断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眼见没人指挥他们，他们有的只好各自为战，但绝大多数则是向着远方逃亡。 不过曹军的前半截情况要好很多，曹操就在前半截亲自指挥，还有许多武将谋士也在帮忙指挥，所以前半截依旧有着强大的战斗力。 “明公，快撤！我殿后！”夏侯渊带着两千个普通曹军士兵抵挡吕布的一千虎豹骑，让曹操带着曹军精锐士兵赶紧跑回许昌，保留曹军精锐士兵的种子。 普通士兵死了可以再招募，所以死光也无所谓，只要统治区内还有壮丁就行，很简单，但是精锐却是在一场场战争中培养出来的，死了就没了，再想培养新的出来，需要大量时间成本和物资成本。 “王珏小儿！我曹操势必杀你！”曹操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带着郭嘉、贾诩等人，带着一千精锐士兵，向着许昌的方向逃遁。 “袁绍居然有这等名将，恐怖！”贾诩也对王珏感觉恐惧，如果是运气好，那么运气未免太好，如果真的是计算出来的，那就更加恐怖了，这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这般恐怖的算数能力？ 而且这么多虎豹骑一直在许昌附近转悠，他们是怎么解决后勤问题的，贾诩一直搞不明白。 “曹贼！休走！” 看到曹操又要逃走，吕布咆哮着冲锋。 “吕布，你的对手是我！”夏侯渊带着两千士兵对着吕布正面冲锋，要将吕布等人拦住。 “挡我者死！” 吕布杀入夏侯渊的阵中。 嘶—— “哇啊！” 铛—— 虎豹骑跟曹军士兵近战到一起。 “父亲，我来助你！”这时，吕玲绮及时赶到，一箭射向夏侯渊。 咻！ “啊！！！” 夏侯渊的右眼被射中，他拔出插在眼球上的箭矢，不过他没有夏侯惇那么极端，因此没有把眼球吃进去，只是把眼球取下来放在自己衣兜里，等着将来埋到母亲的坟头，这也算是“父母精血，焉能弃之？”的一种方式，不是一定要吃进肚子里才行。 吕玲绮练得一手好箭术，尤其是射别人眼睛时特别准。 “张辽在此，鼠辈受死！”这时，张辽也冲到夏侯渊身边，一根马槊捅向夏侯渊的脑袋。 噗嗤！ 夏侯渊还在跟吕布交战，突然就被张辽从侧面捅穿头颅，马槊从他的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出，进去时是黑色的，出来时是红色的，还带出少数白色浆汁溅射在刚刚冲过来的吕玲绮那稚嫩的脸蛋上。 王珏打仗是不可能对敌人讲什么公平的，能围殴，为什么要单挑，傻吗？ 第360章 燕侯（八） 十天后 东郡 濮阳 东郡曾经是曹操的第一块地盘，也是曹操跟陈宫“蜜月期”的地方，这里位于黄河中下游，是曹操进攻袁绍的前沿阵地。 白马城便是东郡的一座普通县城。 曹操在开封平原遭遇突袭，仅带着一千多残兵败将逃回许昌的消息传到濮阳，东郡之人无不惊恐。 他们距离袁绍的地盘太近了，紧挨着，现在曹操惨败，又有谁来保护他们？ 东郡太守在得知王珏正带着虎豹骑前往濮阳时，他非常犹豫。 他想投降，不想负隅顽抗，可是曹操实行【人质制度】，所有曹操的属下都要把家人送到许昌给曹操当人质，一旦前线的臣子背叛曹操，曹操就会杀死其亲属。 如此一来，镇守城池的将领们便只能死守城池，不敢向敌对势力投降。 “我不想死，也不想让母亲死，如何是好？”东郡太守茫然不知所措。 对于这些曹操统治区内地方官们内心的纠结，王珏自然是了如指掌。 因此，他专门发明了一个针对【人质制度】的【假死制度】，那就是暗中联系想要投降的守城主将，自己可以帮他假死，也就是对方假装守不住城，然后被王珏俘虏，然后王珏假装下令要将对方处死，可是真的到了执行死刑的时候，就先把一个死刑犯毁容，然后把这个死刑犯处死，对外宣称是处死了“负隅顽抗”的地方长官。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能搞人质制度，我就能搞假死制度。 又是几天后，通过暗中联系，东郡太守已经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于是走上城墙号召士兵们死守城池，同时他又故意让人在城内点火，然后让绝大多数士兵回到城内去救火，只在城墙上留一点点兵“死守”。 果不其然，在这样的唱双簧下，王珏轻而易举地攻下了濮阳城，并把这种模式推广下去，彻底占领了整个东郡。 而许昌那边收到的消息却是这样的：东郡的每一个长官都在死守，最后都不幸被俘虏，然后被大魔王王珏处死，但东郡最后还是全部沦陷了。 虽然地盘最后还是丢了，但当地长官已经“战死”，没有投降，所以曹操不仅不能伤害他们的家人，还得把他们的家人当成烈属来优待。 如此一来，从汜水关到黄河入海口的这一段黄河，终于全部被袁绍掌控。 而曹操则仅仅掌控着函谷关至雒阳到汜水关这一小段黄河水道。 王珏被任命为东郡太守，假节，都督兖州诸军事，加食邑一千户，赏二千金。 王珏在东郡同样实行屯田制，并且将俘虏来的曹军士兵送到远离曹操的邺城去种田，又让那些受伤的河北袁军士兵在东郡屯田。 这是为了防止曹军士兵跑回许昌，所以故意让袁军士兵和曹军士兵换家。 随着袁绍让王珏开始统治东郡，王家的船队也重新来到中原。 王宵特地从邺城跑到濮阳，在东郡大量搜索医者、工匠、士人，将他们全部强行运到船上，然后带到王家的海外领地。 一时间，东郡的士族们怨声载道，他们没想到天下名望排行第三的辽东王家会对其他士族这般不客气，像抓猪仔一样捕捉他们。 辽东王家的名望也由此不断降低，在这样一番对士族的如同捕捉宠物小精灵一样的“大捕捉”行动中，王家的名望从之前的排名第三下降到十名开外。 不过王宵显然不会在意这个，这都乱世了，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名望只要勉强够用就行，不用太高。 每一个士人在王家眼里都是“宠物小精灵”，随时要被王家捕捉起来运送到海外使用。 我们王家的人才太少了，海外领地又需要大量人才管理，你们这些宠物小精灵刚好合适，去海外的基层岗位上挥洒汗水吧，不要留在中原混吃等死了！ 当前世家名望排名： 【第一：汝南袁氏 第二：弘农杨氏 第三：颍川荀氏 第四：下邳陈氏 第五：河内司马氏 第六：吴郡陆氏 第七：颍川陈氏 第八：清河崔氏 第九：太原王氏 第十：琅琊王氏 …… 第十八：辽东王氏】 这些只是名望的高低，不关乎家族实力。 不仅如此，王珏还在东郡搞“打土豪，分田地”，将东郡的豪强士族抄家，然后土地分配给自己的虎豹骑士兵们，每个虎豹骑士兵都分到了上千亩地，同时将那些因为战乱变成流民的百姓分配给虎豹骑士兵们当佃农，从而建立起一套“小西周”分封制度。 他王珏就相当于“周天子”，每一个虎豹骑士兵都相当于“诸侯”。 每一个虎豹骑士兵都有自己的小庄园，有自己的封地，有自己的奴仆，他们是王珏的士兵，同时又是地方上的小贵族。 对于反抗的士族，王珏也不会丝毫留情，全部逮捕起来送到海外，家族土地直接没收。 虽然我王家是士族，但我王家也要搞“清查田亩人口”，不过只准我们王家清查别人的田亩人口，不准别人清查我们王家的田亩人口。 皇权本质上不过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士族，所以士族强大以后，也会做一些皇权才做的事，这很正常。 大量隐藏的户口和田亩被清查出来，给王珏增加了大量可以用来分封的土地人口，但同时也造成了大量东郡士族造反。 土地人口是有限的，不抢你们士族的土地人口，我拿什么分封给我的虎豹骑士兵们？ 又是一年后 东阿县 噗嗤！ “啊！——” 东郡程氏忍无可忍，选择造反，随即便被王珏带着四千虎豹骑铁血镇压。 在这一年时间里，王珏从袁军军官里挑选精锐军官，让他们成为虎豹骑一名普通士兵，并且向他们许诺，只要立下战功，他们也可以得到一千亩田和二十个佃农作为封地，从此蒙茵子孙。 这个东郡程氏就是程昱的家族，虽然他们被迫接受王珏的统治，但他们的心还是曹操的。 对于这种士族，王珏清查起来毫不留情，连已经荒芜的荒田都要统计收税。 最后把程氏一族逼反，随后程氏一族又被立功心切、想要扩大封地的虎豹骑士兵们镇压。 “程家的奴婢、田亩都是你们的！” “第一个杀进程家庄园的，可以得到程家的小姐当妾！” 对于士族这群乌合之众，王珏有的是办法。 第361章 燕侯（九） 又两年后 兴平十四年秋（207年） 现在是中原刚刚收割完春播的粟米，正在种植第二播粟米的时候。 这两年里，王珏每次都挑曹操统治区刚刚收完粮食，正在种植第二季粮食的时间南下劫掠。 如此一来，就能将曹操辛苦屯田种出来、刚刚存放进仓库还没来得及运走的粮食抢走，还能顺带阻止曹操的百姓屯田，破坏其正常的农业生产，从根本上解决曹操问题，使得其没有足够多的粮食养兵。 兖州和徐州因为一马平川，很适合骑兵横冲直撞，所以是劫掠的重灾区，最远的一次就是这一次，王珏现在已经劫掠到了南阳郡，灭了五个南阳士族，抢了三十多个曹军屯田粮仓，把士族们的土地直接分给了当地百姓，现在正准备跟攻打宛城的刘备见上一面，把刚刚抢来的，运不走的粮食直接就地卖给了刘备。 每次劫掠完都要论功行赏，给虎豹骑士兵们扩大封地，增加领民。 不仅是劫掠，王珏所到之处，还顺带“打土豪，分田地”，将当地士族的土地分给当地百姓，分完以后就继续去下一个地方搞事情。 等曹操的军队来了以后，他们就将面临很是艰难的选择。 当地士族的地已经分给当地百姓了，如果曹操把地重新给士族，就会引起百姓反叛，如果曹操不帮士族把地抢回来，就会引起士族不满，怎么选择都是错误的。 通过这种办法挑起曹操统治集团与士族和普通百姓之间的矛盾。 但是宛城距离王珏的大本营太远了，虽然侥幸“攻”下来了，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里防守，很容易被曹操大军堵死在南阳郡回不去。 刘备身边，分别站着一位青袍红脸猛汉、一位豹头环眼猛男、一位剑眉星宇的白衣小将、一位略显柔美的儒士、一位伟岸俊朗的青年。 别人撸猫，他也撸猫，只是这个猫稍微大了亿点点。 “王合玉四千铁骑纵横中原，攻城三十六座，灭敌两万三千，缴获的粮食可以堆满城池，世人皆言，珏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我们万万不可招惹这尊杀神。”刘备摇头道，如果曹操只是让他害怕，那么王珏就是让他恐惧。 青袍红脸猛汉乃是关羽，豹头环眼猛男乃是张飞，剑眉星宇小将乃是赵云，柔美安静儒士乃是徐庶，伟岸俊朗青年乃是诸葛亮。 新来的谋士诸葛亮朝刘备眼神示意可以答应这样的条件。 “讲诚信的人，上天会保佑他，耍小聪明的人，我将会代替上天亲自惩戒他！”王珏的声音非常低沉，仿佛是古神在低语，给人一种王者气派。 可是刘备也不想得罪王珏，万一王珏真的有了兴致，想要去他的新野“逛一逛”，他刘备是绝对不可能抵挡得住的。 一开始是徐庶将他推荐给刘备，但当时刘备不了解诸葛亮，所以只是派了一个小兵去请诸葛亮出山。 现在这些原本价值十万金的粮食，外加一个富饶的宛城，一共才算刘备三万金，这简直是白菜价。 “合作愉快！”吕玲绮将王珏的这句话翻译给刘备等人听，来了一个汉译汉。 因此，他才想要把刚刚攻下来的宛城卖给刘备，并且必须用黄金结账，因为铜钱太重了，这么远携带不方便，容易被曹操追上。 给曹操增加内部矛盾，使得其跟袁绍一样陷入无休止内斗中。 南阳郡 他一共才四千士兵，是专门来劫掠的，抢完就得回去，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不然容易被曹操大军围堵。 而王珏却坐在塌上，也懒得迎接刘备，像刘备这样的小人物，他在这些年见过太多了，很多人都卑微地向他乞求投降，被他俘虏的士人已经有上千，哪怕是血统更纯的皇亲国戚、汉室宗亲，王珏也杀过俘虏过，要不是因为刘备跟他的族叔王宽交情还好，他都不打算亲自出面，而是让张辽出面商谈【粮食买卖】和【城池买卖】。 刘备看着王珏身旁的吕布，他皱了皱眉，心中非常不爽，毕竟吕布以前背刺过他。 交易结束后，刘备离开郡府。 刘备想了想，然后答应道：“多谢将军，刘备愿意以三万金购买这些粮草和宛城。” “宛城加上这些粮食，一共只算你三万金。”王珏本人没有说话，他的身份太尊贵，不适合亲自开口谈价钱，因此由吕玲绮对刘备这般说着。 事实上，光是这些粮食就价值十万金，若不是因为南阳太远，粮食很难安全运回东郡，王珏是绝对不会卖的。 “大哥，那吕布就在旁边，为何不让我一刀斩了对方？”张飞气冲冲，很是不满。 宛城 “刘备见过将军。”刘备恭敬地站在王珏面前，非常卑微。 后来，诸葛亮写了一篇治国的策论，被徐庶转交给了刘备，刘备看完后大惊，直呼自己差点错过一个超一流谋臣，于是这才愿意亲自去请诸葛亮，还请了三次才请出山来，给足了诸葛亮面子。 几天后，王珏带上大量黄金，用马车拉运黄金，离开了宛城。 直到今年收割粮食的季节，王珏一路劫掠到南阳郡，吓得张绣直接弃城而逃，王珏不费一兵一卒攻下南阳首府宛城。 莫说是刘备，就算刘备的祖宗中山靖王见到王珏，都得害怕得两腿发颤。 王家子弟，无论男女，都喜欢养大猫（东北虎）当宠物，这已经成了一种风气。 王珏抚摸着成年猛菟（东北虎）毛茸茸的爪子，这是他从辽东特地带过来的，是他王珏的宠物，跟随他一起作战。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因此王家统治区内的富人们也喜欢养大猫（东北虎）当宠物。 杀神！即白起之后的第二尊杀神！ 刘备跟张绣菜鸡互啄了七年，愣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张绣攻不下新野，刘备也攻不下宛城。 等曹操带着两万大军前来宛城围剿王珏时，王珏早就游荡在徐州地区，等待曹操的只有刘备士兵的箭矢。 王珏在尽力削弱曹操实力、阻止曹操休养生息的同时，袁绍经过三年的休养生息，终于又有了八万大军。 他感觉自己又行了，所以决定发动第三次南征。 不过这一次，他改变目标，不再死磕易守难攻的官渡，而是以东郡作为跳板，向东南方向攻略兖州、徐州等地。 第362章 燕侯（十） 一个月后 泰山郡 奉高县 城门被打开，泰山郡各地的士族纷纷站在城门口，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袁绍在王珏的建议下，打出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口号。 凡是袁军占领的城池，当地曹操屯田区的田亩人口全部分给当地士族，当地官吏也全部由当地士族向朝廷推荐，同时禁止朝廷清查田亩人口，保障士族的私产神圣不可侵犯，把百姓全部变成士族们的奴婢。 在袁绍这种统战工作下，袁军所到之处，当地士族无不欢迎。 当然，如果只是统战做得好，也很难达到这个效果，毕竟谁也不知道你袁绍能不能挺住，万一你袁绍打不过曹操，将来曹操打回来以后，怪罪我们勾结你怎么办？ 所以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王珏这几年纵横中原，让中原士族认识到了袁绍的力量，也相信袁绍可以在他们的地盘上站稳脚跟。 “分封还是郡县，从来都不重要，当需要分封时，我就分封，当需要郡县时，我就郡县。” “清查田亩还是隐藏田亩，也不重要，当我需要人口田亩用来赏赐士兵时，我就清查田亩人口，当我需要统战时，我就禁止清查田亩人口。” “胜利就是一切，一切就是胜利！” “能赢才最重要，不能赢，用什么制度都是白费功夫。” “为了赢，前一天我还在分封，后一天我就郡县。” “为了赢，前一天我还在打土豪分田地，后一天我就帮助士族兼并百姓的土地。” “赢，就是一切！” 王珏从来没有“制度崇拜症”，他可以用分封制，也可以用郡县制，需要什么就用什么。 分封也罢，郡县也罢，没有谁先进谁落后，只有用的时机和方法对不对。 他可以化身恶魔，疯狂屠戮士族，也可以化身天使，给士族各种优待。 屠戮士族只是获取胜利的一种手段，优待士族同样只是获取胜利的一种手段。 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赢！ 具体要用什么手段，则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东郡是王珏的基本盘，所以王珏要在东郡大肆屠戮东郡士族，把东郡士族们掌控的土地人口都夺走。 泰山郡不是王珏的基本盘，所以没必要这么血腥统治，不仅不能血腥统治，还要反过来跟当地士族合作，帮助当地士族镇压泥腿子。 面对近在咫尺的士族，我要屠光他们，夺走他们的一切，把他们的一切都变成我的。 面对远一点的士族，我要释放善意，跟他们勾结在一起，共同分享利益。 这同样是远交近攻的一种体现。 王珏对人心掌控已经出神入化，贫民想要重新分配财富，士族希望阶级固化，而他王珏则利用他们的这种心理，将他们变成自己的棋子，引导他们在下意识不知觉中为他王珏的利益服务，这就叫因势利导、上善若水。 “《道德经》有云，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矣。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水是没有固定形状的，当它装在青鼎内时，它就是青鼎的形状，当它被装在水桶中时，它就是水桶的形状。” “我王珏的施政就是【上善若水】，从来没有固定的思维方法和制度，需要血腥时就血腥，需要怀柔时就怀柔，这种统治不就如同水一样吗？” 曹操统治区内的士族发现，那些已经投靠王珏的士族，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王珏纵容士族们将百姓变成私人奴婢，并且取消了各种针对士族的赋税。（除了东郡，东郡的士族不仅不准兼并人口，还要被王珏以各种莫须有借口灭族 投靠王珏可以过上比以前更舒服的日子，而且王珏又很能打，可以保证他们的好日子能够持续下去，不会被曹操破坏，那还有什么理由不投靠王珏吗？ 因此，很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王珏不停地在东郡屠杀士族子弟，可是东郡以外的士族却争着抢着想要向王珏投降，挤破脑袋想要跟王珏合作。 这就叫乌合之众！ 一头牛被狮子捕猎时，其它牛不会帮忙，反而会旁观，除非有牛带头，可即便有牛带头，也只是三分钟热度，热度过去以后，乌合之众还是乌合之众。 黄巾军如此，讨伐董卓的诸侯也如此！ 一百个姜子牙，如果不能团结起来，那也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一百个泥腿子，如果能做到团结一心，那就是一股恐怖的力量，极其强大。 这就是为什么袁绍明明那么强大，谋士比曹操多，地盘比曹操富裕，兵粮比曹操充足，人缘也比曹操好，可是却总是打不过曹操。 因为袁绍势力一直在内斗，就是一盘散沙，这样的一盘散沙，即便有再多的谋士名将也还是乌合之众。 一个不团结的势力，就算有一万个荀彧也白搭，一个团结一心的势力，给他一个简雍都能起飞。 …… 许昌 “降啦！” “全降啦！” 曹操大怒，整个兖州全降了，徐州也只剩陈登的下邳还没降，但曹操根据以往对陈登的了解，此刻的陈登应该是正在暗中联络王珏，想要跟王珏谈一谈“投诚”后的待遇问题。 如今的曹操，只剩下了豫州和司隶还在手里，短短几个月时间，居然有两个州向王珏投降。 因为豫州没有被王珏劫掠过，还没有感受过王珏的恐怖。 “恐怖，太恐怖了！” “不仅能打，还懂得取舍，懂得拉拢人心！” 贾诩也开始考虑自己的后路了，他从来没有忠于任何人，无论是董卓还是张绣，亦或是现在的曹操。 这些人从来不是他效忠的对象，他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贾诩！ 是的，贾诩只效忠于他自己，除了他自己，他不忠于任何人。 董卓亡了，他就跟着张济张绣叔侄去南阳，曹操来了，他又跟着曹操去混，现在曹操似乎已经快要不行了，那么，他也该寻找新的势力投靠了。 “我们还有两万大军，还能再拼一拼！”郭嘉脸色苍白地安慰道，他的身体不太好，看起来随时要死的样子。 因为王珏的破坏性劫掠，导致曹操粮草供应不足，所以曹操只好解散了两万士兵，只保留了两万士兵，不然养不起。 “皇图霸业，在此一举！”曹操坚定道。 失败不仅不会让他颓废，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战斗到底的信念。 第363章 燕侯（十一） 又一年多后 兴平十六年夏（208年） 这一年多里，袁绍一直在消化新投降的兖州、徐州地区，防止这些地区重新投靠曹操，直到现在才再次动身继续攻打曹操。 袁绍采纳王珏的建议，由他袁绍亲自统率八万主力从东郡出发，进攻官渡、许昌及其周边，拖住曹军两万主力。 为了防止粮草被烧，袁绍这次派遣了三万人镇守粮仓，只带着五万人去跟曹操的两万人决战。 王珏带着四千虎豹骑继续招降鲁国、梁国、沛国、陈国、汝南郡，缩减曹操的统治区，减少曹操的战略纵深。 此刻 合肥 “如今孙权小儿两万大军来犯，不知道大都督的虎豹骑什么时候才能到？” 陈登对一旁的张辽问道，他很是着急。 一个月前，下邳陈氏考虑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投降袁绍，张辽便是王珏派来跟陈登谈条件的。 如今张辽刚准备回东郡，孙权就急着进犯合肥，想趁着袁曹大战的机会，趁机夺取合肥，甚至北上夺取徐州。 “大都督正在攻略豫州。”张辽回道。 大都督，指的是王珏。 半年前，王珏被朝廷加封为世袭濮阳侯，加食邑五千户，大司马骠骑将军，兖州牧，开府，使持节，都督兖、徐、豫、司、扬、荆、益、凉、交九州诸军事。 与此同时，袁绍自己给自己也加封为大司马大将军，赵公，开府仪同三司，赵公国封地为整个冀州、加上并州的太原郡和上党郡。 长子袁谭为司徒，次子袁熙为司空，幼子袁尚为太尉。 王宜为幽州刺史，王宵为青州刺史，王宽为徐州刺史，郭图为并州刺史，审配为冀州刺史，高干为司隶校尉，逄纪为豫州刺史，辛毗为凉州刺史，辛评为扬州刺史，荀谌为荆州刺史，蒋义渠为益州刺史，韩猛为交州刺史。 “合肥守军仅有两千人，如何抵挡孙权的两万大军？”陈登很是苦恼，他以前也击退过孙权好几次进攻，但那个时候孙权只有几千人，问题不大。 “报！敌军已经抵达！”一个小兵前来报道消息。 城外 咚咚咚！ 孙权很是自信，直到今年开春，他才镇压了最后一个江东叛军，终于彻底掌控了整个江东，于是在修养了几个月以后，就迫不及待地集结两万大军北伐合肥。 江东毕竟不是中原，人口要少很多，虽然这些年因为战乱，有很多中原人向南迁徙，但即便如此，江东的人口也还是远远比不上中原，所以两万大军对统治江东的孙权来说真的是尽力了。 整个江东一共才三万五千军队，五千留着守家，五千防备刘表，五千攻略山越，所以两万大军是孙权能够攻打合肥的全部兵力。 这几年，孙权一直处在内忧外患之中，内部的权臣一直想要傀儡他，外部的反贼不停地造反，想要脱离江东孙氏的统治，花了八年时间，他内铲权臣，外灭反贼，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江东之主。 他的这些手段传到了袁绍耳中，袁绍听闻后，不禁感叹：“生子当如孙仲谋！” 要是他的幼子袁尚也能有孙权这般权谋手段就好了。 两万打两千，优势在我！ 连续的胜利让孙权飘了，他仿佛忘了，中原毕竟不是山越，也不是没怎么打过仗的江东士族。 中原在这几十年里仿佛人间地狱，已经打了几十年的战争，依靠着一场场战争磨炼出了许多精锐之兵。 不考虑特殊情况的水战，中原士兵一个能打三四个江东兵是不在话下的，这就是在地狱中磨炼出来的精锐！ 别看孙权有两万大军，如果碰到曹操的精锐，而且是在陆地，只需要五千曹兵，曹军就能打得孙权两万大军找不着北。 不过这些都是孙权考虑不到的，他从小生活在江东，见过的最厉害的敌人也不过是荆州的刘表，兄长孙策带着他在江东虐菜，把江东士族和山越虐了一遍又一遍，让他自信心爆满。 他站在大军的最前面，肆意嘲笑着不敢出城的合肥守军。 江东兵要么是跟山越打山地战，要么是跟荆州刘表打水战，他们还从来没在大平原上跟骑兵打过，尤其是具装骑兵。 所以江东兵水战无敌，山地战也还行，但是平原作战能力几乎是垫底的，在大平原上面对骑兵时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没有跟骑兵军团打过，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以前打山越是不用结军阵的，都是丘陵，凹凸不平的山地也没办法结军阵，水战则都是跳船乱砍或者火攻，同样不需要结军阵。 所以，江东兵并不熟悉如何在大平原上结成步兵军阵防御骑兵。 因此，此刻的孙权两万大军是什么军阵呢？ 答案就是……没有军阵！ 两万人乱哄哄地挤在一起，跟黄巾军一样，或者说就是一群武器装备更好的高配版黄巾军。 看到孙权居然敢站在最前面，身后的数万大军还跟黄巾军那些乌合之众一样乱哄哄挤在一起，张辽笑了，他对陈登戏谑道：“中原的主帅们都是想办法让精锐亲兵保护自己，防止被关羽之类的猛将实施斩首行动，像孙权这样主动暴露自己位置，不让精锐士兵保护自己的主帅，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说罢，张辽自信道：“为了防御，就要进攻，为了前进，就要后退，为了活命，就要舍命，为了守城，就要出城，这就是大都督教育我的用兵之道！” “兵者，诡道也！” “让敌人意料不到，就能打出出奇的效果。” “他觉得我们这点人肯定不敢出城，那我们就非得出城。” 说罢，张辽不顾陈登的目瞪口呆，独自带着八百个虎豹骑就杀出城去。 正在城墙下嘲笑守军都是缩头乌龟的孙权突然看到合肥城的城门打开。 吱呀—— 他有些懵，这是什么情况？ 你们这点人还敢开城门决战？肯定不是，那就是……献城投降？ 孙权觉得张辽应该是过来投降的，因为他不相信这么点人敢出来跟他的两万大军决战。 踏踏踏！ “杀！” 张辽带着八百虎豹骑直接冲向孙权，来了个擒贼先擒王。 孙权虽然有两万大军，但都在身后，距离他有比较远的距离，而且那两万大军乱哄哄挤成一团，想要指挥起来也比较困难，一时间很难支援他孙权。 “主公！快跑！”甘宁大喊，带着孙权赶紧跑路。 此刻的孙权身边只有几个大将和几十个传令小兵，根本不可能是张辽八百虎豹骑的对手。 “犯江东疆土者，盛必击而破之！”徐盛拿着古锭刀冲向张辽。 铛—— 徐盛的古锭刀被打得掉落在地。 但好在张辽的目标是孙权，没空追杀徐盛，所以被打落武器的徐盛得以从另一个方向逃到两万江东大军人群里。 主帅孙权被追杀，江东的两万大军顿时乱得不行，他们如同无头苍蝇到处乱窜。 张辽一直追杀到逍遥津，孙权骑着马想要过河，但河水太深，但好在他会游泳，而且没有穿甲胄，所以可以直接游过去。 虎豹骑士兵们的身上穿了铠甲，没办法游过去，因为一进河水就会沉底，张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权仓惶地游泳逃到河水对岸。 而与此同时，孙权的两万大军也在刚才的混乱中发生了踩踏事故，上千名江东士兵在嘈杂混乱声中被自己的战友活活踩死。 眼见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孙权还要继续打合肥，可是甘宁却劝说道：“我们的士气已经崩溃了，只有回到江东重整旗鼓，如果继续打下去，两万大军会直接溃散的！” 孙权无可奈何，只好带着剩下的一万多人灰溜溜回到江东。 第364章 燕侯（十二） 又半年后 兴平十六年春（209年） 万物复苏，中原大地的争霸战争终于将要结束。 经过一年多的围城战，袁绍终于攻下除许昌的整个颍川郡，而王珏也降服了整个豫州。 袁绍退兵回到河北休养生息、补充粮草辎重，曹操则放弃孤城许昌，带着两万多人向雒阳转移。 这两万多人，只有一千多精锐，四千多老兵，剩下的一万八千人都是刚刚参军的壮丁。 阳人城 很多年以前，孙坚在这里打败了吕布，西凉军也是从这里东出劫掠颍川。 城西三十里处 “大家加把劲，不要停，再坚持坚持就到大谷关啦！” 曹操带着大军途经了阳人城，却并没有进入阳人城休息，而是一刻不停地向着大谷关前行。 他在怕，害怕休息一天会耽误转移到雒阳的时机，一旦王珏知道他正在从许昌-阳翟-阳人城-大谷关-雒阳这条路线转移，那就完蛋了。 许昌进入雒阳的通道有三条，分别是荥阳路线、大谷关路线、新城路线。 其中新城路线最远，大谷关路线最近，荥阳路线最平坦。 “只要到了雒阳，然后如同当年的董卓一样守好关卡就能阻拦袁军，在阻拦袁军的同时，向西攻略关中地区，同样还有机会成就一番霸业！”程昱对曹操说道。 曹操的诸多谋士里，荀攸因为老家在颍川，是颍川士族，所以他跟下邳陈氏一样，谁占领颍川就当谁的谋士，所以荀攸现在已经投靠王珏了。 不过荀攸投靠王珏后，直接被王珏让人送到澎湖岛当澎湖令，在荀攸在岛屿上进行开荒，这是中原人没有想到的。 至于贾诩，也投靠了王珏，但随后就被王珏扔到皮毛岛（库页岛）上开发冻土沼泽了，让贾诩对当地的土著人使用毒计。 贾诩出身凉州，凉州是苦寒之地，皮毛岛（库页岛)也是苦寒之地，所以贾诩应该会比较适应那里的生活，没毛病。 郭嘉则是体弱病逝。 谋士刘晔投靠王珏以后，被王珏扔到了牛郎岛管理牲畜，成为了牲畜管理员。 司马懿比较机灵，他想要直接获得袁绍的重用，于是跳过了王珏，直接跑到了邺城去当面投靠袁绍，现在已经是袁绍身边的谋士，取代了当初许攸的位置。 唯有程昱，因为跟王珏有灭族之仇，所以始终跟随着曹操。 至于许攸，他不想跟着曹操东躲西藏吃苦，也不想回袁绍阵营被惩罚，于是他直接南下投靠了刘备，成为了刘备的第四个谋士。 现在的刘备已经有了诸葛亮、徐庶、许攸、简雍，这四个谋士。 看着身边唯一的谋士程昱，曹操心中感慨万千，辛辛苦苦奋斗了几十年，结果现在又回到刚开始的时候了。 …… 与此同时 雒阳 王珏故技重施，让徐荣带着五十个虎豹骑伪装成商贾，成功地控制住了城门，然后吕布等人带着三千虎豹骑杀入城内。 “曹操已死，大将军的天兵已至，尔等莫要负隅顽抗！” 谁也没有想到雒阳会被袭击，毕竟一般要等到虎牢关、大谷关等关卡失守以后，雒阳才会遭遇进攻。 而这些关卡全部都仅此城门，不允许任何人出路，所以这些关卡是不用担心被伪装的虎豹骑偷袭的。 因此，雒阳就没有选择紧闭城门，毕竟这样会破坏当地百姓的正常生活，除非是特殊情况，一般情况最好不要动不动就紧闭城门。 正常情况，都是要等到某一个关卡被攻击了，雒阳才会紧闭城门，防止敌人某一天突然杀过来。 然而…… 雒阳的守将曹纯很懵逼，他没有收到关卡失守的消息，这些虎豹骑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要知道，每一个关卡都有雒阳的斥候在，只要关卡受到攻击，他们就会立刻返回雒阳通报这个消息。 可是他曹纯自始至终都没有收到关卡遭遇攻击的通报。 “难道这些虎豹骑会飞不成？直接飞过山脉进入的雒阳盆地？”曹纯心中惊骇万分，正带着一千守军负隅顽抗。 守备雒阳的士兵本来就不是精锐，真正的精锐都被曹操调遣到前线打仗了。 再加上他们人数远远少于虎豹骑，还是被突然袭击，因此一千雒阳守军很快就在巷战中被三千虎豹骑消灭。 王珏打仗向来如此，集中优势兵力进攻敌人的劣势兵力。 打个比喻，王珏有四千兵，敌人有四十万兵，王珏不会想着一口气吃掉这四十万大军，而是想办法调动这四十万大军，让他们动起来，然后在动起来的过程中，击杀某个落单的、且只有一两千人的敌军。 然后用四千打一千，始终造成绝对的以多打少优势局面，从而轻松吃掉对方这一千人。 吃掉这一千人以后，再继续调动敌人，再吃掉敌人某只落单的一千人。 如此无限循环、周而复始，最终把敌人的四十万大军消耗殆尽，全部吃光。 简单地说，就是想方设法让敌人被迫单挑，让我方可以轻松围殴。 他将自己的这套大平原机动作战理念进行了整合，并称之为【机动战】，他的妻子蔡琰正在根据他的作战思路方法技巧实例编写兵法，名字就叫【王珏兵法】，是对【孙子兵法】的补充和扩展。 “曹氏男儿，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宁死不降！”绝望之际，曹纯歇斯底里，发起最后的无畏冲锋。 对于这种敌人，王珏会敬佩，但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在战争中对敌人手下留情，那就是对战友士兵的背叛，对敌人的温暖，就是对同伴的冰冷。 “杀了他，然后埋了他！”王珏冷漠道。 杀死活着的英勇敌人，是为了保护自己士兵的生命，埋葬已经死去的英勇敌人，是为了在士兵们心中建立军人的荣誉感。 对于王珏来说，死去的曹纯比活着的曹纯更加有用。 死人，往往比活人有价值！ “杀！” 吕布、张辽、高顺、吕玲绮、太史慈、徐荣、公孙度，七个人同时冲向曹纯，对曹纯进行最后的战斗。 而虎豹骑士兵们则是在王珏的命令下特地没有参与进去，而是围观着曹纯是如何困兽犹斗。 铛—— “噗！” “啊！——” “明公，曹纯，不能再为您征战沙场啦！” 曹纯最终还是死去，死之前连一个人都没能杀死，但他是英勇的。 “按照大汉功臣的规格将他埋葬在帝陵旁边。”王珏要用大汉皇帝的陵墓来向士兵们彰显自己对勇士的尊敬，为他们树立军人的荣誉感。 你看，即便是敌人，也可以被安葬在皇帝的陵墓旁边，所以你们要好好战斗，将来战死沙场，我王珏将会给予你们更大的规格！ 通过消耗已经死了的皇帝的尊严，来为自己的将士们树立军人荣誉感，从而提升他们的软实力，这难道不是血赚吗？ 第365章 燕侯（十三） 曹纯当然意料不到王珏会突袭雒阳，因为王珏不走寻常路，没有从任何一个关口进入雒阳，也没有从中原进入雒阳盆地。 而是另辟蹊径，特地绕路到羌胡人的地盘，然后四千人兵分八路，每路只带五百人，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引人瞩目。 从羌胡人的地盘上翻越三门峡地区。 “偷渡三门，直取雒阳！” 期间，因为迷路、断粮、摔下悬崖等原因死了八百多人，四千虎豹骑也只剩三千出头。 在雒阳简单地补充了一下粮草后，王珏甚至来不及休息，直接带着虎豹骑士兵们火速离开雒阳，穿着从雒阳守军缴获来的曹军衣服，带上曹纯的令牌向着大谷关奔袭而去。 他距离大谷关还有两百里，而曹操距离大谷关只剩四十里，无论如何必须抢在曹操直接占领大谷关，不给曹军进入雒阳盆地的机会。 王珏让公孙度和徐荣两个人带着受伤的一千虎豹骑留守雒阳养伤，然后他带着其他将领以及剩下的两千虎豹骑奔袭大谷关。 虎豹骑士兵们连续几天翻山越岭，又刚刚跟曹纯打完仗，如今又要不停歇地向着大谷关奔袭，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一个个都是黑眼圈。 为了给士兵们提神，王珏让他们每个人都将生姜碾碎，然后抹在鼻子上，并在嘴里咀嚼一些。 每一个虎豹骑都同时配备了五匹战马。 最强壮的一匹起作战冲锋用的，平时不能骑，也不能驼运物资，要保存最佳体力，打出最好的战绩。 次一等的两匹战马是专门轮流给士兵们行军赶路用的。 最次一等的战马是轮着驼运物资用的。 所有食物都是被腌制并压缩，为的就是减少运输体积，同时延长保质期。 压缩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让许许多多少女在水缸里用脚踩，类似踩腌菜一样。 特殊情况，虎豹骑们还会宰杀战马用来补充粮食，饮用战马的鲜血来补充水分，亦或是相互之间喝尿也行。 一切为了胜利！ 养一个虎豹骑的成本相当于一百个江东兵，属于高成本、高机动力、高战斗力的一只部队。 王珏想要的是精锐，而不是乌合之众，如果是乌合之众，就算有一百万也只是他人鱼肉。 “轮流在马背上睡觉，一边睡觉一边行军！”王珏对一众虎豹骑士兵命令道。 哪怕睡觉也要行军，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曹操之前抵达大谷关。 吕布将吕玲绮捆绑在马背上，然后他一只手握紧自己座下战马的缰绳，另一只手又牵着吕玲绮战马的缰绳。 吕玲绮打个哈切，然后枕在马背上闭眼睡觉，她已经连续四天没睡觉了，真的快要趁不住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自从跟了王珏以后，每天都是高强度作战，不停地在运动中歼灭敌人。 外人只能看到她们以少胜多的恐怖与荣誉，却看不到她们为了以少胜多付出了怎样的牺牲。 两年的中原劫掠战中，王珏便强迫她们学会在马背上一边飞速行军一边还要睡得高质量。 这实在是太难了，很多虎豹骑士兵都在这样的高强度作战中活活累死。 他们不是战死的，是活活累死的！ 作战在马背上，行军在马背上，睡觉还在马背上，而且往往是一边作战一边行军一边还要睡觉。 她们抢完一个地方，就飞速前往下一个地方继续劫掠，中间都不带停顿的，因此等曹操带着主力赶到时，虎豹骑早就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劫掠了。 如果派的少了，王珏甚至不介意顺带以多打少，歼灭一些曹军，如果派的多了，那么王珏就不予理会。 兵力带多了，王珏不跟你打，你还要白白消耗更多粮食，兵力带少了，就会被王珏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更惨！ 众人轮流睡觉，等到差不多时，正在马背上不断颠簸的吕玲绮被强行叫醒，现在轮到她牵着缰绳，让她的父亲吕布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 王珏带着疲惫不堪且饥肠辘辘的虎豹骑终于抵达大谷关，此刻的他正穿着曹军将领的衣服，而且身旁的张辽还举着曹军军旗。 王珏太快了，一天一夜行军两百里，因此雒阳的曹军斥候还没来得及把雒阳失守的消息传递到大谷关，此刻的大谷关守将根本还不知道大本营雒阳已经被绕后偷袭了。 “我们收到最新消息，有一伙袁军正假扮成明公的军队，他们正在从颍川而来，司隶校尉（曹纯)让我们前来支援你们！”王珏说着情真意切的假话。 现在有两个司隶校尉，一个是高干，一个是曹纯，分别是袁绍和曹操任命的。 不过高干虽然得到了朝廷诏书，却无法上任，曹纯虽然可以上任，却没有朝廷诏书。 王珏还拿出了司隶校尉曹纯的各种证明，将这些证明递交给了大谷关守将。 不久后，大谷关被打开，王珏带着众人昂头挺胸地进入大谷关。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紧张，我们要比曹军还曹军，要让他们无法分辨真假。”王珏经常使用这种战术，所以经常这样教育张辽等人。 “食物和美女呢？为什么还不弄过来接待我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可是曹校尉派来的！混账东西！”为了装得更像一点，王珏还真把自己当成曹军高层，一上来就要大谷关守将把美食美女弄上来。 如果是一般的伪装军队，面临这种情况肯定是非常紧张，大气不敢喘，反而容易露馅。 但王珏他不是一般人，他故意装出一副非常高傲看不起人的姿态，仿佛真的是一个好色的废物将军，一进来就要美食美女，这反而让大谷关的守将放心了：“看来应该是雒阳的上司没错了，不然不会要美女还敢要得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不一会，放下戒心的大谷关守将开始招呼美女接待王珏，并举办酒宴招待。 正当宴会开始时…… 锵！ 王珏突然站起身，拔剑指着大谷关守将怒斥：“大胆！你竟敢勾结王珏小儿，意图谋害明公！” 王珏特地化了妆，除非凑近了仔细看很久，不然一时半会是看不出来他的本来相貌的。 行军打仗，不是只学习兵法就行，化妆技术也是很重要的！ 随后…… 锵！ 锵！ 锵！ 吕布、吕玲绮、张辽、太史慈、高顺等人也纷纷拔剑，他们故意装出一副非常愤怒的表情，仿佛真的是曹操的忠臣，真的非常痛恨眼前这个背叛曹操的叛徒。 一场鸿门宴展开，而主动举办这场鸿门宴的主人却还不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 第366章 燕侯（十四） 半个时辰后 曹操的两万大军终于抵达大谷关。 曹操望着大谷关，想着自己这些年的悲惨，他不由得感叹道：“生子当如孙仲谋，亲爹当如王合玉。” 要是有一个王珏这样的父亲，就可以躺着享受生活了，何必这般辛苦拼搏。 大谷关的城门被打开，曹操等人放心地进入关内。 “终于进入雒阳盆地了，接下来就暂时安全了。”程昱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些年在中原被王珏追杀得太惨了。 可他们刚刚进了几十人，后面的两万大军大部队还在关卡外面没进城，突然就有一伙骑兵从城内向他们杀来。 “曹贼，吃我一戟吧！” 吕布手持长戟，带着虎豹骑士兵们冲杀。 “吕布！”曹操大惊，吕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前些天他不是还在汝南郡降服城池吗？怎么突然就到大谷关了？ 此刻的曹操身边仅有几十个护卫，却被吕布和张辽带着八百虎豹骑追杀，根本不是对手，只好赶紧向回跑，宛如逍遥津的孙权一般。 不过孙权是自己给了张辽机会斩首行动，曹操是因为不知情，还是有区别的。 “曹贼！你跑不了！” 吕玲绮“咻”地一声一箭射出。 “明公！” “啊！！！” 曹操的将领曹休护住曹操，然后那枚箭矢射在他的眼睛里。 曹休将箭矢拔出，但紧接着，吕玲绮向他射来第二枚箭矢。 他下意识地护住心脏的位置，但箭矢射在他的另一只眼睛里。 “啊！！！” 曹休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下。 随后，张辽的马槊刺进曹休的嘴巴里，然后又从后脑勺穿出来，将其杀死。 两万大军混乱不堪，他们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只是看到一群凶猛无比的虎豹骑正在向他们冲来，而他们的主公曹操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人指挥他们，他们就如同孙权军一样成了无头苍蝇，有的想要拿起武器反抗，有的则是转头跑路。 至于曹操，他在曹休以及一众护卫的掩护下，钻进了旁边的山林里躲避张辽的追杀，并且头也不敢回。 曹仁、于禁、乐进等人各自带着自己的亲兵逃离大谷关战场。 十天后 华阴 附近的一座山林 曹操独自一人翻山越岭，渴了就饮用山泉，饿了就吃树叶树皮，偶尔能捕猎一些野鸡。 这些山林只有非常小的路，只能过半个人，而且常常中断，走到一半就要攀爬悬崖峭壁，所以根本不能大军行进，但是一两个人通行还是没问题的，精锐无比的虎豹骑为了走这样的山路，摔死者几百。 曹操被迫成为了一位野外生存者，在荒山野岭里跟所有人失去联系，所以物资都只能在野外获取。 吼—— 这时，老虎的吼声传来，曹操踉踉跄跄后退几步，他拔出身上的配剑，躲在一个大石头后面，看着那只金黄色猛虎。 “我曹孟德，将要命丧于此！” 他可不认为自己单挑打得过老虎，也不会滑铲技巧。 正当他绝望之际。 咻！ 一枚箭矢射在老虎的荔枝上。 吼！！！—— 老虎痛苦地吼叫，转过头去朝着那位少女冲去。 但是少女身边的几十个护卫手持长枪，将老虎捅成了马蜂窝。 拥有武器且数量优势的情况下，人类还是可以轻松战胜猛兽的。 少女明叫马云禄，是西凉军阀马腾的女儿，西凉锦马超的妹妹。 …… 又一年后 兴平十七年（210年 冬 腊月 邺城 “万岁！万岁！万岁！” 隆重的加冕正在进行，大司马大将军赵公袁绍晋爵赵王，加九赐，冕十二旒，加殊礼，持天子剑，乘天子金銮座驾，升天子旌旗，驾六马，领六军，出警入跸，建赵王宫，追封从父袁成为赵宣王，追封祖父袁汤为赵成王，追封曾祖父袁京为赵平王，追封高祖父袁安为赵康王，追封天祖父袁昌为赵元王，追封烈祖父袁良为赵文王。 现在的袁绍已经坐拥大半个中原，天下还剩关中的曹操、马腾，凉州的韩遂，汉中的张鲁，南阳的刘备，荆州的蔡夫人，扬州的孙权，交州的士燮。 曹操逃到关中后，与马腾结为姻亲，他的儿子曹植与马腾的女儿马云禄成亲，他的女儿曹金玉嫁给了马超，亲上加亲，共同抵挡袁绍。 一年前，荆州刘表病逝，次子刘琮在蔡家的扶持下即位，长子刘琦逃到宛城，请求刘备帮他夺回荆州，幼子刘修逃到扬州，请求孙权帮他夺回荆州。 刘琮虽然即位，但实际权力却都在蔡夫人手里，来了个垂帘听政。 荆州扬州现在正在上演三国演义，荆州的蔡家兄妹、南阳的刘备、扬州的孙权，三方势力互相勾心斗角。 当荆州扬州正在上演三国演义时，益州正在上演西游记，东洲派和和益州本土派，双方为了各自的利益斗得你死我活，各种秀下限的牛鬼蛇神层出不穷。 而关中凉州则正在上演水浒传，各路贼寇火并严重，曹操马腾韩遂羌人氐人等等势力各自占据山头，你方唱罢我登场。 至于中原的袁绍势力，则正在上演红楼梦，这还没开始篡位呢，袁绍都还没死呢，袁绍的三个儿子就开始摩拳擦掌准备争夺袁绍的遗产了，天下都还没统一呢，各种奢靡享受的风气就开始蔓延，整个袁家都呈现出一种醉生梦死的姿态，俗话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强大的家族总是从内部瓦解。 唯有交州的士燮一直在挂机，谁也不得罪。 袁绍的加冕仪式结束后，今天第二件大事也开始，那就是王珏封爵仪式。 大司马骠骑将军王珏从县侯-濮阳侯晋爵为郡侯-燕侯！ 郡侯！ 前汉时期也有过，但后面慢慢地便消失了，而且之后也没有再册封过郡侯了。 根据大汉爵位制度，县侯就是最高等级的侯爵，而现在袁绍专门为王珏一个人破例，给王珏册封为郡侯！ 而且这个郡侯是世袭的，不像其他侯爵，不能传给后人。 世袭燕侯！ 与此同时，朝廷还封赏王珏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录尚书事，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 袁绍称王的消息传遍四方，天下震动。 自汉高帝刘邦白马盟誓以来，“非刘姓者不得为王”就已经成了共识，如今袁绍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迫朝廷封他为“赵王”，这大汉，果真要亡了吗？ 第367章 燕侯（十五） 又三年后 燕侯三年春（213年） 拥有世袭的燕侯之后，王家以王珏被封为燕侯的第二年的元旦作为燕侯元年，从此以燕侯作为王家统治区的纪年方法，而不再以中原的皇帝年号作为纪年。 无论是三韩还是倭岛，亦或是甘蔗岛和皮毛岛，也纷纷开始采纳统一的“燕侯纪年”，这样就不用每过几年就要换一个新的皇帝年号纪年，特别麻烦，有点影响百姓正常的生活。 经过又三年的休养生息，袁绍统治区的百姓已经全部安定下来，他们有的在屯田，有的是自耕农，有的是士族豪强们的佃农，反正已经没有大规模的流民了。 这些年的战乱，导致的结果就是，人比田少，所以只要不出现战乱，在这种人比田少的背景下，想要出现流民都难。 现在的流民都是因为战争破坏了家园不得不变成流民，这是跟几十年前的桓帝灵帝时期完全不一样的。 桓帝灵帝时期，产生流民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没有田，而导致他们没有田的原因是多种方面的，比如朝廷苛捐杂税，士族土地兼并等。 王珏给袁绍定下了一个非常稳妥的统一方案，那就是每次打下一大片地区后，先不要急着继续扩张，而是休养生息三年，如果破坏严重的地区，则休养生息五年，三五年之后继续扩张，然后扩张完继续休养生息，如此无限循环，最终就能一统天下。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劝袁绍，已经被袁绍关入死牢，比如田丰就是劝袁绍休养生息、不要急着扩张，结果被急着统一天下的袁绍弄死。 但是王珏对于袁绍来说，就好比霍去病对于汉武帝一样，那自然是言听计从、宠爱有加。 同样是劝，说同样的话，田丰说出来以后就被处死，王珏说出来以后就被采纳。 “如今我们兵精粮足，正是南下荆杨，一统天下的好时机！”郭图主张继续南下，消灭刘备蔡瑁孙权。 “我军常年在平原作战，只会步战，不熟悉水战，贸然南下，恐怕将会惨败，不如先向西夺取关中凉州，彻底消灭曹操、韩遂！” 两个月前，关中西凉军之主马腾在鸿门宴上被自己的亲家曹操囚禁，曹操得以吞并西凉军，统治整个关中。 马超孤身逃亡凉州，跟韩遂合作，想要借助韩遂的力量夺回关中。 曹操派出使者劝说马超归降，否则就杀了马腾。 马腾亲自写信，让马超归降曹操，以后当个富家翁安享晚年就行。 马超表示，宁可让亲爹死了，他也绝对不向曹操投降！ 于是……马腾卒！ 众人议论纷纷，但大体分为三派。 以郭图为首的谋士建议南下，以审配为首的谋士建议西进，以荀谌为首的谋士默不作声。 虽然袁绍的地盘扩大了，但是内斗还在，而且比以前更加激烈了，双方都恨不得弄死对方全家。 袁绍本人是更加偏向于南下的，因为关中西凉早就残破不堪，唯二的优势就是易守难攻和民风彪悍。 而荆州扬州却得到了开发，越来越多中原人南下去荆州扬州开荒，给这两个州开垦了大量农田和城镇出来。 正当袁绍犹豫不决时，燕侯王珏带着长剑、穿着步履、无视殿内群臣来到大殿。 这是他的特权，一般人不能这样做。 “臣，王珏，参见大王！”王珏对赵王袁绍行礼。 见到王珏来了，殿内的文武大臣们不敢再叽叽喳喳，纷纷看向王珏。 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中，王珏提出了他的战略： “如今我大赵民安国泰，正是北上横扫鲜卑之机会！” “至于荆杨关凉之诸侯，大王只需要传檄而定，他们谁敢不从？届时，大王奉天子以令不臣，联合其他归顺的诸侯讨伐不归顺的诸侯，对于那些已经归顺的诸侯，则慢慢削藩，如此十几年过后，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平定天下！” 王珏认为，可以效仿前汉刘邦、刘恒、刘启、刘彻四代人的做法，先承认那些割据一方诸侯们的合法性，降低他们的抵抗心理，然后联合愿意臣服的诸侯攻打不愿意臣服的诸侯，削弱诸侯整体的实力，同时又增强袁赵整体的实力，最后，对于仅剩的一些已经臣服的诸侯，就温水煮青蛙，一步步剥夺他们的特权，减少他们的独立性，敢于反抗的就灭了他们，不反抗的就继续温水煮青蛙慢慢把他们煮没了，对诸侯们分化瓦解，拉一派打一派，就如同七国之乱时一样。 “只需要三十年，天下就可以轻松平定！”王珏虽然能打，但不代表他就一定要靠打来解决问题，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能打是基础，有了这个基础，你才能做出更多选择，否则早在官渡之战就死了，那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其他选择了。 “外边那些诸侯，我们只需要重复前汉四位君主的做法，把前汉四帝的做法加速，就可以慢慢消灭他们，他们现在开荒，不过是帮我们大赵开荒罢了，没必要急着攻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趁着鲜卑分裂，北上横扫鲜卑，使其不敢南下而牧马，并建立【漠北都护府】，为我大赵扫除后顾之忧！” 桓帝灵帝时期，鲜卑被一个叫“檀石槐”的雄主统一。 这个檀石槐，向东征服了乌桓和扶余，逼迫乌桓扶余向他朝贡，向北征服了丁零人和坚昆人，向西夺走了大汉的西域都护府，向南连续入侵汉境十七年，这十七年里，鲜卑每一次都胜利或者打平，而大汉要么惨败，要么侥幸打平，反正从来没赢过。 “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这句话在桓帝灵帝时期显然不适用，这个时期的大汉，西边被羌胡打得节节败退，整个凉州都被羌胡占据，北边被鲜卑频繁入寇，根本无力阻挡，中原腹地的流民起义接连不断，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以强亡”，反而是标准的末世来临！ 桓帝刘志多次想要跟鲜卑和亲，乞求通过和亲来让鲜卑停止南下，但都被檀石槐无情拒绝。 相比几个和亲公主，檀石槐更想要大汉的土地。 不幸中的万幸，或许老天也在眷恋中原，鲜卑雄主檀石槐突然病逝，他的儿子们为了争夺大单于之位而相互厮杀，提前来了一场鲜卑版的八王之乱。 当大汉正在群雄逐鹿时，鲜卑正在内斗不休，双方都没空理对方。 中原忙着内战，没空理草原，草原也在忙着内战，也没空理中原。 现在，王珏建议趁着鲜卑内乱尚未结束的机会，征服鲜卑，建立漠北都护府！ 第368章 燕侯（十六） 又一年后 燕侯四年春（214年 袁赵境内的物资被调往雁门郡、代郡、上谷郡一带。 至于河套地区的五原郡和云中郡，早就在诸侯讨伐董卓时期被羌胡占据。 现在的这个所谓羌胡，并不是一个民族，也不是一个国家，而是羌人、匈奴人、鲜卑人、胡化汉人、西域人、氐人等等乱七八糟的人混杂在一起，建立起来的一个政权，这个政权目前是由几个首领联合统治，他们都向袁绍称臣，时不时会派兵跟随袁绍一起征战中原。 类似王家的异族仆从兵，是专门提供炮灰的地方。 与此同时，关中的曹操、凉州的韩遂、汉中的张鲁、益州的刘璋、南阳的刘备、荆州的蔡家兄妹、扬州的孙权，他们都接受了袁绍的册封，愿意暂时成为一个诸侯。 曹操被封为秦侯，韩遂为凉侯，张鲁为汉中侯，刘璋为蜀侯，刘备为南阳侯，蔡瑁为楚侯，蔡夫人为湘君，孙权为吴侯。 至于交州的士燮，在一年前被“大赵吴侯”孙权吞并。 天下诸侯能够臣服，是因为都想要继续猥琐发育，都想让袁绍先去攻打别的诸侯，先不要攻打他们，给他们时间发育发育。 人人都这么想，人人都想让别人当出头鸟，自然也就暂时都臣服了。 此次征服鲜卑作战，袁赵出动虎豹骑三千，骑兵三万，运输后勤物资的步卒十万，同时征调南匈奴骑兵一万，征调羌胡骑兵两万，总计十六万大军北伐！ 虽然南匈奴已经没有骑兵了，但他们还有骑手，只需要提供擅长骑马的骑手就行，袁绍会借马给他们用。 十六万大军北伐草原！ 规模仅次于汉武帝和汉宣帝时期！ 虽然有十六万，但真正作战的只有三万骑兵和三千虎豹骑，那十万步卒只是专门运送粮草的，步兵在草原上也没办法打仗。 之所以不用民夫运输，是因为草原的补给线太长了，很容易遭遇游牧骑兵切断粮道，所以打草原，哪怕只是后勤也要专业正轨的士兵才行，不能像中原作战一样用民夫当后勤。 袁赵十六万大军北伐草原，对外号称百万大军！ 王珏特定选在开春的时候北伐，就是为了破坏草原正常的牲畜繁衍。 每到春天就是牲畜发情繁衍的时期，这个时候，牲畜不能跑太远，不然容易死，所以也只有在这个时期，草原人才会相对固定一下，不会像其他季节一样到处乱窜，让你根本找不到他。 不过这么做也有坏处，那就是中原播种的时间也是春天，会耽误百姓农耕，所以这个时候打仗就是纯粹的损人又损己。 汉武帝几乎每年春天都要北伐，搞得草原中原都民不聊生。 无论是中原人还是草原人，都喜欢秋末冬初的时候打仗，因为这个时候不会耽误牲畜繁衍，也不会耽误农耕。 不过王珏有对应的政策，那就是北伐结束后就休养生息五年，让老百姓喘口气休息一下，不会像武帝一样每年都北伐，这样做才叫松弛有度。 不是不能北伐，是不能年年北伐。 三天后 漠南 弹汗山（鲜卑单于庭） 这个地方大致跟前汉时期匈奴帝国的龙城差不多，或者就是在匈奴龙城废墟上建立的。 龙城的废墟上建立起了新的政权，而当年龙城飞将卫青在这里征战的痕迹却彻底消失，留下的只有许许多多英雄故事。 时隔三百年，中原人再一次踏上了攻打“龙城”的步伐。 经过几十年的混战，目前的鲜卑大致分为四部分。 被鲜卑征服的西域诸国已经重新独立，鲜卑西部地区则分裂为无数个各自为政的小部落，鲜卑中东部分为三股势力，分别为：并州雁门郡北部的步度根，幽州代郡北部的轲比能，辽西南匈奴北部的素利、弥加、阙机。 南匈奴迁徙到辽西郡之后，素利、弥加、阙机这三个鲜卑部落的大人便带着部落民众占据了燕北草原，取代了南匈奴，成为了辽东王家倾销“琼浆酒”的新对象。 弹汗山位于步度根与轲比能之间，双方围绕着弹汗山的归属正在相互争夺。 其中步度根有骑兵四万，轲比能有骑兵三万，燕北三部落各自有骑兵一万。 此次作战，骑兵将领全部都是王珏自己带出来的将领，因为他不是很相信袁绍那些将领的能力，怕他们送人头坑队友。 【主帅：王珏，领全部武将谋士 骑兵副将：张辽，领虎豹骑 骑兵副将：吕布，领骑兵 骑兵副将：太史慈，领骑兵 骑兵副将：吕玲绮，领骑兵 骑兵副将：高顺，领骑兵 后勤副将：郭援、焦触，分别领步卒五万，一共带着十万步卒专门负责运输粮草辎重 羌胡仆从将：高干、蒋一渠、将奇、韩猛，分别领羌胡骑兵5000，一共领羌胡骑兵 南匈奴仆从将：牵招、张南，分别领南匈奴骑兵5000，一共领南匈奴骑兵10000】 主帅王珏使持节，拥有斩杀所有武将谋士以及地方官员的特权，任何胆敢不配合大军北伐作战的人，王珏都可以先斩后奏。 新任的雁门郡太守司马懿在这些天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虎豹骑，生怕惹恼了燕侯，被燕侯直接斩首。 这一次的作战方案如下： 【主帅王珏带着吕布、太史慈、高顺、吕玲绮去寻找步度根主力决战； 张辽带着三千虎豹骑绕后偷袭，在步度根的牧区烧杀抢掠，引诱步度根带着主力包围虎豹骑； 等到步度根包围虎豹骑后，“中心开花”战术就可以使用了； 吕布一万骑兵正面拖住鲜卑人主力，太史慈一万骑兵绕后切断鲜卑人退路，吕玲绮五千骑兵进攻鲜卑人右翼，防止鲜卑人向并州逃窜，高顺五千骑兵进攻鲜卑人左翼，防止鲜卑人向漠北逃窜； 与此同时，被包围的张辽带着虎豹骑死死咬住鲜卑人，不让他们轻易离开，一直拖到吕布吕玲绮高顺太史慈等人抵达； 拖延到羌胡骑兵和南匈奴骑兵到场后，对鲜卑人发动总攻击，争取一战消灭步度根主力！】 这次攻击步度根鲜卑，张辽的风险最大，他要孤军深入引诱鲜卑人包围他，万一王珏的主力来晚了，那么三千虎豹骑就会在被鲜卑人包围中寡不敌众而全军覆没。 那么所谓的【中心开花】，也将成为一个白白送人头的笑话！ 第369章 燕侯（十七） “全部杀！一个都不要放过！” “草原放火！河水里投放尸体！” “继续寻找下一个鲜卑部落屠戮，没时间烤肉，直接生吃，吃完继续杀！” 张辽杀死一头羊，直接就把带屎的羊肠往嘴里塞，艰难地咀嚼着，一边吃肉一边赶路。 这就是王珏的无后勤作战方法，只要是东西，哪怕泥土屎尿都吃给你看！ 我会尽量保证士兵们的后勤供应，但士兵不可以不学会无后勤作战方法。 虎豹骑孤军深入太远，自然是吃不到后勤运输的粮食，只能靠自己解决后勤问题，因此他们按照以前的老办法解决，有抢来的粮食就吃抢来的粮食，没有就生吃牲畜，如果连牲畜都没有，就直接生吃人，要是连人都没有，那就吃树皮草根。 虎豹骑主要是累死的，其次是感染疾病而死，真正死在战争里的不到一百个。 王珏将人的机能用到极限，将虎豹骑训练成了纯粹的战争机器。 一切为了胜利！ 这种作战方法，当今天下只有虎豹骑和王家亲兵受得了，其他人都挺不住。 对于经常生吃活人的虎豹骑来说，茹毛饮血算得上是非常文明的行为。 舔了舔嘴唇上的粪便，张辽已经来到了下一个鲜卑部落，还是一样的操作，所有鲜卑人全部屠戮干净，一个不留，草场还要用大火燃烧，河水里还要投放死人的尸体。 他的这种行为终于彻底激怒了步度根，步度根带上四万骑兵亲自前来追杀他。 张辽丝毫不惧怕，引诱着步度根向南而去。 为了防止步度根追着追着就不肯追了，每当步度根快要被甩得远远时，张辽就故意让虎豹骑们减慢速度，防止步度根追不上。 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样的放风筝行为持续了几十次后，虎豹骑们最终还是被一伙鲜卑骑兵拦住。 在与这伙鲜卑骑兵作战时，步度根的鲜卑主力也终于赶到，步度根四万大军将张辽的三千虎豹骑团团包围。 “该死的汉人，我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粉碎伱的骨头，喝下你的鲜血！”步度根很是愤怒，他的部落民众被张辽屠了好几万。 “预备队！拖住他们！” “弩兵天狗阵！” 张辽冷静地指挥着一千名虎豹骑士兵主动向四万鲜卑骑兵发动冲锋，以此迟缓鲜卑人的速度，给其余虎豹骑士兵结阵拖延时间。 当鲜卑骑兵正在攻杀一千虎豹骑时，另外两千虎豹骑已经结成圆阵。 数千根【双头长枪】被斜着插在草地里。 这是王珏发明的新武器，两头都是枪头，这样一头可以斜着插在草地里，一头可以对付草原骑兵，相当于一种随身携带的低配马拒，重点是可以随身携带，可以随时用来作战，不像马拒要提前建设。 在插好枪头的同时，一千多名虎豹骑士兵手持枪弩，准备跟鲜卑人对射。 这时，那一千名虎豹骑预备兵已经完成拖延时间的任务，他们在付出五百多人的死亡代价后，通过圆阵的出入口回到圆阵内。 这个圆阵还专门设置了一个出入口，这个出入口位置没有斜插着的双头长枪，士兵们可以自由出入，同时又有两百多名士兵手持长枪缺口的两端。 这个缺口很有意思，他不是直接一个口子，而是进入口子后，正对着的里面又有几排斜插着的长枪，长枪后面有许多弩兵，反倒是两旁又出现了小缺口可以出入，左边那个是虎豹骑士兵出去的缺口，右边那个是虎豹骑士兵进来的缺口。 这个特殊圆阵像是缺了一点点，就跟被天狗啃食过的圆月一样，所以王珏将这个自创的军阵命名为【天狗阵】。 随着虎豹骑预备士兵从右边那个缺口进入军阵之内，无数鲜卑人也跟着一起冲进来。 他们分成两边，想要同时从左右两个缺口冲进军阵，以此避开长枪。 但长枪后面的弩兵们万箭齐发，射倒一大片鲜卑人。 慢慢地，越来越多鲜卑人包围了这个军阵，他们一开始看到地上那一排排的长枪也很害怕，不敢直接冲锋，因此选择跟虎豹骑弩兵对射。 但很快，他们就后悔了。 虎豹骑弩兵的强弩射程比他们远多了，他们射不到虎豹骑，可是虎豹骑却可以射到他们。 “第一列！后退！装箭！ “第二列！准备！” “第三列！预备！” “张将军军令向下传！我们第二列准备！” “张将军军令向下传！我们第一列后退装箭！” “张将军军令向下传！我们第三列预备！” 铛—— 铜锣被敲响，传达对应军令的军旗在挥舞，各级指挥官把军令向下传达！ 铛—— 第二次铜锣被敲响！ “放！” 嘣！ 咻咻咻！ 嗖！ “啊！——” 许多鲜卑人倒在箭矢之下，张辽的指挥非常稳，没有丝毫破晓，不愧是威震逍遥津的名将！ 为了空出负重携带大量双头长枪和大量强弩弩箭，张辽的这只虎豹骑没有带哪怕一点粮草，后勤全部只能靠自己解决！ 所有战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凉州大马，一匹更比十匹贵，而且这样的战马，每个虎豹骑还带了五匹。 一个虎豹骑士兵，他的培养成本大于一百个普通士兵！ 仅仅只是养活这三千虎豹骑，就几乎耗尽了袁绍的全部人力物力财力。 兵在精不在多，同样的钱财人力，王珏宁愿要三千虎豹骑，也不要三十万普通士兵。 意识到有科技代差后，步度根停止了对射转而直接冲锋，但很快就被双头长枪刺成马蜂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步度根也只能一直围着虎豹骑，不敢再主动进攻，企图让虎豹骑断粮饿死。 当天夜里，让步度根崩溃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虎豹骑士兵从缺口处把已经死去的鲜卑人拖进军阵里，然后当着他们的面直接！ 他亲眼看着他认识的一个鲜卑精锐骑兵的尸体被拖进虎豹骑军阵 没有后勤？想让我们虎豹骑断粮饿死？怎么可能！ 张辽一边吃着一块鲜卑大腿肉，一边嘲讽着军阵外那些目瞪口呆的鲜卑人。 第370章 燕侯（十八） 又两天后 张辽的两千虎豹骑被围困已久，虎豹骑出不去，鲜卑人也不敢靠近，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但只要一直僵持下去，虎豹骑迟早会败，因为尸体是有限的，等尸体吃完的那一天，剩下的两千虎豹骑也要饿死。 步度根就打算一直围到虎豹骑全部饿死为止，绝对不发起冲锋，不给虎豹骑吃尸体的机会。 然而…… 轰隆隆！ 大地在震动，他们围了虎豹骑这么久，王珏已经赶到。 但凡虎豹骑坚持不住了，亦或是王珏来晚了，这场战争都要失败。 “汉军！是汉军！” 鲜卑人依然习惯性地称呼中原人的军队为汉军，他们分不清袁军曹军江东军之类的，在他们眼里，这些人通通都是汉军。 就好比一般的中原人也分不清鲜卑人分为各自为政的某某部落一样，在中原人眼里，这些人通通都是鲜卑军。 主帅王珏带着吕布率先赶来支援张辽，至于吕玲绮、太史慈、高顺，他们正在绕后偷袭。 “全军冲锋！” 吕布对着军官们大喊。 随后…… “吕将军军令，全军冲锋！” “吕将军军令，全军冲锋！” 咚咚咚！ 乓！—— 轰隆隆！ 各种乐器被敲打，通过这种方法传达不同的简单军令。 作为指挥军队的将军，吕布自然是不可能带头冲锋的，那是普通军官要做的事，除非是遇上需要振奋士气的特殊时候，才会需要将军带头冲锋。 然而，这时…… “报！高将军迷路，现在不知所踪，我们斥候也联系不上他！”一个斥候前来向王珏通报紧急军情。 高顺他迷路了？！ 一旁的吕布大惊，根据他对王珏的了解，王珏的治军非常公平公正且严格，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像刘备军队那种兄弟立了军令状然后犯错，结果却可以不受军令状惩罚的人情社会，在虎豹骑这里是被严格禁止的。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虎豹骑只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赢！不可以有任何徇私枉法，不可以有任何私情！ 如果让王珏去当刘备的将军，要么斩首关羽，要么离开刘备，立了军令状就必须执行，不允许任何借口破坏军队的纪律！哪怕皇亲国戚违背军令也必须斩首！ 同样，如果让王珏去当曹操的将军，就必须斩首曹操，因为曹操立了军令状不可以踩踏农田，但曹操还是踩踏了，所以必须斩首曹操，不允许找任何借口躲避斩首，也不可以用任何方式代替斩首，必须必须必须斩首！斩首！斩首！ “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割头发比斩首还严重”这种代替斩首的方式，在王珏这里是绝对不允许的，说了斩首就必须斩首，无论你曹操割不割发，都必须斩首，大不了你先割发，你割完发以后再斩首，反正必须斩首！必须维护军令的威严！不容许任何方式破坏军队纪律！ 说一不能二，做人要诚信，军队无信则不立！说斩首就必须斩首，无论什么说辞都不行！ 有军令却不执行，那还要军令干什么？上行下效！伱作为一个将领都可以带头违背军令，那普通士兵会怎么想？他们还会真心遵守军令吗？那士兵还能有战斗力吗？简直荒唐！ 在王珏眼里，无论是袁绍还是曹操亦或是刘备孙权，他们都是不会带兵之人，都是废物，因为他们连最基本的【军纪严格】都做不到！ 当今天下，真正会打仗之人，只有我王珏！ 天不生我王合玉，兵道万古如长夜！ 有真本事为什么不能狂？ 这就是我王珏！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不气盛那还叫年轻人吗！ 面对这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王珏冷静道：“吕将军，着你领八千骑兵火速攻击鲜卑人左翼！” 由于高顺迷路，现在想要重新把包围的袋子合上，还是跟之前一样派五千人就不够用了，所以王珏分给吕布八千骑兵去堵住鲜卑左翼的那个缺口，防止鲜卑人逃出去。 而他自己，只带着两千骑兵，正面堵住数以万计的鲜卑大军！ 事情不会总是跟主帅预料的一样发展，因为各种原因，到了战场上时，总会发生变化，往往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死读兵书的主帅就会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你问他该怎么办，他还要反问一句：“兵书没有教我怎么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你问我，我问谁？” 主帅要做的就是随机应变，随时做好处理兵书上没有提到过的问题的准备。 “真正的兵法在一场场战争实践中，而不是在书本里！” “读一万本书，不如实实在在地打十次战争获得的兵法多！” 王珏经常这样教育张辽吕布等人，让他们受益匪浅。 不过依靠实践来获得战争兵法，比依靠兵书来获得兵法，成本更高。 毕竟兵书虽然贵，但普通士族还是买得起的，起码可以花钱借着看一看。 可是实战经验，那是要通过不断的战争实践模拟来获得，需要消耗大量家族子弟，消耗大量奴隶，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也就辽东王家可以这么豪横，这么不在乎家族子弟的死活，让家族子弟去实战获得战争经验。 “末将领命！” 吕布没有任何犹豫，王珏做出的军令，没有任何人敢质疑，没有任何人敢有一点打折扣。 随后，两万多鲜卑骑兵朝着王珏的防线冲锋，两千袁军骑兵开始恐惧。 “斩敌者，可加入虎豹骑！赏金一千！赏美女十名！分封土地！” 王珏先是靠着重赏提升士气，然后对士兵们大喊：“鲜卑人的主帅已经被张辽斩首，他们现在不过是在垂死挣扎！建功立业，正当此时！” 面对两万多鲜卑人冲锋，王珏反而带着两千骑兵正面迎战！ 他在赌！赌张辽能够正确地判断他在这里，赌张辽能够立刻反应过来，然后立刻朝着他的这一面【中心开花】，这样才能真正挡住这些鲜卑人，不然只是靠着自己手里这两千普通骑兵，哪怕临时提高赏赐打了鸡血，也绝对不可能！ 为了进一步振奋士气，王珏身先士卒，作为主帅，他带头冲锋，这是无可奈何之举。 “张文远，本帅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杀！” “鲜卑已败，我军已胜，不要再犹豫啦！” 第371章 燕侯（十九） “将军，鲜卑人在突围了！”一位虎豹骑军官如是说道。 四周都是正在突围的鲜卑人，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张辽也看不清鲜卑人的主力正在往哪边突围。 “人梯！”张辽对身边几个军官说道。 随后，军官们迅速搭建起一个人形金字塔，最底下站着几个人，他们将双头长枪横握，中间又站着几个军官，他们站在双头长枪上面，自己也举着双头长枪，最上面一层则站着张辽，他站在第三层，瞭望着远方，当看到大部分鲜卑骑兵都朝着东南方向冲锋时，他连忙下了人梯，对着一众军官指挥：“事不宜迟，立刻向东南方向突围！” “喏！” 众将士骑上战马，跟随张辽向着东南突围杀去，那里正是王珏的位置所在。 与此同时，王珏的两千骑兵只剩几百骑，在力量悬殊之下，之前靠着高额赏赐打鸡血提高的士气也消耗殆尽，剩下的几百骑正在双腿发颤，他们已经开始想着怎么逃离战场。 “再冲最后一次，如果张辽还不向我这里突围，那就是天命如此！”王珏没有丝毫慌张，哪怕面临可能失败的局面，他依旧镇定自若。 “将士们！再冲！加官进爵就在眼前！”王珏正准备带着骑兵发动最后一次冲锋时。 “啊！——” “哇啊！” 鲜卑人群发生惨叫声，他们纷纷回头看去，看到的正是气势汹汹向他们杀来的虎豹骑。 看到友军来了，原本准备跑路的袁赵骑兵们这才两眼放光，顿时有了勇气。 “虎豹骑！万胜！” “虎豹骑！万胜！” “虎豹骑！万胜！” 鲜卑人群中，张辽一边冲杀一边喊着口号。 虎豹骑士兵们喊着口号提升自己的气势，以此吓唬鲜卑人。 震天喊声让鲜卑人心颤，他们是见识过虎豹骑的恐怖的。 最终，虎豹骑硬生生杀出一条通道，来到了王珏身边，保护着王珏，但他们也损失惨重，只剩一千余人。 与此同时，太史慈、吕玲绮、吕布三人的骑兵终于形成合围之势，攻破了其他方向人数劣势的鲜卑骑兵，他们正在往东南方向收缩包围圈。 鲜卑人腹背受敌，他们已经分不清该往哪个方向突围，因为无论哪个方向都有袁赵骑兵。 犹豫片刻后，步度根还是怂了，他没有选择继续向东南方向突围，而是选择了向北面突围，想要逃到远离中原的漠北去。 压力随即从王珏这边转移到了吕布那边。 吕布的八千骑兵本就是临时被调遣过去堵住缺口的，因此大部分体力都用来赶路，现在却要承受两万鲜卑主力的猛烈冲击。 “挡我者死！” 吕布死战不退，经过王珏十几年的培养，现在的吕布已经跟当初迥然不同，不再是贪生怕死的小人，而是敢拼敢打的猛将！ 但个人勇武在大兵团作战中的作用，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吧，起码也是意义不大。 八千精疲力竭的袁赵骑兵在两万鲜卑骑兵的冲击下，他们临时构建的防线正在崩溃。 包围圈逐渐弱小，西南面的吕玲绮也发现鲜卑人正在向着北面冲锋，她这边的鲜卑人数量正在迅速减少。 她并不知道高顺迷路之事，所以也不知道她的父亲吕布正在承受鲜卑人猛烈进攻。 关键时刻，吕玲绮神射手再度爆发，一箭射在南面鲜卑人将领的眼睛里。 “啊！！！” 这个鲜卑人捂着眼睛，摔倒在地上哀嚎。 趁着这个机会，吕玲绮带领着众骑兵杀进鲜卑人大军的最中心位置，主动陷入了鲜卑人的团团包围中，成功地拖住了大量鲜卑人。 这时的北面，吕布的一条胳膊已经被鲜卑人的马刀斩下来，他的脸上还有一道恐怖血痕，那也是被鲜卑人马刀所伤。 “并州吕奉先，有死无生！” “挡我者死！” 吕布不管不顾，还在带着剩下的四千多骑兵奋力抵抗。 这时…… “杀！” “东莱太史慈在此！” 太史慈的一万大军终于也杀入人群，跟鲜卑主力纠缠在一起。 战斗陷入焦灼，王珏想要用三万人包围四万人，以少围多，导致包围圈太薄弱，想要包饺子，结果饺子皮太薄。 《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围困四万人，需要四十万人才能万无一失，可是王珏却想要用三万围困四万。 虽然总体只少了一万，但每一处包围鲜卑人的骑兵都非常稀少，只有几百人，却要承受上万鲜卑骑兵的冲锋。 歼灭战跟击溃战是不同概念。 如果只是单纯击败鲜卑人，对于王珏来说不要太简单，让张辽带着虎豹骑引诱鲜卑人上钩以后，再由他王珏带着三万袁赵骑兵全部从正面冲锋就能击溃鲜卑人主力。 但这不是王珏想要的结果。 正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击溃鲜卑一百次，也不如歼灭他们一次。 威震逍遥津和赤壁之战就是标准的击溃战，只是单纯地把敌人击溃，实际造成的杀伤很小，别看孙权每次都带着十万人战败，但每次战败都只死了几百人，最多的一次也才死了几千人，根本无法伤筋动骨，用不了多久就又能重整旗鼓再来一次十万北伐。 而长平之战就是标准的歼灭战，一战把赵国四十万大军全部歼灭。 这也是白起是杀神的原因，不仅仅只是能打，要说能打，张辽等人也很能打，八百击溃十万就是典型，但是能够像白起这样能够打歼灭战的，才是杀神！ 而王珏想要的是歼灭战，也就是一战彻底吃掉孙权的十万大军，把十万大军杀得一个不剩，让孙权几十年都恢复不过来。 这就是歼灭战和击溃战的区别，两者的难度有天壤之别。 即便是白起这样的杀神，带着六十万大军去歼灭赵国四十万大军，以多灭少都要小心翼翼，何况是王珏还要用三万歼灭四万，想要以少灭多呢？ 带着三万汉人骑兵击溃四万鲜卑大军，哪怕吕布太史慈等人也能轻松做到，但是带着三万人却想要歼灭四万鲜卑大军，哪怕是杀神白起复生都会感觉有比较大的难度。 眼见着鲜卑人快要冲出包围圈，饺子皮快要撑破了，王珏对张辽命令道：“虎豹骑！再冲！” 这一刻，他已经不再顾及虎豹骑连续作战的现实情况，哪怕虎豹骑死光，也要把鲜卑人死死地咬住，不能让他们突围出去。 一定要死死地咬住鲜卑人，拖到后面的三万仆从骑兵支援为止！ 第372章 燕侯（二十） 战斗陷入焦灼状态，虎豹骑损失惨重，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按照原本的计划，此时此刻，高干等人的仆从骑兵早就该到了，可是他们却迟迟不到，把王珏给坑了一把。 又坚持了半个时辰后，吕布已经战死，太史慈也受了重伤，这时，高干等人的援军才终于抵达。 “杀！” 数以万计的仆从骑兵对已经精疲力竭的一万多鲜卑骑兵发动冲锋，进行最后的收割。 步度根绝望地向着吕布方向突围，但是张辽已经临时接过了吕布骑兵的指挥权，正带着剩下了两千骑兵顽强阻拦。 至于虎豹骑，只剩三百多人，全部都围在王珏身边保护主帅。 “还我父亲命来！”吕玲绮已经杀了个对穿，跟张辽骑兵汇合，因此她已经知道父亲吕布战死的消息，愤怒之际，她拉弓射箭瞄准步度根。 嘣！ 咻！ “啊！！！” 步度根的右眼中箭，哀嚎着倒在马下。 终于，又一个多时辰后，饺子包得严严实实，里面的馅被吃干抹净。 四万鲜卑骑兵，全部死绝，一个都不剩，步度根势力，彻彻底底灭亡，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 但王珏的损失也很惨重，三千虎豹骑最后只剩三百六十五名，即便算上新加入的一百多名虎豹骑，也一共只有五百虎豹骑而已。 普通骑兵损失也很惨重，三万骑兵，迷路了五千，阵亡一万，重伤一万，剩下五千也是各个轻伤。 此战过后，袁赵势力的骑兵军团基本报废，但得到的结果便是接下来几十年内，并州都不会再出现边患。 王珏一战打出来三十年并州太平。 除此之外，王珏的将领们也损失许多。 徐荣公孙度寿终正寝，吕布战死，太史慈受了重伤，之后只能去【桃园学府】当兵法老师，而不能再上战场了，高顺在这种危机时刻居然迷路，导致战役差点失败，比前汉的李广还坑，必须斩首！ 王珏不是曹操，能干出“割发代首”的特权行为，也不是刘备，为了私情就纵容将领违抗军令，在他这里，真正做到了军令如山！ 所以，哪怕他也可惜高顺这样一个大才，但还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斩首高顺，这就是军队纪律！ 如此一来，王珏能用的将领就只剩下了张辽和吕玲绮两个人。 一个月后 轲比能等人听闻步度根的下场后，纷纷向袁绍上表臣服，愿意跟南匈奴以及羌胡一样成为袁赵附庸。 在这样的背景下，漠南都护府正式建立。 但这不是终点，【漠南都护府】只是起点，王珏向袁绍提议，这一次损失过于惨重，需要休养生息十年，十年后再次北伐，消灭轲比能，把所有鲜卑部落彻底打散，然后再继续休养生息，之后再北伐漠北，最终建立起漠北都护府。 这个过程需要至少十年，至多二十年。 袁绍对王珏言听计从，一切都按照王珏的意思去做，但凡有谋士敢质疑王珏，袁绍都会雷霆震怒。 谋士辛评提醒袁绍要防止王珏功高震主，袁绍大怒，将辛评送入死牢，不久后将辛评处死！ “孤的燕侯，你们也敢质疑？你们都该死！”袁绍对王珏的信任和宠爱丝毫不逊色于武帝对霍去病的信任和宠爱。 时光冉冉 又十年后 燕侯十五年春（225年） 天下风云际变，蔡家兄弟在刘备和孙权的夹击下惨败，蔡瑁蔡夫人逃到邺城避难，刘备与孙权划分荆州。 刘备得南郡、武陵郡、零陵郡，并获得黄忠、邢道荣、马家五兄弟、魏延、樊夫人。 孙权得江夏、长沙、桂阳三郡。 与此同时，曹操联合王异攻灭凉州韩遂，韩遂死，马超马云禄兄妹逃亡汉中投奔张鲁。 益州的东洲派和本土派依旧还在内斗，跟十年前没区别。 在这十年里，袁赵也不是单纯地休养生息，而是采纳王珏的建议，对草原实行【减丁令】和【三绝令】。 在草原上对那些不肯归顺的部落进行“杀绝”“烧绝”“抢绝”，这就是【三绝令】，每年春天，牲畜繁衍生息的时候，就派遣一千精锐骑兵，联合归顺袁赵的草原部落，对那些中立的草原部落进行屠戮，减少其人口，防止其发展壮大，这就是【减丁令】。 “这是一项百年国策，我希望我们的后人能够长久执行，如果荒废，将要大难临头！”王珏对袁绍这般说道。 这其实就是王家制度的扩大版，王家每年都在对高句丽实行【三绝令】【减丁令】，现在以袁赵的体量，则开始对整个草原也实行这两个百年国策。 不过不同的是，王家可以坚持一项政策几百年，反观中原，一项政策往往实施十几二十年以后就荒废了。 此次出征，袁赵出兵十万，对外号称一百万。 其中包括汉人骑兵两万，羌胡骑兵两万，南匈奴骑兵一万，汉人步卒五万，虎豹骑五百。 其中南匈奴单于于夫罗，依靠着远征鲜卑的机会，从鲜卑掠夺了牲畜三万头，然后用这三万头牲畜找辽东李家赎回了他那个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儿子刘豹，并且为了躲避被捕捉为奴，南匈奴单于夫罗“自愿”交出辽西郡，全族迁回到河套平原，跟羌胡人混居。 对于这样的好事，袁绍自然是答应的，河套平原早就在董卓乱政时期就被羌胡占据了，早就不是中原的地盘了，早就是羌胡人的地盘了。 用羌胡人的地盘，换回来一个辽西郡，何乐而不为？ 南匈奴人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从河套平原迁徙到燕北草原，自从迁徙到燕北草原后，这一百多年来，一直被辽东三大家族反复折磨，差点被灭族，现在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河套平原，远离邪恶的辽东，尤其是远离辽东王家这个超级吸血鬼。 两个月后 狼居胥山 有了上一次全歼步度根的战绩在，轲比能根本不敢跟王珏硬碰硬，在听闻袁赵大军来到草原时，他没有像步度根一样漫不经心不在乎，而是赶紧带着族人们向着漠北跑路，躲避王珏的锋芒，就如同当初匈奴人躲避卫青霍去病的锋芒一样。 王珏又怎么会放过鲜卑人，不顾后勤压力，不依不饶地追杀至漠北，期间有许多袁赵士兵迷路。 比如高干，带着五千南匈奴骑兵在茫茫大草原上迷路，然后一不小心跑到了戈壁沙漠，最后五千人活活饿死，高干本人也被愤怒的南匈奴人杀死，然后尸体被黄沙吞噬。 可怜的南匈奴人，他们太久没有去过漠北了，连他们老祖宗的地方都不认识了，连自己的故乡都忘记了，以至于匈奴人居然在草原上迷路了。 迷路的还有蒋义渠和蒋奇，他们俩带着几万步兵负责运输后勤物资，然后运输粮草到大漠时，他们迷路了，然后带着无数粮草辎重迷路到了鲜卑山脉（大兴安岭)的最东端，莫名其妙地跟当地的肃慎人打了一架，然后因为不熟悉地形，被肃慎人勾引进了沼泽地带，最终全军覆没。 十万大军，光是迷路的就有五六万，路上还饿死两万，真正死在战争里的士兵不超过一百个。 最后，只有王珏、张辽、吕玲绮带着五百虎豹骑和一万汉骑成功追杀至狼居胥山。 虎豹骑们吃尸体习惯了，他们这一路上都是吃敌人尸体过来的，而普通骑兵，他们被迫吃牲畜的尸体。 如果饥渴，就直接饮用被鲜卑人投放了尸体的脏水，就如同当年霍去病一样，实在是没有办法，没有水源。 喝了脏水，过几个月才会病死，不喝脏水，今天就得渴死，还有得选吗？ 轲比能震惊地看着袁赵士兵，几百年以来，还没有中原人敢于追杀到狼居胥山，上一次发生这种事还是卫青霍去病王长治时代，那个时候都是三百多年前了！ “投降者不杀！” 王珏也担心自己这边打不过，所以打算使用诈降。 诈降这种计策，不能经常用，一个人一辈子只能用一次，因为下一次，所有人都会担心你又在诈降，所以除非万不得已没有把握，王珏是不会使用诈降的。 而现在就是没有把握的特殊情况，所以他使用了一辈子只能用一次的诈降。 “投降者不杀！” “投降者不杀！” “投降者不杀！” 袁赵骑兵们的声音洪亮，许多被追杀得破了胆，尤其是被王珏杀神名号吓坏了的鲜卑人都开始放下武器投降。 而且王珏以前是从来不杀降兵的，之前十年时间里，王珏对于主动投降的鲜卑人也没有杀过，就是这么做主要是想要降低鲜卑人的抵抗心理，如果杀降，是会增加其他鲜卑人的抵抗的。 因此，有些王珏不杀降兵的先例在，大部分鲜卑人选择了相信王珏。 “只求做一诸侯足矣。”轲比能也放下武器，他只求以后能给王珏当狗，成为袁赵册封的一个合法诸侯。 等到鲜卑人放下武器后，王珏冷漠道：“所有鲜卑人，杀！” “杀！” 虎豹骑以及袁赵骑兵们兴奋了，这些可都是赤裸裸的军功，而且没有太大风险，这些军功已经跪在地上放下了武器，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 “啊！——” “哇啊！” “中原人不讲信义，跟他们拼了！” 杀戮持续了一天一夜，等到天黑时，两万多投降的鲜卑人被屠戮殆尽，但王珏也损失惨重，有四千多袁赵骑兵被降兵反杀，有三百多虎豹骑被反杀。 战斗结束后，虎豹骑和袁赵骑兵们切割着鲜卑人的尸体，他们要开始吃晚餐了。 虎豹骑们已经习惯，他们吃起来时还一脸享受，而普通袁赵骑兵，他们一边吃一边呕吐，脸色非常难看。 王珏在张辽和吕玲绮护卫下登上狼居胥山，看到了铭刻霍去病、王长羽、王鸿年他们三人封狼居胥功绩的石碑。 “来人，将那块巨石搬到这边来，跟先辈们的石碑凑到一起，我王珏也铭刻封狼居胥的功绩！” “张将军，吕将军，你们也一起铭刻吧！” 王珏带着张辽吕玲绮，一起铭刻三人的丰功伟绩，要将这样的功绩展现给后世子孙。 第373章 燕侯（终） 五天后 “您怎么了？” 吕玲绮看着神志不清的王珏，心中很是担心，她自十四岁的少女时期就开始跟随王珏征战，现在已经是四十岁的中年妇女。 王珏的这一生，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如今已经五十岁，却依旧没有一儿一女。 十年前，吕布死后，王珏就收吕玲绮为养女。 五年前，家主王定寿终正寝，王珏即位家主。 一年前，在准备北伐之前，王珏便将吕玲绮确定为家主继承人，而吕玲绮也早已把自己当成王家人。 对于这件事，家族议会争论很大，但看在王珏的面子上，最终还是通过了，毕竟王珏是王家如今的顶梁柱，而且大部分权力也都在家丞和家卿手里。 不过吕玲绮毕竟没有王家血统，所以家族议会制定了各种限制家主权力的规章，防止将来发生某些不好的事情。 在家主权威不断下降的大趋势下，上一代家主儒士王定更是把家主权威降低到了极点，王珏硬是靠着自己强大的个人能力把家主权威又从最低谷重新提升到了先祖王枔的程度。 但也仅此而已了，家主想要拥有先祖康时期一言九鼎的权威，几乎不可能了，各方面的权力都被限制得死死的，家主的权力被装进了笼子里，除非发生一场大规模内战把原本属于家主的权力夺回来。 从五年前开始，神医华佗就告诫他，不能再继续吃脏东西，最好也不要去行军打仗，找个环境宜人的地方养老终生，这样可以多活几年。 当时，王珏已经时不时感觉自己神志不清，偶尔还有寄生虫从他的七窍爬出来。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要坚持打仗，要把自己的兵道发扬光大。 如果因为疾病和死亡就这也不敢那也不敢，那为什么还要降生到这个世界，老老实实回到娘胎里不好吗？ 医术精通的王珏又岂能不知道自己吃生人、喝尸水等行为会引起疾病？ 但那又如何？有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重要吗？ 人的一生是如此短暂，我要坐的就是在短暂的时间里做出尽可能多的事。 王珏的眼睛开始渗出鲜血，寄生虫正在腐蚀他的大脑。 “绮儿，回到家族后，请让华佗先生割下我的头颅，取出我的五脏六腑，好好研究一下我为什么如此天才，哪怕死亡，我也要继续为家族做出贡献。”临死之际，王珏自己也很想了解，为什么他的军事天赋这么强悍，因此他自愿把自己的肉身捐献给家族，让家族发动医者团队进行专研。 他跟三代家主王泰然一样，为了自己的家族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是一个真正大公无私之人！ 内圣外王就是王珏的宗旨，对待王家同族子弟，他总是给予最大的宽容与厚待，对于非王家之人，他不会有任何手下留情。 对王家人则圣，对非王家人则王！ 站在王家子弟的角度看，他是一位无私奉献之人，是一位温柔、和蔼、可亲、仁义、善良、诚信、高尚的家主。 “绮儿，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跟亲生女儿没有区别，而且你这些年为王家做出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王珏担心自己活不到回中原，他要将所有的遗言都交代给吕玲绮。 一旁的张辽默不作声，他已经五十六岁了，差不多已经到安享晚年的时候了。 张辽老矣，尚能饭否？ 吾虽年迈，枪刃犹锋！ 张辽不仅是王珏的下属，也是他的兄弟，因此王珏对张辽叮嘱着袁赵之事：“回到中原后，请告诫大王，此战虽然征服鲜卑，建立了漠北都护府，但我们需要休养生息至少十年才能恢复，十年之内万万不能南下！” “我们只需要休养生息就能慢慢统一天下，切不可贸然发动战争，否则，大难将临！” 王珏叮嘱完休养生息之事，又对着张辽为袁赵谋划统一天下的规划：“总体上，我们应该先向西攻略关中凉州，然后策应益州内奸，多路并进，主力攻剑门，另使一奇兵偷渡阴平，则益州可以平定！” “然后向南攻略南蛮，同时攻略南阳，再修养生息五年，同时训练水军，五年后，四路进发！” “第一路出合肥，攻吴郡；第二路出江汉，攻襄阳；第三路出夷陵，攻江陵；第四路出南蛮，攻交趾。” “有此四路并发，则荆扬之主顾此失彼，守得住一路，却守不住其他路，这样才能真正万无一失地灭亡荆扬政权！” 在王珏的设想里，统一天下大概还需要二十年左右，如果是他王珏亲自指挥，则大概只需要十年左右。 可是他已经快要不行了，身体被各种疾病侵蚀，已经是病入膏肓，统一天下这个重担，只能交给赵王袁绍和袁绍的子孙后代。 如果袁绍以及袁绍的后代，能够老老实实按照王珏现在提前规划好的路线发展，那么大概二十年左右就能一统天下。 他最担心的是，袁绍不会听从这个建议。 如果他王珏还活着，根本不用担心袁绍不听从建议，凡是他王珏的建议，袁绍就没有不听的，可是一旦他王珏仙逝，那么袁本初就会暴露本质。 “主君！”张辽效忠的是王家和王珏，而不是效忠袁绍和袁赵，这是本质区别，因此他才会称呼王珏为主君。 一旦王珏身死，张辽便会回到辽东继续为下一代王家家主效忠，而不是去邺城给袁氏家族效忠。 交代完袁赵之事，王珏继续对吕玲绮交代家族之事：“我死后，我的封地东郡，家族可以拿去用，比如拿去卖钱，又比如拿去跟张家李家置换地盘，我的燕侯爵位也由绮儿你继承！” “告诉昭姬，是我辜负了她，从成亲开始，就没有跟她相处过哪怕一天，每天不是在打仗就是正在准备打仗。” “我不需要陪葬品，只需要将我埋葬在历代先君旁边就满足了。” 王珏说了很多，说着说着，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吃生人感染的疾病让他的大脑正在融化成浆水，各种功能正在失灵。 “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吃！” “死亡，又算什么？” “我这一生，已经足够波澜壮阔！” 第374章 袁赵（十三） 几个月后 燕侯十五年冬 在号召天下人都给王珏服丧后，袁绍果然没有听从王珏的临终忠告，在建立漠北都护府之后，连休养生息消化草原的时间都等不及，就迫不及待地展开南征的计划。 此次南征，有袁赵骑兵一万，虎豹骑一百，南匈奴仆从骑兵五千，羌胡仆从骑兵一万，鲜卑仆从骑兵两万，袁赵步卒五万，新兵十万，总计十九万五千一百大军，对外号称八十万大军！ 这十万新兵，原本都是王珏在战争中的俘虏，是用来屯田的，结果就被袁绍拉到军队里参战。 袁赵大军要么是连续打仗精疲力竭，要么是仆从军队忠诚度堪忧，要么是新兵蛋子没有战斗力，而且全部都是北方士兵不熟悉水战，容易水土不服。 袁绍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他真的等不了二十年，别说二十年，五年他都等不及，他怕自己死了都见不到统一天下。 这一次南征，可谓是袁赵目前最豪华阵容，所有大将谋士全部上场。 【大司马大将军：袁绍 大司马骠骑将军：吕玲绮 卫将军：韩猛 车骑将军：张南 上将军：焦触 前将军：韩莒子 后将军：郭援 左将军：牵招 右将军：阎柔 征北将军：苏由 征西将军：眭元进 征南将军：张顗 征东将军：马延 镇北将军：吕翔 镇西将军：吕旷 镇南将军：赵睿 镇东将军：吕威璜 楼船将军：蔡瑁】 皇宫 正殿 “南阳侯刘备，不尊朝廷，擅自攻伐诸侯，臣请诛灭逆贼刘备，扫清朝廷，以安天下！” 袁绍说完，殿内群臣纷纷附和：“请诛逆贼刘备！” “都依大将军！”大汉皇帝刘协根本没有实权，他也只能答应。 又一个多月后，腊月 大雪纷飞，袁绍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向着南阳郡叶县进发。 南阳盆地与中原之间有一条出入口，被称之为方城通道，通道的北端是【叶县】，通道的南端是【昆阳】，这两座城池将通道两端堵死。 昆阳被袁赵占据，防止刘备北上，叶县被刘备占据，防止袁军南下。 这两座城都有着各自的经典故事。 昆阳可谓是耳熟能详，当初王莽四十二万大军围困昆阳城，想要打开进去南阳盆地的通道，结果恰好连续几个月大雨倾盆，加上夜里有流星划过，四十二万新莽大军最终被刘秀三千精锐骑兵击溃，这个战例已经成为了一代代人讨论的经典。 至于叶县，同样有一个故事，那就是【叶公好龙】，叶县就是故事里主角叶公的封地。 袁绍二十万大军南下，把刘备吓了一跳，他这辈子都没有跟这么庞大的军队打过，规模最大的一次也只是跟孙权争夺荆州时的几万人规模而已。 正当天下局势风起云涌之时…… 辽东 张家庄园 “这个换地方案，我觉得可行，我们在辽东不过只有九座城，而且都是穷乡毗邻尚未得到较好开发的小城，而王家的封地东郡有十五个县，并且身处中原，不用担心被蛮夷侵扰，并且十五个县全都是富裕的大县，用九个贫穷小县换十五个富裕大县，天下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吗？”张家家主是认可王宽提出的这个换地方案的。 两年前，家丞王宜病逝，于是已经六十岁的王宽被推举为新的家丞。 对于王家在中原的封地东郡，王家感觉有些棘手，管理吧，太远了，飞地，不方便，直接还给朝廷吧，舍不得，卖了吧，也没人买得起啊！ 最终，思来想去，王家想到了用封地换辽东地。 王家把封地东郡转交给张家，然后张家举族迁徙到东郡，最后张家在辽东的地全部赠送给王家。 这样一个换地方案。 一般情况下，没人想要换地，毕竟换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发展起来会比较困难。 但是王家的这个换地方案实在是太诱人了，用边疆的九座小城就能换到中原的十五座大城，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张家众子弟讨论了许久，最后绝大多数人都同意了这个方案。 能够远离寒冷偏僻且有蛮夷威胁的辽东，迁徙到更加富饶的中原，并且自己家族利益不仅不用受损，还能获益，这事还有不答应的理由吗？ 这跟前汉的【徙陵】可不一样。 前汉的【徙陵】是把你迁走以后，只给二十万钱补偿，但是张家一个月的收入都不止二十万钱，二十万钱对张家来说塞牙缝都不够，那肯定是不愿意迁啊！ 哪有什么钉子户，不过是补偿没有满足罢了。 要是前汉朝廷能够给每个家族一百亿补偿，不信豪强们不肯徙陵！ 不过这肯定不可能的，别说给一百亿，每个家族给一个亿，大汉都得瞬间破产。 一切问题本质上都是经济问题，都是没钱闹的毛病，有钱自然就容易解决了。 张家这边同意了【换地方案】后，王家很高兴，张家也很高兴，就连李家也很高兴。 张家高兴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赚了，用边疆小城换中原大城，这不是血赚吗？ 王家高兴是因为终于把东郡封地这个飞地给处理了，这个飞地对于王家来说就是个鸡肋，太远了，不好管理，直接放弃又舍不得。 李家高兴是因为自己的地盘终于跟王家直接接壤了，以后跟王家做生意也会更方便。 王家家丞王宽在收到张家已经同意的消息后，主动派出人手去帮张家搬家，并且免费借船只马车给张家用，让他们能够快一点举族搬出辽东，这样王家就能在张家在辽东的这些土地上进行大建设。 王家自己的地盘上，道路已经建了很多，城池也进行了修缮，现在也是时候在新的地盘上搞建设了。 张家的地盘位于辽河平原的中上游，王家的地盘位于辽河平原的下游，李家地盘全部都在山林里，唯一的平原就是狭长的辽西走廊，但汉朝时期的辽西走廊还不稳定，时不时就会被海水侵蚀，要等到后世北宋时期，辽西走廊才会稳定。 也因为如此，两汉时期的辽东，其实比之【蜀道难】也不遑多让，易守难攻的程度只是稍微逊色于益州，是天然的割据地区。 中原想要进入辽东，只有三条路，海路、山路、辽西走廊。 海路都是王家的船队，根本不怕，山路补给困难，很容易被切断粮道，而且无法通行大部队，所以只要有所警惕就不怕，至于辽西走廊，时不时被海水侵蚀，即便中原政权专门挑海水退潮的时候通行辽西走廊也不怕，因为李家在辽西走廊建造了【山海关】，这时的辽西走廊比后世还要狭长，所以比后世还要易守难攻。 中原政权攻不进来，那么蛮夷呢？ 蛮夷只有两条路，要么走山路，要么走辽河上游。 山路还是一样，无法通行大部队，而且有警惕就行，至于辽河上游，已经在几十年前被三大家族强行改造成了无法通行的沼泽。 整个辽东就是一个被山地、沼泽、大海包围的盆地，易守难攻，可以独立发展。 第375章 蜀汉（七） 又一个月后 燕侯十六年春（226年 新野县 “快，所有物资通通搬走！” “所有人口通通迁走！” 刘备的谋士许攸正在指挥着士兵们迁徙人口物资。 当今天下，经过持续五十年的战乱，人口损失了将近一半，整个天下的实际总人口已经只剩三千万，如果是各个政权的统计人口，则加起来只有两千万。 一共才六千万人口，居然死了三千万，一半的人口都死了，这是何等惨烈！ 以大汉目前的生产力，即便全盛时期，也大概只能养活五千五百万人口，再多就养不活了，将要加快产生各种社会危机。 而三千万人口又过于少了，导致天下有将近一半的田地无人耕种，这些无人耕种的田地都慢慢成了草地，被士族们用来放牧。 人口太多太少都不好，跟土地承载力相适应才是最好的。 对于目前的中原来说，五千万至五千五百万之间的人口才是最合适的，多了就养不活，少了就没力量，容易被外敌入侵。 因此，对于各个政权而言，他们缺的不是土地，而是人口和物资。 五十年前，到处都是无地可种的流民，百姓想要当佃农，还得跪着。 现在，诸侯们以及士族们想方设法争夺人口，用尽各种手段去让百姓给自己种田。 攻守之势异形也！ 如果是五十年前，有人要带走十万人口，朝廷根本不会在意，因为中原的人口实在是多到爆炸，朝廷巴不得你赶紧把人口带去边疆开荒，减轻中原的压力。 但现在，十万人口就是宝贵的资源，将要引得许多势力争抢。 袁绍兵力过于雄厚，刘备只有两万步卒和两千骑兵，根本无力阻挡袁绍的二十万大军，所以他在收到袁绍“八十万大军”南下的消息后，第一反应不是怎么抵挡，而是赶紧收拾东西跑路。 其中人口便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被他打包带走，将来这十万人口在南方还能开荒种田，继续产生收益。 南方到处都是荒地，就是缺少人口和开荒工具。 “报！叶县已破，袁军正在攻打宛城！”一个传令小兵将最新的情报传达。 刘备皱了皱眉，但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这时…… “主公，荆州士族想要投靠袁绍，必须火速派兵前往襄阳镇守，防止当地士族勾结袁军。”徐庶在一旁提醒。 刘备点点头，正要这么做时…… “报！——袁赵大司马骠骑将军吕玲绮已经攻入襄阳，襄阳士族不战而降！”传令小兵及时赶回来。 “什么！”刘备大惊，他们的这十万人口还在新野转移呢，怎么更南边的襄阳就被占领了，这个吕玲绮速度也太快了吧，她是怎么做到明明之前还在我后面，突然就出现在我前面的？ 事态的发展果然如同王珏在几十年预料的一般，只要实力足够，并且优待士族，那么天下就能传檄而定，大量士族将会不战而降，统一天下并不难，难就难在如果太浪了，就有概率翻车，一旦翻车，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是王珏劝告袁绍的原因，稳一点，慢慢来，就能轻松统一天下，甚至传檄而定，不要浪。 “主公，事态紧急，只能放弃这十万百姓，火速赶往还没有失守的江陵，只要江陵还在手里，我们有长江天堑，未必没有希望！”诸葛亮在一旁劝谏刘备果断一点，把这十万人口放弃，不要太贪心。 “这……”刘备犹豫了，这十万人口可不少，而且很多都是壮丁，开荒几年就能训练出几千民兵，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最后，刘备决定兵分两路，由关羽走水路，带着主力火速赶往江陵，控制江陵城，防止城内士族勾结袁军。 他自己带着仅仅三百人去迁徙这十万百姓。 正当刘备还在迁徙百姓时，袁绍的大将韩猛已经带着袁赵骑兵从宛城杀来。 “生擒刘备者，封县侯！” “杀！” 大量袁军骑兵杀入人群，十万百姓顿时乱作一团。 刘备身边此刻仅有三百人，他没想到宛城也会不战而降，没想到袁赵骑兵的速度这么快。 慌乱之际，刘备终于果断跑路，带着一众谋士和武将以及亲兵赶紧离开这里。 在混乱中，甘夫人和糜夫人不会骑马，马车又在行驶的过程中陷入水坑中无法动弹。 最后，马车上的刘备家眷，包括甘夫人、糜夫人、刘禅、刘备的两个女儿，她们全部下了车，想要混在百姓人群中，步行逃离。 而当刘备跑路之际，赵云说道：“两位夫人有危险，我去救援！” “子龙！”刘备想要劝阻，但赵云已经回到百姓难民人群中寻找甘夫人糜夫人。 这时，赵云看见袁军正在捕捉人口，将这十万人口强行迁到中原去屯田，现场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哭啼声。 “娘！——” “呜呜呜！” “孩儿，我的孩子！” 许多人跟自己的亲人失散，她们茫然不知所措。 为了掩人耳目，赵云脱下了盔甲，穿着一身普通百姓的布衣混在人群中寻找两位夫人的踪迹。 “喂！小子，可有看见一个叫刘备的人，就是画像上这个！”一个袁军军官突然拦住了相貌俊郎的赵云，拿着一张画像正在询问赵云。 “军爷，我、我不认识这个人。”赵云假装很害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害怕乱兵的普通百姓。 “嗯。”那个袁军军官点点头，然后说道：“自己跟着大部队，跟我们去中原屯田，别往南边跑，待会我们会对所有往南边跑的人进行杀戮，懂不懂？” “小的明白。”赵云恭敬回答道。 随后，那个袁军军官又以同样的话术逮住其他百姓开始询问，并且威胁他们不准乱跑。 终于，赵云在人群中发现了甘夫人。 为了防止袁军士兵看上她，甘夫人的脸上都涂抹了大量泥土，将自己弄得丑一点。 “甘主母，糜主母呢？”赵云走上前问道。 “你？是你，赵！——” “嘘！” “四周有袁军军官，不要说这些话！” “哦哦哦，好的。” 随后，赵云带着甘夫人以及甘夫人怀中的刘禅向着南方逃去。 快要离开混乱的现场时…… “你小子！不是说了不能往南边跑吗？！”正在赵云逃跑路线上巡逻的正是刚才那个袁军军官，对方是负责这一片地区巡逻的。 “赵将军……”甘夫人有些害怕，那个袁军军官身边有几十个袁军小兵。 “主母莫怕！”赵云将甘夫人护在身后，然后脸上故意露出害怕的神情，从而降低袁军军官的警惕性，随后哀求道：“我老母亲还在南边，请军爷容我去带来老母团聚。” “不行不行，你！额！——” 军官正在无情拒绝，却见得那赵云快如飞箭，突然冲到他面前，用手指掐住他的脖子，然后威胁着那几十个袁军士兵道：“快让开！”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让开！”袁军军官知道自己惹到大神了，所以也非常害怕。 最终，赵云成功地带着甘夫人和刘禅离开，同时也放过了那个袁军军官。 赵云回到刘备身边后，刘备大喜：“子龙，你没事就好！” 第376章 蜀汉（八） 几天后 当阳桥 “快，快点过桥！”刘备带着几百个士兵赶紧过桥：“你们几个赶紧把桥拆了！” 刘备命令已经过河的士兵们把桥拆了，防止袁军也通过木桥过河。 “且慢！” “大哥，你们先撤，我来守桥！”张飞急中生智，面对刘备不相信的眼神，他自信道：“大哥不必担心我，就算计谋不成，我张飞自有办法逃走！” “三弟，一切小心！”刘备也只能这样提醒自己的好兄弟。 等到刘备离开时，张飞命令二十多个小兵骑着马在后方树林里不断扬起飞尘，并且每个人都挥舞着军旗，还有几个在敲锣打鼓，假装正在通过乐器声音传达军令来调兵遣将。 这时，韩猛带着一千多骑兵已经率先抵达当阳桥，当他看到当阳桥居然没有被拆时，心中惊疑。 而当他看到张飞身后那个树林里有着数十面军旗在挥舞时，他心中大骇：难道刘备的上万主力就埋伏在桥对面的树林里？ 其实刘备的主力都在关羽手里，因为放心不下刘备，关羽正从长江江面往回接应刘备。 “将军，管他有没有埋伏，杀进去再说！”一旁的一个鲁莽型袁军军官如此说道。 “不可！”韩猛很是冷静，他不能冒险，万一真的有埋伏怎么办，那岂不是要被上万人围攻了吗？他可不是王珏，能做到以少胜多！ 见袁绍大将韩猛害怕，张飞哈哈大笑：“战又不战，退又不退，袁贼的士兵都是懦夫！缩头乌龟！” “将军，让我冲过去宰了他！”一个袁军军官愤怒道。 “这不过是张飞匹夫的激将法罢了！本将军何等聪明，岂会看不出来？他张飞不过是想要故意激怒我们，让我们头脑发热冲进他的埋伏圈被他埋伏罢了！本将军才不会上他的当！”韩猛自认为看破了张飞的计谋，于是他对张飞冷笑一声：“张飞匹夫，任你叫破喉咙，我也不会上你的当！” 张飞看见韩猛果然中了他的【疑兵计】，居然吓得不敢过桥，他更加爽快，内心暗自笑道：我老张平时不爱用计，但一旦用计，成功率就特别高！ 最后，韩猛选择带着一千多骑兵离开了这里，绕路到其他更远更安全的地方过河。 自此，张飞喝断当阳桥便闻名天下。 一个月后 江东 秣陵（建业/南京） “主公，不能负隅顽抗啊！” “当初你兄长将你托付给我，就是希望让我照顾好你，让你将来能够在乱世中保全身家性命，现在怎么能一时热血，居然要以卵击石呢？” “我们向袁大将军投降，不失为富家翁，何必非要当骨灰呢？” 听闻孙权被周瑜和鲁肃“蛊惑”，居然要拒绝袁绍让江东投降的要求，张昭吓得赶紧亲自找到孙权，劝谏其不要做傻事。 老老实实投降当个富家翁不好吗？为什么要负隅顽抗呢？ 当初光武帝刘秀统一天下时，投降早的武威窦氏吃肉，投降晚的辽东王氏喝汤，不肯投降的隗嚣和公孙述被挫骨扬灰。 有这样的先例在，为什么你孙仲谋还是要犯傻呢？ 明明有机会做辽东王氏，为什么非要做隗嚣和公孙述呢？ 明明有机会成为新王朝开国功臣集团的一员，为什么就非得成为新王朝开国时的反派呢？ 张昭劝谏孙权投降，不仅是为了保全他自己的家族，也是为了遵循自己当初的誓言。 当初他是在孙策面前发誓要照顾好孙权的，所以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孙权走上邪路。 对于张昭的这些话，孙权听得非常不耐烦，他直接“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第二天 “想必这位便是孔明先生了吧？” “在下孔明，见过诸君。” “孔明先生，快坐快坐。” 众人先是虚伪地相互客套一番，然后便开始了各种目的的辩论。 在场的江东士族们，只想投降袁绍，投降了，他们还是士族，不会有利益受损，反倒是不投降，天天要被孙权这么一个寒门武夫的儿子统治，实在是令人不爽。 而诸葛亮就是专门前来挫一挫这些只知道为自己家族谋取私利的腐儒们的士气，也算是给孙刘联盟尽一份力。 其实他也是看出来孙权想割据一方，所以才会前来当最后一根稻草，帮孙权压一压这些江东腐儒们的嚣张气焰。 否则的话，如果孙权自己想投降，就算他诸葛亮舌战群儒一亿遍也是没用的。 果然，在虚伪的客套结束后，江东士族们便率先展开了攻击。 “听闻先生曾自比王优安、王合玉，可是王优安北伐匈奴，为后世之人代代铭记，王合玉屡屡以少胜多，乃当世之兵神，请问孔明先生又有什么样的成绩呢？是让刘南阳北伐成功了？还是让刘南阳以少胜多了？啊？哈哈哈哈！” “我看啊，这位荆州来的孔明先生实在是太过不知天高地厚！” “王合玉何等人也？三千铁骑纵横天下，无人能敌！如今却有一荆州无知小儿胆敢自比王合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哈哈哈哈！” 因为刘备是朝廷册封的南阳侯，所以江东士族们便称其为刘南阳。 王珏的战绩让江东士族们记忆犹新，那是刻在骨子的恐惧。 事实上，也因为南征的是袁绍本人，所以孙权才敢负隅顽抗，如果是王珏南征，即便是周瑜鲁肃，也不会劝谏孙权抵抗，孙权本人也不敢生出丝毫抵抗心理。 我孙仲谋熬了这么久，终于熬到王合玉仙逝，好不容易可以雄起了，怎么能投降呢？！ 天下诸侯，王珏视之如同草芥！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王珏那个打法，迟早会把自己身体弄垮，所以他们在等，等王珏病逝以后，就是他们腾飞的时刻。 “呵呵！” 诸葛亮淡定自若，他笑了笑，早在来江东之前他就做好了功课，提前了解清楚了每一个江东士族的底细，知道他们很多见不得人的黑历史，因此他胜券在握。 随后，诸葛亮舌战群儒，将众多江东士族的黑历史翻了出来，搞得一众江东士族非常没有面子。 同时他又引申出小人之儒和君子之儒的概念。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孙权听闻诸葛亮将那些江东士族怼得上蹿下跳后，他心里也很高兴，因此便打算召开会议，公开接见诸葛亮，并当着众人的面表态，坚定众人团结起来抵抗袁赵大军的决心。 第377章 孙吴（三） 又三个月后 夏天刚刚来临，各种蚊虫蛇鼠开始滋生，正是疾病爆发的季节。 荆州长江以北的地区已经全部被袁绍占领，即便长江以南地区也有向袁绍投降的。 在袁绍的命令下，大军驻扎在乌林造船、训练水上作战，大量工匠、民夫被征调，数十万人口密集在一起，更加有利于疾病传播。 今日，雾气弥漫，长江江面上伸手不见五指。 孙权带着一些亲兵来到赤壁，并开始小心翼翼探查乌林的情况，看看袁军的水军训练得如何。 突然，孙权的小船离开了雾气弥漫的地区，当即便被袁军发现。 “敌袭！” “敌袭！” “预备！——放！” 咻咻咻！ 袁军向孙权的小船抛射箭矢，孙权吓得赶紧逃离，他的小船上已经插满了许多箭矢。 又一个月后 已经明白袁绍水军很弱鸡后，孙权的水军常常在长江水面上纵横，欺负落单的袁绍水军。 现如今，除了乌林这个大本营，袁绍水军哪里也不敢去，他们水战能力太差了。 不过在训练水军准备大决战的同时，袁绍也不是干坐着，而是派遣吕威璜带着五千鲜卑骑兵先行过江，企图从陆地上威胁孙权。 这些鲜卑骑兵都是在被王珏打服后，向袁赵臣服，接受漠北都护府的征调，前来中原作战，相当于不花钱的雇佣兵，或者说仆从兵。 赤壁西南方 五千鲜卑骑兵在过江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沿着长江南岸的江岸平原向着孙权水军大本营赤壁急行而去。 打败水军，不一定要用水军。 听闻五千鲜卑骑兵入境，正朝着赤壁而来，孙权大惊，他的江东兵水战无敌，平原战极其拉跨，在平原面对骑兵，是孙权永远的噩梦。 你让他在水面上对付二十万大军，他有信心，但你让他在平原上面对一万骑兵，他就没信心了。 幸好，虽然孙权江东兵不会打平原战，但是刘备会打啊。 虽然刘备也是一直在输，但输多了，就有经验了，起码比孙权更懂得如何对付骑兵。 现在的刘备，虽然在逃跑的过程中失去了徐庶，因为徐庶的母亲被袁军俘虏，但他却又得到了庞统。 刘备带着一万步兵堵住了鲜卑骑兵通往赤壁的江岸平原通道。 不仅如此，刘备的军师诸葛亮还创造性地自创了一种名为【八卦阵】的军阵。 所谓【八卦阵】，就是一种专门在平原上对付骑兵的军阵，特点是攻守兼备、传达军令快、反应速度快，缺点是协调起来比较麻烦，需要各级指挥官和底层士兵有着比较好的配合，也就是只有精锐一点的步兵才能摆八卦阵，普通步兵摆了也无法协调。 一般的军阵两翼展开太宽，左右两翼听不到乐器声音，有些甚至连主帅军旗手挥舞军旗他都看不清，所以只能看着传令小兵去专门给他传达军令，这就导致整个军阵反应速度特别慢，传达军令的效率非常低。 而【八卦阵】便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产生的，它收缩了两翼，防止太远的军官士兵听不到主帅这边的指挥乐器声音。 整个【八卦阵】其实就是一个九宫格，也就是由九个方阵组成。 大概是这样的： 【方阵】【方阵】【方阵】 【方阵】【方阵】【方阵】 【方阵】【方阵】【方阵】 这就是八卦阵，因为最中间那个方阵是主帅指挥所和预备队，不参与直接作战，只有边上八个方阵跟敌人接触作战，所以叫八卦阵。 除了中间那个方阵没有名字，只是单纯的预备队以外，外面八个方阵都有诸葛亮自创的名字，分别对应《易经-八卦》里的八种卦象。 名字对应方阵是这样的： 【鸟翔】【云垂】【虎翼】 【天覆】【指挥】【风扬】 【龙飞】【地载】【蛇蟠】 八卦阵的名字不重要，本质上是圆阵和方阵的变种结合，所以你哪怕叫他九宫阵也行，叫又圆又方阵也行，叫九个正方形阵也可以。 圆阵防御性强，但是攻击性差，方阵攻击性强，但是防御性差。 所以诸葛亮自创的这个军阵，既能有不错的防御性，又可以有不错的攻击性，攻防皆备。 至于那些龙飞地载，只是用来附庸风雅的，军阵的名字不重要，你叫他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都可以。 比如王珏自创的军阵，你可以叫天狗阵，可以叫缺月阵，可以叫圆形有个缺口阵，可以叫凤凰阵，可以叫飞龙阵，可以叫无敌阵，叫什么都可以，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功能。 当八卦阵中间方阵的主将命令副官敲响一下金箔时，就是告诉【蛇蟠】方阵准备接收军令，之后指挥所的所有军令都是命令【蛇蟠】方阵干嘛干嘛。 当副官敲响一下铜锣时，就是告诉【虎翼】方阵准备接收指挥所的军令。 当副官连续轻轻两声铜锣时，就是告诉【云垂】方阵准备接收军令。 先敲响一下铜锣，然后敲响一下金箔时，就是告诉【天覆】方阵准备。 先敲响一下金箔，然后敲响一下铜锣时，就是告诉【风扬】准备。 对应八卦阵大概就是这样的： 【铜3】【铜2】【铜1】 【金铜】【指挥】【铜金】 【金3】【金2】【金1】 “铜3”就是敲响三次铜锣的意思，“金3”就是敲响三次金箔的意思，这样的指挥方式比普通的方阵和圆阵都要复杂许多，因此普通民兵是没办法八卦阵的，你敲响了乐器，他都不明白什么意思，不会按照你的指挥行事。 眼见着鲜卑骑兵正在冲锋而来，诸葛亮站在最中间的军阵的一辆战车上，站得高才能看看得远，他冷静地指挥着。 铛—— 铛铛—— 铛铛铛—— 诸葛亮身边的马谡将铜锣分三次敲响，第一次敲响一下，第二次连续敲响两下，第三次连续敲响三下。 这是告诉顶在最前面的三个方阵【鸟翔】【云垂】【虎翼】赶紧做好准备，要对你们同时发出命令指挥了。 这个八卦阵，四周每个军阵一千人，中间那个预备队方阵有两千人，一共一万人。 看着远方的鲜卑骑兵，诸葛亮对马谡说道。 第378章 蜀汉（九） “鸟翔、云垂、虎翼，合并组成长枪弩兵阵，天覆、风扬保护长枪弩兵阵的侧翼，预备队准备支援长枪弩兵阵！” 诸葛亮的指挥非常稳，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就突出一个字，稳！ 这仗如果让王珏来打，指定就会让两翼向前延伸，故意把中间那个主帅军阵暴露出来，引诱鲜卑骑兵过来擒贼先擒王，然后只要能挡住鲜卑骑兵的第一波冲锋，两翼就能向中间合拢包围，把这些鲜卑骑兵包饺子。 不过这么做虽然收益很大，有概率歼灭全部鲜卑骑兵，但是风险也很大，但凡中军挡不住第一波骑兵冲锋，亦或是两翼来得晚一点，又或者是饺子皮被撑破了，那就得全军覆没。 高风险、高收益，一直都是王珏的打仗作风，战争风格跟霍去病很像，所以诸葛亮在研究王珏的那些经典战例时，也常常感叹道：“王合玉尽打神仙仗！” 诸如三千铁骑打崩曹操数万大军之类的经典战例，一直都是诸葛亮正在努力研究的。 但这种打法显然不符合诸葛亮万事求稳的风格，所以诸葛亮没有学习王珏那种冒险歼灭战，而是准备稳妥地打一场击溃战。 马谡作为诸葛亮的副官，非常受到诸葛亮的信任，诸葛亮也有意把马谡培养成“弱化版王珏”。 马谡也常常以“小合玉”自居，他认为，自己将成为当世第二个王合玉，必定能威震天下！ 随着诸葛亮的指挥，八卦阵最前面的三个方阵紧密地合并在一起，前方的长枪兵半蹲着身体，后方的弩兵在张飞的指挥下轮流朝着鲜卑骑兵射箭。 嘣！ 咻咻咻！ 嗖！ 诸葛亮根据王珏连弩，在王珏连弩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进，创造发明了射程比王珏连弩稍微远一点的诸葛连弩。 不过不管什么连弩，在科技没有代差的情况下，射程肯定比不上强弩，诸葛连弩也不例外。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用诸葛连弩其实正合适，毕竟鲜卑骑兵又没有穿甲胄，不需要强弩的穿透力。 如果是对付虎豹骑，诸葛连弩就不行了，连铠甲都射不穿，射了也白射，那个时候就必须使用强弩才行。 但是虎豹骑数量稀少，因此大多数时候，诸葛连弩还是有大作用的。 虽然只有一千张连弩，但诸葛连弩射速太快了，一次轮回可以射箭十枚，比王珏连弩的一次轮回五枚箭矢还多。 顿时间，万箭齐发，没有穿甲胄的鲜卑骑兵们被射成了筛子。 “啊！——” “哇啊！” 正面被连弩攻击，于是鲜卑骑兵们向两翼展开，想要绕后攻击弩兵，这也是骑兵经典战术了。 然而，诸葛亮早有准备，专门负责保护侧翼的【天覆】【风扬】已经等候多时。 咚咚咚！ “军师命令往下传，我们【天覆】组成长枪阵阻拦敌人！” 咚咚咚！ “军师命令往下传，我们【风扬】组成长枪阵阻拦敌人！” 噗嗤！ “啊！” “哇啊！——” 砰！ 鲜卑骑兵们来不及刹车，突然就被弩兵后面冒出来的长枪兵枪阵捅成了马蜂窝，纷纷人仰马翻。 “该死，这是什么阵？这么诡异？”吕威璜感觉自己碰上了硬骨头，于是带着剩下的两千多鲜卑骑兵就要撤退。 眼见敌人要撤退，诸葛亮连忙让马谡敲响金箔，让最后面的【龙飞】【蛇蟠】去追击敌人，这两个方阵休息了很久，体力很充沛。 乓！ 乓乓乓！ 军旗手挥舞着各种颜色形状的军旗，向【龙飞】【蛇蟠】发布军师诸葛亮最新的军令。 另外还有传令小兵骑着快马在军阵的军令通行道上传达军令：“龙飞，锋矢阵追击敌人！蛇蟠，方阵掩护龙飞，防止鲜卑骑兵突然杀个回马枪！” “杀！” 两千名体力充沛的刘备步兵正在追杀精疲力竭的两千鲜卑骑兵。 “步兵还敢追杀骑兵，好大的胆子！”吕威璜大怒，人数相当的情况下，骑兵居然被步兵追杀，这对一个骑兵将领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随即，吕威璜果然杀了个回马枪，他也不跑了，就趁着刘备步兵脱离军阵的机会，趁着这些步兵远离弩兵长枪阵的机会，他带领鲜卑骑兵们又杀了回去。 “全军冲锋！” “杀！” 然而，这一切都在诸葛亮的预料之中，蛇蟠早有准备，连忙长枪方阵挡住了杀回来的鲜卑骑兵，而龙飞则赶紧跑到了蛇蟠后面。 “你的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军阵中央的诸葛亮淡定地看着这一切，虽然他的内政才是最顶级，但是军事也非常出色。 如果王珏的军事是100分，内政是80分，智谋是90分，勇武是95分，那么诸葛亮的就是军事90分，内政100分，智谋95分，勇武60分。 除了军事和个人武力确实不如王珏，诸葛亮任何方面都要强于王珏，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谋士。 在这样的反复折磨下，吕威璜的鲜卑骑兵溃败，纷纷四散逃离，跑到附近的山林里去了。 五千鲜卑骑兵，死亡了不到九百人，剩下的四千人全部在战斗过程中失散，标准的击溃战！ 此刻，镇东将军吕威璜身边仅剩十几个鲜卑护卫，他头也不敢回地向着远方逃跑。 就在此时，一个身高九尺的红脸猛男突然从一个岔路口杀出。 “关羽在此，鼠辈受死！” 噗嗤！ 吕威璜反应不过来，当即被关羽一根马槊刺进小腹，面目狰狞地死去。 剩下那十几个鲜卑护卫哪里敢为自己将军报仇，他们本来就没多少忠诚度，因此加快了跑路步伐，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刘备大获全胜，击溃五千鲜卑骑兵的消息传到了赤壁，周瑜听闻这个消息后非常震惊。 这可是五千骑兵啊，不是五千民兵，也不是五千黄巾军，也不是五千水军，是五千骑兵啊，居然被击溃了！ 整个孙权政权都凑不出来一千个骑兵，这可不是开玩笑。 在吞并了交州和部分荆州后，孙权当前一共有五万大军，这五万大军全部都是会水战的步兵，骑兵一共只有八百。 反倒是刘备的骑兵多一点，一共有一千骑兵。 但跟袁绍比还是太少了，袁绍动不动就是几万骑兵，这是南方政权难以想象的事情。 第379章 袁赵（十四） 又一个月后 夏末 乌林 袁绍军营 瘟疫正在蔓延，许多士兵上呕下吐，每天都有上百人在瘟疫中死去，用不了多久，袁赵大军将不战而败。 由于连续的回潮天气，导致粮食发霉，士兵们吃着发霉的粗粮，每天都要被大雨淋湿，然后洗澡又麻烦，由于出征太匆忙，没有准备好足够多换洗的衣物，每天都臭烘烘地跟蚊虫作伴，身体状况更加不堪，此刻的袁赵大军就如同当初的四十二万新莽大军一样被套上了各种负面效果。 不干净的饮食和居住环境在人群密集地区将会引起瘟疫中的【霍乱】，不过这个时代的医者也搞不懂霍乱的原理，他们将霍乱也说成是瘟疫，然后防治的方法便是疏散人群、改善饮食和居住环境。 袁赵士兵常常出现呕吐、腹泻、脱水、高烧等症状，许多人已经死亡。 然而，即便已经套上了这么多负面效果，袁绍依旧不肯撤兵，他还是要坚持南下征服荆扬。 二十万大军，光是因为瘟疫而死者就有两万，剩下的十八万里面，有十五万都感染了瘟疫，只剩三万人还是健康的，但即便是这三万人，他们也因为不熟悉水战，常常在训练时晕船。 袁绍等不及了，他等不及让士兵们训练好水上作战，因为再等下去，他的二十万大军就要被瘟疫杀光了。 因此，他决定等到秋天吹西北风时就南下。 两个月后 秋天 西北风，袁绍选在了这个季节南下，这样就不用担心火攻了，因为就算江东水军火攻，也只会烧到他们自己。 十多万脸色苍白、上呕下吐、还晕船的士兵上了船，他们眼前出现了幻觉，四肢疲软无力，脑袋疼痛至极，七窍时不时就要流出鲜血。 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们即将出征！ 十多万感染者浩浩荡荡向着赤壁进攻，这是非常恐怖的。 袁绍不知道的是，南方存在“回潮天”，这种“回潮天”主要受到太平洋上面的气团影响，因此，即便是秋冬季节，偶尔也会出现吹东南风的特殊情况，这种天气下，温度会回暖几天。 虽然这个时候的人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回潮天”，但他们通过日常的观察，知道南方存在的“回潮天”，并且大致掌握了“回潮天”出现的规律。 这就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然，属于经验总结。 而诸葛亮，就是一个掌握了“回潮天”规律的人，常年在南方生活，他经常观察当地气候，总结出了一些气候规律。 所有袁赵士兵正在收拾东西，进行最后的准备，再过半个月左右，他们就要出发了。 与此同时 赤壁 “根据我的观察，马上就要吹东南风，袁绍等北方人预料不到，正是火攻的好机会！”诸葛亮提出自己的宝贵经验。 如果是春天和夏天，袁绍会有所防备，担心被火攻，所以即便诈降也很难成功。 但是秋天的话，一般是吹西北风，所以袁绍肯定不会认为江东敢火攻，所以这个时候去诈降，袁绍才会更容易上当。 大半年以来，不断有江东人和荆州人跑路到袁绍阵营投降，所以袁绍也习惯了，应该不会对诈降有所防备。 这其实很好理解，我们站在后世视角，或许会觉得当事人居然被诈降成功，好像很愚蠢。 但代入当事人自己的角度，你就会发现，诈降不成功才奇怪。 因为这大半年以来，几乎每天都有人向你投降，希望给你当狗，结果就有其中一个平凡的看起来不可能出现间谍的日子，居然真的出现了假投降，这谁能预料到呢？ 在黄盖假投降以前，已经有无数个跟黄盖一样的江东人真投降了，这才是假投降能够成功的关键！ 同样是诈降，袁绍对孙权用这招肯定不管用，因为压根没有袁绍阵营的人向孙权真投降，所以如果突然出现一个袁绍阵营的人要投降孙权，孙权一定会非常怀疑。 因为真的有人投降，所以当出现假投降时才能成功。 因为真的有人鲁莽地冲进空城里中过埋伏，所以当出现空城计时才能成功。 今天，一个平凡的一天，看起来跟昨天没区别。 昨天，大家在瘟疫中上呕下吐，今天，大家在瘟疫中上呕下吐。 昨天，大家在思念家乡，今天，大家在思念家乡。 昨天，有人前来投降，今天，有人前来投降。 跟以前一样，对于前来投降的江东人，袁赵大军没有重视，毕竟每天都有江东人来投降，你总不能每天都重视吧，那不得累死哦！ 可是那个前来投降的人在进来船坞后，突然！ 噼啪噼啪！ 他的船只突然开始燃烧，而且船上的正在点燃箭矢。 ？？？ 今天这个投降的江东人怎么有点不一样，在干嘛呢？行为艺术？ 突然！ 咻咻咻！ 许多箭矢射入袁赵大军的船队里，不一会，更多被点燃的船只袭来。 “救火！” “救火！” 正在训练水军的蔡瑁赶紧让人救火，然而，那些满是熊熊烈火的船只已经撞了上来。 说好的投降，怎么变成火攻了？ 不过不怕，现在是秋天，吹的西北风，用不了多久，火就扑灭了。 即便被火攻了，袁赵士兵们依旧不慌张。 开玩笑，现在是秋天，风是往你们江东吹的，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 呼呼—— 回潮天的东南风开始吹起来，原本快要被扑灭的大火突然向着袁赵船队席卷而来。 噼啪噼啪！ “啊！——” “快跑啊！” “秋天还能吹东南风，见鬼了！” “救我！” 顿时间，袁赵大军的船队出现了混乱，所有人疯狂地向着陆地方向逃跑，然而两条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火焰蔓延的速度，而且还是人群这么密集拥挤的情况下。 大量袁赵士兵被活活烧死，有一些则跳进江水里被活活淹死，侥幸逃回岸上的袁赵士兵反而给军营带来了恐慌，越来越多无法忍受瘟疫折磨的袁赵士兵开始趁机逃离战场。 “不准跑！都回来！都回来！”看到十几万大军在混乱中溃散，袁绍命令督战队赶紧去镇压，但是无济于事，因为督战队也感染了瘟疫，督战队跑路比普通士兵还快。 “大将军，我们的督战队也跑路了！” “大将军，快撤吧，江东兵杀上岸了！” “明公，除了撤退，我们别无办法！” 越来越多袁赵将领和谋士都在劝说袁绍赶紧撤退，不然今天就得死在这里了。 “杀！” “生擒袁绍者，赏金一万！” 江东兵已经杀来，就连刘备在看到火势燃烧起来后，也赶紧带着他的士兵坐船渡江过来追杀袁绍。 看着自己举全国之力征调的二十万大军在瘟疫和大火中溃败，已经七十三岁的袁绍气急攻心，竟然喷出一口老血。 “悔不听合玉之言，方有今日之败！” 袁绍后悔了，自己不该这么急着统一天下，现在好了，多年的积累全部飞灰湮灭。 如果自己缓一缓，给士兵们准备好换洗的衣服，给他们准备好健康没有发霉的粮食，给他们准备好各种预防疾病的药材，给他们准备好大量随军医者，说不定就没有瘟疫了，至少瘟疫的规模不会这么大。 战败的最主要原因还是他袁绍太心急了，什么都没准备好，就急匆匆地南征，结果一场瘟疫让他的二十万大军战斗力损失了九层，一场大火又让二十万大军剩下的一层战斗力也烧没了。 事实上，有没有这场火烧乌林，袁绍都已经败了，光是这场恐怖的瘟疫就足以击败他的二十万大军，火烧乌林不过是让他提前战败。 虽然是火烧乌林，但因为黄盖的火烧船是从赤壁出发的，所以也被称之为【火烧赤壁】。 第380章 袁赵（十五） 一个月后 燕侯十七年冬（227年） 邺城 袁绍留下袁谭、韩猛、焦触、郭援、牵招等人镇守樊城和襄阳，其中袁谭为襄樊战区大都督，他独自一人率先跑路，在半路上交代审配遗言说自己要传位给袁尚后，还没回到邺城就已经病逝。 袁绍的三个儿子，二儿子袁熙镇守雒阳，防备关中曹秦，几年前，曹操已经先一步逝世，即位的是能力平凡的曹丕。 曹操到死都没能等到王珏比他先死，所以一直不敢东进，等王珏终于仙逝，他曹操早就起了，即位的是曹丕这个能力一般之人，那就更加无法东进了。 而袁绍的长子袁谭，则是襄樊战区大都督，都督襄阳、樊城等地诸军事，留在襄阳防备孙刘北上。 袁赵的三个战区，分别是西边的雒阳战区、南边的襄樊战区、东南边的合肥战区。 雒阳战区大都督：袁熙 襄樊战区大都督：袁谭 合肥战区大都督：吕玲绮 至于他最宠爱的小儿子袁尚，则一直留在邺城等着即位。 说是小儿子，但袁尚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二儿子袁熙今年已经四十六岁，长子袁谭今年已经四十七岁。 这么多年过去，袁尚对自己的两个哥哥依旧没有丝毫尊重和忍耐。 大殿内 “父王薨逝，你却姗姗来迟，你的心里根本没有父王！”袁尚对着迟到几天的袁熙大声斥责。 袁熙心中也是火气很大，这个袁尚，故意提前举办丧礼，现在却又要怪罪他迟到，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他。 一旁的审配也是高傲地看着殿内众人，他是支持袁尚的，如今袁尚即位成为赵王，他便帮助袁尚出谋划策、铲除异己，教导袁尚应该首先铲除自己的两个兄弟。 “按规矩，你这种行为属于不忠不义不孝，必须死刑！”袁尚的一句话顿时让袁熙五雷轰顶。 他袁熙千里迢迢赶来给父王袁绍服丧，本以为有机会争一争王位。 却没想到这个袁尚这么卑鄙，提前举办丧礼，并且光速即位，为了防止两个哥哥回到邺城夺王位，袁尚甚至取消了登基前的各种准备和仪式，生怕慢了一步就要被两个哥哥抢走王位。 就在袁熙感觉自己要大难临头时，一旁的审配在袁尚耳边说道：“如今您的王子谭尚未回到邺城，此时若是杀了王子熙，恐怕会打草惊蛇，逼的王子谭狗急跳墙，不如随便找个借口，把王子熙扔进监狱，免除其死罪，然后慢慢对付王子谭。” 袁绍的这些个谋士，虽然有智谋，但都用在了内斗上，平时看不出多厉害，一旦开始内斗了，各个都是奇才。 “不如让他七步之内作诗，作不出来，再把他关入大牢。”审配建议道。 听得审配这话，袁尚点点头，然后稍作修改地袁熙道：“看在你我同为兄弟的份上，本王可以饶恕你的死罪，但是你在父王的丧礼上迟到，实在是太过不孝，这样吧，如果你能在七步之内作诗一首，诗中表达对父王思念之情，并且诗中不允许出现父王，那么本王就直接放了你，否则，本王就将你关入大牢好好反省！” 袁熙瞪大眼睛，他的谋士司马懿或许可以七步之内作诗，但他是绝对没有这个能力的。 袁熙走完六步，望着殿内众人，始终想不出应该怎么作诗，最后只好走完最后一步，乖乖认罪坐牢。 与此同时 襄阳 “报！江陵失守，已经被周瑜攻下！” “报！夷陵失守，刘备正前往益州！” 各种城池失守的军情传来，但袁谭根本无能为力，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守备城池，而是王位之争。 “王子尚连各种登基仪式都没有就直接即位，不符合礼仪，而且先王没有留下遗诏让谁即位，只是在回邺城的半路上把王位传给了王子尚，可是半路上那些话，不过都是审配的一家之言，谁知道是不是他审配在胡说八道？万一先王其实要传位给您，只是审配假传王旨，让王子尚即位呢？” 一旁的郭图一直在劝说袁谭不要放弃王位争夺。 袁谭还在犹豫，郭图趁热打铁：“难道殿下您不知道赵高杀扶苏的先例吗？现在您就是扶苏，审配就是赵高，王子尚就是胡亥，无论是为了大赵还是为了您自己，殿下您都必须带领大军杀回邺城，夺回本就属于您的王位！” “您是先王的嫡长子，王位本来就应该是您的！” 郭图的劝说有理有据，袁谭心中愈发动摇。 “请殿下不要再犹豫啦！”辛毗也跟着一起劝说。 袁谭在原地转了几圈，然后看着郭图和辛毗，最后一咬牙：“你们！是要害了我啊！” 见袁谭这副姿态，郭图等人知道谭谭这是答应了，于是他们高呼：“大王万年！” 锵！ “起兵！清君侧！清除奸臣审配！”袁谭拔剑大喊。 “清君侧！” “清君侧！” “清君侧！” 郭图等人带着襄阳城的将士们一起大喊。 一个月后 雒阳 “公子被逮捕入狱，王子谭起兵清君侧，我们又该如何？”谋士荀谌担忧道，他很早之前就选择了投资袁熙，如今袁熙却被逮捕入狱。 袁熙本来有两个谋士，一个是他荀谌，另一个是辛评，但辛评在袁绍面前说了几句王珏的坏话，于是袁绍震怒，直接将辛评处死。 不过，后来新来的谋士司马懿又站在了袁熙这边，成为了袁熙的谋士，所以袁熙又有两个谋士了。 “也只能静观其变了。”司马懿叹气道。 “两位先生，我家夫君能不能获救，就只能倚仗你们了！”王子妃甄宓对荀谌、司马懿二人恳切道。 她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但却依旧少女模样，显得非常年轻，丝毫看不出来是生过孩子的中年妇女。 辽东 王家庄园 “这中原，又要变天了。”王霄正在跟自己的弟弟王宽下棋。 “变天不变天的，跟我们王家又有什么关系，谁给我们辽饷，我们就支持谁当天下之主。”王宽笑道：“兄长的棋艺精湛，小弟自愧不如。” 王霄也是六十多岁了，所以在王珏仙逝后，他便告老还乡，回到辽东养老。 两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下着棋，谈笑风生地议论着天下的局势。 他们见过了中原人口六千万的巅峰时刻，见过了到处是无地流民造反的乱象，也见过了诸侯军阀到处屠杀百姓，见过了瘟疫疾病收割人命，见过了千里无鸡鸣、生民不留一。 看他起高楼，看他楼塌了，看他盛世繁华，看他衰世哀嚎。 天变了吗，又好像从来没变过。 部分人物数据公开（一） 【王珏 遗传：气宇轩昂、健壮、天才 天赋：军事大师、医学家、骑兵之王、好学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65】 【王朝歌 遗传：纯血、国色天香 天赋：神力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98】 【王枔 遗传：国色天香、天才 天赋：好学、骑兵专精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50】 【诸葛亮 遗传：气宇轩昂、天才 天赋：好学、能工巧匠、管理大师、忠贞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30】 【曹操 遗传：矮小、天才 天赋：好色、军事大师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40】 【孙权 遗传：眉清目秀 天赋：权谋大师、水战专精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45】 【刘备 遗传：汉室宗亲、气宇轩昂 天赋：逃跑大师、仁德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60】 【贾诩 遗传：眉清目秀 天赋：好学、权谋大师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30】 【吕布 遗传：气宇轩昂 天赋：骑兵专精、健壮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80】 【卫青 遗传：眉清目秀、天才 天赋：军事大师、骑兵之王、仁德、忠贞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65】 【霍去病 遗传：眉清目秀、天才 天赋：军事大师、骑兵之王、傲气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60】 【刘秀 遗传：汉室宗亲、气宇轩昂、天才 天赋：军事大师、骑兵之王、仁德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60】 【王莽 遗传：圣人转世、天才、玉树临风 天赋：经学大师、好学 魅力： 管理： 统率： 谋略： 勇武：20】 第381章 袁赵（十六） 日月如梭 白驹过隙 两年后 燕侯十九年冬（229年） 雒阳 经过两年的内战，袁熙在狱中被杀，袁尚御驾亲征，结果被袁谭俘虏，随后被杀，然而，刚刚即位赵王的袁谭在攻打雒阳时被司马懿击败，随后被杀。 内战期间，袁尚袁谭都停止了【辽饷】，他们要把钱用来招兵买马。 甄宓司马懿联手重新统一袁赵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辽饷】，以此获得辽东王家的支持。 袁熙之孙袁芳即位赵王，并将赵国国都迁往雒阳，将已经四十九岁的大汉皇帝刘协也迁回雒阳，准备完成最后的禅让仪式。 袁芳今年才一岁，朝政大权都在垂帘听政的甄宓手里。 皇宫 “大汉气数已尽，请陛下禅位让贤！”华歆带着文武百官逼迫皇帝刘协禅让。 “恳请陛下退位让贤！”众大臣也一起逼迫。 “祖宗基业交到朕的手里，若是丢失社稷，我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刘协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陛下！”华歆突然大声呵斥：“天下无不亡之国，连上古的夏商周三代都亡国，何况是大汉呢？” “请陛下顺应天意，天意不可违啊！” “前日有天狗食日，民间谶语曰：日已尽，汉运终。” “这是大汉气数已尽也，如果大汉还不肯亡，那就是忤逆天道！” “逆天者，死无葬身之地也！” “昨日又有天狗食日，民间有谶语曰：日已尽，赵运盛。” “这是大赵气数宏盛，将要成为天下之主的征兆啊！禅位给赵王，那就是顺天，顺天者，福享子孙也！” “陛下，您看，连老天都要您退位了，您又何必逆天而行？！” 华歆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可是……”刘协还想反抗。 “陛下！”华歆大声斥责：“你到底退位不退位！” 锵！ 说罢，华歆拔剑指着刘协，对其威胁道：“你是自己禅让，还是让我们帮你禅让，快点！” 锵！ 锵！ 锵！ 朝中大臣纷纷拔剑瞪着刘协。 要么你自己体面，要么我们帮你体面。 “我……我禅让……呜呜呜！”刘协无奈，只好禅让。 又一天后，刘协公开宣布自己禅让于一岁的赵王袁芳。 甄宓代替袁芳第一次推辞。 又一天后，刘协第二次公开宣布自己禅让于一岁的赵王袁芳。 甄宓代替袁芳第二次推辞。 又一天后，刘协第三次公开宣布自己禅让于一岁的赵王袁芳。 甄宓代替袁芳第三次推辞。 …… 又一天后，刘协第九次公开宣布自己禅让于一岁的赵王袁芳。 甄宓代替袁芳第九次推辞。 …… 又一天后 刘协第一百次公开宣布自己禅让于两岁的赵王袁芳。 直到第一百次程序，甄宓才终于代替袁芳接受禅让。 别人都是三辞三让，最多就是九辞九让，但甄宓在王家王霄的建议下，来了个九十九辞九十九让，把各种表面上的礼仪都做足了。 “万岁！万岁！万岁！” 甄宓抱着两岁的袁芳，接受文武大臣的跪拜高呼。 袁绍被追封为赵孝武帝，袁熙被追封为赵孝昭帝。 甄宓为太皇太后，司马芸（司马懿的女儿)为太后，司马妤（司马师昭的女儿)为皇后，取消权倾朝野的大司马大将军和大司马骠骑将军这两个职位，分解成大司马、大将军、骠骑将军。 甄宓的侄子甄豫任大司马录尚书事，扶持有功的河内司马氏司马懿任大将军，辽东王氏吕玲绮任骠骑将军，颍川荀氏荀谌任尚书令，弘农杨氏杨修任司空，颍川陈氏陈群任司徒，清河崔氏崔进任太尉，琅琊王氏王祥任大司农。 袁赵称帝的消息传遍天下后，曹丕立刻上表臣服，愿为大赵之藩王。 随即，甄宓册封曹丕为大赵秦王。 孙权态度不明，甚至调集十万大军，目前不知是准备攻打谁。 唯有已经七十岁的刘备，在成都称帝，国号“汉”，自称大汉皇帝，刘禅为太子，马云禄为太子妃，诸葛亮任丞相，法正任御史大夫，糜竺任太尉，许攸任尚书令，关羽任大将军，张飞任骠骑将军，黄忠任卫将军，马超任车骑将军，赵云任光禄勋。 一个月后 合肥 孙权统率十万大军，再度进攻合肥。 上一次孙权想要趁着袁赵内乱北上，结果被合肥大都督吕玲绮击溃。 这一次，孙权还不死心，想要趁着袁赵刚刚篡位，内部人心不稳的时机，再度北上夺取合肥。 合肥附近的人口早就被王家迁徙到海外开荒了，所以孙权无法像以前一样依靠抢劫来维持后勤，只能大老远从江东运输粮草。 这次攻打合肥的十万大军里，老兵只有三万，精锐只有三千。 毕竟要留兵力守家，所以这就是孙权能用来打合肥的全部家底了！ 如今的天下，人口稀少，因此各国的兵力也不是很多。 只计算统计人口的话，各国人口如下。 【袁赵：统计人口430万，全部人口850万，兵力20万 曹秦：统计人口80万，全部人口170万，兵力5万 蜀汉：统计人口150万，全部人口280万，兵力10万 孙吴：统计人口290万，全部人口560万，兵力15万】 以上这些只是统计人口，一共只有九百五十万，实际人口应该在1500万至2000万之间。（实际人口也不包括辽东，而是估算了其他世家的隐藏人口和山林里的一些黑户进去 【王家：统计人口380万，全部人口380万，兵力8000】 王家一个家族统治的人口，已经快跟中原一个国家的人口差不多了，这就是种田发育四百多年的成果。 王家对内控制力更强，而且是商业城市发展模式，不是中原庄园经济发展模式，隐藏人口意义不大，所以没有隐藏人口，有多少人口都统计出来了。 中国各个政权都是庄园经济服务军事，依靠着庄园农场的产出来供养庞大的军队，基本没有剩余物资可以用来发展民生。 在中原的诸多政权中，袁赵因为每年都要支付【辽饷】，所以很大一笔钱被【辽饷】消耗了，没有多余的钱来供养军队，因此它的兵民比例是最低的。 不过袁赵有漠南都护府和漠北都护府，可以从草原征调外族仆从兵作战，因此如果真的打起来，实际兵力是肯定不止20万的。 第382章 大建设（七） 建业 当孙权主力都去攻打吕玲绮防守的合肥时，收到消息的王家直接派遣船队从大海上进攻孙吴，趁机掠夺人才，尤其是掠夺吴国的工匠、士人、医者。 两百多艘辽东船只来到长江口，长驱直入来到石头城的码头边。 这是中原政权第一次感受来自大海的威胁，以前他们只感受过草原的威胁。 王家船队堂而皇之地穿着吴国的军装，伪装成吴国士兵，并且让拥有东吴口音的水手去诱骗石头城守将打开城门。 因为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做，所以石头城守将陈武没有防备，他打开了城门。 “大王攻打合肥的战事非常紧张，现在需要征调工匠去前线制作攻城器械，还需要征调医者去前线为士兵治病，还需要征调读书人去即将占领的地区进行管理。”领头的一位拥有江东口音的王家水手在王家子弟的示意下如是说道。 孙权跟曹丕一样，尚未称帝，而是称吴王，也就是大赵吴王！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百个王家亲兵带着一千个王家治安队又从石头城转进到建业城内，开始在城内光明正大地强征人才。 等到征集得差不多后，王家亲兵将这些人才装到船上，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开了建业。 被装走的人才有上千名工匠、八十多个医者、三十多个士人。 不仅是人才，孙权府库里的黄金也被王家船队运走。 别问，问就是吴王孙权的命令。 “刚才那些人，真的是大王的部队？”张昭很是疑惑，总感觉吴国是不是遇上诈骗犯了。 “中原的军队怎么可能深入到建业城下，而且中原水军不行，所以肯定是大王的部队没错。”陈武说道。 与此同时 合肥 “该死！赵国居然把合肥城迁走了！”孙权看着远方的合肥城，感觉非常难受。 以前的合肥城就在彭蠡（巢湖）边上，他可以仗着水军优势随时进攻合肥，也可以仗着水军优势随时撤退。 可现在，吕玲绮直接把合肥迁到了更北方一点的位置，远离了湖泊。 孙权如果还想攻打合肥，就必须下船步行很长一段距离。 别看这段距离只有十里，对于孙权来说可谓是地狱难度，因为十里的平原，足够让赵国骑兵驰骋。 “看来孙权马上就要回去了。”合肥城的副将这般说道。 “不！孙权他会下船的！”然而，吕玲绮却非常坚定。 “大都督，这是为何？”副将不解。 “孙权内心非常自卑，因此对面子很是看重，生怕别人看不起他，因此他定然会下船来耀武扬威一番，这样才能在撤兵回建业后，他才不至于被江东士族嘲笑。”吕玲绮自信道，她镇守合肥好几年，跟孙权交手了好几次，已经看透了孙权。 她真的太懂孙权了！ 于是，吕玲绮在合肥城外安排一只伏兵，等待着孙权自投罗网。 不久后，孙权果然带着兵马下船，来到合肥城下，在合肥城下耀武扬威地嘲讽：“吕玲绮，乖乖打开城门向本王投降，否则……” 孙权话说到一半，突然！ “杀！” 埋伏已久的伏兵突然杀向东吴大军的后方，捅了孙权的屁股。 这时，合肥城城门也突然打开，吕玲绮亲自统率大赵最后的一百虎豹骑冲向孙权。 两面夹击之下，孙权手足无措，他慌慌张张地逃走，向着湖泊上的船队跑去，顾不得合肥城下十万大军的死活。 孙权又又又在合肥城下仓惶逃窜，十万大军乱成一团，他们有的想要攻击吕玲绮，但吕玲绮已经退回到城内。 咻咻咻！ 城墙上的守军朝着那些敢于靠近城墙的吴兵射箭。 “啊！——” 在付出一点伤亡后，剩余的吴兵也四散逃离，大部分都朝着船队的方向逃窜，但也有一些不想回江东的，干脆原地投降。 彭蠡湖泊边，吴国大将徐盛正带着几百个人在维持秩序，顺便抵挡那些合肥伏兵。 现场乱糟糟，但好在合肥伏兵数量稀少，只有几千人，因此在把东吴大军杀得自乱阵脚后，这几千伏兵便撤回了合肥城，免得被反应过来的孙权包围。 “可恶！”看着士气已经崩溃的十万大军，孙权很是愤怒，但无可奈何。 这合肥城，实在是太难了。 “与其取合肥，不如取荆州！”这时，孙权突然想起来周瑜临终前对他的忠告，那就是一定要夺下整个荆州，否则江东便没有战略纵深。 这般想着，孙权便开始回到建业，当他回到建业后…… 砰！ “混账东西！孤何曾征调工匠、医者、士人去前线？” “什么？孤府库里的黄金也都被运走了？！” “孤的两个公主也被带走了？！” “该死啊！到底是哪来的海盗，这么胆大包天，居然跑到建业来诈骗！” 大赵吴王快要崩溃了，合肥打不下来也就算了，居然还有“海盗”偷家，把他府库里的黄金全给运走了，还把各种人才运走了。 又两年后 燕侯二十二年夏（232年） 甘蔗岛 甘蔗城 “荀先生！” 听闻荀彧病逝，蔡琰亲自过来看望。 “家父昨夜突然不断咳嗽，然后……呜呜呜！”荀彧的儿子哭泣着，这是荀彧与被王家俘虏而来的一位士人小姐在岛屿上生育的后代。 蔡琰如今已经五十六岁，但没有一儿一女。 她与荀彧二人联手治理甘蔗岛，使得甘蔗岛上的百姓安居乐业，犯罪率直线下降，而且还有一些甘蔗岛的土著被她们汉化，成为了汉人，然后帮助她们去对付那些与王家为敌的甘蔗土著。 在蔡琰和荀彧的治理下，甘蔗岛的死亡率从97%下降到了90%，使得大量移民存活下来。 她和荀彧亲自组织医者们照顾那些病患，号召岛屿上的移民每日锻炼身体，只要强身健体，就能提高对瘴气的抵抗力。 如今，甘蔗岛已经有移民20万，比现在中原一个郡的人口还多。 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其惨重的，因瘴气而死在甘蔗岛上的移民已经有500多万。 王家这几十年一共从中原运送了500多万人口进入甘蔗岛，但最终活下来的只有22万。 中原人口主要死于战争、饥荒、瘟疫，王家人口主要死于开荒、瘴气。 第383章 袁赵（十七） 又一年后 燕侯二十三年秋（233年） 一个好消息传到洛阳……关羽死了！ 今年夏天，蜀汉大将军关羽趁着今年夏天连续暴雨、河水高涨的机会，向襄樊地区发动进攻。 襄樊大都督韩猛不是关羽的对手，襄阳失守，只剩樊城一座孤城被副将司马师守住了。 自此……羽，威震华夏！ “若无司马氏父子，这大赵，亡矣！”太皇太后甄宓感叹道。 这大赵，刚立国就有亡国气象，太惨了。 王珏死后，大赵已经没有能用之将，吕玲绮又要镇守合肥、防备孙权。 到头来，偌大的袁赵，只能依靠司马懿司马师父子来支撑。 眼见着樊城也要失守时，大赵吴王孙权发动背刺，命令东吴大都督吕蒙偷袭荆州。 蜀汉新任的荆州刺史许攸和镇守江陵城的糜芳，因为与关羽关系不和睦，随即投降吕蒙。 关羽这个傲上的性格，把人都给得罪也是很正常的。 “伪汉大将军被东吴斩杀，伪帝刘备定然不会咽下这口气，臣认为，伪汉与东吴之间，必有一战！”大将军司马懿分析道。 因为袁赵与刘备之间是敌对关系，所以袁赵官方都是蔑称刘备的大汉为“伪汉”“蜀国”“贼巢”。 刘备的大汉自称“我大汉”，同时也蔑称袁赵为“篡赵”“逆赵”“伪赵”。 “届时，若伪帝刘备与吴王孙权真有一战时，我大赵可以诏令秦王共同南下！” 司马懿缓缓道来，现如今的大赵朝堂，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顶梁柱。 “大将军所言甚是。”甄宓也很认可司马懿的分析。 正当大殿上其乐融融，都在等着刘备孙权两败俱伤时，却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臣，王祥有奏！”琅琊王氏的大司农王祥突然站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是一件大事。 这个王祥，就是【卧冰求鲤】故事的主人公，他在听闻王家【卧冰求龟】【卧冰求鲸】【卧冰求龙】【卧冰求鲨】【卧冰求豚】【卧冰求虾】【卧冰求蟹】【卧冰求鳖】【卧冰求草】【卧冰求人】【卧冰求神】【卧冰求仙】【卧冰求鬼】【卧冰求冰】【卧冰求水】【卧冰求火】等等孝顺故事后，在这些故事的基础上进行了创新发展，打开新思路，自创了【卧冰求鲤】，最终得以被举孝廉。 “臣奏青州刺史兼徐州刺史王霄王子夜，擅自迁徙人口，迄今已有数十年，被其强制迁徙的人口已经有百余万！” “三十多年前，青州徐州加起来尚有人口两百万，如今只剩人口一百万！” “我想知道，这些人口，都被王刺史迁到哪里去了？”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王祥。 居然胆敢跟辽东王家作对，看来琅琊王氏跟辽东王氏已经势同水火了。 司马懿看着王祥，心中想着如何从两大家族的争斗中获利。 这其实这也是青州士族和徐州士族忍无可忍了。 王霄仗着自己是王珏的族叔，一个人兼任两个州的刺史，既是青州刺史，又是徐州刺史。 在当青徐二州刺史的这几十年里，王霄动用自己手中的权力，疯狂迁徙人口，顺带土地兼并，不仅迁徙朝廷的自耕农，甚至连当地士族们的佃农都不放过，全部迁徙到海外开荒。 搞得当地士族怨气越来越大，以前是有王珏压着，后来又因为战乱，现在青徐二州的士族们终于忍无可忍，联合起来抵制王家。 太过分了，哪有像你们王家这样兼并土地人口的，速度也太快了点，胃口为太大了点。 整个北海郡都被王家兼并干净了，一点田都不剩，北海郡的自耕农也全部被王霄搬空了，偌大的北海郡，一共有十个县，结果现在朝廷的统计人口只有五百人。 整个北海郡只有五百个人！ 本来大家一起分享利益，井水不犯河水，结果你王家居然吃独食，吃完肉还要喝汤，连渣都不留给我们琅琊王氏等士族，可恨！ 有着琅琊王氏这个天下十大世家之一的家族带头反对辽东王氏，接下来，许许多多青州徐州出身的官员纷纷站出来反对：“请朝廷严查青徐二州人口失踪一事！” 皇帝陛下袁芳只有五岁，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回复的，因此太皇太后甄宓沉思许久后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孤自会让人调查清楚，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南方的战事。” 那些跟辽东王家关系好的其他地区出身的士族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替王家出头，这些士族主要是冀州幽州的士族，他们跟王家没有利益冲突，反而因为经常跟王家做生意，因此跟王家关系比较好。 如果真的要斗个你死我活，那将是幽州冀州士族对抗青州徐州士族，然后兖州徐州司州士族看戏观望。 司马懿出身河内，跟辽东王家关系一般，跟琅琊王氏关系也一般，所以他是中立的。 等到朝会结束后，甄宓派人私底下召见司马懿。 不久，司马懿进了太后的书房，对甄宓恭敬道：“臣司马懿见过太皇太后！” “大将军，青徐二州士族联合抵制王氏，你如何看？”甄宓直入主题，辽东王氏在朝堂上党羽也挺多的，只是人口神秘消失一事，确实是王家理亏，所以王家的党羽们不敢在这个时候反击。 “静观其变。”司马懿解释道：“许多将士都曾经是骠骑将军的部将，若是此时与王家闹翻，恐怕会引起兵变！” 司马懿说出了关键，袁赵的很多军官将领，他们在年轻时都曾经跟随王珏南征北战，如果朝廷要对辽东王氏动手，双方真的要翻脸的话，那可是个大麻烦，弄不好，大赵就得亡国。 司马懿让甄宓沉住气，先等等看，先去处理蜀汉与东吴的战事。 “正好借青徐二州士族之手，试探一下王家的底细。”司马懿冷静分析道。 没人知道王家的底蕴有多少，司马懿也不清楚王家的实力具体如何，他认识的王家，仅仅只是名震天下的大司马骠骑将军王珏而已。 “若胜如何？若败又如何？”甄宓继续问道。 “若王家胜，则朝廷不知情，都是青徐二州士族自作主张，若王家败，朝廷正好铲除王家，彻底断了辽饷！”司马懿也是人精，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肯自己动手，始终要借助他人之手来成就自己的事业。 “大将军真乃国之栋梁！”甄宓大喜，她愈发信任司马懿。 第384章 大建设（八） 一个月后 辽东 王家庄园 “调查我们辽东王家？呵呵……琅琊王氏好大的官威啊！” “天下都是我们辽东王家帮他袁家打下来的，迁徙点人口怎么了？” 王宜的孙子王霸冷笑道。 王霸是王家第十八代子弟，是靠着竞争上位才成为王氏子弟的。 为了防止家族子弟太多，导致资源不够分，王珏、王宜、王宵、王宽四人在这些年对王家议会进行了改革。 按照燕侯十年（220年）时的考核标准，有500个家族子弟通过考核，也就是以500人作为标准，今后，王氏家族永远只能有500个议会名额，只能少，不能多。 在这样的还改革下，王氏家族会议也被称之为“五百人大会”。 这次改革也在后世被称之为“王珏改革”，这项制度也被称之为“议会世袭制”，议会成员不是通过选举产生，也不是通过家主任命产生，而是【家族议会改革】后的第一代议会成员世袭。 每一个家族子弟都有一个议会名额，名额可以世袭给下一代。 比如吕玲绮，她现在也算是王家的一份子，她继承的是王珏的议会名额，所以她也有名额，但她的这个名额只能世袭给一个后代，如果她有两个女儿，那么她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女儿继承名额，另一个女儿则将成为一名普通的桃花港城市市民。 她的女儿同样只能把这个名额世袭给一个后代，如果没有世袭继承人，则由议会从桃花港市民中推举一位市民继承议会名额。 桃花港的市民，大部分是竞争失败的王家子弟，他们被迫失去了议会名额，也失去了王氏子弟的身份，但作为王氏家族的血脉延续，在特殊情况下，他们也有机会重新获得名额，而且他们从小就可以获得免费的蒙学教育，拥有比普通人更好的先天条件，即便没有家族，他们也能靠着免费教育上的优势获得比较好的发展，不至于穷困潦倒。 这些被淘汰的王氏子弟，也是治安兵、水手、城市管理者的主要来源。 王霸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只怪他的父亲找了太多情人。 不过好在，在这些年的继承人争夺中，王霸击败了自己的兄弟姐妹，成功继承了自己父亲的那个名额，而他父亲那个名额，又是从祖父王宜那里继承来的。 他的兄弟姐妹们被迫成为普通市民，而他则成为了辽东王氏的一员。 王家的这种竞争上位法，就是要保证家族子弟永远有活力，不能让废物尸位素餐。 之后，王霸又在镇压高句丽奴隶起义中大放光彩，因此在去年时被推举为家卿。 他被各个王氏子弟所看好，大家都认为他将是继王宵、王宽之后最有可能成为尚书令的人。 王宵、王宽二人已经太老了，等他们两个老骨头逝世后，新的家丞定然是在年轻人中诞生。 “家族议会改革”的具体内容如下： 【一、限定议会名额，议会成员世袭； 二、进一步家主限制权力，家主无权对议会成员处罚； 三、改革“家丞”制度，建立“尚书令-尚书”制度； 四、取消终身任免制，建立任期制度； 五、建立“御史令”，议会成员可以向御史令弹劾“尚书令-尚书”，“家主”可以召开会议解散“御史令”； 六、完善兵权分割，家主无权调动军队，需要召开会议，会议通过后才可以调动，具体作战方案可以由任何人提交但家族议会，经过议会绝大多数同意后，再由家主执行细节。】 以上这些并不是一次性完成的，而是每次出现新问题后就进行一点小改革，然后日积月累，最终就变成了大变动。 比如尚书令和尚书，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出现在王家了，但那个时候，尚书令和尚书只是作为家丞的助手，协助家丞处理家族事务，并不常设，时有时无，如果家族事务变少了，家丞就会取消尚书，等到事情多起来无法处理时，又会临时任命新的尚书。 但渐渐的，随着王家家族事务越来越繁重，仅仅依靠家丞一个人已经很难处理，所以原本时有时无的尚书令和尚书就长久存在，直到现在干脆变成常设。 一切制度的变更都是因为现实情况的变化，而不是某个人的异想天开。 几百年前，因为家主王长治无暇处理家务事务，所以才会仿照中原朝廷，搞出来一个家丞去代替家主处理家族事务，同时因为家丞是宋倩茹这个外人，所以才会出现家卿来制约家丞，防止外姓家丞乱来。 两百年前，因为王氏家族在海外开辟大量领土，许多家族子弟都在海外开扩中拥有了自己的力量，家主已经无法一言堂，所以在家族中的话语权不断降低。 这个变化是因为现实产生的，不是某个家主想要产生的，也不是某个家族成员想要产生的，而是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自然而然产生的。 百多年来，家族在海外的领地迅速膨胀，仅仅依靠家丞已经无法处理繁多的事务，所以便再次仿照中原，开始任命临时的尚书令。 近几十年以来，由于海外领地的增加，以及中原兼并土地的增加，家族事务比以前更多了，临时任命的尚书令也无法处理繁多事务，所以才会干脆把临时任命的职位常设化、正规化。 现在，因为新的家主吕玲绮是个外姓人，为了防止外姓人乱来，家族议会进一步限制了家主权力。 【家族议会】【家主】【家卿】【御史台】【尚书台】 这其中，只有【尚书台】负责家族事务处理，是唯一的行政机构，其他的都是决策机构、监督机构、权力机构。 【尚书台】 最高负责人：尚书令 下属部门：农耕尚书、编户尚书、农税尚书、开荒尚书、商税尚书、医者尚书、工匠尚书、蒙学尚书、坊市尚书、矿场尚书、海贸尚书、帆船尚书、官吏尚书、交通尚书、狩猎尚书、行会尚书、货币尚书，等等。 御史台是专门负责监督尚书台的机构，尚书令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任免官吏。 比如【尚书台-尚书令】要任免荀彧的儿子荀顗去当甘蔗太守之前，需要将荀顗的任免信息递交给【御史台】，【御史台】审核通过后，再把荀顗的任免信息递交给【家卿】，九位【家卿】里至少五位通过后，才可以将任免信息继续递交给【家主】，【家主】签字盖章后，荀顗才可以正式上任甘蔗太守，如果【家主】不肯签字盖章，则【尚书台】需要重新任免新的甘蔗太守，再重走一遍流程，如果【家主】因为特殊原因无法签字盖章，则只需要九位【家卿】全部同意也可以让荀顗上任甘蔗太守。 不仅是任免要被【御史台】审核、【家卿】通过、【家主】签字盖章，只是普通的升迁平调也要经过这样的程序。 第385章 袁赵（十八） 又一个月后 徐州 琅琊郡 “你们要做什么？怎么可以擅自抓人？”琅琊王氏的子弟们正在奋力抵抗，不让官兵们进入庄园抓人。 “你们琅琊王氏勾结东吴，将粮草武器装备偷偷卖给东吴，人证物证俱在，还敢抵赖？”徐州刺史别驾贾逵冷笑道。 他嫉恶如仇，最是看不惯权贵肆意妄为，因此，青徐二州刺史王宵特地安排他去调查青徐二州士族们作奸犯科之事，不仅要查他们勾结东吴蜀汉，哪怕他们平日里欺男霸女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查，所有黑历史都给查出来！ 敢跟我辽东王氏为敌，那就都别想好过。 “贾逵，难道你要做辽东忠犬吗？！”琅琊王氏的一位家族子弟怒吼。 “什么忠犬不忠犬，我只是奉命办事，刺史让我调查你们为非作歹的证据！”贾逵冷哼道。 又一个月后 洛阳 “琅琊王氏勾结东吴，倒卖军资，按律当灭三族！”辽东王氏在朝堂上的一位家族子弟展开了反击：“请陛下明察！” 与此同时 琅琊郡 “杀！” 上千个“海盗”上岸，将琅琊王氏看守农庄的子弟杀死，然后强行掳走农庄内的佃农。 琅琊王氏的农田被践踏，粮仓被焚毁。 “你们是什么人？！”一位琅琊王氏的子弟带着许多家丁前来阻拦海盗。 踏踏踏！ 这些“海盗”根本懒得回答，直接骑着优质战马就冲杀进人群里。 不仅如此，死者的尸体还被这些“海盗”故意扔进琅琊王氏地盘内的河流中污染水源。 中原世家？呵！费拉不堪！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海盗袭击一直持续了整整三年，每年的农忙时节，都会有大量“海盗”侵扰青徐二州，强行掳走人口，抢走粮食牲畜。 三年后 燕侯二十七年冬（237年） 辽东 王家庄园 “父亲！” 王祥的儿子看着王祥，眼神中饱含泪水。 “唉！”王祥哀叹一声，这场战争，他们琅琊王氏输的太快了，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 所有愿意与辽东王氏私底下和解的家族，“海盗”都不会去侵扰，只有琅琊王氏这种跟辽东王氏死磕的家族，几乎每个月都要被“海盗”光顾，而且这些“海盗”的武器装备以及训练水平比中原精锐还强。 王祥父子站在王家庄园外，一站就是一天一夜，全身都被雪花覆盖。 第二天清晨 王祥被允许进入王家庄园，亲自向王宵赔礼道歉，这场纷争才算结束。 和解后，王家原谅了青徐二州士族联合抵制的行为，同时以后也绝对不会继续迁徙士族的佃农，青徐二州士族也不得再纠缠不休。 这场纷争的结果也让甄宓和司马懿意料不到。 这就完事了？还以为你们要死磕到底？怎么突然就各退一步和解了呢？ 这场纠纷的关键还在于人口，青徐二州的士族因为人口被迁徙，所以才会联合起来反抗，现在他们已经保住了自己的人口，反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也就一哄而散。 “没有大的内斗终究是好事，免得被吴蜀秦三国趁虚而入。”太皇太后甄宓淡淡说道，袁赵本就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有机会趁机削弱一下士族自然是要削弱的，但如果没有机会也不要勉强，不要为了削弱而引发内战，袁赵皇权的目的不是弄死士族，只是防止士族篡位，只要士族不篡位，无论土地兼并还是贪赃枉法，都是小问题，不用太在乎。 这就是“斗而不破”，大家都在互相斗，但又都没有彻底撕破脸皮，时而争斗，时而和解。 青徐士族纷争之事暂时结束后，甄宓再度关心起国家事务。 “伪汉丞相诸葛亮兴十万大军攻秦，秦国向我求援，大将军，你怎么看？”虽然名义上，大司马甄像才是一把手，但太皇太后甄宓才是帝国的实际掌控者，而她的侄子甄像是个能力一般者，所以甄宓平日里都是问策于司马懿。 “可假道伐虢，以出兵帮助秦国抵御伪汉为由，趁机进入秦国，将其吞并。”司马懿说道。 秦国这个不伦不类的割据关中凉州的政权，若不是王珏死得早，早就亡了。 “领兵伐秦之事，就委托给大将军了。”甄宓说道。 “臣，定当不辱使命！”司马懿信心十足，王珏死后的当今天下，他自认为没有人的能力比得过他，因此他淡定自若：“秦王曹丕，不过冢中枯骨尔，我司马懿定将其灭之！” “有大将军这句话，孤就放心了。”甄宓虽然大权在握，但毕竟不是什么治国安邦的才女，国家的一切事务都要交给司马懿这样真正有才能的人去办。 随后，甄宓又问起了第二件事：“陈司徒（陈群)上疏，如今察举制所察举之人都是造假的虚伪小人，不如干脆废除察举制，另立新的选拔人才之制度。” “我大赵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治国又需真才实学些，昔日地方长官举荐人才，被举荐者无不是自家亲戚，造假之风盛行，甚至出现了被举荐的茂才（秀才)不识字，当县官的人不懂怎么治理地方，当都尉的人不懂怎么训练军队，管农业的不懂农业，管商业的不懂商业，管户籍的不懂户籍。” “各种伪造的道德故事层出不穷，看起来几乎人人都是道德君子，可是等到他们上任时，一个个都贪婪成性。” “所以不如派遣中正官，考核当地人才的家世和才能，不看德，只看家世背景和才能，这样就能遏止造假之风。” “两汉的察举制太过看重【德】，导致造假之风盛行，所以我们重新建立新的选拔制度，以后不看【德】，只看【家世】和【才能】，其中【才能】还在【家世】之上，根据【才能】和【家世】，将人才划分为九个品级，这些被划分好的人才将成为帝国的人才储备，等到朝廷需要用什么样的人才时，就可以直接挑选已经划分好的人才对号入座。” “【才能】分为上、中、下三个品级，【家世】也分为上、中、下三个品级。” 陈群的九品中正制，前面一个字代表【才能】，后面一个字代表【家世】，九品如下： 【上上】【上中】【上下】 【中上】【中中】【中下】 【下上】【下中】【下下】 品级从高到低分别是： 【1】【2】【3】 【4】【5】【6】 【7】【8】【9】 首先看重才能，在才能同等的情况下，家世好的排在前面，这样一来，即便是毫无背景的人才，也有机会进入“上三品”，因为才能顶级，但家世很差的人，在九品中正制里属于【上下】，是第三品。 同时，这套制度又保证了世家子弟可以混吃等死，因为哪怕是能力为零的世家子弟，他也有官做，因为他属于【下上】，是第七品。 既能为帝国获取人才，又不至于得罪世家，可谓一举两得。 【家世】的评判标准则是看这个家族的名望、风评、实力、影响力等等。 【才能】的评判标准则是考试，根据考试得分来确定才能。 【考试】虽然在两汉的察举制里面也有，但只是顺带的，时有时无。 听完甄宓的这番话，司马懿沉思许久，然后赞赏道：“能想到这个选拔人才制度的陈司徒，真是一位大才！” —— 九品中正制，是在察举制溃烂后，皇权与世家相互妥协下的产物，世家想要永远保持自己的特权，皇权既想要世家不造反，又想要从民间获得人才，于是双方各退一步，便有了九品中正制。——《世界通史·宋·秦桧》 第386章 大建设（九） 又三年后 燕侯三十年冬（240年） 甘蔗山脉 随着甘蔗岛中部沼泽和西部河谷的开荒，许多小镇被建立起来，为了让山脉两端的城镇通过陆地联系起来，而不至于每次都要环绕岛屿半圈，三年前的时候，甘蔗太守蔡琰向【尚书台】递交了一份“甘蔗栈道建设计划”。 【尚书台】随后将这个计划上呈给【御史台】审核，【御史台】通过后，又递交给【家卿】决策，【家卿】决议通过这个方案后，又稍作修改，并且递交给【御史台】二次审核，【御史台】二次审核通过后，又重新递交给【家卿】，九位【家卿】都通过后，这份“甘蔗栈道建设计划”才被签字盖章，然后又递交给【御史台】第三次审核，【御史台】第三次审核通过后，又交给【尚书台】执行，最后，【尚书台】又按照方案进行人才征调，调集人手物资去甘蔗岛建造栈道。 这一来一回，消耗了一年时间。 随后，王家建立临时的“甘蔗栈道司”这个机构，专门负责接下来这几年甘蔗岛的栈道建设。 【甘蔗栈道司 总司：蔡琰（总负责人 经略使：马钧（总指挥） 监察使：王霜（监察工程进度 观察使：王雪（记录工程情况 书佐：荀顗（秘书)】 现如今，经过两年时间，甘蔗栈道已经建造好四分之一。 夜里 栈道入口处的一个临时帐篷，帐篷内点燃油灯，王雪正在记录今日的工程进度，只见她一边写一边念念叨叨：“今日建造栈道三十丈，死亡奴隶二十一人，轻伤奴隶三十六人，重伤奴隶九人，耗费木材……” “耗费粮食……” “耗费绳索、铁钉……” “耗……啊哈切！” 一阵冷风吹进帐篷里，她忍不住打个喷嚏。 她的父亲是王家家族议会成员，但她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名额只有一个，如果不能做出出色的成绩，就只能去桃花港当个衣食无忧的富裕市民了。 在这种激励鞭策之下，即便只是一位女子，她也要奋发上进。 王家女子没有花瓶，都是干实事的，即便没能抢到议会名额，也可以去其他城市当个办事的小吏，亦或是去某个行会当个文书。 虽然偶尔也有一些钻研圣贤书的家族子弟在批判这种女子当家做主的风气，但绝大多数人都没当回事。 “马先生真是一位大才，这样的运输工具，正适合在栈道使用。”在记录进度时，王雪无意中瞥见桌子旁边的一张设计图纸，那是甘蔗栈道司-经略使马钧的杰作。 事情得从三年前说起，蜀汉丞相诸葛亮十万大军攻打秦国，用到了一种名叫“木牛流马”的运输法。 大发明家马钧，便根据诸葛亮创造的这种“木牛流马”进行了改进，被称之为“马钧-木牛流马”。 所谓木牛，就是一种适合在凹凸不平的山地行走、且相对比较节省力气的小推车，这种小推车体型比中原推车更小，可以穿过各种山路缝隙，而且它的底下是两个间距比较窄的双边四轮，这样的好处就是，既能有独轮车的灵活转弯优势，又能有双轮车的平衡省力优势，是独轮车和双轮车的结合，而且靠近推把的地方还有个可以收起来、也可以固定的木腿，这样一来，民夫在累了以后，可以把木腿放下来，跟两个轮子形成三角形，然后直接把小推车放在原地，民夫就可以休息了，非常方便。 至于流马，则是一种适合在平坦的栈道上推进的四轮小推车，小推车上面和两翼都可以放货物，并且是往下凹的造型，所以不用绳子捆绑货物，可以随放随用，并且遇到阶梯时，流马可以通过接力方式完成物资运输，也就是每一段栈道都有专门的流马负责。 这种“木牛流马”在山地地形优势特别明显，木牛因为运载量更大，功能就像是更有力气的牛一样，所以叫木牛，流马因为运输速度更快，功能就像是飞驰的马匹一样，所以叫流马。 “木牛流马”当然不可能是牛和马的造型，牛马只是对使用功能的比喻，就好比虎牙将军没有虎牙，鸳鸯阵没有鸳鸯，虎豹骑既没有老虎也没有豹子，老婆饼也没有老婆。 它们在山地的优势是非常明显的，但同时也只是在山地有优势，如果是在大平原上，那还是用大马车更好。 马钧就是在听闻诸葛亮的“木牛流马”后，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对其进行了改良，制造出了更好一些的山地运输工具。 同时，马钧还有一个大胆的设想，那就是在两座山之间建造“索道”，也就是两座山之间用很多绳子连接，形成一个索道，有来回两个索道，将货车放在索道上运输就可以“日行千里”，这种货车也是特殊结构，被马钧命名为“索车”，索车就像是个婴儿摇篮，下方是一个转载货物的凹型空间，上面的货车把手外层套一个通芯的竹筒，这样只要竹筒在索道上靠着从上往下的重力，就可以自行向前行进。 他的这个“索道”设想也是对“索桥”的改进。 在战国时期，秦国占领巴蜀地区后，就曾经在巴蜀的群山峻岭间建造了“索桥”，也就是两座山之间用绳索连接，然后货车直接放在绳索上运输。 这种简陋的索桥，不仅容易损坏，需要每隔几年就更换新的绳索，而且运输的货物承重比较低，只能少量运输一些急用品，不能大量运输日常用品。 而马钧在索桥的基础上改良出索道，同时连接多根绳索，形成平面，宛如一条悬空道路，然后索车有竹筒作为滑轮，可以降低损耗，同时又增加了承重。 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在马钧的设想中，他已经提前画好了设计图纸，准备上交给【尚书台-工匠尚书】，让王家调拨人力物力财力支持他的这个天才想法。 “有马先生这样的大才，我们王家在甘蔗岛的建设将会更加顺利。”王雪愈发惊叹于马钧的奇思妙想，她今年才十七岁，尚未婚配，也有着一颗嫁给如意郎君的芳心。 第387章 大建设（十） 三年后 燕侯三十四年夏（244年 “尊贵的大人，这是您要的琼浆酒。”王家商队来到燕北草原，一年复一年地向燕北草原倾销琼浆酒。 南匈奴迁徙回河套平原后，原本生活在鲜卑山脉的东部鲜卑人便南下占据了燕北草原，这其中又分为素利、弥加、阙机三位鲜卑大人，这三个鲜卑大人划分了燕北草原。 距离王家最近的便是素利。 鲜卑人习惯将部落首领和大贵族称之为大人，所以专门负责燕北草原贸易的王家子弟在学会鲜卑语之后，也尊称鲜卑首领以及大贵族为大人，算是入乡随俗，给对方尊重与好感。 要说这几年什么最好卖，那毫无疑问是琼浆酒。 当前时代处于小冰期，气候在不断变冷，北方越来越不适合居住，反倒是南方因为气候变冷，导致瘴气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开发难度比以前更低了，所以越来越多在北方活不下去的百姓迁徙达到南方。 这个迁徙不是一蹴而就的，不是说突然就迁徙了几百万，是每年有几万人自发地零零散散向南方迁徙，这个过程持续了几百年，这几百年的时间累加起来促进了南方的发展。 比如甘蔗岛，在几十年前的开荒死亡率还是97%，后来降低到90%，现在又降低到88%。 南边的开荒难度在不断降低，而北方比如皮毛岛的开荒难度却在不断上升，王家现在已经彻底停止了对皮毛岛的开荒，只保留已经开荒好的岛屿南部。 因此大量族群不断向南迁徙，林中百姓迁徙到漠北，漠北游牧迁徙到漠南，漠南游牧迁徙到中原，中原百姓迁徙到江南。 在这个气候不断变冷的大环境下，粮食产量不断降低，粮食价格不断高涨，羊毛绒衣等保暖用品价格也在上升，琼浆酒因为有发热效果，所以也被作为保暖用品，中原的士人们和草原的贵族们非常喜欢琼浆酒，王家的琼浆酒一度供不应求。 在中原，一些士人还会在竹林里一边喝琼浆酒一边脱衣服吟诗作赋，他们衣冠不整，也不遵循儒家的传统道德，讲究的就是一个自由浪漫，好一个放荡不羁。 战争、杀戮、死亡、瘟疫正在破坏儒家这几百年来辛苦构建的传统观念，许许多多底层百姓不再相信孔孟圣人，转而信仰起了外来的佛教。 虽然佛教在汉明帝时期就传入，但一直都只是作为官方对文化宽容的一种表现，没有得到发展，直到这两年开始，随着儒家观念被战乱崩坏，才有一些底层百姓开始信仰佛祖。 也是从这两年开始，有一些士人喜欢穿着女人的衣服特异独行，也不肯束发戴冠，披头散发跟个野人一样，打着赤脚走路，有时衣服也不穿，就光溜溜地直接跑到大街上狂奔，表现非常诡异，整个社会都因为儒家观念的崩坏而走向堕落。 而且儒家倡导的勤俭节约不再被士人们喜欢，反而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奢侈享受等等原本被儒家反感的观念成为了大家新的共识。 不过好在王家在辽东，远离中原，所以还没有被中原的这股堕落风气影响。 传统儒学逐渐不被重视，玄学披上儒学的外衣在大行其是。 儒家传统观念在崩坏的同时，另一件关乎千百年大计的事情也在发生。 那就是赵吴蜀（汉)三国都在疯狂吸收地外族人口进入自己的统治区，秦国则已经在去年被司马懿灭亡，关中地区还被司马懿给屠十几万汉人，理由则是要以此威慑周边势力，让他们不敢侵犯中原。 因为汉末的战乱死了一半多人口，各种诸侯军阀制造的屠杀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当今各个政权都缺人口。 大片大片的荒地无人耕种，甚至很多士族庄园急缺佃农，无论是皇权还是士族，都渴望增加人口（牛马）。 因为人口（牛马)不够用了，所以朝廷在倡导百姓多生，但即便如此，百姓生孩子的速度依旧无法满足朝廷和士族地主，而且社会上正在流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风气，所以大家只想在自己活着的时候逍遥自在，根本不在乎传宗接代，更不会在乎国家的存亡。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大量异族人被迁徙到中原，成为朝廷的屯田客，亦或是成为士族的佃农（牛马）。 现在的你可以在中原士族的庄园内看到许许多多匈奴人、鲜卑人、羌人、氐人、羯人、高句丽人、扶余人在种田。 汉人牛马死了一大半，那自然就要把异族人弄进来当牛马，不然难道让士族子弟亲自下地干活吗？那怎么可能？ 这个时期，除了少部分人反对迁徙异族进入中原，认为将来会引发汉胡之间的社会矛盾，绝大多数人都赞同这项政策。 朝廷缺少人口（牛马），士族也缺少人口（牛马)，这对朝廷和士族来说是双赢的。 而王家也抓住了这个风口机遇，从鲜卑大人手里购买奴隶，然后把这些奴隶卖给中原士族，从而赚取差价。 鲜卑在被王珏打散后，分裂成几十个鲜卑大人各自为政，他们相互之间会有战争。 鲜卑人捕捉鲜卑人当奴隶，然后鲜卑人把鲜卑人卖给王家，然后王家挑选其中强壮的鲜卑人去海外当奴隶开垦荒地，把身体比较弱的鲜卑人转卖给中原士族当农奴，从而赚取差价。 这个时期胡人还只是士族庄园里的农奴，被士族子弟抽着鞭子干农活。 谁又会觉得，一群异族农奴能掀起大风大浪呢，这怎么可能嘛，除非中原内斗太激烈，给了异族农奴机会。 “一共是一千五百六十七人。”那个懂汉语的鲜卑贵族笑道。 这是他们战胜其他鲜卑部落后，捕捉的其他鲜卑人，现在被他们卖给王家，然后用这笔钱购买王家的琼浆酒和羊毛绒衣。 “您的仁德堪比尧舜禹，您的智慧堪比孔孟。”王家子弟临走时顺带给对方拍了几下马屁。 赚钱嘛，不寒碜！ 左手拿着孔孟圣贤书学习仁义道德，右手拿着长刀正在杀人，一边看圣贤书一边不停地杀人，这两者又不冲突。 这么多鲜卑奴隶，转卖到中原，又能赚一大笔钱。 当奴隶贩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第388章 大建设（十一） 又三年后 燕侯三十七年冬 这几年发生了许多大事，比如诸葛亮病逝，蜀国蒋琬逝世，费祎主政，延续休养生息的国策，吴国也暂停了北伐，转而加大对山越的征服。 山越其实也并不能完全算异族人，而是跟凉州一样，异族与汉人混居。 常常有汉人为了躲避朝廷的兵役徭役而逃到山里跟当地的土著一起生活，相互混血，久而久之，这些汉人与土著人混血产生的后代就成了被东吴刷经验的山越。 各国都停止了大的战争，只剩一些边境小摩擦，注意力都放在了本国如何增加人口上面。 今日 上百艘吴国大船从建业出发，离开舒适的长江水道，来到波澜壮阔的大海进行探索，他们奉今年年初才敢称帝的吴大帝孙权的命令前往大海寻找传说中的“云中君国”。 “云中君国”的传闻原本仅仅局限于辽东地区，但经过几百年的缓慢传播，这个传闻已经来到了江东。 只是绝大多数人都把这个传闻当成类似昆仑山西王母一样的传说故事，没几个人会当真。 但是吴大帝孙权他信了，他坚定地相信海外一定有一个叫“云中君”的国家，而那些胆敢到建业搞诈骗的海盗，肯定就来自这个“云中君”国。 他要找到这个海外国度，然后征服它！ 因此，就有了孙权派遣上万人乘坐上百艘大船前往海外寻找“云中君国”。 不过现在是冬季，吹的是西北风，所以这上百艘船在出海后没多久就顺着风向来到了甘蔗岛北部海域。 领头的便是诸葛直和卫温，当他们到达北甘蔗海域，他们随便找个地方上了岸，在岛屿步行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他们看见远方有一座城市。 “这里居然有城？”诸葛直大惊，心想，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云中君国吗？ 然而，他们早在进入甘蔗海域时就被王家提前发现，因此等他们想要前往那座城市看看时。 咻咻咻！ 嗖！ 大量箭矢朝他们射来。 “啊！——” 许多吴军士兵当场死亡。 “杀！” 树林里杀出许多伏兵，每一个都装备精良。 吴军陆战本就不太行，如今还是在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被王家提前埋伏，自然是溃不成军。 “投降者不杀！”甘蔗太守蔡琰亲自前来招降吴兵。 八千多吴兵放下武器，乖乖投降。 对于孙权不远千里送人头，王家自然是不会有一点客气，照单全收，送多少要多少。 八千多精壮汉人，被王家打散，分配到各个开荒区开荒，上百艘吴国大船直接被王家没收，从此成了王家的货船，至于诸葛直、卫温二人，则被王家暂时定性为战犯，送到万里之外的皮毛岛（库页岛)改造。 皮毛镇新的镇长名叫荀适，是荀攸的儿子。 “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否则我们陛下不会饶恕你们！” 诸葛直还想反抗，但无济于事，等待他的将是沼泽与冻土。 之所以不让诸葛直、卫温留在甘蔗岛，是担心他们发动吴兵叛乱。 与此同时 在遥远的香料群岛（印尼群岛），已经九十七岁的张仲景依旧生龙活虎，他现在正带着几十个王家治安兵和五个王家亲兵以及五个医者正在拜访当地一个原始土著部落。 “阿扎西啵啊呐。” 土著首领说着奇怪的语言，但张仲景却能够大致听懂。 张仲景从燕侯纪年前十年（200年）开始走访各个瘴气弥漫区域，寻找抵御瘴气的方法。 现在已经是燕侯三十七年，时间已经过去四十七年，他已经寻找到了许多能够轻微减缓瘴气伤害的办法，但依旧没有明白具体原理，所以他没有放弃，继续深入探索更多瘴气区域。 这四十七年来，他先是到甘蔗岛探索了许多甘蔗人部落，后来又交趾地区探索，之后还去了九真郡和儋洲岛（海南岛），再之后又去了林邑国，之后又来到了水果岛（菲律宾），最后又探索了香料群岛（印尼群岛）。 每次探索，他都要与当地土著同吃同住，只有这样实地考察和体验，才能真正了解土著人解决瘴气的方法。 都说交趾地区瘴气弥漫，可是到了香料群岛以后，张仲景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瘴气弥漫。 跟香料群岛一比，交趾都算是人间仙境。 这里一年都是夏季，而且全年高温多雨潮湿，蚊子比巴掌还大，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但就是这种不是人待的地方，居然生活着许多土著，这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 当地土著还处于刀耕火种阶段，张仲景带来了先进的农耕种植技术，收到土著的热情款待。 不过岛屿上也不是所有土著都热情好客，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好战的部落，一看见陌生人就直接攻击，甚至还遇到过两个食人族部落，也是看着亲兵和治安兵的战斗力才带着张仲景逃离险境。 张仲景学习着当地的土著，将一些奇怪的香料涂抹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只要这样就能有效抵御瘴气的毒害。 同时，土著长老还带他到雨林中采集了一种非常特殊的药材，只要将这种药材放入嘴中反复咀嚼，吃下上百片这种药材，即便不小心被瘴气毒害了，也有概率活下来。 回到部落居所后，张仲景开始将今天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他负责说，一旁的一个医者负责者，他将这种奇怪的药材命名为【青蒿】，并且在一旁标注：有治愈瘴气毒害的效果。 这本书被张仲景命名为《伤寒杂病论》，是一本医学百科全书。 这本书对于王家的价值而言，甚至超过了一百个荀彧。 对于不想争霸中原的王家来说，名将名臣的作用是远不如医学、工匠、天文地理上的技术突破的。 “也是时候回辽东了。”张仲景入乡随俗穿着兽皮衣服，头发也被剪短，直接披头散发，因为这里降雨太多，不剪头发很容易滋生虱子和头皮疾病，而且因为气候太湿热，不适合穿太多衣服。 虽然都是披头散发，但这跟中原那些浪漫的士人是有本质区别的。 张仲景披头散发只是单纯地适应环境，这叫实事求是，不拘小节，中原士人们披头散发则是特异独行的行为艺术，属于没事找事。 第389章 袁赵（十九） 燕侯三十九年春 小皇帝长大后，想要从太后娘家人手里夺回权力，是大汉一直以来权力争斗的核心问题，如今，这个问题也开始考验赵国。 长安 “这是陛下的亲笔信？” “正是。” 司马懿看着手里的密信，心中很是惊疑，他正在犹豫不决。 皇帝袁芳今年刚好满二十虚岁了，到了成人冠礼亲政的时候。 然而，太皇太后甄宓都已经六十七岁了，却依旧没有寿终正寝，始终不肯让皇帝亲政。 皇帝与外戚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不知为何，小皇帝居然想到了司马懿，想要让领兵在外的司马懿发动兵变，攻入长安城，软禁太皇太后，帮他夺回权力。 司马懿灭亡秦国后，就一直是袁赵的封疆大吏，镇守关中、抵御蜀汉已有数年。 “只要大都督能够帮助陛下软禁太皇太后，陛下愿以郡侯册封司马家族，如同燕侯故事。”袁芳的派出来秘密联络外臣的宦官如是说道。 听到郡侯两个字，司马懿也心动了。 郡侯已经不同于一般的侯爵了，只有前汉的那些开国功臣才有资格被册封为郡侯，他们在事实上的权力已经等同于诸侯。 辽东王氏是大赵境内唯一一个合法的外姓诸侯，已经不是一般的世家了，如果司马氏也有机会的话…… “此事，请陛下放心。”司马懿暂且答应下来。 “等待大都督您驾临洛阳！”皇帝的宦官高兴道。 等到宦官离开后，司马昭兴奋不已经：“父亲，我们现在就起兵清君侧吗？” “世袭郡侯啊！这可是王合玉才有的待遇！” 然而，更加稳重的司马师却脸色凝重，而老谋深算的司马懿更是深不可测。 “虽然太皇太后信任我们司马家族，我们起兵可以达到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是，国家的兵权都在甄家外戚手里，而且谁又能保证太皇太后现在有没有收到小皇帝准备夺权的消息呢？” “万一太皇太后早有准备，就凭我们在长安的这点兵力想要攻下洛阳，那不过是痴心妄想！” 司马懿冷静分析，然后对司马昭教育道：“大丈夫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克制自己的欲望，不能心浮气躁，如此，才能待时而动！” 说罢，司马懿便开始了他真正的行动。 两个月后 洛阳 因为大赵不是火德，所以不需要再使用“雒阳”，而是改回了前汉时的“洛阳”。 皇宫内 “太皇太后，关陇都督司马懿求见。”选择忠于甄氏外戚的宦官前来通报消息。 甄宓看着甄像收集的情报，心中盘算着，听到这个消息，她原本紧绷着的脸开始舒缓，淡淡道：“让他进来。” “喏。” 不一会，司马懿进入。 “臣，司马懿，叩见太皇太后！”司马懿很是恭敬。 “大都督不在关陇前线防备蜀贼，为何来洛阳？”甄宓虽然知道司马懿已经是准备站队自己这边了，但还是不忘顺便试探。 “太皇太后！”司马懿同样在试探：“有奸佞小人蛊惑陛下，意图行不轨之事！” “嗯？”甄宓假装不知情，对司马懿问道：“竟有此事？” 看到甄宓这姿态，司马懿便已经明白，太皇太后果然提前得知了皇帝要要造反的事，他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好在没有站队小皇帝，不然就得死无玩葬身之地了。 兵权都在甄宓手里，士族们与甄宓关系也还不错，司马懿显然不会蠢到要跟甄宓作对，就算侥幸赢了，大概率也是两败俱伤。 现在太皇太后已经垂垂老矣，只要等太皇太后甄宓一死，对付一个废物一般的大司马甄像还不容易？ “确有此事！”司马懿坚定说道，他赌对了，站在了太皇太后这一边。 又三天后 深夜 “杀！” 皇帝袁芳带着自己培养的亲兵杀向太皇太后的寝宫，他要学习始皇帝，通过软禁太后来铲除外戚。 然而，甄像和司马懿早有准备，他们带着禁卫军堵住了皇帝亲兵。 “你们要造反吗？”甄像怒斥道。 “奉天子诏令，铲除太皇太后身边的奸佞小人！清后侧！”皇帝亲兵正义凌然道。 “我们奉太皇太后的诏令，铲除天子身边的奸佞小人！清君侧！”司马懿冷酷道。 铛—— “啊！！！” 噗嗤！ 战斗很快就结束，人数不过一百多人的皇帝亲兵又如何能抵挡禁卫军，他们被屠戮殆尽。 甄像带兵杀进天子居所，一脚把门踹开。 砰！ “甄像！这是朕的居所，你要做甚？！”皇帝袁芳吓得双腿发颤。 “哼！我倒是要问问陛下要做甚？”甄像不仅不怕，还反问一句：“我甄家世代忠于朝廷，可是陛下为何要谋反？！” 这时，司马懿也带兵杀入了天子寝宫，冷漠地看着皇帝。 “司马懿！”看到司马懿也带着禁卫军，皇帝袁芳明白了情况，他当即指着司马懿怒斥：“为何要背叛朕？！” “我司马懿忠于朝廷，忠于陛下，何来背叛一说？陛下莫不是受了小人蒙蔽？”司马懿脸不红心不跳，对于自己出卖天子的行为丝毫不羞愧。 “若无我甄家，当初二王作乱时，陛下已经是刀下亡魂，可是陛下不知感恩，反而还要造反，这还有天理吗？”甄像对着皇帝怒斥：“我从来没见过像陛下您这样昏庸无道的君主！” 说罢，禁卫军上前扣押天子，将天子软禁在冷宫之中。 又一年后 冷宫 “司马懿，你不得好死！” “伱背叛朕，朕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皇帝袁芳在一张白布上画着一只丑陋的乌龟，上面写着司马懿的名字，他不停地用匕首去捅这只丑陋乌龟。 这时，几个宫女进入屋内，其中一人手里还端着药汤。 “你们来这做什么？”已经在冷宫待了一年的天子袁芳，脾气越来越差，对所有人都是满脸厌恶。 现在的他只剩一个机会翻盘，那就是等到太皇太后死了以后，他就能回到朝堂之上。 “太皇太后吩咐，让陛下喝汤。”宫女回道。 随后，也不管皇帝愿意不愿意，几个宫女便摁住袁芳，将带毒的热汤强行喂进天子的嘴里。 “陛下，不要怪罪我们，太皇太后在今晚突然薨逝，大司马特意吩咐我们送你去黄泉给太皇太后作伴。”宫女们用头上的金钗撬开皇帝的嘴巴，将沸腾冒气泡的毒汤灌进了袁芳胃里。 原来，是甄宓死后，甄像担心小皇帝如果亲政，会铲除甄家复仇，所以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学习后汉的外戚大将军梁冀，把皇帝给毒死，然后换个新的不能亲政的小皇帝当傀儡。 第390章 袁赵（二十） 又三个月后 燕侯三十九年夏 掌握朝政大权的大司马甄像自封皇太父、假皇帝，行王莽故事。 短短半年时间，大赵局势变幻如此之快，先是皇帝造反，然后是太皇太后薨逝，现在大司马又自封假皇帝，想要做第二个王莽。 洛阳 “父亲，我们的兵权被夺走了！”司马昭急切道。 “不急。”司马懿很冷静。 “可是，我们在朝中的党羽也被解除了官职，现在朝堂之上都是甄家党羽！”司马昭心里很急。再这样下去，司马家族的权力就要被甄家吃干抹净了。 “不急。”司马懿像个老乌龟，哪怕到了这种时刻，依旧稳如泰山，不慌不躁，不愧是当世第一权谋大师。 “可是……”司马昭现在还年轻，政治手段还不够成熟，远不如他的父亲和兄长。 “可是什么？你想让我们司马家族当出头鸟，第一个跳出来跟甄家火并，然后身死族灭或者两败俱伤吗？”司马懿教育道：“像你这样心急气躁，焉能成就大事？” “昔日王莽刚篡位之时也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反对他的声音非常微小，可是不久后，他便成为了天下公敌，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你可知为何？”司马懿教育着自己的儿子。 “孩儿不知。”司马昭羞愧道。 “一颗小树苗，它不会被人注意，可以存活很久，但是当它成长为参天巨木时，便会有无数的木工想要砍伐它。” “袁氏家族身为天下第一士族，是何等风光，可是等到他们自己坐上皇位时，却落得个皇帝被毒死的下场。” “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 “霍光废黜昌邑王，却能得到天下人支持，董卓废黜天子，却被天下人反对，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在何？” “霍光废黜昌邑王之前，昌邑王已经得罪了几乎所有人，所以霍光废黜天子时几乎没有阻力，董卓废黜天子时，天子并未犯错，故而天下皆反。” “我们要等，等到甄像在自大狂妄中得罪天下人时，我们再对其一击毙命，则天下归心于我司马氏！” 司马懿的这番分析让司马昭恍然大悟，他也在父兄的培养下逐渐成长。 随后，正如司马懿所预言的一样，甄像自封假皇帝后，更加嚣张狂妄，肆意残杀意见不和的大臣，纵容党羽收刮钱财，甚至还把燕侯的【辽饷】取消，然后用这些收刮来的钱财给自己建造富丽堂皇的宫殿、训练只忠诚于他个人的私军，为不久后的篡位做好提前准备。 颇有一种梁冀、董卓再世的感觉。 又一年后 燕侯四十一年冬 腊月 洛阳 大雪纷飞，整座城池都被冰雪覆盖。 司马府 各个士族的代表偷偷聚集在司马懿的府邸。 “唉，又失败了！” 弘农杨氏的家主叹气道。 这一年来，各个士族都在派遣刺客暗杀甄像，就如同王允等士族暗杀董卓一样。 一样的剧本，一样的故事，只是主人公从董卓王允变成了甄像司马懿。 王允是大汉忠臣，司马懿又何尝不是大赵忠臣。 纵观这几百年历史，没一个权臣有好下场，即便霍光这种忠于朝廷的权臣，依旧是在死后被灭族。 唯独辽东王氏，当权臣不为把持朝政，更不想篡位，只想着捞完钱就赶紧跑路退场，最后反而靠着吸食国家的财富壮大了自己，最后成功地从高级豪强晋升了顶级士族。 这就是野心小带来的好处，能够及时收手，不会发展到没有退路的局面。 不过这也跟汉孝成帝是个超级昏君有关，如果王家碰到的是一个正常的君王，捞完钱还想跑路？没门！ “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不杀甄像老贼，我成济，誓不为人！”成济本来是甄像的一个武士，但是甄像掌权后，却大力提拔甄家人，把他成济给忽视了，因此，他便如同当年的吕布一样，暗中投靠了司马家族，参与了诛灭甄像、铲除甄家的大计划。 权力宛如一瓶迷人毒药，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会面临各种挑战，无论那个人姓董、姓曹、姓袁、姓甄，亦或是……姓司马。 能够化解危机的，就能最后坐上九五至尊的宝座，化解不了危机的，就只能身死族灭。 当初王家家主王僮也面临过几乎被天下士族反对的局面，而王僮的做法就是直接跑路，把剩下的利益都分给那些士族们，以此化解危机、保全家族。 想要独吞利益，自然就会被天下人反对，但是把到手的利益分享给其他人，这种大度，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呢？ “司马公放心行事，就算不小心失败，我们王家也会号召天下士族直接起兵，绝不会让乱臣贼子篡夺大赵江山！”奉命前来洛阳商谈铲除甄像事宜的王家家卿王霸怂恿道。 你们司马家族赶紧冲，我们王家在后面跟风。 “仲达，放心干吧，如果甄像想要动用兵权，那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当初我们能够组成联军对抗董卓，今天难道就不能组成联军对抗他甄家吗？”清河崔氏的家主也鼓励着司马懿带头冲锋。 他们跟太皇太后甄宓还算有点交情，士族跟甄氏外戚总体上还是合作关系。 但大司马甄像刚掌握权力就想要搞中央集权，实在是太可恨了！ 大不了再来一次群雄讨董！ 看着一众世家代言人在这里鼓励他当出头鸟，司马懿没有热血冲动，他只是一脸坚定道：“为了太祖武皇帝的基业，为了大赵的江山社稷，我司马懿一定会好好布置。” “天诛国贼，剿灭甄逆！” 商谈结束后，一众大赵忠臣们离开了洛阳，只留下了满脸凝重，却有略带微笑的司马懿。 “父亲为何发笑？”司马昭不解问道。 “我司马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也！”司马懿笑道：“天下士族皆反甄氏外戚，如此一来，若能成功，我司马家族便是天下士族的恩人，将获得绝大多数士人的支持，即便失败，最起码，我们家族还是能够保全的。” 他司马懿等的就是这一天，等到天下士人都反对甄像时，他才肯出手，否则，即便侥幸铲除了甄像，天下士人也不会感恩支持他司马氏。 第391章 袁赵（二十一） 有时候，人生就是一场豪赌，胜败往往只在瞬息之间。 刘秀赌赢了，他成了再创大汉的君主，被后世之人铭记，如果在昆阳之战他赌输了，那么他在历史书上最多只会留下“南阳有个叫刘秀的起义军领袖，在某年某月被新莽大军镇压！”这句话。 燕侯四十二年春（252年） 清明节 今日，假皇帝甄像带着真皇帝袁髦前去祭拜太皇太后甄宓。 司马懿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发动政变，趁着甄像不在洛阳的机会，控制洛阳。 “我们已经尽力创造了足够多的有利条件，现在就是要义无反顾地赌这一次，赌甄像不会这么快回到洛阳，赌皇宫禁卫军不会对我们动手！”司马懿对自己的两个儿子激励道，让他们不要害怕：“如果政变失败，我们将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辰时一刻（7：15)，甄像带着一众皇亲国戚离开洛阳。 辰时二刻（7：30），司马懿让两个儿子对外宣称自己已经逝世。 辰时三刻（7：45），司马师司马昭两兄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带着三千“送丧人”抬着司马懿的棺材送丧，其实是要去控制洛阳武库，获得武库里的武器装备，尤其是那些强弩和铠甲。 辰时四刻（8：00），司马家族家主司马懿突然病逝，司马家族现在正在为司马懿送丧的消息传到了甄府，甄府里，甄像的女儿正在犹豫不决。 “司马懿可能是假死，这些所谓的送丧人，可能是司马家族的死士，只是不知道他们要去往何处，还是需要小心为妙。”有智者向甄像的女儿提醒道。 “士人送丧，若是连这个也要阻拦，未免做得过分了些，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我们甄家？”甄像的女儿摇头道，她比甄像更温和，她想要跟士人合作，而不是对抗。 “无论如何，还请调动禁卫军，以防万一。”智者提醒道。 甄像的女儿依旧在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辰时六刻（8：30），司马懿的三千“送丧人”抵达武库。 “你们送丧怎么送到这里来了，想做什么？”看管武库的甄家党羽对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俩怒斥道。 锵！ 噗嗤！ “啊！——” 司马师没有任何犹豫，他比甄家人果断多了，因为他知道时间非常宝贵，没时间跟一个死人叽叽歪歪浪费时间，所以直接拔剑杀死才是最好的选择。 将这个甄家党羽杀死后，“送丧人”们赤手空拳地跟武库看管士兵进行了搏斗，占着人数优势，很快就获得了胜利。 直到这个时候，棺材才被打开，躺在棺材里面的司马懿站了起来，指了指武库，然后看向甄府方向沉声大喊：“取出武器铠甲，控制甄氏！” 三千死士从洛阳武库中取出铠甲穿在身上，为了防止甄家人逃出洛阳，司马懿已经安排门客提前贿赂了守城门的军官，让他们在这个关键时刻禁闭城门。 “杀！” 三千死士变成了三千披甲精锐，他们杀向仅有几百个不披甲家丁防护的甄府。 甄府的甄像女儿听闻此事，第一时间不是赶紧调动禁卫军，而是想要跑路出城。 可是，城门都被禁闭，她想要强行杀出城去，却已经被司马懿追上。 慌乱之间，她只好带着一众甄府门客逃进皇宫，想要靠着禁卫军的保护来抵挡司马懿的三千披甲精锐。 “天诛国贼！” “杀！” 司马懿的精锐死士们有着道德上的优势，他们是来诛灭国贼的，是正义忠良的一方。 仓促之间，皇宫禁卫军没能集结起来，被司马懿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间节节败退。 但是司马懿知道，局势依旧非常紧迫，在他装死夺取武库、城门被禁闭之前，已经有甄家门客出城去通知城外的甄像。 如果不能在甄像回来之前控制整个洛阳，那么这场政变也就失败了。 “只诛首恶，其余人等不论罪，弃暗投明者，加官进爵！”司马懿对着禁卫军军官士兵们诱惑道：“是跟我们一起铲除国贼，还是为虎作伥，选择权在你们手里！” 本就在战斗中落入下风的皇宫禁卫军开始动摇，有一些郁郁不得志想要升官进爵的禁卫军军官已经开始帮助司马懿一起攻打皇宫。 巳时四刻（9：30），禁卫军全线崩溃，司马懿终于控制了皇宫，随后开始接收整个洛阳，控制洛阳的各个官府机构，尤其是控制洛阳的武装力量，甄像的女儿也被司马懿软禁在自己府中暂时控制起来。 巳时六刻（10：00），司马懿以皇帝名义，宣布大司马甄像意图谋反，号召天下人共同诛灭甄像。 午时（11：00），司马懿让司马师带着五百死士留在洛阳镇守，他本人则在司马昭的保护下，带着两千死士和两千多禁卫军杀向了正在高平陵扫墓的甄像。 午时四刻（12：00)，听闻洛阳发生政变，甄像大惊，不知所措，有谋士劝他赶紧回到洛阳控制局势，也有谋士认为洛阳肯定已经失守，因为甄家大小姐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司马懿，因此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带着小皇帝离开洛阳地区，前往虎牢关召集军队镇压司马懿。 最终，甄像兵分两路，他本人回洛阳控制局势，然后让自己的门客去虎牢关召集军队镇压司马懿。 在途经洛水时，甄像不幸偶遇司马懿。 “杀！” 司马懿的死士带着禁卫军杀向了只有一千多个护卫的甄像。 甄像虽然知道自己女儿不是司马懿的对手，但他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糟糕。 原本他以为洛阳应该是相持不下，他的女儿可以仗着皇宫禁卫军的保护跟司马懿五五开，然后他在控制洛阳局势后，司马懿等人大概率会趁乱逃出洛阳，并且召集士族们的军队反抗，这个时候，他虎牢关的军队就派上用场了，可以随时镇压胆敢趁机作乱的士族。 结果禁卫军居然这么快就倒戈司马懿，把他的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甄家护卫们人数不如司马死士，武器装备也不如司马死士，战斗意志同样不如司马死士，因此很快就败下阵来。 甄像向着虎牢关逃去，嘴里还骂骂咧咧：“该死的反贼，等我虎牢关的军队出动，我要把你们一个个都送到天上去！” 然而，司马昭亲自带着几十骑兵冲杀进人群中，并且盯住了甄像。 “国贼，哪里跑！”司马昭正义凌然道。 咻！ 嘶—— 一枚箭矢射在甄像的坐骑上，甄像倒在地上，旋即便被司马昭逮住。 “你们的主君已经被我捕获，还要负隅顽抗吗？”司马昭对一众甄家护卫大喊。 “快放下武器投降！”甄像贪生怕死，对着一众护卫急切道，他的双腿都在发颤。 铛铛铛—— 甄家门客护卫们纷纷放下武器投降，司马懿胜利了99%，之所以还没有完全胜利，那是因为甄像在洛阳之外还训练了私兵。 如果现在就把甄像杀死，那么外面那些还活着的甄家人就会学习当年的西凉军，直接带兵杀进洛阳，让他司马懿成为第二个王允。 所以，必须想办法让甄像自愿解除一切兵权，等他解除了兵权、彻底没有威胁了以后，再把他杀了，永绝后患！ 思虑至此，司马懿对甄像承诺道：“只要大司马愿意解除兵权，不让外面那些军队乱来，我司马懿可以保证大司马您后半生的幸福生活，让你做个富家翁足矣！” 说罢，他又指着一旁的洛水发誓：“如果我司马懿违背誓言，就让我司马家族在内忧外患中沉沦，永远被后世之人唾弃！” “只要能够保证我一家人的安全，让我继续做个富家翁享受荣华富贵，我愿意交出一切兵权。”事到如今，甄像也不想反抗了，天下士族都反对他，他又偏偏在政变夺权中不幸地成为了失败者，继续反抗下去，也无非是成为第二个董卓。 第392章 袁赵（二十二） 又一年后 燕侯四十三年冬（253） 大司马司马懿病逝，其子司马师任大司马，并且想要趁着吴主孙权薨逝的机会趁机攻伐东吴。 这一次南征，袁赵再次调集二十万大军，其中包括五千南匈奴仆从骑兵，一万羌胡仆从骑兵，五千中原骑兵，三万鲜卑仆从骑兵，十五万步卒。 为了增加人口，三国都在想尽办法。 袁赵这边要求各地长官清查寡妇，一旦出现寡妇，必须立刻把寡妇送到洛阳，然后由朝廷将寡妇统一分配给尚未婚配的士兵和屯田客，同时对超过三十岁不生育者征收【无后不孝税】，生育的子女超过三人者，一家人都可以免除兵役，超过五个孩子的，还可以免除徭役，超过八人的，免除赋税。 不过在这项政策执行的过程中，也出现了许多为了完成指标而残害百姓的事情。 比如有士兵去前线征战，然后当地长官为了完成政绩，就会趁着士兵外出打仗时，把对方的妻子女儿母亲姐妹全部强行定义为寡妇，然后强行送到洛阳。 比如河东太守赵俨，他是一个非常有名望的名士，天下人都夸赞他仁义爱民，是一位真正懂孔孟之道的儒士。 可是，他为了完成“寡妇”指标，以此增加自己的政绩，居然派官兵去老百姓家里抓女人，然后把女人送到洛阳。 袁赵这里乌烟瘴气，蜀汉跟东吴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从去年姜维开始执掌大权后，就取消了休养生息的国策，转而变本加厉地北伐，整个国家都围绕北伐来进行，榨干民力只为了北伐。 东吴则在孙权死后进入了分封制时代，士族和武将可以合法拥有自己的封地、领民、士兵，并且不用向建业朝廷交税。 袁赵开始堕落败坏、崇尚奢靡浪荡、鄙视忠厚老实，蜀汉在疯狂压榨民力、整个国家都成了战争机器，东吴梦回姬周王朝、百姓都成了士族庄园的农奴，草原正在自相残杀抓奴隶，大家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在这个比烂的时代，相对和平安宁的辽东居然成了世外桃源。 由于奴隶贸易的兴盛，辽东百姓甚至会自发地组团去高句丽、扶余、燕北草原捕捉奴隶，这些零零散散的奴隶会被王家这个大收购商统一收购，然后运到中原贩卖。 尤其是离得最近的高句丽，成为了被捕捉的主要对象，高句丽的人口数量已经从两百年前的一百万锐减至如今的十五万。 整个高句丽一共只剩十五万人口，而且还分裂成几十个部落各自为政。 三个月后 冬末 二十万大军集结完毕，纷纷来到合肥。 合肥大都督依旧是吕玲绮，但她现在已经六十八岁。 孙权五次大规模进犯合肥，第一次被张辽击溃，后面四次都是被吕玲绮击溃，吕玲绮一人阻挡东吴数十年，为袁赵东南安定立下汗马功劳。 “家父在世时曾言，若要灭吴，当倾全国之兵，多路并进，使南国不能兼顾，则其必亡。” “如今仅仅只是集中大军从濡须口强渡，士兵虽然很多，可是此地皆是沼泽，粮草转运困难，一定会失败的。” 濡须口与合肥之间水网密布、沼泽遍布，想要陆地运输粮食非常困难，只能用水道运输粮草，但中原水军战斗力远不如东吴，用水道运输粮草，很容易被东吴水军断粮，风险非常大。 袁赵擅长平原骑兵作战，东吴擅长江河水军作战，蜀汉擅长山地步兵作战，这已经是天下的共识。 吕玲绮好意提醒着亲自领兵作战的司马师，不要以为自己兵力多就能无敌，打仗不是看谁兵多谁就能赢。 一旦粮道被切断，兵多的一方反而会先撑不住，光是军队哗变就是个大问题。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王珏的虎豹骑一样靠着吃尸体无后勤作战的。 当今天下，可以不怕敌人切断粮道的，也只有当年的王珏了。 司马师不听，他自信道：“我大国之兵二十万，东吴，弹丸小国尔，焉能挡之？” 司马师在阴谋诡计和政治斗争上非常成熟，但他的军事作战能力就很一般了，远不如他的弟弟司马昭。 司马懿有着当今天下顶级的阴谋手段，同样也有着顶级的作战能力，而他的两个儿子，却分别继承了两项能力。 司马师更加偏向于权谋，司马昭更加偏向于作战。 半个月后，司马师带着二十万大军挺近到濡须口，正准备渡江过河时。 “报！东吴水军通过水道，切断我军粮道！”斥候前来递交情报。 此次作战，东吴方面的主帅是诸葛恪，此人作战中规中矩，没什么大的才能，但也不会犯什么低级错误，军事能力也就比司马师高一点点，还不如司马昭，更是远不如吕玲绮。 “粮道断了就断了，不用管，当初王合玉可以无后勤作战，难道我司马师就不可以吗？”司马师想要效仿名将王珏，但王珏的打法不是谁都能轻易效仿的，那是需要提前挑选好苗子进行人体极限训练才行，一般的士兵可做不到无后勤作战，你让他们无后勤作战，后果就是哗变。 果然，在忍饥挨饿了仅仅一天一夜后，军营就开始出现了骚动，许多袁赵士兵已经吵着闹着要回家吃饭了。 “为今之计只能撤兵，否则恐将引起军队哗变！”贾充在一旁劝说道。 “可恶！”司马师暗骂一声，心中非常不爽，自己这仗打的，刚出征就被断了粮道，二十万大军连敌人的影子都还没看见，就得灰溜溜地回去。 “撤兵，回合肥！”司马师无奈下令道。 随后，军队终于停止躁动，开始原地返回。 然而…… “杀！” 当袁赵大军正在收拾东西撤兵时，四周的丘陵里杀出数以万计的东吴士兵。 咻咻咻！ 嗖！ “啊！——” 袁赵大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二十万大军拥堵在一起争先恐后地逃离战场。 许多士兵不小心摔在地上，然后被自己的战友活活踩死，有的不小心踩进附近的沼泽地里，整个人陷进沼泽无法动弹。 “大司马，快撤！” “快跑吧，我军败矣！” 司马师狼狈逃窜，他这仗打得实在是太憋屈。 “悔不听吕都督的劝告。”司马师后悔自己的莽撞行为。 不过，吕玲绮早有准备，她预料到司马师大概率会战败，于是亲自带着精锐士兵前来接应司马师，将司马师护送回合肥。 三国的战事已经陷入了僵持阶段，谁主动进攻，谁就得输。 袁赵主动进攻濡须口，然后输了，东吴主动进攻合肥，也输了。 几年前，袁赵主动进攻汉中，结果全军覆没，姜维主动进攻关中，同样损失惨重。 防守方可以以逸待劳，进攻方却要承担运粮成本和被断粮的风险。 第393章 大建设（十二） 桃花港 陶瓷作坊 “再烧！再炼！” 新上任的工匠尚书马钧正在指挥着一众工匠炼制“琉璃”。 几个月前，一些工匠发现矽砂可以降低陶瓷的炼制温度，随即便大规模使用矽砂来辅助炼制陶瓷。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又加入了诸如草木灰等材料来保护熔炉。 最后……他们并没有炼制出更好的陶瓷，反而炼制出了一种透明度比较高的“琉璃（玻璃)”。 这种琉璃比一般的琉璃更加清澈透明，同时也更加脆弱易碎。 这个发现让刚刚靠着建造甘蔗栈道而当上工匠尚书的马钧很重视。 他当即调动大量工匠连续好几个月每日每夜地炼制，虽然大部分都失败，但偶尔也能炼制出一些。 他要在不断炼制中探索出这种新式琉璃的具体炼制材料和方法。 他的许多奇思妙想都得到了王家的大力支持，比如【索道】，就已经在甘蔗岛的东西两座山头建造一个。 不仅如此，他又在鹊桥岛（日本本州岛)的东西两面建造索道，这样一些日常物品就不用专门从海上绕路大半圈运送，而是可以直接从索道上进行运输。 马钧版“木牛流马”也在甘蔗岛、鹊桥诸岛流行，被许多百姓喜爱。 随着木牛流马的推广，这些岛屿上一些难以触及的深山老林也开始被开垦，大量小型种植园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山林溪谷中。 许多退休的水手、治安兵、没能获得议会资格的桃花港市民，她们纷纷在无主的山林中开垦种植园。 这导致海外地区对奴隶的需求量有了更大的增长，每一个小种植园主都迫切需要奴隶来为他们的种植园工作。 鹊桥岛上一些躲进深山老林的倭人也逐渐被找出来，从此被彻底被灭绝。 木牛流马，对于蜀汉而言只是简单的兵粮运输工具，对于王家而言，却极大地提高了对山林地区的生产力发展速度。 技术不是一蹴而就的，不是说突然就从落后变成先进了。 它是日积月累的，这十年出现个木牛流马，十年后再出现了新式琉璃，再十年后出现个新式陶瓷，再十年后出现了更好的炼铁技术，提高了锻造温度，又十年后被某个天才发现了某个技术的原理，又几十年后，另一个天才在之前那个天才的基础上完善了技术理论，等等等等。 这种日积月累，在十几年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哪怕是在一两百年的时光里也看不出能带来什么改变。 但是量变引起质变，只要这种小变化多了，积累起来以后，过上几百年时光，再回头去看，你就会发现自己的技术水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正如王家的土地兼并，在一两年时间里看不出有什么意义，不就增加了几千亩田而已吗。 可是，量变引起质变，不停地多出几千亩田，不停地进行这种小变化，几百上千年以后，王家已经把整个辽东都给兼并干净了，成为天下田亩最多的世家。 从洛阳徒步走到长安，踏出的每一个脚步都显得没什么意义，只是前进了一点点而已，对于整个路程而言实在是微乎其微。 但是等你真的走到长安后，再回头一看，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每一个脚步都是日积月累。 滴水可穿石，铁棒磨成针，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啊！ 终于，又有一炉琉璃被烧制出来。 起初，马钧只是像制造陶瓷和铁器一样，使用提前制造好的模具去改变刚刚烧制出来的琉璃形状。 但是又过了一年多后，时间来到了燕侯四十五年夏（255）。 在烧制一炉又一炉劣质琉璃后，另一个名匠袁宜发现烧制的琉璃会出现气泡，然后等琉璃冷却后，琉璃就会根据气泡的形状成型。 于是他奇思妙想，为什么不能人为地制造出气泡，来改变琉璃的内部形状呢？ 比如改变成中间空心的形状，像陶瓶一样可以装水。 因此在他的这个奇思妙想下，“吹制琉璃法”诞生了。 这个袁宜就是袁术的外孙，当初袁术的公主被王家绑走以后，便在桃花港跟一个工匠成家，那个工匠死后，袁公主改嫁，并且让自己的儿子跟自己姓。 袁宜今年已经五十岁，是桃花港排名第二的工匠，至于第一，那自然是工匠尚书马钧。 由于创造出新式琉璃，马钧和袁宜二人都受到了重赏，马钧获得一千万钱，袁宜获得三百万钱，其余参与制作的工匠也都各自被赏赐十万钱。 这一举动，自然又引起了家族内一些儒学化家族子弟的不满，作为孔孟之道的传承者，如今自己的家族居然这般重视一群墨家工匠，实在是离经叛道，这是他们难以忍受的。 多次有儒士子弟提议取消工匠和医者的优待，并且学府内禁止教授航海、工匠、医学等，所有人都应该全心全意学习孔孟圣人的大道理。 不过，这些建议都被尚书令王霸无视了。 因此他们又找到家主吕玲绮，想让吕玲绮重振儒学，但吕玲绮也是敷衍几句，作为外姓家主，她不想太折腾，一切都听从家族议会的安排，非常老实本分。 这种小插曲暂时没能影响王家重视医学和工匠技术，马钧等工匠在研制出新式琉璃后，又转而继续研制起各种攻城守城器械，这些发明同样可以过得大量赏赐。 光是靠着各种发明创造和工程建设，马钧就积攒了三亿五铢钱的资产。 这已经是一笔恐怖的巨额财产了，毕竟袁赵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是三十亿五铢钱。 这三十亿五铢钱里，有两亿用来给燕侯王家交【辽饷】，剩下的二十八亿里，光是军饷和官员俸禄就需要消耗二十亿，最后剩下的八亿里，全部都用来维持皇亲国戚后宫嫔妃们的奢靡享受。 本来【辽饷】是十亿的，但袁赵毕竟没有统一天下，也没有足够多的人口，因此在交了几十年后，差点因为【辽饷】破产，所以司马懿重新恢复【辽饷】后，就跟燕侯王家进行了商谈，那就是“以人口补辽饷”。 以前，袁赵每年支付十亿钱的辽饷，从三年前开始，袁赵每年只支付两亿钱的辽饷，外加每年支付八万青壮年人口。 也就是有八亿辽饷是用八万人口来偿还了。 考虑到帝国确实财政紧张，而且甘蔗岛大部分地区已经开荒完毕，只有那些山沟沟里的地方开荒成本太高，所以暂时没有对那些山沟沟地区产生兴趣，现在王家又开启了对更遥远的水果岛的开荒，需要的人口量非常巨大，因此王家也就认可了司马懿的这个新辽饷。 朝廷把自己的自耕农卖给自己的封臣，从而偿还债务。 朝廷省了钱财，可以留着钱财给王公贵族们享受，王家也获得了人口，可以运输人口去“水果岛（吕宋岛）开荒”。 第394章 大宪章（二） 三年后 燕侯四十八年春（ 嫦娥城 “啊！！！” 砰！ 一位少女被从城主府三楼的窗户处扔下，随后砸在地面，整个人彻底死去。 不久后，嫦娥城主王霆从城主府走出来，对一众市民严厉道：“女子不贞者，诛！臣民不忠者，诛！” 周边的市民都被他的这副姿态吓到了。 这已经是王霆上任嫦娥城主之后，杀死的第三十二个女子了。 而被他杀死的男人更是多达百余个，理由也都是不尊周礼。 王霆虽然是王家子弟，但属于王家的儒学派，靠着父辈单传才成为家族议会成员。 但他本人非常反感家族现在的一切，认为家族正在走向礼崩乐坏的歧途。 他不认可现在的建筑，因为现在的这些建筑物为了节省建造成本，使用了大量钉子，不是纯正的华夏榫卯结构，不够正统，不够华夏，不符合周礼，因此所有钉子必须通通禁止，钉子是对华夏建筑的一种玷污，所有建筑必须使用榫卯结构，这样才是华夏正统。 钉子之后无华夏，火山泥之后无中华！ 不仅是不认可建筑结构，也不认可家族的发展模式，他认为家族应该把全部资源都用来培养饱读儒学圣贤书的士人，而不是把资源消耗在海外天天开荒打土著。 至于嫦娥城的种种铜臭风气，更是让他厌恶，而女子不在家中相夫教子，反而可以随意经商行政，更是大逆不道、礼崩乐坏！ “这个礼崩乐坏的家族，需要我来拯救！”王霆心中异常坚定，他要铲除一切破坏礼乐的小人，创造一个只有君子的礼乐世界。 秉承着这样的理念，他在嫦娥城肆意杀戮那些抛头露面的女子，残害那些不尊礼乐之人。 家族五百议会成员中，海外派有三百多人，儒学派只有不到一百人，剩下的一百多人都是保持中立。 海外派对于中原政权几乎没有归宿感，对于他们而言，中原的死活根本无所谓，只要家族可以在海外发展壮大就行，哪怕中原人死绝了，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任何影响，无非就是移民的时候比以前更麻烦点。 儒学派则希望把重心放在中原，努力培养更多士人，而不是天天跟一群没文化的海外土著斗智斗勇，每天做开荒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有这时间开荒扩张，不如多读基本圣贤书，这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中立派则想的更加简单，只要家族能够长久发展壮大，用什么办法都行，儒学也罢，开荒也罢，都只是手段，家族发展才是目的，不能本末倒置，不能为了手段而抛弃目的。 目前家主吕玲绮算是个中立派，尚书令王霸也是中立派，九大家卿里，有三个都是中立派，四个海外派，两个儒学派。 家族儒学化还得追溯到三代家主-文君王泰然，不过当初文君倡导儒学化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学习中原先进文化，更好地与中原进行交流。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儒学就只是用来发展家族的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 王家可以为了家族的发展而学习儒学，也可以为了家族的发展而抛弃儒学，这才是初心。 但时间久了，难免就把自己的后人给忽悠了，还真就有越来越多的王家子弟成了礼乐制度的忠实拥护者，居然可以做到为了维护礼乐而不在乎家族的发展。 但是王霆今天杀的这个少女可不是一般人，乃是嫦娥第一富商行会【白鹭行会】会长的亲闺女。 一直以来，王家与这些从底层人发展起来的【行会】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双方还常常互相合作，但这种合作，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观念的冲突、利益的冲突、权力界限的冲突，等等。 又一个月后 “杀！” 上千名行会兵杀向城主府，他们都是【白鹭行会】自己雇佣训练的私兵。 为了更好地镇压土著人，王家给予了地方势力比较大的军队自由，这样，当地移民就可以自发地组织起来反击土著，不需要每次都让王家治安兵亲自去镇压土著。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极大地节省了开荒成本，也不用养庞大的军队，当地百姓自己就是军队，等于是还节省了军费，缺陷就是会造成地方上的独立性。 “快！拦住他们！” 城主府内，王霆慌慌张张，他身边只有几十个治安兵，根本不是【白鹭行会】的对手。 嫦娥城建立已经有两百余年，但这是第一次有人敢进攻城主府。 不过好在【白鹭行会】并不敢真的发动叛乱，他们只是围住了城主府，要求城主王霆站出来给个说法，为什么要杀戮无辜。 “一群无君无父的禽兽！”王霆对着城主府外的行会兵大骂：“不忠不义不孝的畜生！” 最终，【白鹭行会】还是攻入了城主府，将三十多个治安兵和城主王霆、以及五六个嫦娥城官吏软禁。 又一个月后 辽东 王家庄园 九大家卿难得聚在一起，正在讨论着最近的一件大事。 那就是嫦娥城的一众商贾、手工业者、工匠、医者、水手在【白鹭行会】的带领下攻占了城主府，并且软禁了新任城主王霆，还宣布嫦娥城从此自治，不再接受王家的直接统治。 对于王家而言，这件事比之大汉亡国还要震撼。 毕竟大汉亡国又不会影响王家的利益，所以大汉亡国不亡国都无所谓，王家不会在乎。 但是一座城市发动暴动，城市市民居然宣布自治，这可是惊天动地的事情，将会动摇王家在海外的统治。 趵趵趵…… “无论如何，不能让叛军嚣张下去，立刻召开家族会议，商讨关于调集大军镇压叛军一事。”一位儒学派家卿愤怒道。 “据我所知，他们并没有真的造反，攻占城主府以后也没有烧杀抢掠，更没有杀人放火，只是单纯地软禁了我们的官吏，希望我们能够允许他们自治，他们不想要我们派出去的残暴官吏去统治他们，至于赋税，他们愿意继续按照原来的标准缴纳。” “不用管理城市，还能继续收城市的税收，事情并非没有缓和的余地。” 一位海外派的家卿说道，只要这些城池能够继续交税就行，至于自治不自治，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禀家卿！釜山的消息！”这时，有人将釜山城的最新消息传来。 当看到釜山城递来的消息时，家卿们都沉默了。 原来，釜山城的【桃园行会】在看到白鹭行会已经攻占城主府后，他们也有样学样，想要获得自治权力，不过他们相对更加温和，没有发动暴动，只是写信请求获得自治权，并且愿意花钱向王家购买城主府的官职任免权，同时所有赋税都按时缴纳，一分都不会少了王家的。 第395章 大宪章（三） 三个月后 嫦娥平原 “预备！——放！” 咻咻咻！ 嗖！ 在白鹭临时雇佣的指挥官指挥下，上千张强弩发射，但是他们的专业素养远不如王家弩兵，因此距离还很远的时候就开始射箭，导致命中率很低，仅有几十个王家弩兵中箭。 趵趵趵…… 王家弩兵忍受着敌人的箭矢攻击，已经走到相对比较近的距离，然后…… “预备！——放！” 顿时，万箭齐发，瞬间倒下几百个白鹭弩兵。 “啊！！！” 白鹭弩兵士兵降低许多，还没等他们装载箭矢准备第二次放箭。 踏踏踏！ 王家铁浮屠趁着他们装载箭矢的机会，已经冲锋近身。 “哇啊！——” 一轮冲锋下来，白鹭弩兵彻底崩溃，纷纷四散而逃。 不过铁浮屠没有继续追击逃兵，而是撤回了自己的阵地，因为前方就是白鹭长枪阵。 咚咚咚…… 许许多多白鹭长枪兵结阵对抗，他们害怕地看着王家正规军。 “呵呵……一群民兵，真是不自量力！”王霜看着这些行会临时招募训练的民兵长枪，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军队重质不重量，像黄巾军那种，别说十万，就算一百万，王家也不会有丝毫惧怕，唯一的作用就是提供免费劳动力罢了。 纵观黄巾军闹事的那些年，除了孔融之类的腐儒被黄巾军追着打，但凡是个军阀都可以轻松虐杀黄巾军。 皇甫嵩两万汉军围困三十万黄巾军，朱儁三千人剿灭五万黄巾军，公孙瓒两万骑兵全歼三十万黄巾军，等等等等。 “这仗打得真没意思，太轻松了。”王霜轻抚自己的娥眉前的一缕秀发，已经在想着获胜后的事情了。 她是已经获得议会名额的王家女子，如今已经二十八岁，被她血腥镇压杀戮的甘蔗土著已经数以万计。 她想要靠着军功来获得名望，从而被推举为新的家卿。 王家女子上阵厮杀，已经是常态了。 又几天后 嫦娥城 白鹭行会的众多成员打开城门投降，会长则被手底下的人捆绑起来送给王霜。 白鹭行会会长被处死，白鹭行会被解散，所有资产充公。 白鹭行会的其他成员也被迁徙到桃花港给王家守陵。 王家仿照前汉，也弄了个徙陵制，把统治区内不服从统治的富豪强行迁徙到桃花港守陵，以此削弱地方势力。 不仅如此，王家自己内部也是实行的盐铁官营，内部也实行酎金夺爵，内部也实行打击豪强地主，内部也实行汉宣帝刘病已的霸王道杂之。 我们不是反对这些政策，只是反对朝廷对我们实行这些政策，但如果是我们对别人用这些政策，那必须一百个支持！ 朝廷对我们，必须私营，我们对别人，必须官营！ 家就是小的国，国就是大的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此事之后，许许多多蠢蠢欲动的行会纷纷安分起来。 然而，更大的危机正在酝酿…… 半年后 燕侯吕玲绮寿终正寝，谥号昭，亦称之为“燕昭侯”。 王家作为郡侯，已经相当于合法的最低级诸侯，自然是可以有自己的谥号、庙号、年号的。 年号的话，为了方便，就是燕侯纪年，庙号的话，目前只有三个人有此殊荣，分别是太祖圣侯王康，太宗武侯王枔，世宗明侯王珏。 三个人都是在乱世中崛起，王康是秦末乱世，王枔是新莽乱世，王珏的汉末乱世。 而吕玲绮在生前指定的家主继承人，原本是是嫦娥城主王霆的兄长王雴，然而王雴在从水果岛赶回来即位的路上遭遇海难，不幸淹死在海水中。 如此一来，按照顺位继承，由于王雴没有子嗣，家主的位置也就传到了王霆这里。 一场突发的意外事故，即将点燃王家内部积累了几百年的矛盾。 又三个月后 当王家主力还在忙着镇压各地零零散散的行会起义军时，来自新家主的各种改革措施引起了众怒。 改革措施如下： 【一、禁止女子从政经商参军，将太宗王枔从宗庙中搬出，将谥号“武”改为“灵”，因为王枔是女子，还倡导女子从政经商参军，是礼崩乐坏的罪魁祸首； 二、解散议会，不可以有这种非法组织； 三、严格执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级秩序，不允许出现跨越等级的事情； 四、恢复一夫一妻多妾制，取消竞争继承制和指定继承制，恢复嫡长子继承制； 五、王家女子不可以留在家族，也不可以养男宠面首，必须外嫁给其他家族联姻； 六、学府内只允许教学儒家经学； 七、降低工匠的地位，奇技淫巧不过是旁门左道； 八、实行周礼，一切行为准则都要跟周礼一模一样，不可以礼崩乐坏； 九、恢复井田制，取消赋税制； 十、王家子弟全部改姓为“姬”，同时赢姓是罪人姓氏，所有犯罪者都将被赐予赢姓作为对其的羞辱； 十一、废除五铢钱，实行周朝的刀币； 十二、禁止使用秦朝之后才出现的新器械，必须使用正统的人工方法进行劳动，亦或是使用周朝就已经有的器械； 十三、家族子弟改称呼为“卿士”，行会成员和各级官吏改称呼为“国人”，普通百姓改称呼为“野人”，这样才有大周风骨。； 十四、各种地名官名也要改，全部改成有西周风格的名字； 十五、禁止种植小麦，因为西周没有小麦，大家都是吃粟米，所以吃小麦就是数典忘祖、蛮夷作风； 十六、禁止训练具装重甲骑兵，因为西周没有这种兵种，必须训练有西周风格的战车部队； 十七、禁止烧制琉璃（玻璃），只能烧制大周有的东西，我们要传承老祖宗的手艺，继承先人的伟大智慧，用“水排锻炉”烧制出来的农具没有灵魂，必须用原汁原味的纯手工打造的农具去种田才有灵魂，只有这样才能传承华夏文明。】 新家主王霆因为被白鹭行会软禁过一段时间，所以当上家主后更加变本加厉，要以最快的时间以他的想法去拯救这个家族，最后还要拯救这个世界。 —— “一个类似王莽的可悲人物，进行着他那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复古改革，正如同我们现在的一些人一样。”——《世界通史·宋·秦桧》 第396章 大宪章（四） 王家庄园 家主书房 一位特殊的客人来到了这里，此人姓桓名范，本是甄像的谋士，也就是当初那位劝说甄像女儿提前调动禁卫军的智者。 甄家败亡后，桓范便逃到了辽东避难，逃去辽东也没别的理由，单纯辽东给所有有钱人都提供避难，给钱就避难。 “圣人之道之所以难以推行，都是因为反对者众多，只要将反对者尽皆诛戮既可。”桓范建议道。 在甄像前往高平陵之前，他也劝谏甄像将洛阳城内的士族杀干净，免得出现意外，可惜甄像不听。 “兵不在我，何以诛邪？”王霆苦恼道。 “昔日霸王摆鸿门宴，若非项伯阻之，汉不存也，光武帝杯酒释兵权，亦如是也。”桓范抚须笑道：“十常侍、董卓手握禁军，何其嚣张，诛之仅一刺客足矣。” “君侯只需要邀请众卿宴会，然后安排几十个刀斧手，便足以控制九卿，届时再挟九卿以令燕国，何愁大事不成？” 因为燕侯是正式诸侯，所以王家统治区的人也常常以“我燕国”自称。 “我得先生，宛若汉高帝得张子房也。”王霆觉得这个鸿门宴加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方法非常可行。 家主虽然没有兵权，但用自己的钱财偷偷培养几十个刀斧手还是问题不大的。 又一个月后 王霆发布罪己诏，承认自己的改革太过荒唐，要宴请兄弟姐妹们，向她们赔礼道歉，并且废除所有改革措施。 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前去参加宴会，毕竟家主虽然改革荒唐了点，但好歹是自己人，不至于伤害自己。 一众家族子弟中，尚书令王霸特地留了个心眼。 “此事恐怕有蹊跷。”王霸觉得家主认错太坦诚了，按照正常情况，不应该是执拗推行改革，然后发现推行不下去，最后闹脾气吗？ “那您的意思是？”王雪在一旁疑惑道。 一个国家内部有不同的党派争斗，一个家族内斗同样有不同的利益派系争斗。 如果没有，那只能说明规模太小，任何势力，规模一旦大起来了，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各种内部争斗。 王霜王雪姐妹俩都是坚定地现在王霸这边，帮助王霸夺取燕侯的位置，同时也希望将来借助王霸的力量登上家卿的位置。 “就说我们偶感风寒，无法参加宴会。”王霸举棋不定，万一只是自己想多了呢，因此他补充道：“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说罢，他便将一枚【金丹粉】塞入一根纤细竹筒中点燃。 茨茨茨茨—— 火花从竹筒开口溅出，释放出大量烟雾。 这种金丹早在汉末时期就被张宝无意中炼制出来，但当时张宝自己都不知道具体配方，他也是瞎炼出来的。 经过王家长达七十多年的研究，耗费无数黄金和人力物力财力后，才终于明白，原来这种新鲜玩意是不需要黄金也可以的。 一开始看张宝炼制这种【金丹】使用了黄金，于是王家也在炼制时使用大量黄金，一开始还以为是黄金用的太少，不停地加大黄金用料，结果反而无法使得【金丹】爆炸燃烧。 光是明白黄金不是原料这一件事，就花了七十多年。 一年前才制作出不用黄金的【金丹】，这种金丹杂质很多，根本无法爆炸，只是能够燃烧而已，所以就被一些王家子弟塞进竹筒里当成玩具。 将【金丹粉】塞进竹筒里，然后点燃，看着火花四溅和烟雾冒出，目前能做的仅此而已，威力几乎没有，也就拿在手里把玩把玩。 当王霸正在推辞不去参加家主的宴会时。 当天夜里 “王霆，你疯了吗？” “家主为何谋反？” 宴会进行到一半，刀斧手突然杀出，将九卿控制。 九卿中，即便是两位儒学派卿士，也从来没想过用武力推行改革，只是在口头上不停地号召而已，他们是儒士，同时也是家族卿士。 因此当他们两个看到这个情况时，却是第一个站出来怒斥王霆。 当王霆提出要深化儒学改革时，他们二人是全力支持的，但是当王霆要用武力来强行推行时，哪怕是跟他同一个阵营的两位卿士也对其不满。 “哼！今天你们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天下事在我！”王霆通过鸿门宴软禁了九位家卿后，又以九位家卿的名字发布命令，要求所有亲兵和治安兵立刻逮捕抗拒改革者。 不过，即便是家卿也无权调动军队，所以他的这条命令直接被无视。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不在庄园家族子弟开始质疑，为什么九卿一直在庄园内没出来过，这已经好几天了。 庄园内的九卿被软禁，庄园外的家族子弟不明白什么情况，需要一位家卿或者家主领头，他们才能召开家族议会，而军队又要议会授权才能调动，可是家卿和家主都在庄园内不出来。 在一众海外家族子弟开始疑惑辽东本土发生什么事时，王霆已经在暗中联络外族。 既然无法调动家族的军队，那就只能联合外族的军队了。 一天后 桃花港 “九位家卿同时生病无法出门，这事……太过诡异。”王霸觉得事情太过蹊跷了。 这时，王雪急匆匆走进来，慌张道：“家主和九位家卿发布共同命令，立刻解散议会，一切权力归属家主。” 哗—— 王霸愣了下，然后想到了最不可能发生的一种可能，脸绷紧，手颤抖，长呼一口气道：“赶紧离开辽东！” “为何？”王霜问道。 “九位家卿恐怕不是生病，而是被家主软禁了。”王霸分析道：“现在大家都分散在海外各个区域，议会也无法正常召开，我们也调不动军队，只有远离辽东，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先保全自身，然后才能考虑其他。” 随后，王霸带着王霜王雪离开桃花港，前往刚刚平定了行会叛乱的嫦娥城。 不过他没有通知桃花港的其他家族子弟，因为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这个时刻，他也只是猜测家卿被家主软禁了。 万一九位家卿真的同时生病不能出门，自己通知其他家族子弟跑路的行为不就等同于背叛家族吗？ 又是一个月后 距离庄园最近的桃花港的家族子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公开抗拒改革，并且驱逐了家主派遣到桃花港的新任太守，拒不认可家主的诏书和九位家卿的诏书。 面对距离最近的桃花港公然抗拒庄园发布的命令，甚至驱逐庄园派遣的太守，王霆决定采取最后的手段。 第397章 大宪章（五） 一个月后 燕侯四十六年春（256年） 嫦娥城 当新一年的春耕开始时，震动整个燕国的消息传来。 燕国最繁华之地桃花港，惨遭高句丽人的屠戮，数以万计的百姓被杀，无数女子沦为玩物，哪怕是王家子弟也不例外。 大量机器被砸坏，金丹（火药）、琉璃（玻璃)、扭力投石机（马钧投石机)等被禁止，日积月累的法律文件和百家典籍被焚毁，取而代之的是千篇一律的儒家经学。 如果说之前大半年，大家还只是怀疑家主做了什么，那么现在，大家已经确定家主真的谋反了。 “征兵之事进展如何？”嫦娥城假城主王霸问道。 嫦娥城起义被镇压后，一直没有安排新的城主，现在王霸来到此地，以自己尚书令以及曾经当过家卿的身份，自己册封自己为临时的嫦娥城城主。 议会被解散，亲兵和治安兵分散在一个个城主手里，王霸手里仅有十名亲兵和一百个治安兵，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征兵。 “除了一些走投无路的穷苦人家，没人愿意参军，他们刚刚经历了被我们那镇压的事，并不愿意为我们而战。”王雪回道。 “向朝廷求援怎样？”一旁的姐姐王霜问道。 “朝廷？你忘记指洛水为誓了吗？”王霸摇摇头说道，之前甄像与司马懿誓言，结果最后还是被司马懿夷灭三族，因此他解释道：“朝廷恐怕正在坐看我们燕国内斗，又怎么会帮助我们呢？” 说罢，他思虑许久，然后缓缓道：“当今之计，是号召海外各个城主团结起来夺回辽东，推翻王霆暴政，同时想办法征兵。” 王霸并不打算现在就向行会叛军们退步，事情还没到完全不可扭转的地步，以王家的底蕴，只要海外众城主能团结起来，还是足以夺回辽东的。 “不就三万高句丽人吗？有何惧之？”王霸自信道。 又两个月后 燕国九十七座城，有九座城池忠于家主王霆，有五十二座城池仍旧持观望态度，有三十六座城池高举义旗，组成【议会军】反抗家主暴政。 三十六个城主，共同尊奉嫦娥城主王霸为盟主，起兵一万，反攻辽东。 马訾水（鸭绿江） 入海口 三十六路诸侯荟聚于此，在这里歃血为盟。 三天后 西安平城 上万大军齐聚城下，王家新式投石机（马钧发明的扭力投石机）也被投入战场。 中原的投石机都是利用杠杆原理，通过人力来投放石头，这种投石机不仅射程近，而且需要大量人力，一辆投石机就需要配备十个人。 马钧的新式投石机，射程更远，射速也更快，而且只需要七个人操作。 这上万大军里，有亲兵三百，治安兵三千，禁止招募的乡勇七千。 这一万多人全部披甲作战，亲兵是具装骑兵，治安兵是重甲步兵，乡勇是轻甲步兵和弩兵。 披甲率达到了百分百，比之中原的战争烈度也丝毫不逊色，毕竟蜀汉十万大军北伐，最出色的一次战绩也不过是杀了三千个披甲的袁赵士兵，孙权多次十万大军北伐，可其中披甲的吴国士兵只有五千而已，剩下的九万五千人都是不披甲的。 因此，燕国的这场大内战，只是人数少了点。 燕国即便只是乡勇，战斗力也跟中原正规军相当，治安兵则相当于中原精锐，亲兵则只有王珏时期的虎豹骑可以勉强比一比。 哪怕是最弱的仆从兵，也与中原临时招募的新兵战斗力相差无几。 除了这一万大军，【议会军】还带来了三千肃慎仆从兵、三千秽貉仆从兵、三千甘蔗仆从兵、一千水果仆从兵，累计一万仆从兵，专门负责后勤运输和炮灰任务。 肃慎仆从兵，主要是贾诩主政皮毛岛期间，从皮毛岛和肃慎地区吸纳的，这些人都是渔猎高手，在真实历史上，他们曾跟随女真人入主中原，击败自以为是的契丹和赵宋，也曾跟随后金征战四方，乃至是翻越喜马拉雅山脉，给了当时的大英帝国孟加拉总督一点小小的东亚震撼。 王家在离得近的殖民地实行“种族毁灭”政策，将当地原住民杀到绝种，而在离得远的殖民地，则实行“土司制度”，允许当地土著部落自治，只需要名义上臣服于燕国，并且定期向燕国缴纳供赋和仆从兵，王家就不会干预他们的内政，一切都由他们自己做主。 皮毛岛的【肃慎土司自治领】毫无疑问是“土司制度”成功的一个体现。 十五辆新式投石车呈现“丅”字形状，集中攻击城墙的一个角。 轰！ 砰！ 一颗又一颗巨石砸向城墙固定的一个区域，使得那里的缺口越来越大。 半个月后 王家庄园 “叛军已经攻下西安平城，武次城不战而降，叛军正沿着辽东东面的丘陵平原直奔庄园而来。”张辽的孙子张统对王霆通报。 王家所有的防御设施都是针对中原的，顺带针对一下草原游牧和高句丽，从来没有建造过针对海外的防御设施。 首先考虑防备中原王朝攻打王家，其次才是考虑防备游牧和渔猎攻打王家，从来没考虑过海外会不会攻打王家这个问题。 因此，从海外而来的【议会军】，只要攻下西安平城以后，就可以畅通无阻地直奔王家庄园而去，一路上不会有任何坚固的堡垒。 “高句丽人在干什么？难道他们只会烧杀抢掠吗？他们的战斗力在哪？让他们去挡住叛军！”王霆震怒。 “高句丽人不好调动。”张统无奈道：“他们每天在桃花港纵情享受，不想去前线作战。” 看着王霆铁青的脸色，张统建议道：“为今之计，只有把鲜卑人也请进辽东协助作战，才能制衡这些不听调遣的高句丽人，然后让鲜卑人和高句丽人一起阻拦叛军。” 又一个月后 沓东 咚咚咚！ “预备！——放！” 咻咻咻！ 嗖！ 休整过后，议会军继续向庄园方向挺进，终于在即将抵达庄园时，跟数以万计的鲜卑人和高句丽人接战。 王霆在控制辽东后，大肆收刮民脂民膏凑集军费，还不停地捕捉青壮年壮丁充军，这才凑出了五万【家主军】，加上三万高句丽勇士，和三万鲜卑骑兵，以及李家的一万乡勇，一共十二万大军，对外号称百万大军。 前面一章已经修改 番外 秦桧（一） 共和895年 嫦娥城 嫦娥学府 图书馆 晚上，灯火通明，图书馆内的电灯被打开。 趵趵趵…… 啪！ “呃！” 一个清纯可爱的少女在秦桧身后拍了他一下，把正在认真看书的秦桧吓了一跳。 “秦学弟，又在看书呐？” 那位少女对秦桧微笑道。 她是闻名世界的大学士【帝桃】的女儿【帝夭】。 “见过师姐。”秦桧恭敬回了一句，然后便有些不知所措地将手中的书籍放回到书架上。 在共和国，能够拥有“帝”作为姓氏，身份自然是不用多猜。 少女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她取下书架上秦桧刚刚放回去的那本《共和国历史》，先是看了眼封面，然后对秦桧轻笑：“秦学弟对我们共和国古时候的历史感兴趣？” “是、是的。”秦桧面对眼前这位尊贵的少女，显得有些拘束，他东张西望地看向四周，想要以此来缓解图书馆内的尴尬气氛。 少女帝夭看着眼前这位来自宋国的少年，心里却并没有丝毫鄙夷，她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也曾呼吁共和国归还远西诸国的国宝，并且免除罗马的赔款。 帝夭翻阅着《共和国历史》，翻到了其中有折痕的一页，上面的内容是“大宪章”，讲的是共和四十六年，也被称之为燕侯四十六年的历史。 暴君王霆想要复辟旧的制度，最终被新兴势力击败的历史。 这种历史，在共和国实在太多了，旧的势力想要复辟，新的势力也并不团结，还总是有外敌趁虚而入，在这样血与火的史诗中，才锻造出今天的共和国。 “秦学弟对这段历史感兴趣？”帝夭随口问道。 “嗯。”秦桧点点头，然后从帝夭手中接过《共和国历史》，当看到“大宪章”里说的一段话时，他有些不解。 “既然高句丽人参与了对桃花港的劫掠，为何【议会军】会突然与高句丽人和解，联合高句丽人一起击败【燕侯军】，这书上并没有说明具体原因。”秦桧虚心请教，他是今年才被赵宋朝廷送到【共和国】留学的，虽然很早就对共和国很是向往，但能够亲身感受共和国的一切，这还是第一次。 像他这样被送到共和国留学的学子还有许多。 赵宋朝廷这么做是希望能够从共和国学子先进的科学技术，但大多数学子来到共和国以后，就不愿意再回到宋国。 在这些留学的学子中，各种各样的思潮都有。 有的人希望实现老子的小国寡民，让各个地方的百姓自己治理自己，不要出现朝廷这种权威政权。 有的人希望祖宗之法不可变，但这种人少之又少。 还有的人受到“社会革命”理论影响，认为即便共和国（日不落帝国）也是落后的，是必须被推翻的，要建立一个让全世界人民都平等的美好新世界。 不过“社会革命”思潮在共和国是被禁止传播的，所以有这种想法的学子也只敢在私底下交流学习。 绝大多数人则是模仿派，认为只要大宋照搬照抄共和国的制度体系，就能从此民富国强。 而这些模仿派里，有一些是主张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改变大宋，有一些则自创了“曲线救国”的理论，认为只有让大宋被更加先进的国家占领，才能从根本上改变大宋，从而拯救大宋的万千子民。 秦桧现在才十六岁，他还没有自己的思想体系，跟每一个团队都走得很近。 这时，另一位少女也来到了图书馆。 “秦师兄！”那位矮个子少女对秦桧招呼着。 “呃……王师妹，晚上好。”秦桧对那位王姓少女也回了一礼。 这位王姓少女十五岁，也是来自宋国，是宋国大才女李清照的表妹，而李清照的丈夫又是大宋的皇族旁支，勉强算的上是大宋皇帝赵佶的亲戚，不过血缘已经非常淡了。 这位王师妹跟秦桧关系很好，两个人家里的长辈也早就私底下给两人约定婚姻。 这位王师妹是【曲线救国会】的成员，一直在想办法让秦桧也加入这个会，一起用他们的方式拯救日益腐朽的大宋。 “慷慨歌宋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此时的秦桧也是热血青年，他自创这首诗，就是要激励自己为了拯救国家而无所畏惧。 学子们都在批判大宋朝廷面对金国时的不抵抗政策，即便秦桧也不例外。 不过批判归批判，真的要是让秦桧亲自去面对金国的装甲军团和机枪，恐怕未必还能像现在这样写诗时慷慨激昂。 大宋朝臣多次提出在花园口挖掘黄河，通过黄河水来阻拦金国装甲军团，但黄河水挡得住装甲军团，又如何阻挡金国的轰炸机呢？ “唉……”秦桧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么多，他见过机枪，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无惧死亡，可是当他真的站在枪口面前时，他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不自觉地就会跪在枪口下乞求活命。 不过现在的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觉得只是自己胆子太小了，只要慢慢地克服恐惧，以后一定会“名垂青史”。 “夭学姐，老师找您。”这时，一位学子走了过来，他风尘仆仆，看来是赶路着急了。 “嗯？好的！”帝夭点点头，然后离开图书馆。 等到帝夭离开后，那位学子看到秦桧正在认真看书，不由得好奇问道：“会之，在看什么呢？” “呃……这个。”秦桧将《共和国历史》递给对方。 “良臣师兄，晚上好。”王姓少女对那位韩姓学子灿烂微笑道。 “嗯？好、好！”韩姓学子名叫韩世忠，良臣是他的表字，不过在共和国这里不是很流行表字，所以当听到有人称呼他的表字时，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是眼前这位少女时，他不敢怠慢，连忙回礼。 毕竟是大才女李清照的表妹，该有的尊敬肯定是要的。 而此刻，秦桧依旧沉浸在读书之中，当他看到“护国者王霸”允许部分城市拥有部分自治权，而且授予参军者“免徙证”，并且在连任两任“护国者”之后，没有贪恋权势，而是自愿卸任后，他不由得感叹：“这才是真正的比之三皇五帝还要伟大的人物啊！” 第398章 大宪章（六） 一年之后 燕侯四十九年夏（257） 议会军在围困王家庄园时被鲜卑骑兵击败，上万人仅有五千余人逃回三韩地区，一时之间，人心浮动。 嫦娥城 “朝鲜城、乐浪城、带方城，都退出了联盟。” “现在各个城主都有不同的想法，有的甚至想要加入吴国，成为孙吴的封臣。” 王雪绝望道。 自古联盟都是乌合之众，讨董联盟如是，三十六城主联盟亦如是。 辉煌时刻，很多文明都有，不能总是把自己文明最强大的那个时刻当成自己文明的永恒，能够在衰落时刻保存自己的文明火种，就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与其沉浸在以往的辉煌中不愿意醒来，不如踏踏实实做好现在。 过去就算再强大，也不如现在就强大。 过去就算再怎么辉煌，也不如现在就辉煌。 “我们还有这么多百姓，如果能让他们参军，还是能抵挡住王霆的十万大军的。” “现在大多数人都在观望，谁赢他们就帮谁。” “所以只要我们能挡住王霆的十万大军，那么，就会有越来越多城主加入我们，跟随我们一起推翻王霆。”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要如何抵挡这十万大军呢？” 以王家在海外这几百年的积累，想要获得能够打败十万大军的力量并不难，关键在于要如何获得，需要付出什么。 “荀先生来了。”这时，王霜带来一位青年男子。 此人名叫荀彪，乃是荀攸的孙子，颇有其祖父的风采。 “荀彪见过尚书令。”荀彪先是向王霸行礼，然后向王霜王雪姐妹俩行礼：“见过两位少君。” “荀先生此来可是献策？”王霸站起身来拉着荀彪的手，对其问道。 “正是。”荀彪笑道：“据我观之，海外诸城之民并不愿意接受燕侯的统治，他们不过是想要谈条件罢了。” “条件？”王霸大致明白这个条件是什么，但他还是问道：“什么条件？” “无非是自治和取消徙民开荒。”荀彪回道：“行会们想要相对自由的发展空间，百姓们不愿意再让自己的孩子被强行迁徙到海外开荒，他们不想再忍受骨肉分离的痛苦。” “如果我们能够满足他们的这两个需求，他们又怎么会不帮助我们呢？” “徙民开荒是我们几百年来的政策，怎么能随意更改？”王雪摇头道：“而且，如果百姓一直待在原地不分家，很容易形成地方豪强势力，对我们的统治将构成巨大威胁。” “可是我们现在的统治即将被燕侯摧毁，哪还能顾得上未来呢？”荀彪劝谏道：“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能够保住当下，就是最重要的。” “先生这话有理。”王霸点点头，很认可荀彪这话，然后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主君！”荀彪停顿了一下，然后将自己的谋略说出：“所有参军的市民都颁发一个【免徙证】，其子子孙孙都享有不被【徙民开荒】的权利，那么，诸地百姓必然踊跃参加反抗燕侯的军队，我们的兵员就能源源不断。” “同时，对于那些出力较大的行会，可以允许其在自己的城市内享有部分自治权。” “为了凑集军费，还可以允许各个行会花费重金购买自治权。” “如此诱惑之下，您的兵马钱粮将如同海水般充裕，燕侯区区十万外族之兵，又有何惧之？” 哗哗—— 荀彪的话说完，在场之人都沉默了。 为了获得家族内战的胜利，却要对一群他们以前看不起的被统治者让出部分利益，这样真的值得吗？ 王霸王霜王雪三人都在内心这般问着自己。 给与行会商贾和普通百姓更多自由，从而获得他们的帮助，最终在他们的帮助下打赢这场家族内战。 这是一笔公平的交易，议会军想要胜利，行会和百姓想要更多自由。 当王霸还在思考这笔交易的可行性时，荀彪又自行补充了一点：“向高句丽人释放善意，只要他们愿意跳反，我们可以将整个辽东送给他们。” 王霜王雪看了看王霸，自然知道，即便王霸答应了，也是不可能真的把整个辽东送给高句丽人的。 提出这个条件，不过是想利用一下高句丽人，等战争结束后，该怎么屠戮高句丽人，还是怎么屠戮，至于割地承诺？对你们蛮夷还需要遵守承诺吗？ 又三天后 嫦娥城街道上，到处都贴满了告示，识字的百姓将告示上的内容念出来：从今日起，凡是加入议会军者，可颁发【免徙证】，此证可以世代传承，拥有此证者，其子孙后代可以不用被迁徙到海外冒着生命危险开荒；花费一百万钱也可以直接购买此证。 “真有这样的好事？” “青天，终于来啦！” “我的孩子，在十年前被迁徙到甘蔗岛开荒，然后就死于瘴气。” 嫦娥城的百姓一开始不信，后来王霸亲自出现担保，才有越来越多百姓踊跃参军。 普通百姓拿不出十万钱，他们只能靠着让家里人参军来过得【免徙证】，而有点闲钱的行会们则直接花钱购买【免徙证】。 短短几个月后，王霸已经拥兵一万，府库内钱粮无数。 在颁发【免徙证】的同时，王霸又在嫦娥城的城主府内建立【市政议会】，市政议会由诸多民意代表组成，所有王家子弟自动获得市政议会名额，成为该城的民意代表，非王家子弟，只要花费一亿钱，就可以购买一个终身民意代表名额，花费一百万钱可以购买一个一年期限的民意代表名额。 除了城主依旧由王家尚书台任命，其余城市官员全部由【市政议会】的民意代表们推选。 如果说【免徙证】是专门针对普通百姓的，那么这个【民意代表】就是专门针对行会的，也只有他们有钱买得起民意代表的名额。 在嫦娥城的带头之下，周边的城市也纷纷开始颁布【免徙证】，至于【民意代表】，则只有嫦娥城、釜山城、仁川城在实行，其余城主暂时不愿意放弃手中的官员任免权。 又两个月后，王霆的十二万大军已经攻略到汉城。 汉城城主向王霸求援，王霸立刻带上刚刚训练好的上万士兵，加上周边城市提供的五万新兵，以及治安兵两千，将近七万大军向北驰援汉城。 第399章 大宪章（七） 一个月后 汉城 哗哗哗！ 轰隆！ 天空乌云密布，冰凉的雨水已经连续下了一个月，城北真番江的水位已经涨了一丈多，江水将要溢出。 作为一座昔日用来抵挡马韩人的坚城，燕侯军已经围困汉城小半年，却依旧没能攻下。 许多攻城器械还在潮湿天气中发霉，军营中开始蔓延疾病。 鲜卑人和高句丽人本就没有忠诚度，他们不愿意继续攻城，而是分散在四周的乡野进行劫掠，有的甚至干脆回到辽东去了。 虽然名义上有十二万大军，但实际参与围城的仅有六万多人。 这次燕国内战，论规模，丝毫不逊色于蜀汉的北伐。 张统命令燕军在真番江上游建筑堤坝蓄水，然后等到水量足够大时，拆毁堤坝，用水攻来摧毁汉城。 这是学习了关羽的襄樊水淹七军，他也要历史复刻。 然而，这个消息已经被叛变的高句丽人提前通知了王霸。 真番江上游堤坝处 踏踏踏！ 三百亲兵和一千骑兵在王霜的亲自统帅下杀来。 堤坝处仅有两千燕军步卒防守，他们很快就败下阵来，纷纷溃逃。 在击败这伙燕军后，王霜对一众俘虏下令：“立刻拆毁堤坝！” 现在燕军主力正处于可以被淹没的位置，按照张统的作战计划，等到将要拆毁堤坝时，才会让燕军士兵们离开可能被淹没的区域，暂时停止围城。 而如今，王霜攻下真番江堤坝，并将其提前拆毁， 不久之后，堤坝被拆毁。 轰！ 洪水倾泻而出，直奔汉城。 混杂了大量雨水冲刷泥浆的江水宛如一条土黄色巨龙，阻挡在前的一切坚石树木都被巨龙卷走，大地都在这股强大的自然力量面前颤动。 昔日智瑶想用河水淹没赵氏的晋阳城，结果因为叛徒的出现，提前挖开了堤坝，反倒是把自己的军队给淹没了。 王霜重现历史，以同样的方法对付燕军。 至于汉城的百姓会不会受灾，这不在王霜的考虑范围内。 洪水很快就抵达燕军营地，数以万计的燕军、鲜卑人、高句丽人惊恐地四散逃离。 高句丽的几个大贵族，他们早就提前收到了消息，因此很早就离开了营地，只留下了自己的高句丽同胞在这里被洪水淹没。 轰！ 洪水卷走数万士兵，高大的投石车宛如巨龙的玩具，被洪水瞬间冲击粉碎。 “啊！——” “哇啊！——” 砰！ 洪水拍打在汉城的城墙上，整段城墙都开始晃动，尤其是被投石车砸出裂痕的地方，在洪水的猛烈冲击下，裂痕变大，四周墙体开始崩裂。 在汉城百姓惊恐万分的眼神中，洪水裹挟着数万的鲜活生命冲入了城市内。 所有的房屋都在洪水冲击下坍塌，市民们在洪水中被活活淹死。 “君侯，快撤吧！”张统划着船，带着王霆逃离汉城战场。 “怎么会这样……”王霆看着自己的十万大军被一场洪水击败，整个人还处于懵神状态。 又三个月后 汉城一战，王霜水淹燕军的消息传遍燕国各地，原本还保持中立观望态度的众城主纷纷加入议会军，共同声讨燕侯王霆。 一时间，议会军规模从六万猛增到二十万，各路军队纷纷向着辽东集结，要赶上这最后一战。 这场燕国内战，双方前前后后投入的总兵力已经接近四十万，规模比之中原的灭国大战也丝毫不逊色。 王家庄园 “启禀君侯，高句丽人叛变，他们加入王霸的叛军。” “启禀君侯，鲜卑人在辽东劫掠一番后回到草原，不愿意继续为我们而战。” 听到这些消息，王霆绝望地取出毒丹，准备服毒自杀。 胜败只在转瞬间，几个月前，他还是拥兵十二万的燕侯，如今，他身边只有几百个护卫依旧忠心于他，其余人纷纷叛逃。 这场持续两年的内战，来的迅猛，去的也快。 虽然王霆绝望地准备自杀，但一旁的谋士桓范却不想死。 他虽然有谋略，但却非常自私，比之贾诩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时他又很怕死，比之一开始的吕布还要贪生怕死。 “君侯尚有生机，何必早早地自寻死路？”桓范知道，王霸等人不会放过他，就算他投降也没用，光是教唆燕侯控制家卿、出谋让外族屠戮辽东这两项大罪，就足以被凌迟处死，所以他只能紧紧抱住王霆的大腿，对其劝谏道：“叛军篡位，君侯可前往中原，请求朝廷镇压叛军。” 桓范在赌，赌司马昭并不知道他曾经帮助甄像出谋铲除司马家一事。 “君侯，您的燕侯是朝廷册封后世袭的，如今反贼作乱，朝廷焉能不管？”见王霆有所犹豫，桓范趁热打铁。 王霆犹豫许久之后，神情重新焕发光彩，坚定道：“现在就动身，去洛阳，请求大司马为我燕国平定内乱。” 这个大司马，自然指的是袁赵大司马-司马昭。 半年前，当燕国正忙着打内战时，袁赵、孙吴、蜀汉，也都正在打内战。 蜀汉是有人反对姜维的穷兵黩武，想要推翻姜维，甚至还有人写下《仇国论》来讽刺姜维治下的蜀汉。 孙吴则是因为皇位继承权的问题，各个拥有继承权的皇亲国戚打了一场。 袁赵则是因为司马家族想要篡位，因此不断地把忠于袁赵的老臣排挤，甚至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死，所以引起了反弹，最终叛军趁着司马师刚死的机会，在淮南举兵造反，想要推翻司马家族。 又两个月后 燕侯五十年春（260年） 洛阳 晋侯府 “燕侯，快坐。” 晋侯司马昭亲自接见王霆，毕竟论地位，大家都是郡侯，是平级的。 司马昭长得一副仙人般的容颜，是当世之美男子，他在一个月前刚刚平定了淮南的叛乱，现在正忙着休养生息、处理后续事务。 “国中反贼作乱，还请晋侯助我复国，呜呜呜——”王霆对着司马昭不断哭泣着，希望司马昭动用朝廷的力量帮助他夺回燕国。 “燕侯败啦？”司马昭很是惊讶，他也听闻了燕国内乱的消息，不过当时他忙着镇压淮南叛乱，所以也就没有多余精力插手燕国内乱之事。 本来他想着平定淮南叛乱后，再找机会介入燕国的内乱，最好是趁此时机彻底铲除燕国，把燕国从袁赵的诸侯变成朝廷的郡县。 可是他这还没开始准备插手燕国内战呢，燕侯王霆就已经在内战中失败了？这就难办了啊！ “只要晋侯能够助我复国，我愿意交出燕国全部国土，任由朝廷郡县管理，只求保留一隅之地和宗庙供奉祖先。”王霆卑微地恳求道。 “燕侯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同为朝廷的诸侯，自然是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从此结为燕晋之好，如今燕侯有难，我司马昭焉能不救？”司马昭捋须而笑，他并不清楚燕国的实力，因此决定干预燕国的内战。 第400章 大宪章（八） 一个月后 吴国 建业 皇宫 “召，燕国使臣觐见！” “召，燕国使臣觐见！” “召，燕国使臣觐见！” 在一众响亮的传唤声中，燕国使臣王雪荀彪二人进入大殿，对大殿主座上那位尊贵的吴国皇帝孙休恭敬道：“燕国使臣荀彪/王雪，觐见陛下，陛下万年！” 孙休看着一男一女两位燕国使臣，心中非常高兴。 他也是在前些年的吴国内乱中当上了皇帝，并且在几个月前刚刚铲除了权臣，掌握了实权。 现在的他正忙着对内培养亲信、休养生息，对外则加强与蜀汉的联盟，同时跟不久前的袁赵淮南叛军联系。 不过他没想到司马昭平叛这么快，淮南叛军很快就被司马昭镇压。 燕国内乱之事，他自然有所耳闻，但了解的不多，只知道袁赵诸侯国燕国好像内部打起来了，其余消息完全两眼一抹黑。 “我燕国愿意向吴国臣服，成为吴国之臣属，只求吴国能够庇护我燕国。”王雪说明来意。 燕侯王霆逃亡洛阳寻求司马昭的庇护，王霸多次要求司马昭交出王霆，但都被拒绝。 甚至，司马昭还以武力威胁王霸，要求王霸等人交出整个辽东。 这个无礼要求自然是被拒绝了，因此，王霸便想要与吴国合作，利用吴国去牵制司马昭的精力。 面对燕国主动臣服，吴国皇帝孙休自然是欣喜万分，随即册封王霸为辽东太守、幽州牧、燕王、使持节、都督幽青冀三州诸军事、加九锡、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一大堆乱七八糟不要钱的虚名都送给了王霸，不仅有各种虚名，实际的好处也给了很多。 孙休派遣使臣跟随王雪荀彪二人乘船渡海前往燕国，并且船上装满了各种珍贵礼器、宝石、黄金，这些都是吴国皇帝送给大吴燕王的礼物。 同时吴国每年给辽东王家（燕国）一亿钱的【辽饷】作为岁赏，以此鼓励燕国继续向吴国臣服。 燕国向吴国臣服，吴国给燕国送钱，这笔交易非常公平公正。 又一个月后 山海关 黑云压城城欲摧 司马昭发兵二十万，兵分四路进攻辽东。 分别由文鸯、钟会、诸葛绪、邓艾统领。 其中文鸯领兵三万走北路，绕过燕山，穿行燕北草原，顺便看看燕北草原的鲜卑人是否还忠诚。 邓艾领兵两万走燕山山路，在崇山峻岭中穿梭，偷袭燕国大后方。 诸葛绪领兵五万走海路，从黄河入海口出发，直奔燕国大本营。 钟会领兵十万走最好走的辽西走廊，趁着海水落潮的机会，攻取山海关，打开中原通往燕国的大门。 山海关，原本属于李家的地盘，但因为李家卷入燕国内乱，所以被燕国议会军灭族，李家统治的辽西走廊也被燕国直接纳入统治。 看着山海关城墙上那密密麻麻的强弩，钟会很是无奈。 关口太狭窄，到处都是堡垒，城墙上又满满都是强弩，这要攻下来可太难了。 除非绕后切断山海关守军的后勤补给，逼迫他们在饥饿中投降。 可是，山海关守军的后勤补给主要是依靠海路运输，所以想要切断其后勤，就只能指望诸葛绪在海面击败王家战船。 当钟会正看着山海关的城防体系发愁时…… 辽东海湾 诸葛绪第一次打海战，没有经验，因此中了王霜的诱敌深入之计，数百艘袁赵大船被引诱进了一片容易搁浅的礁石区域，随后纷纷搁浅。 中原水军从来没来过这片海域，自然不知道这个地方在落潮的时候容易被礁石搁浅，所以才会中了燕国水军的诱敌深入之计。 “快，用桨！”既然都搁浅了，那也只能依靠人力划桨划出去了。 可是，当他们正在用人力划桨时，燕国的火攻船已经趁着他们不能动弹的机会冲过来了。 数十艘尖头小快船正顺着风向冲向诸葛绪的水军，当快要靠近时，这些尖头小船纷纷点燃火油，狠狠地撞在了袁赵水军船队里。 轰！ 砰！ 噼啪噼啪！ “啊！——” 扑通！ 船身被撞碎的声音，大火燃烧的身音，人群慌乱尖叫的声音，士兵跳入大海的身音。 宛如几十年前的赤壁大战重现，中原的水军再次被火攻击败。 只不过上次是在江面上，这一次是在大海上。 袁赵水军主力被击败，主帅诸葛绪被俘虏。 五天后 辽阳城西二十里处 邓艾的两万大军在横穿燕山的崇山峻岭后，只剩三千人还活着，其余一万七千人都在半路上摔死、感染疾病等等。 今天，他终于抵达辽东腹地。 “偷渡燕山，直取辽东！” 邓艾对着还活着的三千士兵大喊，想以此激励士气。 然而，他的激励还没结束，远方就已经杀来五百铁浮屠。 由于要攀山越岭，所以邓艾大军没有携带甲胄，带了就爬不动山了。 五百具装士兵冲击三千没有列阵的、没有甲胄的、精疲力尽的、没有防备的步卒，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踏踏踏！ 噗嗤！—— “哇啊！——” 五百具装骑兵将邓艾的三千疲惫之兵杀了个对穿，邓艾大军纷纷四散逃亡，就连邓艾本人也只能绝望地逃进燕山山脉，依靠着山林的遮掩才躲过一劫，然后一路向着西南方向逃回中原。 与此同时 高显城 文鸯带着三万中原骑兵想要横穿燕北草原，通过燕北草原进入辽东，但是燕北的鲜卑人担心文鸯学习辽东王家搞“犁庭扫穴”，所以拒绝文鸯的三万骑兵入境，不肯给予军事通行权。 文鸯无奈，只好杀穿了燕北草原，逼迫燕北鲜卑人让出一条通道，但他自己也损失惨重，三万骑兵只剩一万多。 当文鸯通过燕北草原来到高显城时，发现这里到处都是沼泽，有且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通行，那就是沼泽中央的高显城。 之前，燕侯王霆主动打开高显城，将鲜卑人放进了辽东。 如今，高显城被议会军收复，数千张强弩守护着这座沼泽坚城。 辽东四大家族用了上百年时间建筑的坚固城池，如果不是出现内鬼，是几乎不可能被攻破的。 望着四周的山脉和沼泽，以及正前方坚不可摧的高显城，文鸯只好原路返回，路过燕北草原时，又顺便逼迫当地鲜卑人进贡了大量牲畜，这样他也算是作战有功。 至此，司马昭兵分四路的二十万大军纷纷失败。 海路的诸葛绪被俘虏，燕山山路的邓艾全军覆没，孤身一人逃回中原，草原的文鸯光是攻打挡路的鲜卑人就损耗了大量兵力，根本没有力量攻打建造在沼泽里的城池，山海关的钟会屯兵数个月，却根本奈何不了山海关的城防体系，最后还把自己的粮草耗尽，也只能无奈撤兵。 第401章 袁赵（二十三） 一个月后 洛阳 “陛下，燕国号召天下反对司马家专政，我们现在只要逃出洛阳，去辽东寻求燕国的庇护，则大赵可兴！”王经在一旁劝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望陛下不能再犹豫！” 小皇帝看着窗外，然后一咬牙：“朕现在就出宫，去投奔燕国。” 不久前，在击退司马昭的二十万大军后，为了防止司马昭卷土重来，王霸发布“讨贼檄文”，号召袁赵的士族们联合起来反抗权臣司马家族。 与此同时，孙吴和蜀汉听闻司马昭兵败，也纷纷趁机发动北伐。 一时之间，狼烟四起，内忧外患。 在“讨贼檄文”中，王霸痛斥司马昭是类似董卓一样的篡国权臣，为了正义，燕国必须站出来反对这样的篡夺天下之贼。 看起来，司马家族已经穷途末路，袁氏皇族翻身的日子终于要来了。 然而，当小皇帝驾驶着马车想要强行离开皇宫时。 “陛下欲往何处？”贾充带着侍卫拦住了小皇帝的车架，对其没有丝毫尊重。 原来是小皇帝身边的大臣提前将消息禀报给了司马昭，因此司马昭派遣贾充带着成济前来阻拦。 “朕是一国之君，要去何处还要向你们禀报吗？”小皇帝大怒，他不是什么能够隐忍之辈。 看着小皇帝气势汹汹的样子，贾充对一旁的成济示意道：“成将军，晋侯对你有提拔之恩，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要死的还是要活的。”成济问道，他是一个彻头彻尾地亡命之徒，为了升官发财可以无视一切人间秩序。 “晋侯说了，要让天子体面，他要是不肯体面，你就得帮他体面。”贾充说着模棱两可的话，显然是准备提前甩锅。 “嗯。”成济点点头，旋即提起长枪，一枪刺在小皇帝的小腹。 “陛下！”贾充连忙装模作样地去探查小皇帝的伤势，实则是要拖延时间，阻止御医救治皇帝。 “陛下，呜呜呜！” 等到确认小皇帝真的死透了以后，贾充才松开天子，对着一旁的成济怒斥：“你个莽夫，闯大祸了！” 不久后，司马昭赶来，先是抱着小皇帝的尸体痛哭流涕，然后对着成济怒斥：“弑君逆贼，我司马昭绝不饶你！” “晋侯，你！”成济惊怒，自己帮司马昭弑君，结果司马昭却要拿他来顶罪。 铛—— “啊！——” “晋侯，我为司马家立过功，我为司马家流过血，你不能这样对我！” 成济想要抵抗，却被左右侍卫擒拿，眼见司马昭不肯饶恕他，他一怒之下对司马昭直呼其名骂道：“司马昭，你不得好死！” “成济弑君，诛灭三族！”司马昭冷漠道，白手套用完了就得扔，没有什么好说的。 又半个月后 司马昭从袁氏宗室中重新挑选了一个怯懦的小孩子当皇帝，然后召集自己的一众谋士武将，商讨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 司马昭目前的危机很多，包括以下： 其一，刚刚弑君，名声恶臭，导致许多中立的势力开始反对他，许多支持他的势力开始中立； 其二，燕国高举义旗，号召天下人共同诛灭司马家族，偏偏司马昭又没办法攻灭燕国，所以对于燕国的这番举动无可奈何； 其三，吴国和蜀国趁机北伐，一个入侵合肥，一个入侵陇西。 但这三个问题究根结底其实是一个问题，那就是不能打，武德不够充沛。 如果司马昭像王珏一样很能打，直接灭了燕国、吴国、蜀国，灭了全部的反对者，自然也就不存在以上这些危机了。 只要把反对他弑君的人杀得干干净净，杀一个不够就杀十个，杀十个不够就杀百个，杀百个不够就杀一千个一万个，杀一万个还不够就杀他一亿百亿，杀到整个天下只剩他司马昭一个人类时，肯定没人会继续反对他，那个时候自然就没人反对他弑君了，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因为他不能打，没能力杀光所有反对者，所以才会存在以上这些危机。 面对这样的危机，一众谋士们你一言我一句。 “当先灭吴，如此，天下可定！” “非也，蜀国君昏臣奸，当先灭蜀也！” “当先让晋侯称帝，这样便有了大义名分。” 就是没人提议先灭燕国，因为前不久二十万大军都败给了燕国。 最后，司马昭拍板道：“这天下之事，还得从燕国着手。” 看着一众手下疑惑的表情，司马昭淡然笑道：“诸反对者中，当属燕国的反意最小。” “若非我们收留了燕侯，还想要干预燕国内政，燕国断然不会反叛。” “所以只要我们向燕国释放善意，将燕侯送还给他们，并且承认燕国作为诸侯国的合法地位，则燕国必然撤兵。” 司马昭认为只要退让一步，燕国一定会跟司马家族和解，因为燕国是唯一一个不愿意真心跟司马家作对的势力。 跟司马家继续打下去，对燕国没什么好处，如果不是司马昭接纳了王霆，燕国根本没兴趣参与中原的战事。 会议结束后，司马昭定下了未来几年的大方针、大战略。 那就是“东和燕，南拒吴，北抚鲜，西灭蜀。”，把实力最弱、内斗最严重的蜀汉定为第一个要消灭的目标。 三天后 “晋侯，你为何要抛弃我？” 听闻司马昭要将他送回辽东，以此跟燕国和解，燕侯王霆非常惊恐。 “燕侯，该上路了。”司马昭冷漠道，丝毫没有一年前接纳王霆时那般热情。 “司马老贼！你不得好死！”王霆大怒，对着司马昭破口大骂，但无济于事，他被司马昭的侍卫五花大绑，强行塞到马车上，即将被送回辽东。 司马昭没有生气，他被骂习惯了，王霆的这点辱骂实在是没多少攻击性。 又两个月后 等到王霆终于被送回辽东后，发布“讨贼檄文”、号召天下人反对司马家族的王霸，居然第一个退出了反对司马昭的联盟，转而与司马家族联盟。 司马昭将自己的女儿司马茹嫁给王霸的儿子王婴，王霸也将自己的女儿王娥嫁给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 与此同时，司马昭再度恢复了燕国的【辽饷】，不过标准比之以前更低了，每年只有三亿钱，且不附加人口。 同时，司马昭假借天子的名字，册封王霸为辽东太守、扬州牧、燕侯、使持节、加九锡、都督扬荆交三州诸军事、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袁赵和孙吴同时册封王霸，并且两个国家都在每年给燕国输送【辽饷】，两大强国伺候燕国，这日子可舒服了。 第402章 大宪章 （九） 这一年，中原发生许多大事。 凉州发生羌乱，许多羌人大肆劫掠，其中一个叫秃发树机能的羌人首领更是作战勇猛，成为众多发动叛乱的羌人首领中比较引人瞩目的。 司马昭血腥镇压了许多反对司马家族的政敌，进一步巩固了司马家族的权力，形成了一个以司马昭为中心的权力小圈子，距离这个圈子最中心的是支持司马家族的世家士族，第二层是支持司马家族的寒门子弟，第三层是保持中立的世家士族，第四层是保持中立的寒门，最外层是反对司马家族的人。 只要是反对司马家族的，无论世家士族还是寒门，通通只有死路一条。 而支持司马家族的人里面，世家士族拥有更高的权力。 而吴国则再次发动北伐，却被司马昭击败。 蜀国的姜维依旧在北伐，联合凉州作乱的羌人，一起攻略袁赵的城池，但每次都收效甚微，得到的收获还不如后勤付出。 桃花港 因为战乱，繁华的港口已经变成了废墟，街道上随处可见尚未清洗干净的血迹。 “我是燕侯，是你们的家主，你们不能这么做！” 被捆绑着的王霆奋力挣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燕国禁卫军（王家亲兵)押送到行刑台上。 因为燕国是合法诸侯，所以王家亲兵也被称之为燕国禁卫军，只是称呼不同。 治安兵则改称呼为郡县兵，职能跟治安兵没区别，只是称呼上改变了一下。 王家庄园也被改称呼为“燕宫”，桃花港改称呼为“燕都/燕港/燕城”。 王霸恢复了九卿，同时又在九卿之上新增“三公”，不过这个三公跟中原的三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对权力的确认。 尚书令、御史大夫、护国者（燕侯），这三个合称为“三公”。 护国者（燕侯)王霸，尚书令王雪，御史大夫王霜，新的九卿则是在战争中功劳最大的九个城主。 至于荀彪，则被升任为尚书台书佐，成为了王雪的助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经过时代的不断演变，王家已经越来越不像一个家族，而是逐渐具备了一个国家的种种要素。 桃花港内，所有人都憎恨地看着王霆，这个为了一己之私，给整个燕国带来巨大灾难的独夫。 禁卫军士兵将王霆押送到断头台上面，这个断头台还是王霆自己发明的，专门用来处决那些阻拦儒化改革的王家子弟。 现在，他亲自发明的断头台，被用来斩下他自己的头颅。 “以臣弑君，你们这么做跟司马昭有什么区别？你们这样做会遭天谴的！” 王霆惊恐地咆哮着，他的脖子被摁在断头台上，身躯被禁卫军摁住，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在言语上诅咒着这些胆敢弑君的反贼。 “行刑！” 王霸冷漠地下着命令，根本不搭理王霆的那些咒骂。 随后，刽子手斩断断头台的绳索。 “啊！！！” 咔！ 砰！ 王霆惊恐地尖叫一声，随后便被断头台落下的铡刀斩下头颅。 面带恐惧的头颅滚落在行刑台上，鲜红的血液从脖子断口处喷射而出，行刑台被染红，台下所有人都凝视着这一切，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幕实在是太过震撼。 在中原，哪怕君主犯下的过错再大，臣子也顶多可以废黜君主，即便如此也是风险极大，哪怕司马昭这样人尽皆知的准备篡位的权臣，也要用成济当替罪羊，不敢亲自动手杀自己的君主。 可是在燕国，作为燕国君主的王霆，却被自己的臣民，当着所有人的面斩首。 王家最后一个合法的世袭家主，死在了自己发明的断头台上，这是何等讽刺。 王霆被斩首后，王霆的谋士桓范、将领张统被押送到行刑台上。 “无君无父的反贼，没有纲常伦理的禽兽，你们会遭天谴的，苍天不会饶恕你们的！”桓范歇斯底里，他知道就算自己求饶也没用，所以只是在临死前通过这种咒骂来掩盖自己的恐惧。 “臣子居然弑杀君主，这就是礼崩乐坏！这就是礼崩乐坏！” “哈哈哈哈！” 作为一个中原士人，哪怕桓范的人品比较低，但依旧难以接受“以臣弑君”这种礼崩乐坏的行为。 在桓范的恐惧中，禁卫军已经将他绑在了一根柱子上，各种酷刑将对他施展。 另一旁的张统，犯罪更小，所以被直接斩首处死，没有酷刑折磨。 在处理完这些事后，燕国在王霸的带领下开始了休养生息、恢复生产、战后重建。 修缮汉城、朝鲜城、乐浪城、带方城、辽东诸城，重建燕港（桃花港），扩建燕宫（王家庄园)，进一步加强高显和山海关的城防体系。 等这一切都结束以后，才能对卷入燕国内战的高句丽人和燕北鲜卑人进行报复性打击。 现在燕国最大的问题就是内政的重新处理，比如移民问题、开荒问题、建设问题、货币问题、市政议会、免徙证等等。 并且王家现在已经没有了家主，王霸不是家主，他只是议会军临时推举的领导者、护国者。 他这个护国者，是终身制，还是任期制，大家也都不清楚，王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护国者的位置还能坐多久，毕竟如果得不到绝大多数王家子弟的支持，他就会成为下一个被推翻的王霆。 “首先，我们应该遣散军队，让士兵们回家种田生产，战争已经结束，继续维持如此庞大的军队，对我们燕国经济生产的伤害太大，其次我们应该立刻召开家族议会，商讨今后的发展。” 王霸虽然有着二十万大军，但这些军队大部分都是其他城市提供的援兵，他自己在嫦娥城招募的士兵只有一万多。 因此，他非常明白，想要重新集权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因为他没有这个实力。 各个城主可以联合起来推举他王霸当护国者，那就同样可以联合起来推举新的家族子弟当护国者。 如果他想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等待他的将是数之不尽的叛军。 第403章 三家归晋（一） 五年后 燕侯五十六年夏（266年 经过五年的休养生息，袁赵在伐燕一战中损耗的元气已经大体恢复，司马昭也终于开启了灭蜀计划，同时顺便加封自己为晋公，晋侯国也升为晋公国。 说是灭蜀，其实司马昭自己心里也没底，他真正的目标其实只是夺取汉中，彻底堵死蜀国向外发展的通道。 当然，如果蜀国君臣足够蠢，真让他运气好给灭了，那也是极好的。 司马昭再度调集二十万大军，又是兵分四路，还是由刘钦、诸葛绪、钟会、邓艾四人统率。 其中主帅虽然是钟会，但是却没有假节钺，而诸葛头虽然有假节钺，却不是主帅，也不是关中军团的将领，至于邓艾，他虽然是关中屯田出身，属于关中军团本地人，但是他既不是主帅，也没有假节钺，而刘钦只是上庸太守，官职太低。 在司马昭的刻意安排下，四位领兵将领谁也无法真正说一不二，形成了相互制约的局面，这样一来，即便某个将领想要谋反，也会被另外三个将领阻止。 不得不说司马昭不愧是司马懿的儿子，这一手制衡还是很强的。 四路大军里，钟会领兵十一万，走褒斜道、傥偌道直扑汉中，刘钦领兵三万，从上庸出发，沿汉水北上，进攻子午谷地区，诸葛绪率三万兵马从上邽出发，攻占武都郡，邓艾统领凉州三郡兵马，共计三万，从狄道出发，进攻姜维屯田的沓中。 这二十万大军中，有一万羌胡人，五千匈奴人，三万鲜卑人。 中原政权征调异族军队作战，是从汉武帝时期就开始的，到了光武帝刘秀时期，这种行为已经成为常态，到了汉末以及现在，几乎每场战争都能看到异族雇佣兵的身影。 面对袁赵动不动就是二十万大军，蜀汉就非常寒酸了。 穷兵黩武也才十万士兵，而且这十万还分散在各个地方镇守，真正能调集到汉中前线的只有五万，而这五万里，又有两万要镇守汉中各个城池。 因此，姜维能够直接调动作战的军队，其实只有三万，这三万大军，就是姜维全部的底牌。 由于司马昭之前故意假装要南下攻打吴国，忽悠了一下蜀汉君臣，因此蜀汉君臣并没有太多戒备。 只有姜维意识到了不对劲，因此他多次上奏，请求朝廷立刻加强汉中的防备。 不过都被刘禅无视了，朝堂上攻击姜维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蜀国臣子们根本没心思抵抗外敌，他们的全部心思都用来攻讦姜维。 成都 皇宫 “袁赵大军是去攻打吴国，大将军却要我们去汉中防备赵军，恐怕是要拥兵自重。”宦官黄皓对刘禅提醒道。 “嗯。”刘禅点点头，心中对于黄皓的这个说法颇为认可，他看着一众舞女，一边饮酒一边淡淡道：“我大汉，如今正是歌舞升平、海晏河清！” 刘禅这些年也认识到了他的大汉国与中原赵国的实力差距，所以对于一统中原这件事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只求大汉不会灭亡在他的手中就行，只求他这个皇帝能在大汉彻底灭亡前再享受享受就行。 反正也不可能北伐成功了，那干脆躺平算了，不打仗了，好好地享受余生！ 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陛下圣明！”宦官黄皓谄媚道。 蜀国是袁赵对刘备政权的蔑称，他们蜀国人自己自然是自称“我大汉”，不过袁赵将领就没必要叫什么季汉了。 我跟你是敌对国关系，没有叫你蜀狗已经算是客气了，怎么会叫你的自称呢？ 又一个月后，钟会大军都挺进到汉中的关卡了，蜀国君臣这才明白，袁赵的二十万大军不是去进攻吴国的，而是真的来进攻他们“大汉”的。 面对这危急时刻，姜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冒险计划，那就是……关门打狗！ 以前，蜀国面对袁赵主动进攻，都是死守关卡，等袁赵大军在山路里断粮以后，赵军自然就只能撤兵，在赵军撤兵过程中，“大汉”的军队还能趁机追上去杀一些落单的赵军。 这样打虽然很稳，每次都赢，但每次都是小赢，赢的不多，没办法让袁赵元气大伤。 姜维在听闻袁赵二十万大军在伐燕之战中折戟沉沙后，也想要效仿燕国，给赵国来一次大的。 因此，他便想要主动放弃关卡，将赵军主力放进汉中，然后通过坚固的城池拖住赵军主力，他姜维再带着三万大军切断赵军后勤，从而一举歼灭赵军主力。 这个想法很美好，可惜赵军将领也不是傻子，姜维的队友也不是神仙。 这种“关门打狗”的战术，需要极高的配合，万一坚固的城池出现内鬼，直接投降赵军，给赵军提供粮草，那姜维的“关门打狗”就变成了“主动送地”。 亦或是他姜维没能切断赵军粮道，那汉军主力就将全军覆没。 姜维高估了蜀国内部的团结，也低估了司马昭这些将领的能力。 短短几个月后，汉中大部分城池都向钟会投降，只有少数几个城池始终不肯投降。 许许多多益州本土派的将领文臣一听到钟会大军打来，他们根本不想抵抗，纷纷主动打开城门，欢迎赵军前来拯救他们。 他们被东州派剥削了八十年，已经受够了，钟会在他们眼里，那根本不是敌人，而是拯救者。 一路上势如破竹，让钟会重新获得了信心。 几年前攻打燕国，结果惨败而归，这让赵国的一众将领们纷纷感觉自己太菜了。 现在攻打蜀国，他们的自信心又回来了。 我打不了燕国，还打不了你蜀国？ 姜维闻讯，连忙赶回汉中，还用“声东击西”战术顺带击败了镇守关卡的诸葛绪的三万大军。 然而，等他回到汉中，却发现汉中大部分已经被钟会占领，汉军已经无法在汉中立足，而且钟会大军正在继续南下，准备一鼓作气灭亡蜀汉。 面对这危急时刻，姜维退守剑阁，凭借着天险，用两万人成功堵住了钟会的十一万大军。 不过，虽然钟会和邓艾都想趁热打铁，继续南下灭亡蜀汉，可是远在洛阳的司马昭却另有打算。 司马昭担心灭蜀如果太急，可能会战败，所以提醒钟会，一切小心行事，如果没有机会灭蜀，就不要逞强，好好消化已经占领的汉中就行。 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这是司马昭的想法。 第404章 三家归晋（二） 又一个月后 江油 邓艾三万大军翻山越岭，偷渡阴平，抵达江油时，已经只剩三千人。 不过好在蜀国内部带路党足够多，看守江油的益州本土派将领一看到邓艾到来，喜笑开颜地就投降了。 蜀地百姓大多数都主动迎接赵军的到来，邓艾所到之处，民众竭诚欢迎。 几天后 诸葛瞻领兵出征，然而此人不通军事，能有今日之高位，全凭忠心和父辈光环。 在短兵交接时，被邓艾一个斜击战术就给轻松击垮，最后绝望地拔剑自杀殉国。 如今蜀国看守成都的主力被击败，成都城兵力空虚，邓艾大喜：“屯田日久，当建奇功，攻下成都，升官加爵！” “杀！” 上次偷渡燕山，结果辽东王家早有防备，让他的偷渡行为成了送人头。 这一次偷渡阴平，却大获成功。 又一天后 成都 诸葛瞻兵败的消息传回成都，所有人都惊恐万分。 诸葛瞻的那些兵力差不多就是他们大汉剩下的全部可用兵力了，结果被诸葛瞻一次性送光了。 这成都兵力空虚，而且带路党超级多，只要邓艾一来，就会有无数带路党想方设法打开成都城门，所以无论如何都是根本不可能守得住的。 “这可如何是好。”刘禅惊慌失措，虽然他不在乎大汉亡不亡，但他想要的是大汉再坚持十几年，然后再亡国，等他驾崩以后再亡国，这样他就不会成为亡国之君了。 可是现如今，自己还没驾崩呢，大汉就要亡国了，这也太早了一点吧。 “陛下，不如迁都南中，依靠地利抵御赵国。”东州派的大臣建议道。 这个建议才是最符合刘禅心中所想，他刚要答应，另一位重量级大臣却站了出来。 这位重量级人物便是瞧周，他对刘禅劝谏道：“如果陛下要迁都南中，应该早做准备，现在才想迁都，已经太晚了，南中蛮夷未必还愿意继续臣服我们，而且各种迁都所需要准备的事情也来不及办理。” 这时，又有一位东州派大臣建议道：“不如投靠东吴，寻求东吴庇护。” 瞧周继续反驳道：“东吴的国力远不如赵国，投降东吴，用不了几年，东吴就会败给赵国，到时候，陛下还是要向赵国投降，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投降两次，遭受两次屈辱？” “依老臣所见，不如直接投降赵国，如此一来，我们投降早，就有统战价值，赵国必然不会亏待陛下，要用陛下来给东吴当投诚典范，通过优待陛下，从而瓦解东吴的抵抗，让东吴也想投降。” 说罢，瞧周又举起了光武帝刘秀的例子：“当初公孙述和隗嚣就是因为投降晚，才导致关西失去了统战价值，导致关西在之后的一百多年时间里一直被朝廷有意打压。” “而燕侯的先祖王枔，因为投降相对较早，所以成为了云台二十八将。” “陛下是想做被挫骨扬灰的公孙述，还是想做名垂青史的王明玉，还请陛下三思！” 刘秀统一天下的种种例子实在是给了一代又一代带路党引经据典的机会，早投降的如鱼得水，晚投降的被挫骨扬灰。 “朕想要一辈子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不想要折腾劳累，更不想被挫骨扬灰。”刘禅如实说道。 “那陛下还在犹豫什么？赶紧投降！”瞧周正义凌然道，此刻的他浑身都是浩然正气。 对于投降这事，东州派其实是中立的、无所谓的，能不投降自然最好，可以在益州当一辈子统治者，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剥削着益州本地人，可以继续作威作福，如果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那投了也行，虽然不能继续作威作福了，但以后起码还是能继续当个普通士族的。 而益州派那是鼎力支持的，赶紧投，速度投，立刻投，果断投，我们益州人被你们这些卑鄙的外乡人奴役压榨了这么久，实在是受够了，中原的天兵天将赶紧来拯救我们吧。 唯有一些皇亲国戚是极力反对投降的，投降了，祖宗的江山社稷就没了。 正当刘禅要同意时，北地王刘谌闯进大殿，对一众想要投降的益州本地士族怒斥：“一群腐儒，国家危难之际，你们不思报国，却想着投降，真是一群没有羞耻心的懦夫！” 对于北地王刘谌的这番怒斥，益州士族们没有丝毫羞愧，在他们看来，刘氏皇族赶紧死，别在这叽叽歪歪影响大家高高兴兴投降的好心情。 士族们对刘谌冷眼旁观，还有一些则露出嘲讽的笑容。 刘禅比较有大局观，他知道负隅顽抗是没有出路的，投降还能享受余生，在晚年继续吃喝玩乐，不投降就得魂断黄泉，以后就没办法享受奢靡的生活了。 所以他对刘谌斥责：“无知小儿，你懂什么？” 说罢，又命令左右侍卫将刘谌叉出去。 又两天后 刘禅带着文武百官向邓艾投降，割据益州几十年的“大汉”亡国，作为一个失败者，历史对它的评价是蜀。 又一个月后 钟会大军抵达成都，却又在姜维的蛊惑下动了割据自立的心思。 然而，钟会的自立根本得不到底层士兵的支持，益州的士族也不愿意为了钟会而战。 一场闹剧之后，邓艾被钟会所杀，钟会被乱兵所杀，姜维绝望自杀。 失去控制的赵军士兵在成都城内大肆劫掠。 刘禅的嫔妃和公主被乱兵们轮流玷污至死，他的几个皇子被赵国乱兵捅成马蜂窝，成都城内的许多富商士族都被乱兵剁成肉泥。 普通百姓也被乱兵随意杀戮取乐，整座城池被熊熊大火燃烧。 面对着这恐怖的一切，赵国的几个将领想要阻止，然后就被自己的士兵剁成碎肉。 剩下的几个赵国将领终于不敢阻止赵国士兵屠城，因为谁敢阻止，谁就要被自己的士兵杀死。 哗变！ 军队哗变！ 恐怖的事情已经发生，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一场军队哗变，在史书中只有寥寥几笔，有的时候甚至懒得记录，但对具体的每一个人而言，都是地狱般的景象。 一个成都的士族小姐被砍去四肢，十几个士兵正在对她为所欲为。 一个小孩在街道上哭泣着喊着娘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娘亲被乱兵玷污，他自己也因为哭泣声惹恼了一旁的乱兵，随后就被一个士兵捅穿脑袋，白与红的浆汁构成一副炼狱画卷。 第405章 大宪章（十） 又两年后 燕侯六十年春（270年） 司马昭凭借着灭蜀的功劳，自己加封自己为晋王，一切流程跟当年袁绍一模一样。 在封为晋王之后一年，司马昭病逝，其子司马炎即位晋王。 即位晋王的又一年后，在大致稳定的国内局势后，司马炎便迫不及待地要求袁赵小皇帝禅让。 禅让流程，同样跟袁赵取代汉室一模一样。 对于中原的局势，王霸并不在意，只是派人把自己的女儿王娥送到洛阳，顺带又送了许多琉璃（玻璃）作为诸侯国对宗主国的进贡。 现在燕国与晋国的关系，相当于前汉吴国与长安朝廷的关系。 名义上，燕国还是晋朝的臣属，燕国每年要进贡各种土特产和黄金，晋朝也会给燕国辽饷，双方关系目前还算是亲密如间，但如果真的闹掰了，打一仗也是完全可以的。 燕宫 “如今各地都有声音想要放开盐铁等产业，先生以为如何？”燕侯王霸对荀彪问道。 “盐与铁，乃国之重器，焉能与之？当效仿汉孝武帝，垄断盐铁，聚拢天下之财！”荀彪回道。 因为内战，燕国盐铁官营的政策遭受破坏，一些地方豪强勾结王家宗室子弟，将国家的盐铁产业侵占私吞，还有诸如一些城市的王氏子弟，为了获得廉价劳动力，不顾长远发展，居然废除了【土地禁买卖】的几百年政策，允许甚至鼓励当爹了行会和豪强兼并土地，坐视燕国百姓成为流民。 当初燕国的先祖，侵占大汉的盐铁产业发展自己，现在正燕国体量大了，也开始轮到燕国内部的豪强来侵占王氏的盐铁产业了。 “可召开盐铁会议，让大家商讨盐铁之策，若是能说服国人，重新构建盐铁官营时，反对者就会更少。”荀彪建议王霸效仿霍光，也来个盐铁会议，团结王家子弟，凝聚燕国人心，让大家心服口服地支持盐铁官营。 “先生所言甚是。”王霸同意了这个建议。 荀彪也对于自己能遇到重用自己的明主很高兴，他继续建议道：“还应当重新构建国人对儒学的认可，让国人依旧生活在纲常伦理的秩序中，这样，他们才不会造反，即便有人造反，也会有维护纲常伦理之人去制止造反者。” 荀彪还建议王霸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此统一国人思想，让国人都紧密团结在燕侯身边，从而加强中央集权。 对于这个建议，王霸心中很是犹豫。 倒不是他不喜欢儒学，只是单纯地担心会引起国人的反感。 毕竟好几年前，国人刚刚被尊孔复古的王霆给屠杀了一遍，现在好不容易休养生息几年，大家还没喘过气来，结果新的燕侯也要独尊儒术，这谁能不警惕呢？ 王霸对于儒学，没有什么感觉，不排斥，也不推崇，儒学对他来说，只是单纯一种维护统治的手段，需要的时候就拿来鼓吹，不需要的时候就拿来贬低。 “恐怕引起国人反感。”王霸摇头说道。 “君侯之推广儒学，可如同光武帝刘秀，柔而化之，不可如同篡位者王莽，急功近利。”荀彪微微一笑。 王莽尊孔复古，强行推广他心目中的正统儒学，结果天下皆反。 刘秀同样推广儒学，却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天下也慢慢地兴起了崇儒之风。 王莽和刘秀，为什么都是推广儒学，一个天下皆反，一个却天下仰慕，这就是手段上的差别。 荀彪认为，不能像王莽王霆一样强硬推广儒学，这样只会引起众怒，可以学习刘秀，潜移默化地推广儒学，大家不知道你正在推广儒学，但慢慢地，大家自然而然地就被儒学化了。 “若能建立君君臣臣之纲常，则造反之人造反前都要扪心自问一下，自己这么做符不符合君君臣臣，这样一来，造反者的数量规模就会小很多。”荀彪缓缓道来：“燕国之乱，皆因国人思想之混乱，燕人不像中原人一样尊君爱国，他们造反时没有心理负担。” “女子可以收养男宠，则丈夫不能安心报效国家，若能让女子顺从丈夫，则丈夫为了妻子儿女，不敢背叛自己国家，故而，我们燕国要建立夫纲。” “儿子如果不肯顺从父母，则我们无法用父母要挟儿子，故而，我们还要建立父纲，使燕国之百姓，人人顺从父母，则君侯只需要控制其父母，便可以达到控制其本人的效果。” “现在燕国一些城市，当地百姓居然不愿意结婚，这是不应该的，他们不肯结婚生子组成家庭，君侯您还如何用纲常伦理来控制他们呢？” “儿女不肯顺从父母，妻子不肯顺从丈夫，臣民不肯顺从君主，这些就是燕国内部总是动乱的原因呀。” “只要建立一层层的等级秩序，则燕国内部就会稳如泰山，不会再出现几年前那种国内皆反贼的情况。” 荀彪的这番话让王霸若有所思。 王霸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圣人，他推翻王霆，并不是为了拯救燕国，只是想要成为第二个王霆，或者说成为一个不会被推翻的王霆。 掌握无上权力，能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言出法随，这是绝大多数君主的梦想。 从秦皇到汉武，从王莽到汉光武，又到后面的桓帝灵帝，最后到袁绍司马炎，谁又不想一言九鼎呢？ 王霸自然也不例外，但他对于燕国的国情也是知道的，强行搞中央集权，被断头台斩首的王霆就是下场。 所以这种事，不能着急，得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来。 见王霸心动，荀彪继续建议：“可行中原之九品中正制，使国人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并且上下两层不通婚，则今后不会出现以下克上之事，只要不出现以下克上，则不会礼崩乐坏，不礼崩乐坏，则天子一辈子都是天子，诸侯一辈子都是诸侯，卿士一辈子都是卿士，奴隶平民一辈子都是奴隶平民，如此一来，天下就不会出现动乱，百姓万民都能安居乐业，天下自然也就达到了圣人之治。” 荀彪不愧是对圣人之道研究很深的儒士，他的这番治国之策，当为天下第一策。 “若如先生所言，只要行圣人之仁义，则圣人之治将重现。”王霸开始憧憬着天下万民都老老实实遵守君君臣臣的等级秩序，世世代代给王氏宗室做牛做马的美好未来，不由得感叹：“这真是伟大的圣人之治呀，也是我王霸毕生所追求的理想。” 一番发自肺腑的感慨结束后，王霸旋即召开盐铁会议。 第406章 大宪章（十一） 五个月后 秋高气爽的时节，燕国的盐铁会议召开。 与会的包括燕国宗室子弟、各地的行会代表、豪强代表、儒士、官员。 现在的燕国是盐铁官营与盐铁私营混合，在已经被打烂重建的辽东实行盐铁官营，在仁川、釜山、嫦娥等推翻王霆的战争中出力极大的城市实行盐铁私营。 咚！ 青铜钟被敲响，王婴对众人说道：“会议开始。” 随后，荀彪站出来引经据典：“昔日靠着盐铁官营，汉孝武帝才能凑集北伐匈奴的军费，我燕国历代先君也是靠着盐铁官营才凑集钱财海外开荒。” “若无盐铁官营，谁来阻挡高句丽人、鲜卑人的入侵，我等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支持放开盐铁产业的名士反驳道：“圣人云，仁者无敌，若是能实行仁义，则何惧区区外敌？” “放开盐铁产业，只会让地方豪强做大。” “官府经营的盐铁，产量低，价格高，质量差，百姓早就有抱怨，反倒是这两年，嫦娥城一些私人经营的盐铁作坊，质量好、价格低，这才是利国利民。” 跟霍光时期的盐铁会议没有太大区别，双方虽然是争论盐铁产业，但争论着争论着就跑题了，双方都开始对对方人身攻击。 支持盐铁官营的指责对方是想要侵吞国家资产，支持放开盐铁产业的指责对方是想要做第二个王霆。 渐渐地，话题不仅仅只是讨论盐铁，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还要不要继续坚持儒学，还要不要继续坚持中央集权，还要不要继续坚持三公九卿的制度。 “若我们不能形成合力，如何抵御中原的入侵？如何抵御草原的劫掠？” “只要实行仁政，自然会万民归心，中原与草原自然不敢入侵。” 此刻的荀彪化身桑弘羊，独自一人与众多地方派儒士辩论。 不要动上层人的利益，也不要动底层人的观念，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其余王氏子弟不在乎儒学还是不儒学，他们在乎的是，自己手中的权力更大，不会出现第二个王霆想要搞专制。 表面上是儒学理念的争论，实质上是王氏子弟与燕侯王霸的权力之争。 大家都是王氏子弟，身体里都是先祖康的血脉，凭什么你王霸就要比其他王氏子弟更高贵，凭什么你王霸就要像秦皇汉武一样搞一言堂？ 会议果然什么也没讨论出来，双方不欢而散，谁也没能说服谁。 荀彪忽略了很重要一个点，霍光能保住盐铁官营，是因为霍光手里有兵权。 而燕国的国情与几百年前的大汉是不同的，王霸虽然有兵权，但其他王氏子弟同样有兵权。 争论来争论去，最终还是要靠拳头说话，念叨一万句圣人之言，也比不上别人兵权在握。 又三个月后 面对整个燕国宗室子弟的口诛笔伐，荀彪被迫自杀，协助王霸登上燕侯之位的谋士，堂堂一流谋士荀攸的嫡孙，却在众多王氏子弟的讨伐声音中，被迫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那就是确定了辽东地区的盐铁官营，同时确定了儒学依旧作为燕国的官学。 至于海外地区，则只能放开盐铁官营，由各个城主经营盐铁产业，各个城主又会将自己的盐铁产业经营权转卖给自己城市内的行会。 而一些没有城主的城市，比如嫦娥城，则直接把盐铁产业卖给了当地的行会。 与此同时，由于谁也说服不谁，大家又不想再打一次内战，所以各退一步，在燕国实行“一国两制”。 辽东本地类似中原的统治模式，海外则由各个城主自行决定统治模式，然后由议会通过就行。 如果非要用一个朝代来类比，那就是汉文帝时期的大汉。 辽东就好比关中，被燕侯直辖，海外地区就好比关东地区，被各个燕国宗室子弟统治。 而嫦娥、釜山、仁川三座城市则是半直辖半自治，城主由燕侯任命，城市的官员由市政议会推举。 在辽东，践行严格的中原统治模式，取消女子的合法继承权，恢复一夫一妻多妾制，执行嫡长子继承制，实行九品中正制。 海外诸城则非常多样性，有的城市自治，有的城市察举制，有的城市九品中正制，有的自创考试制度，还有的实行托管包税制。 所谓托管包税制，也就是将某片区域承包给某个行会统治，然后行会定期向统治这个城市的王氏子弟缴纳赋税就行，其他的一概不管，无论行会在当地如何鱼肉百姓都可以。 至于婚姻制度，有的城市依旧执行一夫一妻制，有的则一夫一妻多妾制，有的一夫多妻制，还有的一妻多夫制，还有的多夫多妻制，还有的没有婚姻制。 同时，一些地处边疆的城市为了获得人口开荒，一些地处中心的城市为了处理多余人口，因此各个城主一拍即合，在议会上通过了“恢复奴婢制”的决定。 允许燕国百姓沦为私人奴婢，被各个行会和城主买卖，使之成为开荒人口。 一些城市由于偏向于作坊生产，因此不仅不禁止土地兼并，还鼓励土地兼并，使得大量百姓沦为流民，这些流民进入城市，成为廉价劳动力，为城市作坊的发展奉献自己的一生。 渐渐地，一些城市开始出现了贫民窟这种东西。 以前是没有这种玩意的，没有工作的人都会去乡下种田，自然也就没有贫民窟。 可是，一些城市的鼓励土地兼并政策，使得当地百姓失去田亩，这些百姓只能靠着给作坊劳作来养家糊口，同时又买不起属于自己的房子，那便只能居住在环境恶劣的贫民窟。 —— 时代的进步，有时候并不一定就会带来民生的改善，甚至还会导致民生的倒退，至少在大宪章时期是如此的，大量农民被迫成为流民，然后涌入城市作坊工作，成为作坊主们的廉价劳动力，他们以前在农村辛苦耕田，勉强还能填饱肚子，而被迫进入城市后，除了少部分人获得了工作，大部分人只能乞讨为生，然后在某一天被城市的统治者捕捉为奴隶贩卖，这个时期，对于燕国而言，是生产力大发展时期，可对于普通燕国百姓而言，是无比黑暗的时期。——《世界通史·宋·秦桧》 第407章 三家归晋（三） 五年后 燕侯六十六年（276年） 燕宫 “君侯已经数个月没有露面，我有急事。”一位尚书前来入宫面见王霸。 但是自从几个月前，王霸被刺客暗杀后，就一直没有露面了，所有需要燕侯签字盖章的流程，都是由甘蔗城主兼尚书令王雪进行。 等于是既拥有了燕侯的权力，又拥有了尚书令的权力，还有自己的地盘。 此刻 燕侯寝宫 “呃呃呃——” 王霸被封死在密室之中，已经饥饿许久。 人生大起大落，本以为击败了王霆，就能迎来美好未来。 结果盐铁会议只成功了一小半，之后又被激进的“儒学派”士人和激进的“反儒派”贵族派遣刺客暗杀。 “儒学派”憎恨他儒化改革不够彻底，儒化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儒化，因此要刺杀他，“反儒派”憎恨他居然重新用了儒家那一套，所以也要刺杀他。 想要左右逢源，结果却是两边都不满。 终于，在两个月前，他被一个刺客伤害，差点当场殒命。 之后便一直在宫内修养，可是王霜王雪姐妹俩却想要趁机夺权，将他软禁在深宫之中。 此刻，王霸才明白孤家寡人的意思，坐上高位，就必然要面临各种尔虞我诈，没有任何人值得信任，这就是中原的掌权者们为什么喜欢自称寡人、孤。 吱—— 密室的门被打开，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走进来，正是王雪。 “雪妹，放我一条生路，我可以效仿三皇五帝，禅位给你，只求让我后半生做个富家翁就足矣。”王霸卑微地乞求着自己的这位堂妹。 她们三人从小玩到的，如今却为了权力的争夺而走到这一步。 看着王霸憔悴的神态，王雪可怜道：“兄长，早点答应不就行了吗？” 又一个月后 王霸退位让贤，将燕侯之位禅让给自己的堂妹王雪。 这件事只是在辽东引起了一点动静，其余地方并不关注。 海外诸城并不关心新的燕侯是谁，只要新的燕侯还是宗室子弟，并且不会侵害他们的利益就行。 现在正在经历这件事的人，他们自然不会想到，在几百年后，他们的事迹会成为传奇。 有时候是这样的，当事人自己感受不到自己正身处一个变革的时代，只觉得每天发生的事跟以前没有太大区别，每天都在日复一日地生活。 这便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 后世之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以百年作为单位，才会觉得这是一个风云际变的大时代，而对于当世之人来说，他们每一年的日子都跟前一年差别不大，感受不到什么风云际变。 相比燕侯禅让，更加让燕国人感兴趣的是桃园行会“香料暴富”的传奇故事。 这件事还得从半年前说起，桃园行会承接了许多城主海外开荒的生意。 也就是城市为桃园行会提供人口、开荒工具、抵御瘴气的草药等等，桃园行会将这些物资调配起来，去南海诸岛开垦种植园，开垦好了以后，种植园归属城主，但是桃园行会可以获得利润分红。 以前这种工作，都是燕国官府承担，毕竟以前燕国官府有相对较大的权力直接调配各种物资人力财力。 但现在这种事，则变成了燕国官府开路，行会跟进，城主们在后方提供人力物力财力，最后燕国官府可以在种植园收税，城主可以获得种植园，行会可以分红。 只有拥有【免徙证】的百姓才可以留在燕国本土继续生活，其余百姓都会被城主们打包交给各种行会。 然而，即便是拥有【免徙征】，也只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强迁，而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迁徙，如果家里破产，被迫沦为流民，最后还被贩卖为奴，那就没办法了。 而行会自治城市也并不稳定，有些城主并不愿意遵守承诺，解散了市政议会，有的城主虽然遵守了承诺，但却并不愿意让市政议会插手权力中心。 毁约是很常见的一种事情，王霸曾经答应把整个辽东送给高句丽，以此争取高句丽在内战中支持他。 但是等到王霸夺取燕侯的位置后，便将那些跟随作战的高句丽人进行了坑杀，并且拒绝交出辽东。 燕国贵族们的种种出尔反尔行径，自然是引起了周边势力和国内百姓的反感。 行会中，有桃园行会这种权力得到保障后正在发展壮大的，也有一些是正在反抗贵族统治的。 在开垦种植园的过程中，桃园行会靠着转卖香料这种奢侈品，赚得盆满钵满，激起了许多燕国贫苦百姓出海捞金的想法。 中原的奢靡享受风气不断弥漫，士族们对于奢侈品的需求是空前巨大的。 再加上司马炎休养生息的国策，中原的经济也逐渐得到恢复，那些在汉末时期被破坏的城市，又被重新修缮，原本凋零的城市经济，又开始萌芽发展。 就目前来说，司马炎是算得上一位明君的，其主政这几年，先是进一步裁撤地方郡县兵，前汉时期，平均一个郡三千兵力，到了后汉时期，由于刘秀守内虚外，平均一个郡只有一千兵力，等到袁赵时期，由于战乱频繁，即便人口更少，可郡县兵却反而上涨到了两千 如今，为了节省军队消耗，省出更多物资用来养民，在司马炎的大力裁军下，晋朝平均每个郡只有一百个郡县兵。 这么点郡县兵，也就保护一下官员们的人身安全，连剿灭山贼都做不到。 因此，剿灭山贼的任务都是由地方上的士族豪强来完成，当地的士族依靠自己的家丁来抵御山贼盗匪。 不仅是郡县兵被裁，就连常备兵也被裁撤，袁赵时期动不动就是几十万大军。 而在司马炎的休养生息国策下，大晋的常备兵只有十万，禁卫军只有两万。 整个帝国的总兵力只有十三万。 通过裁撤军队节省下来的口粮，则被大晋朝廷赠送给了怀孕的妇女。 为了鼓励生育，司马炎下令，所有怀孕的妇女，每个月都可以到当地官府免费领取五斗米的口粮，同时怀孕期间，丈夫可以免除赋税，让丈夫安心照顾自己的妻子。 同时，为了鼓励百姓多生孩子，司马炎改变了收税模式。 以前的人头税都是按丁收，所谓的丁，就是指成年男性。 司马炎将税收模式从两汉的男丁税收改成了户丁结合税收。 也就是，当一家人有一个男丁时，收一个丁税。 当一家人有两个男丁时，第一个男丁收一个丁税，第二个男丁只收二分之一的丁税。 当一家人有三个男丁时，第一个男丁收一个丁税，第二个男丁只收二分之一的丁税，第三个男人只收四分之一的丁税。 以此类推，第四个男丁只收八分之一的丁税，第五个男丁只收十六分之一的丁税，从第六个男丁开始不收税。 在这样的税收制度下，生的越多，平均每个家族成员交税越少，所以晋朝百姓的生育积极性非常高。 中原百姓从汉末开始遭受了持续一百年的战乱，人口减少太多，所以才会出现汉末的统治者巴不得百姓赶紧死，这样才能减轻人口压力，而晋朝皇帝司马炎，却制定了各种鼓励百姓生育的惠民政策，这样才有充足的人口去种田。 中原百姓难得感受到了一点仁政，总算有了一点活着的感觉，不再是以前的行尸走肉。 只是谁也不知道，大晋皇帝司马炎现在这样的明君状态，还能持续多久，毕竟前明后昏的统治者比比皆是。 第408章 三家归晋（四）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经过又四年的休养生息，晋军依照数十年前王珏的规划，兵分四路攻灭吴国。 以前的吴国可以一心一意只防备长江，现在的吴国不仅要防备长江，还要防备益州和南中的陆战军队，顿时就感到捉襟见肘。 事实上，若不是司马炎不敢冒险，忙着在内部维稳，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有实力灭亡东吴。 诸国皆灭，天下一统，作为晋朝诸侯的燕国也派出质子以表臣服，同时再度进贡琉璃（玻璃）一车。 燕侯王雪将自己的长子【王妙】送往洛阳为质。 如今的燕国，能够保住祖宗社稷，主要还是依靠着百多年来不停构建的山川险要。 中原进入燕国的通道被堵死，晋军如果想要攻入燕国，只能期待燕国再次出现内乱。 不然死磕山海关，不过是白白给燕国送人头罢了。 晋朝的军队被燕国的山川险要阻拦，对燕国无可奈何，燕国连自己内部都无法统一，更加没有能力觊觎中原。 双方谁也奈何不了对方，这才有了现在的和平。 又三个月后 燕侯七十一年春（281年 洛阳 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举行，皇帝司马炎宴请所有世家大族和文武百官，一同庆祝天下重归一统。 王妙作为燕侯质子，来到洛阳仅有十余天，连拜访族姑王娥都来不及。 族姑王娥是司马炎的嫔妃，十三岁入宫，如今才刚满二十三岁，比同样二十三岁的王妙还小了几天。 坐在属于自己的软席上，王妙的心思飞到远方。 他原本以为燕国的百姓已经惨到极点了，天下不可能有比燕国百姓生活还悲惨的地方，但是前来洛阳的一路上，他却发现中原也半斤八两。 可是，燕国百姓现在的生活水平相比内战前是下降了很多的，而中原百姓相比休养生息前是上升了一些的。 可以想象，之前燕国百姓与中原百姓的生活差距有多大。 燕国贵族们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没有底线了，已经对自己统治下的百姓足够剥削了，来到中原后才发现，燕国的底线还是太高了。 王家的底线，居然是晋朝中原世家大族的上限，真是难以想象。 本以为把老百姓变成奴隶随意买卖开荒已经足够残忍，却没想到中原的世家大族玩的挺花，喜欢用百姓的生命来彰显自己的尊贵。 有些世家大族喜欢用美婢的人乳制作糕点，还有些用美女的嘴巴当痰盂，还有些明明有马可以拉车却不用，非要让人四肢着地像牛马一样去拉车，这样才能彰显自己世家大族的高贵，一些士族还喜欢用百姓的鲜血来给庄园的墙壁染色，这样的墙壁更加昂贵，更能体现自己的高贵身份。 中原的儒学已经崩溃，玄学大行其道，世家大族们失去了儒家传统道德观念的约束，已经彻底失去了人性。 燕国的儒学也正在崩溃，不过取而代之的不是玄学，而是王家在这几百年来构建出来的开扩精神。 王妙不是什么儒士，他对儒学没有研究，只是单纯地心存良知，对天下的底层百姓有一些怜悯。 司马炎不懂燕国，自以为把燕侯王雪的长子弄到洛阳来，就可以万无一失。 但他不懂的是，王家女子是有跟男子同等继承权的，而且燕国内部各个领主都是自治的，燕侯只能控制辽东地区而已，所以控制燕侯的长子，是无法达到控制整个燕国的目的。 铛铛铛—— 扑扑！ 嘤！ 悠 百鸟齐飞，各种奇珍异兽被放在宴台上观赏，上千名美丽舞女翩翩起舞，各种乐器被奏响。 坐在王妙旁边的也是一位质子，不过是南匈奴单于质子刘渊。 刘渊来到洛阳的原因跟王妙一样，也是向宗主国晋朝表示臣服的一种表态。 这个刘渊，现在已经二十九岁，之前还毛遂自荐，想要去前线攻打吴国，不过被皇帝司马炎拒绝了。 主要是担心万一刘渊死在前线，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匈奴进贡良驹百匹。” “段部鲜卑进贡琼浆酒一车。” “慕容鲜卑进贡……” “宇文鲜卑进贡……” “拓拔鲜卑进贡……” “林邑国进贡红珊瑚一车。” “西羌进贡绵羊百头。” “鄯善进贡安息猫五只。” “燕国进贡琉璃一车。” 漠北都护府、漠南都护府、周边诸国纷纷向晋朝进贡珍宝，大晋颇有一番万国来朝的盛世气象。 在众多贡品中，燕国的琉璃引起了世家大族们的注意。 王家虽然已经掌握了新式琉璃（玻璃)的制作方法，但还不够成熟，所以产量很低，自己用都不够，更加没法对外出售。 琉璃，中原世家大族都见多了，但王家这种新式琉璃，他们只是听过，有一些在洛阳皇宫里见过，但今天是第一次在公众场合看见这般透明的琉璃。 宴会上，琅琊王氏的王衍凑到王妙旁边，对其礼貌笑道：“可是燕侯世子？” “正是。”王妙赶紧站起身来恭敬回道，他是质子，谁也不敢得罪，不然容易命丧异国他乡。 王衍的身后跟着另外一位琅琊王氏的子弟，名叫王敦。 王敦也上前跟王妙套近乎：“见过燕世子。” “您多礼了。”王妙再次回敬。 琅琊王氏，在前汉时期还只是个地主豪强，到了后汉时期，也不过是普通士族，直到袁赵时期，才跻身成为世家，如今时过境迁来到了晋朝，他们的地位再次提升，已经成为最顶尖的几个世家之一。 燕国与琅琊王氏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还有过争抢祖宗的旧怨。 不过那件事，已经过了几百年，大家也都忘记了。 其余世家大族的子弟也前来交好王妙，想要购买燕璃。 因为这种新式琉璃产自燕国，所以大家为了称呼方便，就干脆称呼这种新式琉璃为燕璃。 同样坐在旁边的刘渊很是尴尬，他是南匈奴单于质子，属于被文明有风骨的世家大族们鄙视的对象。 他也想要结交一些中原的世家大族，但是却碰上了当初董卓的窘境，那就是，你想要结交他们，但他们却不愿意被你结交。 番外 秦桧（二） 砰砰砰！ 上百支枪打响，街道上罢工的工人瞬间倒下一大片。 还有工贼带着一些小混混在人群中打架斗殴，对那些浑身脏兮兮的工人拳打脚踢。 “他们在做什么？”秦桧看着共和国的士兵正在屠杀工人，很是不解。 他不是没见过工人地屠戮，在他的祖国大宋常常发生这种事，赵官家从来不在乎底层百姓的死活。 可是，他觉得共和国这样的国度应该是美好的，是人类的希望，是他心目中向往的民主之地，居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桃园行会破产，这些人都是桃园行会的底层员工，抗议行会姥爷们卷钱跑路的无耻行径。”一旁的一位那位少女帝夭叹息道。 “桃园行会啊，听说是个上千年历史的老行会了，鼎盛时期曾以一个行会的力量征服了整个身毒文明，没想到现在居然会破产，行会的那几位姥爷居然把行会的钱卷走以后就跑路，坐视这个千年老字号破产，丝毫不在乎底层员工的死活，唉……”韩世忠对于自己亲眼见证历史也非常激动澎湃。 “为什么不去告他们？”秦桧问道。 “行会的那几位姥爷都是议会成员，告得动吗？”少女帝夕虽然有着“帝”的姓氏，但毕竟只是旁支，她这一脉早在帝制时代结束时就远离了权力中心。 站在高楼之上，望着下方正在被逮捕的悲惨底层人，秦桧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故乡。 跟自己的家乡大宋相比，这些被拳打脚踢的共和国工人，居然还算是……幸运的。 “虽然他们的命运如此悲惨，但是每一个共和国（日不落帝国)的民众，只要一想到共和国纵横四海的舰队，都会骄傲地昂首挺胸。” 王师妹是大宋士大夫家族出身，见不得底层人造反，因此她非常害怕地说：“听说这些抗议工人里混进了鸿雁分子，真是恐怖。” 这十几年来，一个名为“鸿雁”的组织活跃起来，这个组织号召全天下的底层人团结起来推翻权贵们的统治。 因此，无论是宋国、辽国、金国、共和国、远西诸国，都对这个组织很反感。 在这个民族意识形成的时代，居然有一群人反其道而行之，想要团结所有民族的底层人，又怎么会不引起其余思想的反感呢？ 不一会，许许多多装甲车也开了进来，直接碾压在那些抗议人群的身体上，将这些底层人碾成碎肉。 显然，日不落帝国不仅不在乎别国子民的死活，同样也不在乎自己子民的死活。 看着这些装甲车，秦桧双腿有些发颤，他经常在梦中梦见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面对一个同样叫金国的国家，跪在了那个同样叫金国的国家的铁骑马蹄下，卑微地乞求苟活，并且为了讨好对方，还帮助对方陷害了一个爱国名将，而那个爱国名将，他不知道名字，梦中的情景太模糊，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秦师兄，你怎么了？”那位宋国士大夫家族出身的王师妹对秦桧关心道。 “没……没什么，只是有点冷。”秦桧以寒冷作为借口，遮掩自己内心的恐惧，说罢，还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这副眼镜还是他暗恋对象学姐帝夕送给他的。 “要小心身体呀，不要总是熬夜看书。”王师妹对秦桧很是仰慕，试问哪家少女不怀春，哪家少女不喜欢一位知书达礼、温文尔雅、英俊潇洒的男人。 回到学府的图书馆后，秦桧再度看起了各种史书。 他喜欢专研史书，尤其是想要了解共和国崛起的历史，这对于他回到故乡改变大宋非常有用。 不过，共和国对外公开的史书都是从燕侯纪年开始记录，燕侯之前的历史，据说只有内部人员可以阅览。 燕侯王珏，作为史书上日不落帝国的开创者，无疑是闻名天下的人物。 “这样的一位英雄，却没有成为我们中原的皇帝，而是拥有了自己的封地，真是可惜，袁绍啊袁绍，还有那个刘协，你们俩可真是千古罪人，你们俩为什么不能退位让贤给王珏，这样的话，我们大宋就可以成为日不落帝国了！”包括秦桧在内的许多中原士人在读到这一段历史时，都感慨万分，他们多么希望王珏成为自己的天子，这样一来，自己的国家也能成为世界的统治者。 对于汉末群雄，大宋士人对他们的评价是，不如燕侯王霸的一根毛。 因为王霸能够做到退位让贤，而汉末群雄却为了自己的私利争斗不休，格局都不在一个层次上，根本没有可比性。 对于王珏的研究，秦桧已经非常透彻，他现在对另外一位燕侯开始感兴趣了。 那就是日不落帝国（共和国）历史上第一位主动退位让贤的燕侯王霸。 根据日不落帝国自己编撰的史书记载，王霸在推翻暴君王霆的统治后，致力于恢复燕国的民生，并且一点也不贪恋权势，主动放开了盐铁产业，主动给予了各个城市的城主和行会更多自由。 在其执政的最后一年，他主动退位让贤，将燕侯的位置让给了甘蔗城主。 又几个月后，自愿退位的燕侯王霸在自己的宫殿内不幸感染风寒病逝。 这段历史，看起来没有什么毛病，日不落帝国标准的明君模板，跟大宋史书上吹捧的上古时代三皇五帝属于一个性质。 可是，秦桧在查阅众多资料时，发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首先，在他无意中查阅的资料《国富论》中，发现《国富论》作者在引经据典时，曾经引用了“燕国盐铁会议”作为例子，夸赞燕侯王霸是一位古典经济学家，通过放开盐铁产业来刺激经济自由发展。 于是，秦桧又花了一个月时间去收集“燕国盐铁会议”的相关资料，却发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第一个疑惑的地方就在于，燕国盐铁会议，召开者就是王霸本人，地方贵族和行会是会议的正派，荀彪是会议上的反派，被后世之人一代代地嘲讽。 “荀彪是一个不懂经济的蠢货。” “古时候，燕国有个自以为是的名士，叫做荀彪，他不懂装懂，想要依靠自己的巧舌如簧来谋取私利，最终被正义的王家子弟说服，最后羞愧自杀。” 现在的日不落帝国之人如果提到荀彪，并且知道历史上有荀彪这么一个人物时，都喜欢这样嘲讽荀彪，就好比中原人喜欢嘲讽古时候有个叫赵括的纸上谈兵的蠢货。 既然地方势力支持盐铁私营，燕侯王霸也支持盐铁私营，那为什么还要召开盐铁会议，还会让荀彪这个被史书认定为“跳梁小丑”的人在盐铁会议上大放厥词？ 秦桧很是疑惑，一切的疑惑都是因为信息不充分，他所知道的历史，只是真实历史的冰山一角。 诸如三皇五帝退位让贤，诸如燕侯王霸退位让贤，等等等等，这种记录，真实历史是否真的如史书所言，秦桧自己也不确定。 古时候的事情，距离现在毕竟太过遥远，众说纷纭，很难有一个真正的定论。 现在的人，只会对古时候的燕国充满憧憬，觉得那是一个君主退位让贤，贵族知书达礼，百姓淳朴单纯的美好时代，同时又对现实的世界感到绝望，不明白为什么现实里的君主不肯退位让贤，为什么现实里的贵族只会剥削百姓，为什么现实里的百姓只会底层互相伤害。 是古时候真的如同史书描述的那般美好，还是现实中的人对遥远的古时候带着时代滤镜呢？ 他们爱抽象模糊的古时候，不爱具体清晰的现实世界，爱宏观叙事的情怀，不爱每一个具体的小民。 他们爱一个抽象的人，动不动就怀念古时候的人如何如何，古时候的人真是淳朴单纯有风骨，却不肯爱身边一个具体的人，不肯对身边某个大叔大娘说一句您真是淳朴单纯。 取下心里的时代滤镜，同样是水里的鱼，一千前的鱼，真的就比一千年后的鱼更美好单纯吗。 当然，也有可能真的如某些人所臆想的一般，一千年前的狮子是知书达礼有风骨的，它们是不吃肉的，只吃草，只有现在的狮子才礼崩乐坏开始吃肉了，古时候的狮子都是好狮子，错的不是狮子，而是礼崩乐坏。 写十章屏蔽九章，大部分时间都在反复修改，顶不住，起点只能容得下小白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血色衣冠（一） 宴会结束后，王妙准备去宫中拜访姑姑王娥，却在洛阳大街上看到许多胡人正在聚众闹事。 砰！ 啪！ 这些胡人在街道上打砸抢，搞得周边行人纷纷避让。 坐在马车上的王妙很是不解地对马夫问道：“这是怎么了？” “哦，这些人都是从草原移民过来的，是洛阳的几个士族子弟勾结官吏侵占了他们的农田，因此他们聚集起来闹事，想要让朝廷给个公正。”马夫回道：“这种事，经常发生，不过晋人被士族侵占农田后，不敢聚集起来闹事，只能绝望地等待饥荒，但是那些刚刚迁徙而来的胡人农民，他们喜欢报团取暖，一旦遇到不公平的事就聚众闹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每当中原因为战乱缺少人口时，就会迁徙外族人口进入中原种田交税，光武帝刘秀就曾经大量迁徙匈奴人进入中原。 此后，袁绍等人也大力迁徙草原人进入中原充实人口，让他们种田交税打仗。 不过这些人都不敢一次性迁徙太多外族，怕没有能力同化，每次都只迁徙一点点，同化完了上一批，再迁徙下一批进中原。 晋朝再接再厉，加大了迁徙规模，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能力一次性同化这么多，反正为了增加交税人口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些被迁徙进中原种田的胡人，有少数被同化成汉人/晋人，生活方式已经跟汉人/晋人没有任何区别，不仅取汉名，还给自己家谱上找了个中原的贵族当祖先。 但他们中的大部分则报团取暖，聚集在一起，不肯跟中原人接触，对中原人抱有敌意。 不过，朝廷和世家大族在剥削底层人时，可不会在乎这些底层人是什么族群。 反正都是耗材，区别不过是中原土生土长的耗材和来自草原的耗材罢了。 因此，很多底层汉人和底层胡人都被世家大族蹂躏，他们辛辛苦苦开垦荒地，然后官府一纸文书就宣布他们刚刚开垦好的荒地变成了世家大族的。 现在的大晋，俨然是一个火药桶，上层的世家大族与底层的汉人胡人有矛盾，底层的汉人和底层的胡人也有矛盾，而大晋朝廷并不想解决这些矛盾，反而想要通过矛盾转嫁来维持统治。 让底层汉人和底层胡人互相仇视，这样，他们就永远只能互相伤害，而无法威胁到姥爷们的统治。 果然，不一会，有许多汉人游侠挺身而出，跟那些聚集在一起的胡人打架斗殴。 而官府的官吏官差们却站在一旁看戏，还看得津津有味。 这些底层胡人被大晋朝廷压榨后，没胆子真的造反，所以只敢欺负同样是底层人的汉人百姓。 也有人提议过应该把胡人都迁徙回草原，但显然是做不到了。 非法移民这种事，不是你想解决就能解决得了的。 当初你贪图廉价劳动力，把别人从草原迁徙进中原当牛马使用，现在你又嫌弃别人喜欢闹事，想要把别人迁徙回去，伱觉得这种事有那么容易吗？ 一些不喜欢非法移民的郡县，已经私自建造隔离墙，阻止草原难民向南迁徙。 但大多数郡县，当地的士族豪强们都对草原移民很欢迎，因为他们需要大量人口来给他们一辈子当牛做马。 大晋朝廷不怕底层汉人和底层胡人打架斗殴，就怕他们不打架斗殴，甚至还团结在一起。 随着事态越闹越大，有一些士族的豪宅也开始遭殃后，官府才肯过来制止这场打闹。 这时，几个懂汉语的胡人声情并茂道： “胡人的命也是命！” “我有一个梦想！” “请不要歧视我们！” 不过这些话并没有什么意义，很快，朝廷的官兵赶来，对着这些参与打架斗殴的胡人团体和汉人游侠就是一顿屠戮。 两边一起杀，只要是敢把事情闹大的底层人，通通被大晋的铁骑碾为粉碎。 可以看得出来，在如何挑拨底层人互相伤害上，大晋朝廷还不够炉火纯青，手段上显得很稚嫩。 这事如果让王家来做，得先收买胡人里的叛徒，让这个胡人叛徒带着胡人故意挑那些对朝廷不满的汉人底层人进行打砸抢杀，等到所有汉人都受不了时，王家再出手镇压胡人，彰显自己的伟大正义。 如此一来，百姓自然就会对王家感恩戴德，王家还能借此机光明正大地铲除那些不满者，还能把胡人对王家的不满转移到对底层汉人的身上去，把底层汉人对王家的不满，也转移到胡人身上去。 至少在燕国，王氏宗室就是这么做的，那些被奴役的汉人，不会痛恨王家，他们只会痛恨同样被王家奴役的胡人奴隶，而那些被王家奴役的胡人奴隶，他们同样不会痛恨王家，而是痛恨跟他们一样被奴役的汉人百姓。 如何进行统治，也是一门值得学习的艺术。 像大晋朝廷这样对着两边一顿屠戮，最后的结果就是，底层汉人对朝廷不满，底层胡人也对朝廷不满，统治手段实在是糟糕透顶，把仇恨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去了。 很显然，中原对燕国的优势只剩下了体量大和中央集权，在统治手段上，已经开始落后于燕国。 看着满大街参与打架斗殴的胡人汉人尸体，王妙摇摇头，只能在心中感叹这个世界太残酷。 进了宫，他先是遇见了太子宫的太子妃贾南风，正见得太子妃贾南风在跟一群长相俊美的宦官玩耍。 而那些俊美的小宦官，也只能强忍着恶心，跟丑陋的太子妃嬉闹，还得假装自己很快乐。 这个贾南风，是贾充的女儿，而贾充是贾逵的儿子。 贾逵本来只是一介寒门，但是曾经跟随吕玲绮多次击败孙权的十万大军，靠着战功身居高位。 其子贾充，又靠着站队司马昭，得到司马家族的重用，使得贾氏一族终于跻身成为士族，女儿还幸运地成为了太子妃。 贾南风是一个丑陋的女子，却成了太子妃，而且喜好美色，并且她跟王妙王娥同龄，也是二十三岁，不过比王妙要大半个月。 当贾南风看到俊朗文雅的王妙路过太子宫时，她双眼都在发亮，忍不住就要上前去跟王妙打招呼、套近乎。 第409章 血色衣冠（二） “见过太子妃，奴婢奉命引燕国世子去拜访王昭仪。” 负责给王妙带路的宫女对太子妃贾南风恭敬道。 “臣，王妙，见过太子妃。”王妙连忙对贾南风行礼。 贾南风此人虽然长得丑陋，而且心狠手辣，但却聪慧伶俐，手段高明，善于选贤任能，算得上是颜值变低的吕后。 “小女子见过燕世子。”贾南风故作女儿态，她的丈夫司马衷长得也一般，而且是个傻子，民间经常有童颜嘲讽他们是傻男配丑女。 王妙感觉有些恶心，于是回道：“臣还要拜访姑母，先行告辞。” “燕世子！”贾南风还想要挽留王妙，但王妙头也不回赶紧跑路。 待来到王娥寝宫，却又被告知王娥正在御花园与其他嫔妃下棋。 在宫女的引路下，王妙一路来到御花园，在漫天沁鼻的花香中，正见得一位淡淡荷花色襦裙女子正跪坐在一块软席上，看着石制棋盘上的棋子发呆。 “见过昭仪。”王妙对王娥恭敬道。 “巧麟？”巧麟是王妙的表字，王娥与王妙早就相识，从小就是玩伴，不过那个时候，两人都还只是十一二岁的小孩。 当初王霆作乱时，她们才十岁，跟随王霸王雪逃难到了嫦娥城。 “姑……姑，万安。”虽然在外人面前称呼王娥为姑姑，可是两人面对面时，这个称呼就显得非常生疏。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几天的俊伟侄子，王娥先是稍有愣神，然后自顾自地收拾棋子，并对王妙问道：“我的父亲大人真的是病逝的吗？” 她离开燕国已经有十年，并不知道燕国之事。 对于王霸只死，王妙也不清楚，他也只能按照燕宫的说法回答：“是的，先君薨逝时，燕国正在下雪。”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燕国？”王娥幽幽问道：“不是说我王家女子不用外嫁吗，为何又要将我送入宫廷。” “局势所迫。”王妙回道。 当时燕国内忧外患，与中原联姻是最好的选择，为了生存，也只能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 咩 这时，皇帝司马炎驾驶着羊车来到花园。 不过羊车只是从王娥王妙这里经过，很快就被别处的嫔妃吸引。 一个月前，统一天下后的司马炎终于暴露本性，不再勤政爱民，转而沉浸后宫，不仅把吴国孙皓的姐妹嫔妃公主全部收入后宫，还要求所有公卿大臣将自己家族长相美丽的少女送入宫廷，同时又让自己的亲信在天下各郡县收集美女。 一时间，大晋皇帝司马炎后宫之中居然有嫔妃上万名，宫女十多万，简直闻所未闻。 由于嫔妃太多照顾不过来，司马炎还用羊车来随机挑选每天要玩耍的嫔妃。 有一些渴望得到宠幸的嫔妃便会在自己的居所布置许多山羊喜爱的香料食材等。 而且司马炎自己也喜欢喝琼浆酒，哪怕上朝时也是披头散发，这样更容易散发喝琼浆酒带来的热量。 如果是回到宫中，那更是了不得，穿着一件随时可以脱去的睡衣就到处随机挑选嫔妃作伴。 “下一盘吧。”王娥没有兴趣争宠，而且还有意回避司马炎，相比后宫争宠，她更想回到燕国自由自在。 猜子过后，王妙执黑棋，第一手居然下在天元。 虽然这个时期的围棋只有十三格，下天元的失分没有十九格那么严重，但无论如何也是一步蠢棋。 王娥也只当王妙这是在让一先，没有多想。 下到后面，王妙的大龙被困住，一路向着天元方向逃跑，最后还靠着原本落在天元的那颗棋子逃出生天，然后黑龙返身回咬，将紧追不舍的白龙拦腰切断。 “天元，还有这种下法。”王娥投子认负，她居然被一手天地大同给击败了。 简单聊了聊家常后，王妙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由于年龄太接近，又是从小一起玩的玩伴，所以两人之间不像是长辈与晚辈，反而更像是红颜知己。 王妙向王娥告辞：“侄儿……先告辞了。” 王昭仪靠着王妙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语，等到王妙彻底离去后，一旁的宫女才出言提醒：“昭仪，燕世子已经出宫。” 离开皇宫的王妙按照之前的计划，先是拜访三公九卿，然后又拜访了各个世家士族，最后还顺带拜访了一下洛阳的一些富商。 这样一个流程下来，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王妙的名声也逐渐传遍了洛阳，许多达官显贵也知道了王妙是燕国世子，甚至是被大晋朝廷排斥的竹林七贤也顺带拜访了一下，但跟他关系最好的，还是大晋棋圣张华。 张华此人出身寒门，围棋造诣极高，多次出谋划策，还力劝司马炎坚持王珏的四路伐吴战略。 但也因为他出身寒门，所以被世家大族们排斥，每次张华被司马炎升官封爵时，都会有许多世家子弟站出来反对。 如今的大晋王朝，让一个寒门子弟出人头地，比让世家吃屎还难受。 官员中，最权贵者，莫过于贾充，贾充的女儿贾南风是当朝太子妃；世家中，最有名望者，莫过于弘农杨氏，司马炎的皇后便出身弘农杨氏。 为了获得世家士族的支持，司马炎进一步修改了九品官人法。 以前的九品官人法是【才能】在前，【家世】在后，现如今，【家世】在前，【才能】在后。 意思就是说，选官任职时，首先看你的家族背景，在家族背景差不多的情况下，优先录取有才能的。 这跟以前首先看才能，在才能差不多的情况下优先录取家族背景更好的时候，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说，袁赵时期的九品官人法比后汉末期形同虚设的察举制更好，那么大晋时期的九品官人法，就跟后汉末期的察举制半斤八两了。 唯一不同的是，察举制的潜规则虽然也是优先看家世背景，但没有人敢明着说自己举荐人才时是优先看中被举荐者的家世，都会说自己看的是才能。 等到现如今的九品官人法，举荐者终于可以明着对天下人说，我举荐这个人，就是看中这个人的家世，不看中他的才能。 察举制是实际上正在做不公平的事，然后嘴上还要假惺惺地说自己很公平，九品官人法是明着跟你说，我就是要不公平，你能怎样？ 第410章 犁庭扫穴（十二） 当王妙正在长安拜访一众权贵时，纪年已经来到了燕侯七十一年冬，今年的冬天，草原突然遭遇大规模雪灾，漠北的坚昆等部族无法承受雪灾的损失，于是脱离漠北都护府的管辖，擅自南下劫掠漠南的鲜卑诸部。 而大晋朝廷显然没有能力来一次漠北大决战，不可能再来一次草原大征服。 由此，漠北都护府已经不复存在。 而漠南都护府的鲜卑诸部，有些选择硬撑着挺过雪灾，有些则选择铤而走险，叛离中原，南下劫掠生活物资。 燕北草原的鲜卑三部，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名称，分别是宇文鲜卑、段氏鲜卑、慕容鲜卑。 这三个鲜卑部落联合南下，劫掠幽州。 刚上任的幽州刺史张华上书请求征讨燕北鲜卑，皇帝司马炎同意了。 为了更好地击败燕北鲜卑，司马炎还以宗主国的身份，下诏让燕国出骑兵三千，从东面夹击燕北鲜卑人。 燕侯王霜欣然同意，于是，便了有半年后，也就是燕侯七十二年秋的北伐。 燕北鲜卑三部在汉城一战中损失惨重，如今修养了这么多年，还有骑兵两万。 大晋朝廷出兵三万讨伐燕北鲜卑，包括中原骑兵五千，羌胡仆从骑兵五千，南匈奴仆从骑兵五千，鲜卑仆从骑兵一万，燕国骑兵三千，幽州本地突骑两千。 高显城 已经四十五岁的王霜，统率着三千燕国骑兵准备出征。 这三千骑兵，是燕侯王霜东拼西凑出来的。 辽东本土只有三千步卒和一千骑兵，其中轻甲步卒两千五百，重甲步卒五百，轻甲骑兵八百，具装骑兵两百，这是燕侯王霜能够直接掌控的全部力量，还想要更多兵力，就只能从海外各个城主那里征调，亦或是临时招募乡勇。 每个城市都被分配了征调名额，离得近的纷纷派遣士兵参战，离得远的直接用钱抵消。 这样东拼西凑下，才拼凑出三千轻甲骑兵。 虽然燕国整体的实力一直在上升，但燕侯的实力却一直没有太大变化，能够掌控的始终只有辽东。 王霜王雪两姐妹夺权后，轮流执政，每三年轮流一次，王雪为燕侯时，王霜做尚书令，王霜为燕侯时，王雪做尚书令。 好在姐妹俩亲密无间，所以这样轮流执政下，并没有产生什么矛盾。 不过散装燕国却苦恼了司马炎，他一直搞不懂燕国到底谁说了算，怎么连燕侯这种位置都还能轮着坐。 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辽东大部分城池已经修缮好，无人耕种的荒田也安排了新的移民耕种，各种在战争中损坏的水利设施、道路桥梁、民居村舍、坊市楼阁也都重建好了，现在只剩燕宫和燕都的扩建还没有完成。 除了休养生息，王霜王雪姐妹俩还进一步完善了燕国的宗法制度，以免将来出来继承权上的混乱，导致又发生大规模内战。 依照姬周礼法，诸侯以封地为氏，故而，燕国宗室，当为王姓燕氏。 凡王家子弟，有家族议会名额者，皆可称之燕氏，无名额者，可称之王姓，其后代亦可随意改姓，不复为燕国宗室子弟也。 这是打算通过更加严苛的宗法制，将王家旁支从燕国宗室除名，使旁支也如同普通百姓一般需要依靠自己的辛勤劳动来养活自己，而不能坐享其成，要不然，宗室子弟太多的话，就会养不起。 （后世之明朝，宗室子弟太多，又优待宗室和士绅，以至于普通百姓和食利者的比例过于畸形，导致整个社会结构越到后期越不稳定） 因此，在正式场合，王霜都是称呼称呼自己为燕霜，亦或是燕侯霜。 燕霜并没有急着去燕北草原攻打鲜卑人，而是在等待，等待燕北的鲜卑人被宗主国大晋的军队打败以后，她再带着三千轻骑去燕北草原劫掠牲畜和奴隶。 牲畜可以使用，奴隶可以迁徙到海外开垦种植园。 随着燕国放开了海外开荒的限制，允许私人船队前往海外开垦种植园，奴隶的需求量也不断高涨。 以前王家担心私人开垦的种植园难以控制，所以是不允许私人开垦的，最多就是承包给私人代理开垦，开垦结束后，种植园还是王家的。 现在，燕国官府已经没办法控制那些城主，那些城主们，他们自己想要联合各个行会去南海诸岛开垦私人种植园，燕侯也没办法拦住了，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起码他们自己开垦的种植园还是愿意缴纳赋税的。 “报！燕北鲜卑大败，仓皇向北逃窜！” 这时，哨骑前来禀报最新的情报。 “草原的财富大门已经向我们敞开，勇士们，随我杀！” 燕霜大喜，带领三千轻骑杀向毫无防备的燕北草原，一定要抢在大晋天兵之前去抢劫鲜卑人，去晚了，牲畜和奴隶就被大晋朝廷抢光了。 三千燕国骑兵顺着西辽河往上游而去，这条路，他们祖祖辈辈已经走过几百年，每一次犁庭扫穴都要走这条路。 燕北草原的游牧部落，仿佛野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源源不断地给燕国提供牲畜和奴隶。 不过，偶尔遇见燕国内乱时。燕北草原的游牧也能趁机反杀，但这种情况比较少，大部分时候，燕北草原都属于被吸血的一方。 四百多年时间里，王家对燕北草原一共进行了八次犁庭扫穴，平均六十年一次。 被犁庭扫穴的燕北游牧，他们往往要在童年时期经历一次恐怖，然后在老年时期，再经历一次恐怖。 一天一夜过后 三千燕骑终于抵达离得最近的宇文鲜卑，正好看见宇文鲜卑的老弱妇孺们牵着牛马羊群准备向着北方迁徙，去北方暂避锋芒。 不过，现在正处于小冰河时期，气候一年比一年冷，他们就算去了北方，用不了多久也会再次回到南方。 对于这些手无寸铁的鲜卑老弱妇孺，燕霜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只要是没有跪在地上乞降的，全部杀，不留活口！” 轰隆隆！ 三千燕骑没有对弱者的怜悯之心，以锋矢阵冲杀进了人群之中，对着慌乱的鲜卑人一顿乱砍，像是切割豆腐一样，将他们切割成两块。 这一刻，燕北的游牧们，终于回想起被辽东王家支配的恐惧。 第411章 血色衣冠（三） 七年后 燕侯七十九年冬（289年 中原的百姓很久没有享受过如此长的太平岁月，虽然算不上什么盛世，毕竟世家的盘剥越来越严重。 但是呢，被世家盘剥，也比在汉末乱世里给军阀当粮食吃肉肉更好，难道不是吗？ 在汉末乱世里，被当成粮食吃肉肉的百姓何其多也，如今，百姓不用被吃肉肉了，终于有资格当牛做马了，终于有资格成为奴隶了，从尸体变成奴隶，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太平之治。 好与坏都是对比出来的，皇帝司马炎算不上什么明君，但在他的统治下，中原并没有出现类似曹操之类的大规模屠戮，也没有出现黄巾军之类的大量流民打砸抢烧，各国发行的专门用来收刮民间财富的货币也被取消，相对良心的五铢钱重新成为了官方货币。 之前，袁赵、孙吴、蜀汉，都发行过劣等货币，类似王莽的货币改革，专门收刮民间财富，尤其是蜀汉的直百币，一直用到了亡国。 由于货币体系混乱，而且官府发行的货币特别坑，所以在汉末和袁赵时期，整个社会都倒退回了以物易物的文明阶段，边疆的老百姓宁愿逃荒去草原当蛮夷，也不肯留在中原被剥削。 天下的一统、五铢钱的恢复，让中原的城市经济重新发展，洛阳、邺城、蓼城、建业、襄阳、许昌、下邳、寿春、成都，这九个城池，成为了大晋城市经济蓬勃发展的地区，大量手工业者聚集在城市内从事非农业生产活动。 对于生活在商业繁荣的后世之人而言，是无法理解，在一个小农经济占据主导的社会里，出现城市经济是多么的一枝独秀。 简简单单做个买卖，弄个交易市场，有手工业者不种田，反而出卖自己的劳动技能来赚钱，这种后世非常平常的生产活动，在自然经济社会是非常少见的。 其中，青州乐安国蓼城县，原本只是黄河入海口一个普通的县城，却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成为了燕国与中原贸易的主要区域，因此兴起了城市经济，这里的许多人不再从事耕田，而是做起了倒买倒卖的小生意，亦或是成为了一个码头搬运工，赚些五铢钱，然后用五铢钱找燕国在蓼城的商铺购买商品。 蓼城县的甲下邑，原本只是个小渔村，如今已经发展成了港口坊市。 乐安国（郡)的许多富商们纷纷搬家到甲下港，使得甲下港的地价日益高涨，原本不值钱的荒地，现在比其它地方的良田还贵。 大量来自燕国的货物被卸载到甲下港，然后被中原的商贾们用船只，通过黄河河道运送到沿岸各地。 同样的，来自中原的各种原材料，诸如硝石、硫磺、青蒿、麻黄被运往甲下港，然后被燕国商船运走。 总体而言，燕国从中原购买的多为原材料，偶尔也买人口和牲畜，中原从燕国购买的多为手工业产品，尤其是一些奢侈品。 其中，产自巴东地区（重庆)的青蒿最受燕国欢迎，几乎很难有存货，一经出现就会被燕国订购。 已经病逝的张仲景，在几十年前发现青蒿能够有效地防治瘴气，是海外开荒的必备药材。 不过燕国的地理环境不太适合青蒿种植，虽然在甘蔗岛种植了一些，但生长慢、周期长、产量少、质量低，所以主要还是得依赖益州巴东地区的供应。 巴东的青蒿会通过长江运往江陵，然后通过汉水运往襄阳，再通过陆地转运到洛阳，然后从洛阳的黄河河道一路向东运往甲下港。 一斤青蒿药材，在巴东的收购价为一千钱，等运到甲下港时，燕国的收购价为一万钱。 整整十倍的利润，即便抛去运费和人工等成本，利润也是高达三倍，试问谁能不心动？ 在中原、草原、燕国的三边贸易中，三方的产出与需求如下： 【中原 产出：人口、工匠、医者、美女、粮食、盐、纸张、丝绸、布帛、陶瓷、铁器、药材、书籍、具装铠甲 需求：琼浆酒、燕璃、玉石、宝石、人口、粮食、具装铠甲、美女、水果、皮毛、羊毛布、药材】 【草原 产出：牲畜、人口、铁矿石 需求：琼浆酒、盐、铁器、陶瓷、具装铠甲、皮毛、羊毛布】 【燕国 产出:琼浆酒、羊毛布、铁矿石、甘蔗红糖、燕璃、粮食、水果、盐、铁器、工匠、医者、玉石、宝石、具装铠甲、陶瓷、皮毛、药材 需求：医者、工匠、牲畜、粮食、人口、铁矿石、药材、书籍】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燕国和中原都有大量药材的需求，但燕国主要是需要抵御瘴气的药材，顺带需要一些延年益寿的药材，中原主要是需要那些延年益寿的药材，顺带还需要很多壮阳的药材。 草原是主要的人口流失地，大量草原人口要么进入中原成为士族们的农奴，要么进入燕国，成为海外种植园的奴隶。 中原是奢侈品的最主要消费者，来自燕国的各种奢侈品，九层都被中原的世家大族们消耗，剩下的一层里，有一大半是被草原消耗了，作为奢侈品的产出地，燕国自己使用的奢侈品反而非常稀少。 此刻的大晋王朝，表面上是如此的繁华、宁静。 看着各地郡县上计吏上报的最新人口调查，发现大晋的统计人口已经从最初的九百万增加到两千三百万时，皇帝司马炎露出喜悦的笑容，认为天下能有如此多的人口，主要还是他这个明君的功劳。 中原的人口，巅峰还是前汉的武帝时期，一度达到了六千五百万，如果是真实人口，实际上已经超过了七千万。 相比汉武帝的六千五百万人口，大晋朝廷有两千三百万人口就非常满足了。 他不禁对一旁的杨骏问道：“我可比之古代哪位君王？” 杨骏是司马炎的老丈人，他的嫡女杨芷还是司马炎的皇后，作为老国丈，他露出谄媚的笑容，拍马屁道：“陛下修养德行，赡养百姓，可比之尧舜禹。” “哈哈哈！”司马炎哈哈大笑：“太傅说笑了，朕虽然是一代明君，但也有自知之明，昔日刘仲雄说吾不如汉之桓灵二帝，吾亦不以为然，太傅大可直言不讳。” 司马炎虽然好色不知节度，能力也只能算中上，还总是喜欢做老好人，无论谁犯错都不想惩罚，以至于纵容了世家的嚣张，但不瞎折腾百姓，让百姓能够安心种田，因此也算不得昏君。 对于有人当面说他的坏话，指出他的错误，司马炎也能够淡然一笑，不以为意，不过笑完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认错不改错，虚心接纳别人的批评，但绝不改正，这就是司马炎。 第412章 血色衣冠（四） 燕侯八十年春 清明 洛阳 皇宫 湫湫！ 春雨连绵，窗外玉珠落下的声音洗涤着王娥内心的烦躁。 “陛下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消息了。”王娥淡淡地说着，这种情况，燕国也发生过，就在九年前。 “杨太傅毕竟是国丈，应该不会……”王妙不是很确定，毕竟王雪跟着王霸还是堂兄妹。 而与此同时 皇帝的寝宫内 “快开门啊，开门啊！”司马炎绝望地捶打着被锁死的木门，整个人衣衫不整。 自从他生病后，太傅杨骏便配合皇后杨芷将他软禁，独自掌控了整个朝堂。 又几天后 司马炎在绝望中死去等到尸体的腐臭味传出后，杨芷才打开殿门，并召来御医，经过御医的仔细观察，鉴定皇帝司马炎乃是病逝驾崩。 匆匆忙忙地将皇帝司马炎下葬后，皇太子司马衷即位，皇太后杨芷临朝称制，太傅杨骏主管朝政。 如果不出意外，那么大晋朝廷将重复大汉的故事，经典的太后搭配权臣，妥妥的外戚政治，然后等将来某一天，小皇帝长大后，联合宦官诛杀外戚。 一开始，事情也的确正在向着后汉的方向发展，杨骏把持朝政后，打击政敌，扶持自己的党羽，并且册封刘渊为匈奴单于，给燕世子王妙册封濮阳县侯，册封诸多鲜卑大人为关内侯，人手一个侯爵，还册封许多世家子弟为伯爵，想要以此拉拢其余世家大族。 可惜，杨骏拉拢了这么多人，唯独忘记了拉拢禁卫军。 你人在洛阳，不首先拉拢离得最近的帝都禁卫军，却先跑去远离洛阳的拉拢其他世家，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又或许是因为他是世家出身，所以他看不起大头兵，不屑于拉拢武夫。 总之，在杨骏的操作之下，所有世家都还算满意，周边的附庸势力也还算满意，但是洛阳的禁卫军不满意了，贾南风尤其不满意。 因为杨骏还想要废黜贾南风的皇后之位，换自己的孙女去当皇帝司马衷的皇后，这样，即便到了下一代皇帝，弘农杨氏也能继续做独揽大权的外戚。 在接下来几个月里，贾南风先是故意示弱，假装自己无力抵抗，已经认命了，从而降低杨骏的警惕心。 等到年末的时候，草原再度发生大规模雪灾，数十万草原人汹涌南下，杨骏忙着去边疆亲自处理非法移民问题。 到了这个时候，一直隐忍的贾南风才敢偷偷发布矫诏，命令汝南王司马亮和楚王司马玮进入洛阳清君侧。 又一个月后，两位藩王的军队驻扎在洛阳城外，时刻威胁着杨骏，使得太傅杨骏暂时打消了废黜贾南风的念头，不敢再轻举妄动。 然而，这不是贾南风想要的结果，藩王们迟早要回到各自的封地，到那个时候，谁又来阻止杨骏废黜她的皇后位置呢？ 因此，贾南风再度发布衣带诏，命令两位藩王立刻拯救大晋，阻止权臣杨骏篡位。 两位藩王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是铲除权臣、名垂青史的千古良机，旋即领兵杀入洛阳城。 禁卫军对杨骏并没有什么忠诚度，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后，便向藩王军投降。 随后，杨骏被生擒，弘农杨氏被灭三族。 皇太后杨芷跪在皇后贾南风脚下苦苦哀求，希望得到贾南风的原谅，但无济于事。 可是，又几个月后，贾南风再度利用自己手里有皇帝这个优势，不停地以皇帝名义发布诏令，使得两位藩王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楚王司马玮也被安上擅自残害诸侯的罪名，然后被诛杀。 这是一场经典的信息战，贾南风手里有皇帝，她知道这些诏书是自己发布的，而外面的藩王虽然知道司马衷是傻子，但毕竟没有过多接触，他们打心底不敢相信皇后贾南风能够随心所欲地以皇帝名义发布诏令，一直都觉得是皇帝司马衷发布的命令，所以才愿意遵循诏令行动。 我知道诏书是假的，但你们不知道。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从司马炎被杨骏软禁至死，到杨骏被两位藩王杀死，再到两位藩王自相残杀，最后剩下的楚王司马玮被贾南风处决，这一切都只经历了短短一年多时间。 贾南风由此独揽大权，并且大肆封赏群臣，想要以此安抚人心。 等到朝堂稳定后，贾南风又提拔了许多寒门子弟，想要用这些寒门子弟来抗衡那些潜在的敌对势力。 之所以提拔寒门子弟，主要是因为世家子弟不屑于给贾南风当狗，她就算提拔世家子弟了，那也是热脸贴冷屁股，最终落得个董卓的下场。 君不见，昔日董卓想要讨好世家，给世家子弟升官加爵，结果世家子弟一边上任董卓封的官，一边继续骂董卓，还要起兵攻打董卓，典型的跪舔世家还要被世家鄙视，被人当傻子玩弄，最后彻底黑化成了屠夫。 有着董卓这个先例在，贾南风自然不会再去提拔世家子弟，那不过是自讨没趣。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也还无伤大雅，无非是死了一个蠢货权臣和两个没脑子的藩王。 至于皇后专权，这就更加无所谓了，两汉外戚专权的例子还少吗，不也挺了几百年么？ 只要皇太子司马遹还能够顺利即位，一切都没有太大问题，大不了接下来十几年忍一忍，世家大族和藩王们学会跟外戚共存就行。 大汉都能习惯共存，他们自然也能习惯。 弘农杨氏被灭族，以及两位藩王死亡，只是让洛阳城的百姓在饭后茶点多了点谈资，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是因为贾南风继续延续司马炎的休养生息国策，使得大晋王朝依旧显得繁荣昌盛。 洛阳宫廷的这一系列变故，并没有影响到权贵们的享受。 当贾南风和一众藩王正在相互斗智斗勇时，洛阳城外的一座园林建立起来。 这个园林名叫“金谷园”，乃是大晋首富石崇的私人园林，占地面积堪比整个皇宫。 为了建造这个园林，耗费了石崇五十多亿的资产，这其中还不包括他动用特权强征的民夫工匠之类的开销。 园林内的各种享受应有尽有，是石崇专门用来接待其他权贵和世家士族的地方。 为了庆祝园林的建成，石崇广邀天下名士在一年后齐聚金谷园，一起谈论风雅，纵情于山水之间，缥缈于虚实之中，感悟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参透至高无上的玄学。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名人雅士们之间的吹捧，真实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单纯地去享受人生。 而在围棋圈小有名气的王妙也被邀请。 第413章 血色衣冠（五） 一年后 燕侯八十四年春（294） 贾南风下令减免百姓赋税一年，并且破坏了九品官人法看重家世的规矩，居然亲自考察寒门子弟的才能，将优秀之人任职到朝堂之上。 这毫无疑问是让天下士族们感到非常不满，反对皇后专权的舆论声也逐渐增多，一股反叛的浪潮正在暗中酝酿。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众多自己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的世家子弟们，纷纷聚集到了石崇的金谷园，想要在这里与其他名士们一同批判卑鄙无耻的贾南风。 居然提拔寒门子弟，这简直是暴君，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他们此番前来金谷园，就是要批判大晋朝廷的黑暗，抨击大晋朝廷浪费人才，放着这么多世家子弟不用，居然提拔那些寒门子弟，简直昏庸。 “琅琊王敦与会，见过诸君。” “泰山……” “颍川……” “南阳……” “汝南……” “燕国世子王妙与会，见过诸君。” “并州刘渊与会，见过诸君。” “太原……” 来自各地的名士豪门以及权贵纷纷互相客套，就连王妙和刘渊这种异邦之人也被邀请，主要是石崇不仅想在其他士人面前彰显富贵，也想在刘渊王妙这些外邦土包子面前彰显石家之豪气。 刘渊虽然名义上已经是匈奴单于，但匈奴内部四分五裂，他这个匈奴单于，谁也号令不了，其他匈奴人都是各自为政，根本不理会他。 跟他的河套老家比，金谷园毫无疑问是仙界般的存在，刘渊跪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软席上，旁边正是燕国世子王妙。 刘渊是在中原民间游历过的，他知道大晋王朝的普通百姓是何等的凄惨，现在又看到大晋的一众豪门在这里纵情享受，他不禁在内心有了别样的心思：中原的统治阶层如此自我堕落，迟早会完蛋，到那个时候，我刘渊也不是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单纯论奢华程度，金谷园已经超过了燕宫，不过燕宫主要功能是办公，不属于园林类型。 园林内，地面用上等丝绸铺路，每一个侍女都是精挑细选过后的，无不青春美丽，而且各个都精通琴棋书画，身上绫罗绸缎，树枝上挂满了闪耀的宝石。 丝绸地面上，撒满了各种香料，这些香料，一小部分是从西域商队那里买来的，大部分则产自香料群岛的种植园，被种植园的奴隶主卖给了行会，然后行会进行加工后，又卖给了中原的商贾，最后又被中原的商贾卖给了中原的世家大族。 自从在“香料群岛（印度尼西亚群岛）”开垦大量种植园后，燕国就靠着卖香料大赚特赚，专门赚中原世家的钱。 一石香料，在香料群岛种植园的出售价为十万钱/五镒金（燕国官方货币兑换比例，1镒黄金=20000五铢钱），到了青州，青州商贾的收购价为一石/两百万钱，然后卖给中原商贾转卖给世家大族的价格为一石/两百五十万钱。 由于贸易规模越来越大，价值更低的铜钱越来越不适合用来商业交易，只适合普通百姓日常使用，所以燕国的一些大城市已经开始流行使用黄金作为货币。 这不是谁想用黄金，也不是王家要求大家用黄金，是城市经济发展到这个规模以后，大家不得不用黄金。 不过，黄金的价值太高，铜钱的价值又太低，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迟早会出现需要中间货币的情况，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白银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这时，酒宴开始，大量西域舞女上前跳着异乡舞蹈。 “这是我从西域商队买来的舞女，她们的舞技不如我们中原的舞女，真是惭愧。”石崇炫耀道，物以稀为贵，在中原，同等品质下，西域舞女的自然是要比中原舞女更贵很多倍的，石崇一次性聚集这么多西域舞女，是在赤裸裸地彰显自己家族的富贵。 不仅有舞女，还有许多女僧人在舞台中央，坐在西域舞女旁边，念诵着佛经。 儒学逐渐式微的大晋，玄学成为第一学问，紧随其后的便是外来的佛学，再之后便是传统的道学。 一些大的城市都开始建造佛寺，达官贵人们有事没事就带着娇妻美妾去佛寺祈祷佛祖保佑自己能够世世代代都继续保持荣华富贵，底层百姓也祈祷佛祖保佑自己来生能够投胎到世家。 当可爱的侍女们端来许多烤乳猪时，闻着烤乳猪的香味，王妙不禁问道：“这是哪里养殖的，居然如此醇香。” 其余正在品尝烤乳猪的世家子弟也纷纷好奇地看着石崇。 “就在洛阳。”石崇笑道：“我这些乳猪，从出生之日起，只喝怀孕少女的乳水，猪圈必须散满香料，而且用玉石建造猪圈，每头猪都要安排十位美人照顾，每个时辰都要打扫猪圈，每天用上等的木皂清洗乳猪的身体。” “石先生真乃大才！” “石先生真乃国之栋梁也！” “石先生的奇思妙想，我等惊叹，回到家族后，也要尝试一番才行。” 一众世家子弟纷纷向石崇学习，要跟上石崇的脚步，免得被其他世家子弟嘲讽自己家族不够富贵。 不仅有乳水烤肉，还有用美人的鞋子做的酒杯，只见一些美丽侍女，当众脱下自己的绣花鞋，然后将琼浆酒倒入自己的鞋子里，最后把装满琼浆酒的绣花鞋递到一个个世家子弟的嘴边，让他们畅饮鞋中美酒。 一众士族子弟其乐融融，对于这些纵情玩乐非常喜欢，一边吃着乳水烤肉，一边喝着绣花鞋中酒，时不时还要批判一下大晋的腐败黑暗，纷纷感叹自己怀才不遇，觉得那些寒门子弟能够被皇后贾南风重用，肯定是走了贾南风的后门，用男色诱惑了贾南风，他们在宴会上有说有笑递编排着皇后贾南风与一众被提拔的寒门子弟的各种花边故事。 然而，王妙却对这些享乐感到非常恶心，当身旁那位十五岁出头的娇小可怜的美少女递过来装满酒水的绣花鞋时，他直接将鞋酒推开，还把桌案上的乳水烤肉推开，原本食欲满满的他瞬间没有了一丁点食欲。 中原的这些世家大族，实在是玩过头了，已经彻底抛弃了儒家的道德观念，每天醉生梦死，自己纵情享乐，底层人却愈发悲惨，还美其名曰不同流合污。 即便是蛮夷出身的匈奴单于刘渊，也对这些纵情享乐制作出来的特殊食物感到恶心。 谁能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蛮夷都开始鄙视中原人道德过于低下。 第414章 血色衣冠（六） 待饮酒作乐许久之后，石崇又与众人玩起了游戏。 “诸君，继续喝，来来来。”醉醺醺的石崇让美婢们继续给一众世家子弟灌酒。 但是众人都喝得上呕下吐，已经喝不下了。 石崇见王妙不肯饮酒，于是对着王妙身边那位少女发火：“贱人，怎么没能服侍好燕国世子，以至于世子厌恶你的酒水！” 说罢，石崇朝让自己的那些穿着透明纱衣的女护卫当众将那个美丽少女斩杀。 “主人，饶命！” 噗嗤！ “啊！！！” 长剑刺进少女的胸膛，可以看出来，这位少女应该还是完璧之身，只有杀这样珍贵的女子，才能够体现石崇的富贵。 美丽少女胸膛的鲜血溅洒在鞋酒之中，脸色惨白地倒在以上，已然是死不瞑目。 之后，石崇又劝王敦饮酒，可是王敦酒量不太行，喝了几口鞋酒以后便不再饮酒。 石崇随即又让女护卫将王敦身边的那位少女斩杀。 但依旧没有效果，新来的一位少女用自己的鞋子装酒，颤抖地给琅琊王氏的王敦递酒，但王敦实在是喝不下了，于是将鞋酒推开。 石崇旋即将第二位少女也斩杀。 可是当第三位少女坐在之前那位少女尸体的小腹上，颤巍巍地给王敦敬酒时，王敦还是拒绝了。 石崇有些生气了，觉得这是王敦不给他面子，于是他将火气撒在少女身上，命令女护卫们当着众人的面，将敬酒少女砍断四肢，将没有四肢的少女悬挂在树上任人观赏，以此体现自己的士人风骨。 王妙看不下去了，对王敦劝道：“还是喝下去吧。” 王敦摇头冷漠道：“他杀他的美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嫌弃自己家美人太多，那是他的自由。” 其余士人也只是觉得石崇太浪费，觉得王敦太傲骨，并没有人为鲜血淋漓挂在树上的少女可怜。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这些底层人就跟猪狗牛羊没有区别，这种行为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相当于挂了一块羊肉在树上而已。 那个挂树少女此刻不停地流血，她的舌头被割下来，所以无法发出凄惨哭声，此刻还有一口气尚存，还没有完全死去，还有模糊意识。 闲情雅致的时刻，士人们还站在那个凄惨少女的身体下，互相吟诗作赋，他们不是在为国为民，就是在感叹民生疾苦。 “如今天下糜烂，都因朝廷有妖妇作乱！”泰山羊氏的一位家族子弟这般感慨道。 刚说完，一滴鲜血顺着树枝落在他的鼻尖。 他摸了摸鼻尖的少女鲜血，摇摇头，继续为天下苍生哀叹道：“天下万民疾苦，我辈士人当挺身而出！” “我等为国为民，朝廷却不肯重用我们，还提拔了那些小人（家族背景小的人，简称小人），真是世风败坏、人心不古啊！”颍川陈氏的一位士人也是为大晋的腐朽黑暗感到绝望。 说罢，他又忍不住欣赏起来树上那个濒死的少女。 “先生慈悲心肠，为了天下苍生，奋不顾身，我等钦佩！”石崇在一旁笑道，然后骑上一匹汗血宝马，对着一众醉醺醺的士人招呼道：“诸君，随我纵情于山水之间，不同流合污，出淤泥而不染，在广阔的天地间洗涤自己的灵魂。” 世家子弟们自称自己为清流，蔑称那些寒门子弟为污浊，故而，他们这些清流是不愿意跟那些污浊的寒门子弟同流合污的。 王妙沉默不语，他只觉得儒家真好，虽然儒学限制了人的自由，但起码能够约束这些人的道德，让他们有做人最起码的底线。 儒学有利有弊，但在这种人性沉沦的社会，肯定是利大于弊。 一群士人整天钻研玄学，美其名曰浪漫自由，结果干的事一件比一件离谱，底线一天比一天低。 帝国总是从内部被打败，最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瓦解，将来灭亡大晋王朝的，一定大晋王朝自己。 哪怕刘渊这个匈奴人，都不停地反胃想吐，他在来到这里之前，是真的没想到中原统治阶层已经腐朽到了这个地步。 一个匈奴人，居然对中原人低下的道德水平感到恶心，或许这就是大晋笑话。 感到恶心的同时，刘渊心里也愈发雄心勃勃。 敌人越腐朽，那么他成功的几率也就越大。 若是大晋的士族阶层还没有堕落，而是还有着后汉前期的道德水平，他是真不敢对中原有什么非分之想。 野蛮从来都无法战胜文明，但是野蛮可以摧毁腐朽。 酒宴结束后，众人骑上良驹，在美人的牵马下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地。 这里原本是洛阳百姓的农田，但是被石家用特权强行兼并，然后改造成了跑马场。 至于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自然是成为了奴隶，被迫去其他士族的庄园里当农奴。 说大晋王朝是一个农奴制帝国也不为过，毕竟整个帝国有将近一半的人口都是世家大族和皇亲国戚的农奴，剩下一半人口正在准备变成农奴。 在跑马场上，石崇还让许多仆人当宾客们的游戏工具。 一些勉强会会骑射的世家子弟们骑在马背上，拉弓射箭，瞄准那些正在奔跑的石家仆人。 咻！ 一个石家仆人被射倒，随后挣扎这想要起来，但却被马蹄铁踩在喉咙骨上面，瞬间，喉咙骨碎裂的声音发出，这个仆人当场死去。 不过大多数世家子弟已经不会骑射了，他们玩起了另外的游戏，那就是“斗兽”。 把老虎等猛兽和仆役关押在一起，然后大家赌这些仆役能坚持多久。 “中原士族已经崩坏到这般地步，若是我刘渊打着大汉的旗帜起事，定然能够云集而景从。”刘渊只是默默地观看着这样的游戏。 “天下，必将大乱，就算没有外族入侵，也会有此起彼伏的起义。”王妙同样没有参与这样的游戏，只是在内心这般猜测着。 他根据士族们的堕落情况，猜测不久后中原一定会再度大乱。 “久闻燕国擅长骑射，当年燕国先祖便是以骑射起家，燕世子为何不尽情一番？”一旁的石崇见王妙骑在马背上默默看戏，于是对王妙笑问道。 当年辽东王家的先祖王优安，以骑射闻名天下，多次击败匈奴人，所以在场的世家子弟们也很有兴趣，想要看看王妙会不会骑射。 “妙，不善骑射。”王妙拱手推让。 许久之后，游戏结束，石崇命令其余仆人搬来许多装满铜钱的木箱，然后将这些铜钱撒在草地上，对那些参与游戏侥幸活下来的仆人说道：“给你们的赏赐。” “主人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仆人们兴奋地开始抢夺草地上的那些铜钱，最后还大打出手，甚至还有一些人在争夺中被活活打死。 “哈哈哈哈！” “有趣有趣，这就是人间百态，这就是喜怒哀乐也！” “呵，这些不知羞耻的小人们，为了钱财相互争夺，没有丝毫自尊心，真是伤风败俗！” “没办法，不是人人都能像我们这样拥有高尚的品德，可以视金钱如粪土，对金钱没有兴趣！” 一众世家子弟看得非常乐呵，他们觉得自己非常高尚，因为他们没有去为了草地上的那些钱大打出手，而是缥缈于天地之间，以飘然的姿态俯视人世间的百态众生。 但是，燕国世子王妙对于眼前的这些画面，他的内心只有一句话：欲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第415章 血色衣冠（七） 又一年后 燕侯八十五年夏（295） 当中原士族们正在沉沦之时，那些被迁徙到内地耕种的胡人们变得愈发团结，他们越来越痛恨大晋对他们的盘剥。 “我们要自由，不要做农奴！” “汉人愿意给你们士族当农奴，是他们的事，但请不要让我们也当农奴！” 各地的胡人几乎每年都在暴乱，动不动就杀害郡县长官，抢夺粮仓和大户人家。 而且他们暴乱的规模一年比一年大，一开始还是几十人的小团队，如今已经出现了上万胡人聚集在一起发动暴乱的大场面。 更加可怕的是，这些暴乱胡人还会跟那些汉人盗匪同流合污，胡人汉人联合起来一起反抗大晋朝廷。 并州，上万的匈奴人聚集在一起，宣称要建立一个匈奴人的国家，让匈奴人不再遭受压迫。 凉州，将近十万的羌人，联合着数以万计的汉人百姓，一起发动起义，占领城池，嚷嚷着要脱离中原王朝的统治。 江东，数以万计的山越人举起反旗，拒绝给大晋朝廷缴纳赋税，而且建造堡垒城寨，阻拦辽东士族的私人武装进入山越人的地盘捕捉人口当农奴。 虽然这些乱七八糟的反贼最终都被朝廷平定，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再度爆发动乱。 在这样的背景下，朝廷越来越考虑《徙陇论》的可行性。 所谓徙陇，便是要将那些迁徙进中原的胡人，再给他迁徙回去。 想法是好的，就是做不到。 当初大汉朝廷光是迁徙凉州的几十万人，就搞得国库空虚、凉州皆反。 就大晋王朝这情况，强行迁徙已经定居的胡人，用不了几个月就会搞得天下皆反。 三月，有人再次上书迁徙胡人离开中原。 五月，以贾南风为首的决策层同意了迁徙胡人的方案。 九月，大量匈奴人被强行迁徙到漠南，羌胡人被强行迁徙到雪域高原，鲜卑人被强行迁徙到草原，其余乱七八糟的胡人被强行迁徙到偏远的山林里。 十一月，匈奴人、羌胡人、鲜卑人、其余胡人，全部造反，那些跟胡人已经组成家庭的汉人也跟着一起造反。 迁进来容易，再想迁回去，那可就难咯。 一时之间，大晋的各个地方烽火狼烟，许多忍饥挨饿的底层汉人也看准时机，趁机造反，杀害官吏，抢夺粮仓。 第二年的五月，也就是燕侯八十六年，大晋朝廷终于安抚了各方叛乱，并且承诺不会再随意强迁。 然而，七月，朝廷出尔反尔，又开始强迁胡人。 八月，胡人再度反叛，天下又是烽火狼烟， 十一月，各地的汉人流民也纷纷发动叛乱，他们目的很简单，抢劫官府粮仓，不会饿死就行。 第三年的二月，也就是燕侯八十七年，氐族首领李特带领氐人起义，并且与当地的汉人流民武装合流，一起攻打官府。 七月，李特带着氐人起义军和汉人流民起义军进入了蜀地，开始在蜀地招纳更多汉人流民，扩大自己的反叛队伍。 十月，被强迁到雪域高原的慕容鲜卑一支，在经过河湟谷地时，直接停下脚步，在河湟谷地建立吐谷浑，彻底脱离中原王朝的统治。 十一月，漠南鲜卑诸部反叛，漠南都护府瓦解。 十二月，中原地区的叛乱终于被镇压，但是边疆地区的叛乱，大晋朝廷已经有心无力。 第四年的开春，也就是燕侯八十九年春，大晋朝廷终于彻底放弃了迁徙胡人回草原的想法，老老实实继续休养生息。 短短几年时间，愤怒的底层人便给大晋王朝狠狠地打了一个巴掌，当我们团结一致起来反抗时，朝廷算什么，世家又算什么？ 不是晋朝不想迁，是他没能力迁，哪怕强盛如大汉，也在强迁人口时差点翻车，何况是先天不足的晋王朝。 在这场大规模的动乱中，收益最大无疑是燕国。 对于奴隶，燕国是有多少要多少，香料群岛开垦种植园需要大量人手。 青徐二州许多被官府通缉的叛军，在走投无路之下，纷纷坐上燕国的贩奴船，前往海外寻找“黄金之国”。 只要是健康的劳动人口，无论胡人汉人，燕国全部都要。 因此，一些青徐二州沿海的士族，还会派遣私人武装捕捉人口，贩卖给燕国的那些行会商船，尤其是一个叫【桃园】的商队，如今已经在徐州下邳国小有名气，下邳的许多士族都知道，燕国有这么一个商队，对人口有巨大需求量。 糟糕的局势并不影响士族们醉生梦死，也不影响宫廷内的权力争斗。 首富石崇花费重金，以十倍的价格，从燕国订购了一些燕璃（玻璃），大量精美的燕璃水杯展现在金谷园，然后被石崇当着所有士人的面砸碎。 砸碎后，石崇还洋洋得意：“一些不值钱的东西，碎了便碎了。” 然后，他便自豪地看着那些脸上满是羡慕之情的其余士人。 金谷园外，一些因为这几年的动乱而沦为难民的百姓跪着乞讨，乞求园林内的士人姥爷们能够赏赐一些吃剩下的食物。 但是，官府的官差很快就赶到，将这些乞讨者逮捕入狱，然后第二天就宣判死刑。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些小人不懂得勤劳奋斗，却总想着通过乞讨不劳而获，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石崇正义凌然地说着，其余士人也纷纷赞赏石崇是一位不与小人同流合污的高尚之人。 “石公，乃当世之张子房也！” “石公高风亮节，便是周公伊尹也要自愧不如！” 士人们正在沉沦时，宫廷之内的皇亲国戚们也是半斤八两。 皇太子司马遹终于长大了，已经开始想要夺回权力。 洛阳 白马寺 王妙正在这里阅览佛经，扩展自己的知识。 这时，外面传来骚乱。 “怎么回事？”王妙对一位僧人问道。 “宫里传来消息，皇太子意图谋反，现在已经被软禁，禁卫军正在城内搜捕太子余党。”僧人摇摇头回道。 白马寺跟太子关系还不错，要是不小心被牵连就不妙了。 有一伙禁卫军果然进了白马寺，但并没有真的搜捕太子党人，而是威胁一番后，从白马寺索要了许多钱财，便心满意足地离开。 同样遭遇的还有洛阳的许多富商，他们被禁卫军各种勒索，凡是不肯交钱的，通通以勾结叛党的罪名逮捕。 此情此景，仿佛回到了几百年前，江充等人以巫蛊罪名，勒索长安的富商豪族们。 第416章 血色衣冠（八） 谁掌控禁卫军，就能掌控帝国中枢，掌控帝国中枢，就能进而掌控天下，自前汉以来莫不是如此，几乎每次政变，都能看到禁卫军的身影。 王妙观察历史后，将这种现象总结为“禁卫军继承法”。 中原皇帝的位置不是由继承权来决定，也不是由世家大族和百姓来决定，而是由禁卫军来决定。 贾南风害怕长大的太子夺权，最终还是杀死了皇太子，如此一来，她便成为了众矢之的。 在这个人心浮动的关键时刻，赵王司马伦听从谋士孙秀的建议，收买了禁卫军许多高层军官，依靠着禁卫军的力量，夺取了帝国最高权力。 皇后贾南风被赐死，每一个参与政变的禁卫军军官都被册封为侯爵，普通的禁卫军士兵也被赏赐了大量钱财和美女。 白马寺 “极乐世界，真的存在吗？”王妙看着佛经，对于佛经中描绘的理想国很是向往。 儒家有王道乐土，基督有伊甸天堂，佛家有极乐世界。 这个时代，每个思想学派都会根据自己的理论，勾勒出一个美轮美奂的理想国，在那个理想国，所有人都能过上美好的生活。 王妙在白马寺感悟佛法，时不时还能看见许多底层百姓来到寺庙，虔诚地跪在石佛下。 “佛祖啊，我这辈子受够了苦难，连自己的女儿都被朝廷强行掳走用来赏赐，下辈子请让我转生成为皇亲国戚吧，求求您了。” “阿弥陀佛！” “施主只要诚心信仰佛祖，死后自然能够前往极乐世界，享受无尽的福气。” “感谢大师，我一定会诚心信奉佛祖。” 世间的苦难越多，宗教的发展就越快，受尽苦难的百姓，只能将自己的精神寄托给虚无缥缈的佛祖，以此麻痹自己，让自己能够忘却现实生活的痛苦。 花开花落年复年，又是几个月过去，赵王司马伦称帝的消息传遍天下。 本就沸腾的大晋，瞬间炸裂，关中的河间王司马颙，邺城的成都王司马颍，许昌的齐王司马囧举兵讨伐司马伦，三位诸侯王一共起兵十万，对外号称百万大军，而伪帝司马伦，所拥有的力量不过是帝都洛阳的两万禁卫军。 封地和爵位不对应是很正常的，比如王珏的封地在东郡，但是爵位却是燕侯，而不是东侯，又比如关羽的封地在荆南，但是爵位却是在荆北。 当中原陷入皇位战争时，各种野心家也趁机露头。 天下未乱蜀先乱，益州刺史听闻中原陷入皇位争夺战，直接效仿后汉的刘焉，割据益州自立为天子。 不过，他的这个益州天子只做了几个月，就被流民消灭，流民首领李特攻占成都，割据一方。 为了凑集军饷，洛阳的许多富豪都遭殃了，比如一直喜欢炫富的石崇，被司马伦灭族，家产全部充公赏赐给禁卫军士兵，以此提升士兵们的士气。 乱兵可不会跟你讲什么身份地位，不给钱就砍，给了钱可能也要被砍。 今日，闲来无事的刘渊也来到白马寺晃悠，见到了正在阅览佛经的王妙。 一番客套过后，刘渊问道：“先生认为当今天下之局势，何如？” 如果不是知道刘渊是匈奴人，王妙还以为眼前之人是一位坦坦荡荡的儒士君子。 刘渊，一个比汉人还更像汉人的匈奴人，一个比儒士还更加有风度的蛮夷。 刘渊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因此想要拉拢燕国世子王妙，将来如果能够得到燕国的帮助，自然更有把握。 跟一般的匈奴人不同，一般的匈奴人只想抢劫享受，而刘渊想要建立一个普世帝国，再现汉武荣光。 一个匈奴人，居然想要复兴大汉，还把汉武帝刘彻当作自己的偶像，如果让几百年前的刘彻知道了，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或许会感叹一声，大汉融合匈奴人的计划很完美吧。 “不知。”王妙如实回答。 诸侯王作乱，前汉的七国之乱便是先例，不过是朝廷赢了。 “如今天下大乱，先生何不与我联手，将来我若为光武帝，必不负先生！”刘渊小声地说着，满眼期待地看着王妙。 “乱世之中，能够保全身家性命已是不易，单于莫要想太多。”王妙好言相劝，然后继续翻阅佛经。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被刘渊忽悠成功，一个比你还落魄的人跑到你面前说，给我当手下，将来我做皇帝了，伱也能荣华富贵。 面对这种情况，没有把对方当成神经病已经是极好。 又是一个月后 自古联军是乌合之众，七国联军、反刘秀联军、反董联军，一次又一次地证明这个事实。 三位藩王的十万大军各自为战，谁也舍不得用自己的兵力去消耗禁卫军，最后被禁卫军各个击破，三位藩王仓皇逃窜，在洛阳城外留下满地的尸体。 不过，很快，伪帝司马伦想要加强对禁卫军的掌控，把自己的亲信安插进禁卫军里面，引起了禁卫军军官们的反感。 当诸侯王的军队重整旗鼓第二次攻打洛阳时，禁卫军们直接冲入皇宫，将司马伦斩杀，向藩王们投降。 齐王司马囧成为了洛阳新的掌控者，在掌控洛阳后，司马囧也大肆封赏禁卫军。 然而，仅仅几个月后，长沙王司马乂趁着齐王司马囧没有房车了机会，带着一百多个随从发动政变，在夜里突然攻入皇宫。 皇宫内的禁卫军士兵没有阻拦，而是眼睁睁地看着政变发生，他们都在等着新一轮的政变结束后，能够继续得到新的掌权者的封赏。 齐王司马囧被生擒，长沙王司马乂掌控朝政，并且想要削藩，让帝国回归安稳。 然而，成都王司马颍和河间王司马颙不愿意被削藩，再度起兵清君侧。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清君侧了，洛阳的百姓已经麻木，禁卫军也习以为常。 在关键时刻，禁卫军也不是省油的灯，果然……又叛变了！ 为了荣华富贵，禁卫军军官们被成都王策反，他们抓住了长沙王，打开洛阳城门，恭迎成都王的到来。 成都王司马颍入主洛阳后，便在洛阳城大肆抓捕平民女子，将这些女子赏赐给禁卫军，并且所有禁卫军士兵都再一次升官加爵。 每一次政变，禁卫军都会成为最大受益者。 第417章 血色衣冠（九） 趵趵趵…… 正当王妙和刘渊又一次聚集在白马寺畅聊天下大势时。 两个禁卫军低级军官来到白马寺，对着寺庙内众人嚷嚷道：“奉成都王的命令，搜查长沙王余党，都老老实实站好了。” “两位施主，上个月不是刚刚来过这里搜查齐王余党吗，怎么又来了？”寺庙的主持赶紧上前讨好这两位军官。 “那次搜查的是齐王余党，这次搜查的是长沙王余党，能一样吗？”高个子的那位军官冷笑道：“让我好好找找，你们这里有没有藏污纳垢。” 这两个军官已经是关内侯，而且衣服上还插着一根狗尾巴。 本来是要插貂尾巴的，不过因为禁卫军不停地升官，所以貂尾巴不够用了，只能用狗尾巴凑数。 “我们这里都是良民，绝对不会藏污纳垢。”主持没有办法，取出两根金条，交给那两个军官。 “哈哈，白马寺的信誉，我们还是信得过的。”得到金条，两个军官也就心满意足，不再继续纠缠，因此便打算离开寺庙，前往某个富强家继续敲诈勒索。 “哼！”寺庙内，一位游侠愤懑地骂了句：“人心败坏，这大晋，我看，是要完呐！” 此言一出，寺庙内的人不敢说话，纷纷看着那个游侠。 那两位军官也是转头看向那个游侠，在了解了游侠的身份后，冷笑道：“我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原来是弘农杨氏的杨二公子。” 弘农杨氏在贾南风专权后就衰败，现在杨家二公子已经沦落到被两个军官欺凌的地步。 “呵呵，你们禁卫军屡屡背叛旧主，也有脸在这嚣张？”那位杨二公子嘲讽道。 “哼！”矮个子军官冷哼：“我看你就是长沙王的余党，意图颠覆朝廷！” 随后，杨二公子被逮捕入狱。 寺庙内，没有人敢为其求情，他们只能恐惧且愤怒地看着两位军官。 又几个月后，东海王起兵清君侧，入主洛阳的成都王司马颍在野战中被击败。 于是，司马颍带着皇帝司马衷仓皇逃往自己的大本营邺城，东海王司马越入主洛阳。 于是，今日 白马寺 趵趵趵…… 两位军官又来到了白马寺，并且对着寺庙内众人大喊：“奉东海王的命令，搜查成都王余党，都老老实实站好了。” 这一次，两位军官衣服上的狗尾巴又多了一根，那是东海王给他们加官进爵了。 那位杨二公子靠着家里塞钱，已经在几天前出狱，现在跪在石佛下祈祷自己一家平安。 可是在看到那两个把他抓进监狱的军官时，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碎语几句。 正当他准备碎语几句时，一旁的王妙将他拉住劝说：“杨公子不可鲁莽。” “哟呵，这不是杨家二公子吗？”那个高个子军官也看到了杨家公子，于是出言嘲讽：“上次不小心误会了，抓错了人，还请杨公子海涵。” “还请杨公子海涵，哈哈！”另一位矮个子军官也哈哈大笑。 寺庙主持没有办法，赶紧又拿出两根金条，塞到两个军官手里。 “像白马寺这样的老实人，现在已经太少了，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唉！”那两个军官收下金条，还感叹一声现在的人不如以前老实淳朴了，现在的社会风气不如以前那般美好了。 “两位施主不是给成都王效忠吗？怎么今天又来搜查成都王的余党？”寺庙主持随口问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现在已经给东海王效忠了。”矮个子军官笑道：“这个乱世，没有办法，谁都信不过，只有权和钱才信得过，谁给我们加官进爵，谁让我们荣华富贵，我们就给谁效忠。” “那要是胡人来了，伱们也要给胡人效忠吗？”杨家公子忍无可忍，在一旁怒斥。 “杨公子！”王妙赶忙拉住这位在寺庙相识的好友，让其不要冲动行事。 其余人也震惊地看着杨家公子，已经在想象杨家公子被酷刑伺候的情形了。 “呵呵！”那高个子军官冷笑道：“杨公子，藩王们的军队里，胡人可不少。” “河间王雇佣羌胡人作战，齐王雇佣山越人作战，成都王雇佣匈奴人作战，东海王雇佣鲜卑人作战。” “您要是不服，可以找藩王们理论理论，问问他们为什么要雇佣这么多胡人参与中原大战，在这里嘲讽我们又有什么用呢？” 说罢，两个军官这次倒是没有抓捕杨二公子了，而是在发现寺庙内的一对父女后，便对那个父亲说道：“好你个成都王的余党，可算是逮住你了！” “不，我不是什么成都王余党！”那个父亲是洛阳的一位市民，旋即便被逮捕入狱，他的女儿也被充公，成为了那位高个子军官的小妾。 待到军官离去，杨家公子才怒骂：“这世道，没天理了！” 然而，又几个月后，成都王联合河间王击败了东海王，成都王带着皇帝司马衷又回到了洛阳。 那两个禁卫军军官又来到了寺庙。 “奉成都王的命令，搜捕东海王余党，一个个的都站好了！”高个子军官大喊，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看来是经常大喊。 两个禁卫军军官衣服上的狗尾巴比上次又多了一根，看来是藩王入京后，他们靠着背叛旧主，又升官发财了。 又是一模一样的流程，寺庙内的有钱人纷纷被勒索一番，即便是普通百姓，如果带了家中女眷来祈祷的，如果女眷长得漂亮，也会被扣上罪名，强行把女眷充公。 然而又几个月后，河间王背弃同盟，转而与战败的东海王重新结盟，成都王又战败了，于是又逃到邺城去了。 但这一次，入主洛阳的是河间王。 河间王入主洛阳后，就关闭城门，阻止盟友东海王进入洛阳。 于是，主动打开城门投降的禁卫军又升官进爵了。 两个禁卫军军官再次来到寺庙，对着寺庙内众人大喊：“奉河间王的命令，搜查成都王余党和东海王余党，一个个的都……呃……站好了！” 他们每一次到来，都比上一次更加肥壮，这一次干脆就是喝醉了酒过来搜查叛军余党。 那位矮个子军官一边说话，还一边打着酒嗝，吐出酒臭味。 他的身边跟着一位怀孕的少女，正是当初那对父女里的女儿。 矮个子军官是过来敲诈勒索的，顺便也过来求佛，祈祷佛祖保佑这样不停升官发财的好日子能够一直持续。 与此同时，寺庙外，河间王的将领张方，正带着长安的军队，在洛阳烧杀掳掠，所作所为，比之当初的西凉军还要残酷。 成都王离开洛阳时，把洛阳的粮草都搬空了，导致洛阳缺少粮食。 因此，皇宫内，大量嫔妃和宫女被玷污，然后这些惨遭玷污的嫔妃公主宫女们，又被扔进青铜大鼎内烹饪，煮熟以后，吃不完的还被晒成肉干，可以携带到身上随时食用，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们，成为了河间王军队的粮食。 长安军队鱼龙混杂，是汉人与羌胡混编，这些士兵在洛阳屠戮了几十万人，男女老少的头颅被堆成京观用来欣赏。 不过也不是没有幸存者，那就是王娥。 作为燕国的和亲公主，王娥被河间王专门下令特地保护起来，防止被自己的士兵们糟蹋，万一引起与燕国的纠纷，导致燕国与东海王结盟就不妙了。 第418章 理想国（一） 若是以前，问王妙有什么理想，他自己也回答不上来，但是这些年，见惯了各种悲欢离合后，他的理想就是建立一个王道乐土、极乐世界、大同社会。 燕侯九十五年冬（305） 由于河间王与张方不合，食人大魔王张方的军队爆发内战，混战中，他带着剩下的军队回到长安，洛阳仅存的几百个百姓趁机逃出城去，成为流民。 他们平日里躲藏在各种肮脏的角落里，让乱军找不到他们。 王妙、王娥、刘渊、杨二公子，四个人混在流民群中，向着远方而去。 现在兵荒马乱，四人也只能结伴而行。 当他们沿着黄河河岸途经濮阳时，一伙具装骑兵来到这里，约有三十多人。 “你们是什么人！”领头的军官对王妙等人问道。 “我是燕国世子王妙，想要回辽东。”王妙如实回答，说罢，还亮出自己的身体身份玉牌。 领头那位军官确认无误后，对王妙恭敬道：“见过世子。” 一番交流后，王妙才知道，原来这伙具装骑兵来自幽州，是幽州刺史王浚的部队。 幽州刺史王浚已经跟燕国结盟，王浚还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了燕侯雪的孙子。 王浚出身太原王氏，上任幽州刺史已经好些年，此时天下大乱，他也有一番争霸天下的雄心。 因此，王浚与段氏鲜卑、慕容鲜卑、燕国进行结盟，而东海王司马越则与宇文鲜卑、高句丽、拓拔鲜卑结盟，然后东海王又与王浚进行了合作。 如今，天下分为两大势力，外加一堆零零散散的小势力，简称“三超多强”。 这三大势力分别为： 【一：河间王 盟主：河间王司马颙 盟友：成都王司马颍、羌胡、匈奴】 【二:东海王 盟主：东海王司马越 盟友：高句丽、宇文鲜卑、拓拔鲜卑】 【三：王浚 盟主：幽州刺史王浚 盟友：燕国、慕容鲜卑、段氏鲜卑】 除了这三大势力，还有割据成都称帝的李雄，割据江夏称帝的张昌，割据建业称帝的陈敏。 除了这些称帝的，还有许许多多起义的流民武装，比如纵横青徐二州的王弥。 除了流民，还有许多海盗，这些海盗主要肆虐于扬州交州沿海地区。 除了海盗，还有很多胡人趁机迁徙到中原，形成割据一方的政权。 总而言之，整个中原乱成了一锅粥，什么乱七八糟的势力都敢自称天命。 又半年后 泰山郡 莱芜 泰山山脚下的一个荒废村庄，三百多个流民聚集在这里，在王妙、王娥、刘渊、杨保（杨家幸存的二公子)四人的带领下，这些流民在这里安家落户。 本地的居民已经被山上的土匪屠戮，所以这些新来的流民可以直接使用现成的房屋和农田。 本来燕雪想让王妙继承自己的燕侯之位，但王妙志不在此，他带上一些钱财，招募了十几个乡勇，便前往中原招纳流民，想要完成心中的梦想，那就是建立一个王道乐土，亦或是极乐世界。 而想要完成这个梦想，首先需要实验，也就是先在一小片区域，尝试着凭借自身的力量，是否能实现王道乐土，如果能，则可以进而推广到整个天下。 因此，王妙没有带太多资金，带的太多，那就等于是自己花钱直接养了一群衣食无忧的百姓出来，这种实验就没有意义了，因为整个天下不可能还有更高层次的势力去花钱养整个天下的百姓，所以必须找出一条可以通过自食其力达到百姓衣食无忧的道路。 在这个乱世，野心家们在争权夺利，底层人正在互相伤害，而王妙只想找出一条王道乐土之路。 一开始，王妙遵循圣贤书的描述，让百姓各司其职，根据百姓们的特长，擅长打铁的，就让他去铁匠铺，擅长戏曲的，就让他去表演戏曲，擅长打猎的，就让他成为猎户，都不擅长的，就让他去农耕，妇女则在家中照料老人小孩，顺带纺织布匹。 可是，这样的模式，仅仅持续了一个月就维持不下去了。 打铁的铁匠总是喜欢偷工减料，农耕的百姓总是喜欢偷懒，戏曲的百姓不愿意提高自己，表演总是千篇一律，妇女在家照料老人小孩时，常常与公公婆婆产生矛盾，甚至还会跟其他男人野合。 常常有村民找到王妙哭诉自己的家庭如何不幸。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野合这种事，王妙也不知道如何插手去管，毕竟圣人孔子自己就是野合生出来的。 当王妙不去管理时，村民们的矛盾不断积累，然后便会相互仇杀，让本来和谐的村庄变得血腥。 当王妙插手管理时，说不定人家内部已经和好，还会反过来怪村长王妙管得太多。 不管就乱，一管就死，真是头疼。 而且王妙等人精力有限，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去管百姓的家务事。 所以，在圣人之治持续一个月后，王妙又尝试法家的严刑峻法。 他将百姓的方方面面都规划得有条不紊，让百姓按照他的设定去生活，规定什么时候起床，规定时辰开始工作，规定时辰开始休息，规定时辰开始陪伴家人。 但很快，百姓们就无法忍受这种如同机器一般没有自由的生活，他们聚集在一起，嚷嚷着要离开村庄，最后，王妙没有办法，只好让他们离开，然后又重新吸纳了几百个流民。 眼见法家的治理也无法让村庄踏上王道乐土，王妙便又以黄老之学治理村庄，给予村民们充分的自由，让他们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职业，自己决定自己想做什么，除非是出现命案时，王妙四人才会出面调解，其余时候，都是让百姓自由自在，不折腾民众，让百姓休养生息。 然而，很快，道家的黄老之学也出现问题了，没有王妙的约束，一些相对强壮的村民开始奴役那些相对弱小的村民。 那些身体强壮亦或是朋友多的村民，他们结成团伙，逼迫其他村民给他们种田，而他们自己本人是不肯种田的，每天要做的事便是监督其他村民种田上交粮食。 渐渐地，那些强大起来的村民团伙，他们驱逐了村长王妙，自己成为了村庄新的统治者，开始更加疯狂地压榨那些弱小村民。 没有约束的自由，带来的就是强者对弱者的奴役，在绝对自由的情况下，强者只会比弱者更加自由。 王妙四人没有反抗，被驱逐，也是实验结果的一种，他们四人带着十几个乡勇继续前往其他地方吸纳流民，想要继续探索一条救世之路。 第419章 理想国（二） 又三个月后 燕侯九十六年冬（306年） 牟县 泰山的山脚下，又一个荒废村庄，这里成为了王妙新的王道乐土。 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大事。 河间王司马颙被东海王司马越击败后投降，然后被司马越处死。 司马越成为权臣后，毒杀了皇帝司马衷，并扶皇太弟司马炽登基皇位。 之所以扶持司马炽登基，则是因为司马炽的母亲是琅琊王氏的嫡女，东海王司马越此举是要联合当今天下第一世家的琅琊王氏。 原本排名第一的世家袁氏因为称帝已经退出排行，排名第二的辽东王氏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地建国，所以也退出排名，排名第三的弘农杨氏被贾南风灭了主脉，分支又在张方屠洛阳时遇难，排名第四的清河崔氏，因为地处中原，这些年经常被各路流民起义军和军阀们光顾，家族实力有所衰落，排名第五的太原王氏更是被匈奴人和羌胡人折腾得半死不活。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各大世家因为各种原因退出时，琅琊王氏这个原本只是中等规模的世家，一跃成为大晋第一世家。 不过，东海王司马越的位置也并不安稳。 刘渊眼见无法说服燕国参战，便离开四人小队，独自一人回到并州，去那里召集自己的匈奴同胞重建大汉，据说如今已经打下来一个郡的地盘。 与此同时，青州的起义军首领王弥已经前往冀州劫掠，幽州刺史王浚也在冀州劫掠，许多胡人小团体也主要在冀州劫掠，冀州名义上的主人东海王司马越自己也在冀州劫掠，冀州本地的流民也在冀州劫掠，冀州的大小军阀们也在冀州劫掠。 乐土村 这是王妙建立理想国的地方，他给这个废弃村庄起名乐土。 有着上一次的经验教训，这一次，王妙的理想国建立前期更加顺利，大的问题暂时没有出现，只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不断烦人。 今日，一伙胡人难民逃亡到乐土村。 这伙胡人难民，有几个人居然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 “大人，能够让我们在您的村庄生活吗，我们有强壮的身体，可以帮助你抵御强盗的劫掠。”说话的胡人有着一头浓密的头发、高高的鼻梁骨、眼廓很深，皮肤比周边人要更白一些。 这种类型的胡人，中原将他们统称为“羯”，他们原本生活在康居草原，被匈奴人捕捉为奴隶后带到中原来，属于浅色系肤种。 大人，是胡人们对地位高贵者的一种尊称。 “你叫什么名字？”王妙对那个胡人问道。 “小人名叫石勹背，字世龙，我的父亲是匈奴人的奴隶，后来被朝廷迁徙到中原成为屯田客，给朝廷屯田种粮，并且与当地一位汉人农家女子成婚，生下了我，再后来，我家里的田被朝廷权贵侵占，我的父亲悲痛自杀，前些年，我本来想参加齐王的军队，争取混个军功，可谁想，齐王军队里的一个军官把我当成奴隶卖给了商人，之后，我又被商人转卖给到了一个士族庄园当农奴。” “天无绝人之路，前不久，一伙流民来袭，我趁乱逃出了庄园，然后听闻这里吸纳流民，便想要前来投靠。” 这个已经汉化的胡人难民悲伤地述说着自己的往事，像他这样的人，还有许多。 王妙跟刘渊接触过很长时间，所以他明白，石勹背这个名字，大概是匈奴名字直接音译成汉名的，所以在跟石勹背熟悉起来以后，便给石勹背取了个新名字“石勒”。 石勒石勒，燕然勒石，是一个寓意不错的好名字。 又两个月后，乐土村迎来了大丰收，农民们纷纷在自己的田地里收割稻草。 在开垦农田时，王妙遇上了一个麻烦事，那就是耕牛不够用。 如果每家分一头，则有些家庭分不到耕牛，如果三家分一头耕牛，则农户们会互相推诿喂养义务。 正所谓一户人家有牛用，三户人家牛饿死。 三家人都希望让另外两家喂养耕牛，最后的结果就是，好好的耕牛，愣是被饿得皮包骨头，已经没力气耕田。 因此，王妙索性把耕牛收为公有，安排专门的养牛人负责养牛，等到哪户人家需要用牛时，就把牛借给对方用。 作为报酬，借牛者要给养牛人一些食物。 然而，这样的模式也不行，总是有农户借了牛就不肯及时归还，想着多耕一会，导致其他农户没牛耕田 所以，王妙又不得不安排专门的监督员，监督农户借牛的事情，凡是时间太长的，都要被强制回收耕牛。 但这样一来，谁又来给监督员发放待遇？ 一开始，有几个村民被王妙的诚心打动，愿意用爱发电，免费当监督员，去监督农户借牛。 但久而久之，没有待遇的监督员们便越来越懈怠，不愿意继续监督，而且他们自己家也要干农活才能养活自己。 于是，王妙不得不建立税收制度，要求村民上交百分之一的口粮作为纳税，如此一来，每一百个农户就可以养活一个监督员。 然而，旧的问题暂时解决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那就是有监督员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放水，让他们借用更长时间，导致其他农户无牛可用。 然后，还有一些机灵的农户会给监督员偷偷塞更多的粮食，以此获得更长的用牛时间。 为了防止监督员滥用职权，王妙又不得不亲自监督监督员们，但这样一来，就耽误了他做其他事情的时间。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作为村长，王妙不可能一辈子盯着监督员去监督，因此他又设置检察员去监督监督员。 然而，检察员同样会滥用职权，用自己手里的权力跟监督员勾勾搭搭。 因此，又不得不在监察员的上面增设刺史，用刺史监督检察员，但是刺史同样是人，同样会滥用职权，所以又不得不在刺史上面在设立御史，用御史监督刺史。 但是，御史也是人，御史也会滥用职权，所以又不得不设置更高级别的监察机构，但是更高级别的监察机构同样是由人构建的，同样会以权谋私。 而且为了养活这么多新增的官员，不得不加大农户们的税率，导致许多农户破产，不得不变卖土地，重新成为流民，成为流民后，他们还会在村庄内抢劫普通百姓，致使村庄的社会治安非常差，有更多百姓沦为流民，而那些高级官员则趁机侵占田地，发展出了自己的小势力，并且驱逐了村长王妙。 王妙的第二次理想国计划，又失败了！ 第420章 理想国（三） 又一年后 燕侯九十八年（ 一场蝗灾袭击了天下各地，中原受灾尤其严重，而燕国靠着停止粮食出口，加大对牛郎渔场的捕捞，暂时度过了今年的这次蝗灾。 要说这两年发生了什么大事，那可多了去了。 中原的流民武装已经发展到了百万人规模，他们成群结队，时刻威胁着东海王的统治。 匈奴汉国国主刘渊自称继承了蜀汉国主刘禅的国祚，如今已经攻下了上党郡。 不过天下各地的反贼实在太多了，刘渊的匈奴汉国只有两个郡的地盘，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的威胁，所以大晋朝廷没有剿灭刘渊的想法。 相比刘渊的匈奴汉国，张昌陈敏王弥等反贼，他们的势力横跨几个州，才是大晋朝廷的心腹大患。 小康庄 王妙在这里建立了新的据点，吸纳了三千多流民，并且由胡人石勒担任护卫队队长，保护村庄的安全。 这一次，王妙决定实行“哲人王”式的统治，由自己作为哲人王，集中所有权力，对村庄进行管理，不再任命官吏，所有事务都由王妙亲自处理。 然而，仅仅半个月后，王妙便在繁琐的村庄事务中过度疲劳，大病一场。 随着王妙的病倒，村庄再度回到了混乱的局面，各种偷盗抢劫的事情不断发生，还有村民勾结山上的土匪入侵村庄，好在被石勒打退。 当一个人需要管理方方面面时，哪怕只是一个三千人的村庄就足以让人精疲力竭，可以想象，如果是几千万人口的大国，那是何等多的事务。 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病倒，村庄就如此混乱，如果真实的哲人王去世，后人的争斗只会更加严重。 蜀汉丞相诸葛亮便是典型，他自然算的上是蜀汉的哲人王，整个蜀汉的重担都挑在诸葛亮一个人的肩膀上。 然而，哲人王诸葛亮一死，蜀汉腐朽败坏的本质就立刻暴露无遗。 王妙现在才明白，这种存在于圣贤书里的哲人王式的统治，只能持续十几年，最多持续三十年，随着哲人王的去世，之后的局势还不如哲人王到来前。 病情好转后，王妙做出了一个违背自己意愿的决定，那就是在小康庄复刻燕国的议会制。 他从小在燕国生活，自然是亲身体验过议会制的种种弊端，一点小事都要扯个没完没了，等扯完了，事情已经结束了。 效率低，成本高，这就是王妙对燕国制度的最直接体会。 作为燕国世子的王妙，是瞧不上燕国制度的，可如今，心中的种种想法付诸实践后，却一次次遭遇失败，他也只能复刻燕国的统治方法，看看同样的统治，由他来打造会有什么不同。 分封制无疑是一种成本极低，地方效率相对较高的统治方法，就是容易脱离统治，统治非常不稳定。 而秦汉的郡县制，理论上是效率最高的统治方法，而且统治非常稳定，但是成本比之议会制还要高，从帝国中枢，到帝国边疆，需要海量的官吏，而且这些官吏的以权谋私也会增加统治成本。 燕国在辽东实行郡县制，由燕侯派遣官吏直接管理，在海外又是分封制，由当地城主世袭管理。 与此同时，无论是燕侯还是海外诸城主，又共同构成了燕国议会，世袭的议会成员们共同决定着整个燕国的命运，议会中产生的九卿理论上与燕侯平级，负责管理整个燕国的事务。 或许也可以这样理解，燕国真正的中枢在议会九卿，而燕侯不过是诸多城主里，实力最强的一个城主。 燕国在从公民制转型为封建制的过程中，又保留了部分公民制残余，才有了今天这样的统治结构。 过去，燕国王家在建国前，统治方式可以归结为公民制。 既王氏子弟相当于公民，而那些被王氏统治的百姓相当于自由民，外族蛮夷也是奴隶。 王家历代家主，除了始祖王康，其他家主都只相当于第一公民。 在公民制下，王氏子弟作为一个整体，在议会这个机构的纽合下，共同主宰整个势力的发展。 而随着势力的壮大，王氏子弟作为一个个体，已经可以独立发展，自然而然产生了离心力，也就形成了封建制。 在封建制下，每个王氏子弟已经划分好了各自的统治区域，同时又保留了之前的议会结构，使得已经封建化的王氏子弟能够通过议会勉强继续团结在一起。 用产权来描述或许更加合适，在公民制下，燕国是王家子弟的集体财产，而在封建制下，燕国是一个个王家子弟们的私有财产组成在一起。 以前的王家是一辆一百石重的粮车，现在的王家是一百辆一石重的粮车，虽然还是那一百石粮食，但是所有权已经从集体所有变成了个体私有。 在复刻燕国的制度后，凡是村内大小事务，王妙都要召集所有村民一起商讨。 然后，非常滑稽的事情刘发生了。 绝大多数村民决定在村内建立女闾，方便自己消遣，即便是女性村民，也没有反对的。 为了观察真实的社会发展，王妙没有干涉村民们的决定。 然而，当女闾真的建立起来时，却没有少女愿意去当玩物。 人人都希望有玩物用来消遣，可是真的需要玩物时，却没人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或者妻子去当玩物，总以为会有别人家的女儿妻子去当玩物。 人啊，总是这般只考虑自己。 耗费大量钱财建造的女闾，最后却派不上用场，王妙索性将其改造成了仓库，用来储存粮食。 还有决议不用上交赋税的，然后，没多久，村庄的财政体系就崩坏，石勒甚至没有钱粮供养护卫队，因此，当山上的土匪再次来袭时，小康村的三千多人被土匪屠戮殆尽，年轻力壮的村民也被抓到山上当奴隶，一些美貌的女性村民成为了山贼们的玩物。 王妙在石勒等人的保护下逃离了小康村。 又失败了，即便复刻现实里已经存在的燕国制度，却还是失败了。 回想起小康村村民们在这两年时间里做出的种种荒唐决议，王妙心中叹息：“暴民的统治，荒唐可笑！” 种种尝试都失败后，王妙又回归到了儒家传统，希望寻找到一位开明的君主，然后天下在这位开明君主的统治下走上繁荣昌盛的道路，也就是开明君主专制。 而这个开明君主，他选择的目标是匈奴汉国的皇帝刘渊。 而这一年，已经是燕侯一百年春（310年），燕国王家从世家大族晋升为诸侯国的一百周年。 第421章 逐鹿中原（一） 元旦 燕都 夜里 “放灯！” “放灯！” “放灯！” 燕国的国庆与元旦日是同一天，因此，在建国百年庆典上，燕侯雪召集所有宗室子弟亦或是代表，以及万千臣民，共同庆祝这一天。 大量红色灯笼（孔明灯）被放飞在天空，将漆黑星空照亮。 燕侯霜在两年前病逝，燕国又回到了一个燕侯的时代。 燕侯雪如今已经七十岁，她的七十岁生日也恰好与百年国庆是同一年。 高楼之中，有许多乐师正在歌唱诗赋，敲打着各种乐器，一些从丝绸之路引进的异国乐器也被使用。 还有许多珍禽猛兽被关在一个个铁笼中，给燕都的百姓们观赏。 地面铺上了染红羊毛毯，各种珍贵的燕璃器具被拿出来使用。 还有剑术、马术、刀术、枪术、搏斗、蹴鞠、箭术等等表演。 许多小商贩也推着木板车，在街道两旁允许的位置售卖今天刚刚制作出来的特色小吃。 各式各样的水果摆满桌案，尤其是来自水果群岛的椰果，更是应有尽有。 每一个宫娥都配备了来自香料群岛的高级香料，穿着最奢华的丝绸衣服，反倒是燕侯雪自己却只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褐色布衣。 有些贵族自己穿朴素的衣服，以此表明自己勤政节约爱民，同时却又让自己的侍女奴仆们穿着奢华的衣服，以此表明自己家族的尊贵。 你拥有房子女人田地，而我拥有你，这就是燕侯雪的统治思想。 作为最高统治者，不需要直接掌握财富，而是只需要掌握财富的分配权力即可。 作为燕侯，燕雪平日里主要做的事便是调解各个城主之间的矛盾，防止大规模内耗。 而各个城主，本来就是一家人，所以有矛盾时都是进行贵族间的私人决斗，禁止以战争的方式解决矛盾，这就是燕国的礼。 不过，如果哪一天，燕国礼崩乐坏了，城主们之间产生兼并战争也是有可能的。 通过礼乐制度，来尽可能地约束贵族们之间的内斗，从而保存整个王朝的力量。 这跟西周早期是一样的道理，一开始贵族们都是一家人，自然没有必要打生打死，有矛盾也是点到为止。 同时，燕侯与贵族们的相互制衡，才给了行会们发展空间，但凡燕侯统一燕国，亦或是贵族们彻底自治，行会都会被燕侯或者贵族们扼杀于摇篮之中。 看着歌舞升平的庆典现场，燕雪很是欣慰。 现如今的燕国还算是国泰民安，平均每年才发生一次暴民起义，在这个混乱的世道，每年才爆发一次暴民起义，那绝对算得上是社会治安极好。 这时，工匠们搬来许多纤细竹筒。 紧接着，在众人的疑惑中，竹筒被点燃，然后…… 砰！ 竹筒突然爆炸，声音非常响亮，四周的人群有些惊慌，但很快就恢复秩序。 随后，越来越多竹筒爆炸。 砰！ 砰！ 砰！ “好好好！”燕雪高兴地连连说了三个好字，火药早就在一百多年前就被王家发现，但是经过几十年发展，才搞明白配方，又经过几十年发展，才优化了火药的配成，使得火药从一开始的只能燃烧，变成了如今的可以勉强爆炸。 从出现到爆炸，火药已经发展了上百年，但现如今也仅仅只是勉强能爆炸，威力非常小，除非近距离炸人，否则连皮肉伤都很难造成，不仅威力小，火药的制造成本还高，同样重量的火药，价格是黄金的五十倍。 有负责研究火药（金丹)的医者自嘲道：“以其用这些昂贵的金丹作为武器，不如用小孩子们玩的弹弓，不仅造价便宜无数倍，威力还比金丹（火药）高一些。” 既昂贵、威力又小，若非燕侯雪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去研究这玩意。 “请君侯为这些塞满金丹粉末的新式乐器命名！”金丹（火药)的研究负责人趁机讨好着燕侯雪，此时此刻，由于火药的威力还是太过弱小，所以他把火药当成了一种可以发出声响的一次性乐器。 看着这些塞在竹筒里爆炸的“乐器”，燕侯雪想了想，然后笑道：“不如就叫……爆竹。” 会爆炸的竹筒，叫爆竹，没毛病。 “点爆竹！”那位金丹炼制者大手一挥，命令自己的下属们将剩下的爆竹全部引燃点爆。 砰砰砰砰砰砰！—— 延绵不绝的爆竹声传遍四方，本就繁华的燕都更加喜庆洋洋。 也就百年国庆敢这么点燃爆竹，平日里可不敢这么奢侈，毕竟爆竹的造价太高了。 爆竹庆典结束后，工匠们搬来一辆木车，这辆木车运用了大量木制齿轮，同时运用杠杆原理，结构上还有许多几何学的内容，因此哪怕是让一个小女孩操作，都能让这个几乎跟城墙一样高的巨大木制玩具动起来。 为了制作这台机器，已经耗费了燕国工匠们三十多年心血，期间失败无数次，还有很多高级工匠师傅在制作过程中被机器误伤死亡。 燕国的几何学，很大一部分都是先祖拜访希腊时，从遥远的希腊带回来的。 天下各个文明，每个文明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中原的文官制度、礼乐文化、弓弩技术、农耕技术、纺织技术、陶瓷技术，都是世界最顶尖的。 身毒的数学、希腊的几何学、罗马的城市管理、珈南的冶铁技术、安息的具装骑兵、鲜卑的骑射、燕国的航海学、羌胡的山地作战，每个文明都有它自己的独特之处，相互学习才能成长，固步自封、自以为是的只能自取灭亡。 哪怕是香料群岛的矮黑食人族土著，也早早地掌握了抵御瘴气的方法，有着属于自己文明的先进之处。 辽北沼泽的扶余人，有着在沼泽地生活的技巧，在这方面，他们同样是先进的，是值得我们去学习的。 这就是孔子说的“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要放下心中的偏见，哪怕是面对扶余这种没多少文化的蛮夷，同样也要看到对方身上的长处，并学习对方的长处，从而击败对方，这才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燕国没有天朝上国的偶像包袱，所以可以不在乎脸面，放下自己本就没有的自尊心，虚心学习周边的蛮夷，从鲜卑人身上学习骑射，从扶余人身上学习沼泽生存，从高句丽人身上学习山林作战，从香料土著身上学习抵御瘴气，从中原地区学习礼乐文化。 而作为天朝上国的大晋，显然是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心，也不可能降低身份去向那些卑贱的蛮夷们学习。 第422章 理想国（四） 又一年后 燕侯一百零一年冬（311年） 冬至 平阳（匈奴汉国国都） 大雪纷飞，北国一片寂白。 当燕国已经从百年国庆的喜庆中走出，开始投资幽州刺史王浚，准备参与逐鹿中原时，匈奴汉国也迎来了大发展时期。 此时的匈奴汉国，仅有平阳郡、西河郡、上党郡三个郡的地盘，单纯论表面实力而言，现在的匈奴汉国还不如中原的一股流民起义军。 不过石勒在跟随王妙来到匈奴汉国之后，便劝说羌胡与匈奴汉国结盟。 羌胡鱼龙混杂，有羌人，有胡化汉人，有汉化胡人，有匈奴人，有鲜卑人，有各种混血，其中有不少都是石勒的老乡，所以才能被石勒说服。 羌胡在袁赵时期的定位就相当于蛮夷自治区，让蛮夷们聚集在河套平原地区繁衍生息，并且为中原王朝提供稳定的兵员，袁赵多次征调羌胡的人口充军南征。 东海王司马越病逝，其盟友琅琊王氏的家主王衍决定派遣十万大军护送司马越的棺材离开洛阳。 表面上是为了保护司马越的尸体，其实就是害怕了。 北方的局势越来越糟糕，各种流民起义军层出不穷，几个月前，甚至还有一伙几万人的流民打到了洛阳附近，吓得太傅司马越一病不起。 在这种局势下，琅琊王氏果断开溜，准备逃往更安全的南方。 其他是世家大族也有很多同样想法，很多世家大族纷纷变卖家产，把家族带去南方。 世家大族们也分两种，一种是经营类，一种是学阀类。 比如清河崔氏，虽然也钻研经学，但经学不是他们的主业，他们的主业是经营庄园农奴，所以他们没办法逃到南方，因为他们如果逃到南方，没有田亩庄园的他们就会立刻衰败，那还不如留在北方，凭借坞堡自守，清河崔氏的发展方式跟辽东王氏是比较类似的。 而琅琊王氏则属于学阀类世家，虽然家族也经营了大量田亩农奴，但远远比不上清河崔氏这种，琅琊王氏主要的优势在于垄断了更多经学话语权，而在还跟朝廷权贵们相互联姻，家族嫡女还是皇太后。 两种家族各有各的优缺点，经营类世家不怕政敌打击，就算暂时衰落，也可以凭借家族海量的田亩，几十年以后找机会东山再起，再培养出新的名臣。 学阀类世家在政治斗争中一旦失败，便会彻底死翘翘，但遇到战乱时，可以随时跑路，没有田亩累赘。 琅琊王氏这种学阀类世家，才是后世之人所认为的世家。 因此，在这次被后世称之为“永嘉南渡”的事件中，学阀类世家纷纷南逃，而经营类世家则选择跟当地军阀甚至胡人政权合作。 世家大族们祸害完北方的老百姓，眼见北方守不住了，于是就跑路去南方，继续祸害南方的老百姓。 可怜的北方老百姓，刚被世家大族们祸害完，又要被新来的胡人政权祸害，吃两遍苦，受两次罪。 然而，在众多军阀政权以及胡人政权中，匈奴汉国是唯一一个目前受到中原百姓拥护的政权。 匈奴汉国国主刘渊常年在中原游历，深刻地明白民间疾苦，因此，他这几年常常施行仁政，救济灾民，减轻赋税等等。 这也是王妙把刘渊当成开明君主的原因。 “匈奴人的皇帝太坏了！”大晋的世家大族们愤懑道。 “他哪里坏了？”有人问道。 “他居然给灾民发口粮，导致许多中原灾民拥护他，带着他的军队攻略中原城池。”大晋的世家大族非常愤怒，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畜生的君主，居然给灾民发口粮，这简直不可理喻。 在文明的大晋，灾民可以自由地饿死，而在残暴的匈奴汉国，灾民却还要继续活着受苦。 刘渊，你坏事做尽！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蛮夷政权里出现刘渊这种勤政爱民的统治者，比之出现残暴的统治者，更加让华夏政权感到恐惧。 这就是，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每年都有中原的难民用脚投票，自发地前往匈奴汉国，几个月前，中原甚至出现了十几万流民遥相呼应刘渊，希望刘渊打到他们家乡拯救他们。 十几万汉人百姓，居然希望一个蛮夷政权从大晋王朝手里拯救他们，这就是司马家族的大晋。 “南国太尉王衍带着十万晋军逃往南方，此时的晋军必然军心涣散、毫无斗志，以前他们龟缩在洛阳城里，靠着城墙的保护阻挡我们，现在没有了城墙的保护，正是我们将他们一举歼灭的大好机会，只要歼灭了这十万晋军，则南国再无精锐。”大汉皇帝刘渊冷静分析着。 刘渊自认为自己继承了大汉的国祚，所以蔑称晋朝为南国。 太尉王衍此人，为了自己家族琅琊王氏的私利，在军队中安插了大量混饭吃的关系户，正儿八经会打仗的反而不能升官，所以晋军虽然装备精良，可战斗力却非常差。 不仅如此，王衍还动用特权，提前在南方为自己家族的子弟们强买农田，方便以后跑路到南方后，可以继续作威作福。 王敦和王导两兄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王衍派遣到南方发展，给琅琊王氏整个家族南渡提前铺平道路。 王妙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理想国，无论刘渊是伪装出来的仁政爱民还是真的仁政爱民，至少目前刘渊所做的一切都还算得上是明君。 然而，仅仅几个月后，他的理想国便又破灭了。 刘渊突然病逝，其子刘和即位，即位后便是一顿乱杀，许多人被莫须有的罪名杀害，堪比巫蛊之祸。 刘聪拨乱反正，杀死了刘和，然后自己称帝，然而，刘聪也不怎么样。 石勒的骑兵追上王衍后，将十万晋军全歼。 晋朝主力损耗殆尽，于是大汉皇帝刘聪趁机攻下洛阳，并且纵容自己的匈奴士兵在洛阳城抢劫。 昔日军纪严明，在刘渊带领下不抢劫、不屠杀、不奸淫的匈奴汉国士兵，随着刘渊的病逝，终于暴露本性，以前的军纪严明，不过是在刘渊严格军令下暂时表现出来的特殊情况。 本以为只要找到一个开明君主，就可以拯救天下，看来还是太天真了。 开明君主并不一定到了晚年还能继续开明，比如汉武帝刘彻，即便到了晚年还能继续开明，他的子孙后代也不一定开明，比如光武帝刘秀。 所以，指望开明君主拯救天下苍生，不过是让天下陷入下一个循环罢了。 而此刻的洛阳城，白马寺，新的循环轮回又开始了。 第423章 理想国（五） “奉天子诏，全城搜查晋国余党！”那两个禁卫军军官又来到了白马寺，一如既往地开始敲诈勒索。 张方屠戮洛阳后，新入主洛阳的东海王司马越用了几年时间从其他郡县强行迁徙了十万人口进入洛阳。 一路上因为各种原因死亡的移民多达数万。 至于禁卫军，他们现在已经投靠了匈奴汉国，成为了大汉洛阳守军将领，效忠于大汉皇帝刘聪。 “两位这是又高升了？”主持赶紧讨好这二人。 “哈哈，以后我们就不是禁卫军军官了，而是大汉虎牙将军和大汉虎奔将军。”高个子将领笑道：“少废话，天子下诏清查洛阳城内的晋国余党，让我看看你这里有没有藏污纳垢。” 寺庙内，僧人们已经习以为常，每一次新的势力入主洛阳，都要全城搜刮一番。 在从寺庙得到一些金银玉器后，两个将领又顺带把寺庙内一些正在向佛祖祈祷的年轻少女们抓回去当奴婢。 寺庙这种神圣的地方尚且如此肆无忌惮，而在寺庙外的洛阳街道上，几百个匈奴汉国士兵正在当众抢劫，胆敢反抗的直接一刀抹脖子，百姓家里如果有长得还行的女子，也都会被拉出来绑在马背上，直接带回军营跟战友们一起分享， 世道好像变了，大晋朝廷没了，胡人朝廷建立了。 可是世道真的变了吗，胡人政权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大晋朝廷已经做过无数次的罢了。 对于洛阳的百姓而言，除了自己的主人从司马家族变成了匈奴人，其它的跟以前没有太大区别。 对于后世之人而言，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巨变，可对于当世之人而言，他们感觉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是从尸体变成了尸体，从饥荒变成了饥荒。 至于说被吃肉肉，以前的曹操，后来的张方，现在的匈奴汉国，自始至终好像都没什么变化。 新上任的司隶校尉王妙也无力阻止匈奴汉国的士兵在城内肆意妄为，于是打算弃官还乡，回到燕国，把自己这些年寻找理想国的经历写成一本书，也算是给后人提供思路，为后人摸清道路。 王妙离开时没有通知任何人，就是在夜色里坐上马车离开了洛阳，一路向着青州的东莱地区而去。 然而，在途经濮阳时，却撞见了正在兖州攻城略地的石勒。 “先生要离开大汉？”石勒很是不解，如今的大汉可谓是蒸蒸日上，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去？ “中原找不到我想要寻找的东西，也只能回到家乡安享晚年。”王妙回道。 “先生，恕我直言，天底下不可能有您要寻找的那件东西，哪怕再过一万年，也不会出现。”石勒跟王妙接触这么久，自然是知道王妙要寻找的东西是什么。 石勒非常现实，他并不认为理想国可以存在于现实，任何美好的地上天国，一旦遇到柴米油盐这种现实问题，都会被瞬间击垮。 “谁知道呢……”王妙也不知道以后的世界会如何，他想象不出来，大概就是人人都可以读圣贤书，每个人都没有贪欲，每个人都是道德君子，每个人都可以衣食无忧，这个时期的人们，所能幻想出来的理想国，无非就是如此。 正当他感慨之时，看见了石勒身边的一位长相凶残的少年。 “这是我侄子，他从小死了爹娘，我给他取名石虎，今年十七岁了，对军事战争很有天赋，是个带兵打仗的好苗子。”石勒连忙在王妙面前夸耀自己前不久刚刚找回来的侄子。 “石虎见过先生，我要先生为我效忠，成为我的谋士，否则，我就杀了先生！”少年石虎语不惊人死不休，小小年纪敢如此口出狂言，而且言语间暴露自己的残忍本性。 啪！ 石勒大怒，一巴掌扇在石虎脸上，然后对王妙道歉道：“小儿辈无礼，还望先生宽恕。” 王妙笑了笑，没有在意这种礼节上的小事，在临走前又提醒石勒：“有朝一日，将军若是飞龙在天，还望将军善待自己治下的百姓。” “石勒铭记。”石勒对王妙恭敬道。 胡人石勒军队的军纪其实也不高，每次攻下城池也会抢劫，不过相比其他动不动就屠城的军阀，这已经算得上是仁义之师了。 毕竟，哪怕是完美皇帝刘秀，在起义早期，也抢劫过几座县城，他的云台二十八将里，还有几个喜欢屠城。 完美皇帝刘秀尚且如此，普通的君主那就更加不堪了，不屠城只抢劫对于他们来说都属于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仁政。 好与坏都是对比出来的，辽东王氏剥削百姓几百年，看起来好像是坏透顶了。 但那不过是视角没有放在中原而已，如果把视角放在中原，就会发现，辽东王氏确实是当之无愧的仁政爱民。 王家早期实行过农奴制这种制度，然而，这种制度在中原的士族庄园里随处可见，没什么稀罕的。 王家早期强占民女，把少女们作为物品分配给有功的将士，然而，这种行为已经是中原历代王朝们持续了几千年的传统。 王家并没有格格不入，反而是非常好地融入了中原，做着跟中原统治者们同样在做的事，并且在做起来时，还比中原统治者们底线高了一点。 在中原转了一圈后，王妙悲哀地发现，自己的祖国燕国，居然是所有政权里，对待底层百姓相对比较好的一个政权了。 把自己的老百姓当成奴隶随便买卖，强迫百姓去海外开荒，这样的燕国居然也能算的是所有政权里对待百姓很好的了。 由此可见，并不是王家有多好，而是其他政权已经烂透了，烂到王家都这么剥削百姓了，居然还能是相对最仁政爱民的一个政权。 当初王妙觉得自己的故乡燕国太黑暗了，想要去中原寻找理想国，这几十年转悠了一圈后，才终于发现，故乡燕国，才是仁政所在。 第424章 逐鹿中原（二） 又一年后 燕侯一百零三年秋（313年） 平阳 盛大的酒宴正在举行，大汉皇帝刘聪正在庆祝自己的孩子满月，就连被俘虏的大晋皇帝司马炽也被邀请参加酒宴。 “会稽公，颇思晋否？”酒宴上，刘聪对司马炽微笑道。 几十年前，晋王司马昭也对蜀汉国主刘禅问过同样的问题。 “此间乐，不思晋也。”司马炽满脸讨好笑容，生怕刘聪将他斩杀。 “呵呵呵。”刘聪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又特意安排了许多洛阳的舞女在酒宴上跳舞。 看到故乡的舞蹈，司马炽面带喜色，仿佛很是享受，而那些同样被俘虏而来的晋朝大臣们，却纷纷流泪啼哭。 眼见这些晋朝大臣居然还在怀念故国，刘聪有些不满，于是故意刁难司马炽，对司马炽吩咐道：“会稽公，不如由你来给我们跳个舞，怎样？” “好的。”司马炽不敢有迟疑，刘聪让他干嘛，他就干嘛，为了活命，他早就彻底放弃了自己大晋天子的风骨。 “呜呜呜——” “泱泱华夏，沦落至此！” 大晋朝廷的大臣们，虽然没有能力抵御外敌，但是哭哭啼啼的时候却一个比一个大声。 司马炽不仅自己跳，还让自己的皇后和公主也跟着一起跳，大晋天子皇后公主，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给蛮夷之主当舞女。 不仅如此，就连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羊献容，也成了刘曜的小妾，司马皇族许多公主嫔妃也被赏赐给了匈奴汉国的有功将士。 酒宴结束后，刘聪便让人把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司马炽给杀了。 随后，当他准备关中的战事时，却收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幽州刺史王浚，领兵十万，正准备南下与石勒决战。 王浚的实力比之匈奴汉国还要强一些，而且还有燕国这样强大的盟友，危险系数比大晋朝廷高多了。 …… 又半年后 建康（建业） 俘虏皇帝司马炽被杀的消息传遍天下后，逃难到长安的皇太子司马邺继承皇位。 由于业通邺，为了避讳，将建业改成了建康。 不过邺城并没有避讳改名，因为邺城已经被军阀王浚打下来了，王浚自然没兴趣也没必要去避讳司马家族的皇帝名字。 大晋朝廷自己还能掌控的地盘才要避讳，已经被割据势力占据的地盘，自然是没必要避讳了。 当皇帝司马邺正忙着加强关中的防备，准备与咄咄逼人的匈奴汉国进行决战时，另一位皇族成员，琅琊王司马睿，已经来到了建康城。 不过琅琊王司马睿的这次旅途并不轻松，他刚来到建康，建康就爆发了流民起义，他本人差点被流民起义军打死。 后来还是靠着琅琊王氏的王敦王导两兄弟招募的乡勇镇压了流民起义军，他司马睿才能安稳地坐镇建康城。 立足江东后，司马睿便给予了琅琊王氏大量特权，以此获得琅琊王氏的支持，让琅琊王氏帮助他镇压江东刁民。 琅琊王氏想要特权，司马睿想要安全，双方各取所需。 在稳定江东后，司马睿又继续向荆州扩张。 荆州的流民政权接受了司马睿的诏安，但仅仅两个月后，这些荆州流民武装便再次反叛，与司马睿的将领陶侃进行决战。 这些荆州流民武装，其实并不是荆州人，他们本来是蜀地人。 几十年前，凉州发生羌乱，凉州的百姓成为流民，涌入关中劫掠。 关中的百姓没有办法，只好也成为流民，涌入汉中劫掠。 汉中的百姓没有办法，只好也成为流民，涌入蜀地劫掠。 蜀地的百姓没有办法，只好也成为流民，涌入荆州劫掠，甚至建立了政权。 荆州的百姓没有办法，只好也成为流民，涌入江东劫掠，然后就被南渡而来的琅琊王氏给镇压了。 流民大军一路从帝国的西北杀到了帝国的东南，把整个大晋朝廷给杀穿了。 “石勒主力北上与王浚决战，这正是我们发动北伐，收复豫州兖州的大好时机！” 建康会议上，主战派将领祖逖大声嚷嚷，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北伐了。 石勒这几年发展迅速，凭借一己之力攻下了整个豫州和兖州，现在又要北上去夺取王浚的冀州。 祖逖认为这是个好机会，趁着石勒与王浚决战之时，收复被石勒占据的豫州兖州。 然而，会议上的重量级大佬们一言不发，他们对北伐没有太大的兴致。 在他们看来，北方已经没救了，就算现在收复了，过不了几年也还是会被流民起义军或者胡人政权再次占据，收复了也是白收复，还得自己掏钱招兵买马，那还不如不要收复。 祖逖感到心寒，他一心报效国家，可是国家的统治者们却并不在乎国家的存亡。 琅琊王氏一门心思巩固自己在南方的权势，司马睿一门心思想要集权，防止自己成为世家的傀儡，其余士族只想每天醉生梦死、左拥右抱、搂着美人、喝着琼浆酒、探讨一下玄学，根本不愿意面对北方的残酷局面。 眼见琅琊王氏和司马睿都不愿意支持他北伐，祖逖决定散尽家财，用自己家的钱招募乡勇，带着自己训练的乡勇北伐。 …… 长安 长安守军已经击退了好几次匈奴汉国的进攻，但是真正的危机却在于朝堂上的党争，以及整个关中都缺粮。 哪怕敌人都打到城墙脚下了，长安朝廷的君臣们还是要党争内斗。 内斗就要亡国，亡国也要内斗。 …… 襄国（石勒新的大本营） 石勒在不久前从中原吸纳了一个名叫张宾的寒门士人给自己当谋士，甚至还建立了“君子营”，专门招募那些有才能的寒门子弟。 这个“君子营”，说实话，其实跟曹操的“铜雀台”没什么区别，都是专门用来招募寒门子弟中有才能者。 石勒自认为自己在效仿刘秀，可他的所作所为在旁人眼里，其实是在效仿曹操。 在中原，像张宾这样有才能却得不到重用，反而还要被世家大族打压的天才实在太多了。 因此，当流民起义军和各种胡人政权割据一方时，这些在中原郁郁不得志的寒门子弟，纷纷投靠自己看中的君王，为之效忠，从而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在围棋中，有这么一种说法：金角银边草肚皮。” “兖州豫州就是草肚皮，时刻要面临来自各方势力的侵扰，想要守住难如登天。” “冀州是银边，幽州是金角，夺取这两个州作为将军的立足之地，则虎踞龙盘，坐观天下风云，退可以自守，进可以谋取中原，大事可成矣。” 张宾用围棋作为例子，劝说石勒不要盲目地在中原腹地进行扩张，兖州豫州这种中心位置，就算打下来也守不住，所以干脆不要浪费兵力去打这两个地方，不如集中全部力量去占据冀州幽州。 “我得先生，如高祖得子房也。”石勒大喜，觉得张宾这个建议非常好，于是让自己的侄子石虎带上冉良（石虎的养子，冉闵的亲爹)，跟随自己去冀州攻打王浚，准备建立属于石家的基业。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燕侯一百零四年。（314年 这一年，匈奴汉国与长安朝廷进行决战。 这一年，建康朝廷与荆州流民政权进行决战。 这一年，氐族成汉与盘踞汉中的羌人进行决战。 这一年，威震中原的石勒与北境之主王浚进行决战。 这一年，北伐军主帅祖逖带着自己招募的乡勇发起北伐。 这一年，王妙正在著书立传。 这一年，燕侯雪决定派遣五百具装骑兵支援王浚，燕国正式参与中原大战。 这一年，在燕国持续几百年的捕奴政策下，高句丽人濒临灭绝，整个族群的人口数量只剩不到一万。 这一年，慕容鲜卑击败了宇文鲜卑，将宇文鲜卑驱逐到了西边，慕容鲜卑从此称霸燕北草原。 这一年，段氏鲜卑倾全族之力，派遣五千骑兵支援王浚，准备与石勒决战。 这一年，拓拔鲜卑建立代国，并且向大晋称臣，同时向匈奴汉国宣战。 这一年，辽东张氏从东郡迁徙到了凉州，并且带领凉州的汉人驱逐为非作歹的羌胡人，在凉州建立了汉人的庇护所。 这一年，一位名叫“佛图澄”的西域高僧来到了中原，开始加快传播佛教信仰。 这一年，南中的一些部族无法忍受大晋朝廷的剥削，这些部族发动反叛，并且向成汉臣服。 第425章 逐鹿中原（三） 腊月 石邑 王浚大军已经来到此处，准备一鼓作气南下夺取襄国。 这些军队包括两千幽州轻骑、五百幽州具装铁骑、五千段氏鲜卑轻骑（同时也是弓骑）、两万冀州步卒、两千慕容鲜卑轻骑、五百燕国具装铁骑。 一共三万大军，对外号称十万大军！ 而石勒这边，包括三百具装铁骑、七百重甲步卒、两千羌胡轻骑、一万兖豫步卒。 一共一万三千大军，对外也号称十万大军。 与此同时，祖逖散尽家财，又号召许多豪强捐钱，才勉强凑出来三千乡勇，其中会骑马的骑兵乡勇仅有三百人。 三千人马，对外也号称十万大军，对石勒的大后方发动北伐。 石勒制定了先南后北的战略，先以轻骑火速攻击兵力薄弱的祖逖，击败祖逖后，再全心全意对付王浚。 事情果然如石勒预料的一般，当他的两千羌胡骑兵南下后，祖逖被击败，三千临时招募的乡勇被打得溃不成军。 而建康城的衮衮诸公们，不仅没有对战败的祖逖感到惋惜，反而庆幸自己没有北伐，并且嘲讽祖逖不自量力。 不过祖逖并没有气馁，而是带着一千多乡勇残军开始攻打中原那些零零散散的流民武装，想要通过吸纳流民武装来壮大自己的实力，为接下来的第二次北伐做好准备。 等到石勒暂时击败了祖逖时，王浚的大军也刚好抵达了石邑，距离襄国已经非常近了。 几天后 更加弱小的石勒主动发起进攻，扫荡王浚在冀州的城池，使得王浚疲于奔命。 这一招，在春秋战国时期，吴国对楚国也用过，还是孙武教导的。 又一个月后 石勒以经典的【围城打援】战术，成功地引诱王浚亲自率领主力进入了提前布置的包围圈。 王浚的“常山之蛇”在慌乱间，被石勒的骑兵部队切成两块，前军陷入包围圈，后军失去指挥系统。 王浚前军精锐结成圆阵，以长枪兵防守外圈，以弩兵抛射箭矢，用战车阻拦羌胡骑兵的冲击，这是几百年前，卫青发明的战阵，到现在了还在使用，并且还延伸出了许多变种，可谓是非常经典。 不过，单纯地死守是没有意义的，得有相对应的友军配合反击才行，不然饿都能被饿死。 又半个月后 王浚的大军饿得前胸贴后背，许多士兵每天只能靠着喝自己的尿液来补充水分，战马也早就被吃干抹净，局势仿佛来到了长平之战，赵括被白起包围的时候。 轰隆隆！ 正当石勒准备最后一击时，远方地平线上来了许多黑色洪流。 “是燕国铁浮屠！”有效忠于石勒的鲜卑人惊恐道。 要问当今天下最厉害的兵种是什么，那毫无疑问是具装骑兵，具装骑兵里，最厉害的又要属燕国的铁浮屠。 这种在汉末才出现的新式兵种，经过这上百年的发展，如今已经天下熟知，任何政权都想要拥有自己的具装骑兵。 具装骑兵的成本非常高，即便是司马炎时期，整个大晋王朝的具装骑兵也才三千。 不过这也和司马炎休养生息的国策有关，不然以大晋的国力，养一万具装骑兵还是勉强可以做到的。 当初王珏便是靠着三千具装骑兵纵横中原，打遍天下无敌手。 然而，燕国铁浮屠只是冲锋到一定距离后，看到石勒的包围圈实在是太厚了之后，便始终待在不远处观战，并不敢直接向石勒大军发起冲锋。 “燕国见利而忘义，不愿意为了盟友而损耗自己的实力，所以接下来，只要我们在战斗中没有出现失误，燕国铁浮屠必然不会攻击我们。”谋士张宾对石勒分析道。 事情果然如张宾预料的一般，燕国卷入中原大战是想要过来浑水摸鱼的，不是过来挨打的，怎么可能损耗自己的实力跟石勒血战。 战斗很快呈现一边倒的状态，然而，失误还是发生了。 石勒大军为了争夺军功，在收尾时失去了秩序，人人都争先恐后地去收割王浚大军的人头。 趁着石勒大军在收个人头时自乱阵脚，燕国铁浮屠才终于发起冲锋。 踏踏踏！ 五百具装骑兵直扑石勒的中军大营，宛如一头猛兽，凶悍无比，让人不敢直视。 噗嗤！—— “哇啊！——” 铁浮屠宛若利刃般插在石勒中军大营，许多将士仓皇而逃。 “将军，撤吧！”张宾无奈道。 石勒无奈，带着自己的护卫逃离战场。 而战场上那些石勒士卒，则纷纷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下自相践踏，跟正在溃散的王浚大军挤成一团。 于是，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进攻方和防守方都战败了，双方的士兵挤在一起混乱不堪，只有最后入场的燕国铁浮屠，正在战场上悠闲地捕捉战俘，这些战俘将成为燕国的奴隶，为燕国在香料群岛开垦种植园。 而且更加让人无语的是，燕国的铁浮屠不仅抓敌人的士兵，也顺带抓盟友的士兵，谁离得近就直接抓谁的。 为了自己能够拥有更多奴隶去开荒，燕国铁浮屠已经开始不在乎脸面了，直接当着盟友王浚的面前就抓他的士兵当奴隶。 在燕国的这个操作下，本就混乱不堪的战场变得更加混乱，大家已经分不清身边的人是敌是友，只能到处瞎跑，而无法聚集在一起进行反抗。 “我是幽州刺史王浚，是你们燕国的盟友！”王浚惊慌失措，一开始被埋伏时，他是绝望的，后来被燕国铁浮屠拯救时，他喜极而泣，可如今，燕国铁浮屠连盟友也杀，他再度绝望。 “抓住他，整个幽州都是我们的！”燕国铁浮屠的领军将领显然不在乎盟友不盟友，直接带着铁浮屠就冲向孤身一人的王浚，将其擒获。 “幽州刺史王浚已经被我们俘虏，剩下的人，只要跪下来投降者，皆可活命！”铁浮屠将领是燕侯雪的孙子太史琥（王琥/燕琥）。 因为他还没有宗室名额（家族议会名额），所以暂时不能使用燕氏，王姓则可以随时更换，因此便干脆跟随自己母亲太史筠同姓。 他的母亲太史筠正是名将太史慈的后代，是太史慈的第五代后人，也就是玄孙女。 在燕国，哪怕燕侯也只有一个议会名额可以继承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所以，如果太史琥想要成为正式的宗室子弟，首先，他的父亲要击败他的伯伯叔叔姑姑们，然后，他自己本人还要击败自己的兄弟姐妹。 如果做不到，那么就只能成为一个普通的燕国百姓。 当然，比普通百姓自然是好无数倍的，虽然没有议会名额，不能成为宗室子弟，但好歹成年以前衣食无忧，而且从小可以接受免费的学府教育。 成年以前可以找找燕国官府免费领取口粮、从小接受免费的学府教育，这就是燕国对没有过得名额的旁支子弟们给予的优待。 至于其他的东西，无论是房子、女人、奴隶、土地、权力、财富，都需要他们依靠自己的努力了。 燕国对贵族的划分是这样的： 【宗室子弟 获得议会名额/继承议会名额 有一些人还拥有自己的封地，决定着燕国的大小事务。】 【旁支子弟 没有获得议会名额，但是自己的父母亦或是兄弟姐妹拥有议会名额。 在成年前可以在燕都免费领取口粮，可以在燕都接受免费的学府教育，成年后则需要自己自食其力】 【远支子弟 身体里有王家人的血脉，父母亦或是兄弟姐妹是旁支子弟。 跟普通百姓没有区别，凄惨一些的同样会成为奴隶，被强迫去海外种植园开荒。】 因此，太史琥的父亲在没有获得名额前，只能算的上是旁支子弟，而太史琥则只能算的上是远支子弟。 —— 燕琥，亦称太史琥，也称王琥，他作为燕侯的血亲嫡孙，在燕国的法律地位却跟普通百姓没有区别，虽然燕侯雪会用自己的私人金库培养燕琥，但在其他政权，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如果燕琥是晋王朝皇帝的嫡孙，大可直接光明正大地索要特权，用不着让皇帝动用自己的私人金库去偷偷培养成才，这也是共和国平等思想萌芽的前提所在。——《世界名将传·燕琥》作者：帝夭 第426章 逐鹿中原（四） 三个月后 燕侯一百零六年春（316年 蓟城 在俘虏王浚后，幽州诸郡纷纷向燕国归降。 对于新占领的幽州地区，燕国并没有实控的想法。 因为幽州这个地方经常受到中原和草原的两面夹击，不太适合发展。 不像海外，只要开荒成功，就可以一辈子没有忧虑地占据下去，根本不可能有外敌入侵。 占领中原的地盘，前期投入小，只要打赢就行，但是后续投入高，要不停地防备入侵。 而开垦海外荒地，前期投入大，要动用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去开垦，但开垦成功后，就可以成为稳定的后花园，根本没有外敌入侵。 燕侯雪有着更加长远的国策，所以并不打算实控后续成本高昂的幽州地区，而是强行把幽州地区的人口财富迁徙到辽东，然后财富留在辽东，人口送到海外开荒。 至于幽州地区？ 扶持一个傀儡政权统治就行，实在不行，还可以把幽州卖给某个政权。 此刻，燕国士兵正在城内大肆抓捕普通百姓，将他们强行带到辽东，最后还要带到海外，城内的一切可以转移的财富，也全部被搬走，在幽州诸郡县留下许许多多空城。 这些幽州普通百姓被带到辽东后，只有工匠、医者、读书人、美女等有价值的人才会被留在辽东生活，其余百姓，则会被燕侯贬为奴隶，贩卖给其他城主亦或是行会。 不过，燕国运输幽州人口的方式是从渔阳郡走海路，因为幽州与山海关之间还夹杂着一个段式鲜卑，走陆路不太适合。 太史琥自己任命自己为幽州刺史，并且下令幽州各个郡县在自己的辖区内搜索工匠、医者、读书人，然后全部带到渔阳郡。 很显然，王家并不打算长久占领幽州，而是捞一笔就走，把幽州的烂摊子甩给下一位统治者。 只要我不统治，就没有统治成本，也不用担心统治被推翻了，没毛病！ 很快，又半年后 在燕国这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掠夺式占领下，幽州诸郡县爆发了大规模流民起义。 十余万幽州起义军高喊着“驱逐燕夷”的口号攻城略地，想要将燕国士兵驱逐出幽州。 对于这些起义的流民，规模小的，王家还会派兵镇压一下，规模大的索性就不管了。 打肯定还是打得过的，但是容易损失惨重，不划算。 自始至终，燕国卷入中原混战的目标都是捞好处，而不是建立自己的长期统治。 反正燕国捞完就回辽东了，隔着山海关和大海，幽州的流民起义军也打不到燕国，就让下一位幽州统治者去操心这十几万幽州流民起义军吧。 又一年后 在燕国的掠夺下，幽州流民起义军已经多达二十万，简直骇人惊闻。 王家在幽州也只剩下了渔阳郡的一个港口，其余地盘大部分被流民占领，还有一些被段式鲜卑占领。 燕侯一百零七年秋（317年） 最后一艘燕船离开了幽州，并且载满着金银珠宝、粮食、少女、各种技术人才。 燕国并不打算留下粮食给幽州的百姓，而是在能力范围内把可以运走的通通运走了。 缺粮的问题，就让下一位幽州统治者去头疼吧，反正饥民就算要造反也是在幽州造反，又打不到辽东。 又半年后（318年） 匈奴汉国攻下长安，大晋皇帝司马邺被俘虏。 听闻这个消息后，远在建康的司马睿随即自称晋王，并且开始准备称帝的事情。 与此同时，石勒重整旗鼓，攻下了没有防备的冀州诸郡县，并且准备继续北上攻打幽州流民武装。 与此同时，得知石勒带领主力北上攻打幽州后，祖逖趁机发动第二次北伐，击败了驻守中原的石虎，夺取了豫州和兖州许多郡县。 中原的百姓早就在石虎的统治下生不如死，日日夜夜盼着大晋天兵打回中原。 石虎此人生性残暴，被石勒安排驻守兖州豫州期间，动不动就要屠几座城池助助兴，搞得中原人心惶惶，不愧是恐虐神选。 石勒多次责骂石虎，告诫其不要乱杀无辜，但石虎每次都是“嗯嗯嗯”地点头，可下一次还要继续屠城。 石勒也很无奈，这毕竟是他侄子，是他兄长的儿子，父亲死后，是他的兄长将他抚养长大，所以他必须照顾好兄长在世间唯一的血脉。 又三个月后 司马邺在平阳被杀害，消息传到建康，司马睿立刻称帝，并且琅琊王氏享有与司马皇族同等的尊贵特权，史称“王与马共天下”。 与此同时，祖逖的北伐大获成功，收复了黄河以南的大部分土地。 祖逖上书建康朝廷，希望建康朝廷为他提供后勤粮草辎重、武器装备、战马民夫等，他打算休整两年后再发动第三次北伐，收复黄河以北的冀州，同时收复被流民占领的青州。 然而，建康朝廷刚刚成为正统，现在正忙着内部巩固权力，根本无心北伐。 琅琊王氏等世家大族担心，如果祖逖北伐成功，以后会发展成为前汉的军功贵族集团，到时候就会威胁到他们世家大族的统治。 因此，建康朝廷不仅不支持祖逖北伐，还多次下令要收回祖逖的兵权，并且把各种亲信安插在祖逖自己训练的军队里，激化祖逖与士兵们之间的矛盾，降低祖逖军队的战斗力，防止祖逖北伐成功。 在建康朝廷的“帮助”下，祖逖的第三次北伐计划还没开始就破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勒在幽州攻城略地，眼睁睁地看着匈奴汉国在关中攻城略地。 与此同时，辽东张氏的张茂在凉州姑臧建立凉国（史称前凉)，并且向建康朝廷称臣。 后汉时期，张氏本来也是辽东士族，后来在袁赵时期跟辽东王家换了地盘，迁徙到了理论上更加安全富饶的东郡。 但随着乱世的到来，他们又从东郡迁徙到凉州发展，成为了凉州张氏，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凉州的实际统治者。 凉国与燕国的定位比较类似，名义上是晋朝的臣属，实际上已经割据自立。 听不听大晋朝廷的命令，得看具体情况，想听的时候就听，不想听的时候就不听。 时过境迁，八十多年过去，张家与王家已经断了联姻，双方也有差不多三十年没有来往过。 第427章 逐鹿中原（五） 岁月匆匆，又是一年过去，时间已经来到了燕侯一百零九年的冬天（319年)。 石勒击败幽州流民武装，自称赵王，成为了胡人政权中实力最强者，成为赵王后，石勒开始大量建造佛教寺庙，想要用宗教来安抚百姓，让百姓安心种田交税，不要动不动就造反，并且准备攻略青州的曹嶷。 至于祖逖，则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继续征讨豫州兖州的流民武装。 而另一边，在关中，大赵皇帝刘曜要求石勒无条件交出兵权，同时又领兵亲征刚刚建国的前凉，想要逼迫凉州张氏臣服。 在南方，建康朝廷终于彻底平定了荆州的流民武装，整个荆北地区都成了琅琊王氏王敦的私人封地，琅琊王氏的权势如日中天。 而在益州，成汉国主李雄亲征南中，晋军又是大败，南中地区又有五个县被成汉占领。 不仅中原动荡不安，草原同样如此。 宇文鲜卑和段氏鲜卑联合起来攻打慕容鲜卑，想要夺取燕北草原。 慕容鲜卑随即与立足未稳的赵王石勒结盟。 代国攻打羌胡，羌胡向自己的盟友刘曜求援。 而在青州，流民起义军首领曹嶷与燕国结盟，与燕国进行人口贸易，大量青州人口被运往燕国，而曹嶷则得到了大量奢侈品。 燕国甚至连武器装备都舍不得卖给盟友曹嶷，而是优先处理多出来的奢侈品。 这些奢侈品本来是要卖给大晋的世家大族们的，不过世家大族们纷纷南渡，他们大多数都实力大损，对奢侈品的消费能力下降了很多，所以之前生产的奢侈品有一些就卖不完了，刚好用来换人口。 大量丝绸、燕璃、琼浆酒涌入青州，曹嶷还给自己建了一个大量使用燕璃（玻璃）作为材料的庄园。 青州的人口数量，已经从司马炎时期的两百万锐减至如今的八十万。 燕国对奴隶的需求量是巨大的，在高句丽抓奴隶，在燕北草原找鲜卑人买奴隶，在青州找军阀买奴隶，在香料群岛捕捉土著人当奴隶，把燕国百姓变成奴隶。 即便已经多管齐下，燕国的奴隶市场依旧供不应求。 经过张仲景和华佗两位神医以及医者团队这上百年来的努力，燕国在海外瘴气地区开荒的死亡率已经从80%下降到了50%，奴隶们因为条件艰苦，死亡率为70%，但也比以前好多了，而香料群岛地区瘴气尤其严重，所以死亡率甚至高达90%。 从贾南风乱政开始到现在这将近三十年时间里，燕国往香料群岛和水果群岛一共运输移民人口三百万，可是活下来的人口只有五十万。 哪怕十不存一，燕国的贵族们以及行会们，也要坚持不懈地往海外运输人口，以此扩张自己的实力，根本不在乎移民者的死活。 燕国对于人口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草原的人口价格比中原低一些，主要是因为草原人语言不通，管理起来更麻烦，所以价格也就要低一些。 并且草原政权与中原政权对货品的需求也不同。 黄金与铜钱的兑换比例为：1镒金=2万五铢钱（燕国一镒金=晋朝一斤黄金=现代半斤黄金） 【草原：燕国 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家=1五铢钱 成年男性=1000五铢钱 成年女性=800五铢钱 未成年男性=500五铢钱 未成年女性=1000五铢钱 孩童=100五铢钱 成年牛=5万五铢钱 小牛=2万五铢钱 战马=50万五铢钱 成年马=10万五铢钱 小马=4万五铢钱 成年绵羊=5000五铢钱 小羊=2000五铢钱 …… 燕璃一个=1万五铢钱 琼浆酒一瓶=10万五铢钱 羊毛布一匹=5000五铢钱 具装骑兵铠甲一套=300万五铢钱 大铠一套=100万五铢钱 小铠一套=30万五铢钱 香料一石=10万钱】 【中原：燕国 五十岁以上老人家=100五铢钱 成年男性=2000五铢钱 成年女性=2000五铢钱 未成年男性=1000五铢钱 未成年女性=2000五铢钱 孩童=500五铢钱 读书人/士人=10万五铢钱 工匠=50万五铢钱 医者=500万五铢钱 …… 燕璃一个=1万五铢钱 琼浆酒一瓶=10万五铢钱 羊毛布一匹=5000五铢钱 具装骑兵铠甲一套=300万五铢钱 大铠一套=100万五铢钱 小铠一套=30万五铢钱 香料一石=10万五铢钱 一石腌鱼=1万五铢钱】 抓捕士人、工匠、医者，是青州军阀曹嶷的主要工作。 以前的胶东王，后来的张步，再到后来的孔融，再到现在的曹嶷，一代又一代青州的统治者们坚持不懈地贩卖人口。 每逢乱世，王家就会在离得最近的青州大量购买人口，所以在海外诸岛，有七层百姓都是青州口音。 石勒政权主要购买的是粮食，只要有粮食吃，百姓自然不会造反。 别看燕国一石腌鱼卖一万钱很贵，这得跟中原的粮价对比，如今的中原，北方的粮价是2万钱/石，南方的粮价是1万钱/石。 而燕国的腌鱼毕竟还能顺带吃到盐，所以除了味道不太好，其实还是算很便宜的。 南方的大晋朝廷主要购买的是燕璃、琼浆酒、香料，世家大族们哪怕跑路去南方了，也不能耽误自己的生活享受，至于百姓的死活，那就是个笑话。 对于大晋的世家而言，百姓就如同地上的野草，草芥之民死了一批还会再生出来一批，源源不断，生生不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而草原上的鲜卑人，他们主要购买的是具装骑兵铠甲，哪怕部落倾家荡产也要买具装骑兵铠甲，时刻为入主中原做好准备。 对于中原来说，这是最坏的时代，无比黑暗，充斥着杀戮与破坏，可是对于王家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可以轻松获得大量奴隶，而且买燕国货物的势力众多，卖人口给燕国的势力也多，王家可以垄断经营。 以前大汉时期，王家卖东西还得跟对方讨价还价，买点奴隶还得小心翼翼，现在，买家们跪着求王家卖货，免得被其他买家先下手为强，卖奴隶的势力求着王家来买奴隶。 如果这都算不上是美好，王家都不知道什么才能叫美好了。 —— 九百年前，当我们中原大地正在胡人铁骑下沉沦时，日不落帝国（燕国）却迎来了大发展时期，海外种植园的开垦速度大幅度提升，这个大发展时期一直持续到了鲜卑北魏的汉化改革，随着统一北方的北魏皇帝在改革中发布《贩民禁令》后，燕国才无法继续大规模从中原获得人口，海外种植园开垦的速度也逐渐减缓。——《世界通史·宋·秦桧》 燕国国情统计 【320年数据 总人口：580万（同时期中原实际总人口2300万） 宗室子弟（议会名额)： 旁支子弟： 远支子弟： 城池： 禁卫军： 郡县兵（诸侯兵)： 行会数量： 行会人口： 医者： 工匠： 读书人： 官吏： 识字人口：112539（识字率1.8%，同时期中原识字率1.5%） 耕地：约1亿燕亩（约为中原三百万顷，约为燕国100万顷 度量衡-面积：燕国1亩=中原1.5亩，燕国1顷=100燕亩，中原1顷=50中原亩，燕国1顷=中原3顷（燕国在建国百年庆典后开始推行自己的度量衡，包括燕顷、燕亩、燕丈、燕尺、燕寸、燕斗、燕石等等。） 度量衡-重量：1燕石=200燕斤=2000燕两；中原1石=中原120斤=中原1920两；1燕斤=2中原斤，1燕石=10/3中原石，1燕两=3.2中原两 亩产：340燕斤（同时期中原亩产270燕斤 人均粮食量：1200燕斤（同时期中原人均粮食1000燕斤 经济结构：农业80%，手工业16%，商业4%（同时期中原:农业95%，手工业4%，商业 货币体系：1燕金=20000燕五铢 人均收入：8000五铢钱（同时期中原人均收入约为6000五铢钱 城市化：27%（同时期中原为14%）】 后续还有数据更新…… 第428章 逐鹿中原（六） 又四年后 燕侯一百一十四年秋（324年） 短短四年时间里，天下战事频繁，各种政权之间的你争我斗让人眼花缭乱。 首先是两年前，实力最强的大晋王朝，皇帝司马睿与琅琊王氏王敦的矛盾爆发。 司马睿屡屡收买琅琊王氏的门生故吏，想要削弱琅琊王氏的羽翼，还意图剥夺王敦的兵权，这种种行为引起了王敦的不满，一场大战爆发。 这第一次王敦作乱，几乎得到了全部世家大族的支持，其余世家也担心司马皇族过河拆桥，所以才会支持王敦造反。 然而，再又过了一年后，王敦错误地以为所有人都真心支持他，可是当他野心勃勃地想要趁着司马睿病逝，新皇帝立足未稳的时候直接夺取皇位时，却遭到了几乎全部世家的反对，最后在全国的反对声中郁郁寡终。 第二次造反遇到反对，则是因为其余世家大族已经在王敦第一次造反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就是司马皇族对全体士族世家的进一步退让。 他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权力，自然不希望王敦造反成功，毕竟谁也不敢保证，王敦当上皇帝后会不会搞中央集权，还会不会保障其他世家大族的特权。 在这两次叛乱中，大量扬州百姓沦为难民，燕国不顾大晋朝廷的反对，强行派出大规模船队进入长江入海口接纳难民，当着大晋君臣的面把大晋的百姓运走。 这件事发生后，燕国与宗主国晋朝的关系算是彻底破裂了。 而在北方，刘曜与石勒暂时和解，双方以潼关为界，潼关以西归属刘曜，潼关以东归属石勒。 如此一来，刘曜就可以安心对付北方的代国，石勒也可以安心对付青州的曹嶷。 临淄 刺史府 “羯赵派遣石虎领五万大军攻打我青州，不知道贵国的援军何时抵达？”自己任命自己为青州刺史的曹嶷对燕国使臣太史琥问道。 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很急迫，非常担心石虎打过来。 石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多有屠戮，没有人不对这个恐虐神选感到恐惧的。 曹嶷虽然对外号称自己有十几万大军，但他其实只有三万步卒，而且战斗力不怎么样，也就跟大晋天兵半斤八两，连附近的流民都打不过。 “使君只要坚定守住，自然会有办法。”太史琥笑道。 燕国自然不可能派遣援兵支援曹嶷，现在的说辞不过是欺骗曹嶷罢了。 这种事，胶东王、张步、孔融一定深有体会，他们都想跟王家合作，最后都被王家给卖了。 让曹嶷继续抵挡石虎大军，至于燕国的军队，则正在青州大肆抓捕人口，等石虎打进来以后，燕国的军队就退回到东莱地区了。 又两个月后，石虎攻下平原县，将平原县屠城，平原县男女老少三万多人全部被杀，人头堆成京观。 青州诸郡县无不惊慌恐惧，纷纷向石虎投降，生怕惹怒石虎后被屠城。 又两个月后 腊月 石虎大营 黄河已经结冰，一支车队行驶在黄河冰面上，来到了石虎临时驻扎的军营。 “燕国使臣太史琥，求见骠骑将军。”车队的主人对军营的一位军官恭敬道。 骠骑将军，说的正是石虎。 石虎在这几年南征北战，攻下了晋朝好几个郡，还击败了段氏鲜卑，杀了几万鲜卑人，战功赫赫，自然是做上了骠骑将军的高位。 这次前来拜访石虎，自然是要商谈与羯赵政权进行合作之事，先拜访离得近的石虎，让其不要染指燕国东莱地区，接下来还要去襄国拜访石勒，若是能进行联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辽饷】，大晋朝廷与燕国关系破裂不肯给辽饷了，那就找羯赵来拿辽饷。 不管中原如何变幻大王旗，不变的是辽饷，无论是哪个王朝统治着中原，都摆脱不了辽饷的可持续性吸血。 为了讨好石虎，太史琥专门请求尚书台定制了一个“九天玄女琉璃像”。 这个【九天玄女琉璃像】，按照人体一比一比例打造，通体用玻璃（燕璃）作为材料，晶莹剔透的仙女身上还穿着最名贵的丝绸。 不久后，太史琥被通告已经被石虎允许进帐详谈。 待进了石虎军帐，正见得石虎搂着两位芳龄少女在喝琼浆酒，军帐内还有十几个不穿衣服的带剑女侍卫保护着石虎。 石虎淫虐已经是天下皆知，每次破城都要搜捕妙龄女子玩弄，不仅有女侍卫，还有女官、女兵、女将军、女骑士等等。 而且石虎的床榻上便摆放着【九天玄女琉璃像】，似乎是准备跟这个琉璃仙女像同房。 太史琥嘴角略微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对石虎恭敬道：“使臣拜见将军！” “燕使请坐吧。”石虎没有什么待客之礼，依旧不管不顾地玩弄着怀中少女，还当着太史琥的面就与怀中少女亲热，顺带对太史琥询问：“燕国想要做我大赵之臣属？” 石虎没有丝毫尊敬，但太史琥也不在意，点点头对石虎恭敬回道：“晋国倒行逆施，已然是天怒人怨，气数已尽，我主观赵国之气运，如日中天，竟有一统天下之势，故愿为赵臣，为龙前驱。” “识时务者为俊杰，燕侯真乃当世之人杰！”石虎大喜，自己来青州这趟，不仅收获了大量土地人口美人，还顺带让燕国俯首称臣，这可是大功一件，回到襄国后，石勒定然会重赏他，说不定还会传位于他。 “不过……”太史琥话音一转，对喜上眉头的石虎说道：“晋国对我燕国虎视眈眈，虽然我主想要辅佐赵王建立万世之基业，然国小民寡，难以抵挡晋国，还需要大量【辽饷】用来招兵买马，如此才能抵挡晋贼，我们燕国也才能更好地辅佐赵王。” “辽饷？”石虎不懂，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要给钱？可他只听过臣属国给宗主国送钱的，哪有反过来宗主国给臣属国送钱的。 “是的，若是每年有十亿钱的辽饷，我燕国定然能够抵挡晋贼，为将军一统天下而尽心尽力。”太史琥笑道。 他自然知道以羯赵的实力，根本给不起每年十亿钱的辽饷，哪怕全盛时期的大晋王朝，每年给十亿钱的辽饷都要伤筋动骨，何况是只有冀州幽州两个州地盘的羯赵。 开价说得高一点，以后谈判时就有更多退让空间，就跟菜市场卖菜一样的道理。 眼见石虎嘴角抽动，太史琥继续补充道：“若是没有足够多的黄金和铜钱，也可以用人口来抵债，我们燕国很人性化的。” 第429章 逐鹿中原（七） 当太史琥正在拜访石虎的同时…… 徐港（原前汉徐乡县 燕国对贸易城市进行了名称上的分类，海洋船运地点称之为“港”，江河湖泊船运地点称之为“津”，陆地贸易中转站称之为“亭”。 “港”有“港使”，“津”有“津使”，“亭”有“亭使”。 “使君，可以上船了。”燕国的一位旁支子弟对青州军阀曹嶷恭敬道。 被石虎打得兵败如山倒的曹嶷迫不及待地上了燕国的船，想要前往辽东避难，远离石虎这个恶魔。 可是，等到他上船后却发现，自己的那些士兵都在别的那些船上，他不由得疑惑道：“为什么不让我的士卒与我同船？” “您身份高贵，自然要乘坐更加奢华的船只，怎么能同普通士卒坐同一条船呢？”那位燕国旁支子弟笑道。 随后，曹嶷仔细观察着船队，发现他现在坐的这条船，确实是最漂亮的一艘，于是也就不再多疑。 然而，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曹嶷却再也看不见那些装载着士兵的船只了。 “他们的船要更慢，您这艘是贵宾船，要快很多，他们只是被甩在了后面。”燕国旁支子弟继续轻声解释着。 终于，曹嶷抵达了燕都-桃花港，这里的繁华让他眼花缭乱，本来以为他的临淄已经是富丽堂皇，可跟这里相比，却仿佛乡下一般。 港口海湾上停泊着几千条船，码头上有着上万的劳工在搬运货物，那些船只上满载着奴隶，也不知道是要运往何处。 唯一让人感到大煞风景的便是鱼腥味，整个港口充斥着鱼腥味和劳工们的汗臭味。 桃花港居民的生活垃圾被直接排放到大海里，搞得桃花海恶臭熏天，在这样的生态环境下，海里的鱼都死绝了。 为了更好地排放污水以及生活垃圾，燕都在桃花港建造了一条人工运河，这条运河专门负责把港口城市的各种污秽排放到大海。 现如今，这条建造不过十余年的运河，已经成了燕国最著名的臭水沟，里面全是垃圾，河水上已经看不到水了，只能看到各种漂浮着的垃圾。（具体污染情况可以参考现代印度的恒河） 已经有议会成员向九卿提交建议，那就是用船把桃花港的生活垃圾运到皮毛岛（库页岛），反正那里都是冻土沼泽，根本开发不了，不如用来存放垃圾。 不过这个建议没有通过，倒也不是注重皮毛岛的环境，主要是用船运垃圾成本有点高，燕国舍不得花钱治理自己国家的环境问题。 除了用运河排放垃圾，桃花港也会直接焚烧垃圾，但焚烧垃圾同样会造成环境问题，导致桃花港空气变差。 这是燕国第一次遇到这种大规模的环境保护问题，所以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曹嶷捂住口鼻，忍受着熏天的臭味下了船。 可是他刚下船，燕国禁卫军就将他逮捕，只见刚才那个燕国旁支子弟指着曹嶷对燕国禁卫军士兵说道：“他就是青州刺史曹嶷。” 旋即，曹嶷被禁卫军士兵摁在地上不能动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他破口大骂：“你们燕国背信弃义，会遭天谴的！燕贼！燕贼！燕贼！” “呵呵，这话你去跟石勒石虎说吧。”燕国旁支子弟冷笑道。 曹嶷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的人头便是他最后的作用，可以让燕国与羯赵增进友谊。 噗嗤！ “啊！” 燕国旁支子弟将曹嶷的人头割下来，然后装进早就准备好的木盒子里，准备等太史琥回来后，让太史琥带去襄国。 上一个享受这种待遇的还是青州牧张步，上上一个享受这种待遇的是胶东王刘雄渠。 又三个月后 燕侯一百一十五年夏（325年） 襄国 王宫 “宣，燕国使臣觐见！” “宣，燕国使臣觐见！” “宣，燕国使臣觐见！” 宦官们一传十，十传百，让太史琥进入正殿。 为了表示对燕国的尊重，太史琥被允许穿着鞋子、提着剑、慢步进入正殿。 待来到正殿，见得羯赵许多文武大臣，文臣多为中原士族，武将多为胡人。 其中还有后汉时期大名鼎鼎的清河崔氏，现如今也成了羯赵的臣子，为羯赵服务。 清河崔氏，太史琥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们的祖上出过大儒，还有个先祖崔烈花钱找汉灵帝刘宏买了个太尉，并且提议放弃凉州。 除了清河崔氏，还有赵郡李氏，此刻也是羯赵的文臣。 他们有自己的坞堡作为底牌，再加上合作态度积极，所以石勒没有为难这些没有南渡的世家，而是将他们融入统治阶层，形成了胡人贵族与汉人世家联手统治底层汉人与底层胡人的局面。 底层胡人给汉人世家当农奴，底层汉人给胡人贵族当奴隶，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上一次王家带着人头朝贡中原王朝，那还是光武帝刘秀时期，时过境迁，转眼间已经过去两百多年。 “燕国使臣太史琥，参见大王，大王万年！”太史琥对石勒恭敬行礼。 看着燕国使臣太史琥，石勒心中豪情万丈：当初你们燕国看不起我石勒，不愿意跟我结盟，还帮助王浚攻打我，当初伱们对我爱答不理，现在却要过来给我当臣属。 不过石勒还没有这般小心眼，他只是在心中感叹一声，然后便与太史琥拉近关系：“不知贵国的世子可还健在？” 石勒问的是王妙，燕国贵族里，他也只认识王妙。 当初是王妙收留了他，所以王妙是他的恩人。 王妙如今已经六十五岁，却依旧还在燕都写书，因此太史琥回道：“大伯正在燕都著书立传。” “未曾想先生还健在，若是先生愿意辅佐我，我石勒愿送先生半壁江山。”赵王石勒想要回报王妙的恩情。 “大王，不可！”然而，第一个着急的却是石虎，你石勒把半壁江山送人，以后我石虎还继承谁的江山？ “嗯？”石勒瞪了眼自己的大侄子，然后对其责备道：“听说你这次攻打青州，又屠了几座城？可有此事？” “呃……”石虎知道石勒不喜欢屠城，所以他支支吾吾，最后也只好狡辩道：“城中百姓心中尚存晋室，迟早会叛变，不如提前屠了，就不用担心他们以后叛变了。” “混账东西！”石勒大怒：“城池既然已经攻下来，那就是我大赵的子民，你有本事屠我大赵的子民，怎么没本事去建康屠晋国的子民，只会窝里斗的废物，今日屠一城，明日屠一城，我大赵的百姓都被你屠光了，以后谁还来给我们种田交税？” 不过石勒也仅仅只是斥责石虎，然后将石虎关禁闭几个月，不可能真的严重处罚石虎，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 随后，石勒与太史琥详谈了一下【辽饷】的事，最后的结果就是，羯赵每年向燕国支付一万燕斤重的黄金（五吨黄金)作为对小弟燕国忠心耿耿的赏赐，如果黄金不够，可以用牲畜抵偿，如果牲畜也不够，可以用人口抵偿。 第430章 逐鹿中原（八） 又两年后 燕侯一百一十七年春（327年） 石勒经过两年休养生息，撕毁了与刘曜的停战协议，想要消灭刘曜，一统黄河以北的全部地区，石赵与刘赵之间的大战开始了。 至于大晋，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操作，熟悉的剧情，新皇帝与世家大族们尔虞我诈，斗得你死我活，根本没心思北伐。 成汉一如既往地向着山高谷深的南中地区步步为营式地蚕食。 凉国厉兵秣马，开始攻打河湟谷地的吐谷浑，想要逼迫吐谷浑向凉国臣服。 在草原，代国（拓拔鲜卑）、宇文鲜卑、慕容鲜卑、段氏鲜卑，这四个鲜卑大族正在相爱相杀，都想要统一鲜卑。 天下各国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无暇顾及其它地方，在这个大好时机，燕侯雪决定向崇山峻岭的高句丽地区开垦。 从后汉建国开始，王家就在对高句丽人进行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经过将近三百年的竭泽而渔，高句丽人已经快要绝种，只剩下一千多高句丽人，已经无法对燕国构成威胁。 这一千多人高句丽人，有五百聚集在丸都城，还有六百聚集在沃沮港（海参崴），剩下三百多高句丽人分散在长白山山林里，成为了荒野求生的野人。 开垦高句丽地区，最主要的难度其实是铺路造桥和移民开荒，至于高句丽人的抵抗，那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总人口才一千多人，翻不起什么风浪。 燕侯雪任命太史琥为主帅，统领一千禁卫军，护卫五千移民前往丸都城开荒。 一路上，移民团队不停地砍伐树木、铺设石板路、在河水狭窄处建造桥梁，不断有来自燕都的运输船为移民们提供食物等。 即便偶尔遇到高句丽人的袭击，工程建设也不会有丝毫停歇，自然会有燕国禁卫军去驱逐捕杀那些高句丽人。 他们仿佛不是来打仗，而是来搞基础设施建设的。 这样一路上一边修路一边行进，花费了两年时间，这支移民团队才抵达丸都城。 而丸都城的五百高句丽人，早就逃到更北方的沃沮港（海参崴）去了，燕国的这支移民团队得以轻而易举地占领了高句丽人的国都。 随着丸都道路的铺设，大量辽东本地人被迁徙到丸都城建造房屋、建造更高更大的城墙、开垦梯田、建造水利设施、将山林里的杂树砍伐，然后种上大片苹果树，被砍伐的树木，原地用来建造房屋。 在建设期间，一切食物等物资消耗都由辽东本土提供。 燕国，不仅能破坏一个旧世界，还能建设一个新世界。 丸都城这个地方，原本是前汉的玄菟郡，已经被高句丽占据几百年了。 当丸都城的开荒工作进行之时…… 燕都 “这一次，我们开垦丸都城的花费巨大，光是铺设道路的耗费，折算成铜钱就是三亿钱，还有城池建造等基础设施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如果折算成铜钱，则耗费了七亿钱。” 尚书台的官吏们正在计算着燕国在高句丽地区开荒的投入。 仅仅只是开荒一个丸都城，就耗费了十亿钱，而燕国每年的辽饷也才两亿钱。 燕国每年的财政收入也才四十亿钱，去除军队、官吏、贵族子弟们的开销，每年的结余仅有二十亿，但是燕国每年在海外开荒的投入已经高达三十亿，所以基本上每年都入不敷出，只能靠着不断地吸血中原和草原来维持财政体系不崩溃。 虽然燕国靠着贸易获得大量铜钱，但这些铜钱很快就会用来购买奴隶，总体而言，燕国的铜钱还是紧缺的。 “如此看来，开垦沃沮港（海参崴）的计划只能暂时停止了。”尚书令这般说道。 沃沮港（海参崴）对燕国作用不大，唯一的价值就是可以转运东北地区的土著奴隶，相比没什么价值的沃沮港，开垦香料群岛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与此同时，时间已经来到了燕侯一百一十九年春。 京口 这里是大晋朝廷安置北方流民的地方，诏安流民，然后用流民来抵挡胡人，已经成为了大晋朝廷的共识。 这些流民也被称之为乞活军，他们战斗力彪悍，而且悍不畏死，许多猛人都是出自乞活军，这只乞活军还跟随祖逖北伐，其中一些忠心可靠之人还被大晋朝廷容入正规军，并且将这些忠心的乞活军称之为北府兵，意为北方人组成的军队。 大晋朝廷南迁后，对北方人很是防备，所以乞活军/北府兵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在长江以南待着的。 几个月前，乞活军首领之一的苏峻因为不肯交出兵权，所以跟朝廷闹翻，以至于兵戎相见。 不过，苏峻在造反前已经找好了退路，那就是跑路去辽东。 他还在举兵造反前去了一趟燕都，花费重金在洛山别墅区买了一套别墅，一旦造反失败，就乘船渡海去燕国享福。 政治斗争失败就跑路去燕国享福，造反失败就跑路去燕国享福，贪污受贿被抓典型就跑路去燕国享福。 这些年来，自从燕国与晋朝关系破裂后，燕国仗着自己有制海权的优势，公然为中原的贪官污吏和斗争失败的权贵们提供庇护，通过这种办法来增加自己的财政收入。 大晋的诸多权贵们，纷纷提前在燕都购置豪宅，如果斗争成功，就掌控朝政，如果斗争失败，就跑路去燕国享福。 不过羯赵的权贵们就没办法这样了，毕竟燕国已经向羯赵臣服，如果接纳羯赵的叛臣，会引起羯赵统治者的不满，到时候就不肯给辽饷了。 面对兵权即将被剥夺的情况，苏峻造反了，他冲了上去，然后就被镇压了。 他的造反大军被琅琊王氏的王导击败，所以他只能灰溜溜地逃回京口，准备坐上船只去燕都。 他的妻妾儿女早就提前去了燕都，现在只剩他本人还没去了。 燕国对这些政治避难的权贵们进行了分类，分别为上品逃犯、中品逃犯、下品逃犯。 那些特殊人才，比如神医、神匠，属于上品逃犯，燕国会免费为他们提供庇护，并且安排贴身侍卫保护其人身安全，保证其能够安全无误地前往燕都。 那些普通人才，比如医者和工匠，燕国也会免费提供庇护，但不会有专门的侍卫贴身保护服务，需要当事人自己想办法来到燕国避难。 而那些啥也不是，就是单纯家里有钱有势的，燕国也会为其提供庇护，但需要对方提前缴纳巨额财富，也就是一千万钱/人，燕国会为其提供庇护，同时，当事人也可以购买侍卫贴身服务，一个燕国侍卫的服务收费是一千万钱/年。 苏峻对燕国来说算不得什么特殊人才，甚至连普通人才都算不上，毕竟燕国不需要打打杀杀的将军，也不需要整天空谈的名士，所以苏峻只能花费大量财富购买燕国的庇护名额，并且还买了一个燕国侍卫服务一年，专门用来引导他怎么样才能去燕国，免得在茫茫大海上迷路。 “恩主，船只已经准备好，现在就可以启航去燕都。”燕国侍卫对花钱雇佣自己的苏峻恭敬道。 每一个被购买服务的燕国侍卫，他自己可以获得五百万钱的提成，剩下五百万则是燕国官府的。 因此，侍卫们通常称呼雇佣者为“恩主”。 苏峻点点头，他非常庆幸自己提前联系上了喜欢藏污纳垢的燕国，不然他全家就死定了，大晋朝廷一定会灭他三族。 “以后我苏峻就是燕人了，不再是晋人了。” 然而，正当苏峻在感慨声中准备上船时，一个俊朗少年带着几十个家丁冲来，远远地朝正在上船的苏峻怒吼：“苏贼，汝害吾父，吾誓必杀你，受死！” 这个少年正是……桓温！ 第431章 逐鹿中原（九） “呵呵，桓家小子，有本事你就杀到燕国来，还想为父报仇？哈哈哈！笑话！” 已经上了船的苏峻哈哈大笑，等桓温冲到海岸边时，船只已经离开岸口，驶向茫茫大海。 “可恶！” 十七岁少年桓温愤怒至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反贼头子苏峻乘船渡海前往燕国。 桓温跟桓范同族，出身同一个家族，不过也仅仅如此而已，并非流言中猜测的直系先祖。 桓范因为卷入燕国内战而被酷刑处死，但是桓范的族人还留在中原生活，后来又衣冠南渡，成为了大晋朝廷的一个寒门家族。 虽然家族已经沦落为寒门，但桓温自小就表现出出色的军事天赋，而且家族也侥幸跟上层世家进行了联姻，勉强进入了大晋世家的外围圈子。 十天后 燕都 洛山别墅区 这里曾经是王家亲兵的居所，如今被燕国出售给中原的权贵们。 至于王家的祖陵，已经从洛山搬迁到了天池山（长白山天池），让此后的宗室子弟在碧绿色天池旁安详。 天池山附近便是刚刚开扩的丸都城。 来到洛山别墅区，苏峻开始游览着这里的景色。 单纯论景色，其实也算不上多好，关键是燕国建设得比较好，营造出了那种历史文化的感觉。 旧王家庄园已经被改造成了燕都历史博物馆，里面存放着大量王家制造的历史资料。 历史壁画、历史画卷、历代先祖遗留的圣遗物、燕国历代先君的施政、燕国先贤们的石英石雕像、一些重要发明的石头雕像、燕国重大历史时刻的讲解词，而且旧王家庄园进行了增建，从以前的三层建筑变成了现在的九层建筑，不仅采用了中原的榫卯结构，还利用了来自希腊的几何学原理。 至于几何学原理，则是燕国先祖西域行时，从遥远的希腊文明带回来的。 因此，博物馆内部的承重墙和承重木梁相比中原要少很多，整个大殿内显得非常空旷，没有像中原大型建筑物一般内部使用大量承重体。 中原的榫卯结构，希腊的几何学原理，罗马的公共澡池，安息的具装骑兵战术，鲜卑的骑射技巧，来自各个文明的特长，都可以在燕国找到痕迹。 在壁画室，上百面壁画墙耸立着，上面刻画着燕国一代代先祖的光辉事迹。 从始祖王康不堪忍受暴秦虐民，于是揭竿而起，带领中原百姓逃难至辽东。 再到文君王泰然以仁义治民，得到万民拥戴，乃再世周公，即便孔孟亦不如也。 再到燕国的名将王优安击败匈奴，拯救中原百姓，从此流芳百世。 再到燕国最重要的一位女性先君王枔，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为了让中原百姓摆脱王莽的暴政，于是带着临时招募的义军孤身闯入中原，协助光武帝刘秀在昆阳击败了太原王氏的王莽。 再到第一代燕侯王珏为了拯救中原百姓，立志从军，报效国家，杀得曹贼仓皇而逃，杀得鲜卑诸部纷纷投降。 再到燕侯霸带领燕国百姓推翻了王霆暴政，让燕国重回正规，并且效仿尧舜禹的禅让风俗，退位让贤给了堂妹王雪，不久后在忧国忧民中病逝。 最后到燕侯雪休养生息，大力发展民生，让燕国百姓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离开壁画区后，苏峻又想要进入上面几层，却被告知博物馆只有前三层对外开放，第四层到第九层只对燕国宗室子弟开放。 在游览博物馆时，苏峻还看到了很多老熟人，大多数都是这些年在大晋朝堂上政斗的失败者。 其中还有王敦的手下战将周虑，在王敦之乱被平定后，跑路到燕国寻求政治庇护。 而当初，苏峻就是靠着平定王敦之乱崛起，眼前之人还被他打败过。 “苏将军，我等你多时了，哈哈哈！”周虑对苏峻笑道，他曾经是大晋襄阳太守，如今已经在燕都生活了好几年，临走前还大肆搜刮襄阳百姓的财富，带着襄阳百姓的财富前来燕国避难，得到了燕国官府的欢迎。 对于像他这种带着巨额财富大老远过来高消费的中原权贵，燕国怎么会不欢迎呢？ 赚钱嘛，不寒碜！ “呵呵……”苏峻尴尬一笑，没想到自己居然跟曾经的手下败将生活在一起了，上次他亲自来燕都游览时，却是没有碰见过周虑。 燕国的一切他们都很喜欢，唯一不满的就是，燕国议会在不久前重新统一了婚姻制度，整个燕国都实行一夫一妻制，哪怕燕国贵族和燕侯，在明面上也只能有一个性伴侣。 这让他们想要纳妾享乐的想法无法实现，只能去燕都的青楼高消费。 燕国是不倡导勤俭节约的，相反，燕国一直在倡导百姓和富商们奢靡，同时又倡导贵族们要勤俭节约。 之所以会这样，这跟燕国的立国之本有关系。 只有让百姓们奢靡高消费，才能让他们倾家荡产，最后变成奴隶去海外开荒。 只有让富商们奢靡高消费，才能把流转进富商们口袋里的钱收回来，然后用这笔钱去继续海外开荒，同时防止富商钱太多，从而用钱发展出自己的势力。 不过，作为统治阶层的燕国贵族们，却反而要勤俭节约，不能浪费开荒资源，让燕国在开荒中不断壮大。 奢侈享受，本就是燕国官府用来收割燕国富人财富的手段，只有让财富流通起来，燕国财政才能健康运转，如果财富始终堆积在某一群人手里不流通，迟早会跟中原的世家大族一样尾大不掉。 当然，奢侈品的财富流通也只允许在燕国内部流通，绝对不允许流通到外国，富人被自己国家的奢侈品收割，那才叫财富流通，富人被其他国家的奢侈品收割，那就是纯粹的给别国送钱。 所以，燕国是严格限制它国奢侈品进入燕国的，比如中原的丝绸、瓷器、书画、古董等等，燕国官府很反感本国商人去中原购买这些东西，但同时，又鼓励本国商人把燕国的丝绸瓷器燕璃等奢侈品卖到中原。 燕国只进口中原的原材料，不进口奢侈品，同时，燕国优先出口奢侈品给中原，大宗货物的出口优先度比较低，尤其是粮食的出口，被严格限制，粮食出口的商税高的离谱，所以只有燕国官府会出口粮食，燕国商人是不会出口粮食的。 出口奢侈品到中原，是不用交税的，但是出口羊毛却要缴纳50%的赋税，出口已经被纺织作坊加工好的、附加价值更高的羊毛布，则只要缴纳20%的赋税，如果是出口粮食，则要缴纳99%的赋税。 反过来，从中原进口奢侈品，要缴纳99%的赋税，而从中原进口布匹，则只要缴纳20%的赋税，从草原进口羊毛则只要缴纳10%的赋税，如果是进口粮食、人口、牲畜，则可以不用缴纳赋税。 通过对不同货物规定不同的赋税，从而引导商人们多多进口有用的原材料，多多出口没用的奢侈品。 第432章 逐鹿中原（十） 六年后 燕侯一百二十五年秋（335年 晋国 会稽郡 鄮县 县署 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人正在练习书法，他的字非常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 此人正是刚上任鄮县县令的王羲之，他出身琅琊王氏，姓王名羲，“之”只是他名字里的语气助词，随着玄学的进一步发展，晋国士人圈子比较流行在自己的名字里加上语气助词，显得自己的名字非常玄之又玄。 所以，王羲之也可以叫王羲，“之”这个玄学流行词可以省略。 比如王妙，如果他也加入大晋的玄学圈子，那么他也可以叫王妙之。 南渡后，琅琊王氏的子弟只剩上百人，作为琅琊王氏的子弟，王羲之自小就有良好的教育，并且他比其他琅琊王氏子弟更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己不会领兵打仗，所以自愿来到这里当个县令，不像其他琅琊王氏的子弟一般，明明不会打仗，还非得掌控兵权，生怕寒门掌控兵权后威胁琅琊王氏的统治。 在大晋，像王羲之这样喜欢玄学，却没有治国之才的世家子弟一抓一大把，但王羲之的可贵之处就在于谦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会治国，所以把治国的机会让给真正有才之人，不会占着茅坑不拉屎。 虽然没有治国之才，但治理一个县，王羲之自认为还是能做到的，所以他对于这次的鄮县县令一职很重视。 若是其他琅琊王氏子弟，根本不屑于当区区一个县令，他们也只会自以为自己有治国安邦之才，自认为只有三公九卿才配得上他们，结果一旦身居高位，就把整个大晋弄得乌烟瘴气。 这是王羲之上任鄮县的第二个月，在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他整顿了鄮县小吏们尸位素餐的现状，将只会鱼肉百姓的小吏罢黜，新征辟了许多在当地名声比较好的人进入县署为吏。 而且把许多积累了十几年的陈年老案都进行了处理，对于当地百姓有冤情的，也会及时处理，不会像前任县令一样故意把【鸣冤鼓】存放到地下室，防止百姓击鼓鸣冤。 当王羲之从地下室取出【鸣冤鼓】时，发现鼓上已经长满了青苔，甚至还有藤蔓，鼓内还有蟑螂窝，密密麻麻几百个蟑螂在里面栖息。 这些措施如果放在两汉，原本只是基本操作，哪怕当年的大贪官王长生也不敢把鸣冤鼓存放到地下室，还是会允许百姓击鼓鸣冤的，只是不一定会处理而已。 然而在大晋，这样的基本操作都属于难能可贵，王羲之只是做了两汉官吏们的分内之事，在大晋就属于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好官。 一边练习着书法，王羲之也顺带跟县丞聊起了天下的局势。 政治和女人，几乎是每一个男人在聊天时都无法避免的话题，哪怕皇亲国戚和世家子弟也不例外。 这几年，最大的事无疑是北方的羯胡政权。 羯赵国主石勒击败了匈奴汉赵国主刘曜，夺取了关中地区，并且击败了代国，夺取了代国的并州，逼迫代国向羯赵称臣，还顺带在陇西击败了凉国，逼迫凉国向羯赵称臣。 然而，石勒在统一黄河以北后还不满足，又领兵南下，攻取了大晋的兖豫徐三州。 可怜祖逖用尽一生的心血才收复了兖州和豫州，结果现在又被石勒打回去了，还多打了半个徐州。 晋国君臣谈羯色变，他们对羯胡恐惧到了极点，面对羯胡的咄咄逼人，只能靠着山川险要防守，根本不敢收复失地。 天佑晋室！ 羯胡之主石勒突然病逝，这个一生都在征战的男人在疾病的折磨中去世，一个奴隶出身的胡人，其建立的政权占据了大半个中原，这样的一代传奇，一个让晋国恐惧的传奇，终于落幕。 石勒常常自比光武帝刘秀，认为自己与光武帝刘秀是同一类人。 哪怕北伐将领里面最厉害的祖逖，在与石勒作战的那些年里，也是胜少败多，最后还是趁着石勒主力渡过黄河去攻打幽州的王浚时，才收复了兖州豫州。 然而，胜少败多的祖逖在大晋朝廷诸多将领里已经算得上是最顶尖的了，因为大晋的其他将领，连北伐都不敢，那也就谈不上胜败了。 石勒在位期间，效仿汉末的诸侯们，在中原搞屯田，恢复生产，修缮那些在战乱中被破坏的水利设施。 并且，羯赵政权的赋税，在石勒统治期间，是要比南方的大晋朝廷更低的。 中原的百姓，在胡人石勒的统治下，难得感觉比被大晋朝廷统治好上那么一点点。 不过，中原百姓的好日子很快就到头了，因为石虎发动政变，杀死了石勒的儿孙们，篡夺了羯赵的统治权。 作为恐虐神选的石虎，刚上位就是增加赋税徭役，大规模扩充军队，同时建造十几座宫殿，大量搜捕民间美女充实后宫，后宫佳丽多达十万。 百姓但凡有一点怨言，就把整座县城都屠戮，用整个城池的人来连坐。 而且石虎四面出击，同时攻打晋国、凉国、代国、段氏鲜卑，四线作战，不把中原百姓的最后一滴血榨干誓不罢休。 在这样的人背景下，越来越多中原百姓成群结队地开始逃荒。 关中百姓逃难去凉州，黄河以南的百姓逃难去大晋，黄河以北的百姓逃难去草原当游牧。 拓拔鲜卑、宇文鲜卑、段氏鲜卑、慕容鲜卑，纷纷趁此机会大量收纳汉人难民，让这些逃难来草原的汉人成为自己的子民，为自己放牧种田。 而青州地区的汉人则主要逃难去了燕国的东莱地区，被燕国的城主以及行会们一艘艘船运往香料群岛。 孔孟之国、遍地都是金银珠宝、到处都是美若天仙的女土著、河里流的都是酒、树上长的都是丝绸、野草结的都是粟米、下雨的时候还会有鱼从天空掉落、井里还会喷盐、地上随便一块石头那都是黄金玉石、猪狗牛羊等牲畜成群结队吃不完、没有徭役兵役、没有赋税酷吏、没有战乱杀戮。 关于海外的传言故事在青州非常流行，由于传言过于离谱，选择相信的都是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但凡家里勉强还能生活下去的，都绝对不会相信燕国在青州散布的这些流言。 等到那些被石虎弄得家破人亡的青州百姓无奈选择相信流言，坐上燕国的船只前往香料群岛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日复一日的开荒种植，每天在种植园都有干不完的活，从太阳升起干到太阳落下，中间基本不存在休息的时间段。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同样是奴隶，汉人奴隶在种植园里勉强饿不死，并且死了以后不会被榨油，也不会被做成饭菜，自己的尸体可以幸运地被扔进大海里喂鱼。 而土著奴隶以及胡人奴隶，不仅要干活，而且没饭吃，只能吃其他奴隶的尸体，他们干活饿死以后，尸体会被用来榨油，榨油后剩下的血肉直接做成生的饭菜给其他土著奴隶以及胡人奴隶们吃。 燕国有意在奴隶群体里进行切割分离，让一部分奴隶比另外一部分奴隶待遇高一些，这样一来，奴隶们就无法团结起来，待遇更低的奴隶们会优先将待遇更高的奴隶们当成自己的敌人，然后才会把燕国当成自己的敌人。 如此一来，燕国吸引的底层人仇恨怒火就会更少，统治就会更加稳固。 王家连自己的亲戚都可以变成奴隶压榨，已经有不少血缘关系比较淡的王家人成为了奴隶在种植园干活。 对于王家这种连自己同一个家族的族人都能进行奴隶化压榨剩余价值的统治者来说，自然不可能因为所谓的同胞情谊而心慈手软。 一切为了剩余价值，能压榨多少就压榨多少。 毕竟如果没有底层人的剩余价值，如何供养上层人呢，所以当底层人不够用时，自然就会有一部分上层人里面的边缘上层人会成为底层人，然后继续去供养那些更加高级的上层人。 燕国为了快速获得劳动力，不仅是在青州散布这种流言，就连王羲之管辖下的鄮县也在散布着这样的流言。 第433章 桃园结义（二） 当王羲之正在练习书法时，鄮县的一个小渔村。 “今年的货怎么这么少？”桃园行会的商船按照惯例来到这里，与鄮县本地的豪强游侠们进行人口贸易。 “新的县令查的严，没办法，能弄来这几百人已经尽力了。”鄮县的游侠帮会头目摇头叹气道，他们拐卖人口已经好几年，靠着这个生意发了大财。 被贩卖的主要是流浪汉和农村人口，这些人的户籍，官府很难追查，就算查到了，也根本不知道人跑哪去了。 在鄮县，一个成年男性的售卖价仅3000钱，经过桃园行会商船转运到香料群岛后，出售给当地种植园主人的价格为10000钱。 虽然燕国官府每年都会在中原以2000钱的价格进行人口贸易，但转卖给行会的价格却是5000钱，因此，诸如桃园行会等有能力的大行会都是自力更生，自己去中原沿海地区寻找合作伙伴。 由于燕国五铢钱份量足，因此交易双方都使用燕国五铢钱交易，而不是用大晋的晋国五铢钱，为了防止有人融化钱币重新打造份量更轻的钱币，燕五铢不仅效仿中原五铢钱在内外两廓采用齿锯，正反两面也都有凸形花纹。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重新融炼的少，虽然规模小不容易被发现，但是亏本，如果重新融炼的多，则规模太大，很容易被燕国官府发现。 交易结束后，桃园行会需要支付一百三十万燕五铢。 船队的领头人是桃园行会会长的女儿，第一次出海跨国贸易，因此她直接拿出了一张【月票】和两张【日票】想要用来支付。 然而，那位鄮县游侠头目看到这张【月票】后，先是一愣，然后不解道：“这是什么？不应该像以前一样使用燕五铢交易吗？” “小姐，中原人并不使用钱票交易。”桃园商船上的一位中年男子对那位少女恭敬解释道：“我们跟中原人交易，只能用现钱。” “呃……”那少女有些惊讶，她毕竟是第一次进行跨国贸易，以前做大型商业贸易都是用燕都钱庄的钱票。 随着交易规模的增加，燕国的商业贸易，每次动不动就是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五铢钱，因此继续像以前一样支付现钱就非常麻烦。 以前商业交易规模小，可以直接带着现钱做生意，即便偶尔有大规模商业交易也只是暂时的，偶尔麻烦一点也无所谓。 但现在大规模商业交易的频率越来越高，许多城主和行会都迫切需要一种新的更加方便的交易方式。 于是，为了方便商业交易，主要是为了顺便赚手续费，在三年前，燕国官府在燕都建立了一种名为【钱庄】的存钱储蓄机构。 行会和城主们可以将自己的五铢钱存放到【燕都钱庄】，然后【燕都钱庄】会给“存钱人”发放一种名为【钱票】的“存钱证明凭据”，即，证明你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辰去钱庄存了多少多少钱。 根据存钱的多少，分为【日票】【月票】【年票】。 存钱十万，可以在钱庄领取一张“日票”。 存钱百万，可以在钱庄领取一张“月票”。 存钱千万，可以在钱庄领取一张“年票”。 一张“年票”可以在钱庄处兑换十张“月票”，一张“月票”可以在钱庄处兑换十张“日票”。 每次存钱不得少于十万，每存十万钱，需要支付五千钱作为手续费。 目前能在“燕都钱庄”存钱的，要么是贵族，要么是富商，要么兼而有之。 在商业交易中，付款人只需要出具自己的【钱票】，而不用带上又多又重的现钱，收款人可以带着付款人出具的对应等级【钱票】前往“燕都钱庄”兑换现钱。 这种钱票，本质上跟北宋早期的“交子”性质一样，只是一种可以方便大型商业交易的存钱票据，还算不上是纸币，最多算是纸币的雏形。 随着城市经济的发展，这种用来方便商业交易的存钱凭证大概率是会出现的，用不着什么天才的奇思妙想，最多就是名字不同。 一切制度都是伴随着社会经济和现实情况的发展，自然而然地衍生出来的，而不是某个名臣名人突发奇想创造出来的。 如果没有燕国这几百年城市经济的蓬勃发展，就算有人在几百年前的燕国地盘上提前创造出了钱票，也根本没人使用，不可能推广得开，因为那个时候城市经济发展得还不够，大型商业交易也还不够多，人们对钱票没有现实需求，就算你创造了，那也没人会产生去使用的想法。 当然，城市经济发展并不一定就能证明老百姓生活水平很高，燕国的城市经济越来越发展，可是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却比几十年前还降低了。 这个道理放在北宋也是同样的道理，宋代的城市经济繁荣，并不能完全证明宋代百姓幸不幸福，毕竟燕国城市经济发展也很不错，但是有哪个燕国人会觉得自己幸福呢？ 在明白中原暂时不认可燕国的“燕都钱票”后，桃园行会的大小姐也只能支付现钱。 幸好行会的老人是知道跨国交易只能用现钱的，因此提前用船运载了大量黄金和铜钱。 “合作愉快！” 那位鄮县游侠头目也没有在现场清点具体有多少钱，毕竟跟桃园行会进行了很多次贸易了，他相信老朋友的商业信誉，所以准备等到桃园行会的商船离开后，私底下慢慢清点，不耽误人家桃园行会赶紧去下一站继续赚钱。 十五天后 香料群岛（除了菲律宾被命名为水果群岛，东南亚其他全部岛屿都被王家统称为香料群岛。） 兰芳城（坤甸 桃园行会的商船来到了港口处，由于货物是人口，所以不用缴纳贸易税。 这里全年多雨，湿热无比，岛屿上的移民无论男女都穿着单薄，女人们穿着一件单薄的布衣和一条短腿裤，男人们直接光着上身，并且只穿着一条裤衩。 本地居民大多数都剪了短发，因为气候太过湿热，留着长头发很容易滋生虱子等虫蚁，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城池是去年才开始建造的，许多胡人奴隶正在搬运石料，很多矮黑土著奴隶正在给城市铺设石板地面，而那些农耕技术比较高的中原人则拉着耕牛和铁犁正在远方开垦水稻田，工匠们正指挥着奴隶们建造水利设施，一些士兵正在四处巡逻，防止奴隶们造反或逃亡。 燕国的士兵，九层都在海外监督开荒，只有不到一层在镇守辽东，防备中原和草原的入侵。 桃园行会的贩奴船一到兰芳港，那些个刚来兰芳城开垦种植园的贵族富商们便迫不及待地围住桃园大小姐，询问其奴隶的价钱。 即便桃园行会的成年奴隶售卖价格高达一万钱，种植园主人们依旧非常热情。 交易结束后，一位购买奴隶的种植园主将一张【年票】和三张【月票】交给了桃园行会大小姐，这代表着他花费了一千三百万五铢钱购买奴隶，等回到燕都后，桃园行会可以拿着这些钱票去燕都钱庄兑换现钱，也可以直接用这些钱票去跟其他行会进行大型商业贸易。 至于那个购买奴隶的贵族，则是一位王家议会成员，也就是燕国宗室子弟，虽然他贵为燕国宗室子弟，但是却没有自己的封地，于是便大老远跑到新开辟的兰芳城开垦种植园，成为了一个种植园主人，新开垦的种植园需要大量劳动力。 第434章 逐鹿中原（十一） 两年多后 燕侯一百二十八年春（338年 原本还算安稳的东北地区突然风起云涌，一场战争爆发了。 石虎在稳定国内，铲除各种反对者之后，便立刻征调十万大军攻打段氏鲜卑。 段氏鲜卑名义上是大晋的臣属，以前还是王浚的盟友，经常南下骚扰羯赵的冀州地区。 与此同时，石虎还命令慕容鲜卑、宇文鲜卑、燕国同时对段氏鲜卑进行夹击。 慕容鲜卑和宇文鲜卑为了保全自身，在石勒时期就向羯赵臣服。 宇文鲜卑象征性地派了一百个骑兵参战，宇文鲜卑跟段氏鲜卑没有利益冲突，如果不是害怕得罪石虎，宇文鲜卑根本不想参与这场战争。 燕国同样只是派遣了一百个禁卫军参战，只负责打完以后去段氏鲜卑的地盘上抓奴隶，是不可能损耗自己的实力去跟段氏鲜卑斗个你死我活的。 只有慕容鲜卑非常积极，他们早就想灭了段氏鲜卑，然后自己入主幽州了，因此慕容鲜卑出动五千骑兵参战，誓要灭亡段氏鲜卑。 羯赵的三个臣属国，有两个都在划水，只有慕容鲜卑积极备战。 羯赵政权已经有人提议要断绝燕国的辽饷，因为每年给燕国一大笔钱，结果等到了真的需要燕国的时候，燕国根本不帮忙，明目张胆地划水。 就燕国这敷衍了事的态度，还有必要给辽饷吗？ 对于此，燕国也并不在意，大不了重新加入晋国阵营，回去给大晋当臣属，这么多年过去，晋国想来已经原谅了燕国，为了万国来朝的虚名，晋国应该还是愿意接纳燕国的。 由于双方实力差距太大，战争很快就结束。 不过有趣的是，当慕容鲜卑跟羯赵南北夹击段氏鲜卑时，段氏鲜卑却选择了主力攻打慕容鲜卑，只用偏师防备羯赵。 宁愿让辽西地区被羯赵占领，也绝对不让自己的鲜卑同胞占领。 在内斗天赋上，鲜卑族一点也不比司马家族差。 太史琥带着一百个具装骑兵在辽西郡掳掠了一千多个青壮年劳动力后，便直接回到了山海关。 宇文鲜卑的一百骑兵在城墙下看了看风景，然后就回草原了。 慕容鲜卑正在跟段氏鲜卑的残余力量战斗。 石虎则在辽西郡疯狂屠戮鲜卑人，并且继续下令扩军，想要继续攻打慕容鲜卑。 石虎下令，扩充军队到五十万，每户人家要有三个男丁充军，每户人家都要给朝廷提供一辆马车和一辆牛车，所有种田生产停止，全部去给五十万大军当后勤。 羯赵总人口才一千五百万左右，可是石虎居然要征兵五十万，这简直穷兵黩武到了极点，兵民比例堪比姜维时期的蜀汉。 同时期的大晋，总人口一千两百万，兵力只有八万。 同时期的燕国，总人口五百八十万，兵力只有三万。 别看史书动不动就是几十万大军，但真实情况一般就只有几万军队，十万以上都是灭国大战。 桓灵二帝时期，大汉有人口六千万，但是兵力只有四十万。 于是，羯赵境内又是哀鸿遍野，百姓卖儿卖女，许多人上吊自杀，洛州（洛阳)地区有二十万百姓逃难至淮北，请求淮南的大晋朝廷拯救他们。 然而，大晋朝廷只是派遣了三千官兵去救援，只是稍微一接触，就被羯赵的一万骑兵击垮。 二十万百姓全部被羯赵骑兵俘虏，本来石虎是想要把这二十万逃难百姓全部杀了的，因为他觉得这二十万百姓背叛了他，但是他的孙子石闵建议，与其杀了，不如卖了，卖给燕国。 石虎觉得石闵（冉闵）这话有道理，于是又把这二十万百姓运送到燕国东莱地区，打包卖给了燕国。 燕国丝毫不客气，照单全收，不过并没有直接付钱，而是用三年辽饷来支付。 也就是接下来三年，羯赵可以不用给燕国辽饷了，这二十万百姓就相当于三年辽饷。 有了这次事件后，石虎更加不在乎百姓的死活，不服从的直接卖给燕国，还能顺带给羯赵省点钱。 燕国通通以未来的辽饷来支付，坚决不肯直接付现钱，就是想着万一羯赵完蛋了，以后就拿不到辽饷了，所以赶紧提前把可能拿不到的辽饷给支付了。 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年，到第二年春天的时候，石虎的五十万大军终于征调完毕。 这个期间，因为他的残暴不仁，一共产生了三百万难民，这三百万难民，有八十万被石虎抓起来卖给了燕国，提前支付了未来十二年的辽饷。 还有二十万逃难去了凉州，成为了凉国的子民。 还有五十万逃难去了草原，跟草原的鲜卑人融合。 还有一百五十万逃难去了大晋，但是半路上被石虎的羯胡骑兵截杀了二十多万，饿死累死四十多万，真正抵达晋国的只有八十万。 不过这些都不是石虎关心的，他关心的是什么时候才能灭了所有鲜卑人，统一草原，这样才能有稳定的骑兵来源。 等到今年开春，石虎也不顾百姓春耕的需求，就强行发动战争，在老百姓需要种田的季节，动员整个国家的力量北伐慕容鲜卑。 一时之间，中原大地遍地都是人吃人的惨状，为了让胡人士兵能够更加忠心于他本人，石虎纵容自己的羯胡士兵肆意虐杀劫掠赵国境内的汉人百姓，整个中原迎来了最黑暗的时刻。 即便曹操到处屠城时的残暴，也远不如石虎统治期间的十分之一。 又两个月后 石虎的五十万大军终于抵达辽西郡，并且强迫五十万大军横穿燕山山脉，去攻打山脉另一边的慕容鲜卑。 一路上，光是饿死累死摔死在燕山山脉里的赵国士兵就多达十余万，剩下的三十多万赵国士兵虽然抵达燕北草原，但已经精疲力竭，根本没有战斗力。 石虎的这个打法把山海关的太史琥都给惊到了，燕山山脉当然可以横穿，鲜卑人经常横穿，当初邓艾也横穿过，燕国的禁卫军也常常横穿燕山山脉去对面抓奴隶。 但问题是，规模越大，横穿的规模越大，死的人越多。 别人都是几百人横穿，最多几千人横穿，哪有像石虎这样几十万人横穿山脉行军的，这根本就没把士兵当人。 果不其然，石虎的几十万大军在麻秋的带领下溃败。 慕容鲜卑的一位英俊少年仅仅带着两千轻骑就冲垮了麻秋疲惫不堪的中军大营，然后其他赵国士兵一看中军都被冲垮了，也纷纷不战自溃，有的跑回中原，但更多的赵国士兵选择就地投降慕容鲜卑，因为他们真的无法忍受石虎的残暴了。 而这个用两千轻骑击败几十万赵国大军的慕容鲜卑少年，他的名字叫……慕容恪！ 与此同时，在石虎的溃败大军中，石闵（冉闵）是唯一一个成建制地把自己的部队带回中原的将领，其他将领的建制都被慕容恪打残了。 因此，石虎对于自己收养的这个干孙子愈发重视，居然对逃回邺城的石闵鼓励道：“加油！努力！以后我传位给你，等我死后，你就是我大赵新的天王。” 石虎在三年前已经把国都迁到了更加富饶的邺城，还自称大赵天王。 石闵（冉闵)大喜，对于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 第435章 逐鹿中原（十二） 自从几十万大军都被慕容恪击败后，石虎很不甘心，于是一遍命令黄河以北的郡县往幽州地区运送粮草，准备过几年继续攻打慕容鲜卑。 同时，在这个准备期间，石虎也不打算闲着，更不会让老百姓休养生息，而是顺带打一下南方软弱可欺的晋国。 石闵（冉闵)等人带着十万大军南下，接连攻克淮南、襄阳、江夏等地，吓得晋国君臣又要继续南迁去交趾。 好在北人不善水战，晋国靠着南人的水战优势，凭借长江天堑阻挡住了石闵等人。 南方的战事刚刚结束，石虎便立刻发动第二次对慕容鲜卑的战事，真的是一刻也不停歇，根本不给百姓喘息之机。 然而，石虎的第二次攻打慕容鲜卑计划，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慕容恪得知石虎的计划，于是主动出击，趁着石虎还在调动主力军队的机会，将石虎屯在蓟城的粮草烧光。 石虎不明白，自己明明可以轻松吊打实力强大的晋国，可是为什么面对一个弱小的慕容鲜卑却屡屡吃瘪？ 拥有千万人口的晋国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仅有几十万人口的慕容鲜卑却把他打到自闭。 他不信邪，又整顿兵马去攻打凉国，结果又是大败而归。 于是他又整顿兵马去攻打代国，然后又大败而归。 最后他整顿兵马再一次攻打晋国，终于打赢了，但战果很小，折腾了大半年，仅仅只是占领了晋国两座县城而已。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不是他石虎有多厉害，而是晋国太菜了。 平时虐菜虐出优越感了，一旦遇到慕容鲜卑这种难缠的对手，石虎也就原形毕露了。 等到他通过接连的失败才终于明白自己能力不行时，时间已经来到了燕侯一百三十七年夏（347年）。 这六年多时间里，慕容鲜卑将宇文鲜卑彻底驱逐出了燕北草原，成为了燕北草原唯一的势力。 宇文鲜卑一部分融入慕容鲜卑，一部分逃入中原，还有一部分逃到鲜卑山脉，与当地的土著融合成了新的民族“库莫奚”，库莫奚内部又分为两大族群，分别是契丹、奚。 而凉国则向西征服了西域诸国，依靠丝绸之路来增强国力。 晋国荆州都督桓温攻灭成汉，收复益州。 自己在不断失败，而周边的势力却在不断成功，面对这种现状，石虎不禁对西域高僧佛图澄问道：“以前我南征北战没有敌手，可为什么这几年却不断失败？” 羯赵崇信佛教，所以佛家子弟地位还是很高的。 “那是因为天王您杀戮太多，导致身上的因果太多，只要放下屠刀，用善良去治理国家，而不是用残暴去治理国家，那么自然能够成功。”佛图澄不愧是西域高僧，说完还为那些被石虎屠戮的百姓摇头叹息：“阿弥陀佛！” “呵呵！”石虎冷笑：“你这大和尚真是不明白事理，天下人都想杀我石虎，所以我只有先下手为强，否则就会后下手遭殃！” “唉……”佛图澄叹息一声：“天王您已经堕入魔道，等待您的将是阿鼻地狱。” 这时，一旁的另一位晋人佛僧吴进对石虎讨好道：“天王您自然不会有错，之所以会不断失败，都是因为气运正在转移。” “嗯？”石虎来了兴趣：“说！” 那晋人佛僧吴进乃是佛图澄的弟子，是一位土生土长的晋人（汉人），可作为一个晋人，他却无耻地说道：“胡运将衰，晋运将盛，唯有苦役晋人，才能压制晋人的气运。” 这话正中石虎下怀，相比儒家的仁政治国，佛教的善心治国，他更喜欢残暴治国。 吴进的这番话，等于是给了他残暴治国的心理安慰。 至于吴进，他正是知道石虎想这么做，才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讨好石虎，这样才能得到石虎重用，从此鲤鱼跃龙门。 在吴进的“气运说”指导下，石虎开始有目的地故意减少中原汉人的人口，同时把塞外胡人迁徙进中原充实人口，并且禁止百姓说汉话、行汉礼，强迫汉人百姓学习胡人文化，企图把汉人胡化。 这是胡人乱华以来，第一次出现有目的性的种族灭绝。 此前几十年里，胡人君主们虽然也杀戮，但他们杀戮的行为，本质上跟汉人军阀们没区别，只是单纯地想要抢地盘和抢劫财富而已，并没有想过要搞什么种族灭绝，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真的只是进来抢劫的，无所谓被抢的人是谁，哪怕被抢的是胡人，他们照样不会手软。 而晚年的石虎，开始有意地进行种族灭绝，故意在中原大规模制造无人区。 这个时候，石虎就是为了杀戮而杀戮，不像其他胡人一样是为了抢劫而杀戮。 为了压制晋人气运，石虎开始大规模收刮民间晋人女子，将她们送到邺城进行折磨，交给羯胡士兵们玩到死为止，时不时就让羯胡士兵们去赵国境内的各个郡县屠戮晋人，减少晋人人口，强征大量晋人服更多徭役，为自己建造宫殿的同时，顺带减少其人口。 而他的干孙子石闵（冉闵)，成为了他的得力干将，做这些事的时候非常卖力。 在石虎这样的有意屠戮下，整个中原很快就遍地反贼，羯胡士兵们已经不敢离开邺城太远，生怕被中原的流民大军围困。 中原流民越多，石虎就愈发感觉自己的统治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于是变本加厉地折磨百姓，想要尽快把晋人的气运消耗干净。 到了人生最后一年时，石虎居然学起了汉末军阀公孙瓒，在邺城周边建造一道高高的围墙，把自己和羯胡士兵们保护起来，以后一辈子住在城墙里享受生活，再也不出去了，免得哪一天不小心被某个反贼给杀了。 然而，即便羯赵政权内部都乱成这个鬼样子了，遍地都是流民反贼了，大晋朝廷还是不敢北伐，生怕被羯胡暴打。 指望大晋朝廷北伐消灭羯胡，那还不如指望羯赵内部的汉人流民起义军推翻羯胡。 石虎显然是彻底放弃治疗了，每天都在捕捉自己国家的老百姓，然后把这些老百姓卖给燕国，再用卖老百姓的钱去购买燕国的各种奢侈品，他只想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拥有最极致的享受。 至于大赵的江山社稷？至于统一天下的宏图伟业？都算了吧，石虎累了，现在只想享受人生了！ 第436章 逐鹿中原（十三） 几个月后 石虎在精神崩溃中死亡，由于石虎生前效仿司马炎实行分封制，大量分封自己的子嗣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王。 因此，当他一死，羯赵便发生了类似八王之乱的继承权战争。 石家人联合石家人杀死了石家人，石家人联合石家人又杀死了石家人。 一通大乱杀结束后，石虎的干孙子石闵（冉闵)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掌控了羯赵的政权。 原本，石闵自以为自己可以安稳地坐上羯赵国主的位置，成为统治一方的君主。 然而，悲剧的是，中原汉人把石闵当成胡人看待，胡人又把石闵当成汉人看待，搞得石闵两边不是人。 即便石闵帮助羯胡攻城略地这么多年，可是羯胡始终没有把石闵当成自己人看待，因此当石闵掌权后，羯胡贵族以及士兵们不断发动叛乱。 为了测试羯胡是否忠诚，石闵下令，不愿意接受他石闵统治的邺城百姓可以自行离去，他石闵绝对不阻拦。 随后，羯胡人纷纷离开邺城，汉人百姓中，有一部分离开了邺城，但大部分则留在了邺城。 如此鲜明的对比下，石闵终于明白，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他自以为自己是羯胡贵族的一员，他自以为自己和羯胡本来应该是一家人才对，可是羯胡贵族们却并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 眼见羯胡人不肯支持他的皇图霸业，石闵终于彻底愤怒了，下令道：“凡我大赵百姓，只要诛杀羯胡，携带羯胡人头来邺城，就可以加官进爵，杀的羯胡越多，赏赐就越丰厚！” 同时，石闵在决定彻底跟羯胡决裂后，便改国号为“卫”，改姓为李。 一时之间，邺城及其周边的百姓纷纷组团捕杀羯胡人，一些长得比较五大三粗，看起来像羯胡的汉人也被捕杀。 这样的风俗，在几百年前的三韩地区其实很早就上演了，而且更加制度化、常态化、正规化、效率化。 那就是几百年前王家征服三韩时期的无数“狩猎小队”，在赏金猎人方面，燕国王家毫无疑问比李闵（冉闵)有经验多了。 不过冉闵的捕杀羯胡政策只执行了三个月便取消了，因为他发现越来越多胡人开始造反，而汉人百姓为了躲避战乱，纷纷南逃到晋国，并没有多少汉人百姓愿意追随他。 尴尬的事情这不就来了吗，胡人不愿意追随他，汉人也不愿意追随他。 于是，发现汉人也不愿意追随他之后，李闵索性改回自己的“冉”姓，成为了冉闵，并且再一次改国号为“魏”，同时取消杀胡人就可以得到赏赐的政令，开始大量收容胡人进入军队，还给自己的儿子册封为大单于。 又几个月后，当冉闵正在剿灭石氏残余势力时，休养生息好几年的慕容鲜卑趁此良机，倾全族之力南下，意图夺取中原。 冉闵一开始还想跟慕容鲜卑联盟，黄河以北归属慕容鲜卑，黄河以南归属冉魏。 然而，慕容鲜卑想要的是整个中原，因此拒绝了冉闵的结盟邀请，反而与正在被追杀的羯胡石氏结盟，一起攻打冉闵。 眼见慕容鲜卑咄咄逼人，慕容恪一定要灭了他冉闵，于是冉闵又向长江南岸的晋国朝廷发出结盟请求：“夷狄祸害中原数十年，我起兵反抗胡人，但是寡不敌众，希望晋国派兵援助我，驱逐蛮夷后，中原大地重归晋室，我冉闵愿意做一个诸侯王，如同辽东燕国一般。” 冉闵自然不可能真的把中原拱手送人，借晋国的兵力驱逐蛮夷是真，但是奉还中原之地给晋室那是不可能的。 与晋军联手击退了蛮夷后，冉闵自然会再把晋军也驱逐出中原，他要做中原天子。 然而，晋国并没有相信冉闵的鬼话，而是在谢安的建议下，坐山观虎斗，等冉闵与胡人斗得两败俱伤时，大晋朝廷再派兵北伐，收复中原故土。 于是，冉闵又向燕国求援，只要燕国出兵帮他击败了慕容鲜卑，他愿意割让整个青州和幽州，不过燕侯雪没有机会冉闵。 燕国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和风险太大的生意，所以无视冉闵也正常，毕竟天下人都知道冉闵反复无常，堪比汉末的吕布，谁敢相信他说出来的那些鬼话，也不怕被骗得倾家荡产。 燕侯雪如今已经一百一十二岁的高龄，待机时长惊人，她出生时，中原第一美女甄宓还没死，她在过生日时，中原枭雄冉闵已经穷途末路。 像她这样待机时长惊人的君主，自然有着超高的政治智慧，不可能被冉闵的那些鬼话就欺骗。 又一年后 燕侯一百四十二年夏（352年） 魏国（冉魏） 邺城 皇宫 “晋室坐山观虎斗，羯胡与鲜卑联盟攻我，如之奈何？”看着眼前的地图，大魏皇帝冉闵的太子冉智很是绝望：“父王领兵三万出城与慕容鲜卑决战，可是慕容鲜卑有五万大军，而且骑兵居多，此战，我大魏危矣！” 一旁的光禄大夫韦謏建议道：“倘若天王不幸战败，太子可前往燕国避难。” 原来，韦謏早在石虎死了以后就在燕都购买了豪宅，只等在中原实在是混不下去了，就去燕国当个富家翁安享晚年。 “燕国？”冉智对燕国不是很熟悉，只知道这个国家虽然是汉人国家，但是却对中原没有什么归属感，很少干预中原之事，而且燕国的许多风俗都非常另类，既不像汉人，更不像胡人，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燕国会接纳我吗？”冉智担忧道。 “只要我们给燕国足够多的钱，燕国就一定会接纳我们。”韦謏自信回道，并且补充一句：“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在中原大量搜捕工匠、医者、士人，把这些人才打包送给燕国。” 又一个月后，冉闵寡不敌众，终于战败，被慕容恪俘虏，慕容鲜卑先是定都蓟城，建国“燕”，自称燕王。 “你不过是个奴仆下才，竟然也敢称帝？”慕容燕国燕王慕容儁对脚下五花大绑着的冉闵不屑地嘲讽着。 在他看来，冉闵这种左右横跳，给羯胡当狗，然后又背叛羯胡的人，不过是一个反复无常的跳梁小丑。 “哈哈！你们蛮夷尚且可以称帝，我冉闵是中原英雄，为什么不能称帝？！”冉闵哈哈大笑，嘴里全是血水。 “大王，跟一个死人多说无益，直接杀了吧。”一旁的慕容恪没兴趣跟一个死人叽叽歪歪，让燕王慕容儁把冉闵直接斩首就行。 又两个月后，慕容恪攻占邺城，慕容儁迁都邺城，并且改元称帝。 冉闵之子冉智，在兖州大量搜捕人才，然后押送着这些人才前往燕国东莱地区，最后乘坐燕国的船只进入燕都。 而此时，冉闵已经被斩首两个月多，中原突然发生蝗灾，民间有谶语：冉闵亡，天降蝗！ 意思是说，冉闵是气运之子，是苍天的眷顾者，慕容鲜卑杀了冉闵，就是得罪了老天爷，所以老天爷降下蝗灾来惩罚慕容燕国。 燕王慕容儁于是将冉闵好生安葬，并且追封冉闵为武悼天王，乞求得到苍天的宽恕，保佑明年能够风调雨顺。 第437章 逐鹿中原（十四） 三年多后 燕侯一百四十六年春（356年） 青州 北海郡 剧县 这里曾经是张步抵抗光武帝刘秀的大本营，如今这座县城已经衰落，仅有人口两万余，正在被新的军阀段龛统治着。 段龛是段氏鲜卑首领的后代，段氏鲜卑覆灭后，便东躲西藏等待机会，直到羯赵内战爆发后，他才带领段氏鲜卑的族人们进入青州攻城略地，建立齐国，并且向南边的大晋称臣，被大晋朝廷册封为齐王。 今日，剧县的大街上。 “所有人排好队，立刻迁徙！” 段齐的士兵在县城内强迁百姓，准备把整座县城的百姓都卖给燕国，然后向燕国购买具装骑兵铠甲，从而征战天下。 人群中，有一位青年因为读书识字，所以被特殊对待，段齐的士兵们将他五花大绑。 此人名叫王猛，是青州一位寒门子弟。 他的那些好友们，大多数都主动去了辽东燕国，去燕国当个教书先生，虽说不能实现什么理想抱负，但起码一生平平安安，而且衣食无忧。 但王猛是有伟大理想的，他想要名垂青史，因此，他并没有选择去辽东燕国当个教书先生，而是在燕国东莱地区彰显自己的才能，然后等待燕侯雪聘请他，把他请去燕都当座上宾。 然而，燕侯雪又怎么可能去聘请一个平平无奇的寒门读书人，因此王猛左等右等，终究是没能等到燕国礼贤下士。 于是，王猛索性回到剧县老家。 可他刚回老家待了没几个月了，青州新的统治者就跟燕国进行了合作。 青州统治者齐王段龛在青州捕捉人口进行贩卖给燕国，燕国则把武器装备贩卖给齐国，双方互利共赢。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燕国与青州统治者进行合作，青州本地人已经见怪不怪，但是段龛作为外乡人，自然是感受不深，即便有青州本地人提醒他燕国不可信，他也并不在乎，而是认为自己比较特殊，可以依靠个人魅力降服燕国，让燕国真心合作。 当世之人为了区分王家建立的燕国和慕容鲜卑建立的燕国，将王家建立的燕国称之为“辽东燕国”，将慕容鲜卑建立的燕国称之为“慕容燕国”。 就在王猛被绑起来将要卖到燕国时，段齐的士兵出现了骚乱，不知道是谁喊了句“燕兵来啦”，然后段齐的士兵们四散而逃。 燕兵？是指辽东燕国还是慕容燕国？王猛在心中想到。 不一会，许许多多慕容鲜卑士兵杀来，县令弃城而逃。 混乱中，王猛躲在街道的角落里，让旁边的一位乞丐给自己解开了捆绑的绳索。 不久后，王猛便听闻齐王段龛逃往辽东，想要寻求辽东燕国的庇护。 然而，辽东燕国将段龛的人头割下来，然后辽东燕国的使者带着段龛的人头前往邺城，辽东燕国用齐王段龛的人头作为礼物，向慕容燕国上表称臣。 作为赏赐，慕容燕国每年给辽东燕国送五万青壮年男女人口，帮助辽东燕国开荒种田。 这个流程简直不要太熟悉，所以王猛早就意料到了。 这时，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到剧县，那就是大晋朝廷的大司马桓温亲自北伐。 这两三年，大晋朝廷发动多次北伐，每次都是让世家出身的殷浩领兵。 然而，殷浩只会空谈玄学，根本不懂带兵打仗，桓温曾经问他如何治军，他却回答：“治军，乃治其军也，故而要有军可治也，若无军可治，何以治军？故为治军而不为军治也！” 桓温问他军队里的战马如何看管，如何了解每天有多少战马生老病死，这本来是个统计学问题，可是他却回答：“未知生，焉知死？” 桓温问他应该如何激励士兵的士气时，他却回答：“士气，气之状一也，气者，天地之始也，天地者，宇宙洪荒也，宇宙洪荒者，大道之本源也，故而激励士气，需要探索宇宙洪荒，在无穷的大道中寻找虚无缥缈的真谛。” 在这样一位主帅的统领下，大晋的北伐可想而知，那自然是一败再败，输完慕容输氐秦，输完氐秦输羌贼，输完羌贼输流民，再输就没得输了。 如今，听闻桓温亲自北伐，中原百姓都非常期待，他们迫切想要摆脱胡人的统治。 王猛也准备去拜访一下这位桓大司马，试探一下桓温是否有攻取中原的决心。 又一年后，王猛来到长安。 此时，桓温已经收复了兖州豫州徐州，并且收复了旧都洛阳，现在已经占据潼关，兵锋直至长安。 现在是桓温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头顶着中原收复者的光环，朝堂之上谁敢不服？ 桓温军帐 王猛这大半年里在长安显露才能，已经是小有名气，因此当他主动拜访桓温时，得到了桓温的接见。 “乡野村夫王猛，见过将军。”王猛对桓温恭敬道。 “上一个自谦为乡野村夫的还是诸葛孔明。”桓温微微一笑，他准备看看眼前这个小有名气的读书人是不是真的有才能，还是跟大晋的那些世家子弟一样吹出来的。 随后，桓温对王猛问道：“中原百姓无不期待王师北伐，可我兵锋抵达长安城外时，长安城内的百姓为何不肯出城迎接我？” 桓温想起了几个月前，他刚刚收复洛阳时，洛阳的百姓抹着眼泪对他哭泣道：“未曾想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官兵。” “将军兵锋抵达长安，却不肯攻城，百姓不知道您的决心，自然不敢出城迎接。”王猛毕竟在青州待了好多年，跟辽东燕国有接触，所以自然明白“百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个道理。 百姓只会从众，谁赢他们就帮谁，所以只要你展现出必赢的态势，百姓自然会跟随，可你停滞不前，连攻城都不敢，百姓自然不知道你能不能赢，他们不知道你能不能赢，自然也就不敢跟随你，怕万一你回去了，他们就会因为帮助你的行为而受到地头蛇的惩罚。 “如果将军全力攻城，就算暂时攻不下来，百姓看到您攻城的决心和实力，自然会归附于您。”王猛对桓温继续试探道。 可是桓温却犯难了，他离开建康朝廷已经太久了，迟则生变，万一建康朝堂上的政敌把他老巢给端了怎么办？他急着回江东继续掌控朝政，哪有心思继续收复中原呢？ 况且，收复中原本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权势更加稳固，收复中原只是手段，稳固权势才是目的，不能本末倒置。 继续收复长安，也只是给大晋朝廷增加地盘，而不能给他桓温带来多少好处，没必要损耗自己的兵力去给朝廷开疆扩土。 王猛看着桓温的表情，知道了桓温的心思主要在掌控权势上，北伐只是顺带的，于是也不再多说这个话题，而是与桓温探讨起了天下大势。 “如今中原混战不休……” 一番探讨下来，桓温觉得王猛是个大才，想要将王猛带回晋国。 可是王猛是有建功立业的理想的，他知道大晋朝廷容不下寒门，他如果去了大晋朝廷，那一辈子也出不了头，那还不如去辽东燕国当个教书先生，于是他摇头道：“将军不想收复长安，猛又怎会愿意跟随将军去晋国？” 第438章 逐鹿中原（十五） 三年后 燕侯一百五十年春（360年 燕都 砰！ 砰！ 砰！ 燕国建国一百五十周年庆典，同时也是燕侯雪一百二十岁寿辰，整个燕都喜庆洋洋。 如果仔细去听，就会发现，爆竹声比几十年前的那一次更加清脆响亮，这说明燕国对火药的研究又有了新的进展。 燕侯雪头上是稀疏的白发，脸上满是皱纹，走路还需要宫娥的搀扶。 已经一百二十岁的她，看起来却像是个六十岁的老太婆，不得不说保养得很好。 燕国能够安稳发展这么多年，离不开燕侯雪的超长寿命。 燕侯雪对燕国最大的功劳就是不瞎折腾，老老实实发展经济，不随便扩张，不消耗国力。 很多君主到了晚年就喜欢折腾，但是燕侯雪到了晚年，却依旧日复一日地带领贵族们处理日常事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她的牙齿已经掉光，平日里只能靠着喝煮沸的牛奶以及热粥来维持身体机能。 参加燕都国庆的不仅有土生土长的燕国人，也包括那些从中原移民到燕国的权贵们，比如冉闵的儿子冉智。 “治大国如烹小鲜，燕侯治国，有黄老之学的影子啊！”冉智在了解燕侯雪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后，将其与古代那些长寿的圣王相对比，得出的结论是周文王亦不如也。 燕国看似没有明君，其实几乎代代都是明君，只有偶尔几个君主比较离谱，其他的都在为燕国的发展而努力。 这就是上善若水，平时你感觉不到他的厉害，等你感觉到时，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战胜了你。 单看某一个君主某一个时间段，感觉不出来是什么明君，可站在后世之人的角度，以几百年上千年作为跨度来看，才会发现这才是当之无愧的明君。 比如眼前的燕侯雪，单看她某一个时间段的统治，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每天都是日复一日地发展经济，不怎么进行扩张，也没有什么丰功伟绩。 可放到上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就会发现，这是一位重要的君主，带领燕国稳步向前，使得燕国的城市经济蓬勃发展，更多发明创造也在这个时期开始出现。 为了王家增加农奴人口，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去中原劫掠的二代家主。 为了王家转危为安，为了王家的稳定发展，把自己活活累死的三代家主。 为了王家的名声而征战沙场的四代家主。 为了王家增加田亩，不惜冒着被朝廷砍头的风险，也要强占民田的五代家主。 为了王家有钱发展，不惜冒着千夫所指的风险也要贪污腐败的六代家主。 等等等等。 这些人单独去看，好像都不怎么样，算什么明君，但是跨越历史长河，将他们作为一个整个去看，才能发现是真正的明君。 就算老秦人的奋六世之余烈，也不过如此。 王家奋二十四世之余烈，方有今日之成就。 已经六十岁的苏峻早已习惯了燕都的生活，对中原已经没有怀念了。 此间乐，不思晋！ 燕侯雪的孙子太史琥同样已经六十岁，但他依旧生龙活虎，是燕侯雪的指定继承人。 庆典上，太史琥正吃肉喝酒，便有宫娥递来【燕报】。 这是燕国的官方报纸，不过由于手写成本高，所以暂时只有贵族富商们可以看得起。 【燕报】上分为两个板块，分别是【国内】和【国际】。 【国内】板块主要就是讲燕国最近的发展，哪里哪里又发现了金矿银矿，哪个行会赚了大钱，哪个行会亏得血本无归，哪个贵族发表了什么观点，哪个贵族干了什么影响国家大计的事。 比如： “兰芳城南三十里处发现露天金矿一座，燕国官府正在紧急保护金矿。” “近日，在香料海域，又有一艘中型香料商船被星繁海盗组织劫掠，据可靠消息，这艘商船的香料已经走私到了晋国的交州南海郡地区。该商船隶属于太阴城主，并且由桃园行会代理经营，太阴城主要求桃园行会赔偿商船损失。” “头号通缉要犯-星繁海盗组织的头目凤天尊（代号)的赏金已经涨到五千金，桃园行会会长承诺：只要逮捕凤天尊，愿意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 “武次城一个刁民勾结凤天尊，公然在市政大厅外面赞美凤天尊劫富济贫，现在已经被逮捕入狱。” “著名探险家卢羽声称，向东航行可以抵达罗马，经过医者鉴定，探险家卢羽患有精神疾病。” 【国际】板块就没有那么详细了，只是简单地交代一下中原以及临近燕国的那些蛮夷政权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比如： “高句丽与扶余交战，战况未知。” “契丹与奚发生军事摩擦，双方剑拔弩张。” “秦国发生政变，暴君符生被杀，新君符坚上位，并且自愿去除帝号，向晋国称臣。” “秦国一个叫王猛的寒门得到符坚重用，他提出秦国改革的三个意见。” “晋国政局不稳，桓温与世家进行舌战。” “慕容燕国皇帝慕容儁下令：征兵一百五十万，准备一统天下。” “慕容燕国皇帝慕容儁下令：清查关东田亩人口。” “负责清查关东田亩人口的慕容燕国官吏，现在已经被一伙神秘游侠灭了满门。” “晋国重量级大臣桓温说：给我二十年，还你一个强大的晋国。” “凉国与秦国交战数个月，双方高层决定商谈停战。” 看着这些消息，太史琥略微皱眉。 征兵一百五十万？慕容燕国疯了吗？穷兵黩武到这种地步？ 如果慕容儁真的要征兵一百五十万，中原大地一定会再度混乱不堪，遍地都是流民，那个时候，辽东燕国就能趁机获得更多人口了。 然而，正当辽东燕国这边还沉浸在庆典喜悦中时。 邺城 慕容儁突然病逝，其子慕容暐即位，生前还给慕容暐留下了四个辅政大臣。 可能是四个辅政大臣比较有稳定性吧，不然为什么一代代君主临终托孤都是留下四个辅政大臣。 第439章 官制（一） 五年后 燕侯一百五十五年春（365年 中原的战事连绵不休，燕国慕容恪攻占洛阳、豫州、兖州以及淮北和南阳，秦国王猛领兵攻占上庸、魏兴。 桓温收复的区域，不过几年时间便全部吐了出来。 秦国燕国都在忙着消化新占领的地盘，而晋国还是那个晋国，权臣桓温与世家大族的争斗越来越激烈。 而辽东燕国，则在今年有了一点点不一样的变化，那就是官吏的录取。 无论是察举制还是九品中正制，本质上都属于【推荐官吏制】，只是察举制更看重无法测量的德行，九品中正制更看重现实的家世，能不能当官，得有一位老前辈推荐，虽然也有一些专业技术性的官职岗位会进行考试，但考试的比重不是很高，关键还得是有个老前辈推荐。 不过，燕都最新颁布的【燕国官吏改制】中，增加了许多官吏岗位的考试内容，并且允许某些岗位可以不需要有议会贵族的举荐，也不需要获得品级。 原本，燕国也跟中原一样实行九品中正制和察举制并行。 （虽然晋朝实行九品中正制，但也没有完全废除察举制，而且还掺杂了一点点考试内容，所以实际上的晋朝官吏录取制度是“以九品中正制为主，以察举制为辅，掺杂一点点考试内容。” 想要当官，要么得到议会贵族的推荐，这就是察举制。 要么在参加品级评选时，被燕国中正官评选为“有品”，这就是九品中正制。 九品中正制，除了九个品级，还有不入品的。 你以为自己是最低级的九品，那真是大错特错，其实你连品都没有，根本不入品。 能入品的，哪怕是第九品，那也是百里挑一。 不过，这个由燕侯雪提议，御史台审核，燕国九卿同意，尚书台执行的“燕国官职改制”，却是为那些无法得到议会贵族推荐，也无法进入品级的寒门读书人打开了仕途。 在【开荒部】【礼仪部】【律法部】【道路部】等相对没那么重要的尚书部门，燕国官府允许所有燕国的读书人来到燕都参加考试，考试通过者，只要再经过对应尚书的面试，最后经过尚书令的确认，就可以上任做官。 当然，对寒门读书人开放的官职，暂时仅有这些相对不怎么重要的部门，诸如调动兵力和收取赋税的岗位，燕国是不愿意让外人插手的，能够插手兵权这么重要的部门的，那都是燕国宗室子弟，亦或是燕国旁支子弟。 之所以会开放，主要是随着燕国的体量增加，仅仅依靠自己的宗室子弟那点人才已经远远管理不过来，除非想要像晋国一样让世家子弟们占着茅坑不拉屎，否则想要国家正常运转的话，就只能开放其中一部分岗位给寒门子弟，让寒门子弟帮助自己一起管理这个体量庞大的国家。 燕国并不觉得自己这次官制改革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感觉自己缺少管理人才了，所以放开了一下上升渠道，从底层获取一些人才来当自己的助手，帮助自己管理国家而已，就是这么简单，真没想那么多，真没想过什么斗世家贵族啥的，真的就只是单纯地缺少人才了，所以稍微放开一下上升渠道，这样可以获取更多人才。 而读书人也没感觉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觉得是燕侯最近缺少助手了，所以放开一些不重要的岗位给他们当官去管理而已。 许许多多不想继续当一个教书先生的读书人来到了燕都，他们有些人以前也参加过大晋的考试，但那都是应付用的，晋国的考试也只是把世家子弟里智力有缺陷的人筛选出去而已，防止有精神疾病的世家子弟祸害朝堂，所以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晋国世家子弟，都可以通过评级后的考试。 不过像燕都这样专业性比较强的考试，他们还真是第一次。 比如报名【开荒部】的读书人，他需要回答的问题实在是太多太繁杂了，比如：耕牛的生老病死、男人女人小孩的开荒效率、开荒死亡率、遇到土著人袭击如何应对、不同地区的气候、不同气候对开荒工作的影响，等等等等。 除了要回答这些问题，还要自己写一篇“开荒策论”，需要在开头评价一番燕国现在的开荒政策得失，对于燕国现在的开荒政策，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想法。 当看到这些题目时，参加【开荒部】考试的寒门读书人非常惊讶，没想到燕国对于人命这么不重视，却又广开言论，居然允许士人们评价燕国朝廷施政的得失。 不在乎底层人的死活，同时又允许底层人谈论国是，我允许你有抱怨的自由，但不允许你有活着的自由，这就是燕国。 如果只看燕国广开言论、允许士人们抱怨政策的不好这一条，那确实是比得上汉文帝了。 一位几年前刚刚移民到燕国的中原寒门士子，他想要试探一下燕国是否真的广开言论，于是没有像其他想要做官的士子一样在“策论”上不停地拍燕侯雪的马屁，而是指出燕国现在开荒政策的种种弊端，还大言不惭有些贵族子弟不过是尸位素餐。 两个月后，燕国尚书台的几个小吏来到了这位士子家中。 “要来逮捕我了吗？”这位士子摇头叹息，已经提前想好了说辞，就说自己喝多了酒，所以考试时在试卷上胡言乱语。 然而，那两个尚书台小吏只是将一张“面试券”放在他的手中，对他提醒道：“你已经通过了考试，下个月的十五日，去尚书台面试。” 此言一出，这位来自晋朝的士子顿时不敢置信，随后冷静过来，对那两位小吏恭敬道：“学生明白。” “辽东燕国，才是我们寒门子弟的福地呀！”这位来自晋朝的寒门士子愈发地感谢当初那些把他卖到燕国的土匪。 中原兵荒马乱，他被一群土匪绑架，然后被土匪卖到了燕国，本以为一辈子都没有什么人生希望了，却仅仅只是一场考试就有了出头之日。 —— 中原比日不落帝国更早出现了“考试”这种行为，但是日不落帝国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从中原借鉴了“考试”这种行为，并且发扬光大，直接用这种行为录取自己想要的人才。 对于当世之人而言，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改革，可是对于后世之人而言，这却是时代发展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世界通史·宋·秦桧》 天下各国国情 本章由于字数太少，暂不显示。如果你觉得本章比较重要，可以选择左下方报错章节，系统将在十秒内自动处理。或者跳过本章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第440章 逐鹿中原（十六） 四年后 燕侯一百五十九年夏（369年） 春种的水稻刚刚收获，秋种水稻还没开始，刚好几个月前，慕容燕国的顶梁柱慕容恪病逝。 于是，桓温力排众议，选择在这一年的夏天发动北伐，一共统步骑五万。 前燕虽有二十万大军，但大多数都是用来防备流民起义的，只负责打治安战，有能力进行大兵团野战的只有五万而已。 桓温一路上势如破竹，中原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晋军，所到之处，民众竭诚欢迎。 不过在进军路上，也有一些晋军士兵脱离大部队，分散到四周的村落进行劫掠。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这个时代的军队不抢劫才奇怪，抢劫反而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行为。 桓温攻下豫州和洛阳，又继续向北夺取兖州，一路打到枋头。 枋头位于濮阳旁边，是当年王珏屠戮东郡士族的地方。 即便已经过去一百多年，这里还流传着王珏的传说。 濮阳有童谣：王珏至，士族亡。 在枋头，桓温还看到了当年王珏建造的行刑台，专门用来当众屠戮东郡士族，以此提升虎豹骑士兵的士气。 “遥想当年王合玉，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天下莫不臣服，今日若是王合玉复生，区区慕容鲜卑，何足挂齿！”桓温观赏着这些被血迹染黑的刑具，幻想着自己如同当年的王珏一样纵横天下，甚至封狼居胥。 可是一想到王珏的家族居然割据自立，根本不把中原朝廷放在眼里，桓温也不禁摇头。 王珏是王珏，王家是王家，不可混为一谈。 桓温也想要像王珏一样屠戮世家，靠自己的个人权威建立一支只忠诚于他桓温的强大骑兵部队。 正当桓温还在欣赏着枋头的酷刑刑具时。 踏踏踏！ 许多鲜卑骑兵杀至，而晋兵正忙着在枋头烧杀抢掠，根本来不及整兵列阵，顿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原来，这是燕国的诱饵战术，故意在枋头等地迁徙了许多汉人女子，引诱晋兵在这里掳掠汉人女子，然后等晋兵防备松懈时，慕容燕国的骑兵突然杀出，就可以大获全胜。 桓温早有预料，让预备队顶住慕容鲜卑骑兵的进攻，然后安排晋军士兵开始撤退。 这样且战且退几天过后，桓温听闻秦国大将邓羌领兵支援慕容燕国，于是便彻底放弃了北伐的计划，准备一路退回建康。 撤退时，桓温假装不敌，想要引诱慕容鲜卑追杀自己，然后来一个回马枪反杀。 然而，慕容垂识破了桓温的林木，没有直接追击桓温，而是一直尾随桓温。 连续几天过后，桓温连慕容鲜卑始终没有发动进攻，索性便取消了反击的作战计划，命令部队以急行军向南奔袭，想要早点回到江东。 可是，等到他放弃反击的作战计划，切换急行军时，慕容垂便立刻发动了突袭。 桓温大败，五万步骑损失三万多，带着一万多的残兵败将狼狈逃回江东。 逃跑的路上，桓温看见了上一次北伐时经过的那棵柳树，发现那棵柳树已经枯萎，而他也已经垂垂老矣，不由得感叹：“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感叹完，他又喃喃自语：“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如果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不能默默无闻被后世之人无视。” 既然北伐已经不可能成功，已经不可能像王优安和王合玉一样流芳百世，那就篡位当皇帝，从此遗臭万年好了。 这仗打的确实憋屈，如果让王珏来打，得从江东一路吃人吃到草原，根本不需要后勤，敌人和百姓就是后勤，这样才能做到兵贵神速，不然还得等后勤物资运输，非常耽误行军速度，这样就很难打出出其不意的军事效果。 若是敌人大军来袭，就躲避锋芒，骚扰敌人要害之地，逼迫敌人派出援军，然后我军再集中优势兵力趁机歼灭敌军的落单者。 桓温既没有王珏的军事天赋，也没有王珏的心狠手辣，又如何能够成事？ 不过也不好说，毕竟王珏对军队掌控力是极其强的，若是让王珏给东晋朝廷当将军，第一件事可能不是北伐，而是先杀进建康城，把所有皇亲国戚和世家大族屠杀殆尽，防止这些人拖后腿，然后才会发动北伐。 以王珏的心狠手辣，为了获得最后的胜利，即便是杀得江东浮尸百万也不会在乎。 回到江东后，桓温对自己的谋士问道：“我想要遗臭万年，并且掌控权势，应该如何做？” 谋士回道：“废立皇帝，可以让自己遗臭万年，而且可以威慑朝臣，使得将军您的权势更加稳固，亦如当年的董卓。” 桓温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开始造谣皇帝司马奕不能行房事，所以没资格做皇帝，并且散布消息要废立皇帝。 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面对桓温的咄咄逼人，纷纷不敢说话，哪怕谢安也是闭门不出，不愿意与桓温有冲突。 刚满二十岁的才女谢道韫也被夫家琅琊王氏告诫，千万不要在这个紧张时刻议论国家大事，防止不小心惹恼桓温。 王谢庾殷四大世家表面上对桓温恭恭敬敬，暗地里却商讨着扳倒桓温的计划。 现如今，大晋朝廷有皇族司马氏，有权臣桓氏，有王谢庾殷四大世家，还有其他小世家一堆。 桓温用事实告诉大晋的世家们，在兵权面前，你们的家世啥也不是，胆敢不服，直接杀你全家，管你什么几百年上千年世家，在屠刀面前都是蝼蚁。 一次又一次的事实证明，对付这些世家，最有效的还得是屠刀。 董卓曹操王珏等人早就给桓温做了表率，现在就等桓温也这么做了。 哪怕是名闻天下的汝南袁氏，不也在董卓的屠刀面前吓得瑟瑟发抖，只能哭泣着乞求活命吗？ 自以为是的东郡士族们，在王珏的屠刀下度日如年，面对王珏的虎豹骑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青州徐州的高贵士族们，被王家先祖派遣海盗抢劫了一次又一次，但他们却拿王家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忍气吞声，哪怕家族子弟被王家屠杀，哪怕家族女子被王家玷污，也只能跟王家和解，还得在大冬天，头顶着雪花，跪在王家庄园外面，卑微地向王家赔礼道歉。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谓的高贵家世就是个笑话。 没有对付不了的世家士族，只有手段够不够高明，心思够不够狠辣，对付不了并不能说明世家强大，只能说明你不行。 既然已经准备篡位，那就必然要跟大晋的皇族和世家们争斗一番。 于是，桓温开始研究王珏是如何铲除东郡士族的，当发现王珏对付世家士族的办法就是“杀杀杀”时，桓温不禁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这才是他做梦都想要做的事呀！ “生子当如孙仲谋，有父当如王合玉，我桓温誓必要成为第二个王珏。” 第441章 逐鹿中原（十七） 一年后 燕侯一百六十年秋（370年 慕容燕国 乐安国 蓼城 甲下港 燕国太傅慕容评特地挑选乐安国作为自己的封地，就是为了得到这个繁华的商业港口。 数以万计的人口被装载上船，除此之外，大量粮食、麻葛等也被装载上船。 为了谋取私利，慕容评倒卖军资，把士兵和士兵们的粮饷贱卖给了辽东燕国，然后又从辽东燕国购买大量奢侈品，尤其是购买琼浆酒。 慕容评声称要招募三十万大军，抵御虎视眈眈的秦国，然而，用来扩充军队到三十万的钱粮都被慕容评贱卖到辽东了，就连所谓的三十万大军，也被他给卖了。 慕容评将中原的青壮年编入军队，然后把这些新兵蛋子拐卖到甲下港。 因此，所谓的三十万大军，其实只有五万人，其余二十五万都是空饷。 身为慕容燕国的统兵大将军，居然把慕容燕国的军事物资倒卖，连自己的士兵也给卖了，后世的徐州剿总刘峙直呼内行。 当将军的在经商赚钱，当商人的却在招募乡勇打仗，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绚丽多彩。 正当甲下港的倒卖军资贸易如火如荼时，洛阳突然被秦国袭击。 一直喊“狼来了”，结果狼真的来了，本来抵御秦国只是慕容评捞钱的借口，没想到秦国今天真的来入侵慕容燕国了。 洛阳被围，有参谋建议慕容评火速支援洛阳，只要守住洛阳-虎牢关防线，则秦兵不能东进。 然而，慕容评犯了一个跟刘峙一样的错误，那就是有几千个秦国士兵绕过洛阳防线，在河东附近转悠。 慕容评错误地认为秦国是在声东击西，认为这支在河东转悠的秦军才是秦国主力，正在攻打洛阳的其实才是秦国偏师，秦国这么做不过是想要让他慕容评派主力去支援洛阳，然后半路上围城打援。 “本将军何等聪明，岂能识不破王猛的声东击西、围城打援计谋，洛阳不会有危险，我们去支援洛阳才有危险。” “通知周围的守军，放弃城池，全部向我靠拢，准备与秦军主力决战！” 随后，在慕容评的指挥下，慕容燕国各地的兵力向他的军营靠拢，保护他的安全，防止被所谓的秦国主力攻打。 而远在洛阳战场的王猛听闻这个情报后，不禁嘲讽：“慕容评，真奴才也，纵使有百万之众，也是无用。” 不久后，王猛攻下洛阳，中原震动。 听闻洛阳失守，坐镇邺城的慕容燕国皇帝慕容暐对慕容评怒斥，命令慕容评将倒卖军资赚来的钱分发给士卒，鼓舞士气。 又一个多月后，王猛的八万秦兵与慕容评所谓的“三十万大军”遭遇，一开始，秦国将领们还有些害怕，毕竟敌人有三十万，而他们才八万，但在王猛的重赏下，他们还是出击了，一番交战下，慕容评的所谓三十万大军惨败。 战争结束后，王猛等秦国将领才明白，原来燕国只有五万大军，兵力还没他们多，所谓的三十万，有二十五万都是空饷，军费都被慕容评中饱私囊了。 又半个月后，慕容评全军覆没的消息传遍天下，慕容燕国皇帝慕容暐自知慕容燕国大势已去，为了保全宗室性命，于是出城投降。 燕侯一百六十年腊月，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时节，慕容燕国灭亡，史称前燕。 慕容燕国灭亡后，王猛开始清查关东诸郡县的人口田亩，并且攻破那些不肯服从秦国朝廷的中原坞堡。 与此同时，大秦天王苻坚并不打算休养生息，而是马不停蹄地将秦国士兵调回长安，准备攻打仇池国和凉国。 北方战乱不休，南方的大晋朝廷则正在你争我夺，桓温已经踏上了篡位三流程里的第一个流程，也就是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大司马录尚书事、相国总百揆。 他现在正准备进行第二套流程，不过谢安一拖再拖，总是延缓给桓温走流程的时间，想要拖到桓温自己病逝。 也就桓温手段不够狠辣，所以才能被谢安的拖字决困扰，要是换成董卓或者梁冀，谢家已经被灭满门了。 不过以谢安的聪慧，如果权臣是董卓而不是桓温，他自然也就不会用拖字决，而是会想其他办法。 又三个月后 燕侯一百六十一年夏（371年） 已经一百三十一岁高龄的燕侯雪派遣自己的孙子太史琥作为使臣出使秦国，向秦国上表称臣。 七十一岁的太史琥，虽然已经有几缕白发，但整个人依旧生龙活虎，看起来像是个四十岁的壮年。 来到长安，太史琥发现这里法度严明，治安已经跟燕都一个水平了，而且长安的汉家衣冠也非常多，不由得惊叹：“未曾想北朝亦有华夏衣冠。” 苻坚以仁德治国，给予了各个民族非常大的自由，在苻坚秦国，鲜卑人可以继续以鲜卑习俗生活，汉人也可以继续以汉家风俗生活，秦国官府不会强迫某一个族群必须按照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去生活。 自苻坚登基以来，从来没有屠过城，即便是纵兵劫掠也只是偶尔有之，军纪比之南方的晋军还要好上几分。 若非苻坚是蛮夷出身，汉人已经称赞苻坚是当世之汉文帝了。 汉文帝，是对一个皇帝在治国上最大的赞美。 汉武帝，是对一个皇帝在开疆扩土上最大的赞美。 汉高帝，是对一个皇帝在综合能力上最大的赞美。 光武帝，是对一个皇帝在品德和军事上最大的赞美。 汉宣帝，是对一个皇帝在民富国强上最大的赞美。 （秦始皇在古代属于反面教材，一般不会用秦始皇夸人，而是用秦始皇骂人，觉得某个皇帝残暴可怕时，就骂他是秦始皇，这已经是几千年的惯例了。 长安 未央宫 这座被绿林军、赤眉军、羌胡、董卓、李傕郭汜、司马懿、匈奴人、羯胡人、苻生，等人轮番破坏的宫殿，如今已经在苻坚的主持下开始修缮。 行走在未央宫的台阶上，太史琥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王家的历代先祖，比如王长治、王长炯、王长夜、王长羽，他们都在长安度过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厚一笔。 “宣，燕国使臣觐见！” “宣，燕国使臣觐见！” “宣，燕国使臣觐见！” 不一会，宦官们嚷嚷着嗓子，让站在殿外等候的太史琥进入正殿。 第442章 逐鹿中原（十八） 已经三十三岁的大秦天王苻坚看着大殿内的太史琥，已经四十六岁的王猛同样看着太史琥，氐秦的氐族权贵们对遥远的辽东燕国同样好奇。 他们早就听闻燕国是比南方的晋国还要历史悠久的国家，燕国的燕氏王姓家族早在前汉时期就已经出了好几个名臣。 “今天还能看见王优安的后人，这是上天都在庇佑我大秦！”苻坚自小仰慕汉文化，对于汉家英雄自然也是耳熟能详，他也希望自己的帐下能够出现王长治这样的名将。 事实上，苻坚正是将投降的慕容垂当成自己的王长治来对待，将王猛当成自己的王长炯来对待。 “天王还能记得外臣的先祖，外臣受宠若惊。”太史琥对苻坚恭敬道。 苻坚现在还没称帝，依旧自称天王。 “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燕国主动称臣，那燕国想要什么样的赏赐，尽可提来，孤不会吝啬的。”苻坚对于燕国这样历史悠久的国家居然主动上表称臣一事非常兴奋，觉得这是他的大秦天命所归，不然为什么燕国连打都不打就臣服了呢？ 太史琥想了想，然后他也不客气，居然真的向苻坚索要赏赐，对苻坚说道：“我燕国民贫国弱，终日被高句丽蛮夷侵扰，百姓民不聊生，每天都在被高句丽灭国的危机中，若是中原正统能够每年给我们燕国赏赐十亿钱用来发展，则我燕国可以帮助大秦抵御高句丽蛮夷，使蛮夷不敢觊觎华夏！” 太史琥来之前研究过苻坚，知道此人虽然出身蛮夷，却把自己当成汉人对待，内心认为自己是汉人，是当之无愧的氐皮汉心。 因此，苻坚对正统很在乎，希望天下人都认可他的秦国才是华夏正统，而不是认可南方的晋朝。 这跟石虎是完全反过来的。 石虎打心底里憎恨汉人，巴不得把汉人杀光，而且厌恶华夏文化，想要彻底消灭华夏文化。 而苻坚是仰慕华夏文化，并且自认为自己是华夏文化的继承者，希望大家认可他是华夏之主。 太史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遇到石虎这种满脑子搞瑟瑟和杀戮的统治者，只能用美女和奢侈品去诱惑，你跟他聊什么华夏正统哔哩吧啦的，那不过是对牛弹琴、自取其辱。 遇到苻坚这种满脑华夏正统的精神汉人，那就得夸他是华夏正统，夸他是中原圣君，而不能用美女奢侈品之类的去诱惑。 苻坚果然很吃这一套，听到太史琥说什么“中原正统”“大秦华夏”“万世明君”“晋国偏安一隅，不过是割据一方的小丑”，他非常高兴，正打算答应每年给燕国送十亿钱【辽饷】作为赏赐时。 “天王，我秦国连年征战，应当休养生息，怎能在这个时候将百姓的财富随意赏赐它国？”一旁的丞相王猛对苻坚提醒，让其不要高兴得昏了头，怎么能因为燕国使臣拍了几句马屁就给别人送钱。 苻坚冷静了下来，可是又不好意思不给赏赐，这样显得他这个大秦天王很穷一样，搞得很没有面子，他是一个仁德的君主，同时又是一位很在乎面子的君主。 中原的这些统治者还是太过在意面子了，这事如果让燕侯雪来处理，那就是直接把使臣轰出去了，爱臣服就臣服，不臣服就滚一边去，燕国用不着万国来朝这种虚名，只要实实在在的利益。 最终，苻坚折中了一下，每年给燕国三亿钱【辽饷】作为赏赐，这样既不会伤及秦国的根基，也不会显得他苻坚很小气。 “愿陛下早日消灭晋国，扫清寰宇，平定天下，为苍生之福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太史琥继续拍着苻坚的马屁，并且故意不小心把天王说成陛下，这样才能更加让苻坚高兴。 苻坚虽然还没有称帝，但已经在准备称帝的一些流程了，所以听到太史琥故意不小心说错了话，把天王说成陛下，他哈哈大笑，假装责备：“孤还只是大秦天王，是晋之臣属，当不得陛下之称。” “外臣久不来中原，不通中原之事，还望陛下宽恕。”太史琥继续故意不小心说错了话。 苻坚欣喜若狂，对于辽东燕国的好感度爆表。 随后，太史琥又吹捧着秦国的文武大臣们，称赞他们各个都是汉高帝的张良，各个都是贤臣。 又是一番寒暄过后，太史琥离开长安，准备乘坐江船往燕都而归。 而在正殿会议结束后，王猛对苻坚分析着天下局势：“天王消灭仇池、凉国、代国后，应当休养生息，恢复民生，学习当年的燕侯王珏和光武帝刘秀，每打下来一块地盘就要休养生息消化新的占领区，不要急着去占领下一块地盘，这样稳扎稳打，天下迟早可以一统。” 王猛非常认可刘秀和王珏的扩张方式，每次打下来一块地盘后，首先休养生息消化这块地盘，消化完以后，再去攻打下一块地盘，这样周而复始，无限循环，使得自己的力量不断壮大，而且内部也非常稳定，而不是刚打下来一块地盘就急着再去攻打新的地盘。 事实上，辽东燕国在海外的扩张方式就是这样的，每次打下来一块地盘以后，不是急着继续扩张地盘，而是想办法移民开荒这块刚刚打下来的地盘，等到开荒得非常好以后，再去攻打占领新的地盘，不开荒好之前的地盘，就绝对不去占领新的地盘，免得自己内部不稳定。 燕国没有涂色爱好，也没有地图开疆的癖好，所以不会沉迷于不停地打仗扩张的道路上，不会一直打仗增加领土，而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开荒。 这种扩张方式的优势就是非常稳，翻车概率小，劣势就是消耗时间长，成本高，往往需要几十年才能扩张一次，而且扩张的地盘也不是很大。 与之相反，苻坚的扩张方式就是不停地打仗扩张，优势是扩张速度快，增加的地盘多，并且成本相对更低，往往只要十几年就能一统天下，劣势是内部非常不稳定，稍有失误就会大翻车，直接一夜回到解放前。 —— 当今天下，有很多国家都在短时间内就把自己的国家扩张到跟日不落帝国同等规模，但这些国家无不例外都是在内部的不稳定中灭亡，可为什么日不落帝国的统治地盘同样很大，却相对而言没有这么多不稳定因素呢？这或许就得从日不落帝国这上千年来的扩张方式上说起，其余国家的地盘都是在短短十几年时间里快速膨胀出来的，而日不落帝国的地盘是在上千年悠久岁月里沉淀出来的。——《世界通史·宋·秦桧》 第443章 海贼王（一） 五年后 燕侯一百六十六年夏（376年） 香料海（东南亚群岛海域 在兰芳城与香蕉城（马尼拉）之间的航线上，时不时就有香料商船通行。 今日，一艘中型海盗船，外加四艘小型海盗船出现在这里。 “天尊，最近燕国的海军舰队巡逻频繁，我们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香料航线上，恐怕不妥。” 船上，一位青年对旁边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恭敬道。 这位青年名叫孙泰，是毒士孙秀的后代，但家族已经没落，后来在王敦之乱时，他的父亲沦为难民，被东晋的游侠土匪绑架卖给了桃园行会。 之后，他的父亲靠着一手计算能力成为了桃园行会的主簿（会计)，并且与一位汉人少女生下了他的哥哥，又在几年后生下了他。 再之后，他的父亲被查出来贪污行会财产，因此被逮捕入狱，之后又被流放到香料群岛成为开荒奴隶。 十岁的孙泰则被哥哥带着走南闯北，最终幸运地遇到了正在劫富济贫的星繁海盗船船长“凤天尊”，被其收留，成为了一名肆虐于香料海的海贼，如今已有十多年。 他的哥哥则是在上一次劫持桃园行会的香料商船时不幸受了重伤，硬撑了几年后，还是伤口溃烂而死。 而那个时候，他的嫂嫂正在怀孕，所以嫂嫂生出来的孩子便由他照料，并且取名孙恩。 至于这个孙恩，如今才刚满六岁。 香料群岛这里有很多尚未被发现和开发的岛屿，因此每次抢劫完以后，他们往某个岛屿一躲，燕国官府的海军根本找不着他们。 等燕国海军离开了，他们又离开躲藏的岛屿，重新出现在香料航线上劫掠商船，搞得燕国一众贵族和行会们头疼不已。 而负责指挥这一切行动的，便是眼前的这位道袍老者，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信仰【鸿雁道】，自称凤天尊，平日里最喜欢劫富济贫，干这事已经有几十年，是燕国的头号通缉要犯。 他们在香料海域抢劫到香料以后，就会通过林邑国航线抵达晋国交州的南海郡番禺县（广州市)，将香料卖给晋国人，然后带着赚来的钱，大部分用来保养海盗船和扩大海盗规模以及维持海盗们的日常生活，剩下一小部分则是送给燕国那些可怜的贫穷百姓。 他们神出鬼没，经常伪装成普通百姓，带着巨额的财富，在夜里，将这些财富放在穷人的家门口。 值得一提的是，燕国虽然穷苦人很多，但是却没有乞丐，因为乞丐都被抓起来开荒了。 在燕国，当乞丐行乞是违法犯罪行为，燕国官府会直接逮捕乞讨者，禁止乞丐影响市容市貌，然后将乞丐贬为奴隶，最后卖给行会或者贵族。 所以不是他们不想救济更穷的乞丐，是根本没有乞丐可以救济。 也正因为如此，燕国的穷苦百姓歌颂着凤天尊，凤天尊在燕国百姓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高，仿佛一位救世主。 为了破坏凤天尊的形象，燕国官府也做了一些措施，比如让官兵伪装成海盗，打着凤天尊的名字去抢劫自己的百姓，让百姓憎恨凤天尊。 我知道你不会抢劫百姓，你也知道抢劫百姓的其实是我，但百姓看到的就是你在抢劫他们。 在燕国官府的宣传中，凤天尊是一个十恶不赦，有着铜皮铁骨，长着三头六臂，会呼风唤雨，而且每天都要淫虐三千个少女，喜欢吃小孩子的心脏，用肉肉当粮食，内部共产共妻的超级恶魔。 然而现实却是，凤天尊只是一位穿着道袍的和蔼可亲的老人家，他的信仰让他劫富济贫，他的信念让他发誓要推翻燕国，甚至是推翻整个天下所有的王朝，建立一个美好的地上天国。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信仰，而不是所有海盗们的信仰。 其余海盗经常抱怨凤天尊把辛辛苦苦抢劫赚来的钱送给穷人这件事，他们只想自己过上好日子，最多就是让自己的家人也跟着过上好日子，对于那些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穷人，救济个锤子。 “《落月经》有云：落兮，咩有钊，寂。”凤天尊念叨着鸿雁道历代先贤总结出来的救世真理，这是鸿雁道的先贤们，在反抗暴政时，在落月原被残酷镇压后写出来的感悟，类似周文王在看到殷商人祭现场后，有感而发地写出了《易经》，描述着殷商恐怖的活人献祭风俗，也描述着周人应该如何正确地反抗殷商暴政。 看着船上那些没有理想，只想靠着抢劫发家致富的正常海盗，他有些落寞，万一自己死后，新的船长不能继承他的伟大理想，不愿意继续劫富济贫怎么办？ 人群中，只有那个刚满六岁的小海盗孙恩在海盗船上活蹦乱跳，指着星辰大海说道：“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哗哗—— 海浪拍打而来，许多海水拍在甲板上，小屁孩孙恩被海水溅了一身，还有一只海螃蟹被海浪卷上甲板，螃蟹的夹子死死地夹着孙恩稚嫩的手掌肉，疼得他哇哇大哭。 “哈哈，爱哭鬼可当不了海贼王啊！”见此情形，有海盗开着玩笑嬉闹：“想要成为海贼王，先打败那只螃蟹吧。” 就在这时，燕国海军巡逻到了这片海域。 “不好，是官府的海军，快跑！”孙泰大惊失色，连忙吩咐海盗们转舵移帆，朝着香料群岛的南部未知海域逃去。 香料群岛的南部未知海域，那里火山密集，而且还有活火山，是燕国暂时还管不到的地方，因此成了海盗们的藏身之所。 （这伙海盗藏身的未知海域，其实就是爪哇岛附近的海域。） 相比争霸中原，燕国更关心剿灭海盗，毕竟无论中原政权如何更迭，都不影响燕国贸易赚钱，但是海盗却可以直接减少燕国朝廷的财政收入，还能抢走燕国朝廷的民心。 虽然燕国朝廷自己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民心，但也不允许星繁海盗组织这么明目张胆地劫富济贫、争夺民心。 靠着熟悉海域，星繁号海盗船以及另外四艘海盗船都成功地逃进了未知海域，凤天尊将那片海域命名为“星繁海”，将那片海域的两个大型岛屿命名为“星岛（苏门答腊岛)”和“繁岛（爪哇岛)”。 这片海域，燕国海军暂时还不敢进入，担心因为不熟悉海域情况而被珊瑚礁搁浅之类的，然后被海盗们趁机反击。 回到星繁海域后，凤天尊孙泰孙恩等人进入了他们建造的海盗根据地-星繁城（雅加达)。 这里生活着数以千计的矮黑土著，还有两百多个被他们俘虏而来的汉人百姓，所谓的城池，其实就是一个村寨，最里面是居民，外面有木栅栏和木制瞭望塔，最外面一层还有半个人身高的石头围墙和半个人深度的壕沟。 海盗中有人给燕国朝廷当过几年兵，所以才无比熟悉燕国的开荒模式，用燕国的开荒模式来建设自己的根据地。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在凤天尊的统治下，移民汉人和当地土著是平等的，并且大家都不是奴隶，都可以休息，不用像燕国开荒一样干活干到累死。 也正因为如此，凤天尊的开荒效率是远不如燕国朝廷的，他的子民动不动就要休息，动不动就干不动活了，同等人数下，开荒效率远远低于燕国朝廷。 但凤天尊不会为了提升工作效率而奴役这些可怜人，那样的话，就是本末倒置了。 对于他来说，提高生产力，是为了让百姓更幸福，如果要牺牲百姓的幸福才能提高生产力，那还不如不要提高。 第444章 官制（二） 燕都 燕宫 议会厅 各个宗室子弟聚集于此，没时间来参加会议的，也派遣了自己的代表前来参加会议。 燕国宗室会议，每十年召开一次，总结过去五年的治国政策得失，商讨制定下一个十年的国家政策。 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流程，就是审查这十年里，燕侯、九卿、御史台、尚书台、各个宗室子弟的工作状况。 由于议会不可能年年召开，一些很急切的事也来不及召开议会商讨，所以，日常事务都是燕侯与九卿在互相制衡中决定，然后每隔十年召开一次议会来检查这十年来燕侯和九卿有没有以权谋私。 当前，燕国宗室议会分为这几个流程： 【一、宗长述政：由宗长（宗室之长)述说这十年来燕国大致的发展，以及出现的一些大方面的问题； 二、燕侯述职：由燕侯或者燕侯的代表将燕侯这十年来做过什么，进行了什么改制，颁布了什么政策，通通都要说出来。 燕侯述职完毕后，宗长询问九卿、御史台、尚书台、其余宗室子弟、参会代表，问他们燕侯的述职中是否有遗漏，是否有篡改，如果有，则燕侯要重新述职，如果没有，则议会成员开始自由发言，指出燕侯这十年工作中有哪些地方有问题，等到没有新的问题指出时，则进入下一个流程。 三、九卿述职：九位国卿或者国卿代表将各自在这十年里通过了那些决策述说出来。 每位国卿述职结束后，宗长询问燕侯、其余国卿、御史台、尚书台，问他们国卿述职中是否有遗漏或篡改。 三、御史台述职：流程同上。 四、尚书台述职：流程同上。 五、宗室子弟或其代表述职：流程同上。 六、对失职成员进行投票处理，如果燕侯失职过多，则议会贵族可以投票要求燕侯退位。】 燕侯雪年纪大了，所以负责述职的是她的指定继承人太史琥。 太史琥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局面了，好在祖母燕侯雪做的还不错，所以也没有多少毛病可以被指责。 太史琥代替燕侯雪将这十年的工作情况述说，包括进行官制改革，向秦国称臣，接纳晋国庾、殷两大世家，向丸都城增加资金投入和移民，增加工匠团队研究火药的资金，增加医者团队研究瘴气的资金，提议裁减军队数量，等等。 这些工作述说完以后，又有宫娥将太史琥手里那一堆纸张分发给席位上的每一个议会代表。 每一个述职者，都要将自己的述职报告抄录多份，然后在开会时分发给每一位代表。 会议结束后，除了原件，其它抄录都要被焚烧，不能流传到外面。 即便是负责发放抄录件的宫娥，也是由王家旁支女子担任，一般的宫娥不能进入议会大厅。 等到抄录件发放到每一位代表的位置上后，宗长对大殿内众人问道：“九卿、御史台、尚书台、其余代表，你们对君侯的述职可有异议？” 九卿纷纷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以及几位刺史也摇摇头，他们没有异议，表示燕侯雪没有在述职报告里作假。 尚书台的尚书令和三十六部尚书同样没有异议，他们人数比较多，所以由尚书令站出来说道：“我们没有异议。” 最后，大殿内的其余代表也纷纷表示燕侯雪的述职报告并没有虚假或者遗漏。 “嗯，那好，开始……” 宗长正准备进入下一个环节，让大家开始指出燕侯雪工作中的问题，这时，有一位议会贵族提出异议。 “我记得君侯在去年的时候动用国家金库，花费重金聘请了一百位高级裁缝，为自己的玄孙女量身定做了一件礼服衣冠，这件事为什么没有在述职报告里提出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太史琥，等待着太史琥给个解释。 太史琥也没有紧张和不满，毕竟涉及国库，无论动用多少，那也属于公事，因此他还是为自己的祖母解释道：“祖母大人或许是忘记了这件事，不过也是我的失误，觉得一件衣服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既然涉及国库，无论金额多少，那都是整个国家的公事，必须拿出来说才行。” “礼服衣冠确有其事，一共花费两百金，如果大家有异议，可以找尚书台对账。” 太史琥有理有据，诚恳地向家族里的兄弟姐妹们道歉。 不过一件衣服居然花费两百金，这也确实奢侈了点。 但是真正反感的是君侯挪用国库，而不是反感君侯奢侈。 如果君侯雪是用自己的私房钱，哪怕花再多钱都无所谓，但国库是整个王家宗室的共同财产，不是你君侯雪一个人的私人财产，你这种行为其实就是用大家的钱来满足自己的享受。 这件事的关键在于财产的所有权，而不在于花了多少钱。 不过，既然太史琥已经道歉，而且以君侯雪这些年表现出来的品德，大家也相信燕雪不是有意的，应该是真的忘记写进述职报告里了，所以也就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讨论这件事。 礼服衣冠之事结束后，宗长又确认性地对众人问了句：“大家还有异议吗？” 这一次，所有人都摇头，不再有异议。 随后，宗长对众人说道：“对于君侯述职的这些内容，现在可以指出问题。” 随后，有血统观念比较强烈的宗室子弟指责道：“为什么在几年前要进行官制改革，允许外人通过考试进入官场？我们很多旁支子弟都没官做，却让一群外人做官，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君侯要偏袒外人，打压自己的族人吗？” 一听这话，在场之人脸色大变，尤其是一些年纪大的百岁老人，他们在小时候经历过王霆之乱，见识到了王霆打压族人带来的危害，所以一听到“打压自己的族人”这句话时，就非常警惕，非常害怕新的君侯也跟王霆一样搞什么中央集权来打压他们。 “打压自己的族人”这句话说的太重了，太史琥脸色凝重，赶紧解释道。 第445章 官制（三） “我王家旁支亦可参加考试，并且优先录取，还请大家不要担心，祖母大人从来没有想过要搞什么独裁集权，王家是王家人的王家，不是某一个人的王家。” 太史琥这一番解释，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出过王霆之乱后，他们本能地反感中央集权和独裁。 之后，又有人问道：“为何向秦国称臣，而不向晋国称臣？” 太史琥回道：“晋国远离辽东，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用不着称臣，秦国已经占据关东，若是不称臣，恐怕会与秦国产生冲突。” 又有人问道：“每年的辽饷只有三亿吗？” 太史琥回道：“以前的辽饷只有两亿。” 有人又问：“为何要接纳晋国庾、殷两大家族。” 太史琥回道：“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原来，是三年前，桓温在世的最后一年，终于完成了篡位三流程的第二个流程，只差最后一个九锡和称王的流程了。 然而，庾、殷两大世家沉不住气了，害怕拖不到桓温病逝，于是发动军事政变，带着几百个家丁就想要推翻桓温。 结果就被桓温给击败，然后被诛灭全族。 不幸中的万幸，庾、殷两大家族在造反前，提前在燕国燕都购买豪宅，给燕国朝廷送了大量钱财和技术性人才。 所以他们政变失败后，就直接拖家带口地跑路去了燕国。 桓温向燕国索要庾、殷两大世家的人，要求将这两大世家的人从燕国引渡回晋国。 但是燕国根本不理会桓温，气的桓温想要向燕国宣战，但最后还是被谢安劝阻了。 有人再问：“我燕国才三万士卒，为何还要裁减军队？” 太史琥回道：“君侯与九卿商讨过，兵民比例当为1：300更加合适，既，每三百个燕国百姓，才能养一个燕国士兵，当前有人口六百万，所以只能有军队两万，需要裁减一万，否则士卒太多，影响我们燕国休养生息的国策。” 裁减决议通过后，燕国只剩两万士卒，其中各个城主加起来有一万七千，燕侯雪的禁卫军依旧是三千。 这件事，大多数人也支持，毕竟他们依旧对君侯占据优势，而且也能给自己节省军费开支。 燕国的体制导致燕国虽然看起来庞大，但可以直接调动的力量却很少，比如燕侯雪如果想要攻打中原，她能直接调动的军队其实只有三千人，而且这三千人大部分要留在辽东守家，真正可以随心所欲调动到中原争霸天下的军队，最多只有一千。 当然，虽然燕国主动出击时能调动的兵力很少，但如果有敌国入侵燕国，那么燕国可以调动的兵力就很多了，因为各个城主都会派遣自己的兵力支援辽东，燕国还会允许行会们招募乡勇参战。 总之，如果是主动出击，那么一般情况下最多只有一千人，如果是被迫防守，则两万保底，最多可能有五十多万，真到了亡国之际，可不会在乎什么休养生息国策，那必然是用尽一切办法爆兵。 这也是燕侯雪不想卷入中原局势的重要原因，因为主动出击可以调动的士兵太少了，卷入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所以老老实实称臣领辽饷是最好的选择。 之后，众人对燕侯雪的述职工作已经没有问题可以指出，毕竟燕侯雪这些年还是很靠谱的，绝大多数人也非常满意当今的现状。 燕侯雪的述职结束后，九卿、御史台、尚书台、宗室子弟或者其代表，先后开始述职，并且大家提出异议和指出问题。 这样一番流程结束后，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光是抄录每个人的述职报告就用去了大量昂贵纸张，成本非常高，不是很多人想象的简简单单聚在一起说几句话就行。 有两个城主因为统治不得人心，问题太多了，经过全体王家人投票决议，剥夺这两个宗室子弟的城主之位，改由其他没有封地的宗室子弟担任城主。 不过被剥夺城主之位的两个宗室子弟，也仅仅只是失去了封地，他们依旧是王家的宗室子弟，依旧有议会贵族名额，以后王家在香料群岛开辟了新的城池，像他们这样失去封地的宗室子弟可以重新成为城主世袭。 所以在王家，虽然效仿刘邦，实行郡县制与分封制并存，但在郡县制和分封制之上，是家族全体族人的共识，既，从王康时期就有的家族会议。 如今的议会制，最早可以追溯到始祖王康时期的家族会议。 王康每年都会召开家族会议，让家族成员们群策群力，一起想办法壮大家族，一开始，这其实只是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说出自己的想法，慢慢地，王长治时期因为没时间处理家族事务，所以给了家族会议更大的权力，演变到八代家主王倇时期，群策群力的家族会议就成了权力共享的家族议会，等到了王枔时期，议会制就基本成型，等到了王珏时期，议会制便进一步完善，等到了燕侯雪时期，议会制已经修复了王霆之乱暴露出来的许多问题，比以前更加完善合理了。 王家的议会制度，不是突然出现的，也不是某人的突发奇想，而是早在始祖王康时期就有了雏形，然后一步步进行小的改变，最后积少成多，量变引起质变，才有了今天这样的现状。 就好比，一艘船，它不是突然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而是在几十年前换了个船舵，十几年前换了个甲板，十年前换了船帆，几年前换了水手，两年前换了船长，一年前换了船身，今年又更新了航海技术。 它不是突然就现在这样子了，而是一步步演变出来的。 中原的世家大族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们不是突然就在东晋成为了世家大族，然后权倾朝野，让后世之人津津乐道，而是早在西汉刘邦时期就开始起步发展了，一开始只是个小地主豪强，在诸侯王的脚下瑟瑟发抖，后来诸侯王被武帝干碎，他们才逐渐壮大为规模比较大的豪强，再之后，他们给光武帝刘秀提供兵马钱粮，成为了刘秀的开国功臣，在刘秀的儒化改革影响下，逐渐从大豪强转型为士族，再之后，又不断发展，壮大家族实力，垄断经学话语权和做官的特权，才从士族发展为世家，并且一步步蚕食帝国的统治根基，再之后，皇权在八王之乱中遭受毁灭性打击，世家才如日中天，有了我们认识中的恐怖世家印象。 总之，任何事物它不是凭空出现的，它是可以追溯到雏形的，然后有着一条发展脉络，顺着这条发展脉络，最后有了现在的样子。 第446章 逐鹿中原（十九） 一年后 燕侯一百六十七年秋（376年） 燕国在去年的议会讨论中做出决定，那便是在高显、山海关、渤海湾这三个地方加强防御设施建设，主要目的是防备宗主国秦国在灭亡晋国后，会对燕国有什么非分之想。 防备自己的盟友，是燕国的一贯操作。 燕国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天下大势已定，晋国不可能是秦国的对手，十几二十年以后，中原地区就会被秦国一统，所以燕国要提前做好准备。 在高显加固城防，增加沼泽深度和范围，在山海关建造更多的军事堡垒和壕沟，并且撒满各种铁蒺藜，在燕山山脉的高山上建造许多瞭望塔和烽火台，防止秦国学习邓艾，搞什么偷渡燕山、直取辽东。 同时，拉拢燕北草原的鲜卑人、契丹人、奚人，让他们成为燕国的屏障，为燕国抵御将来可能要入侵燕国的秦国。 自从慕容燕国被王猛灭亡后，契丹人和奚人便趁机南下占据了燕北草原，跟当地的鲜卑人混居，燕北草原重新回到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同时，加大对秦国出口琼浆酒的力度，用添加了五石散的琼浆酒腐蚀秦国人的身体和精神，降低他们的战斗力，这样才能保障燕国的安全。 以前，燕国卖琼浆酒是为了赚钱，所以卖的比较贵，但现在，燕国卖琼浆酒是为了腐蚀秦国，所以降低了琼浆酒的价格，宁愿自己少赚点，也要腐蚀秦国人。 燕国这一年多来的小动作，苻坚自然是有所察觉的，不过王猛死后，他便变得有些一意孤行了，听不得别人的意见，所以哪怕有人提醒他“燕国有反骨”，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要燕国还愿意继续当臣属，还愿意继续奉他为华夏正统就行，等灭了晋国以后，再收拾燕国也不迟。 长安 长乐宫 “陛下，何事不乐？” 清河公主为苻坚宽衣解带，她是慕容燕国的清河公主，慕容燕国上一代皇帝慕容儁的女儿，今年才二十岁，十四岁的时候被苻坚收入后宫，同样被收入后宫的，还有他的弟弟慕容冲，慕容冲被收入后宫时，还是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小正太。 去年，苻坚消灭了代国，随后便在今年开春称帝，明面上与南方的晋国彻底决裂。 “当今天下，只有漠北的敕勒，西域的诸多佛国，辽东的燕国，以及南方的晋国尚未被朕消灭。” “只要消灭这些势力，朕便是千古一帝！” 苻坚消灭代国后，便在漠南建立了统治，但时常要遭受漠北敕勒人（丁零人)的侵扰，西域诸国则是华夏故土，辽东就更不必多说，晋国则是跟苻坚争夺正统的竞争对手，所以以上这些势力，通通需要被彻底消灭，然后用郡县制统治。 这样，他才是千古一帝！ 苻坚已经制定了开疆扩土的计划，那就是先收复西域，将西域的高僧们请到中原来，用佛教来维护统治，用宗教思想来融合各个族群，然后灭亡晋国，夺取华夏正统，再然后北伐草原，效仿王珏，建立漠北都护府，最后消灭辽东燕国，让王长治王珏的家族成为大秦的恭顺臣民。 东南西北，四面出击！ “朕想要攻打晋国，但群臣都不愿意，说什么王猛丞相临终遗言不能打晋国。” “朕为天下主，乃华夏正统，晋国偏安一隅，蕞尔小国，有何惧之？” 苻坚听到大臣们的劝谏就很烦，说什么时机未到，要休养生息不能急着南征。 这话他以前攻打慕容燕国时，也听到过，但慕容燕国不还是被他打下来了吗？ 至于有些大臣用大晋才是正统这个说法劝说苻坚不能南征就更加搞笑了。 “武王伐纣时，殷商才是正统，但为什么周人却是胜利者？这说明正统是可以转移的，谁打赢了，谁就是正统，而不是谁是正统，谁才能打赢！”苻坚是这样反驳那些晋朝正统论的大臣。 总之，苻坚已经铁了心要当千古一帝，谁也拦不住他。 清河公主对苻坚讨好道：“陛下神文圣武，何必跟一群只会空谈的士人浪费口舌，以陛下之兵强马壮，消灭区区晋国，不过是弹指一挥罢了。” 一旁的弟弟慕容冲也是恭维道：“昔日晋国坐拥天下，有百万之众，却被羯人石勒带着几千人打得仓皇南逃，美其名曰衣冠南渡，如今晋国只有江南一隅之地，兵不过十万，如何是我泱泱大秦的对手？” 当年拥有天下十三州的晋国，被石勒区区几千人打崩，吓得衣冠南渡，是晋国的皇族和世家大族们最屈辱的时刻。 晋国被石勒打崩，所以晋国＜羯赵。 羯赵被冉闵打崩，所以羯赵＜冉闵。 冉闵被慕容鲜卑打崩，所以冉闵＜慕容鲜卑。 慕容鲜卑被苻坚的秦国打崩，所以慕容鲜卑＜秦国。 最后，苻坚得出结论：晋国＜羯赵＜冉魏＜慕容燕国＜秦国。 所以，秦国可以吊打晋国，根本不可能失败。 “还是你们慕容家族更懂朕。”苻坚高兴地笑着，然后将姐弟俩抱上了高脚床，前面搂着清河公主爱抚，后面还让慕容冲服侍，男女通吃，美不胜收。 一边玩乐，苻坚、清河公主、慕容冲，他们三人还喝下【（新）琼浆酒】。 这是燕国新版的琼浆酒，里面的五石散浓度更高，上瘾性更强，就是成本也大幅度增加，所以利润不如以前旧版的琼浆酒，如果不是为了腐蚀秦国，燕国是不会推陈出新这种高浓度的新版琼浆酒的。 至于高脚床，则是中原最近开始流行的东西。 以前，中原人都是睡矮脚床榻，后来，在与燕北草原做贸易时，辽东燕国的高脚床逐渐被燕北草原的鲜卑人学习。 之后，慕容鲜卑入主中原，就把高脚床也带入中原，并且逐渐流行。 至于南方的大晋，则依旧是矮脚床榻为主流，但也有一些喜欢新鲜事物的权贵，在自己家中置办了高脚床，并且蔑称为“胡床”。 跟“胡床”一起在这几十年传入中原并慢慢推广的，还有辽东燕国的“胡椅”“胡凳”“胡桌”等等。 这些东西在辽东王家已经使用了三百多年，但中原人却是第一次见。 —— 文明呈现地理上的扩散趋势，日不落帝国的文化在东晋中晚期开始传入中原，以前都是中原文化影响日不落帝国，比如日不落帝国的先祖曾经效仿学习中原的庄园制度，后来是日不落帝国的文化反过来影响中原，比如现在我们大宋各种雨后春笋的行会。——《世界通史·宋·秦桧》 第447章 逐鹿中原（二十） 两年后 燕侯一百六十九年夏（379年 苻坚耗时一年攻下晋朝的益州，然后又用一年时间造船，便迫不及待开始了统一天下的步伐，并不打算给自己的士兵和百姓喘口气休息的机会，像极了当初穷兵黩武也要北伐的汉武帝刘彻。 从前年秋天开始，一直到今年，整个华夏大陆都发生了大规模灾害天气，这是小冰河期越来越冷的表现。 这一次的小冰河期，从汉末一直持续到现在，而且还在继续变冷，就连奴隶贸易港口沃沮港（海参崴)都从半年冰封变成了全年冰封，燕国的船队已经无法从鲸海抵达沃沮港。 并且，皮毛岛（库页岛)周边海域的冰面越来越多，燕国进入皮毛岛只能从牛郎岛步行，走在冰面上过去。 在这个气候越来越冷的大背景下，向北扩张开荒根本行不通，反倒是香料群岛因为气候变冷，所以瘴气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死亡率也降低了许多。 影响最大的是草原，连续几年发生大雪灾，导致无数游牧部落灭绝，剩下的人也是不停地向着更加温暖的南方迁徙。 中原受灾同样严重，连续三年时间发生水旱灾害，导致中原地区颗粒无收，冀州地区已经出现了大规模流民和人吃人现象。 反倒是地处南方的晋朝，因为气候变冷，所以开发江南和交州时更加轻松，不会像以前那样到处都是瘴气。 这是老天都在帮助司马家族，奈何司马家族自己不争气，老天都在帮他了，他还是不能支棱起来。 燕国反而无所谓，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燕国根本不在乎气候冷还是热。 气候冷的时候，就开发香料群岛，气候热的时候，就开发大东北，不管冷还是热，都可以开荒发展。 在气候转暖以前，燕国暂时没有兴趣继续向北消灭高句丽残余势力，太冷了，划不来，不如去开垦香料群岛。 在冀州已经出现大规模饥荒流民的情况下，苻坚却仅仅只是下令免除冀州百姓三年的赋税徭役，但是却并不打算停下扩张的脚步，哪怕天灾人祸这么频繁，还是要扩张统一。 两个月后 秋天 万物萧瑟，到处都是枯黄色的落叶，以及挖野菜吃的中原百姓。 而这时，大秦皇帝苻坚下令：征兵一百万，每十个成年男子里面抽调一个人进入军队。 十个男丁里面抽一个人，说实话，在这个乱世里，已经算很低的了，毕竟石虎每五个男丁里就要抽三个人，慕容儁每三个男丁里就要抽两个人，李寿每两个男丁里就要抽一个人，各个都是人才。 虽然抽丁比例相对算是很低了，但奈何抽的时间不对，在中原连续好几年天灾人祸的时候抽男丁打仗，老百姓又如何能受得了。 燕国有总人口600万，其中青壮年人口有45%，也就是270万，然后总兵力是2万，也就是说，如果把燕国代入到中原的抽丁征兵，就相当于130个男丁里面抽1个人，相比同时期任何一个国家都算得上是休养生息。 之所以青壮年人口比例如此之高，主要是燕国的开荒政策导致老百姓的平均寿命很短，大多数人还没活到40岁就累死了。 燕国女性人口48%，男性人口52%。 男性人口的52%里面，有45%是15岁－40岁的青壮年，还有6.5%是14岁以下的小男孩，能够活到40岁以上的男性人口，仅有不到0.5%，这0.5%的四十岁以上老人，要么是贵族，要么是行会富商，以及一些人才，而普通燕国百姓能够活到40岁以上的，几乎没有，哪怕出现一个都是奇迹，说明这个人的身体强到不可想象，这么高强度的开荒都没把他给累得英年早逝。 女性人口也是同样的情况，48%的女性人口中，14岁以下的幼女为6%，15－40岁的青壮年妇女为41.7%，40岁以上的女性人口仅有0.3%。 只要燕国持续落实开荒政策，就不需要担心人口老龄化问题，因为百姓根本活不到老年阶段，就会被巨大的开荒工作量耗尽自己的身体机能。 解决老龄化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百姓活到老年。 而中原不仅无法像燕国这样有意减少老年人口，还因为尊老的传统，宁愿让年轻人饿死，也不能让家里的老人饿死，所以老年人口比例要比燕国更高，征兵负担自然也就比燕国更高。 苻坚的百万大军已经在征兵之时就定好了攻打目标。 十万兵向西收复西域，十万兵向东征服燕国，二十万兵向北扫荡漠北游牧，五万兵从益州出发攻打晋国南中地区，五万兵从益州出发攻打晋国交州地区，十万兵从益州出发攻打晋国荆南地区，二十万兵从襄阳出发攻打晋国荆北地区，二十万兵从北徐州出发攻打晋国广陵建康地区。 东南西北，四面同时出击！ 其中负责攻打燕国的乃是出了名的废物将军慕容评。 慕容评贪污受贿还搞军队经商，把慕容燕国给坑没了，但是苻坚依旧对其重用。 苻坚自认为自己以仁义治国，他还看过王家出版到中原的《王氏家族仁义传》，里面介绍了王家历代先祖是如何靠着仁义打败对手，不过没有海外部分的内容，只介绍王家如何打败中原和草原的对手，因为王家并不希望中原政权跟自己争夺海外地区。 “只要坚定孔孟二位圣人的仁义，就能天下无敌，这就是辽东王家一次次浴火重生、战胜敌人的宝贵秘诀！” 王家还列举了中原其他仁义无敌的例子，比如三皇五帝依靠仁义让天下人臣服，比如商汤依靠仁义打败夏桀，周武王依靠仁义打败商纣王，申侯依靠仁义打败周幽王，平王依靠仁义成功东迁，秦穆公依靠仁义征服西戎，西施依靠仁义让夫差神魂颠倒，勾践依靠仁义反杀了夫差，白起依靠仁义打败了赵括，秦始皇依靠仁义统一了天下，项羽依靠仁义打败了秦军，刘邦依靠仁义打败了项羽，吕后依靠仁义掌控朝政，陈平周勃依靠仁义扳倒吕家，汉景帝依靠仁义下赢了棋和打败七国叛军，刘秀依靠仁义统一天下，袁绍依靠仁义统一北方，司马懿依靠仁义夺取政权，琅琊王氏依靠仁义成功衣冠南渡，辽东王家依靠仁义感动了高句丽，让高句丽自愿让出自己的地盘给王家开荒。 有这么多先例在，苻坚想要统一天下，就必须也依靠仁义，所以他对任何投降之人，哪怕是造反之人，都非常宽恕，并且礼贤下士，想要用仁义来感化这些人。 第448章 逐鹿中原（二十一） 半年后 燕侯一百七十年夏（380年 苻坚的百万大军终于征调完毕，现在正在陆陆续续往各个战场赶去。 其中江陵战场和广陵战场已经开打，西域战场刚刚启程，漠北战场也开始动身，唯有辽东战场一拖再拖。 负责攻打辽东的是冀州的征兵，可偏偏冀州受灾严重，征兵非常困难，所以当地官吏只能不停地拖延，生怕引起民变，发生大规模叛乱。 江陵战场是苻融负责，广陵战场是苻丕负责，战争一开始很顺利，晋军不仅人数比秦军少，战斗力也不如秦军，被慕容垂和姚苌打得溃不成军，许多晋国名士被秦军俘虏，晋国荆州都督桓冲已经准备披发左衽了。 不过，晋国的最高统帅谢安却很是淡定，一点也不慌，还有兴致跟别人下棋赌别墅。 桓温死后，他的弟弟桓冲接管荆州兵权，朝政大权则掌控在谢安手里。 建康 皇宫 正殿 “宣，燕国使者觐见！” “宣，燕国使者觐见！” “宣，燕国使者觐见！” 燕琥的孙女苏岚带着几个侍卫前来出使晋朝。 一个月前，当燕国上上下下正在紧张地准备防备秦国入侵时，燕侯雪寿终正寝，其孙太史琥即位，太史琥即位后，改为燕氏，自称燕琥。 他的曾孙女苏岚是他的孙子与苏峻的曾孙女所生，而他本人又与苏峻经常一起喝酒，并且称兄道弟。 不仅如此，曾孙女苏岚的姑姑，也就是太史琥孙女，非常受燕侯雪的宠爱，燕侯雪还花费两百金给苏岚的姑姑制作礼服衣冠，之后，苏岚的姑姑又嫁给了苏峻的曾孙。 而苏峻的这个曾孙，又是苏岚母亲的亲哥哥，所以从辈分上来讲，苏岚的姑姑同时也是苏岚的舅母。 按照惯例，曾孙女岚因为还没有议会贵族名额，所以跟随母姓，唤名苏岚。（如果母亲是王家人，父亲才是外人，则反过来跟随父亲姓。 燕侯琥三十岁就被立为储君，八十岁才正式即位，相当于是当了五十年的太子，是燕国目前为止当储君最久的一位。 第二长的是王定，刚出生的时候就被立为储君，四十岁才即位，相当于是当了四十年的太子。 刚即位，燕琥便感觉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想要培养曾孙女苏岚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让她出使晋国，便是对她的重要锻炼。 苏岚今年刚满十六岁，生性活泼，喜欢漂亮的衣服，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很多美丽的衣裳。 晋国大臣们看到燕国派出一位少女出使，感觉受到了侮辱。 “贵国难道不懂外交礼节吗？为何让一位女子出使？莫不是看不起我泱泱大晋？”司马曜不满地说道，他感觉自己这个大晋皇帝被看轻了。 “苏岚小姐是我燕国储君，将来要继承君位，并无不妥！”一旁的那个燕国侍卫不吭不卑道。 嘶—— 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纷纷看向那个似乎很恬静的少女。 只见少女穿着一身男人才穿的华夏礼服衣冠，头上同样戴着发冠，不过这身衣冠形制比男人的小了很多，看来是专门为其制作的女子款式。 “既然是燕国储君，那自然没有不妥。”大殿内的侍中谢安连忙救场。 南渡后的大晋，在官职上有了许多变化，那就是三公九卿之类的官位实际权力遭到削弱，一些不起眼的官职在实际权力上得到加强。 这是很正常的，比如你是一支军队的将领，失败后逃跑，逃跑过程中，有些官比较小的士兵很忠心，你自然就会让他掌握实权，有些官很大的军官跑的比你还快，自然就不肯给他实权。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尚书省和中书省的权力被大大加强。 中书省一开始只是皇帝司马炎的秘书小团队，慢慢地发展成了协助皇帝做决策的权力机构。 尚书省一开始叫尚书台，尚书台一开始也是汉武帝刘彻的秘书小团队，慢慢地因为跟皇帝关系比较密切，所以权力越来越大。 类似的还有军机处、点检、内阁，当一个小团队围绕到权力核心时，必然就会逐渐取代原本应该掌握权力的那个机构。 还有类似的就是辽东王家的家丞，以及后来的尚书令和家卿，一开始不过是给家主辅助执政的秘书，渐渐地就成为了核心权力机构，最后权力还超过了家主。 权力的核心在哪里，哪里就是权力机构，这与这个权力机构的名称无关。 因此，别看谢安这个侍中在两汉时期不是什么高官，等级比九卿低多了，但是在大晋，却是事实上的权力核心，等级反而比九卿更高。 除了官职地位的变化，晋国还出现了分工更加明确的官职，比如吏部尚书、礼部尚书等等一共二十多个尚书协助尚书省的工作。 （跟一般人想象的不同，大多数人可能觉得三省六部制和科举制是在隋朝凭空出现的，但还是那句话，任何事物都是有雏形和发展脉络的，不是突发奇想和凭空出现，早在东晋时期，就已经有三省六部制的雏形，只不过这个时期有二十多个部，经过南朝一代代地改善精简，到了隋朝时，就只剩六个尚书部门了，形成了我们印象里的三省六部制。 （科举制也是同样的道理，考试录取在晋朝已经存在，不过还不是主流，而且一般情况下只是走个过场，后门早就给世家子弟敞开了，但是经过南朝一代代发展，一代代地将考试录取的比重增加，到了隋朝才成为正式的录取人才制度。） 已经进入大晋核心权力层的谢安，最近正主持着长江淮河的防线建设，加紧扩充军队，并且下令给晋国百姓免除三年赋税，以免抵御秦军时，晋国内部发生民变。 大晋朝廷自南渡以来，就没做过对百姓好的事，突然免除三年赋税，所有晋国百姓都感觉跟做梦一样。 总而言之，谢安不是迂腐之人，不会为了世家的身份而不知变通，为了胜利，可以降低身份，也可以做其他世家子弟不屑于做的事。 可以类比王珏，一切为了赢，一切为了胜利，如果不能赢，说再多都是假的，赢了，才有资格谈未来。 为了打败秦国，就算降低世家这个高贵娥身份，与庶民亲近又如何？ 第449章 逐鹿中原（二十二） “愿与大晋重修盟好，向华夏正统的大晋称臣，共同抵御氐秦蛮夷。” 苏岚的话并没有出乎在场众人的意料，燕国前来出使晋国，无非就是想要结盟抵御秦国之类的。 只不过你燕国几年前还赞美秦国是华夏正统，骂我们晋国是偏安一隅的跳梁小丑，如今又跑到我们晋国的地盘上说秦国是蛮夷，赞美我们晋国才是华夏正统。 这般左右横跳，也未免太不要脸。 谢安内心也有点不爽，但能够拉拢一个盟友一起抵抗秦国，那自然是极好的，其他的都无所谓了，等赢了以后再说。 在正殿的场面话说完后，苏岚又在私底下拜访谢安。 谢家庄园 谢安正在与琅琊王氏的王凝之下棋，这个王凝之便是谢道韫的丈夫，是一个只会空谈玄学的标准世家子弟，能够有今日的地位，全靠自己是琅琊王氏子弟。 “主人，燕国使臣求见。”有奴婢对谢安恭敬道。 “呵呵……”谢安笑了笑，然后对王凝之拱拱手，示意自己有事。 王凝之点点头，起身跟谢安一起去迎接燕国使臣。 不一会，苏岚与谢安碰面，对谢安恭敬道：“见过先生。” “燕使无需多礼，请进。”谢安以主人家的身份带着苏岚进入庄园。 不仅如此，谢安还特意让人提前准备了“胡凳”“胡椅”，不愧是能拖死桓温的老狐狸。 随后，苏岚感叹赞美了一番谢家庄园好山好水好风光，然后便谈起了这次前来晋国的真正目的——辽饷。 谢安故意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还说起了燕国包庇晋国逃犯的往事。 最后，苏岚这个小姑娘还是没能沉住气，被谢安套了话，不小心将燕国的底牌暴露。 “我燕国海外尚有民众百万，就算没有你们晋国，也能独自抵抗暴秦，若是不肯给辽饷，我燕国便坐视你们晋国亡国，大不了我们封锁山海关，任他秦国有百万之众也进不了辽东！” 说要，苏岚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满脸都是懊悔。 一旁的谢安则是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非常震惊，他是真不知道燕国在海外居然有百万民众，看来以前还是小瞧了燕国，以为燕国不过是仗着自己地处偏僻，没人有兴趣攻打他，所以才敢如此嚣张地左右横跳，原来是有底气的呀！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晋国每年给燕国两亿钱的辽饷，燕国向晋国称臣，并且以后不得包庇晋国的逃犯，双方同心协力，共同抵御氐秦蛮夷。 待谈话结束后，苏岚气嘟嘟地离开了谢家庄园，当初答应出使晋国时，他还向曾祖父燕琥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可以要来十亿钱的辽饷，结果最后只拿到了两亿钱的辽饷，预想的和实际的差距太大，小丫头感觉自己这次出使太失败了。 “晋国欺人太甚，哼！” 又一年后 燕侯一百七十一年夏（381年） 江陵战场上，秦国已经攻下长江以北的全部土地，现在正在训练水军，准备渡江灭晋。 广陵战场上，秦国一路打到建康的江对岸，隔着长江就能看到晋国的国都，然而却因为轻敌冒进，被北府兵切断粮道，最后不得不退兵回到北徐州，放弃了刚刚占领的广陵郡（南徐州)。 而从益州出发的秦国大军，却被谢玄堵死在了夷陵，这个当初刘备兵败的地方。 至于攻打南中和交州的秦军，则因为道路崎岖，现在还在山谷里瞎转悠。 奉命远征西域的吕光已经攻占了鄯善国，现在正在向车师国挺进。 攻打漠北的秦军击败了正在向南迁徙的敕勒人，但是不久后便在漠北草原迷路。 而攻打燕国的十万大军，则刚刚征调完毕，现在正在向蓟城集结，接受慕容评的指挥。 晋国江陵战场的主帅桓冲非常悲观，他做梦的时候梦见秦军打进建康城，自己被迫向秦国投降，从此披发左衽。 这场决定华夏命运的大战，都系在总指挥谢安的身上，天下苍生望谢安，期待着谢安创造奇迹，击败不可一世的秦国。 晋国总指挥谢安，多次亲临前线检查城防设施的建设是否有偷工减料，并且与当地守将谈心，鼓励他们不要害怕秦军，他本人每次亲临前线也是云淡风轻，通过自己的表面镇定来安抚晋军将士们的军心。 而燕国，也召开临时议会，号召各个城主向辽东集结兵力，准备死守辽东各个关口险要，拖到晋国反败为胜，亦或是拖到秦国内部发生大规模叛乱，总之燕国的战略就是一句话：拖，就硬拖！ 同时，燕国还花费重金聘请燕北草原的契丹人和鲜卑人南下骚扰秦国的幽州地区，以此为燕国减轻压力。 并且，还将东莱地区的人口全部迁徙到辽东，将东莱地区的财富全部搬走，给秦国留下一个空旷旷的东莱，这就叫坚壁清野。 正当各方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决战做准备时。 长安 皇宫 一位来自身毒大周的使者求见大秦皇帝。 “宣，周国使者觐见！” “宣，周国使者觐见！” “宣，周国使者觐见！” 不一会，一位穿着西周衣冠的使者来到未央宫正殿，用着前汉的口音，还混合了许多咖喱味的汉话对正殿上的大秦皇帝苻坚恭敬道：“周国使臣姬玉陇，拜见尊贵的大秦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一次有来自周国的人拜访中原，那还是汉明帝时期，迄今已有三百多年。 在接见周国使臣之前，苻坚还很好奇地对周边的大臣问过：“为何西垂之地还有说汉家语言的国家，而且还是大汉时代的口音，并且还混杂了一些奇怪的口音？” （因为周国使臣是从西域来的，所以苻坚等人以为周国在西域的西边，因此认为周国地处西垂。） 大臣们纷纷表示不懂，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来自遥远西垂之地的周国。 苻坚于是发布诏令，让懂身毒周国的人进宫。 有博览群书的才女苏惠苏若兰主动进宫，将自己翻阅各种资料时无意间发现的周国信息告诉了苻坚。 直到此时，苻坚才知道，原来这个周国在几百年前就有高僧进入中原，而且他非常喜欢的佛教，就是被这个周国赶出来的。 第450章 武王伐纣（一） “外臣请求大秦发兵救援我周国，只要击败笈多蛮夷，我周皇帝愿意赠送半壁江山。”那位周国使者姬玉陇开门见山，恭敬地向苻坚请求援兵。 原来，自从当初那位女皇盛世结束后，大周国便走向衰落，之后的两百多年时间里，诸侯相互攻伐兼并，底层百姓和奴隶起义接连不断，财政天天破产，还有蛮夷不断内迁蚕食。 十年前，众多蛮夷中，一个叫笈多的蛮夷政权迅速崛起，攻占了周国国都洛阳，随后迁都镐京也不安全，于是派出使者去中原寻求援兵，只要中原天朝能够拯救大周的江山社稷，哪怕割让一半的领土都可以。 昔日女皇盛世时期，大周几乎统一了整个身毒半岛，而如今，大周最精华的土地全部失去，皇亲国戚和贵族们只能龟缩在雪域高原的山脚下，依靠着山川险要阻挡蛮夷。 “使者先在长安待着，等朕统一了华夏，就顺便去帮助贵国收复失地。”苻坚冷静地回道，他心中突然有了更加庞大的理想，那就是在统一华夏后，再顺便把草原也统一，然后把身毒也统一，然后把西垂之地的所有异域国家也统一，然后顺便把海外那些传说中的国度也征服，等这些事情都做完以后，再休养生息，让百姓喘口气。 大周使者开始在长安城居住，当地佛教僧侣们非常憎恨大周的使者，因为他们的佛经里，将大周描绘成了一个极度邪恶的国家，一个不尊敬佛祖的地狱之国，而大周皇族姬姓一族更是人均阿修罗，那位统一身毒的大周女皇就是恐惧大魔王。 在长安待了几个月后，姬玉陇发现苻坚并没有救援大周的想法，再加上长安的僧侣排斥他，于是他索性偷偷离开了长安，伪装成西域商人，乘坐一艘船只顺着黄河水道来到了甲下港。 由于秦国禁止了燕国的一切贸易，所以甲下港已经远不如之前那般繁华，作为一个完全依赖燕国进出口贸易的城市，此刻已经因为城市经济衰败而陷入了崩溃。 到处都是小偷，街上随处可见出卖贞洁的女子，乞丐坐满一排排，一看到姬玉陇经过，所有乞丐都将破碗对着他，那些衣着暴露的女子也纷纷向他抛去媚眼，希望姬玉陇这个外乡人能够照顾一下她们生意，让她们有口饭吃。 一位怀孕的二十六七岁的母亲，看得出来还在哺乳期，居然正带着她那十二岁的女儿在当众拉客。 仅仅只是一个不留神，姬玉陇身上的玉佩就被一个小男孩小偷给顺走了，那个小男孩很快就跑没影了。 这个玉佩可是大秦皇帝苻坚送给他的礼物，珍贵的很，这事闹的，麻烦大了。 失业的手工业者以及经济破产的小商贩们聚集在一起，想要让城市的管理者站出来给个说法，但一伙秦国骑兵冲来，将这些聚集起来的民众屠戮殆尽。 一个中年男子光着身体，喝着高浓度的琼浆酒，整个人癫狂无比，浑身肌肤红润透血，正拿着一块尖锐碎石头划破自己的胸膛，每次流出鲜血，他都会感到快感，看他那飘飘欲仙的表情，应该是非常地舒服。 “这里真是太糟糕了。” 姬玉陇摇摇头，然后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他来中原是搬救兵的，不是过来拯救这里的百姓的。 然而，刚才那对哺乳期母女却拦住了他，希望他能够照顾一下生意。 姬玉陇连忙推开，头也不回地跑得远远的。 又几天后，姬玉陇来到了东莱地区，发现这里尚未被秦国接收，许许多多燕国士兵正在强迁当地百姓，原本只是过来看戏的姬玉陇很不幸地也被强行塞到了船上，被燕船运送到了辽东。 在辽东的西平城，他说明自己的来历后，当地官吏很重视，将他的事情上报给了燕都的君侯燕琥。 燕琥每天都忙着处理防备秦国的工作，根本没时间接见这位来自身毒大周的使者，于是让自己的曾孙女苏岚去接见，也算是对储君的一种锻炼。 燕都 燕宫 “周国使臣姬玉陇见过君女。”姬玉陇已经提前被告知接见他的是燕侯的女继承人，所以便按照大周的习俗，称呼苏岚为君女。 君主的儿子被称之为君子，君主的女儿被称之为君女，国公的儿子被称之为公子，国公的女儿被称之为公女，诸侯王的儿子被称之为王子，诸侯王的女儿被称之为王女。 两人之间的交流没有太大障碍，只是口音上有所差别，所以需要说的慢一点才能听懂，语速快了就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对于周国，在接见姬玉陇的前一天，苏岚提前做了功课，发现这个周国还是他们王家的世仇。 三百多年前，先祖王瑞在大航海时，途经周国，原本只是想拜访一下周国的女皇，却被大周女皇威逼利诱，最后在严刑拷打中死去。 不过这事，虽然王家记录在档案里还记得，可是周国早就遗忘了，况且周国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杀的就是王家家主王枔的继承人。 苏岚不久前刚在老狐狸谢安那里吃了一次亏，于是就想要在另一个方向上弥补回来。 比如，从这个周国使者口中探查身毒的情况，然后找机会去征服身毒，未尝不是一件给她增加政治资源的办法。 当苏岚好奇地看着姬玉陇时，姬玉陇也同样心跳加速地看着苏岚，仿佛有一种来自血脉的朦胧冲动。 他是大周皇族，而且是最正统的直系，身体里流着最纯正的先祖姬发血脉。 大周以【儒-婆罗门】为国教，这是儒家与婆罗门教进行融合后的产物，既讲究儒家的君君臣臣，又讲究婆罗门的种姓制度，可谓是叠了双重buff，非常地稳固，强强联合。 在大周，底层百姓不仅要遵循君君臣臣的理论，必须忠于自己的君主，成为君主的奴隶，还要遵循种姓制度的理论，心甘情愿被奴役。 作为一位虔诚的【儒-婆罗门】弟子，他同样非常厌恶佛教，因此当来到燕国，发现这里没有佛教文化后，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中原这些年佛教文化发展太快了，尤其是羯赵、慕容燕国、氐族秦国都在大力推广佛教发展，想用佛教来维护内部稳定和统治。 第451章 逐鹿中原（二十三） 五个月后 长安 “陛下，不能再打了，冀州已经发生民变，兖州青州等地也开始出现流民，再打下去，晋惠帝时期流民遍地造反的景象就要重演了！” “陛下，豫州又发生蝗灾，颗粒无收，豫州征兵之事已经无法推进。” “凉州并州等地的鲜卑人和匈奴人蠢蠢欲动，时刻想要复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跟晋国讲和，然后全力解决国内的流民的蛮族。” “辽东燕国在幽州资助鲜卑复国分裂势力，给慕容燕国的复国组织提供兵马钱粮，老臣只怕晋国还没打下来，我们的中原先丢了。” “陛下，关中缺粮。” “陛下，北徐州缺粮。” “陛下，益州缺粮。” 秦军在长江淮河地区与晋国相持了大半年，但是因为没有强大的水军，所以进展不大，大半年时间，只是占领了几个县城。 秦国的无敌骑兵纵横中原，可是碰到长江淮河就不好使了。 面对着大臣们的劝谏，苻坚愈发地不耐烦：“晋国马上就要被朕给灭了，你们就不能再忍耐忍耐吗？等再过几个月，朕彻底灭了晋国，自然会好好地休养生息，现在晋国还没灭，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眼见江陵战场和广陵战场因为长江和淮河的阻挡而无法继续推进，苻坚决定亲自去新开辟的寿春战场打开局面。 寿春是晋国在长江以北所剩的最后一座大城市，这里南边是合肥，旁边是淝水，通过淝水水系就可以进入长江水道，直接攻打建康。 所以，拿下寿春和合肥，控制淝水水道，进而威胁建康，就成了苻坚的目标。 又几个月后，大秦皇帝苻坚带着文武百官抵达寿春战场，亲自微操士兵攻城。 寿春战场，秦国有兵力25万，晋国有兵力8万。 为了抵御秦国，晋国临时征召了几万士兵，五千堵住夷陵，两万守备江陵，两万守备广陵，五千守备建康，八万在寿春战场准备与苻坚决战。 “无论怎么讲，25万对8万，优势在我！”苻坚自信满满，他让晋国降将朱序去寿春城劝降晋国守军。 朱序来到寿春城后，将秦国的底细一一告知：“秦国还有几十万大军正在中原征调集结，现在这25万还只是先头部队，苻坚本人就在对面的中军大营里，我们必须一鼓作气击败这25万秦军，最好是生擒苻坚，否则，一旦后续的几十万秦军抵达战场，我泱泱大晋，就彻底没救了！” 随后，寿春的守将把这个重要情报火速递交给了谢安。 远在建康城的谢安立马做出军事部署，并且利用秦军鱼龙混杂不团结的特性，制定了许许多多可以影响秦军士气的计划。 谢安让寿春守军给苻坚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让苻坚误以为寿春会投降，这样，苻坚就暂时不会攻打寿春，晋国这边就可以有更多时间进行相应的安排。 果然，随着寿春守将一个模棱两可似乎要投降，却又给了一堆暂时不能立刻投降的理由之后，苻坚停止了攻打寿春，准备等待寿春自己打开城门投降。 这就是典型的军事错误，敌人投不投降是敌人的事，你打不打是你的事，怎么能因为敌人可能会投降，就暂时停止军事行动，白白错失战机。 后世的平津战役，一边让傅投降，一边继续攻打天津，这才是合理的军事行动，敌人投不投降是敌人的事，我打不打是我的事，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就这样白白浪费几个月时间后，每次苻坚写信询问寿春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投降，寿春都是回复：你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这个所谓的马上就好了，就是过了好几个月，还是继续这样敷衍苻坚。 一直到了这一年的腊月，苻坚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对方根本不想投降，只是故意拖延时间而已。 “我以仁义对待寿春，答应给他们荣华富贵，他们却把我当傻子，可恨！”苻坚大怒，下令继续攻城。 如此又是几个月过去，寿春城破，寿春守将被俘虏。 可是真的面对戏耍自己的寿春守将时，苻坚居然忘记了之前被戏耍的事情，再次对俘虏施展仁义，想要用礼贤下士来感化对方。 被俘虏的寿春一众晋国将领沉默不语，既不反抗，也不归附，来了个非暴力不合作，只等着晋国大军过来解救他们。 不仅如此，苻坚还把主动背叛晋国，把晋国情报透露给自己的一个晋国投降将军给杀了，理由是不忠不义。 这个操作就更加错误了，连军事原则里最基本的统战价值都不懂。 你把主动背叛过来投靠你的人杀了，以后谁还敢叛逃过来投奔你？ 统战价值懂不懂，千金买马骨懂不懂，别管对方忠义不忠义，你都不能杀，你可以因为对方不忠义，所以不去重用他，给他点钱打发一下就行，但绝对不能直接杀了。 对于宁死不降的晋国将领，苻坚佩服他们，对他们施展仁义，对他们礼贤下士，想要感化他们。 对于主动投降的晋国将领，苻坚反而要杀了，还顺带给所有人宣传一下自己多么在乎华夏的忠义，是当之无愧的华夏正统。 当初姜太公吕尚初到东海之滨建立齐国时，对那些主动投靠齐国的名人好吃好喝地招待，对于那些宁死不降的殷商遗老遗少和东夷名人，直接用上各种酷刑折磨致死。 虽然姜子牙的这种做法一点也不仁义，还非常残忍，但不得不说，他的这种手段把齐国治理好了，使得反对齐国的势力减少了很多。 如果是大一统王朝，当然可以把不忠义的投降者贬低甚至杀了，给自己树立一个忠义的形象，防止自己的臣民对自己不忠不义，比如乾隆就是这样做的，在统一天下后，才弄出贰臣传这种东西贬低那些主动投降的汉臣，以此标榜自己多么在乎忠义，让自己的臣民也要对自己忠义。 但你都还没统一呢，就开始贬低杀害主动投降之人了，是否操之过急了呢？以后谁还敢主动投靠你呢？ 此时此刻的苻坚，还没大一统呢，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大一统的君主，一个没有大一统的君主，却正在做大一统君主才应该做的那些事，这就是狂妄和不知死活。 就算你要树立忠义，标榜自己是华夏正统，那也得等到统一之后，而不是在统一之前。 赢的人才有资格谈仁义礼智信，输的人已经变成了骨灰，作为割据势力，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样才能赢，而不是考虑这么做会不会影响统一后的形象。 谢安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赢，而苻坚却每天都在想着这么做的话，赢了以后会不会影响自己的仁义形象。 第452章 逐鹿中原（二十四） 一个月后 当苻坚正在寿春进行休整，准备渡过淝水继续南下时。 洛涧 刘牢之带着五千北府兵精锐强渡淝水的支流，顶着对岸秦兵的箭雨，踏过只能及膝的小河。 对岸虽然有五万秦兵，但都是苻坚临时征调的农民军，平日里只摸过锄头，突然就要上阵杀敌，根本没有作战经验，秦军的精锐都在寿春休整。 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刘牢之的五千北府兵精锐气势如虹，五万秦兵愣是被吓傻了，秦军主帅直接抛弃军队先跑为敬，五万秦军顿时乱作一团。 刘牢之的五千精锐兵分五十路，对逃跑的秦兵进行抓捕。 洛涧战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苻坚这里，坐镇寿春的他非常气愤，下令立刻渡过淝水南下。 然而，却在渡河时被河对岸提前埋伏的谢玄迎头痛击。 “你不是说晋军都是乌合之众吗？这哪里是什么乌合之众，分明是百战精锐！”苻坚大吃一惊，带着士兵退回了岸边，并对苻融斥责。 前几个月还信心满满的他，因为几次挫折就心灰意冷，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一个合格的统帅，可以做到打了胜仗不骄傲自满，打了败仗也不会心灰意冷，无论胜负都能够调整好心态，认真总结自己指挥中出现的错误，争取下一次作战不会出现这些错误。 在撤兵回寿春的路上，苻坚远远看到对岸有许多草木，便误以为都是晋军，吓得他脸色苍白，此为草木皆兵。 然后又听到呼啸的风声，以及白鹤的叫声，便误以为是晋军的军队鼓声，是晋军正在四面八方地合围他，更是他让心惊肉跳。 就这样相持了一个多月后，苻坚不敢再继续渡河，谢玄人少同样不敢渡河，双方隔着淝水天天对骂，谁也奈何不了谁。 然而，谢安提前跟朱序制定了一个计划，那就是利用秦军各个民族混编、鱼龙混杂的特性，等到秦军士气低迷时，作为秦国将领的朱序突然在军队中制造混乱，给晋军制造反攻机会。 于是，从谢安那里得知作战计划的谢玄，写了一封信给河对岸的苻融，希望秦军后退十里，让他们晋军渡过淝水，秦晋两国在寿春城下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苻融将这封信转交给了苻坚，苻坚大喜：“这是个好机会，等他们渡河到一半时，我们再半渡而击，必定能够取胜！” 苻融也认可了这个作战计划，于是，秦军开始向后撤退，引诱晋军渡河。 就在这时，作为秦国将领的朱序对着自己管辖的那些秦国士兵大喊：“不好啦，我军败了，不要给氐人的皇帝卖命，不值得，快跑吧！” 自己将军说的话，怎么可能有假，于是朱序管辖的那些士兵纷纷开始逃窜。 秦国的这些士兵本来就鱼龙混杂，有汉人、有氐人、有羌人、有匈奴人、有羯胡人、有鲜卑人，他们有的人听得懂汉语，然后一看到身边的战友开始逃窜，就赶紧跟着一起逃窜。 “兄弟，你跑啥啊？” “我不知道啊，我看到他们在跑，所以我也跑。” “我们为什么要跑呀？” “听说好像是我军败了，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看大家都在跑，那我也一起跑，刚好可以不用打仗了，总算可以回家抱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美滋滋。” “不好啦，陛下驾崩啦，晋军已经攻下长安啦！”有人开始在秦国军队里散布谣言，这种战术，王珏用过很多次了，现在被谢安等人用的炉火纯青。 “我听说晋军已经攻下漠北啦！” “什么？我刚才听说晋军已经打到西域了，我大秦的皇亲国戚们已经跑到传说中的罗马去了！” 不过谣言攻击也要看对象，如果是对方是士气高昂的精锐之师，谣言攻击基本没有伤害，因为人家正在不断胜利，不可能相信你的鬼话。 但谣言攻击对于士气低迷的军队攻击力却很大，因为大家心灰意冷，都对胜利不抱有希望，也不想胜利，只想回家休息，所以一听到谣言，巴不得谣言是真的，这样就可以早点回家休息了。 “不准跑，都回来，都回来！” “擅自逃跑者，杀无赦！” “督战队，我们的督战队在做什么？快去杀逃兵！快啊！” “陛下，我们的督战队也在逃跑！” 看着自己的军队不战而溃，苻坚歇斯底里，多年的心血都毁于一旦，好比辛辛苦苦打工赚钱好不容易积累了一点家产，却在一场赌博里输得底裤都没了，是谁都会疯狂。 鲜卑人、匈奴人、羌人、羯胡人，他们根本不愿意为了苻坚的皇图霸业而拼上自己的性命，一看到有机会跑路，就赶紧跑。 苻坚赢了对我有什么好处，赢了又有什么意义，这仗有什么好打的，不如回家抱老婆。 苻坚的皇图霸业灰飞烟灭，一场战争的失败就让几乎快要一统天下的大秦瞬间炸裂。 淝水对岸的谢玄看到秦军乱成一团，立刻抓准时机，带着五万大军火速渡过淝水，对着混乱不堪的二十万秦军一顿猛锤。 与此同时，刘牢之已经绕路到了寿春的后面，堵死了秦国主力跑回中原的最近通道。 秦国士兵没有站起来反抗的，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向着北方逃跑，自相践踏而死者多达数万人，还有几万人在过河时淹死。 苻坚带着几十个亲兵走小路跑回中原，半路上听闻慕容垂主力尚存，便想要寻求慕容垂的帮助。 “如今苻坚自投罗网，不如把他杀了，这样一来，我大燕就可以复国了！”慕容垂的儿子慕容宝建议道。 “苻坚对我有恩，我不能做这种忘恩负义之事。”慕容垂摇摇头，复国可以，但是杀苻坚就没必要了。 复国是为了慕容家族，属于公事，不杀苻坚是报答苻坚的恩情，属于私事，慕容垂公私分明。 不仅如此，慕容垂还把三万大军还给了苻坚，这样一来就算是彻底还清了苻坚的恩情，以后复国的时候就没有心理负担了，因为他慕容垂已经仁至义尽报恩了。 “苻坚，你的恩情我已经报答，从今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去关中拯救你的大秦，我去关东复国我的大燕。”慕容垂开始了他的复国征战。 “关东之地我已经管不了了，就让他们复国好了，但是关中是我大秦的基本盘，我绝不允许关中出现其他国家！”苻坚知道关东不可能守得住了，现在他只想保住关中基本盘，争取以后东山再起。 听闻苻坚在淝水惨败，苻坚的宠妃慕容冲立刻反水，带着关中的鲜卑人发动叛乱，并且在关中烧杀抢掠，搞得关中赤地千里，就跟当初的董卓一样残暴，唯一的区别就是，董卓不仅残暴，而且长得丑，而慕容冲跟董卓一样残暴，但是却长得如同女子般娇美。 这些鲜卑人本来生活在关东，但是被苻坚强行迁徙到关中充实人口，成为了关中的不稳定因素。 第453章 逐鹿中原（二十五） 当苻坚在淝水兵败如山倒时，在北方的辽东战场也正在进行激烈战斗。 山海关 咻咻咻！ 嗖！ 密密麻麻的箭雨抛向城墙下的秦军。 慕容评是出了名的废物，因此不敢分兵攻打燕国，害怕被燕国各个击破，他选择把十万大军都投入到山海关战场，用人命去填满燕国一道道壕沟。 燕国的弓弩相比汉末时期的诸葛连弩，又有了新的改进。 所以诸葛连弩并不是失传了，而是后来有人改良出了性能更好的连弩，那自然也就没必要继续使用诸葛连弩了。 这就好比因为有了空调，所以用风扇的就少了，并不是风扇失传了。 经过几百年的建造，燕国的山海关比之中原的潼关、剑门关、雁门关、玉门关等等也是丝毫不逊色，成为了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方。 燕国的军事堡垒更多地采用了棱形堡垒，大量使用三角马面，使得弓弩射击没有死角，可以更好地进行火力覆盖。 密密麻麻的堡垒让人头皮发麻，堡垒内的燕国守军都是依靠堡垒上面的木板桥通行，每个堡垒底部都有几个拳头大的小孔，可以让堡垒内的士兵把超长的长矛捅出去。 而且更刁钻的是，燕国堡垒的正面是封死的，一个孔都没有，敌军想要捅回去都做不到。 堡垒的孔都在侧面或者背面，使得敌军进入堡垒群以后，只能背对着城墙上的弓弩，这样才能反击和防备堡垒群里的燕兵。 偏偏这个时期，中原的士兵，大多数人的铠甲只防护前面，不防护后面，一来是减轻重量，提高士兵的机动性，二来是一般也没人用自己的后背作战，所以用不着防御后背。 所以，他们在面对燕国堡垒群时，就吃了大亏。 不仅如此，许许多多铁蒺藜掩埋在一层薄薄的砂砾中，走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一个铁蒺藜刺穿了脚底板。 想要清扫的话，又看不见，而且有砂砾增加了工作量。 至于靠围城让山海关耗尽粮食物资，那更加不可能，山海关的粮食物资都是燕国从海路运输的，除非秦国有一支强大的水军能够夺取渤海湾的制海权，否则山海关的后勤补给只会源源不断。 然而，秦国的水军连长江都过不去，还想过更难的大海，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依靠着制海权的优势，燕国军队可以随时在冀州幽州的某个地方登陆，然后反过来切断秦军的粮道。 并且，燕北草原的游牧不断南下劫掠幽州，也让秦国烦不胜烦。 就这样在山海关用人命填了几个月壕沟以后，慕容评听闻苻坚在淝水惨败，于是立刻停止了攻打山海关，转而带着秦国士兵开始攻打秦国的城池。 不过燕琥又岂能白白错失这个抓俘虏的好机会，因此趁着秦军疲惫大撤退的机会，走海路拦截秦军。 一千名燕国铁浮屠杀向慕容评，慕容评还想要抵抗，但是因为填壕沟而疲惫不堪的秦兵，并不愿意为了一个鲜卑人而拼命。 夕阳落下，人马具甲的铁浮屠直插慕容评所在的位置，黄昏照耀在黑亮的甲片上，散发光芒，每一位铁浮屠都戴着铁制面具，骑的都是纯血大宛马（汗血宝马）。 当初带回来的那一百匹大宛马，有五十匹用来改良辽东本地的马种，剩下五十匹一直纯血交配，防止血脉玷污，辛辛苦苦培育了四百多年，如今一共也才四千多匹，刚好足够宗室子弟和禁卫军使用。 大宛马耐力不如草原马，不适合长途奔袭，但爆发力很高，在短途冲锋作战时，战斗力非常高。 因此，草原马更适合作为轻骑兵长途奔袭，大宛马更适合作为具装骑兵短距离冲锋作战。 燕国没有长途奔袭的需求，毕竟又不用远征漠北或者中原腹地，因此短途爆发的大宛马才是最合适的，可以对距离近的燕北草原和周边地区形成速度优势。 虽然中原也有具装骑兵，但具装骑兵跟具装骑兵也是有差距的。 最大的差距就是冶铁技术，以中原的冶铁技术，目前还做不到关节防护灵活，防护性能也逊色于燕国的具装铁甲。 而燕国自己对外出售的具装铁甲，也仅仅只是比中原自己生产的具装铁甲好上那么一点点，真正好的具装铁甲，燕国是不会对外出售的，都是给自己的禁卫军穿。 （燕国的冶铁技术已经是北宋中期，中原的冶铁技术是南北朝时期。） 哗啦！ 弧形环首刀划破在一个秦国士兵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 这是燕国改进的新形制环首刀，学习了北方草原的马刀，将马刀与中原的传统环首刀相结合。 环首刀更加适合劈砍，但是砍多了容易消耗体力，而马刀更适合收割人头，但是遇到强敌时难以反击，所以燕国便制作了这种新型弧形环首刀，既能劈砍，又能收割人头，唯一的缺点就是制作成本更高、需要的技术水平也更高。 制度文化随着时间的改变而改变，武器装备同样如此。 技术代差不仅存在于古代和现代，古代和古代也存在技术代差，用宋朝的技术水平，足以碾压南北朝时期的技术水平。 秦兵溃败，慕容评被斩杀，被燕国铁浮屠俘虏的秦兵多达五千。 在将这五千秦兵俘虏带回辽东后，燕国再接再厉，一千铁浮屠再次出击，在幽州地区掳掠人口，将所有人口财富物资通通搬走。 与此同时，中原大地迎来了大混战。 谢玄发动北伐，以刘牢之为将，收复荆北、豫州、徐州，现在正在向兖州挺进。 益州世家瞧家割据自立。 慕容冲被自己的部将杀害，关中鲜卑人迁徙到并州，并且在并州割据自立。 苻坚与姚苌作战，被姚苌生擒后残忍杀害，苻登起兵反姚苌，发誓要为苻坚复仇。 从西域回来的吕光听闻苻坚已死，便建立凉国，割据一方。 慕容垂击败众多对手，攻下大半个冀州，重建燕国。 拓拔鲜卑复国，并且改国号“魏”，击败了九原郡的匈奴人。 如今北方碎成一地，本是晋国收复失地的大好时机，然而，晋国北伐不过持续了一年，仅仅只是收复了黄河以南地区后，新的内斗又开始了。 大晋，还是那个大晋，一点都没变，之前的淝水之战不过是奇迹发生，内斗才是大晋的特色。 皇帝司马曜忌惮谢安，担心谢安效仿当初的桓温，用北伐获得的权威来行篡位之事。 谢安主动归隐，不再参与朝政，向皇帝服软，以此保全家族。 淝水之战结束后，大晋朝廷变本加厉地剥削自己的百姓。 之前因为担心百姓被仁义皇帝苻坚策反，所以晋朝才减免赋税，难得对百姓做了点好事，现在北方碎成一地，蛮族们互相攻打，大晋没有了亡国危机，于是瞬间就回归了本色，恨不能把百姓的最后一点油水都榨干。 国无恒敌则亡，之前有苻坚这个威胁在，晋朝内部难得团结一致，开始做起了一些人事，现在没有了亡国危机，晋朝反而更加腐朽堕落。 晋国的百姓也是想不到，本以为抵挡住了蛮夷，以后就有好日子了，没想到，因为蛮夷已经被抵挡住了，所以他们这群普通百姓现在已经没有统战价值了，所以他们现在可以被随意蹂躏了。 第454章 海贼王（二） 三年后 燕侯一百七十九年夏（389年 这三年里，天下风起云涌。 姚苌与苻登在关中菜鸡互啄，打了好几年还是不分胜负，姚苌将苻坚的尸体挖出来鞭打，然后又给苻坚树立神像，无耻行径已然是遗臭万年。 一只名为柔然的草原部落向南迁徙，与漠南的拓拔鲜卑发生激烈战斗，拓拔眭击败柔然，柔然向魏国称臣。 慕容垂攻略幽州诸郡县，随后又与第二次北伐的刘牢之发生战斗，在战斗中，慕容垂放弃粮草辎重，刘牢之的部队忙着抢劫粮草辎重，被慕容垂杀了个回马枪，刘牢之大败而归。 而大晋朝廷，皇帝司马曜沉迷于酒色中，每日都要大量饮用琼浆酒，光着身子就与嫔妃们在宫中游乐。 掌握朝政的权臣司马道子打压异己，并且也沉迷酒色，一天不喝琼浆酒都不行，在江南大肆收刮民间美女充入自己的园林中。 负责帮他管理朝政的儿子司马元显也沉迷酒色，并且新增一种赋税，名为【琼浆赋】，要求百姓缴纳琼浆赋，这样他们才有钱去买燕国的琼浆酒。 司马元显的助手亲信们也沉迷酒色，在地方郡县强占民女。 这些助手亲信养的狗腿子们，也沉迷酒色，对百姓敲诈勒索，只为了购买琼浆酒，跟美人共饮。 这大晋，从上到下都烂透了，已经没救了。 中原局势如此错综复杂，而燕国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自从几年前，为了抵御秦国，各个城主把兵力集结到辽东后，海外空虚，一些海盗便趁机到处抢劫，其中最嚣张的当属【星繁海盗组织】，居然在一个月前，占据兰芳城，杀死了兰芳城主，在兰芳城建国，自称“星繁自由国”。 面对这个割据建国的所谓“星繁自由国”，燕国自然不可能心慈手软，五千大军杀向兰芳城，誓必要剿灭这群反贼。 兰芳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燕国的权贵们，他们难道是天生就富贵吗？” “不，他们的祖先也是跟我们一样的普通人，靠着杀戮与征服成为了统治者。” “他们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年轻女子凤金凰振臂一呼，兰芳城内的百姓无不兴奋呐喊。 她是凤星繁（凤天尊）的孙女，今年刚满二十岁，几天前，建立星繁自由国的凤星繁病逝，她被众多海盗们推举为了新的护国主。 十九岁的孙恩站在凤金凰的身边，对于眼前这位比自己大一岁的海贼王小姐姐，他的心中很是爱慕。 以前的他，是想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现在的他，是想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凤金凰对兰芳百姓宣布：“兰芳的奴隶，全部恢复自由！” “万岁！” “万岁！” “万岁！” 兰芳城的百姓们高呼万岁，庆祝着自己恢复自由身。 凤金凰看着木台下的百姓，她现在金色阳光下，面对着深蓝色的大海，对着兰芳城数以万计的百姓宣布：“从今以后，每个人，无论男女老少，可以自由选择开荒，工作可以得到休息，饥饿者将得到食物！” “万岁！” “万岁！” “万岁！” 兰芳百姓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似乎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 “愿意加入星繁军的，可以报名！”凤金凰再次大喊。 “万岁！” 百姓们热情高涨，踊跃参军，想要加入星繁军，一起推翻燕国。 仅仅几天时间后，凤金凰就在兰芳城扩充军队三千人。 然而，几天后，兰芳城的百姓便惊恐不安，一个恐怖的消息传来，燕国官府的平叛大军已经从燕都出发，按照消息的传递速度，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快要到了。 三天后 香料海域 燕国海军部队 “王枔号”战船 船上楼阁 “关于我们身毒有趣的东西还有很多，如果贵国能够远征身毒，帮助我们收复失地，自然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姬玉陇站在苏岚的身边，亲自为苏岚梳头发。 苏岚如今已经二十六岁，作为这次的平叛主帅，亲自镇压这个星繁海盗组织。 姬玉陇这些年为燕国提供了不少帮助，比如将身毒的数字（阿拉伯数字/印度数字）带入燕国，使得燕国的计算更加轻松。 这种“12345678910”的身毒数字，确实很新颖，计算时也非常方便，推广这种新的数字，有利于燕国的数学发展。 除此之外，姬玉陇还提到，在身毒，有一种名为“棉花”的作物，产量高，成本低，可以制作大量保暖的衣物。 除此之外，身毒有大量适合耕种的水牛，数量比草原多的同时，耕田效率也比草原牛高一些。 并且身毒的人口非常多，几乎跟中原一个水平，有大量奴隶可以随便获取，尤其是底层的贱民，数量多的是。 除了天气太热不适合居住，身毒简直是天府之国，扩大版的益州。 姬玉陇感觉自己可能是爱上了眼前这位女子，有一种感觉，叫做一见钟情，他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如果一定要用诗经来描述他的心情，那就是《蒹葭》。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今天的苏岚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金色纱衣，穿着白色的长布袜就直接踩在楼阁的地板上，好在楼阁内所有人都是脱了鞋子进来的，但也没有泥土就是。 在楼阁内，十几个侍女，每人手中捧着一个木盒子，木盒子内各自放着一件最近刚刚量身定做的华丽衣裳。 苏岚的衣裳追求最奢华的美丽，从不考虑清洗是否方便，若是有了污垢，便直接送给仆人。 而在楼阁之外，是蔚蓝色的天空，自己深蓝色的大海，时不时还能听到海鸥的叫声。 对于剿灭区区一伙海盗，苏岚信心满满。 她要用这伙海盗练练手，为将来征服身毒做好准备。 “海盗们有着各自的利益诉求，百姓更是乌合之众，他们现在的团结，只不过是建立在暂时依靠着重新分配得到了好处，一旦这种好处无法长期获得，亦或是好处不够分时，他们自然会自相残杀，成为我们的瓮中之鳖！”看着放在木桌上的那张《王瑞航海图-香料群岛》，苏岚冷笑着，她在谢安那里吃亏后，就常常拜访族中长辈，经常向他们学习驭人之术，并且翻阅各种典籍，增加自己的知识储备，依靠着游历人间来增强自己对人心的了解和掌控。 至于《王瑞航海图-香料群岛》，则是王家先祖探索香料群岛时绘制的地图，不是很精准，但有地图起码比没有地图更好。 第455章 武王伐纣（二） 新镐京（加德满都） 一次规模巨大的迁徙正在开始，新镐京的十万周人开始沿着圣山山麓（喜马拉雅山）向东行进，他们要顺着先祖姬发（王长羽)进入身毒的通道往回走，返回中原故土。 之前也尝试过向西迁徙，但是关口在不久前被笈多人占据，他们如今只能向东。 身毒的三条大河，分别被周人命名为大河（恒河）、大江（印度河)、淮水（雅鲁藏布江)。 全盛时期，三条河流的流域都是大周的，如今，周人只剩圣山南麓的一些地盘。 负责带领众人迁徙的是太子姬亶，皇帝则留在新镐京继续吸引笈多人的注意，要与国家共存亡。 行进了几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淮水（雅鲁藏布江）的出海口，并且在这里看到了虎威城。 这座城池，曾经是周国一开始的国都，是大周征服身毒的起点，如今却已经荒废，城墙上长满了青苔，仅能看到海边有几个渔民正在捕鱼。 一路上，有很多人掉队，也有人叛逃去投靠了笈多蛮夷。 “按照史书上的记载，我们的先祖正是从淮水的对岸进入身毒，所以只要我们渡过淮水，继续向东北方向行进，就可以抵达中原的益州西南夷地区（孟获地区、云南省)。”大周公主姬俶博学多识，她同时还是一位【儒-婆罗门】的祭司，通晓占星术、占卜、沟通湿婆神灵等。 他的兄长姬玉陇在十多年前奉命出使中原，向中原王朝般救兵，便再也没有了音讯。 然而，他们来的匆忙，根本没有船只，后面又随时可能会有笈多人追杀，所以根本没时间停留下来造船。 “我们先顺着淮水往上游而去，说不定有河水狭窄处可以通行。”太子姬亶对众人安排道。 众人旋即又继续沿着淮水向北，淮水上游的情况，周人从未去过，即便鼎盛时期的周人也只是占据了淮水下游地区。 又几个月后，他们披荆斩麻、筚路蓝缕，死了上万人之后，才抵达淮南（藏南）地区，这里虽然土地肥沃，但是面对西面的笈多人时无险可守，因此，姬亶想要带领大家继续向北寻找渡过淮水的通道。 然而，众人早已是精疲力竭，很多人希望停留在淮南安家。 “愿意跟我走的，请跟我来，不愿意的，我也不强求。”姬亶让周人们自行决定未来的命运。 随后，姬亶在淮南这里停留了几天，大家在这里休息、补充食物和水源，顺带争论还要不要继续北上。 最后，剩下的七万人里，只有不到两万人愿意跟随太子姬亶继续向北寻找渡过淮水的地方，其余五万多人纷纷在淮南栖息。 太子姬亶继续启程，经过半个月的行程，他们彻底离开了淮南，开始翻山越岭，进入了雪域高原。 洛域 这里是淮水（雅鲁藏布江)飞流直下的地方，经过艰难地攀爬，像是当初的邓艾一样，姬亶等人在付出七千多人的伤亡后，终于来到了雪域高原的边缘。 站在雪山之上，还能看到清澈冰冷的淮水汹涌而下，冲入淮南地区。 到了这个地方后，姬亶继续前进，又几个月后，他们来到了波沃地区的对岸。 这里终于可以看到人类活动的迹象，在雪域高原，众人不用担心被笈多人追杀，因此开始就地寻找食物，并且制作木筏准备渡河。 又一个多月后，姬亶率领的周人发生饥荒，这里的食物实在是太少，这么点空间内很难养活如此庞大的人口。 许多人被饿死，还有很多人向南走，想要回到淮南地区。 对于要离开的人，姬亶也不阻拦，而是带着剩下的人，乘坐木筏渡过了淮水，来到了波沃地区。 这里生活着许多原始部落，他们的社会状态还处在刀耕火种时期，手里的武器都是动物骨头亦或是石头制作，连青铜器都没有。 在淮水附近，有一条支流穿过波沃地区，形成了一条狭窄的河谷平原。 姬亶带领众人进入这个河谷平原，并且仗着自己拥有铁制武器，击败了生活在这个河谷平原的原住民，将他们捕捉为奴隶，教导这些奴隶们在河谷平原种植粮食。 “从今以后，这里就叫周原，是我们周人新的栖息地。”姬亶望着天空这般说道，从一开始，他就不是真心要带领周人们去中原，而是要在雪域高原重建大周。 毕竟，去了中原，还要被中原的统治者奴役，与其被中原的皇帝奴役，那为什么不自己做皇帝去奴役别人呢？ 只是如果自己说要去雪域高原重建大周，那估计没人愿意跟随他，所以他才以回到中原故土作为借口，带着十万周人迁徙。 至于淮南地区，那里太过平坦，没有险要可以阻挡如日中天的笈多人，在那里重建大周，迟早会被追杀而来的笈多人碾为齑粉。 姬亶击败周原土著，并且鸠占鹊巢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雅隆王朝的吉曲，吉曲的赞普派出使者要求周人臣服，并且定期缴纳贡品。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姬亶不想惹是生非，也不想树立太多敌人，因此很是乖巧地服软。 在吉曲赞普的贡品要求中，就包括为雅隆王朝捕捉人口作为祭品进行献祭，每年需要为雅隆王朝进贡五十个祭品。 以前，波沃地区的这项工作都是由周原的那个原住民部落负责的，那个原住民部落就是雅隆王朝的外服诸侯。 如今，那个原住民部落被姬亶给灭了，因此，姬亶成为了这个区域新的外服诸侯，负责为雅隆王朝的吉曲赞普提供波沃人祭品。 这一天的夜里，太子姬亶正在看管那些刚刚抓来的奴隶，他的姐姐姬俶却望着星空正在占卜，嘴里喃喃自语：“神说，三百年后，来自东方的邪神将会摧毁身毒的一切，包括笈多人，那些邪神会在无意中为我们周人报仇雪恨。” 姬亶没有想那么多，他对神灵没有多么崇敬的信仰，相比虚无缥缈的神，他更加相信现实中的武力。 —— 身毒的周人为了躲避笈多人的侵扰，他们的先祖姬亶带领他们迁徙到了周原，建立了小邦周，并且为了生存，被迫向雪域高原的赞普臣服，定期向赞普进贡用来人祭的祭品，后来，姬亶的后代击败了赞普，成为了雪域高原新的统治者，并且在雪域高原分封自己的族人，开创了新的时代，作为开创这个时代的始祖，姬亶也被后世的周人尊称为太公亶、公亶父，公亶父的这次迁徙事件，也被称之为衣冠北渡。——《世界通史·宋·秦桧》 第456章 海贼王（三） 星繁自由国 兰芳城 苏岚带领的燕国平叛大军并没有直接攻城，而是选择封锁兰芳城周边海域，使得外面的粮食无法进入兰芳城。 兰芳城毕竟开辟的时间比较短，尚未开荒成熟，粮食产出仅仅只是勉强可以做到自给自足，根本做不到有结余。 在这样的情况下，兰芳居民还要抽出精力去抵抗随时可能会攻城的燕国五千大军。 连续对峙了一年多时间，如今已经是燕侯一百八十年秋（390年），兰芳城内的粮食供给开始出现了问题，海盗们也对凤金凰非常不满。 他们造反是为了荣华富贵，是为了以后可以享受人生，不是拯救这些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陌生人。 已经有一个星繁海盗组织的高层偷偷投靠了苏岚，并且将兰芳城内的情况告知。 苏岚也非常大方，当场就把自己的一个十五岁的侍女送给了这个海盗当妻子，还赏赐给这个海盗许多钱财。 这种做法，与苻坚是完全反过来的。 苻坚杀不忠不义投降之人，对那些宁死不降者施加仁义。 而苏岚则对不忠不义投降者重赏，对宁死不降者酷刑折磨致死。 这个海盗被赏赐的消息传到了兰芳城，兰芳城的那些海盗高层都非常羡慕，他们也想要美丽的少女当玩具，可是老大凤金凰不肯，居然禁止他们在城内强抢民女，这简直没有天理了！ 他们暗地里都怒骂凤金凰是秦始皇转世，汉武帝再生，因为凤金凰实在是太刻薄寡恩了。 我们兄弟帮你打下这座城池，你居然不允许我们在城里烧杀抢掠，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居然禁止我们屠城抢劫！ 你这种行为不是畜生是什么？ 中原的晋朝官兵都照样抢劫自己统治下的老百姓，怎么我们一群海盗就不能抢劫素不相识之人了？ 海盗们感觉自己遭受了巨大冤屈，简直是六月飞雪，这个凤金凰绝对是超级暴君。 作为一个君主，居然不允许功臣屠城抢劫，这不是暴君是什么？ 这种君主简直比畜生还畜生！ 完美皇帝刘秀都不敢禁止自己的将领屠城抢劫，你一个凤金凰怎么敢做这种事的？啊？ 渐渐的，各种针对凤金凰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什么凤金凰奢侈享受，一天要吃三千道菜，什么凤金凰蓄养男宠，一天跟三百个男宠欢爱，每天晚上还要吃小孩子的心脏，凤金凰准备登基称帝，把兰芳百姓都变成奴隶，等等谣言层出不穷。 而这些流言蜚语，大部分还都是那些帮凤金凰打下兰芳城的海盗功臣们。 他们以前推举凤金凰做星繁海盗组织的海贼王，希望凤金凰带领他们打败燕国后吃香的喝辣的，如今看到凤金凰居然想要拯救什么苍生，居然不让他们这些功臣享受人生，他们又恨不得凤金凰赶紧去死。 一些汉人也开始对凤金凰不满，以前他们虽然是奴隶，但好歹属于高级奴隶，还有地位比他们更低的胡人奴隶以及土著奴隶可以欺压。 现在，凤金凰搞什么人人平等，使得他们虽然摆脱了奴隶身份，却不得不跟那些卑贱的胡人以及土著平等，这是他们难以接受的。 他们反抗燕国，是因为燕国把他们贬为奴隶进行压榨，他们只是反抗自己成为奴隶，而不是反抗奴隶制度。 我成为奴隶，所以我要反抗，但如果是别人当奴隶，那我不仅不反抗，而且我还要支持，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护国主凤金凰一定是被胡人男宠调教了，所以才让那群卑贱的胡人居然可以骑在我们头上。” “这个凤金凰，我看她一定是胡人血统，可能还是胡人跟土著人的混血，现在的星繁自由国，上层已经被胡人和土著人的遗老遗少们控制了，这种后胡国家，还不如让伟大的燕国回来统治我们呢！” “是啊，燕国殖民我们的时候，可真是美好的时光呀，自从这个凤金凰拯救了兰芳城以后，一切都变糟糕了，每天都要去守备城池，经常有人在守城时，被燕国的投石车砸死，这都怪凤金凰！” “我们被凤金凰害惨了，这个妖女，她不得好死！” “听说那些去投靠苏岚小姐的人，已经荣华富贵，吃香的喝辣的，还被赏赐了美女当妻子，而我们这些不幸留在兰芳城的可怜人，却要每天生活在种田和守城的劳累中，想要抢个女人当媳妇，居然还被禁止，连杀人放火和抢女人当媳妇的自由都没有，这算什么自由国，星繁国，太黑暗了，唉……” 汉人百姓在咒骂着凤金凰，而胡人以及土著人也并不感恩凤金凰，他们认为凤金凰是汉人，这么做只是想收拢他们的民心，让他们去守城当炮灰而已。 城主府内 “这些人，太可恶了，您让他们获得自由，可他们却咒骂您，都是一群混蛋，我要杀光他们！”孙恩非常气愤，他不明白，是凤金凰让这些百姓从奴隶成为了自由民，可他们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凤金凰只是看着窗外的天空，沉默许久，最后她淡然一笑：“他们敢于咒骂自己的君主，敢于诋毁自己的统治者，这就是我想要给他们带来的自由和拯救。” “可是……”孙恩不解，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牺牲，仅仅只是为了拯救那些愚蠢的百姓吗？ 在他看来，百姓愚昧至极，只配一辈子给统治者当牛做马，根本不值得被拯救。 “可是您觉得，这样真的值得吗？”孙恩不忍心地问道。 “祖父曾经说过，推翻燕国王家的统治，是我们鸿雁道人一生的信念，为了这个信念，就算牺牲自己的一切，也是值得的。” “以前我们尝试过带领百姓造反，但后来发现，只是简简单单带领百姓起义造反，其实并没有太大意义，因为王家人都是魔鬼，他们对人心已经掌控到了病态的程度，已经对每个人的七情六欲和贪痴嗔了如指掌，可以轻而易举地对百姓分而治之，使得百姓成为乌合之众，任由他们奴役。” “所以，我们想要拯救苍生，首先便要拯救他们的内心。” 凤金凰说完这一切，又静静地看着窗外那些咒骂她的愚民，她不仅不生气，还非常高兴，她认为这是百姓开始懂得反抗的一种体现。 如果要被推翻，就从我凤金凰开始。 以身殉道，死得其所！ “可是我不能理解，他们，不配得到拯救！”孙恩咆哮着，他紧握着的刀正在颤抖。 他发誓，如果他是海贼王，这些百姓只会成为他的炮灰，而他是绝不可能自作多情去拯救这些可恶的百姓。 第457章 海贼王（四） 趵趵趵…… 清晨，美丽女子凤金凰被扒光衣服，两名燕国士兵将她押送到行刑台。 昨夜，兰芳城的百姓们偷偷打开城门，迎接燕军入城，立国一年半的星繁自由国覆灭。 对于胆敢造反者，燕国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必须用最残忍的手段对待，如此才能威慑其他黔首。 “都怪我们太仁慈了，所以百姓才会造反，如果我们效仿秦始皇，让百姓在无尽的徭役中耗尽自己的身体与精神，他们自然也就没办法造反了。”新的兰芳城城主对秦始皇无比怀念。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因为我们燕国太过仁政爱民，才会被刁民欺负到这般地步，我们是否应该反思，以后不能再对百姓这么好了。” “是啊，居然给百姓当奴隶的机会，像我们这样仁义的统治者，几万年也找不到，都怪我们心太软。” 燕国的一些统治者不能理解，我们都允许你们当奴隶了，你们为什么还不知足，为什么你们这些黔首要这么贪婪？ 在中原，伱们会变成肉肉被乱军吃掉，而在我们燕国，你们可以幸福地工作一辈子累死，跟中原比，燕国已经仁政到极点了，燕国都对百姓这么好了，可是百姓还起要造反，简直岂有此理！ 实话实说，别看燕国这么残暴，但是跟中原一比，还真就算得上是仁政爱民，所以燕国的统治者才会疑惑这些百姓居然要造反。 凤金凰的双手双脚被捆绑在木桩上，任由天空的太阳暴晒。 燕国士兵取来铁钉，将长长的铁钉狠狠地钉进凤金凰的手腕里和脚腕里。 她还活着，但是没有人可怜她，除了被迫投降的孙恩。 他不恨燕国，而是痛恨那些愚昧的百姓。 光溜溜的凤金凰在毒辣阳光的暴晒下逐渐失去意识 只有孙恩目睹着这一切，他每天都会来行刑台下亲眼看着那些曾经被拯救获得自由的百姓蹂躏心上人的每一个过程。 眼睁睁地看着凤金凰的肉体逐渐干瘪后，玩弄她的百姓越来越少。 最后亲眼看着她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 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孙恩决定向燕国效忠，因为他认为愚昧的百姓是自己的敌人。 不久后，在孙恩等海盗的带路下，苏岚攻入星繁城，将星繁城所有人捕捉为奴隶。 苏岚的这种行为，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仁政爱民，因为你如果换成中原的大晋王朝来处理造反的民众，肯定会把这些反民通通屠杀，然后还要割下来脑袋筑京观。 中原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当初皇甫嵩一次性杀了三十多万黄巾军老弱妇女，然后把这些人的头颅割下来筑京观，一战成名，被后世称之为汉末战神。 汉武帝刘彻因为巫蛊之祸，把自己的首都长安给屠杀了一遍，前前后后被屠杀的长安百姓多达十万。 始皇帝因为自己被刺杀，下令军队把自己被刺杀地点方圆一百里的百姓全部屠杀干净。 淝水之战立下大功劳的北府兵，北伐时一路烧杀抢掠，连氐人皇帝苻坚都舍不得屠的汉人百姓，被大晋朝廷的北府兵一顿乱杀。 屠杀百姓，在这个时代，属于很正常的事，甚至还会被史书夸赞，古人的三观跟后世是不同的，不要用现代人的三观去代入古人。 至于大晋王朝王公贵族世家们，这种事也是经常干，还把自己的宫女侍女当成牛羊进行宰杀吃肉。 所以跟中原一比，苏岚居然没有把星繁城的百姓屠杀筑京观，也没有做成肉干吃，而是全部抓起来变成奴隶干活，这不是仁政爱民是什么？如果这都不算仁政爱民，那中原就没有仁政爱民了！ 当苏岚把星繁城的反贼百姓都抓起来当奴隶干活干到累死时，很多贵族都愤怒了，觉得苏岚肯定是被反贼收买了，不然为什么要对反贼这么仁慈，难道不应该按照中原的惯例，把这些反贼通通割下来脑袋筑京观吗？ 一些刚刚移民到燕国的中原士人听闻这件事以后，纷纷感叹苏岚有圣君风范，即便孔孟再世也不如，他们在中原从来没见过像苏岚这么仁政爱民的统治者。 “燕国，有上古三代圣贤之风也！” “若是孔孟复生，定然会欣慰于天下居然还有燕国这样仁政爱民的国家。” “燕国君女苏岚，古之尧舜禹也！” 一切都结束后，兰芳城的百姓重新成为了奴隶，并且需要干着比以前更多的活，这是对他们的惩罚，也是要让他们赔偿这一年多来兰芳城的损失。 兰芳城恢复了秩序，奴隶们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唯一的变化就是行刑台上那具干瘪的女尸，证明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 现在的一些文学家们，喜欢写一些幻想小说，回到古时候建立人人平等的美好世界，可是他们连现时空都无法建立美好世界，又怎么可能在生产力更加落后的古代建立美好世界。这种幻想，就好比吃饼没吃饱，于是幻想吃空气可以吃饱。 对于有造反传统的鸿雁道，以及他们提出的推翻日不落帝国制度，我是非常不认可的，这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几百年前的凤金凰就是他们的下场。 我认为当前世界已经走到了历史的终结，日不落帝国的制度已经是最符合人性的完美制度，任何所谓的创新，都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当今世界，无论是哪个国家，他最终都只能实行日不落帝国的制度，一切落后于日不落帝国的制度，都是顽固不化的老古董，一切先进于日不落帝国的制度，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日不落帝国已经是历史的最佳答案。——《历史的终结·宋·秦桧》 第458章 逐鹿中原（二十六 ） 四年后 燕侯一百八十五年秋（395年 这四年来，中原的局势愈加风云莫测。 拓拔魏国君主拓拔珪击败柔然，俘获牲畜百多万头，其中光是马匹就有十余万匹，实力瞬间暴涨。 契丹作为中间商也赚得盆满钵满，大量的魏国牛羊马牲畜进入契丹，然后又被契丹转卖给燕国，大量的燕国具装铁甲、铁器、羊毛布、盐、糖等生活物资进入契丹，然后又被契丹转卖给魏国。 靠着做中间商，契丹进入快速发展期。 拓拔魏国野心勃勃，不愿意购买燕国的琼浆酒等奢侈品，全部牲畜都用来购买基础的生活物资，其中具装铁甲更是有多少要多少。 这一点跟南方的大晋朝廷截然相反，大晋的皇族世家们，对武器装备不感兴趣，对生活物资也不感兴趣，反正北方忙着大乱斗，没空打他们，所以用不着提升武力，而且他们又饿不死，饿死的都是底层人，所以也用不着生活物资。 因此，燕国的奢侈品，主要还是被晋朝给消费了，琼浆酒成了每一位晋朝世家子弟的标配，谁要是讨论玄学时不喝点琼浆酒，那就是没有文化素养的体现。 拓拔魏国野心勃勃的时候，大晋朝廷皇族与世家的斗争空前激烈，在这场斗争中，底层百姓成为了牺牲品，惨遭鱼池之殃，一场巨大的民变正在酝酿。 而在关中，姚兴击败苻登，姚秦进入发展期，并且姚兴在关中大力兴建佛教寺庙，以此稳定人心。 慕容垂在消灭翟魏后，便开始攻打晋国的青州地区，晋国则忙于内斗，无暇顾及刚刚收复的青州。 不仅中原战争频繁，在燕国的北边，已经奄奄一息的高句丽，居然诞生雄主，这个雄主名叫“谈德（好太王/广扩土王)”，他向北彻底征服了北沃沮，并且吞并了部分肃慎部落，实力迅速壮大，人口短时间内增长到十万之众，挽救了濒临灭亡的高句丽。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高句丽都要忙着消化这些新征服人口。 而且高句丽的主要敌人是扶余，扶余已经给王家当了几百年的狗，跟王家进行奴隶贸易已经几百年，历代扶余王都会将自己国内的罪犯卖给燕国当奴隶，亦或是去北边捕捉肃慎人奴隶卖给燕国。 辽东燕国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已经恢复了山海关大战和剿灭海盗战争中遭受的损失，九十四岁的燕琥在上个月寿终正寝，他的曾孙女苏岚即位，改为燕氏，称为“燕岚”“燕侯岚”。 燕岚已经三十岁，却依旧尚未婚配，君侯继承似乎又要中断了。 燕国王家已经多次发生继承中断，不仅是君侯继承中断，各个城主也常常继承中断。 不过燕国实行的【指定继承法】，由贵族指定一位继承人，因此当没有子嗣时，可以随便从旁支里面挑选一人成为继承人。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燕国实行一夫一妻制，所以是存在嫡庶之别的。 实行一夫一妻多妾制，会遭遇女性贵族反对，实行一妻一夫多男宠制，则会遭遇男性贵族反对，因此，为了不让家族发生内战，大家各退一步，实行一夫一妻制。 燕国的制度总是在互相制衡与妥协中诞生，而很少是某个人的意志决定。 燕都 燕侯岚的三十岁生日正在进行，为了庆祝自己的生日，燕侯岚向议会申请资金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君子会】。 在【君子会】活动里，来自燕国各地的人才可以进行君子诸艺的比赛，女子可以进行纺织、针线、绘画，除了这些高雅的艺术，也包括一些被士人们看不起的东西，比如木工、发明、厨艺等等。 燕国版的君子诸艺包括：骑马、驾车、射箭、近战搏斗、兵法演练、算术、音乐、棋艺等等。 燕侯岚（苏岚)想要汇合整个秦国所有人才的智慧，推进技术的进一步发展，提升燕国的整体实力。 哪怕是发明了一些用来玩乐的奇技淫巧，同样可以得到赏赐。 这场【君子会】在一年前就开始在全国宣传了，所有人都可以参加，不过为了防止滥竽充数，参加者需要提前写一份自己参加的理由。 不会写的，可以让识字的人代写，因此，绝大多数普通人是没有办法参加的。 但苏岚也给了普通百姓机会，让各地官吏在民间寻找有奇思妙想之人，将这种奇思妙想上报到燕都，如果燕都这边审核通过了，这位官吏和那个百姓，都可以得到赏赐。 燕侯岚并不相信什么华夏情怀可以让百姓踊跃创新，相比这种情怀，她更加相信利益，用实实在在的好处去诱惑百姓创新技术，而不是用所谓的华夏情怀和仁义礼智信去鼓励百姓。 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她改进了纺织的方法，使得纺织效率比普通人更高，这也算技术发展，同样可以得到赏赐。 一个普通农夫，他自己总结出了一套规范化的种田流程，使得耕田效率有一点点提升，这也算技术发展，同样可以得到赏赐。 一位裁缝，她做出来的衣服非常有新意，让人眼前一亮，这同样算是技术发展，有赏赐。 一位探险家，他发现了更好的香料航线，这也是技术发展，有赏赐。 甚至于有一位妓女，她提出了怀孕几率更高的欢爱姿势，这也算技术发展，同样有赏赐。 但今天的重头戏却不是这些，而是姬玉陇的大地弧度，以及医者团队和工匠团队联手制造的“竹筒烟花”。 自从攻破星繁城后，姬玉陇这些年有事没事便在燕国各地游历，为燕国制作新的历法，由于燕国的南北跨度太大，他有了一个惊天发现，那就是，大地可能是圆的！ 由于中原传统的历法是汉武帝时期制定的，迄今已有五百多年，早就过时了。（因为地球公转和自转有偏差，所以每年都会产生一点误差，这种误差积累久了，就会积少成多，导致之前的历法过时，比如之前的历法写的是这几天雨水比较多，但因为偏差太大，所以这几天不仅没有雨水，反而非常干旱，这样一来就非常影响正常的农业生产活动，因此需要每隔几百年就制定一个新的历法。 为了制定更加准确的新历法，姬玉陇从燕国最北端的皮毛岛（库页岛）开始观察，一路来到最南端的星繁城（雅加达)，他发现，越往南，太阳的角度越垂直，而且，当他到达星繁岛时，原本位于南方的太阳，居然跑到北方去了。 太阳永远在南边，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毕竟以前没人去过南半球。 可如今，由于燕国的地盘南北跨度太大了，这种共识正在被打破。 姬玉陇根据自己的新发现，进行了各种猜想和实验，经过几年的苦思冥想和实地考察，他最后得出一个猜想：我们的大地，可能是圆形的，亦或是弧形的，反正不是平坦的，不然无法解释太阳角度的这些变化。 不过他的这种猜想，也仅仅只是猜想，没人愿意相信，即便春秋战国时期的墨子也猜想过大地可能是圆的，但墨子同样也只是猜想。 与墨子不同的是，墨子虽然猜想大地是圆的，却只有猜想，没有给后世之人留下他这么猜想的证据。 而姬玉陇则用太阳角度作为一个证据，现在正在寻找更多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这个大胆猜想。 大地可能是圆的，这是燕国的一个重大发现，而另外一个重大发现，那就是“竹筒烟花”。 随后，几个工匠和医者带来了他们的最新成果，是他们三十多年的心血。 早在三十多年前，燕国的火药就已经可以产生相当威力的爆炸效果，现在经过这三十多年的研究发展，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只见那位工匠取来一根竹筒，竹筒底部被封死，竹筒顶部则是用许多碎小的砂石填埋，有一根绳子连接竹筒的中空部位。 随着绳子被点燃，“砰”地一声，竹筒冒出烟雾，夜里的星空上出现许多红色火花，这些火花便是被引燃的火药。 不过，现在的竹筒烟花还只是草创品，非常不完善，竹筒只能使用一次就会报废，而且有时候点燃了绳子，里面的火药却没有反应，有时候点燃了绳子，里面的火药又直接把竹筒爆炸，而无法升上天空。 工匠们带来了一百根竹筒烟花，火花能够升上天空的竹筒烟花仅有不到五根，其余九十五根里，有四十一根爆炸，有五十四根没有任何反应。 “所有参与竹筒烟花制作的工匠和医者，重赏！”燕侯岚很喜欢这种能够在天空释放绚丽火花的新玩具。 第459章 海贼王（五） 三年后 燕侯一百八十八年秋（398年 北国多残暴，南国多荒唐，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秦岭淮河以北的胡人政权大多残暴，而秦岭淮河以南的汉人政权基本荒唐，唯有底层百姓无论南北都十分苦难。 皇帝司马曜为了自己可以纵情享乐不管事，把朝政大权都扔给了自己的弟弟司马道子，可是等到司马道子掌控朝政后，又怕弟弟司马道子篡权，因此想要收回司马道子的权力。 既想要纵情享乐当昏君，又不希望其他野心家趁机篡位，这就是典型的只想要好处，不愿意承担风险。 这天底下的事哪能这么好呢，你想当昏君不理朝政，自然就会有野心家趁机夺权。 因此，皇帝司马曜与司马道子的矛盾愈发激烈，最终，司马道子暗中让张贵人用被子捂死了皇帝司马曜，张贵人又拿出以前司马曜说自己年老色衰作为杀死皇帝的理由。 堂堂皇帝，被自己的妃子用被子捂死，这也是件荒唐事。 可是，更荒唐的还在后面，权臣司马道子不允许任何人讨论此事，仿佛皇帝死了就死了，没有任何人被处罚，甚至张贵人也没有因为弑君而受到惩罚，这件事更加荒唐。 一国之君死了，朝臣们却什么反应也没有，仿佛死的只是一个平民百姓。 然而，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了，居然还不是最荒唐的。 当你以为司马皇族已经很荒唐时，就会发现，大晋的世家比皇族还要荒唐。 出身太原王氏的王恭，自小就有贤名。（这些世家大族子弟，只要不是晋惠帝那种脑子傻了的人，基本都会在史书上留下自小有贤名的赞赏，但是仔细看他们做的事，才会发现，真是荒唐无比，大多数人的名声都是世家子弟这个圈子内部互相吹出来的。 然而，这样一位自小就有贤名的世家子弟，却干了一件荒唐事，他进行了两次清君侧。 一开始，他打着为皇帝司马曜复仇的名字发动清君侧，目标却并不是幕后凶手司马道子，也不是直接凶手张贵人，而是司马道子的儿子司马元显的一个奴仆王国宝，只因为他跟王国宝有私人恩怨。 司马元显效仿司马昭，卸磨杀驴，直接把王国宝杀了。 于是，王恭发动第二次清君侧，这一次才要清除权臣司马道子。 一个人连续发动两次清君侧，王恭确实做到了前无古人。 王恭的清君侧非常仓促，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敢清君侧，因此很快就被击败，本人被押送至建康斩首。 这一下就炸锅了，堂堂世家子弟，被皇族出身的权臣斩首了！ 本来大晋的世家们就因为这几年皇族跟世家争夺人口很不满，如今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这几年，为了满足个人享受，大晋的皇帝把世家们隐藏的人口抓起来卖给燕国当奴隶，引起了世家们的严重不满。 世家们纷纷起兵对抗司马皇族，大晋又又又又内战了。 趁着大晋内战的大好时机，已经向燕国效忠的海盗孙泰孙恩叔侄俩从海外来到了中原，准备以海贼的身份为燕国掠夺人口。 到时候晋国追究起来，那也是海盗干的，跟燕国没有关系。 当地百姓被世家和朝廷轮流折磨，怒火已经积累得足够多，现在就等孙家叔侄去点燃了。 孙泰孙恩叔侄选择去会稽郡造反，然而，支持他们的百姓并不多，大多数百姓虽然满腔怒火，但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只会观望战局，谁赢就帮谁，不敢去做这个出头鸟。 很快，孙泰被击败，不幸被驻守在会稽的谢家人逮捕，随后被处死。 又过了几个月，孙恩先是来到燕都，向燕侯岚请教如何才能在大晋造反成功。 燕侯岚笑着回道：“打土豪，分田地，可以让那些原本畏畏缩缩不敢站出来反抗的百姓为了保护刚刚分到的田地而站起来反抗。” 说罢，燕侯岚看到了孙恩眼睛里的那点小心思，随后又对其提醒（威胁)道：“不过，乌合之众的本质是不会变的，那怕分到了田地，那也只是暂时激发了斗志，他们或许会在短期内为了保护自己的田地而勇于反抗，但时间一长，他们就会觉得自己能够分到田地是理所当然，不再对分田者感恩，也不愿意继续为了分田者而战，并且还会因为分田者无法让他们获得新的利益而憎恨分田者，最终回归到一盘散沙的状态。” 提醒完以后，燕侯岚（苏岚)又用星繁自由国作为典型例子：“乌合之众，永远是乌合之众，当初企图拯救愚民的凤金凰就是这么死的。” 王家以前经常被打土豪分田地，也常常通过对别人打土豪分田地来暂时获得民众支持，所以对于这一招的具体效果比谁都懂。 任何手段都无法改变乌合之众的本质，即便给他们分了田，那也只是兴奋剂，暂时让他们提高斗志，时间久了，该怎样还是怎样。 听完燕侯岚的这番提醒，孙恩彻底熄灭了通过打土豪分田地来推翻王家的想法，燕国王家太恐怖了，对于人心的掌控已经出神入化，想要推翻他们，比统一华夏当千古一帝还要难几亿倍！ 既然无法推翻王家，那就老老实实给王家效忠，弄死那些可恶的愚民，为凤金凰复仇，顺带为自己争取荣华富贵。 从燕侯岚这里获得反败为胜的秘诀后，孙恩先是占据了郁洲岛作为根据地，万一失败还可以在这里东山再起。 然后招募了一百多个被大晋朝廷剥削得破产的渔民当海盗，将他们带到郁洲岛稍加训练后，孙恩便再一次踏上了会稽郡的地盘，准备给大晋朝廷来一波大的，把整个会稽郡的人口劫掠一空，如此才能得到燕侯岚的重用，从此荣华富贵。 与上次不同，能力比较强的陈郡谢氏子弟已经被调离会稽郡，几乎没有能力的琅琊王氏的王凝之成为了会稽郡新的内史。 王凝之是王羲之的儿子，谢道韫的丈夫。 他的父亲王羲之好歹有治理一个县的能力，而等到他这一代时，琅琊王氏子弟连治理一个乡村的能力都没有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听闻有海贼上岸，谢道韫让王凝之招募乡勇准备御敌，可王凝之却整日乞求五斗米道的道教神灵能够降下神罚消灭海贼，根本不去进行招募训练乡勇之事。 “娘子你放心吧，五斗米道的神灵们会帮我们杀死那些反贼，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王凝之非常自信，因为他认为自己足够虔诚，所以道教的神灵们一定会下凡帮他。 可是谢道韫却气得胸脯起伏，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纯废物，但这样一个纯废物还不听劝，真的好烦，可是对方毕竟出身琅琊王氏，地位比她的陈郡谢氏要更高。 虽然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都是世家大族，但世家跟世家也是有差距的，琅琊王氏才是当之无愧的大晋第一世家！ 第460章 海贼王（六） 晋国 会稽郡 鄮县 “打土豪，分田地，灭暴晋，建太平！” “吃他娘，喝他娘，天王来了不纳粮！” 孙恩带着一百零八个海盗侵扰鄮县的乡村，杀死当地的地主豪强，将他们的土地均分给贫苦百姓，很快就得到了许多底层百姓的拥护，就连会稽郡治所山阴县的百姓听闻以后，都暗中准备着造反，想要加入所恩大军。 仅仅一个多月时间，孙恩便拥兵五千，并且占领了鄮县。 鄮县县令是个世家子弟，听闻孙恩造反，第一时间就跑路去山阴避难了，临走前还顺便放火烧城，被烧死的百姓数以千计，不过大晋朝廷也不会在乎黔首的死活就是了，烧死了就烧死了呗，对于大晋的皇族世家来说，就跟烧地上的杂草没有区别。 拥有五千大军的孙恩继续向山阴县挺进，而鄮县则被燕国暂时接管，数百艘燕国船只伪装成海盗船，来到鄮县转运人口，并且为孙恩提供武器装备。 孙恩在攻下鄮县时，还捕获了县令的正妻，而这个县令正妻，居然是琅琊王氏的女子，今年才十五岁。 孙恩当即将其收纳为自己的宠妃，并且自称鸿雁天王。 他的一百零八个初始海贼也被称之为【鸿雁一百零八星宿/好汉】。 不久后，孙恩带着五千大军攻入毫无防备的山阴县，抓住了正在乞求五斗米神灵下凡的王凝之。 “你不能杀我，我可是世家子弟，你这样做就是不把我大晋的门阀制度放在眼里！”王凝之见神灵不帮他，于是又搬出自己的家族，企图用世家的地位来使眼前的海盗屈服。 噗嗤！ 哗—— “老子杀的就是世家子弟！”孙恩直接一刀砍在王凝之的脖子上，砍完还朝王凝之的眼睛里“咯——呸！”地一声吐了一口浓痰。 “啥子世家子弟，一刀就死了，我还以为世家子弟各个刀枪不入、无所不能呢！”孙恩不屑一顾，然后带着造反的百姓在县城内大肆烧杀抢掠。 有了燕侯岚的指导，孙恩明白，这些愚蠢的百姓是靠不住的，企图用分田地来收拢他们的民心，那不过是痴心妄想，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分田地暂时激发他们的斗志，让他们给自己当炮灰。 并且有了凤金凰的例子在，孙恩也不敢阻拦造反百姓在城内烧杀抢掠。 很快，这场起义就演变成了强盗劫掠，原本被大晋朝廷欺压的百姓，他们在起义之后，开始对另外一伙被大晋朝廷欺压的百姓进行屠戮。 已经五十岁的老妇谢道韫，此刻正带着一百多个乡勇在拼死抵抗。 但很快，她就寡不敌众被俘虏。 谢道韫已经五十岁了，自然是年老色衰，因此倒也没有海贼对她的身子感兴趣，大多数人都建议孙恩把谢道韫直接杀了，也算是给大晋朝廷一个震慑。 不过孙恩却从谢道韫奋力抵抗的身影中看到了当初凤金凰的影子，他犹豫了。 “天王，您在犹豫什么，琅琊王氏我们都不在乎，还用得着在乎区区一个陈郡谢氏？”海贼们自由自在，从来不受门阀制度的约束，反而对世家没有恐惧。 但是其他跟着造反的普通百姓，听闻谢道韫是陈郡谢氏后，纷纷恐惧，不敢亲自动手去杀。 “呵呵，果然是乌合之众。”看到百姓们的反应，孙恩内心冷笑一声，然后还是将谢道韫给放了，并对其说：“哼，看在一位友人的份上，老太婆，你可以滚了！” 这些个世家大族，也就只会窝里斗罢了，如果燕国王家是大晋的一份子，他们指不定会怎么样欺负燕国王家，但是当王家作为一个独立的势力时，甚至是作为他们的敌人时，他们反而要对燕国王家摇尾乞怜。 如果你不想被这些世家队友拖后腿，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他们的敌人，而不是跟他们成为队友，这样一来，他们就没办法拖你的后腿了，甚至于你还可以反过来拖他们的后腿，这就叫逆向思维。 后世很多人总想着怎么在朝堂上扳倒世家，然后自己掌权，这从思维上就是错的。 活在世家们制定的游戏规则里去跟世家斗，那不是傻子吗。 格局要打开，直接成为大晋朝廷的敌人，成为世家们的仇人，跳出他们的游戏规则，制定自己的游戏规则。 不要怕内斗，你要比他们更不在乎内斗带来的损耗，比他们更不在乎文明的存亡，才能打败他们，然后才能保存文明。 为了以后不要内斗，现在必须加倍内斗，为了以后成为朋友，现在必须斗得你死我活，这就是燕国辩证法！ 谢道韫被放开后，便离开了这里，前往建康搬救兵。 至于孙恩，则直接在山阴县称帝，自称山阴大帝、鸿雁天王、七海之主、都督中外诸军事、宇宙大将军、海贼王、五斗米道之父、孔丘之弟、释迦摩尼之兄、晋朝皇帝之子、琅琊王氏之祖宗、兼任所有州的州牧刺史、北府兵主帅，等等等等一连串的头衔。 孙恩突然侵扰三吴地区，大晋朝野震惊，原本斗得你死我活的皇族世家们，暂时停止了权力内斗，转而联手镇压造反的底层人。 一个月后，大晋朝廷派遣谢安之子卫将军谢琰、前将军刘牢之领兵五千，火速赶往会稽郡镇压孙恩。 前将军刘牢之帐下有一个前锋小将，名为刘裕，字德舆，小名寄奴，乃前汉刘姓诸侯王后代，如今家境落魄，从小靠着织席贩履为生。 不过这个家境落魄也是跟士族相比，刘裕虽然家境贫寒，但也只是跟士族相比很贫寒，如果是跟那些孙恩手底下造反的真普通百姓相比，刘裕家中还算得上的是过得不错。 能在史书上留在家境贫寒描述的，一般都不是最底层的普通人，只是相比统治阶层来说很贫寒，真正的底层人，他们在史书上只有一句话“饥荒，人相食”。 这跟燕国王家的旁支子弟类似，如果史书要描述他们的话，其实他们各个都是家境贫寒，因为他们不属于王家宗室子弟，王家也不会给他们太好的待遇，为了生存，这些王家旁支子弟同样会选择织席贩履当个小商贩，但是跟那些在种植园里面开荒的普通人相比，他们过得还是算比较不错的。 所以我们后世之人千万不要拿自己的家境贫寒去跟史书上的家境贫寒做类比，因为你家境贫寒是真的贫寒，属于在史书上连个名字都不会留下的那种，而人家家境贫寒，只是相比较统治阶层而言很贫寒，跟普通百姓相比，那还是生活不错的。 第461章 海贼王（七） “杀！” 冲锋小将刘裕带着几十个小兵杀向了正在仓皇而逃的孙恩。 不久前，孙恩太过自信，以至于中了刘裕布置的埋伏，惨遭大败。 “快，撤到郁洲岛。” 孙恩果断抛弃新收编的几千个海贼，只带着一百零八好汉以及两百多个交了投名状的海贼乘船逃走。 在孙恩祸害会稽郡这几个月，燕国从会稽郡运走人口四万余。 孙恩等人趁乱逃离战场，来到海边，乘坐海盗船离开了会稽郡。 但是剩下的那几千个新入伙的海贼就惨了，他们被抛弃在岸上乱成一团，面对刘裕几十人的追杀不敢反抗。 刘裕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一个人砍得海岸边几千互相踩踏的海贼哭天喊地。 经此一战，刘裕终于小有名气，成为大晋朝廷的一名得力将领。 孙恩在郁洲岛修养几个月后，又得到了燕国资助的一百零八套轻甲，实力得到了巨大飞跃。 时隔几个月，孙恩再次从郁洲岛出发，进攻会稽地区。 会稽的太守内史以及众多官吏们，很快就被孙恩三百大军吓得落荒而逃，好几座县城毫无防备、门户洞开，任由孙恩进入城内劫掠。 仅仅三百大军，就攻破了大晋朝廷一个非常重要的郡，孙恩对大晋虚弱不堪的传言深信不疑。 孙恩再次打土豪、分田地，很快就获得了数万贫苦百姓的拥护，这数万的贫苦百姓里，有七千多人拿着锄头加入了孙恩的海贼大军。 孙恩带着这七千多锄头海贼攻城略地，再次威震华夏，气势比之当初关羽水淹七军还要吓人。 谢安之子谢琰正在吃晚饭，听闻孙恩肆虐会稽郡，连饭都来不及吃完，就带着三千官兵前往镇压孙恩。 “这饭先不吃，待我温饭斩孙恩！” 谢琰很自信地去了，然后就中了孙恩的口袋阵。 三千官兵被刚刚扩充到上万的锄头海贼包围，在突围过程中，谢琰战死。 孙恩占领了会稽郡全郡，还顺带俘虏了几个大晋的帝女（公主），对于这些帝女，孙恩不打算交给燕国官服，而是先关押在郁洲岛，然后等某个行会过来购买。 最后，这些帝女以及世家小姐，将会被行会们运送到海外进行拍卖，很显然，燕国人对世家门阀以及皇亲国戚没有丝毫尊重，在他们眼里，世家小姐和皇族公主不是用来联姻的，而是用来拍卖赚钱的。 已经有两个琅琊王氏的庶女被送到海外拍卖给了当地发了财的冒险者。 随后，孙恩继续向临海郡、吴郡、吴兴郡、永嘉郡、晋安郡进攻，每到一个地方就打土豪分田地，短短几个月时间，攻破县城二十座，锄头海贼的人数已经发展到五万多，对外号称五十万大军。 自此以后，孙恩，威震华夏！ 然而，仅仅又几天后，刘牢之带着三千北府兵前来镇压海贼，一个简简单单的突袭冲锋，就直接冲垮了孙恩那乱糟糟的中军，吓得孙恩拔腿就跑，再次抛弃了自己的几万海贼大军。 不过孙恩还是血赚，因为他通过这次袭扰，又培养出了三百个精锐海盗，让这三百个精锐海盗坐船跟他一起跑路，其余五万多海贼则全部被刘牢之的三千北府兵剿灭。 此时，孙恩已经有海盗618人，加上他自己，孙家海盗团已经有619人，可谓是声势浩大，已经跟当初的星繁海盗团有的一拼了。 这一次，燕国趁乱运走人口十万，燕侯岚赏赐给孙恩一套具装铁甲，一匹上等的西凉马，以及三百套轻甲。 大晋朝廷击退了海盗，所以他们觉得自己赢了，世家趁乱强占了无主民田，所以他们也觉得自己赢了，刘牢之刘裕等将领依靠剿灭海贼得以加官进爵，所以他们也觉得自己赢了，燕国获得人口，也觉得自己赢了，孙恩实力越来越强，所以也觉得自己赢了。 真正的输家，只有大晋的那些普通百姓。 又在郁洲岛休整几个月后，孙恩再接再厉，于燕后一百九十一年秋（401年）直接对建康发动进攻。 孙恩的618个海盗身经百战，而且有四百人还穿着燕国的轻甲，孙恩本人还穿着具装铁甲，骑着披甲战马，带着燕侯岚私人赠送的铁面具，已然是所向披靡。 听闻孙恩六百大军来袭，大晋朝廷京师震动，皇亲国戚以及世家大族们纷纷躲入建康城内，并且频繁下令北府兵的将领们赶紧去镇压孙恩海贼。 孙恩所到之处一如既往地分田分地，六百大军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就扩充到十万人，对外号称百万大军。 孙恩攻下广陵郡，又兵临京口，在京口与刘牢之的北府兵进行决战。 刘牢之一万北府兵猛冲猛打，将孙恩的十万大军击垮，孙恩落荒而逃，带着这次刚刚培养出来的新的四百个精锐海贼坐上了船只逃离，加上之前的六百精锐海贼，孙恩的精锐海贼数量已经多达一千。 至于那十万海贼，则再次被孙恩抛弃，他们被留在京口战场，被刘裕一顿乱砍。 刘裕再一次身先士卒，仅仅带着一百多个晋国小兵就冲进了十万海贼的包围圈，在海贼们的恐惧声中化身战神，一己之力杀得十万锄头海贼纷纷跪在地上投降。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孙恩每次打完就跑回海上，等晋朝放松警惕就再次回到陆地劫掠。 本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谁能知道，在几个月后，又一次上岸袭扰晋朝时，刘牢之听从刘裕的建议，示敌以弱，引诱孙恩孤军深入到内地，让孙恩远离海洋，纵容孙恩在一路上肆意劫掠。 孙恩果然上当，孤军深入，最后因为离大海太远，来不及逃回海上，最终被刘裕斩杀。 祸害大晋四年的孙恩海贼终于被剿灭，而大晋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被燕国强行运走的人口总计多达二十万，其中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劳动力，燕国根本不运输老年人和小孩子，除非对方是技术人才，在战乱中死去的百姓多达四十万，被杀死的世家子弟多达百余人，被俘虏的皇亲国戚有七人，其中还包括两个司马皇族的帝女（公主）。 东南沿海地区几乎烂成一片，到处都是无人耕种的荒地，这些荒地又被世家们强占，然后世家们又吸纳北方的流民过来给自己当农奴种田。 刘牢之、刘裕二人，因为剿灭海贼有功，成为了大晋名将。 第462章 逐鹿中原（二十七） 一个月后 孙恩刚刚被剿灭，燕国正在培养孙恩的妹夫卢循成为新的海贼王，将来可以为燕国劫掠中原沿海人口。 在这个时候，晋国还没从孙恩祸害东南的元气大伤中恢复过来，一个更加恐怖的消息传到了建康。 江州刺史桓玄吞并荆州，并发动清君侧，四万大军正乘坐船只顺江而下。 朝廷命令北府兵将领刘牢之去抵抗桓玄，可谁知刘牢之害怕司马家族如同司马昭杀成济一样，再来一次卸磨杀驴，所以选择站队桓玄，三万北府兵将士联合四万江州兵，攻破了仅有五千京兵驻守的建康城。 桓玄入主建康后，大肆捕杀司马道子的余党，同时又铲除奸佞，任用贤人，一时之间，大晋朝廷竟然焕然一新。 就连正在服丧的陶渊明听闻此事后，都对桓玄赞赏不已。 他本来就是桓玄的幕僚，如今听闻自己的主君桓玄扫平朝廷污秽，心中更是高兴，觉得自己遇上了明主。 南方进入了“桓玄治世”，北方则混乱不堪。 拓拔魏国在灭亡慕容燕国后，燕国分裂为南北两部，北部慕容燕国与契丹、辽东燕国结盟，南部慕容燕国也与辽东燕国结盟。 两个慕容燕国都在大肆捕捉自己国内的人口，将这些人口贩卖给辽东燕国，然后用贩卖人口赚来的燕国钱币去购买燕国的武器装备和各种奢侈品。 拓拔珪并没有急着灭亡燕国残余，而是挥师西进，攻打姚兴秦国的河东之地，想要入主关中。 现在的辽东燕国简直不要太顺风顺水，周边的势力几乎都是辽东燕国的盟友，都在贩卖人口给辽东燕国。 辽东燕国自己国内的赏金猎人们正在香蕉群岛捕捉土著人。 晋朝的海贼世家皇族与辽东燕国关系还算不错，自己带头卖人口给辽东燕国，然后购买燕国的奢侈品，尤其是容易上瘾的琼浆酒。 两个慕容燕国与辽东燕国结盟，还动员整个政权的力量捕捉人口，然后卖给燕国。 冀州的拓拔魏国也对辽东燕国的商船在渤海郡购买人口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契丹正在疯狂捕捉草原胡人，然后卖给辽东燕国，顺带还卖牲畜，同时从燕国大量购买琼浆酒以及生活物资。 扶余是辽东燕国几百年的狗腿子了，不予余力地捕捉东北土著，然后卖给辽东燕国。 甚至是重新崛起的高句丽，为了族群的发展，也不得不加入辽东燕国主导的奴隶贸易产业链，疯狂捕捉北面肃慎人，将民风彪悍的肃静野人卖给辽东燕国。 辽东燕国自己国内还常常把那些破产百姓变成奴隶贩卖。 在东海的海面上，日日夜夜都有数不尽的船只，数量最多的便是贩奴船。 如果说燕侯雪时期是燕国发展最平稳的时期，那么燕侯岚时期，毫无疑问是燕国发展最快速的时期。 从六百年前，燕国先祖第一次移民开荒海外开始，在这六百年时间里，燕国王家累计往海外地区运输人口三千五百万，因开荒而死亡者，多达三千万。 在付出了如此恐怖的人口损失、财力物力损失、六百年的持续奋斗后，才有了如今这横跨南北半球的庞大疆域。 燕都 拍卖行 “上好的奴隶，干活贼棒，一共一百人，打包起步价二十枚金五铢。” “来自中原的世家小姐，起步价只要三十枚金五铢。” 拍卖行内，商业繁荣，来自燕国各地的富商贵族云集于此，甚至是晋国权臣司马道子的儿子司马元显也来到拍卖行转悠。 几个月前，桓玄突然发动政变，攻入建康杀了他父亲，好在他平日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提前在燕国购置豪宅，趁乱跑路到了燕国，成为了燕国一名有钱的普通百姓。 在燕侯岚即位后，便公然不遵守此前燕国与晋国谢安签订《燕晋同盟协议》，接纳晋国的逃犯。 而当时晋国的权臣是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他们也怕以后被清算，所以哪怕明知燕国单方面不遵守协议，却依旧继续按照协议每年给燕国送辽饷，为的就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而刚刚掌权的桓玄，同样担心自己被政治清算，所以依旧按照协议给燕国送钱，并没有追究燕国包藏晋国逃犯一事。 可以说，中原越混乱，燕国越发展，中原越稳定，燕国越艰难。 司马元显在拍卖行上，看到了正在被拍卖的一位世家少女，这位世家少女居然还是大晋琅琊王氏的嫡女。 而这个庶女，恰好是他的外甥女，他的姐姐嫁给了琅琊王氏，然后生下了这位少女。 不过司马元显并没有解救这位外甥女的想法，他的钱是有限的，这个要救，那个也要救，就没有足够多的金钱可以让自己在后半生享福了。 坐在拍卖行内的他还看到了晋朝许多被通缉的贪官污吏，这些祸害大晋朝堂的蛀虫，也早就移民燕都，成为了燕国人，用着自己在中原贪污受贿赚来的钱在拍卖行一掷千金。 “大晋的帝女与琅琊王氏的血脉，啧啧，我出一百枚金五铢。”晋朝移民来的诸多贪官污吏里，一个曾经的大贪官看着拍卖行上被当成物品进行展示拍卖的晋朝世家小姐，他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毕竟他虽然贪的多，但在晋朝的出身却并不高，只是普通的士族，靠着巴结琅琊王氏，才侥幸坐上了高官，结果没多久就因为政治站队站错了，被迫带着贪污来的钱跑路去了燕国燕都。 如今能够品尝一下老东家的小姐，而且还有司马皇族帝女的血脉，这可是以前在大晋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事。 大晋门阀森严，阶级非常固化，已经形成了类似身毒种姓制度的社会氛围，根本不可能给他们跨越阶级的机会。 至于他开价时说的金五铢，则是在去年的时候，燕国官府发行的一种新货币，由纯金打造的黄金五铢钱。 在【燕都钱庄】，一枚金五铢钱可以兑换一千枚铜五铢，一千枚铜五铢也可以兑换一枚金五铢，不过每次兑换都需要缴纳五十枚铜五铢作为手续费。 黄金早在一百年前，八王之乱正在爆发时，燕国就已经开始流行使用黄金作为交易货币，如今一百年过去了，燕国官府才发行了正式的黄金货币。 可见，社会意识是要落后于社会存在的，先有黄金在商业交易中流行，然后才有燕国官府发行黄金货币，先有民间商业对钱票的巨大需求，当时民间行会自己都使用自行制作的类似于钱票的商业凭证，然后才有燕国官府正式发行钱票，满足商业上对钱票的需求。 不过社会意识也可以反作用于社会存在，如果不是燕国官府有意保障城市经济发展，以此为自己提供更多税收，也不会有后面的商业快速发展，自然也就不会有民间商业对黄金货币和钱票的巨大需求。 第463章 《民法典》（二） 铛—— 下一件拍卖品开始展示，是一个种植园的“所有权证书”，种植园的主人在开辟种植园时，不幸被热带雨林里的巨蟒吞噬，只留下一个十五岁的女儿和一个三十四岁的妻子。 母女俩没有能力经营种植园，于是打算把种植园拍卖，今后拿着卖种植园的钱财在燕都平平淡淡生活。 随后，拍卖行的主人亲自出面作证：“这张证书绝不是伪造，我们也绝不会对种植园现状虚假宣传。” “种植园已经开辟种植水稻田一万两千六百亩，耕牛有……丘陵果园有果树……狩猎林有……奴隶有九十六个。” 拍卖行主人的话说完，所有人都非常激动，能够拥有一个持续产生收益的种植园，这是燕国绝大多数人的梦想，在众人的期待中，拍卖行主人喊道：“起步拍卖价……一千万钱！” “两千万！” “两千五百万！” “三千万！” “四千万！” “四千两百万！” “一亿！” 所有人都看向了出价一亿的司马元显，没想到这位来自中原的皇族，舍不得花钱拯救自己的外甥女，却舍得花钱购买一个种植园。 拍卖行主人也很惊喜，这个种植园虽然好，理论上本来也价值一亿钱，但是位置太偏僻了，位于兰芳岛的最中心，那里远离海洋港口，各种毒蛇猛兽遍布，还有一些尚未被灭绝的食人族部落，在这样的情况下，拍卖行主人预计这个种植园也就只能卖五千万钱左右。 司马元显想的是不能坐吃山空，有一个种植园可以传宗接代，让子子孙孙能够衣食无忧。 燕国真正的财富不在于国库里的金银珠宝，而在于海外数之不尽的种植园，这就是藏富于民。 当然了，这个民指的是统治阶层，奴隶和普通百姓是算不得民的，他们只能算民的工具。 司马元显得到了那个种植园的所有权证书，从此在海外拥有了一片种植园，他准备抽空去那里看看。 随后，下一件拍卖品被展示，是一面纯净的琉璃镜。 跟一般的琉璃镜不同，这个琉璃镜更加清澈透明，而且另一面还用特殊材料覆盖，琉璃镜比中原的铜镜要清晰得多，而且不会生锈，唯二的缺陷就是比铜镜还贵，并且容易破碎。 这是燕国琉璃坊的工匠们最新研究产品，早在一百年前，他们就研制出了新式琉璃（玻璃)，经过五十多年发展，才变得清澈透明，又经过五十多年发展，他们发现使用水银和锡纸可以让琉璃变成镜子，也就是他们今天放在拍卖行拍卖的琉璃镜。 拍卖琉璃镜，也已经经过了燕国官府的同意，毕竟这也不是火药那种军事机密，只要制作工艺不泄露就行，已经制作出来的成品是可以售卖的。 即便到现在，火药依旧是禁售品，要严格保持住燕国的技术领先优势。 “琉璃镜，拍卖起步价……一百万钱！” “一百五十万！” “两百万！” “五百万！” 一位贵族小姐获得这面琉璃镜。 区区一面镜子，卖出五百万五铢钱的高价。 拍卖结束后，司马元显与一众从晋国移民而来的权贵们共赴青楼。 青楼和赌场，都是只有官府可以开办的，燕国只在燕都等城市经济比较发达的地方建设青楼，一般地区是没有的。 至于赌场，因为对社会治安破坏性太大，所以整个燕国只有燕都有一家合法赌场，其余地区禁止开办赌场，赌场内的经营人员都是燕国官吏，各个王家贵族们也在议会上同意这一规定。 青楼女子皆为奴隶、俘虏、罪犯、自卖人。 卖艺不卖身只是书生们的幻想，真实的青楼女子，给的钱少就卖艺，给的钱多就卖身。 青楼女子的九层营收都属于青楼，自己只能留下一层，积攒的钱财足够多，也可以自己为自己赎身。 营业期间所生育的子女，可以转交给家属，如果家属不肯认领的，可以卖给官府为奴。 这与监狱是一样的，监狱中的女犯，在牢狱期间，所生育的子女可以转交给家属，家属不肯认领的，可以将子女卖给官府为奴。 绝大多数罪犯、奴隶、自卖人，她们是没有资格在青楼营业的，王家也用不着这么多女子在青楼为自己赚富人的财富。 她们中的大部分只能被贩卖给一个个种植园，去那里跟男性奴隶们一起终日干活到累死。 只有不到万分之一的容貌上佳之人会被送到青楼工作。 因此，有些女子想要把自己卖到青楼还不行，如果她的容貌不是上等，官府会将她转卖到海外种植园开荒。 为了增加开荒奴隶，燕国没有多少死罪，但是却有很多贬奴罪，哪怕只是在包子铺偷了个包子吃，被逮捕后，也会被贬为奴隶，立刻送到海外开荒。 司马元显进入青楼，这里莺莺燕燕，让他有了建康的感觉，可青楼内却正在发生一件热闹事。 青楼内正在举办诗赋大会，十枚金五铢可以在青楼写下一首诗，最后，经过花魁以及青楼内众多文人雅士们共同评选后，作诗最好者，方可与花魁春宵一夜。 这本来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一场游戏。 但是，当作诗结束后，一位富商却恰好花费重金为花魁赎身，导致那位才子没能如愿。 即便青楼愿意十倍赔偿，才子依旧不依不饶，最后闹到了官府，要状告青楼坑蒙拐骗。 虽然青楼也是朝廷经营的，但毕竟隶属于【尚书台】管辖，而专门负责审查案情的【廷尉府】属于【御史台】管辖，所以依旧可以审理此事。 那位富商也非常坚定，为花魁赎身后，并不愿意让花魁继续才子服务，所以事情便僵持住了。 “才子是先来的，理应让富商将花魁交还给青楼，先让花魁为才子服务，服务结束后，再由青楼将花魁转交给富商。” “不不不，在富商为花魁赎身的那一刻，花魁便是富商的私人财产，我们不能把他人的私人财产转交给另一方处置。” “而且早在青楼举办诗赋大会前，富商就已经交付了定金，与青楼签好了赎身契约，那位富商才是先进行交易者，不过青楼管理者在交付花魁前，又想发挥花魁最后的价值，才有了后面这些事情。” “虽说交付定金，但毕竟还没有完成交易，花魁再交付前，依旧属于青楼的财产，青楼自然可以随意处置，这并无不妥，这也只能怪富商交付本金太慢，才有了后面那些事。” 廷尉府内，一众王家贵族官吏以及依靠考试进入廷尉府的士人官吏们，正在为如何处理这件花魁之事而争论。 最后，争论了几个月以后，众人引申出了“使用权”和“所有权”的概念。 此前，使用权跟所有权是混淆不清的，一般拥有所有权的，往往同时拥有使用权。 此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也引申出了类似所有权与使用权的区别。 但如今，这种事再一次发生，经过争论，使用权和所有权进行明确区分成为了迫在眉睫。 经过【廷尉府】裁决，在富商与青楼签订赎身契约，并交付定金的那一瞬间，花魁的使用权便是富商，而所有权依旧属于青楼。 直到富商在一个月后，交付本金之后，才获得花魁的所有权。 在此期间，青楼在使用花魁时，理应跟花魁的使用权人，也就是富商，进行沟通协调，否则便是对富商的花魁使用权进行了侵犯。 最终的判决是，花魁并不用为才子服务，青楼管理层未经协商，擅自使用花魁进行营业，属于非法使用赃物谋取私利，故而需要为所有参与诗赋大会的才子提供双倍赔偿，那位获胜者，需要对其十倍赔偿。 —— 自古以来，我们认为的法都是法家刑法刑罚，而很少有跟百姓生活相关的民生商业领悟的法律，日不落帝国对民法的重视，是其诞生《民法典》的根本原因。 我们不仅应该看到日不落帝国在诸如飞机铁甲战舰之类器物上的先进，更要认识到，在日常的生活细节中，我们与日不落帝国的差距还要更大。——《世界通史·宋·秦桧》 第464章 海贼王（八） 当燕都的花魁案正在结案时，时间已经来到了燕侯一百九十四年夏。（404年） 这一年的春天，肃清朝廷的桓玄突然篡位称帝，并且在称帝之后比之司马皇族还要变本加厉，此前的礼贤下士原来都是为了篡位而装出来的。 就连北府兵将领刘牢之也被桓玄逼迫自杀。 一开始，刘裕等北府兵将领还向桓玄效忠，帮助桓玄镇压了许多反贼。 但是，渐渐地，越来越多人开始反对桓玄后，刘裕等人组成的小集团就开始有了新的打算。 最终，刘裕等人在京口起兵，高举反对桓玄的旗帜。 如今的大晋可谓是人心思变，底层寒门已经受够了门阀制度，他们迫切希望有个军阀能够改变这一切，刘裕毫无疑问是最合适的人选，因此许多寒门人才都加入了刘裕的队伍。 此刻，广州（从交州分离出来的） 南海郡 番禺县 “刘裕应该不会来这里吧？” 海盗们在之前那几个月里被刘裕追着砍，已经被打怕了。 原以为有辽东燕国提供的武器装备，可以在大晋东南沿海肆虐，就如同当初的孙恩。 谁能想到这个刘裕如此恐怖，常常几百人就杀得上万海盗溃不成军。 “放心吧，刘裕现在正忙着攻打桓玄，而且广州这里远离建康，他就算要来也来不及。”海盗团新的船长卢循自信道。 他跟燕国已经进行了商业合作，他负责在大晋沿海地区一顿乱搞，制造流民进行贩卖，赚来的钱可以在燕国购买更多武器装备。 又一个月后，卢循夜袭攻下番禺县，并且在周边进行分田分地的政策，很快就吸引了数万百姓的加入。 而此时，刘裕已经击败了桓玄，重新迎立司马家族的人当了皇帝。 早有准备的桓玄也是第一时间乘船渡海跑去燕国燕都避难，还顺便带走了建康许多能工巧匠和御医，就连建康城内许多皇族公主和世家女子也被强行带走，作为他桓玄送给燕国的礼物。 自从有了辽东燕国这个搅屎棍存在，中原的诸多政权们，内斗起来就更加激烈了，也不考虑后果，反正失败了就跑去燕国燕都，根本不用担心被诛灭全族。 考虑到桓玄之乱刚刚被平定，不宜再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大晋朝廷册封卢循为广州刺史，承认卢循占领番禺的事实。 “挑选身体强壮者，编入我们的队伍，女子中的美貌者，送给兄弟们当媳妇，其余人，通通赶到港口码头处，全部卖给辽东燕国。” 海贼王卢循在南海郡当起了土皇帝，疯狂搜刮民脂民膏，干起了贩卖人口的买卖。 不仅卖人口，还挖掘权贵们的陵墓，将陪葬品和古董通通贱卖燕国。 尤其是陪葬品中的黄金，燕国是非常喜欢的，而一般的古董类陪葬品，就只能超低价贱卖了。 南越王赵佗的陵墓被挖开，海量黄金都被运送到了辽东，后汉邓氏外戚的陵墓也被挖开，邓太后的曾祖父尸体暴晒在烈日下，就连尸骨都被运往辽东，并且被放在燕都博物馆进行展览。 在燕都博物馆，同样被展览的还有中原传国玉玺。 早在汉末时期，王家外姓家主吕玲绮就从袁术女儿手里抢走了真的传国玉玺，并且一直珍藏。 而甄宓辅佐袁氏家族建立赵国后，伪造了新的传国玉玺，这个伪造的传国玉玺又传给了篡位的司马家族，之后又被匈奴汉国获得，再之后又被石勒获得，再之后又被冉闵获得，再之后又被慕容燕国获得，再之后又被苻坚获得，再之后又被姚苌获得。 中原士人们自己也知道，他们一代代传承的传国玉玺，其实是甄宓伪造的，但奈何他们实在是找不到真的传国玉玺。 燕都博物馆堂而皇之地将中原的传国玉玺进行展览，还把邓太后祖父的尸骨、南越王赵佗的尸骨也进行展览，甚至也包括了高句丽王的尸骨，鲜卑人皇帝的尸骨，等等等等。 把他国君主的尸骨作为古董进行展览，在各个文明掠夺文物，然后放在自己的博物馆里面展出。 又一年后 随着卢循在南海郡建立起了稳固的统治，占领了整个南海郡，并且还控制了广州的其他一些郡县，越来越多燕国行会主动找上卢循，与其商谈人口贸易一事。 卢循也是一一答应，要多少人就卖多少人，每天都有上千艘船在港湾来来往往。 四年后 燕侯一百九十九年夏（408年） 短短三年时间，卢循依靠着人口贸易，已经赚得盆满钵满，拥有了一百套具装铁甲，五百副步兵重甲，三千副步骑兵轻甲，燕国连弩一千张，燕国强弩两千张，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势力。 并且各种奢侈享受用的物品多如牛毛，番禺县内满满都是琼浆酒和燕国琉璃器。 街道上撒满了来自燕国种植园的香料，树上挂满了女子香囊，只为了卢循出门在外不会问道港口传来的各种臭味。 而与此同时，刘裕终于彻底消灭桓氏一族在晋国国内的残余势力，从此掌控晋国朝政，被加封为大司马大将军录尚书事、宋侯、扬州刺史、荆州牧、广州牧、使持节、都督交益徐豫四州诸军事。 不仅如此，刘裕还娶了一个司马皇族的帝女，大力提拔寒门子弟，用寒门子弟来对抗世家门阀，一边加强对晋国国内的掌控，一边整军备战，准备趁着北方混乱之际发动北伐。 而在北方，柔然趁着拓拔魏国重心转移到中原的机会，发动反叛，侵扰魏国漠南草原。 秦国皇帝姚兴不再雄心壮志，而是沉迷在佛教世界里，每日诵经念佛，只求死后能够前往西方极乐世界。 拓拔魏国皇帝拓跋珪被自己的儿子拓拔绍刺杀，魏国朝政动荡不安。 南部慕容燕国皇帝慕容超，侵扰晋国徐州地区，掳掠人口贩卖，还顺带抢来了晋国许多乐师。 而在北部慕容燕国，权臣冯跋篡位登基，国号不改，仍用“燕”作为国名。 这是少有的篡位后不改国家名字的情况。 现在的北方诸国，要么实力太弱，要么君主不得人心、内部动荡不安，要么君主信奉佛教、彻底摆烂躺平，是南方政权发动北伐的大好时机。 而这一年，也是这一次小冰期最冷的一年。 在辽东，上辽河居然在夏天结冰。 在海外，居然连牛郎岛西侧海域都开始出现浮冰。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过了今年这个小冰期最冷时期，从明年开始，将要进入回暖期，气温将会逐步回升。 第465章 逐鹿中原（二十八） 五个月后 燕侯一百九十九年冬（409年 在小冰河期最冷的一年里的最冷的一个季节里，刘裕兵马调动完成，正式宣布发动北伐，第一个北伐目标就是在几个月前公然南下掳掠人口的慕容超（南燕)。 四万步兵、一万骑兵，在刘裕的统率下，正集结在建康城外的校场上。 “自一百多年前的永嘉南渡以来，中原沦丧，百姓饱受胡人蹂躏，现在，本将军要带领兄弟们收复中原故土，所有将士都将名垂青史，立下战功者，将得到重赏，违抗军令者，将受到惩罚！” 刘裕声情并茂，在校场高台上进行演讲，鼓舞振奋将士们的军心。 “杀尽胡虏，收复中原！”刘裕的重量级幕僚刘穆之大喊道。 随后，五万将士们也高举着武器大声呐喊： “杀尽胡虏，收复中原！” “杀尽胡虏，收复中原！” “杀尽胡虏，收复中原！” 演讲结束后，刘裕大喝一声：“出发！” 轰隆隆！ 砰砰砰！ 咚咚咚！ 旌旗蔽空，军鼓震响，脚步声整齐有致。 他们前几年跟随刘裕在晋国国内四处剿灭反贼，如今又要跟随刘裕北伐。 就在这时，一个不起眼的事发生了，有一个幕僚骑着马来到刘裕身边，对刘裕说道：“大司马，陶元亮（陶渊明)不肯出仕做官。” 刘裕没有太在意，只是略微皱眉，然后淡淡回道：“不必管他。” 陶渊明是桓玄的幕僚，桓玄出逃到辽东燕国后，刘裕征辟陶渊明做官，以此向桓玄的其他手下们表明自己只针对桓氏一族，不针对其余人，让桓玄的手下们安心投降。 这是标准的千金买马骨，也没什么可说的。 一开始，陶渊明也入仕做官了，他本人其实也对刘裕肃清朝堂奸佞风气一事很赞赏，认为刘裕是一个明主。 但之后，发现刘裕有篡位的野心后，陶渊明便主动辞官，不愿意继续为刘裕效忠。 陶渊明想要的是一个霍光来拯救大晋，而不是一个司马懿来篡位。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陶渊明和刘裕都想改变大晋腐朽无能的现状，但陶渊明是改良派，只想改变大晋，让大晋从此不再腐朽，而不想覆灭大晋，刘裕则是造反派，要彻底把腐朽无能的大晋埋进坟墓里。 对于陶渊明不肯入仕，刘裕也不是很在意，他千金买马骨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至于马骨肯不肯入仕，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向天下人进行了一个礼贤下士的表态。 “陶元亮此人太过孤傲，还是让他继续活在他的桃花源里面自娱自乐吧，呵呵！”刘裕身边的另一个幕僚对陶渊明嘲讽着。 桃花源，是陶渊明在一年前写下的一个幻想短篇小说《桃花源记》，描述着在武陵郡的某个偏僻地方，有一个远离人世间尔虞我诈和战乱的世外桃源，那里的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战争，没有贪官污吏，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所有人都淳朴善良、热情好客。 这种理想国幻想短篇小说，在辽东燕国也有很多，王妙年轻时就写过很多，鸿雁道的信徒们也写过许多类似《桃花源记》的理想国幻想小说。 对美好世界的幻想，似乎在全世界都存在。 因此，大家并没有对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有什么惊讶的，类似的幻想世界，佛教的极乐世界，在理论上要更加完善，道教的仙界，同样美轮美奂，王妙的理想国，甚至还能在逻辑上自圆其说。 一个月后，正在武陵郡某个深山老林里隐居的陶渊明听闻刘裕北伐后，只是看着蓝空白云，不由得作诗一首：“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陶渊明是士族出身，虽然在士族里家世一般，但起码是衣食无忧的。 此前他已经隐居过一次，但那次隐居并不正规，每天都有府上的丫鬟跑到山上来给他送食物。 所以这第二次隐居，他便禁止府中丫鬟每日送饭，吩咐她们每三天只准送一次饭，他要尽自己的最大可能，靠自己种田来养活自己。 无论什么时代，隐居也是要成本的，不是想隐居就能隐居，开荒种田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累，要不然江南地区也不会需要历代王朝用了上千年时间才开发成熟。 他已经看出来刘裕有篡位的野心，所以不愿意同流合污，不愿意成为篡位者的帮凶。 之前也想过跟随桓玄去燕都，但是去燕都需要缴纳大量金钱，他又不是神医或者神匠，燕国也不会主动找他。 像他这样的隐居士人，司马昭时期也有许多，一些士人不愿意成为司马家族篡位的帮凶，因此隐居起来整日饮酒作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些人被后世称之为竹林七贤。 又两个月后 燕后两百年春（410年） 正月 元旦 燕都 砰砰砰！ 咻！ 嗖！ 一百根竹筒烟花被同时点燃，火花升上天空的仅有二十根，相比十多年前那一次，竹筒烟花的技术再一次得到进步，发射成功率提升许多。 燕侯岚坐在宝座上，宝座的背椅上镶嵌着一面水银琉璃镜，这是这个时代工艺的最高体现。 燕侯岚对于目前的燕国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她提出远征身毒的计划，九卿里面有七个都不同意，召开议会时，只有十几个议会代表投了赞同票，剩余的两百来个议会代表都不同意劳师远征。 参加燕国两百周年国庆庆典的还有成为燕国人没多久的桓玄，他还在这里遇上了多年前被他赶出晋国的司马元显。 “啧啧啧，篡位的乱臣贼子，也有今天。”司马元显对桓玄冷嘲热讽。 “篡位不篡位，那都是往事，现在我只是燕国的一个普通富家翁。”桓玄回怼道。 司马元显比以前更加黝黑，那是在香料群岛种植园晒黑的。 “不得不说，这燕都比中原的建康城还要繁华一些，各种稀奇古怪的奇技淫巧实在是太多了。”桓玄看着天空绚丽的烟花，又看着庆典现场内那个【水轮车】。 这个【水轮车】是燕国工匠们发明制作而出，只要在铁炉中放满清水，然后铁炉底下用大火煮沸清水，那么沸水产生的热气就会推动上方的杠杆木板运动，最终通过一组组齿轮，带动木轮滚动。 不过因为铁炉温度不是很高，产生的热气不足，而且铁炉密封性不够好，杠杆木板也不够灵活，所以这个水轮车行进速度极其缓慢，力量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推一下，因此暂时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在庆典上作为玩具欣赏。 第466章 逐鹿中原（二十九） 一个月后 广固城（慕容南部燕国国都 “晋军实力强大，我们应当在大岘山一带，凭借山川险要阻挡晋军，并且坚壁清野，防止晋军在附近劫掠物资补充后勤。”大臣公孙五楼建言道。 公孙五楼以溜须拍马为能，提出的建议总是不靠谱，但是今天却难得提出一次靠谱的建议。 每次公孙五楼提出离谱建议时，慕容超都会听从，可是当公孙五楼好不容易提出一次靠谱的建议时，慕容超却不肯听从了。 慕容超舍不得坚壁清野，这样对自己统治区的经济伤害太大了，不利于国家的长远发展。 事实也确实如此，别看坚壁清野这招既简单又实用，但这一招属于是损害自己的底蕴来增加防御力。 一旦用了这一招，再想恢复当地民生经济，就需要很长时间了。 这也是中原城市经济发展缓慢的重要原因，不是中原没有治理城市的人才，而是动不动就打仗，动不动就坚壁清野，搞得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一点城市经济，瞬间毁于一旦，下一次辛苦发展起来了，再来一次战乱，又没了，又要重新发展了。 反倒是后世的北宋，依靠着檀渊之盟后的百年和平，成功发展积累出了繁荣的城市经济。 而辽东燕国，已经很久没在国土之内打仗了，一般都是国土之外打仗，而且频率也很低，长时间的和平发展，让辽东燕国的城市经济非常发达，武战乱频繁的中原形成鲜明差别。 “一旦坚壁清野打成持久战，我燕国的民生经济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不如把晋军放进青州平原，我们依靠骑兵优势，在坦坦荡荡的平原上践踏晋军！”皇帝慕容超自信道，他自认为不用坚壁清野也能打败刘裕，所以没必要白白损耗自己的底蕴。 “陛下岂不闻，舍得不孩子套不着狼，您舍不得放弃国内的民生经济，结果很可能便是国破家亡，到时候，保存的民生经济再好，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公孙五楼还想劝谏。 “不必多言，我燕国有骑兵三万，其中具装骑兵有一千，而刘裕骑兵仅有一万，具装骑兵仅有五百。” “无论怎么讲，骑兵对决是三万对一万，优势在我！” 看着一意孤行的皇帝慕容超，公孙五楼心中暗想：看来得去辽东燕国燕都购置豪宅了，万一刘裕大军打进城来，我还能跑去燕都避难。 跟公孙五楼一样想法的慕容南部燕国大臣非常多，他们在朝会结束后，便纷纷安排人偷偷去燕都购买豪宅，随时准备跑路。 又一个月后，刘裕大军通过大岘山，并且摆了一个【双龙车阵】，这个【双龙车阵】是几百年前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王枔发明的，现在又被刘裕进行了改进。 慕容超宛若一个莽夫，都看见刘裕列阵了，还指挥骑兵直接往军阵上冲锋，然后就被军阵外圈的战车阻挡，又被军阵内圈的强弩和连弩一顿猛烈射击。 想要从战车的缝隙通过，却又被准备已久的晋国长枪兵戳了个透心凉。 而且刘裕将连弩与强弩进行了结合，当敌人距离比较远时，用强弩射击，当敌人已经靠近战车军阵时，便让弩兵们更换连弩射击。 这样一套流程下来，虽然听起来很简单，只要先这样，然后再那样。 但其实一点也不简单，要保证士兵能够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保持头脑清醒，以最快的反应速度更换武器战斗，这需要长时间地训练才能做到，新兵是根本没有这个能力的。 咻咻咻！ “哇啊！——” 砰！ 慕容燕国的轻甲骑兵倒下一大片，他们的轻甲只能防护流矢以及远距离箭矢，但是在近距离正面被弩箭箭矢射击时，很大概率会被穿透。 不过，慕容燕国的一千具装骑兵也已经冲来。 铛铛铛—— 晋军弩兵的箭矢无法穿透具装铁甲，射在铁甲上的箭矢被弹落在地上。 这些具装铁甲都是慕容超从辽东燕国进口的高档货，质量比之大晋自己生产的具装铁甲还要好一些。 然而，即便是进口的高档货，在辽东燕国也是阉割版，更加上乘的具装铁甲，在辽东燕国是禁止对外出售的。 从先祖王康时期，王家就有意对中原草原进行技术封锁，不愿意分享自己的产业技术，一开始王家体量比较小的时候，还愿意把自己家的那些技术卖钱，现在王家体量这么大，已经不愿意把技术卖钱了。 显然，这一千精锐具装铁甲骑兵才是慕容超的底牌。 “这可是辽东的高级货，刘裕他拿什么跟我斗？呵！”慕容超自信满满。 然而，刘裕早有准备，他自然知道中原非常流行具装铁甲骑兵，所以他让长枪兵们结成更加紧密的军阵，然后又让自己的五百具装铁甲骑兵绕后偷袭。 最极致的战斗，往往是非常简单的战术，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就是简简单单的战术加上令行禁止和严格的军纪，就足以称得上是无敌精髓。 君不见，一个简简单单【围城打援】的战术，从春秋战国一直用到了近现代，却依旧非常有效果，李世民更是【围城打援】的高手。 在众多晋军部队里，刘裕的这支晋军是唯一一支不屠城，即便抢劫也比较少发生的部队。 哪怕桓温带着晋军北伐时，虽然没有屠城，但是抢劫老百姓却非常频繁。 至于刘牢之，他的北伐更是一路都在抢劫。 刘裕北伐的这几个月，一共也才抢劫了一个县城，这还是有士兵擅自行动，不是他本人下的命令。 这已经算得上是军纪非常好了！ 时代给了我们滤镜，认为在古代只有秋毫无犯才算得上是军纪良好，然而事实却是，真正能做到秋毫无犯的军队，在古代屈指可数，大多数军队只要不屠城就算得上是仁义之师了，抢劫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不抢劫才是奇迹发生。 兵过如梳，匪过如篦，便是如此。 在刘裕的严格军纪下，这支军队的战斗力空前强大，以三万步兵击败了慕容燕国的三万骑兵。 “晋国的军队不是一直都跟乌合之众的农民军一样吗？怎么突然这么强大了？”慕容燕国皇帝慕容超很是不解，这跟他以前接触过的晋国军队怎么不太一样啊？ 但是事态紧迫，他的主力覆灭，当务之急是回到广固城，带上各种金银财宝跑路去辽东燕国避难，从此做个富家翁安享晚年。 于是，他也顾不得战场上那些哀嚎着的普通士兵，抛弃军队独自逃离战场。 第467章 逐鹿中原（三十） 建康 “攻入皇城，每人一个娘们，功劳大的还能分到皇族公主和世家小姐，给我杀！” 咚咚咚！ 轰！ 趁着刘裕北伐，大晋国内空虚的机会，卢循带着三千海盗步卒和三百海盗具装铁甲骑兵，一路上势如破竹，攻下了江陵城，然后又顺江而下，攻下了豫章等地，最后来到建康城。 在这一路上，卢循的海盗队伍已经扩张到了二十万人。 不过这些人都只是攻城的炮灰而已，卢循真正能打的也就只有那三千精锐海盗以及三百海盗具装铁甲骑兵。 朝廷腐朽时期，起义军大多数都如此，短时间内就能扩张到几十万乃至上百万，比如汉灵帝时期的黄巾军。 但都是乌合之众，几十万人里面，真正能战斗的只有几千人，其他都是凑人数的炮灰。 食不果腹的大晋百姓纷纷加入了卢循的海盗军团，抬着简陋的云梯就开始攻城，死亡率特别高。 一开始，卢循只是想靠着贩卖人口做大做强，后半生能够有足够多的财富享受人生。 但大晋实在是太烂了，烂到他这样没有理想的海盗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打下好几个郡，烂到孙恩和他只需要几百上千个精锐海盗就能吓得大晋朝廷的皇族世家们惶恐不安。 因为大晋太烂了，所以给了卢循更大的野心和幻想，那就是推翻大晋朝廷，成为新的华夏之主。 若非北方的胡人不善水战，大晋朝廷早就被胡人政权给消灭了。 然而，晋国朝廷靠着建康城坚固的防御，成功抵挡住了卢循的蚁附攻城。 卢循将建康城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想要让建康城内的守军断粮而降。 可是，这样的围城仅仅持续了两个月，还没等到建康城断粮，刘裕就回来了。 刘裕兵分两路，一路水军火速前往广州番禺，切断卢循的退路，防止卢循从海上逃走，另一路直扑卢循的军营，宛如猛虎扑兔。 甘蔗海峡分为三道航线，分别是甘蔗岛东面的东甘蔗航线，甘蔗岛与澎湖岛之间的甘澎航线，以及澎湖列岛与晋朝晋安郡之间的传统航线。 晋朝水军并没有远洋航海的能力，他们走的是传统航线。 而贩奴船以及一般的燕国商船以及战船都是走的甘澎航线。 只有那些常年在香料群岛进行劫掠的海盗们喜欢走风浪比较大的东甘蔗航线，因为那里人迹罕至，燕国的海军一般也不去那里巡逻，所以对于海盗而言非常安全。 所以，虽然燕国商船和晋朝水军都在东南海域来来往往，但其实双方很难碰面，不是同一条航线。 刘裕的五千轻甲骑兵精准无误地扑向卢循大营，吓得卢循仓皇南逃。 至于那二十万海盗大军，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被刘裕的精锐骑兵一顿乱砍后，便四散而逃。 那些没看到刘裕大军的海盗，看到其他海盗都在逃跑，于是也跟着逃跑。 这些海盗里，有一大半都是拿着锄头参战，有一小半拿着生锈损坏的长枪参战，仅有最精髓的三千人拿着精良的武器。 二十万海贼，被刘裕五千骑兵一轮冲锋就冲垮了，战斗力低到极点。 经过一个多月的狂奔，卢循总算逃回了大本营广州，却发现这里已经被刘裕的军队占领。 无奈之下，卢循带着一些精锐一头扎进了十万大山，经过两个多月的野人生存后，仅有一百多海盗活着走出了十万大山，跟随卢循来到了“堂明国（老挝)”。 堂明国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百濮”族群，随着楚国和秦国对南方的征服，原本生活在南方的百濮族群，有一些被汉人同化，有一些则迁徙到了更南方的中南半岛，建立了自己的文化，其中几个部落还联合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堂明”。 自此，威震华夏的海贼王卢循，逃亡到了瘴气丛生的森林区域，这里不仅有百濮遗民，还有许多土著食人族部落。 在“消灭”卢循后，刘裕便组织各地官员恢复生产，同时召集幕僚们，商谈收复益州之事。 此前，益州士族谯家，趁着大晋“桓玄之乱”的机会，割据成都自立。 现在，刘裕又将目光投放在了益州，想要当年的桓温一样，逆江而上，消灭益州政权。 刘裕这一生，自从参军之后，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准备打仗的路上。 当晋国在刘裕的摄政下，正准备攻打益州的谯蜀政权时，北方的魏国终于暂时结束内乱，新的魏国皇帝拓拔嗣整顿兵马再伐柔然。 柔然反反复复，降而复叛，是魏国北部最大的边患。 这几年，柔然趁着魏国内乱，已经征服了大半个漠北草原，取代了此前鲜卑人在草原的统治地位。 不过这都不算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柔然也勾搭上了契丹这个中间商，通过契丹购买辽东燕国的武器装备。 相比人口，辽东燕国对牲畜的兴趣更大，毕竟人力远远比不上畜力。 而契丹凭借着自己中间商的地理位置逐渐壮大后，也常常南下侵扰幽州地区。 “如今我大魏，南有晋国，东有冯燕，北有柔然契丹，西有羌秦胡夏，真可谓四面环敌，当先灭哪一处敌人？”皇帝拓拔嗣对崔浩问道。 崔浩此刻刚刚成为魏国皇帝的近臣，也是众多汉人士族里，最受皇帝重用的一个汉人大臣，这代表着鲜卑上层统治者开始与汉人上层统治者进行合流。 拓拔嗣的重要举措，就是鼓励鲜卑军事贵族们去迎娶汉人士族家的小姐做妻妾，同时也鼓励汉人士族公子们迎娶鲜卑贵族家的女儿做妻妾，以后在魏国，既没有汉人，也没有鲜卑人，只有魏人。 上层人联合起来一起统治底层人，石勒当初也这么做过，不过被石虎这个狂热的种族灭绝大魔王给破坏了。 “南方晋国，已历百余年，实力强大，且有山川险要，当缓图而不可交战，否则苻坚便是前车之鉴。” “东方冯燕（北燕)，同样有山川险要，但实力弱小，而且已经向我大魏称臣，暂时不用理会，讨伐他的优先度不高。” “西方之秦夏两国，才是我大魏可图谋之地。” 崔浩一番分析非常有道理，就是先攻打西边的夏国和秦国，增强自己的实力，然后再考虑其他方向扩张。 不过，拓拔嗣想的更远：“我们鲜卑人就是从草原来到中原的，所以必须对草原的柔然人严防死守，防止他们效仿我们鲜卑人。” “因此，在吞并西方夏秦二国之前，朕打算先攻打漠北草原的柔然人，让他们不敢南下而牧马，顺带为我大魏的百姓抢点牲畜回来耕田。” 他有着上车后就要关闭车门的远见，自己入主中原了，就不准草原的其他小伙伴入主中原，防止草原的其他势力也跟着一起上车门分蛋糕。 第468章 犁庭扫穴（十三） 三年后 燕侯二百零五年夏（415年 这几年，气候逐渐转暖，已经不再出现辽河上游在夏天结冰这种怪事了。 在几年前，最冷的时候，长江都在冬天结冰了，一度让江左的世家大族们惶恐不安，生怕北方的胡人铁骑直接踏过冰面来攻打他们，好在有战神刘裕的存在，胡人自保尚且艰难，又如何能够南下攻打江左。 不过转暖也仅仅只是相对于小冰河期的最冷点而言，现在的气候总体还是非常寒冷。 这也是燕侯岚选择在夏天讨伐高句丽的原因，在这个寒冷的小冰期里，也只有这个季节适合攻打高句丽这种苦寒之地。 二十多年前，为了制衡扶余，王家放纵高句丽雄主“谈德”向北扩张，还暂时放开了对高句丽的武器禁售令，允许部分质量比较低的铁制武器售卖给高句丽。 现在，高句丽实力膨胀的太快了，所以王家又转而扶持狗腿子扶余人，并且重新对高句丽进行经济封锁。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理由也很简单：以夷制夷。 以夷制夷这种手段很常见，古今中外都在使用。 比如光武帝刘秀扶持南匈奴，用南匈奴对抗北匈奴，后来南匈奴壮大了，汉朝又反过来扶持北匈奴，用北匈奴制衡南匈奴，直到权臣窦宪为了获得权威，不顾大汉的以夷制夷国策，强行把北匈奴打跑。 又比如明朝一开始扶持女真对抗蒙古，等到女真强大时，又反过来扶持蒙古对抗女真。 又比如阿美丽肯曾经在八十年代扶持中国对抗毛子，等到中国壮大时，又扶持阿三对抗中国。 借力打力，用一个敌人来制衡另一个敌人，是绝大多数地区霸权亦或是世界霸权势力都会使用的手段。 当我们疑惑为何蛮夷这么强大蛮横时，其实是我们自己代入错了角色，其实我们自己才是天天想着学习对方技术文化的蛮夷，天下之主在对面，我们是被以夷制夷的目标，对方才是使用以夷制夷手段的“中原朝廷”。 对方不愿意放开高科技技术给我们，中原王朝又何尝愿意放开冶铁技术给草原呢？ 不是时代变了，只是自己代入错了角色。 当国人争着移民太平洋对岸，想要大豪斯和牛排的时候，草原蛮夷又何尝不想移民中原，他们同样想要中原的庄园和米饭。 面对一个实力日益壮大的鲜卑政权，哪怕这个鲜卑政权真的没有入侵中原的想法，中原政权也会想办法对这个日益壮大的鲜卑进行各种打压封锁制裁，防止某一天鲜卑人威胁到中原。 因此，鲜卑人入主中原的经验过程，非常值得我们学习，甚至是用来借鉴。 无能自卑的人，面对失败只能发癫狂怒，每日怀念祖上的荣光，嘴里唠唠叨叨曾经我的祖上何等辉煌，那个时候你们还是群在草原吃草的蛮夷，这就是大晋的司马皇族和世家士族。 自强不息的人，面对失败会总结失败教训，认真分析对方成功的原因，学习对方并且超越对方，了解对方的弱点，在关键时刻给对方致命一击，这就是魏国的拓拔鲜卑和东北的高句丽。 鲜卑人被中原政权一次又一次地征服，一次又一次地被以夷制夷，一次又一次地向中原政权屈服当狗，可是他们并没有放弃，最终成功入主中原，被后世之人写进教科书里记住了。 同样的道理，王家可以扶持高句丽，也可以打压高句丽，一切只看实际需要。 而高句丽也在王家对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摧毁中重新发展，在夹缝中生存，宛如一条精明的毒蛇，寻找某个机会对王家致命一击，最终在一百多年前，趁着王家内乱时，成功地报仇雪恨。 如果有一天，王家被蛮夷覆灭了，那也只能怪王家腐朽堕落，这怨不得谁，文明的竞争就是如此残酷。 你不进步，自然就会被其他进步壮大的文明征服消灭，哪怕你曾经拥有多么辉煌的过往，那也只是昨日黄花，就如同埋进沙漠里的古埃及一般。 祖宗再辉煌再强大，也不如现实的我们自己辉煌强大，相比怀念几百年前的辉煌过往，燕侯岚更加向往未来的星辰大海。 中原士族在怀念以前的美好时光，而王家贵族却在期待未来的星辰大海，这就是差距。 征服了高句丽的丸都城，开发了四十年，还不够，还要再征服高句丽的栅城，把实控区域继续向外扩张，增加自己的生存空间。 当晋朝世家还在怀念自己曾经拥有中原的辉煌岁月时，燕国贵族正在向北方和海外扩充自己的生存空间。 栅城位于南沃沮地区（朝鲜咸镜北道)，紧临王家新的祖陵（长白山天池），曾经是南沃沮人的国都，后来被高句丽人征服。 此次征伐高句丽，燕国一共出动兵力约两万，其中包括燕国禁卫军300、贵族地方兵700、行会志愿兵1500、肃慎土司兵1000、契丹盟友兵500、库莫奚雇佣兵300、扶余仆从兵3500，勿吉协从兵500、南沃沮复国兵2500、北沃沮独立兵1500、黑水土司兵1000、香料群岛土著部落农奴兵1500、高句丽带路伪军4000，88个随军医生文官使者等，一共18888将士，约为两万大军，对外号称二十万大军。 实际出兵三百，然后对外号称二十万，燕国王家的一贯操作了。 出兵三百北伐高句丽，其实也不能算少了，当初汉灵帝时期，汉朝出兵四万攻打西域疏勒国，其中汉朝自己的士兵只有五百，剩下的三万九千五百都是西域其他国家提供的仆从兵。 这次北伐作战，王家的策略是两万大军兵分十路，对高句丽形成合围之势。 当初石勒起家之时一共才三百人，然后三百羯胡士兵分三十路进攻许昌，打得许昌的两千大晋官兵落荒而逃。 汉末王珏攻打洛阳时，一共才三千虎豹骑，三千虎豹骑兵分四路进攻，最终成功夺取曹操的洛阳。 第469章 官制（四） 沃沮城（海参崴） “父王，我们在栅城的子民已经全部迁走。”高句丽王的女儿正在向高句丽王高琏禀报最新的情况。 “嗯。”高句丽王【高琏】点点头，站在楼阁之上，望着远方的大海。 由于现在依旧处于小冰期，因此沃沮港的港口作用已经失效，外面的大海全年冰封，所以燕国王家的船队根本过不来，这也是高句丽敢于定都于此的原因。 三百年前，高句丽在王家的打压下分裂成数十个各自为政的部落。 一百多年前，高句丽人重新统一，并且报仇雪恨，但之后又被持续打压，差点灭族。 几十年前，一代雄主“谈德”，向王家屈服，为王家制衡逐渐不太安分的扶余人，并且利用这宝贵的蜜月期，向北吞并了北沃沮以及许多勿吉部落和肃慎部落。 “根据燕国王家以往的扩张规律，他们不会像汉武帝一样急于求成，不会太追求版图大小，而是非常求稳，在开发稳固完之前占领的地盘前，不会再对新的地盘有想法。” “因此，这次他们强行占据我们的栅城后，光是在栅城附近移民开荒铺路建城就要二三十年，接下来二三十年，我们与燕国将会度过一段和平时光。” “这二三十年是非常宝贵的，我们要在这二三十年里，向北征服勿吉人和肃慎人，向西征服扶余人，增强自己的实力，只有这样，才能在将来抵挡住王家的北扩脚步。” 面对燕国大军来袭，高句丽王自知不是对手，所以也不打算硬拼，而是提前将人口物资财富转移，留了一座空城给燕国。 虽然对南面选择忍让，但是对北面的勿吉和肃慎，却选择重拳出击。 栅城 原有的旧城墙北拆毁，大量来自琉球群岛的火山灰被运到此地。 使用火山灰可以制作原始水泥，这个知识还是王家先祖西域行时从罗马带回来的。 哞 上千头牛同时出现在河谷平原，它们正拉着一种新型铁犁。 这种新式铁犁需要十六头牛同时拉一张铁犁，铁犁体积非常庞大，可以一次性开垦一大片田。 在燕国，不仅有省时省力的单人小铁犁，还有适合在丘陵梯田开垦的双牛铁犁，同时还有普通的三牛铁犁，最大的还有十六牛铁犁，每种铁犁适合不同环境。 技术就在我们身边，简简单单一个铁犁，也是技术发展的体现。 有工匠发明了一种水力铁犁，适合在山谷瀑布附近开垦小片菜园，目前看来似乎没什么用，毕竟没人会在这种地方开荒种田，即便有，面积也不大，用不着这么奢华的工具，带一头牛就足够了。 这种水力铁犁，动力完全依靠瀑布带来的力量，通过动力轴承，将力量传递给铁犁。 除了铁犁的进步发展，还有播种机的发展，中原虽然也有播种机，但播种机跟铁犁是分离的，铁犁工作完以后，还要用播种机第二次工作。 而燕国工匠们，将铁犁与播种机进行了结合，可以铁犁耕田的同时播种，不用进行第二次工作，极大地提升了生产效率。 官署尚未建造好，开荒队就已经先在官署建造地附近用火山泥制作的原始水泥搞了两面石墙。 两面石墙分别是【律法】【公告】，燕国的律法会贴在石墙上，向所有人明示，并且每个官署的“律者”都有义务每个月至少用一天时间专门为市民解答法律条文。 平日里，律者还要在乡间为百姓调解纠纷，律者的升迁任免隶属于【御史台】，但是律者的俸禄却由【尚书台】发放。 这是燕国行政体系发展的结果，将地方长官的职能进行细分，并且互相不统辖。 在中原，郡县长官可以负责郡县内部的一切事务，除了不能擅自征兵买马，几乎等同于皇帝。 而在燕国，除了贵族城市，郡县长官隶属于尚书台，律者、监察使隶属于御史台，武将、征兵隶属于九卿、俸禄由燕侯发放，并且由御史台审核，由九卿通过，最后由尚书台具体执行。 同时，完善了死刑审核程序，起初的改良结果是，地方长官无权对当地百姓执行死刑，凡是死刑，地方长官需要向燕都上报，经过御史台审核通过后，死刑犯押送至燕都执行死刑，如果御史台审核不通过，则由燕都【廷尉府】亲自重审。 这本来是为了防止地方官吏滥杀无辜，依靠生杀大权在地方形成自己的势力。 毕竟前汉时期，王家当辽东太守时，就依靠着对辽东百姓的生杀大权，慢慢地掌控了整个辽东。 这种生杀大权有个很霸气的称呼“灭门县令”“灭族太守”。 这些称呼听起来很霸气，但事实上却是无数百姓的血与泪，有多少无辜百姓被前汉的“灭门县令”和“灭族太守”生杀予夺，这也是前汉律法制度不完善的体现。 “灭门县令”“灭族太守”，听起来真的很霸气，但问题是，大多数人其实是被灭的一方。 燕国王家的律法改革，就是要堵上这样的漏洞。 然而，这次改良仅仅持续了三年就瘫痪了。 因为燕国的疆域太大了，横跨了南北半球，如果每一件死刑案件都要上报到燕都复核，光是来回都要几个月时间，那么将会有大量死刑案件堆积而得不到解决。 而且成本太高，大老远跑到燕都，就为了复核死刑，这样就非常浪费资源。 于是，【两都制】就出现了，燕侯岚与九卿商议，以星繁城作为燕国的第二个国都，甘蔗岛及其以北地区的律法问题由燕都处理，甘蔗岛以南地区的律法问题由兰芳城处理。 在星繁城重新搭建一套行政体系，并且由燕侯的指定继承人在星繁城长久驻守，在香料群岛的地位职能与燕侯等同，只有在涉及全国的大事上，才由燕都的燕侯为主。 因为燕都在北，所以也叫北都，星繁城在南，因此也称南都。 如果没有指定继承人，则由北都燕侯指定一人为南都燕侯，南都燕侯拥有优先继承权。 北都燕侯仙逝后，由南都燕侯迁到北都任职，并且重新指定新的南都燕侯。 南都燕侯仙逝，则由北都燕侯重新指定新的南都燕侯。 一个国家，两个君主，这也算是燕侯岚自创的体系，可以更加方便管理燕国愈发庞大的疆域。 第470章 逐鹿中原（三十一） 一年后 当辽东燕国正在南沃沮地区开荒之时，中原传来一个震撼消息。 刘裕……第二次北伐！ 这几年，刘裕先是消灭了益州谯蜀割据政权，然后又把司马皇族以及支持司马皇族的世家大族们杀得血流成河。 刘裕重新丈量田亩、清查人口，并且将北方侨民编入户籍，使得世家豪门的势力遭受削弱。 带来的结果便是，有一些世家向刘裕服软，出让自己家族的部分利益，有一些家族跟刘裕死磕，最后被杀得纷纷出逃到辽东燕国避难。 刘裕一手拿大棒，一手拿胡萝卜，一边屠戮反对他的士族，一边与支持他的士族进行合作，颇有当年王珏的作风，一边屠东郡的士族，一边给其他郡的士族特权。 拉一派，打一派，杀一派，从古自今的经典手段，可谓是百用不爽。 只有杀戮会让自己举世皆敌，比如董卓，只有拉拢会让对方得寸进尺，比如司马炎。 一边杀一边拉拢，这样才能分化对方内部集团，将对方变成乌合之众。 在屠完反对者，彻底掌控朝政后，刘裕被加封为宋公，并趁着秦国新君即位，秦国内忧外患的机会，发动北伐。 而此刻的秦国，已经是亡国气象，西北边的夏国不断南下攻打关中的秦国，陇西的鲜卑人不断东进攻打关中的秦国，东北方向的拓拔魏国趁虚而入，侵略秦国河东地区，内部还有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秦国宗室还趁乱造反夺权，东南方的刘裕还对他发动北伐 东西南北中，全是敌人！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秦国皇帝姚泓选择兵分五路，同时跟农民起义军、乞扶鲜卑、匈奴夏国、拓拔魏国、晋国刘裕开战。 中原割据政权经常被四面围攻，这已经见怪不怪了，当初石虎也是东南西北中同时出击，后来的苻坚同样选择四面出击。 这也是辽东燕国议会贵族们不愿意卷入中原争霸战争的重要原因。 卷入中原大战，好不容易打下来一块地，用不了多久，这块地就会被来自东南西北中的敌人觊觎，为了保住这块地，辽东燕国需要消耗大量国力，这实在是太不划算了，而且，万一这块地盘丢了，之前在这块地盘上的投入就等于打了水漂，风险实在太大了。 所以，老老实实开荒海外，只要开荒了，基本不会有外敌争夺，可以持续产生收益，除了前期开荒投入太大，其实后期的持续收入比中原高多了，毕竟不用担心被其他势力夺走。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是燕国王家的国策，默默在海外开荒发展，当中原势力们你争我夺时，燕国王家已经悄无声息地在海外种田种出一片天地。 刘裕军行至黄河南岸，撞见了前来监视晋军动向的魏国骑兵，一番相互试探之下，刘裕军依靠黄河组成却月阵，用步兵击败魏国骑兵。 所谓却月阵，就是用黄河河道作为防线，再用战车以弧形作为另一面的防线，再以长枪兵堵住缝隙 ，中间用弩兵抵御骑兵，最中间是主帅和军旗手以及传令小兵。 听起来跟燕国的圆月阵区别不大，无非是形状从圆月变成了缺月，整体结构和思路其实是一样的。 却月阵也并非无懈可击，只要在却月阵外面再摆一个大的弧形战车阵阻拦，然后深挖壕沟，把却月阵里的敌军活活饿死在壕沟包围圈里就行。 没有无敌的阵法，只有会不会随机应变的指挥官以及能不能执行命令的士兵。 相比之下，壕沟才是一种简单实用的战术，并且功能多，适用范围广，燕国王家已经从几百年前用到现在了，还在使用壕沟战术。 又几个月后，刘裕手下猛将沈田子、王镇恶，一个横跨秦岭山脉，一个偷渡潼关黄河，绕过了秦军防线。 长安 “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身后就是河水，只有背水一战，奋勇杀敌，才有一线生机！” 面对前方一千多秦兵，王镇恶对着自己的三百死士发表演讲：“封妻荫子，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向前！向前！向前！” “随我杀敌！” 晋军气势如虹，而对面的一千多秦兵不过是临时拉上战场的壮丁，虽然人数众多，到战斗力低下，竟然被三百晋军死士冲垮阵线，秦兵溃散逃亡。 王镇恶是王猛的孙子，淝水之战后，他的父亲便迁徙到了晋国。 王镇恶这边三百死士破秦兵的同时，灞上的沈田子也牵制了一伙秦兵。 然而，终究是王镇恶先一步攻入长安，俘虏了秦国皇帝姚泓。 “若不是我在灞上牵制秦国主力，他王镇恶又岂能攻入长安？灭秦的功劳本来应该是我的！”听闻王镇恶先一步攻入长安，沈田子很气恼，觉得是自己的功劳被抢走了。 刘裕的这些将领，大部分出身寒门，也有一些出身豪门，他们相互之间并不和睦。 事实上，这也是刘裕有意为之，当初他自己就是靠着手底下将领们的支持才掌控大晋朝政，又岂能不担心有人效仿学习呢？ 所以才故意让相互之间有仇恨的将领聚在一起，把相互之间合得来的将领分开在不同区域，这样就可以让将领们互相制衡，而无法团结起来形成一个有巨大威胁的小团体。 何况，他的儿子刘义真才十二岁，根本镇不住场子，很容易被下面的将领架空成傀儡，因此就更加需要下面的将领们互相制衡。 统万城 听闻刘裕大军攻下长安，匈奴夏国皇帝赫连勃勃（刘勃勃）按捺不住，想要南下夺取关中。 他的谋士对他建言道：“刘裕已经老了，何况刘穆之病逝，他现在急着回建康篡位，根本没心思继续北伐，关中的王镇恶、沈田子等人相互不服，刘义镇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孩，根本镇不住场子，陛下只需要忍耐些时日，到时候关中必然内乱，届时，陛下再发兵攻打关中，自然是轻而易举也！” 赫连勃勃本名刘勃勃，是匈奴人，他觉得刘这个姓氏是汉朝公主带到匈奴的姓氏，属于母姓，雄主如果用母姓，则是一种耻辱，所以他便自创姓氏。 由于在匈奴的语境里，赫连就是天的意思，因此他便以赫连为姓氏，相当于中原人用“天”作为自己的姓氏，按照中原人的理解，就类似给自己取名“天勃勃”。 第471章 逐鹿中原（三十二） 一年后 燕侯二百零九年春（419年 正月 元旦 建康 盛大的封王仪式正在进行，自大晋篡夺天下以来，第一次册封外姓诸侯王。 即便是权臣桓温，也是止步于篡位三流程的第一个流程。 而刘裕，已经进入第三个流程，再下一步就是禅让登基。 这一年多来，关中果然内乱。 刘义真虽然只有十二岁，但祸害人的本事却很强，在统治关中期间，常常带着士兵抢劫自己的百姓，掳掠关中百姓的妻女，有一些赏赐给士兵，有一些收入宫廷玩弄。 这个时代，普通百姓大概率是娶不起媳妇的，毕竟女人总数是有限的，上层疯狂纳妾，底层自然就没有足够多的女人可以当媳妇。 像是刘裕这样能够读书识字的出身，尚且要当上军官以后才娶妻生子。 因此，在民间，大多数百姓都是兄弟共妻，亦或是邻居共妻，并且街坊邻居还会互相送女为妻。 也就是说，我家跟你家是邻居，我把我的女儿送到你家当媳妇，你把伱的女儿送到我家当媳妇，然后我的三个儿子，共同当你家女儿的丈夫，你家女儿是我家这三兄弟的共妻，我家女儿在你家也是同样的待遇。 一夫一妻多妾制，也是中原人口增长缓慢的重要原因。 女人资源被上层垄断，底层人只能三四个男人共同享用同一个媳妇，生育率自然也就很低了。 后世之人以为在一夫一妻多妾制度下，一个男人有很多妾就可以提高生育率，这是一种典型的误解，因为他们只看到了上层的生育率增加了，却没有看到底层的生育率大幅度下降了，在计算生育率时，完全没有把底层人考虑在内。 一夫一妻多妾制，只能让上层统治者们享受齐人之福，底层百姓则只能悲催地共妻。 认为只要实行一夫一妻多妾制，就能让自己左拥右抱的，完全是把自己代入了统治阶层，并且忽视了绝大多数时刻都在面临断子绝孙风险的底层百姓。 因此，燕国的一夫一妻制，或许算不得多么优秀，但目前而言，绝对比中原的一夫一妻多妾制要更加体谅底层百姓，也更加能让国家长治久安。 所谓良政，不仅体现在对百姓减免赋税徭役，也体现在一些日常细节，比如燕国一个小小的婚姻制度，就是属于良政的一种。 燕国进步的地方，并不仅仅只是火药、水推车、玻璃、冶炼技术等外在器物，更在于日常的生活细节。 本来关中百姓就已经很惨了，在刘裕次子刘义真的掠夺下，那就更惨了，农民起义军遍布关中，那些将领们还互相攻击，匈奴夏国也趁虚而入。 不过这匈奴夏国皇帝赫连勃勃也不是省油的灯，打进关中第一天就把长安城给屠了。 这个时代的百姓，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当你媳妇和母亲被乱军拖进军营里被玩弄，你以为这已经很惨时，下一个统治者直接将你全家做成肉肉。 相比之下，在燕国可以当一个开荒奴隶，起码不会饿死，顶多就是不停地干活很累，那真是数一数二的仁政，是天下万民无比渴望的梦想国度。 虽然失去关中，但是刘裕暂时没精力收复失地了，相比北伐，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铲除潜在的反对者，为自己篡位打好基础。 几个月后，皇帝司马德宗被刘裕杀害，司马德文登基。 建康皇宫 “刘裕有篡位之心，祖宗社稷将要亡于我手，呜呜呜——”皇帝司马德文跪在宗庙灵牌之下，对着晋室列祖列宗嚎啕大哭。 朝中大臣，忠于晋室的大多数都被杀或者被贬，满朝文武都是刘裕的爪牙。 “陛下，何不北投魏国，借魏兵以除国贼！”出身琅琊王氏的皇后提议道。 “前往魏国，需途经徐州青州，太过威胁，容易被刘裕的将领堵截。”皇帝司马德文哀叹道。 “臣妾以为，投魏不如投燕，昔日我大晋许多宗室都出逃至燕国，陛下去了燕国，与那些宗室也能互相有个照应，况且燕侯名义上还是我大晋诸侯，若是能借燕兵铲除国贼刘裕，我大晋江山社稷，自然能够得到保全！”出身陈郡谢氏的皇妃这般建议着。 “燕国？”司马德文想了想，觉得这个建议可行，于是问道：“如何前往燕国？” “臣妾的家族早已偷偷联系上了燕国，他们自有船只帮助我们出海。”谢家女回道。 原来，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虽然表面上跟刘裕合作，暗地里却将家族资产转移到了燕国，方便万一哪天跟刘裕闹掰的话，可以随时跑路去燕国，免得被刘裕灭族。 琅琊王氏用三十万农奴，购买了燕都（北都）十座大豪宅，外加四十座普通豪宅，足以容纳所有琅琊王氏的家族子弟。 中原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够出口的，奢侈品，燕国自己能生产，粮食，燕国有渔场和种植园，布料，燕国有大量羊毛纺织作坊，金白银，燕国的鹊岛群岛（倭人群岛）有些许多金矿银矿，铜钱，燕国在香料群岛有着大量铜矿。 中原真正能让燕国王家感兴趣的，也只剩人口了。 又几个月后，正当刘裕准备让司马德文禅让之时，却得知惊天的消息……皇帝司马德文，神秘失踪！ 大司马府 “据可靠消息，陛下恐怕是趁着我们在外面剿灭叛军的机会，逃出建康城，乘船渡海前往了燕国。”幕僚傅亮小心禀报。 “燕国……”刘裕声音低沉、面色难看，篡位的关键时刻出现这种事，确实让他感到糟心。 “燕国屡屡接纳我江左之逃犯，还公然引诱沿海百姓迁徙，与我国境内的土匪游侠合作进行人口贸易，并且每年向我们江左售卖琼浆酒，以至于我国百姓生灵涂炭，被琼浆酒残害神智之人数不胜数，如今，他们又公然劫持我朝皇帝。” 刘裕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对一众幕僚宣布道：“皇帝被燕国劫持，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应当向燕国索要皇帝，如果他们不肯给，那也只能重立新君。” 既然皇帝跑了，那干脆重新立一个皇帝，让新皇帝禅让退位就行。 “大王英明！” 一众幕僚纷纷恭敬回应，随后便各自开始准备向燕国索要皇帝，顺带准备立新皇帝的程序，同时准备新皇帝禅让退位的程序。 第472章 逐鹿中原（三十三） 燕都 燕宫 “晋国刘裕，想要让我们送回他们的皇帝，诸位的意见如何？”燕侯岚询问着九卿的意见。 “只要他给出的价钱足够高，莫说是一个皇帝，传国玉玺都可以给。” “一个皇帝换一百万人口，看他刘裕答应还是不答应。” “一个传国玉玺换两百万人口，反正就是一块玉石，我们燕国也不用这东西来证明正统性，不如换些人口开荒。” “刘裕现在可是晋国权臣，估摸着是要篡位了，这般做的话，恐怕会与江左决裂。” “决裂就决裂，江左不给辽饷，魏国自然会给，到嘴边的肉，岂能放弃呢？” “现在可不是中原大一统的时候了，南边不给我们就帮北边，北边不给我们就帮南边，这就是中原分裂带来的好处，给了我们更多选择权。” “……” 听着九卿的讨论，燕侯岚淡淡道：“既如此，那便安排使者去一趟江左，让江左用人口来找我们换回他们的皇帝。” “顺带准备使者去一趟平城（北魏国都)，差不多也是时候向他们称臣领取辽饷了。” 燕侯岚说完，一旁的一位卿士提醒道：“更换朝贡对象，这事比较大，需要做好报告，方便下一次议会召开时，可以向议会解释清楚。” “孤晓得。”燕侯岚点点头回道。 …… 一个月后 建康 “呵呵，一个废物傀儡皇帝，还想换走一百万人口，痴心妄想！” 得知燕国开出的条件后，刘裕冷笑着，然后也不打算赎回皇帝了，直接立一个新的傀儡皇帝。 又半个月后，刘裕等人从司马皇族宗室里挑选了一个三岁的小屁孩当皇帝。 又三个月后，这个三岁的小屁孩皇帝禅位于宋王刘裕，刘裕接受禅让，登基称帝，国号“宋”。 “古代的尧舜禹，也是这样禅让的，我们大宋，有古人之风也！”傅亮笑道。 又六个月后，在坐稳皇帝位置后，刘裕开始铲除司马宗室。 司马家族被杀得血流成河，他们有的逃往魏国，有的逃往燕国。 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瑟瑟发抖，他们只能龟缩在自己的庄园里，生怕惹恼刘裕。 谢灵运想要出相拜将，却因为出身豪门而被刘裕的寒门幕僚们忌惮，因此始终得不到重用。 郁郁不得志的他，整日与刘义真游山玩水，并且也开始打算移民去燕国。 而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燕侯二百一十一年夏（421年）。 平城 皇宫 “宣，燕国使臣觐见！” 不一会，穿着使臣礼服的燕国使者来到正殿，对正座上的魏国皇帝拓拔嗣恭敬道：“外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年！” 这几年，魏国一直在与柔然和胡夏作战，去年的时候还剿灭了柔然三万骑兵，俘获牲畜百万头。 柔然已经成了魏国的经验宝宝，有事没事就北伐草原抢牲畜。 自知不是魏国的对手后，柔然也转变了思路，暂时不再南下，转而向西攻略西域诸国。 不过魏国俘获的这百万头牲畜，大部分都卖给辽东燕国了。 用牲畜从辽东燕国购买了大量具装铁甲、铁制工具、书籍、丝绸瓷器、羊毛布、琉璃器、琼浆酒等等。 如今魏国已经有具装铁甲骑兵五千、轻甲骑兵五万，是当之无愧的骑兵帝国。 一番相互客套结束后，燕国使者回到了鸿胪寺，皇帝拓拔嗣召见了崔浩，对其询问：“如今燕国向我国称臣，但按照惯例，我中原大国，应当有所赏赐，燕国使臣想要每年十亿钱作为赏赐，这个赏赐你觉得多少合适？” “按照南国之数即可。”崔浩回答道。 南国之数，也就是此前晋朝的数额，每年给燕国两亿钱的辽饷，作为天朝大国对蕞尔小邦上表臣服的赏赐。 “赏赐如此之少，万一让人取笑我大魏吝啬怎么办？”拓拔嗣皱眉道。 “如今国家疲敝，需要休养生息，等以后国富民强之时，我们再给足赏赐，自然没有人胆敢嘲讽我们吝啬。”崔浩对皇帝拓拔嗣安慰道。 又一个月后，燕国使臣高高兴兴地带着满车的黄金回到燕国，一路上都有魏国士兵护送。 又一年后，刘宋皇帝刘裕在准备北伐的过程中，突然驾崩，其子刘义符即位。 刘义符在服丧期间跟妃子宫女嬉闹，还在先帝刘裕的坟头跟自己的妃子们亲亲蜜蜜，给父皇表演怎么让女人怀孕。 服丧结束后，刘义符也不理朝政，在宫中建了一条商业街，并且玩起了角色扮演，让自己的宠妃们在商业街卖身葬父，然后让自己的侍卫们强抢民女，最后他出场英雄救美。 刘裕留下的辅政大臣们，眼见皇帝如此荒唐，于是便有了效仿霍光的心思。 又几个月后，辅政大臣们发动政变，杀死了皇帝刘义符，然后在远立新皇帝时，他们便开始纠结了。 按照顺位继承，刘义真应当做皇帝，但刘义真更是一位重量级，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带着士兵抢劫自己的老百姓，如今又每天跟着谢灵运游山玩水逛青楼。 这位重量级，显然更加不适合做皇帝。 因此，辅政大臣们将刘义真贬为庶人，然后又将刘义真杀死，最后迎接刘义隆即位。 不过，他们自认为自己是在效仿霍光，可实际却是效仿的里克。 昔日里克连弑两个昏君，最后却在迎立第三个君主时被杀。 你们可以杀之前的君主，难道就不能杀我这个新君主吗？ 但凡新君主遇上这种胆敢弑君的忠臣，内心都会这般警惕。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为了防止自己被弑君，不如提前把对方杀了。 秉承着这样的逻辑，刘义隆即位后不久，便将刘裕留下的三位辅政大臣杀死。 当刘宋内部混乱不堪之时，北方的魏国趁机南下，占领了刘宋的洛阳等地。 不过，拓拔嗣也在征讨洛阳后病逝，皇太子拓跋焘即位。 又一个月后，燕侯二百一十五年（425年）的正月，魏国皇帝拓跋焘加封燕侯岚为燕公，加封星繁城主徵为燕侯。 这是崔浩的建议，崔浩在听闻燕国有两个君主后，便册封一个为燕公、一个为燕侯，想要以此分化燕国内部。 不过中原人显然不理解燕国的政治体系，燕国并不是中原的君主专制政治，权力并不在君主手里，而是在贵族议会和九卿手里，所以挑拨君主的关系并没有什么意义。 燕侯徵本名桓徵，是桓玄孙女与一位王家贵族的长子，按照王家这些年的惯例，王家人与外人生育的后代，都跟外人姓。 所以，现如今，王家人不姓王，姓王的大概率不是王家人，除非那个外人恰好也姓王。 血脉最纯的那一批王家人，都已经改姓为“燕”，剩下的则跟外人姓。 桓徵先是给燕侯岚做了男宠，后来又被燕侯岚指定为南都燕侯、燕侯继承人，于是又改姓为“燕”，因此他可以叫“王徵”“桓徵”“燕徵”。 第473章 京口销酒（一） 燕公二百一十八年春（428年） 正月 京口 砰！ 啪！ “我们是合法商人，你们怎么可以逮捕我们，还没收我们的货物！” “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 燕国的商人、宋国的商人，他们突然被逮捕，所有货物被宋国朝廷没收。 “陛下诏令，琼浆酒祸国殃民，从今日起，禁止在我大宋境内买卖琼浆酒，一经发现，全部没收充公，全家流放广州交州。” “与买卖琼浆酒的商贩相勾结的官吏，男子斩首，女子贬为官妓。” 在清理完明面上的政敌，基本稳定朝政后，宋帝刘义隆便开始了他的改革治国。 首先，改良【九品中正制】，凡是定品官吏，都要进行考试，考试不合格者，无论其名望家世才能德行如何，都不可以定品。 其次，征收“奴婢税”和“纳妾税”，凡是家中豢养奴婢和小妾，都需要额外缴纳赋税，数量越多，缴纳赋税越多，通过这种政策来减少上层人占有女人，如此就能有更多女子嫁给民间百姓，从而提高生育率，增加种田交税的人口。 然后，鼓励移民开荒，凡是在南方瘴气之地开垦荒地的百姓，十年之内不用缴纳赋税，开荒期间也不用服徭役兵役。 再然后，将人口作为官吏考核的指标之一，官吏任职期间，当地增加人口便是政绩，当地减少人口便要问责。 再然后，禁止出售人口，可以从国外买入人口，但不可以把宋国的人口卖到国外。 最后，禁止琼浆酒贸易，凡是买卖琼浆酒，一律重罚。 刘义隆的这些改革措施，都是由寒门官吏执行，世家大族在晋朝时如日中天的盛况已经不复存在。 他们在前汉开始萌芽，在后汉得到发展，在袁赵西晋时期强盛，在东晋时达到鼎盛，在刘宋之后开始遭受皇权的削弱与压制。 刘宋士兵在京口大肆抓捕商贩，清查琼浆酒，短短一个月时间，逮捕非法商贩1053人，收缴琼浆酒823658罐，解救被贩百姓142368，清查黄金4268斤、白银62586斤、铜钱无数，查获的玻璃等奢侈品更是堆积如山。 非法商贩中，有燕国商人113人、宋国商人940人。 大量琼浆酒被运到码头处，然后被扔进大海。 许许多多非法商贩被押送到码头处临时搭建的行刑台，在无数宋国百姓的围观下，这些非法商贩被咔咔砍头，一颗颗头颅被直接扔进海里喂鱼。 自燕国与中原贸易以来，从未遭受过如此巨大的损失。 又三个月后 燕都 数不尽的燕国行会商人联名上书，要求议会立刻向刘宋宣战，必须给狂妄自大的中原皇帝一点教训。 司马德文、司马元显、琅琊王氏代表、陈郡谢氏代表等晋朝遗老遗少们也纷纷站出来，他们表示愿意全力支持燕国对刘宋开战，只要燕国帮助他们复国，无论燕国要多少人口，他们都愿意给。 宁予友邦（燕国王家），不予家奴（刘宋寒门），这就是晋朝司马家族的想法。 燕都豪宅区 司马德文别墅 “陛下，我大晋复国的机会终于要来了，刘氏逆贼篡夺我大晋江山，如今他们与燕国关系破裂，若是燕国与魏国联手夹击刘贼，则天下太平！” 司马德文的王皇后兴奋地说着。 这时，司马德文看向旁边的谢家女，只见谢贵妃也是满脸激动。 因为燕国一夫一妻制，所以谢贵妃在名义上是未婚女子。 不过，谢家女却以未婚女子的身份，继续待在了司马德文的身边，成为其事实上的宠妃。 “若是燕国能帮我大晋铲除国贼，则我晋国世家大族都愿意为之带路，誓必要铲除国贼，还我大晋一个朗朗乾坤！” …… 另一边，司马元显别墅 “若是燕国当真要出兵攻打刘宋，届时，魏国也趁机南下，则刘氏国贼必亡，那时，当上皇帝的，恐怕就是他司马德文了啊！” 司马元显皱眉踱步，生怕复国以后当不成皇帝，已经在构思着杀死司马德文的计划。 司马家族经典内斗，这还没复国呢，就开始想办法铲除皇位竞争对手了。 “还需联系好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得到这两个豪门的帮助，才能万无一失。”一旁的谋士对其提醒道。 …… 燕宫 “诸卿，还没讨论出结果吗？”已经六十三岁的燕公岚感觉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如果是四十年前，她会很兴奋地劝说九卿和议会向刘宋开战，但现在，她实在是没这个精力。 “刘宋乃中原大国，向他们开战，此事太过重大，我们恐怕无法做主，还得召开议会，让全体贵族一起决定，免得到时候担不起责任。” “倘若真的要开战，还需联络魏国，以魏国牵制刘宋主力，我燕国不可损耗自己实力。” 燕公岚点点头，说道：“此事也只能让大家共同决议。” 又半年后 燕都 晋朝的遗老遗少以及燕国行会商人们依旧在嚷嚷着向刘宋开战。 为了引导民情，司马德文的宠妃谢家女还聪明伶俐地想了个办法，那就是花钱创办民间报纸，向燕国百姓宣传开战的必要性。 此前，燕国只有官方报纸，内容也很单调，无非就是介绍一下国内国际的大事件。 如今，谢家女用着谢氏家族运到燕国的资金创办了第一家民间报纸【晋报】。 【晋报】的第一篇内容，就是宣传司马皇族才是中原正统，刘宋不过是篡位的家奴，而燕国作为大晋的忠臣，理应为大晋驱逐家奴，恢复晋室。 起初，燕都官府听闻民间擅自办理报纸引导民情时，还非常警惕，直接查封了谢家女创办的【晋报】，禁止民间组织跟燕国官府争夺舆论话语权。 不过，经过谢家女和晋朝遗老遗少的不停走关系，并且保证绝对不会发表损害燕国或对燕国不利的文章后，燕公岚为了增加财政收入，也就同意了民间创办报纸。 从这一次先例开始，民间也可以创办报纸，但是需要经过尚书台和御史台的双重审核，并且要缴纳巨额赋税。 由于没有印刷术，谢家女创办的【晋报】，完全依靠书生们手写抄录，成本非常高，效率非常低。 好在【晋报】的性质也跟【官报】一样，本质上是为了宣传，而不是为了赚钱，所以司马皇族也不在乎成本，只要能让更多燕国贵族以及行会们对晋朝心存好感就行。 第474章 京口销酒（二） 燕宫 议会大厅 “我国兵少，刘宋乃中原大国，不可大动干戈。” “刘宋虽是中原大国，但就跟晋国一样，不过是个破烂屋子，只要我们轻轻一踹，就能让他们灭国。” “国之大事，当谨慎。” “无论如何，我们的商人在刘宋被杀，这事绝不能善罢甘休，否则其他政权有样学样，我们还怎么展开贸易？” “中原的世家大族愿意给我们当带路党，此事大有可为。” 燕国贵族们你一言我一句，争论不休，燕公岚听得脑袋都昏昏涨涨。 又几个月后 魏国 平城 “燕国意与我国联手攻打刘宋，卿如何看待？”皇帝拓跋焘对老臣崔浩问道。 他今年才二十一岁，正直青春年华，可谓是雄心勃勃。 几个月前，柔然靠着征服西域，实力大增，于是又开始挑战魏国，侵扰魏国边境。 与此同时胡夏与刘宋结盟，意图划分魏国，河北归刘宋，河东归胡夏。 “先……”崔浩刚要回答，却被门外小黄门的声音打断。 “启禀陛下，南方宋国送来国书。”小黄门在门外恭敬说话。 “嗯，进来吧。”拓跋焘让宦官进殿，然后接过刘宋的国书，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速还我国河南之地（洛阳兖州一带），否则我大宋天兵一到，便让你魏国飞灰湮灭！ 此前，魏国先帝拓跋嗣在人生的最后一年里，趁着刘宋内乱之际，夺取了刘宋的河南之地。 如今，刘义隆改革治国几年，自认为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于是便想要收复失地，还跟占据关中的胡夏结盟。 “哼！岛夷鳖孙，还想收复领土，真是贻笑大方。”看着刘宋国书，拓跋焘不屑冷笑，北方政权蔑称南方政权是岛夷，南方政权则蔑称北方政权是胡虏，骂完后，拓跋焘对崔浩说道：“此前朕还在犹豫是先打哪边更好，现在南方岛夷想要夺取河南，北方又有柔然这个心腹大患，若是两面夹击，恐怕不妙，朕现在决定了，趁着刘宋北伐之前，火速击败柔然，先解决后顾之忧！” “正好让燕国先拖住宋国，等我们解决了柔然，再击退宋国也不迟。”崔浩补充道。 魏国这边国策已经定好，先向北征服柔然，然后向西吞并胡夏，最后南下教训刘宋。 柔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每次被征服后，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立刻反叛，成为了刘宋的天然盟友。 又几个月后，燕国终于正式向刘宋宣战。 刘宋也厉兵秣马征调兵力准备北伐，胡夏开始尝试攻略魏国河东地区，就连冯燕也开始侵扰魏国幽州地区。 魏国的战略环境要比刘宋差多了，不是被四面围攻就是正在被四面围攻，而且因为是胡人政权，政权稳定性也非常差，唯一的优势就是此刻的魏国鲜卑贵族还有着充沛的武德，魏国皇帝拓跋焘本人也是雄才大略。 又半年后，燕国的作战准备才终于完成，来自各方的士兵云集在燕都，包括一千禁卫军、两千贵族军、三千行会军、一万晋朝复国军、各个部落土司兵三千、各个部落仆从兵三千，一共两万两千大军，对外号称二十万大军。 这一万晋朝复国军，是晋朝的皇族宗室和世家大族们一起出钱招募训练的。 说是招募训练，其实就是他们出钱给燕国，燕国帮他们招募一些奴隶当兵，顺带训练一下，而且指挥官和副将也都是燕国贵族，他们晋朝皇族世家只能充当幕僚。 春 二月 燕都 军营 六十五岁的燕岚御驾亲征，亲自担任总指挥，正对着墙壁上的中原沿海地图说道：“我们的攻击重点是刘宋的青州地区，这里可以随时撤回东莱地区，而且距离辽东比较近，支援比较方便。” 说罢，她又用指挥棒指着地图上的建康说道：“但是，如果刘宋兵力倾巢而出发动北伐，我们也可以全军走海路偷袭建康城，来一个擒贼先擒王。” 燕岚和议会的意见是一致的，那就是这仗必须打，否则燕国今后的国际贸易就没法做了，而且也会伤了行会商人们以及跟行会合作的贵族们的心。 但是战争规模不能打得太大，投入不能太多，要尽量避免损失，宁可没有战果，也不能贪功冒进。 又一个月后，刘宋大军在刘义隆宠臣到彦之的统帅下占领了黄河以南地区。 这个到彦之出身寒门，能力也一般，不过因为投靠刘裕比较早，资历比较老，又辅佐刘义隆击败了刘裕留下的辅政大臣，所以才能得到重用。 刘义隆担心那些老将军们会拥兵自重，所以兵权都交给了自己的那些亲信，可他的那些亲信，大多数都不懂军事，即便懂军事的，懂的也不多。 有老将军对到彦之提醒，一但到了冬天，黄河结冰，魏国铁骑就会长驱南下，而大宋的步兵很难抵挡骑兵，所以应该趁着冬天还没来的时候，赶紧深挖壕沟，提前准备好抵挡骑兵。 可是到彦之却轻蔑道：“几年前，我消灭叛臣谢晦时，也有人提醒我要小心作战，可是我却依旧按原计划进攻，最终轻而易举地消灭了叛军，这就是兵法里说的一鼓作气。” “昔日魏国三万铁骑被我太祖武皇帝用三万步兵杀得溃不成军，他们现在哪有胆子长驱南下，我看你啊，分明是被鲜卑人吓破了胆。” “你们这些老将军，已经不通世事，连兵法都不懂，早该退休养老了。” 到彦之自认为自己是孙武第二、王珏转世，所以也懒得挖壕沟，不屑于准备抵御骑兵，就等着魏国骑兵南下跟他决战。 “我正要一战歼灭魏国主力，让胡虏不敢南下而牧马，正如当年的王合玉一般，杀得鲜卑人鬼哭狼嚎！” 若要说谁杀鲜卑人杀得最恨，那自然是王合玉，晋朝的将领们在北伐时，都将王珏当成自己的崇拜对象，希望建立如同王珏一般的功绩。 自光武帝刘秀之后，当属王珏的军事天赋最高，即便是曹操石勒桓温等人，也要自愧不如。 眼见到彦之如此轻视鲜卑人，还在黄河沿岸摆了一个“一字长蛇阵”，自以为自己可以拥有王珏一般的丰功伟绩，那位老将军也只能叹息一声：“太祖武皇帝辛苦打下的疆域，又要丧失了，唉！” 第475章 京口销酒（三） 长广郡 不其县（青岛市 这里有着天然的军港，非常适合海军驻守，因此燕岚选择将这里确立为晋朝的临时国都。 由于刘宋主力都布置在黄河沿岸，呈“一字长蛇阵”，因此在青州的兵力并不多，加上晋朝还有一点号召力，所以也就轻而易举地攻下了不其县。 为了减少攻打中原时的阻力，燕岚并没有直接以燕国的名义攻城略地，而是以晋朝诸侯的身份，帮助大晋复国。 攻下县城后，县城内的所有人口都被燕军强行迁走，临时国都只剩军队和妓女。 官署 “为什么我们不立刻南下攻打建康？”司马德文非常着急，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夺回建康城。 “陛下，建康城仍有大量宋军，不可莽撞。”一位燕国官吏兼任晋朝不其令恭敬回道。 “朕不是还有一万大军吗？江左的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也会暗中帮忙，只要攻打建康，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兵员，我不知道你们的燕君在想什么？”司马德文急切得跺脚。 不久后，司马德文或许是累了，于是屏退左右，搂着自己的皇后和宠妃去卧室歇息。 那位官吏也前往燕岚的指挥室，将刚才司马德文的话转告给了燕岚。 “嗯。”燕岚只是随意一声，依旧全神贯注墙壁上的地图，指挥室内还有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有着各方势力的军事部署，这些都是根据燕国已经收集到的情报制作的。 只见沙盘上，一条又宽又长的大河注入大海，河水南岸，有着无数蓝色小人排列，每个小人都代表1000士兵，这些小人呈现一字长蛇阵，沿着河水一字排开。 而在河水北岸，是许多聚集在一起的黑色骑马小人，一个骑马小人代表着1000骑兵，有些小人还套了铁片，代表着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兵种-具装铁甲骑兵。 蓝色代表刘宋，黑色代表魏国，红色代表燕国。 “宋军呈一字排开，又不肯深挖壕沟，只等冬天一到，黄河南岸的这二十万宋军，就会被魏国的五万骑兵杀得溃不成军。”燕岚指了指代表魏国的黑色骑兵小人，并且向一众燕国贵族演示了一番魏国骑兵小人如何击破刘宋步兵小人。 只见三个轻甲魏国骑兵小人直接踏过黄河冰面，从宋军防线的薄弱处撕开一个口子，而那个地方，只有一个宋军步兵小人在防守，因此被三个魏国骑兵小人击败。 随后，越来越多的魏国骑兵小人通过这道缺口，绕行到了宋国步兵小人的防线后面，三十个魏国骑兵小人围攻了三个宋国步兵小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三个宋国步兵小人消灭，然后又继续前进，把下一个地点的三个宋国步兵小人消灭，以此类推，无限循环，最终所有宋兵小人都要面临三打三十的以寡敌众局面。 明明宋国这边有两百个小人，而魏国才五十个小人，可是实际战斗的时候，魏国每次都能用三十个小人围攻宋国三个小人，每次都能以多打少，对敌人形成包饺子的优势。 这就是“集中优势兵力，对敌人各个击破！” 这种打法在对付刘宋这种笨笨的一字长蛇阵时，尤其有效果。 “除非出现意外，否则，这二十万宋军必败！”燕岚看着沙盘上的局势，已经推演出了战争的结果。 这时，一位贵族指着沙盘上建康城与洛阳城之间的通道说道：“这是宋军的运粮通道，如果能够截断其粮道，则宋帝只能向我们求和，除非他想让二十万宋军饿死在前线。” 燕岚看着沙盘上的运粮通道，然后又指向了淮水地区，说道：“其它地方太过深入内陆，我们不能冒险截断粮道，容易被宋军包围，如果要截断粮道，则只能在濒临海洋的淮水地区，这里就算截断粮道失败，我们也可以及时撤回大海，而不至于有太大的风险。” “淮水临近建康，我们在淮水截断粮道，恐怕会被建康城的宋军追击，一旦正面交战，恐怕……”那位贵族有些担心士兵的战斗力，毕竟这次攻打刘宋，燕国自己的精锐只有几千，还舍不得消耗，其他杂牌则战斗力堪忧。 “这就要看刘义隆对河南之地的渴望了，看他有没有雄心壮志了。”燕岚淡淡一笑：“等黄河沿岸的宋军战败，他若是没有雄心壮志，自然不会去管，可他若是还想保住中原之地，必然会派遣建康之兵去接应溃败宋军。” “届时，建康城守军不足，定然不敢出城保护粮道，我们再截断淮水粮道，到那个时候，他刘义隆焉能不与我们签订城下之盟？” “而且，我们时刻威胁着建康城，城内那些憎恨刘宋的世家大族，恐怕也会趁机蠢蠢欲动。” 燕岚分析结束后，那位贵族还是担忧道：“可若是刘义隆当真不敢分出建康之兵，又如何？” “若是如此，则我们继续在青州攻城略地，掠夺人口财富，来一个静观其变。”燕岚看向墙壁上的地图，脑海中正在推演未来的战局。 与此同时，洛阳 “我军呈一字排开，兵力分散在河水南岸数千里的防线上，每十里防线上才不到一百个士兵驻守，处处设防，则处处无防，现在仗着有河水的阻拦，尚且没有大碍，一旦河水冻结，魏国骑兵撕开一个口子，对我们各个击破，悔之晚矣！” 老将军看着地图，非常着急，他不明白，为什么远在建康城的皇帝陛下要亲自微操前线的战事，还命令士兵守住黄河，防止魏国骑兵渡河。 黄河这么长，守得住吗？ 处处都要守，结果只能是处处都守不住！ 而且黄河跟长江不同，长江不会结冰（除了二十多年前的那次特殊情况，那次小冰期到气温最低谷了），因为长江不会结冰的特点，所以处处守还勉强守得住，可是黄河一到冬天就结冰，怎么可能跟长江一样处处防守呢？ “我们的皇帝陛下从来没有来过北方，他不知道河水在冬天会结冰，他只见过江水，以为河水跟江水一样是天险。” 老将军在指挥室对着一众刘义隆的亲信们大声咆哮。 然而，刘义隆的这些亲信们却不屑一顾，只是冷漠地对其说道：“我看您啊，还真是被鲜卑人吓破了胆，我大宋二十万大军驻守在河水南岸，谁敢渡河？” “况且，沿河驻守，这是陛下的命令，陛下要保住整个河南，绝不允许任何一个魏国士兵偷偷渡过河水打草谷，所以必须堵住每一个缺口。” 此言一出，老将军大怒：“这不是过家家，这是战争！” “敌人不是蠢猪，他们不会傻乎乎地跟我们一对一单挑！” 然而，一位刘宋宗室忍不住暴露出了皇帝刘义隆的真实意图：“算了，我就跟您明说了吧，陛下之所以要求我们沿河南岸驻守，是因为想要让我们的盟友匈奴夏国去跟魏国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我们暂时并不用跟魏国打仗，因此只需要堵住河水防线就行，就让匈奴人去跟鲜卑人拼个你死我活吧，这就叫以夷制夷，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已经在幻想着匈奴人跟鲜卑人两败俱伤后，他们趁机收复河北关中，建功立业的美好未来。 第476章 京口销酒（四） 一个月后 凛冬降临，黄河结冰，北国一片白雪皑皑。 不其城 “最新的军情，半个月前，魏国骑兵南下，宋军防线已经崩溃。” “魏国有没有乘胜追击？” “没有，他们好像又回去了。” 听完贵族的汇报，燕岚仔细看着地图，沉思许久，最后指着关中的匈奴夏国说道：“魏国的真正目标是夏国。” “宋帝已经派遣建康之兵北上接应溃兵，那我们？” “现在正是时候，立刻南下，截断淮水粮道。” 又半个月后 下邳城 晋朝复国军留在了青州继续攻城略地，而之前那位燕国贵族则带着其余军队驻扎在郁洲岛，然后通过徐州密布的水网交通，一路上畅通无阻抵达了下邳城。 这里是刘宋粮草运输的一个中转站，如今却被上万的燕军围困。 “现在，我们只需要围而不攻，坐等刘宋皇帝派遣使者过来议和。”那位燕国贵族笑道。 …… 建康城 皇宫 正殿 “燕兵围困下邳，我们运输到洛阳的粮食都屯在下邳，若是不能解救下邳城，我大宋在前线的十几万大军，将会哗变！”檀道济急切道。 “难道不能让我们在前线的军队去解救下邳吗？”皇帝刘义隆问道。 “陛下，他们刚刚经历了河水惨败，在河水南岸被杀得丢盔弃甲，短时间内已经是惊弓之鸟，根本无法作战。”檀道济解释道。 “不走淮水运粮，转而走襄阳运粮，可否？”皇宫刘义隆又问。 “粮草都在下邳，重新征粮，需要数月，来不及。”檀道济又回答。 “建康尚有三千精兵，以建康之兵解围下邳，可否？”皇帝刘义隆又问。 “建康乃国都，留守建康之兵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一旦建康被偷袭，后果不堪设想！”檀道济回道。 刘宋一众文武大臣商议许久，最后讨论出结果，那便是找燕国议和，请求燕国放弃围困下邳，让刘宋的运粮通道畅通。 …… 五天后 下邳城外军营 刘宋的谈判使者来到这里，对着那位燕国贵族怒斥：“尔等蛮夷，竟敢与我中原大国为敌，速速离开我大宋疆域，否则，我大宋天兵一到，尔等便要飞灰湮灭！” “杀了。”燕国贵族也不惯着刘宋使者，懒得跟对方吵架，也不屑于遵守所谓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斩的就是来使。 随着燕国贵族随意地挥挥手，几个燕国禁卫军上前，一枪捅进了刘宋使者的肚子里，然后将其人头割下来，然后又把人头扔给了刘宋使者的那位随从。 “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拿出你们宋国的诚意来，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废话。”燕国贵族一边淡漠地说着话，一边割下一块烤羊腿，也不在乎什么仪容，就这样大快朵颐地吃着。 “是是是。”那位刘宋使者随从吓得瑟瑟发抖，连忙带着使者的新鲜头颅往建康城而去。 …… 又五天后 建康城 皇宫 正殿 殿内一篇死寂，堂堂大宋，居然被燕国这样的蕞尔小国威胁，简直奇耻大辱。 “问问他们，究竟想要什么，黄金美女，朕都可以给。”刘义隆面如死灰，为了前线的士兵不会断粮哗变，他也只能委曲求全。 …… 又五天后 下邳城外军营 “我们的皇帝陛下愿意赠送黄金美女，只求贵国能够退兵。”新来的使者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不敢在燕国贵族面前嚣张，他恭恭敬敬地坐在木椅上，认认真真地跟燕国贵族讨论议和退兵一事。 “我们是生意人，只想与中原做生意，无意卷入中原战事。”燕国贵族用筷子夹着吃着一块羊腿肉，‘吧唧’两声，吃完嘴里的羊肉，然后让旁边的随从拿着几张纸，将纸张递交给刘宋使者，对其说道：“然而，贵国却滥杀无辜，在京口杀害我国商人，查抄我国货物，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呢？” “这上面列举了我国在京口的损失，并且这些时日里调动兵马消耗的物资，本来我们可以不用损失，也不用调动兵马损耗物资，但因为贵国的鲁莽行为，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切，因此，我们遭受的损失，贵国需要以双倍赔偿。” “同时，还要恢复两国贸易，并且解除对琼浆酒的禁令。” 燕国贵族说完，刘宋使者便阅览起那些纸张，不仅有燕军的物资消耗，甚至连燕军有个妓女被玩坏了也写在损失清单里，要求刘宋赔偿两个美女作为补偿。 “这种事情，我没有权力做主，需要回去与皇帝陛下和公卿大臣们商议。”那位使者浑身颤抖，站起来向燕国贵族行礼，然后带着损失清单往建康城而去。 …… 又五天后 建康城 “岂有此理，燕夷猖狂！” “陛下，老臣愿披甲上阵，跟燕贼拼个你死我活！” “老将军，你跟燕国拼个你死我活有什么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疏通粮道，据可靠消息，已经有士兵因为每日口粮减少，于是擅自脱离军营，四处劫掠乡民。” “不能再拖下去了，赔偿损失无非丢失颜面，那些赔偿跟十几万大军相比也不值一提，陛下！！！” 听着群臣在那叽叽喳喳，刘义隆感觉心累，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而是把责任都推给了前线的将领，如果不是他们太过废物，没能打得过魏国骑兵，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窘境，早就顺手把燕兵收拾了。 他纠结了许久，终究是形势比人强，最后也只好唉声道：“赔偿可以给，恢复通商贸易也可以，但是琼浆酒禁令绝对不可以解除。” “陛下圣明！”群臣附和。 …… 又五天后 下邳城外军营 刘宋使者再次来到这里，将刘义隆的意思传达后，燕国贵族沉思片刻，与其他几位燕国贵族私底下讨论了许久，最后同意了这样的议和。 继续拖下去只能双输，因为一旦刘宋在前线的十几万大军真的哗变，那么刘宋就没有议和的必要了。 毕竟刘宋之所以想要议和，就是为了防止军队哗变，如果已经哗变，那还议和什么？ 到那个时候，刘宋损失了军队，燕国得不到赔偿，落得个双输局面，只有魏国才是最大的赢家。 因此，得饶人处且饶人，拿到的好处已经足够，那就没有必要继续纠缠下去。 “希望我们两国的友谊天长地久。”燕国贵族对刘宋使者笑道，还送了对方一个清澈透明的玻璃杯。 之后，燕国货船在京口装载刘宋的赔偿物资，用了几天时间把物资装完，并且确认是两倍没有错之后，燕国贵族随即撤离了下邳，顺着淮水水网进入大海，最后又回到了辽东。 第477章 武王伐纣（三） 一个月后 燕公二百二十二年夏（432年 晋国 不其城 司马家族在不其县重建大晋，以不其城为临时国都。 “你们燕国不是说好的要帮朕复国吗？为什么突然跟刘氏逆贼议和？还要撤兵回辽东？” 大晋皇帝司马德文看着燕国军队正准备乘船回到辽东，心急如焚，尤其是看到燕国还把他的一万大军也带走了七千时，就更加急切了。 “你们不帮朕复国也就算了，还要把朕的军队带走，这是什么道理？” 然而，燕国的贵族们根本不理会咆哮着的大晋皇帝司马德文，自顾自地把不其城的人口物资通通搬走。 这些时日里，他们在青州掠夺了许多人口财富，都堆积在了不其城，如今燕宋两国议和，那么这些人口物资自然是要带回辽东本土。 留在不其城的只有三千个战斗力非常低下的奴隶兵，以及数以万计的老弱妇孺。 这就是大晋的全部力量了。 而且那三千个奴隶兵还是由燕国贵族指挥，之所以还要留着大晋这个傀儡政权，主要目的是利用晋朝所剩不多的那点号召力，吸引那些正统观念比较强烈的士人过来投靠，然后把他们带回燕国当教书先生，提高燕国国民的识字率和文化水平。 当燕国这边正在收拾东西回辽东时，魏国终于彻底剿灭了匈奴夏国的残余抵抗力量，占据了整个关中，而刘宋也开始休养生息、发展民生经济，为将来的第二次北伐做好准备。 …… 当东方大地正在群雄逐鹿之时，遥远的雪域高原之上。 周原 一座简陋的石头城被搭建起来，城市内生活着一万多居民，城市外还生活着十多万奴隶。 这座城市被命名为镐京，城市旁边的那座雪山被命名为岐山，栖息在雪域高原上的雪鹰被命名为凤凰。 这一天，已经六十多岁的姬亶病危，他叫来自己的次子姬历，对其叮嘱：“我们周人弱小，服侍赞普一定要尽心尽力，为其恭敬地上供人祭所需要的祭品，在羽翼丰满之前，不可以轻易妄动。” “向东征服波沃人，使他们成为我们的奴隶，向南征服洛域人，使他们成为我们的屏障，向北征服羌人，将他们融入我们，做好这些事，我们周人的实力就能壮大。” “孩儿明白，父亲放心！”姬历恭敬地回答，然后带着五十个已经老得不能种田的奴隶前往吉曲城（拉萨）。 虽然要上供人祭祭品，但身强力壮的奴隶，周人还是舍不得上供的，要留着种田，上供的都是那种生了病、亦或是年纪太大的奴隶。 这就叫废物利用、灵活献祭。 一个月后，姬历带着五十个祭品来到了吉曲城。 雅隆人喜欢穿白色衣服，并且不束发，他们崇拜太阳和玄鸟。 “我是来自周原的诸侯，前来上供祭品。”姬历对吉曲城看守城门的士兵恭敬道。 雅隆王朝将诸侯们分为内服诸侯和外服诸侯，那些同族诸侯，便是内服诸侯，异族诸侯，便是外服诸侯，周人便属于外服诸侯。 赞普是神灵在人间的代表，协助神明管理人世间的羔羊，除此之外，还有负责沟通神明的祭司阶层，还有负责征战杀戮的武士阶层，在武士阶层之下，便是无数奴隶。 每一位赞普死后，都将化为新的神明，也称为祖宗神，跟自然神有所区别。 赞普与祭司阶层的主要矛盾就在于，祭司阶层更加偏向于祭祀自然神，因为自然神跟现实中的君主没有血缘关系，祭祀自然神才能长久掌控沟通神明的话语权。 而赞普则更加偏向于祭祀祖宗神，想要利用祖宗神与自己的血缘关系，来加强自己在人世间的权力。 一代又一代赞普都在减少对自然神的人祭规模，同时又加大对祖宗神的人祭规模，以此削弱祭司们沟通神明的话语权，这让祭司们越来越不满，雅隆王朝内部的矛盾越来越激烈，这也是周人敢于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夺权的重要原因。 姬历送上祭品，站在一旁，接受着雅隆王朝祭司的洗礼。 只见那位纯洁的女祭司，她用青铜匕首刺进了一个奴隶的胸口，然后划开一道口子，取出鲜活的心脏，将心脏举在姬历的头顶，然后用匕首捅穿心脏。 嗤—— 鲜红的血液落在姬历的头顶，然后又流淌在他的脸庞上，最后滴落在地面。 “至高无上的女娲神，她会保佑您，来自周原的客人。” 女祭司说的是吉曲语，至于女娲，只是周人对雅隆人创世女神的意翻。 在雅隆人的神话故事里，一亿年前，有一位创世女神创造了人类。 雅隆人没有给这个创世女神取名，而是尊称其为“至高神”。 类似的神话，全世界都有很多，于是周人在学会雅隆人的语言，知道雅隆的神话故事里也有类似女娲这样的创世女神后，干脆把雅隆人的创世女神翻译成“女娲”。 这就好比把基督教的“主”翻译成上帝一样，只是在自己的神话故事里，找一个类似的神明的称呼，给对方套上去而已。 这样的洗礼结束后，姬历看见了许多震撼人心的祭祀现场。 一个奴隶被绑在铜柱上，铜柱被烈火烧得通红，这个奴隶已经快要被烤熟了，这个叫“炮烙”。 还有一个奴隶，他的胸膛被劈开，风干的肉体被挂在树上，旁边还有一个装满血水的池塘，这个叫“酒池肉林”。 还有一位少女，她的皮肤被剥下来，然后制作成鼓。 以上种种，并不是因为这些奴隶犯了罪，也并不是正在遭受刑罚，而是正常的祭祀活动，每当祈求风调雨顺、向神明许愿、有重大节日庆典时，都会进行这样的人祭庆祝。 没有人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残忍，他们只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杀祭品，然后祭祀，这难道不正常吗？ “伟大的女娲神，羔羊向您祈求，一定要保佑我们今年六畜兴旺，保佑我们风调雨顺，保佑我们能够百战百胜！” 位高权重的大祭司正跪在石头神像的脚底下，匍匐着、卑微地向神明祈祷，他的身旁摆放着十几个祭品，都是刚刚被杀的奴隶，包括一些男人，也有几个少女。 其余祭司们也纷纷虔诚地向创世女神祈祷，为了表达自己的虔诚，仅仅只是杀奴隶还不够，他们还杀死了一个贵族，用贵族作为祭品人祭，这样才有诚意，只有这样才有更大的可能感动至高无上的创世女神。 祭祀结束后，众人快乐地分食祭品，现场一片其乐融融，就连姬历也分到了一块鲜肉，是一位少女耻骨上的肉。 祭祀结束后，顺带吃掉祭品，不要浪费，这是勤俭节约的美好品德。 第478章 鼠疫（一） 三年后 燕公二百二十五年夏（435年） 繁岛 星繁城东南处，一片茂盛的热带雨林里，一支探险队来到了这里寻找宝藏。（万隆西面） 所谓的宝藏，无非是各种土著部落，可以捕捉为奴隶，亦或是金矿银矿宝石矿，哪怕是寻找到一片适合移民开荒的河谷平原也是极好的，可以得到燕国官府的重赏。 他们顺着溪水来到这片瘴气弥漫的雨林，到处都是毒蛇猛兽，不过早已习惯。 探险小队们身上携带着火药和青蒿，这些是探索雨林的必备物品，火药和青蒿都可以有效防治蚊虫叮咬。 同时，他们携带着一种特殊的刀具，形状类似后世的尼泊尔弯刀，因为很适合在森林里砍伐荆棘，所以也受到探险队们的喜爱。 咔！ 探险队的一个青年砍断一根挡路的树枝，没有经验的他直接向前踏出脚步。 突然！ “啊！救我！！！” 前方竟然是沼泽，表面被树叶覆盖，用肉眼根本看不出来，青年直接陷入沼泽。 然而，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一只比人还大的蛟龙（鳄鱼）从沼泽中钻出来，一口咬在青年的脖子上，然后一个死亡翻滚，将青年的脖子扭断，随后将青年的尸体拖入沼泽深处。 嘶—— 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动弹，生怕引起沼泽中其他蛟龙（鳄鱼）的注意。 眼睁睁看着同伴被蛟龙（鳄鱼）咬死，众人也只能为其默哀一声，毕竟这就是探险家的日常。 想要寻找宝藏哪有那么容易，风险与机遇并存。 燕国在香料群岛开荒期间，光是被鳄鱼蟒蛇之类残害的开荒者就数不胜数。 想要隐居，不仅是累，如果隐居的地方太偏僻，还得小心被野兽杀死。 由于地广人稀，地盘实在太大了，所以燕国是鼓励百姓去山林里猎杀动物的。 这支探险队的队长名叫冉苒，是冉闵的后人，如今已经彻底燕国化，今年二十六岁，也是一个青年。 “我们绕过沼泽，大家小心点，抓住旁边的树枝，不要陷入沼泽。”冉苒对队员们提醒着。 二十三个队员小心翼翼地绕过沼泽，继续向着溪水的上游而去。 顺着水流方向寻找宝藏，是最简单也相对最安全的，生存率起码比到处乱跑要更高。 等到他们终于绕过沼泽时，一条雨林巨蟒突然窜出，直接卷走一个队员。 一切都太快，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巨蟒已经卷着那名队员钻进了雨林深处。 众人脸色惨白，这里比想象的要恐怖得多。 夜里，探险队找到一个相对空旷的高处，在四周用石头围起来阻拦野兽，然后点燃篝火，搭上帐篷，帐篷四周摆满了驱蚊草，这些驱蚊草都是路上顺带采集的。 队伍里，一位少女正在纸上描绘地图，她是冉苒的妹妹冉小囡。 地图，也是重要的工具，陌生区域的地图，还可以卖出好价钱，很多行会都在收购探险家们手里的地图，通过这些地图来进行开荒布置。 因此，自然而然地也就衍生出了“伪造地图”的骗子，这些骗子自称自己是探险家，随便乱画地图，然后出售假的地图给行会以及种植园主人们，以此谋财。 一个新骗术的诞生，总是跟现实发展相关，这就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 如果不是燕国开荒的火热，就不会有行会收购地图，如果不是有行会收购地图，自然就不会有人伪造地图赚钱。 为了应对这些新骗术，燕国御史台也颁布了相应的法律条文，严惩伪造地图的骗子，而且议会商议后，尚书台还建立了专门的地图认证机构【舆图司】，探险家可以带着认证机构的工作人员“舆图使”重新走一遍地图，确认无误后，该地图就会被【舆图司】记录档案并盖章。 【舆图司】隶属于【开荒部】，也就是说，燕国将地图探索视为开荒的一部分。 尚书台（尚书令)——开荒部（开荒尚书）——舆图司（舆图侍郎、舆图使） 制度是由具体国情决定的，因为燕国对地图的需求量很大，所以才需要专门成立【舆图司】来管理，如果是中原，那就没必要建立这种机构了，建立了也是养一堆吃干饭的官员，白白浪费国家资源，毕竟中原没有这么庞大的地图需求。 同样的道理，因为燕国不像中原一样常年面临战争风险，所以并不需要维持过于庞大的军队，如果盲目效仿中原，像中原一样维持庞大军队，这样只会加大对国家资源的白白浪费。 无论是中原学习燕国，还是燕国学习中原，都要注意结合国情，不能照搬照抄，照搬照抄的结果往往就是水土不服。 深夜，众人开始睡觉，并且有三个人轮流值班守夜。 哗啦啦—— 月亮隐藏在乌云中，大雨倾盆。 轰隆隆！ 雷声阵阵，篝火被风雨灭。 湫湫—— 森林中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但在雨声和雷声下，这些奇怪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 突然！ 咻！ 一枚羽箭射来，轮值守夜的那位探险队队员被射中心脏，随即倒在地上死去。 几十个穿着草裙的土著人拿着木矛冲上空旷高地，撕开帐篷。 “啊！！！” 少女冉小囡最先被惊醒，她尖叫着。 其余人也纷纷被惊醒，但已经被土著人制服，根本无力反抗。 “请不要伤害我们，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无意冒犯你们。”探险队队长冉苒用汉语跟对方交流，还用手比划着，企图使用肢体语言交流。 “邪恶的人！” 却不料，这些土著人居然会说汉语，只是非常不流利。 探险队成员们大惊，居然遇见会说汉语的土著了，不过这些土著似乎很仇视他们。 经过一番交流后，冉苒等人才终于知道，原来这些土著人一开始是生活在雨林的土著部落，原本是与世隔绝的食人族部落，后来，星繁海盗团的海贼王凤星繁来到这里，与他们接触，并且给他们带来中原的先进农耕文明，教导他们汉语、农耕、纺织，还让他们住在城墙里，免受野兽的威胁。 可是，这一切都在几十年前的那次事件改变了，邪恶的燕国军队攻入了星繁城，所以反抗者被屠杀，剩余的人大多数都被抓起来当奴隶。 只有像他们这样熟悉地形的土著人和一位手脚利索的汉人少女逃出了星繁城，回到了原始森林过苦日子。 现如今，燕国以星繁城为中心，不停地向四周开荒，顺带把开荒过程中遇到的土著部落毁灭，土著通通抓起来当奴隶，严重摧毁了当地的土著文明。 因此，这些食人族部落土著人非常痛恨来自星繁城的燕国人，认为这些拥有高等文明的外来者都是一群邪恶的魔鬼。 在土著部落的描述中，燕国人有着无坚不摧的可怕神器（指铁制武器），还有着坚不可摧的邪神守护（指铁甲防具），并且可以驾驭一种强大的邪恶生物（指战马）。 第479章 鼠疫（二） 探险小队被绑起来，土著人在前面用绳子牵着他们。 由于土著人更加熟悉地形，因此避开了许多未知危险，很快就来到了一个聚落。 “呦呦呦！” 聚落里，那些棕黑色皮肤的矮人土著围着篝火起哄，似乎是在进行什么特殊仪式。 人群中，一位穿着粗糙布衣的土著人一看就是位高权重者，这个土著人正在对着一具腐的女尸进行祈祷，这个女尸身上穿着整个部落质量最好的一件布衣。 “神侍在上，请您将我们的虔诚转告给万能的女娲神，是祂给我们带来文明，如今我们部落内忧外患，外面有不停破坏我们家园的恶魔（燕国人)，内部还有魔鬼正在残害我们的生命。” 部落巫师（祭司）们将那位教导他们先进农耕技术的凤星繁尊称为上帝/天帝/天尊/圣人/大帝/素王/至高神/太阳神，将凤金凰尊称为女娲娘娘/女娲神/太阴神，将眼前这位已经腐化的汉人少女尊称为神侍/嫦娥神。 汉语被视为神明的语言，他们部落的语言被视为人间的语言。 随后，探险小队的成员们被吊在一颗颗树上荡秋千，只有少女冉小囡被许多土著人围着跳舞。 原来，冉小囡与凤金凰长得比较像，所以土著人将她当成了女娲神凤金凰的转世。 “我们这里正在被恐怖的魔鬼残害，请您一定要拯救我们。”部落首领跪在冉小囡的脚下，祈求其施展神迹，拯救他们的部落。 可是，冉小囡也很懵，她在土著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沼泽地，只见那里堆满了尸体，这些尸体身上有许多黑色斑点，身体浮肿，七窍流血。 “魔鬼席卷了我们的部落，残害了我们兄弟姐妹的生命，只有神明可以拯救我们。” 部落首领还在喃喃自语，而冉小囡只觉得这里太过恶心， 之后，在冉小囡的劝说下，部落首领放过了探险小队。 为了活命，冉小囡谎称有办法打败魔鬼，但是需要时间，实际上却是正在跟探险队众人寻找逃离的办法。 又是几个月过去，按照历法属于冬季，但香料群岛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夏天，部落里的“魔鬼”越来越嚣张，就连首领都被魔鬼附身，他的身体上长满了黑色斑点。 探险队成员里，也有两个队员的身体上长出了一些黑色斑点，他们每天都感觉呼吸困难、心肺绞痛，咳嗽时总是带出鲜血。 终于，部落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被魔鬼残害，剩下的人也痛不欲生，已经没有能力再看管探险队成员们。 一天夜里，冉氏兄妹带着众人趁着夜色的掩护离开了部落，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了星繁城。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只剩下四个人，其余人都在半路上因为各种原因死亡，大多数人则是死于所谓的“魔鬼”。 回到星繁城的探险队很快就受到了星繁城开荒部官吏的邀请，许多行会富商也有意拉拢冉氏兄妹的探险队，他们都想获得宝藏的消息。 然而，几天后，冉苒冉小囡兄妹俩以及那两个侥幸活下来的队员身上，也开始出现黑色斑点。 起初，没人在意，只是觉得有点吓人，于是开始刻意疏远冉氏兄妹。 不久后，冉氏兄妹以及另外两位队员都七窍流血地死去，她们的身体上布满了黑色斑点。 临死前，冉小囡想起了部落祭司说的话：魔鬼正在肆虐，祂将清洗这个世间一切的罪恶，我们这些心灵肮脏之人，只能卑微地祈求得到神明的拯救。 又几天后，燕国【神医所】听闻此事，不远万里将探险小队四人接到鲸岛，想要好好研究一番这种新型疾病。 每当发生新型疾病时，燕国的【神医所】（原为王家医者团队）都会将病原体带到专门用来进行实验的孤岛上。 偶尔会翻车，经常有医生死在孤岛上，但燕国对此依旧乐此不疲，哪怕这几百年来已经有许多燕国贵族都死在了自己研究的疾病上。 鲸岛 这里常常有鲸鱼搁浅，岛屿上的居民也以鲸鱼肉为食物，所以叫鲸岛，这片海域也被称之为鲸海（日本海）。 燕国的医学实验都是在孤岛上进行的，主要是担心不小心翻车后，会导致大规模疾病传播。 研究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人体结构、五脏六腑、七情六欲、疾病、繁衍、社会实验等等。 “这种浑身黑色斑点的死法，还真是第一次见。” 一位医者凝视着已经死去的冉小囡，扒开她的衣服，用刀切开她那布满黑斑的肌肤。 当鲸岛这边正在进行日常的医学实验研究时，香料群岛，星繁城。 渐渐地，越来越多人的身体上开始出现黑色斑点，听闻过探险队故事的那些人都惊恐地说这是土著人的诅咒。 又是几个月后，燕公二百二十六年夏（436年）。 整个星繁城仿佛人间地狱，到处都是身体上长满黑色斑点的病人，已经有身体比较弱的病人七窍流血而死。 星繁城的达官显贵以及行会富商们纷纷逃离这座地狱般的城市，普通百姓也纷纷离开城墙的保护，跑到乡下去避难， 又两年后，燕公二百二十八年（438年）秋，这种恐怖的疾病已经传遍了几乎整个燕国，就连燕都都开始出现病例。 而鲸岛上的那些医者们，几乎全部死于黑色斑点，六十多位医者，仅有两人幸存， 并且，由于幸存的医者擅自离开岛屿，进入了鲸岛的病原体正在向燕国的牧场“牛郎岛”扩散，越来越多牛马开始染病。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瘟疫袭击，燕国官府也只能按照以往对付瘟疫的办法，对各个地方进行封锁，禁止人员流通，禁止一切商业贸易。 商业的发达，所带来的一个负面效果就是疾病传播速度极快。 如果是中原，疾病很难在几年之内扩散到这么大的范围，因为中原人员流通缓慢，疾病往往在把一个村子里的村民杀光以后，差不多就彻底消失了，很难有机会传染到其他村子，除非恰好有其他村的人过来拜访亲戚。 燕国发达的商业贸易，虽然让燕国经济繁荣，但是也使得燕国在面对传染疾病时，受到的损失要远远大于中原。 第480章 鼠疫（三） 当燕国正在瘟疫蔓延的恐慌中时，中原依旧处于战乱之中。 魏国皇帝拓跋焘亲征冯燕，冯燕内部分为三派，主战派、投降派、逃跑派。 主战派要与魏国死战不休，投降派要向魏国投降，逃跑派建议跑到辽东燕国寻求庇护。 冯氏燕国的逃跑派权贵们暂时还不知道辽东燕国现在正在爆发恐怖的瘟疫，不然他们肯定不会产生跑路去燕都寻求庇护的想法，那可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投降派权贵里，以皇子冯朗（冯太后的父亲)和乐陵公冯邈为首，他们老早就给魏国皇帝拓跋焘带路，成为了带路党。 仅仅一个多月时间，冯氏燕国灭亡，大量贵族投降魏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魏国贵族当妾，只求保全身家性命。 但是冯氏燕国的皇帝冯弘（冯太后的祖父）却带着金银珠宝跑路去了辽东燕国，然后在一个月后，不幸感染瘟疫，浑身布满黑色斑点，七窍流血而死。 魏国皇帝拓跋焘在吞并冯氏燕国后，也不想着休养生息，而是继续调动兵马，准备再次北伐柔然。 上次把柔然打服后，仅仅过了几年，柔然又又又又又反叛了，所以魏国又又又又又又要北伐柔然了。 有事没事就北伐柔然，这已经成为了魏国的日常。 当魏国准备再次北伐柔然时，南方的刘宋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已经大体上恢复了上次北伐时的损失。 然而，在恢复民生的同时，刘宋皇帝刘义隆却自毁长城，因为担心檀道济拥兵自重，所以将檀道济杀死。 屠戮功臣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当初汉景帝杀晁错和周亚夫的时候，不也是自毁长城吗？ 可是因为他在位期间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而且有个开疆扩土的儿子，所以被后世之人称颂为明君。 狡兔死，走狗烹，蜚鸟尽，良弓藏！ 历朝历代的君王都在做这种事，只不过有些人做了以后成为了明君，大家选择性忽视了他杀功臣的事，有些人做了以后成为了昏君，那么自然而然就有人把他杀功臣的事拿出来批判一番。 北方在征战扩张，南方在休养生息等待下次北伐，燕国则正处于恐慌之中，燕公岚寿终正寝，燕侯徵即位，城为新的燕公，称之为燕公徵，由于他没有子嗣，所以指定了一位关系比较好的女性贵族“燕芷”成为继承人，就任南都燕侯，称之为燕侯芷。 燕都（北都） 燕国官府不止一次发布公告，声称这次瘟疫只是普通的风寒，让大家不要惊慌，想要以此稳定人心，免得引发社会动乱。 然而，几乎没人相信官府的公告。 普通的风寒？ 浑身黑色斑点，身上还有肿起来的黑色水泡，七窍都在流血，咳嗽带血，你居然说这只是普通的风寒？ 每当天灾人祸爆发时，民间就会出现一些人为编撰的谶语。 比如前汉末年时，就常常有各种谶语预言大汉将要灭亡，圣人将要拯救天下。 直到圣人王莽把一切都搞得更加糟糕后，这样的谶语才逐渐消失。 可是等到后汉末年时，由于天灾人祸频繁，于是各种乱七八糟的谶语又开始出现了。 许许多多士人都开始编撰谶语，预言大汉将要灭亡。 也不是每次出现谶语，国家就一定会灭亡。 汉武帝末期和汉昭帝时期，也是各种预言大汉将要灭亡的谶语层出不穷，直到霍光把国家治理好了，让老百姓重新安居乐业了，这样的谶语才逐渐消失。 这就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不是因为出现谶语才导致国家灭亡，而是因为国家有灭亡的迹象了，编撰出来的谶语才能被大家相信并流传，否则就算天天编撰谶语，大家也只会当这是有人在胡说八道。 若是国家的情况好转了，这些被有心人故意编撰出来的各种谶语，自然会慢慢消失。 燕国民间开始出现一些谶语： “日将烬，燕将亡！” 这是用最近的日全食来预言燕国将亡。 “黑斑降世，儒圣转生。” 这是预言将有儒家的圣人转世，拯救燕国的万千生灵。 “德不配位，则天降大祸！” 这是有贵族眼馋燕徵不过是燕岚的一个男宠，如今居然成为燕公，于是故意让自己的门客儒生编撰这样的谶语来讽刺。 男宠成为统治者，这种事也就只能发生在燕国了，当初的汉哀帝刘欣也想传位给自己的男宠董贤，不过被儒生大臣们阻拦了。 “鸿雁圣母，黑疫重生，济世救民，众生太平！” 这是鸿雁道的反贼们，在民间偷偷散布谶语，预言鸿雁道的圣母凤金凰将会在这场恐怖的黑斑瘟疫中重生，摧毁燕国的权贵们，带领众生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理想世界。 “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无有黑疫，极乐世界！” 这是刚刚移民到燕国的一些佛教徒们，趁机散布自己的宗教信仰。 “仁义不施而天降祸也，尧舜禹禅让而无灾无祸！” 这是有复古派儒生想要趁机复兴古文经学，嚷嚷着要让燕公徵效仿尧舜禹，禅位给推崇复古儒学的贵族。 复古派儒学在燕国没有多大市场，只有两三个贵族信奉，虽然他们力量弱小，但是嗓门大，总是喜欢在这种关键时刻跳出来作妖。 燕公徵是最早接触黑斑瘟疫的人，他还是星繁城燕侯时，就已经感受到了这种黑色斑点瘟疫的恐怖。 但他的运气好，虽然很早就接触了一些黑色斑点病人，但侥幸没有被感染。 但是他面对这恐怖的黑斑瘟疫也是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禁闭宫门，禁止任何人出入。 可这样也仅仅只能保证宫廷的安全，而无法保障整个国家。 越来越多官吏死在这场“黑疫”中，一些公职人员的死亡，导致地方岗位空缺，许许多多盗贼趁机四处作乱。 没有了官府的约束，各种犯罪越来越多，甚至有少女在大街上被“好汉”公然奸杀。 一些城市的贵族死在黑疫中，有的连子嗣也死去，城市失去了合法的继承人，最后只能被收回燕公管辖，但是燕公徵自身难保，于是又只好将一些偏远的城市转交给行会自治。 为了弥补岗位缺失，制止越来越高的犯罪率，燕国官府不得不将一些偏远城市转交给当地行会代管，除了不能擅自征兵，允许它们自治城市，只要愿意按时缴纳赋税就行。 行会们由此获得了更大的自由，燕国官府和贵族们在这场黑疫中损失惨重，对民间的控制力遭受极大削弱。 第481章 鼠疫（四） 五年后 燕公二百三十三年夏（443年 燕都 黑疫连续肆虐数年，已经有八十多万人死于疾病，但燕公徵却依旧无计可施，各地也开始发生一些小规模叛乱，由于禁止商业贸易，燕国与中原的贸易还暂停了。 面对此情此景，燕徵决定退位让贤，并且在对现实的绝望下，选择皈依佛门，出家为僧，祈求佛陀拯救燕国。 面对司马昭二十万大军来攻都不怕的燕国，如今却要倒在一场瘟疫里。 燕侯芷即位燕公，然而，她在上位的第三年，便感染了黑疫，又在三个月后七窍流血而死。 于是，贵族议会又将燕徵从佛寺里带出来，让其重新即位。 又两年后，燕公二百三十八年（448年)，燕徵发布《罪己诏》，将黑疫的爆发都归责于自己，随后又在半年后，因为压力太大，再次遁入空门，逃避现实的困苦。 当九卿再次找到燕徵，让其复位时，燕徵选择绝食而死。 燕公徵突然绝食而死，临死前尚未指定继承人，也没有子嗣，一时之间，燕国君主的位置空缺。 燕国又又又又绝嗣了，而且这一次连继承人都没有指定，同时也没有顺位继承人，比以前更加严重。 一年后，在九卿的建议下，燕国召开贵族会议，推举出一位君主。 燕宫 议会大厅 众多贵族们聚在一起，有的贵族因为感染了黑疫，所以便让自己的代表前往燕都参加贵族议会。 空荡荡的大殿比以往少了很多人，因为黑疫而死的议会贵族多达七十二人，剩下的一百五十三位议会贵族或者其代表坐在席位之上议论纷纷。 上一次王家选举话事人，那还是几百年前，本以为有了完善的继承法以后，不会再出现绝嗣后无法继承的现象，结果一次恐怖的黑疫让燕国的君位继承中断。 并且到目前为止，因为黑疫而死亡的人数，已经上升到了百万。 燕国的总人口也才七百万，如今却有一百多万人死于黑疫，而且死亡数字还在不断飙升，这是非常恐怖的。 砰！砰！砰！ “诸位，安静，安静！” 宗长连连敲响三次木锤，对着众人喊话。 宗长没有任何实权，只负责召开议会和维持议会秩序，至于召开后会怎么发展，那就完全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考虑到九卿的特殊地位，所以我们只从九卿中选举一人成为君主，然后，大家可以毛遂自荐，通过半数以上认可，并且得票最高的，可以成为新的卿士。” “诸位可有异议。” 推举卿士的方法则是沿用旧制，以前也是这样选举产生新的卿士。 贵族们以及代表们早就提前得知了流程，所以也没有异议，他们都在等待着竞争九卿的位置。 九卿里有一人将会被选举为君主，空缺出来的一个卿士位置，就是他们这次的目标。 这场会议持续了两个月，最后的结果是，九卿中的燕彻成为君主/燕公，太极城主成为九卿之一，至于太极城，则被交给当地市民自治。 除了不能征兵，没有军事权，市民自治城市享有极大的自由。 燕国内部行政结构是比较混杂的，有官府直接管辖的郡县，也有贵族世袭的城市，还有行会代管的商业城市，甚至还有市民自治的城市，并且边疆地区还有土司自治的部落，国土之外还有向燕国臣服的仆从城邦/国家。 说燕国是“一国六制”也不为过，一个国家，六种制度同时存在，六种治理状态共生共存。 而且燕国的郡县制还跟中原不太一样，燕国的郡县实行的是多中心并立，也就是一个郡里面，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中心，亦或是同时存在多个中心，这跟中原一个郡有一个中心“太守”，一个县有一个中心“县令”，是完全不一样的。 燕彻能够被贵族议会的贵族以及代表们选举新的君主，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年龄足够大，平日里又没有犯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他如今已经五十三岁，跟燕徵是同辈，却又要比燕徵大了十多岁。 燕彻上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宣布：胡人和土著人是引发黑疫的罪魁祸首。 他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转移底层民众的不满，让他们把不满的怒火发泄在更加悲惨的胡人奴隶和土著奴隶身上，而不是针对燕国的统治阶层。 随后，一场臭名昭著的“猎魔运动”展开，大量胡人和土著人被扣上传播黑斑瘟疫的罪名，被汉人奴隶以及平民虐杀。 这些胡人和土著人，被扣上传播瘟疫的罪名，成为了民众眼中传播瘟疫的魔鬼，因此猎杀他们就等于是猎魔。 颁布《猎魔法令》后，短短两年时间里，被当众虐杀的胡人和土著人就多达十万，其中有不少都是妇女儿童。 为了逃避责任、维护自己的统治，燕国的统治阶层可以舍弃一切。 随之而来的便是大规模的胡人土著人暴乱，面对暴乱，燕彻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百姓就如同地上的杂草，死了一茬还会再长出来一茬，就算是全部死光了，我们大不了从中原和草原移民进来补充人口就行，胆敢挑战统治阶层，那就是死路一条！” 燕彻的这种思维，几乎所有贵族都是赞同的。 秦始皇屠得百姓，西楚霸王屠得百姓，汉高帝屠得百姓，汉武帝屠得百姓，光武帝屠得百姓，桓灵二帝屠得百姓，汉末军阀屠得百姓，司马皇族屠得百姓，世家大族屠得百姓，胡人军阀屠得百姓，我们燕国王家就屠不得百姓？ 把统治者幻想成爱护民众的圣人，本身就是幼稚行为。 统治者，维护统治才是主要目标，当爱护百姓可以维护统治时，就爱护百姓，到屠戮百姓才可以维护统治时，就屠戮百姓。 因此，一个正常的君主，他既可以疯狂屠杀自己的百姓，又可以给百姓减免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这样的君主在历史长河中数不胜数，秦皇汉武都是典型。 因为后世之人在研究一位君主时，出发点就是错的。 君主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维护统治，爱护民众也罢，屠戮民众也罢，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为了达成目的，可以用这样的手段，也可以用那样的手段，具体用什么手段，完全是根据具体情况来决定。 牧羊人的目的是依靠羊群赚钱，爱护羊群也罢，屠宰羔羊也罢，都只是为了达到赚钱这个目的的不同手段，但是旁人却无法理解，一个牧羊人为什么可以一边爱护羊群一边屠宰羊群。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多么简单明了的一句话，永远有人不明白！ 第482章 逐鹿中原（三十四） 五个月后 燕公二百四十年冬（450年） 当燕国还在忙于镇压国内的各种叛乱，因为黑疫的爆发而陷入统治危机之时，中原宋魏两国的战争再次爆发。 宋帝刘义隆这些年养精蓄锐、恢复民生、整顿吏治、训练兵卒，自信已经有实力收复中原，因此常常资助魏国境内的起义军，给魏国境内的反贼提供帮助。 而魏国这十几年几乎每年都在打仗，就没停过，先是北伐再次征服柔然，然后向西吞并了鲜卑人建立的秦国，并且消灭凉国。 凉国贵族逃亡到西域高昌，在高昌境内重建凉国。 就连一直劫掠魏国幽州地区的契丹和库莫奚，如今也向魏国上表称臣，非常害怕魏国吞并自己。 而在魏国国内，为了满足连年征战的物资需求，鲜卑军事贵族们对汉人的剥削愈发严重，原本在拓拔珪时期有所缓和的汉胡矛盾重新激烈起来。 作为汉人世家代表的崔浩，想要效仿传闻中的身毒婆罗门，在中原建立太平安康的等级制度。 崔浩向拓跋焘建议，鲜卑高级贵族与汉人世家为第一等，相当于婆罗门；鲜卑低级贵族与汉人士族为第二等，相当于刹帝利；鲜卑武士与汉人寒门为第三等，相当于吠舍；鲜卑普通牧民和汉人普通农民为第四等，相当于首陀罗；鲜卑奴隶与汉人奴隶为没有等级的贱民，属于不可触碰者。 并且不同等级之间不可以通婚，只有同一阶层等级内部可以通婚。 崔浩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完成鲜卑统治阶层与汉人上层的融合，使得汉人世家能够被融入统治阶层，成为统治阶层的一员。 对于这个建议，汉人世家士族举双手赞成，因为他们可以从被统治者跃升为统治者。 鲜卑高级贵族则无所谓，反正无论融合还是不融合，他们都是掌握最高权力的统治阶层，不会有什么区别。 底层汉人同样无所谓，反正不融合是被奴役，融合了还是要被奴役，随便吧，跟我一个种田的没有屁的关系。 只有鲜卑低级贵族和鲜卑武士以及鲜卑牧民极力反对崔浩的汉胡联姻融合建议，因为如果按照崔浩的融合方案，他们这些为鲜卑高级贵族南征北战的底层鲜卑人，就会从统治阶层的边缘，直接跌落成为被统治者，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崔浩的这个融合联姻方案，其实就是汉人高层与鲜卑高层联合起来奴役汉人底层和鲜卑人底层，只搞阶级压迫，不搞民族压迫。 对于这样的建议，皇帝拓跋焘则有点犹豫，不过内心其实是偏向于融合联姻的。 因为促进鲜卑贵族与汉人世家联姻，可以稳固国家内部，让汉人世家帮忙镇压那些不断起义的汉人农民军。 如果不融合汉人世家，那么这些汉人世家就会一直暗中协助农民起义军搞事情，对于皇帝的统治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犹豫则是担心这么做会引起底层鲜卑人的不满，万一底层鲜卑人造反推翻上层鲜卑人怎么办？ （事实证明，这样的汉化融合联姻深入进行之后，六镇的边缘鲜卑人果然无法忍受自己从统治阶层跌落为被统治阶层，直接造反想要推翻上层鲜卑人。） 崔浩提出这样建议的消息被许多鲜卑人得知，他们于是故意刁难崔浩，并且在崔浩编撰的国史里挑毛病，终于让他们找出来毛病，随后联名上书，要求皇帝拓跋焘立刻处决崔浩。 面对低级鲜卑贵族以及鲜卑武士们的群情激奋，拓跋焘终究还是不敢硬来，怕在这个关键时刻引起鲜卑内战，所以选择杀死崔浩，以此平息鲜卑武士们的怒火，让他们继续为自己南征北战、开疆扩土。 中下层的鲜卑人痛恨崔浩，认为崔浩是想把他们变成跟汉人百姓一样的被统治者，从此再也不能荣华富贵。 底层汉人也对崔浩无感，毕竟崔浩提议的改革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改不改，他们都还是最底层。 就这样，一位试图在中原建立婆罗门种姓制度的世家儒士，被鲜卑武士们的怒火吞噬。 崔浩的死，让北方无数汉人世家士族落泪，鲜卑武士们则弹冠相庆，底层汉人则无所谓。 建立一个等级分明、各司其职、各个阶层相互友爱的社会，是历代儒家圣人的梦想，崔浩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而另一件大事便是“灭佛”，拓跋焘早就想南征刘宋了，只是连年征战耗尽了资源，于是便盯上了佛门。 佛门自后汉中期传入中原，汉末得到发展，两晋快速蔓延整个中原，到了这些年，已经成为了蛀虫。 跟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佛教一开始其实也跟儒家和道家一样，只是一门学说，佛陀也不过是类似老子孔子这样的思想家而已，并不是什么神明，但是佛陀的后世弟子们，不停地把佛陀神话，最终演变成了宗教。 佛教的发展跟后世儒学类似了，一开始只是一门学说，但是后世弟子一代又一代地把学说创始人神话，导致这门学说慢慢地就变成了宗教，儒家也逐渐演变得越来越像宗教。 老子孔子佛陀，他们的本意是好的，只是创造一门学说给大家思考，但是后世弟子将创始人神话，把学说变成了学阀，垄断知识，最后成为禁锢思想的宗教或者类似宗教。 原本启迪思想的学说，最后却反过来变成了禁锢思想的枷锁。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所以才需要砸烂孔家庙，救出孔夫子！ 启迪思想的孔夫子值得我们尊重，但是神话孔夫子的那些儒棍们，就应该被唾弃！ 庄子说的“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便是这个道理。 因为有了圣人，所有就会有不轨之人打着圣人的旗号压迫别人，用圣人当自己的保护皮，胆敢反对我就是反对圣人，反对圣人就是大逆不道！ 这就是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有了道德崇高的圣人，必然就会有宵小之人用圣人来给自己披一层仰慕圣人的皮，方便自己行不轨之事。 佛门刚刚进入中原时，总体还是不错的，起码比晋朝时的那些玄学靠谱。 但经过这上百年的发展，渐渐地就成为了蛀虫，他们肥头大耳，左拥右抱，嘴里说着阿弥陀佛，心里想的却是荣华富贵，这就跟许多儒士一样，嘴上喊着圣人之道，心里想的却是享受奢侈。 大量僧人被强迫还俗，并且跟普通百姓一样服从徭役兵役，还要缴纳赋税。 胆敢不还俗的，通通格杀勿论。 有些僧人选择屈服，他们成为了魏国的赋税民，但有些僧人却带着金银财宝跑路去了南方的刘宋，前往南朝发展佛教。 也有极少数僧人选择去辽东燕国，主要是因为辽东燕国现在正在闹瘟疫，所以中原人都不敢去，也就幽州一带的僧人因为距离南朝太远，所以选择去辽东燕国，不然没人敢去。 拓跋焘这些年的最后一件大事便是实行【均田制】，把荒地均分给无地的流民耕种，地比较少的，也可以领取荒地耕种。 跟均田制搭配的，便是【府兵制】，也就是你家分了田，以后就得自费给朝廷当兵，自己去坊市购买武器装备。 朝廷给你分了田，作为对朝廷的感恩，你要自己出钱给朝廷当兵，这很合情合理。 均田制是府兵制能够实行的基础，如果没有均田制，或者均田制被土地兼并破坏，则府兵制也会在事实上消失。 这很正常，我给你朝廷自费当兵，就是因为朝廷给了我田，让我有了生产资料，从今以后可以靠着种田养活自己，所以我当然要自费当兵报答朝廷。 可如果朝廷苛捐杂税害得我破产卖田了，搞得我家连饭都吃不起了，又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继续自费当兵呢？ 所以，府兵制实施到一定阶段后，就必然会瓦解，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 在做完以上这些事情后，拓跋焘获得了大量的兵员和物资，终于有了开战的把握，于是发兵南下攻打刘宋，想要给刘宋皇帝刘义隆一点教训。 第483章 西游记（一） 两个月后 燕公二百四十一年春（451年） 晋国 不其城 一位十五岁的少年来到这里，他叫徐霞客，是燕国贵族的后代，父亲是燕国的一位议会贵族，母亲是一位徐姓的书香门第女子，因为他暂时还没有继承父亲的贵族席位，所以还不能以燕作为姓氏，只能跟随母亲姓徐。 如今燕国黑疫闹得厉害，他便想要云游天下，看看这方广阔天地。 每个人喜欢的事物不一样，有人喜欢金钱，有人喜欢美人，有人喜欢青史留名，而他喜欢游历这个世界，并将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记载下来。 城门口聚集了大量来自河南淮北的难民，徐霞客对难民中的一位老者好奇问道：“老人家，为何来此？” “朝廷的大军北伐，结果仓皇北顾，魏军长驱南下，一路上烧杀抢掠，我们只好逃到此处躲避战乱。” 老者是河南人，本来刘宋大军北伐，还很高兴，可是刘宋大军在北伐收复河南后，居然在河南抢劫，搞得河南民不聊生，到处都是起义军。 而且，宋军主帅王玄谟一心一意倒卖军火物资赚钱，根本没心思攻城略地，前燕慕容评直呼内行，徐州剿总直呼前辈。 商人在招募乡勇打仗，将军在倒卖军火经商，这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魔幻。 王玄谟能力低下，能够成为主帅，只因为他对皇帝刘义隆足够忠诚。 整天在河南瞎逛的宋军果然就被拓跋焘突袭了，十万宋军全军覆没，主帅王玄谟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果断丢下军队独自跑路。 更糟糕的是，已经打到黄河北岸的一万精锐宋军，他们听闻黄河以南的主帅王玄谟十万主力全军覆没以后，本来打算撤到黄河以南，保存大宋的有生力量。 可是皇帝刘义隆却不远数千里，让斥候数千里送了一张皇帝的亲笔手书，要求黄河以北的宋军精锐不准南撤，必须死守城池，等待朝廷重整旗鼓，调动兵马支援。 远隔数千里，强行微操，可把黄河以北的宋军害惨了，他们被魏军包围，最后寡不敌众全军覆没。 刘义隆的这点心思，其实就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北伐有了一点点成果，在黄河以北打下来一座城池，他绝不容许丢失，所以想着让黄河以北的宋军将士各个以一敌百，让他们拖到自己重整旗鼓。 前线的宋军全军覆没，拓跋焘于是长驱南下，一路打到了建康城对岸，隔江嘲讽刘义隆。 南下的过程中，自然又是烧杀抢掠，还屠了几座城来鼓舞士气。 那些夹在魏宋之间的百姓真是遭了殃，宋军北伐的时候，宋军要抢劫他们，魏军南下的时候，魏军也要抢劫他们。 所以才有这么多人跑路来到晋国，相比较而言，如今的晋国竟然还算是安居乐业的。 魏国胡汉矛盾激烈，刘宋被魏国暴打，燕国正在闹瘟疫，一时之间，偏安一隅的晋国成了世外桃源。 晋国皇帝司马衡（司马德文之子)多次恳求盟友燕国出兵帮大晋收复故土，不过燕国自顾不暇，自然没有理会。 既然燕国不肯帮忙，晋国皇帝司马衡便决定依靠自己。 所以，他收纳难民，给难民分田分地，为了养活这些难民，又同燕国的许多行会进行合作，把多余的难民卖给燕国行会们，以此获得粮食养活留在晋国的难民。 燕国的琼浆酒产业在这些年遭受巨大打击，首先是黑疫影响，其次是宋魏两国都禁止进口琼浆酒。 “晋虽旧邦，其命维新！” “凤鸣泰山，天命在晋！” 这是皇帝司马衡坚信的，他效仿燕国，实行三圃制，提高了粮食生产的效率，使得农耕更加合理。 同时又效仿魏国，建立均田制和府兵制，增加晋国的兵源。 最后还效仿刘宋，建立文官考试制度，使得人才录取更加合理有效。 徐霞客进入城内，发现这里虽然没有像燕国那样繁华的市场，但是却也有坊市，并且街道上人来人往，治安看起来不错。 由于小国寡民，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晋国皇帝司马衡亲力亲为，徐霞客在坊市出入口看到了几面石头墙，上面雕刻了晋国的坊市律法，大部分内容是借鉴的燕国《商业法》，不过也有部分内容是根据晋国自己的国情进行了改变。 “昔日腐朽的晋朝，如今竟然有了这般新气象，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徐霞客感叹着，他经常听别人讲中原的故事，因此也知道以前的晋朝腐朽无能，远不如现在这个新生的晋国。 这也得益于燕国爆发黑疫，导致燕国自顾不暇，只好暂时放弃了对晋国这个傀儡政权的控制，才让司马衡有了自力更生的机会。 徐霞客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他毕竟是燕国贵族之子，因此带的钱财足够多。 住在客栈里，每天晚上都在写书记载自己这些时日里的所见所闻，白天则出门游历，比如去晋国乡间，观察晋人的劳作有何不同。 徐霞客发现，晋国居然连开荒都要效仿燕国，有专门指导百姓开荒的官府机构。 不过由于燕国对技术严防死守，所以晋国也只能效仿，而不能做到跟燕国一模一样，燕国那些更加高效率的水利设施，中原暂时没人会建造。 在晋国待了一个多月后，徐霞客继续向南，进入了刘宋境内。 此时，宋魏之间的战事已经结束，宋国皇帝刘义隆养精蓄锐十几年，励精图治发动北伐，换来的却是“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对于刘义隆这样一位自己不会打仗，还把会打仗的将领杀死，并且总是喜欢坐镇建康远程微操前线，导致前线兵败如山倒的皇帝，并没有什么认识。 当他来到淮水地带时，这里还残留着战争的痕迹，乡野道路上到处都是尸体，城池墙壁上还有许许多多尚未被清洗干净的血痕，尸体被一车又一车地推到城外的乱葬岗里。 路边的一具女尸，看起来只有八九岁，身体上满是紫黑色的掐痕，私处已经肿起来，一只秃鹫正在啃食女尸的腐肉。 一个小男孩，被插在一根木棍上，他的双手双脚被砍下来，伤口处满是蛆虫。 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他们一边向着江南迁徙，一边吃着路边的腐烂尸体充饥，时不时有难民因为吃的尸体太多，导致染病而死。 看着眼前的一切，徐霞客也只能感叹一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夜里，他找到一间破庙，于是将马拴在一根柱子上，就直接住在破庙里。 然而，当他正要进入酣睡，却还没有完全睡着时，破庙里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第484章 西游记（二） 吭哧吭哧 奇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非常清晰，徐霞客顺着声音而去，看见的却是一位没穿衣服的妇女正在啃食一个死去的婴儿。 看她的样子，这个婴儿可能还是刚刚被她生下来的。 徐霞客感觉非常震撼，也不睡觉了，骑着马赶夜路。 第二天清晨，他终于来到了东莞（莒县），这里目前还是刘宋的疆域。 本地人基本都待家里不肯出门，进入城池的外地人也不能随意走动，而是被限制在某一个区域内活动。 徐霞客没有急着赶路或者游历，而是先找的一家客栈住下。 这个时代的中原，城市经济还不发达，只有大城市有客栈这种服务，普通县城是没有客栈的，一些边疆小城甚至连坊市都没有，当地人只能私下到对方家里交易。 好在东莞算得上是一座大城市，因此倒也有客栈可以入住。 选下一间上等客房住下后，又点了几个小菜，并让客栈伙计们准备洗澡水和衣物。 随后，他便趁着饭菜还没上来的时候，继续开始写书，将自己之前游历的所见所闻记载：燕二百四十一年夏，游至宋国南青州，见，人相食之，难民如潮，孕妇食婴。 燕国有着更加准确繁多的标点符号，所以徐霞客记载时倒也不用担心一起发生误会。 这时，客栈伙计已经端着饭菜上来，不过嘴上却露着神秘笑容，对徐霞客说道：“客人可需要阿姐过夜？” “嗯？”徐霞客愣了一下，然后便理解了，这是客栈的特殊服务，燕国一些客栈也有这样的特殊服务，就是顺带经营娼妓。 “不用了。”徐霞客摇摇头，拒绝了特殊服务，然后便催促道：“快些把洗澡水和干净衣裳取来。” “是是是。”伙计恭敬地离开。 饭菜很简单，就是一大碗米饭，一个青菜，一盆鸡肉炖蘑菇，外加一小葫芦的普通米酒。 点酒的时候，客栈伙计还特意小声提醒，他们客栈有走私进口的燕国琼浆酒，不过徐霞客没有点。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燕国人，还是燕国贵族之子，自然是从小就被教育琼浆酒的危害，这种酒只能卖给别人，不能自己喝，不然就是家破人亡。 虽然刘宋皇帝刘义隆下令禁止琼浆酒，但架不住利润太大，很多世家子弟都喜欢喝琼浆酒，所以商人们想方设法走私。 别看这样的饭菜很简单，但在这个时代，哪怕是寒门，也得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一次，如果是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未必能吃上一次，也就皇亲国戚以及世家大族们，能够天天这样吃，当然，一些商人隔三差五地也会这么吃。 徐霞客每天都要走很多路，消耗的体力多，吃的太少是不行的，他也没打算当苦行僧，毕竟他的目的是游历天下，记载各地的风土人情，而不是修行。 不过客栈的隔音效果不太好。 不一会，两个客栈伙计扛着两担烧热的沸水上楼，敲响了房门。 “客人，我们是客栈的伙计，给您抬热水来的。” “进来吧。” “好嘞。” 哗哗—— 伙计一边往澡桶里倒热水，一边对徐霞客询问道：“客人，可需要香料泡澡？” “不用了。”徐霞客拒绝了，香料毕竟属于奢侈品，太贵了些。 “都是从燕国进口的新鲜货。” 伙计还想说，可是徐霞客再次摇头拒绝：“你们回去吧。” 洗完澡，美滋滋地睡上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徐霞客离开客栈，在城内走街窜巷，观察当地人的生活。 这里没有繁华的商业，也没有数量众多的手工业者，只有数不尽正在挑粪往城外而去的农民。 为了解决城市排污，城市管理者一般都会允许当地百姓将城市下水道内的粪便挑走。 工钱自然是没有的，挑的粪便就相当于是给挑粪工的报酬，可以用这些粪便去给农田堆肥。 这跟燕国似乎不太一样，燕国是花钱雇佣挑粪工将城市下水道的粪便清理，统一在肥料作坊酿造堆肥，制造肥力更高、施肥效果更高的粪肥，然后再贩卖给行会们，行会们又转运到种植园。 宋国的农田，大体分为三部分，首先是国家经营的屯田，然后是世家士族们的庄园农田，最后是普通自耕农的田。 来到坊市，这里的商业活动也比较少，一个卖草鞋的老人家，一个出卖自己来养活弟弟的少女，几十个卖织布的妇女，一个卖破损铁制农具的老农民，几个卖野菜的老太婆。 这就是坊市的全部了，规模甚至还不如后世的农村小集市，但这已经是这个时代规模比较大的商业贸易活动了。 中原还处于庄园经济为主的时代，城市经济规模非常小，而且非常脆弱，很容易被战乱摧毁。 到了傍晚，官府负责管理坊市的公人开始敲锣。 铛铛铛—— “宵禁咯，坊市关闭。” “要做买卖的，明天早上再来。” 中原的夜市，最早得出现在晚唐了，此时的坊市还严格遵守着的宵禁，一到傍晚就开始关闭坊市。 之所以会这样，第一个原因是商业贸易还不够繁荣，坊市的这么点蚊子腿收入还不足以让官府专门安排人员在夜里值班，第二个原因就是各种照明设备还不如唐宋时期普及，晚上照明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不是谁都能像王家一样，在路两旁摆满路灯，还奢侈地用月光石和夜明珠当路灯的材料，而王家能够这么奢侈，也是在前汉时期把整个中原榨干的成果，耗尽整个天下的财力，也只是在一个庄园里挂满路灯，可见这个时代照明有多么奢侈。 即便是在城市经济繁荣的燕国，也只有燕都、仁川城、嫦娥城、星繁城、兰芳城、太极城、釜山城、甘蔗城等少数商业贸易非常繁荣的大城市允许夜市，其他普通城市也跟中原一样实行宵禁。 离开坊市，徐霞客回到客栈，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宋国东莞城，无青楼、无夜市、百姓面黄肌瘦、坊市萧条、农人挑城中粪以施肥。 因为城市规模还不够大，所以并没有出现专门经营娼妓生意的青楼，只有顺带经营娼妓的客栈。 至于青楼女子是否存在卖艺不卖身的，这个只要不是幼稚的人都明白，所谓的不卖身，只是不卖给你，因为你身份太低下，连妓女都看不上你，但如果客人是朝中权贵，那自然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有些人，他相信皇族公主和世家小姐会卖身，却不相信一个青楼女子会卖身。 第485章 西游记（三） 三个月后 燕公二百四十一年秋（451年） 建康 徐霞客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三个月才抵达宋国都城建康。 自从洛阳长安邺城成都衰败以来，建康成为了中原最繁华之地，各地商贾云集，权贵遍地，单论奢华，与燕都不相上下。 建康城不仅有坊市，而且有好几个，并且每一个坊市规模都很大，城内同时存在多座青楼，还有青楼把小姑娘从小培养，调教成专门服务男人的玩物，这些小姑娘大多数都是北方难民的女儿，逃难而来，不得不卖儿卖女。 并且，建康城居然是用青砖建造的城墙，跟中原大多数泥土城墙格格不入，显得非常奢华。 在建康城，徐霞客还看到了雇佣关系，有一些富商会雇佣手工业者进行生产，这在燕国虽然很常见，但在中原还是非常罕见的。 在中原其他地方的手工业生产活动，要么是小农家庭内部生产，也就是所谓的男耕女织，要么是庄园内部奴婢生产，几百年前的王家就是这样子的，让自己庄园内的丫鬟们织布酿酒。 而建康城居然开始出现了长期稳定的雇佣合作关系，这说明建康城的城市经济得到了良好发展。 不过与燕国的城市经济不同的是，燕国的城市经济以手工业为主，以服务业为辅，而建康城的城市经济以服务业为主，以手工业为辅。 这说明，建康城的城市经济完全是被大量聚集在一起的世家士族权贵们催熟的，这里的城市经济完全是依附于这些世家权贵，跟普通百姓的关系不大。 在燕都，随处可见大量手工业作坊，而青楼等服务性行业虽然也有，但不是主流。 而在建康城，反倒是青楼酒楼赌场之类的服务行业才是主流，生产作坊只是顺带的。 选择一家客栈住下后，徐霞客按照惯例先去坊市逛一逛。 建康城的坊市还是很繁荣的，这里居然有许多卖早点的铺子，还有摆摊的老人家，出售武器装备的铁匠铺也有，东市卖长枪，南市卖铁甲，西市卖马甲，北市卖马登马鞍。 并且还有一些卖小吃的路边摊，比如一个卖果汁的小摊。 徐霞客走上前，对着售卖果汁的少年询问道：“这果汁如何卖的？” “一竹筒只要二十钱。” “这些水果您随便挑，我给你榨出来，不管什么样的，都是二十钱一筒。” 果汁少年见生意上门，很是高兴。 此时此刻的建康城，商业繁华程度已经不逊色于后世的乡下小集市，可谓是非常热闹。 在江左，燕国五铢钱也是可以流通的，而且商人更愿意接受份量充足的燕国五铢钱，反倒是宋国自己铸造的五铢钱不受欢迎，如果不是官府强行推行宋五铢钱，恐怕都没人用。 徐霞客直接用燕五铢钱买了一碗芦荟汁，那位果汁少年更开心了，这燕五铢钱在市场上要比宋五铢钱更加流通，实在是因为燕国太老实了，铸造的货币太好，没有偷工减料。 在中原，从汉武帝到王莽，再到刘备孙权等人，一直在对货币偷工减料，用劣币来收割民间财富，百姓被收割习惯了，突然碰见一个份量这么足的燕五铢，都感觉不可置信。 很快，果汁少年将芦荟刨进一个大石碗，然后用一跟木锥反复碾压，碾压过程中又时不时用竹筒从水缸里打出清水，将清水倒入大石碗，并且加入了一些野菜根一起碾压出汁。 最后，果汁少年小心翼翼地将石碗里的芦荟汁倒进竹筒里，最后将装满芦荟汁的竹筒交给徐霞客。 随后，果汁少年沾满芦荟汁的手直接在另一个水缸洗了一下手，又在一块乌漆嘛黑的抹布上擦干，顺带又挥挥手驱赶果汁摊上的苍蝇蚊子。 看着竹筒里干净又卫生的芦荟汁，徐霞客眉头都不皱就喝了下去，但是芦荟汁实在是太黏稠了，咬都咬不断，只能一口闷。 离开果汁摊，又看见几个草鞋摊和布鞋摊，徐霞客顺带买了几双合脚的布鞋，方便以后行走天下。 但是在路过一个转角时，却有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凑过来问道：“兄弟，要阿姐不，年轻的成熟的都有。” 说罢，又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小巷子，里面正站几个女人，最小的才八九岁，最大的已经四十多岁，甚至还有外婆母亲女儿三代人一起做娼妇的。 不过并不是所有娼妇都是自愿的，尤其是那些年龄很小的娼妇，她们很多人都是被本地的一些帮派控制，失去了人身自由，不得不出卖肉体来避免虐待，而这样的帮派，一般都有官府上的人做后台，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有摄像头监控的年代尚且会出现强买强卖，在没有摄像头监控的年代，这种事只会更多，而且更加可怕。 采生折割之类的就更不必多说了，历朝历代都屡禁不止，当地丐帮游侠之类的帮派，会把活生生的人变成畸形，然后以此为猎奇点，吸引看客们打赏钱财。 等等等等。 跟采生折割进行联动的，则是世家大族和皇亲国戚们对长生不老以及壮阳的渴望，他们对方术们的各种奇怪“仙法”非常感兴趣，比如用处女的经血炼丹，用婴儿的心脏做长生不老药的药引，用童男的荔枝炼制壮阳丹，等等等等。 因为统治阶层权贵们有这些见不得人的需求，所以黑市上就会有更多的采生折割。 当然，他们暗地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还算是有道德的，有一些统治者，根本不屑于遮掩，他就要明着搞这些事，最后就被史学家记载到了史书里。 因此，史书里记载的那些荒唐事情只是相对而言不那么变态的，真正更加变态的，根本不会写进史书里。 小巷子里的一个十岁小姑娘，她的脸上还有许多淤青，应该是因为不听话，所以被虐待了。 看着这些人间惨剧，徐霞客也只能摇摇头叹息一声，推开挡在身前的那个皮条客，继续观察起建康城繁华的坊市。 繁华的背后，总是有着许多黑暗，既然没有能力改变，那也只能视而不见。 徐霞客并不是什么冷漠的人，只是他知道这种事在天下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宋国魏国燕国，亦或是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人间的悲惨总是数不胜数，他只是一个游历天下的游子，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第486章 西游记（四） 又六个月后 燕公二百四十二年春（452年） 江州 柴桑城 这里曾经是江东小霸王孙策的起兵之地，东吴的龙兴之地，如今则是江州的治所。 江州是从扬州分离出来的，大致相当于今天的江西省+福建省。 柴桑城距离今天的九江市比较近，也是一个战略位置很重要的地区。 新任的江州刺史名为刘骏，是皇帝刘义隆的第三子，他还有一个年仅六岁的绝色女儿，名叫刘楚玉，小小年纪就已经亭亭玉立，有些一副美人胚子。 徐霞客在建康待了两个多月，然后又在三吴地区兜兜转转，并且在东扬州（浙江北部）游历一番，看到了当初海贼王孙恩纵横会稽郡时留下的痕迹，并且即便到了现在刘宋这个朝代，舟山群岛一带依旧活跃着许多海盗，不过这些海盗实力弱小，已经没有能力像孙恩一样糜烂好几个郡，最多就是抢劫一下陆地上的某个士族庄园。 这几个月里，徐霞客也渐渐地跟刘宋的一些世家子弟认识，他也因此小有名气，许多刘宋权贵都知道有一个来自燕国的贵族后裔正在游历天下，如今已经游历到了他们宋国。 这期间，有一位出手大方、名声极好的世家子弟，把府上的美丽侍女杀死，做成饭菜招待他，不过被他婉拒了。 这个世家子弟因为经常用府上侍女招待客人，非常大方，所以名声非常好，大家都夸赞他不拘小节，谦虚懂礼，是一位成大事的天纵之才。 至于那些侍女的死活，那其实不重要，毕竟在世家权贵们的眼里，侍女只不过是会说话的牲畜，属于牲畜里的极品牲畜，杀侍女招待客人其实跟杀猪狗牛羊招待客人没区别，一个人杀自己家的牲畜招待客人，其他人只会赞赏这个人很大方，而不会觉得这个人杀牲畜太残忍。 究竟是谁给了后世之人觉得这个时期的侍女有人权这个错觉？ 牲畜才是她们的真实地位，宰杀牲畜招待客人，这不仅不残忍，还非常仁义谦逊，是一种不在乎财物损失的君子行为，属于要被其他世家子弟认可赞赏的高尚品德。 从汉末开始，中原的道德观念就逐步崩坏，到了现在都还没有重新建立起新的道德观念。 旧的道德观念在战乱中被破坏，新的道德观念还要再等百余年才能慢慢建立，在这个新旧道德交替之际，便发生了许多丧心病狂的事。 也正是在这个新旧儒家道德观念交替之际，道教玄学和身毒佛学才能趁虚而入，占据人们的内心。 人总要有一种三观，儒家建立的三观崩坏了，自然而然就会有玄学和佛学取而代之。 权力没有真空，思想也是同理，舆论的阵地，儒家占领不了时，自然就会有玄学和佛学占领。 来到柴桑城内，这里远不及建康城繁华，整个柴桑只有一座青楼，坊市规模也不大，主要商品是布匹、麻葛、桑叶、蚕宝宝。 在这个男耕女织的社会，织布是一项比较大的收入来源，男人在田里劳作，女人则在家中织布，织好的布，一部分留给家里人用，另外一部分拿到坊市上售卖，会有商人统一收购，然后这些商人再进行染色等加工，最后卖给权贵们。 因为不临海，跟燕国接触比较少，所以这里的人使用的都是宋五铢，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燕五铢长什么样子。 而且距离江左稍微远一点，所以纲常伦理也保留得比较多，没有建康城那么多怪事。 这时，一支军队进入城池，领头的一个将军虽然长得英俊，但是鼻子却是酒糟鼻，也就是鼻孔粗大，毛孔粗大黑，给英俊的外表减分了不少。 军队里，一辆辆马车拉着数不尽的人头。 “这是什么？”徐霞客跟着柴桑城百姓一起站在道路两旁，对旁边一位老者问道。 “那是刘刺史剿灭山贼回来了。”老者回道，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所以他又反问徐霞客：“听你这口音，不是柴桑本地人？” “我自北方而来。”徐霞客回道。 “哦。”老者没有继续多问，北方而来，那应该是从北方前线逃难来的。 刘刺史，说的就是江州刺史刘骏了。 这一年多来，因为朝廷北伐失败、损兵折将，于是江州的一些土著人就开始趁机造反。 这些江州土著，在汉末被称之为山越、丹阳，他们汉化比较深，世代跟汉人通婚，但并不听从汉人朝廷的调遣，也不肯乖乖服从徭役兵役。 有一些无法忍受苛捐杂税的汉人百姓，逃进山里以后，也会被朝廷认定为蛮夷。 刘骏就任江州刺史以后，选择重拳出击，他认为对反贼一定要出重拳，把反贼一个个都送上天去。 所以，隔三差五的，他便会带着军队亲自征讨这些所谓的“蛮夷”，对他们杀绝，刀要过火，草要过矛，人要换种，这些都是基本操作了，魏国南征时是如何屠杀宋国百姓的，刘骏就如何屠杀山里的这些刁民。 这个时代，没有谁比谁高尚，无非是弱肉强食，打不过魏国，所以被魏国屠戮，最后把屠刀指向更弱者，干着跟魏国一样的事。 徐霞客在江州转悠了一个多月，看到了许多风土人情，还了解了很多他以前不知道的地方民俗，并且听说了许多地方上的民间鬼怪故事和神话传说，将这些记载以后，本来打算继续向西前往郢州。 郢州是从荆州分离出来的，大致就是东汉时期的江夏郡，同时也是楚国的国都之一。 郢州往西至洞庭湖的北部地区，就是云梦泽，那里遍地都是沼泽，但随着衣冠南渡，这些沼泽消失了许多，面积已经没有汉末时期那么大了，有一些云梦泽的沼泽被南迁而来的北方人开荒成了耕地。 那里有些楚国的巫师传说，所以徐霞客想要去了解一下。 然而，他的小小名声终究是传到了江州刺史刘骏刘楚玉父女的耳中。 他的女儿刘楚玉非常喜欢看燕国的那些故事书，如今又听闻有一位来自燕国的贵族后裔已经游历到了柴桑城，便撒娇让其召见徐霞客。 小姑娘想要从一个真正的燕国人口中了解更加真实的燕国，那个她梦想中的国度。 第487章 西游记（五） 刺史府 “徐先生，能再讲讲燕国那些女先君的故事吗？” 仅有六岁的小丫头刘楚玉好奇地看着徐霞客，她很早就听人说起过，燕国出过很多代女君主，而且有一些还青史留名。 巾帼不让须眉，女子未必不如男，男人可以做的，女人就不能做吗？ 徐霞客按照燕国对外史书的版本，将燕国那些女先君的故事讲述给了小丫头。 可是小丫头对女先君南征北战不感兴趣，却唯独关注起女先君收男宠的事。 “女人也可以有这么多男人吗？我还以为这个天下，只有男人可以拥有很多女人，女人只能被男人拥有，原来是我见识浅薄了。” 刘楚玉仿佛很期待这样的事情，满眼都是羡慕。 徐霞客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免得带坏小孩子，那样的话，刘刺史可能就要生气了吧。 虽然燕国人已经对女人可以拥有男宠这种事习惯了，但对中原来说，还是太过荒淫。 这跟权力结构不同，中原女子本质上只是男人的财产，哪怕贵族女子，也只是贵族男子的财产，财产如果反过来拥有主人，这自然是颠覆他们三观的。 而在燕国王家，无论男女，都是先祖的血脉，都是议会贵族，拥有世袭名额，贵族自然是不能对另一个贵族进行拥有，上一个想要剥夺燕国贵族权力的叫作王霆，已经被当众斩首了。 当然，燕国的男女同等仅限于议会贵族，因为议会贵族有世袭名额，所以被迫男女同等，否则就会引发贵族内战，但是普通燕国百姓，她们又没有什么世袭名额，自然还是跟中原一样，不过是同阶层男子的财产。 不过受一夫一妻制的影响，同样是财产，燕国女子的地位还是稍微地中原好上一些的。 燕国贵族的男女平等，严格意义上并不是性别上的平等，而是由议会贵族名额世袭制度衍生出来的世袭权力平等。 你有世袭名额，我也有世袭名额，自然没必要低你一等。 不过这些东西，就算是很多燕国人都不懂，绝大多数燕国人自己都不懂自己国家的制度结构，中原人就更加不了解了。 （说实话，现在都已经信息社会了，尚且绝大部分人还不了解自己国家的权力结构运转，放在信息不通畅的古代，老百姓大概率是更加不懂自己国家权力结构运转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徐霞客也没法跟刘楚玉解释，难道要跟她说，除非你们中原公主有合法的世袭贵族继承权，而且还是永久固定名额，否则效仿燕国是不可能成功的。 一番交流结束后，徐霞客成为了刘骏的临时门客，为刘楚玉教导一个月。 本来刘骏想让徐霞客一直留在身边教导自己的女儿，但徐霞客一心游历天下，并不想一辈子给一个小姑娘当家庭教师。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我要用有限的生命走遍更多地方，所以不能在江州久留。” 在这一个月里，刘楚玉对于燕国更加好奇，愈发感觉在刘宋没有足够的自由。 而北方中原也传来重大消息，那就是魏国皇帝拓跋焘被中常侍宗爱暗杀，吴王拓跋余被拥立为帝。 由于拓跋焘被暗杀，魏国朝政动荡不安，刘宋皇帝刘义隆大喜，连忙下令准备北伐，趁着魏国内乱的机会收复中原。 此时，徐霞客已经在刘楚玉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骑着棕色大马正要离开柴桑城。 “老师，您还会回来吗？”小姑娘刘楚玉拉着徐霞客的衣袖，满眼都是不舍。 “会的。”徐霞客抚摸着下丫头的脑袋，对其温和笑道：“等我抵达《长夜西域行》中描绘的极西之地罗马后，自然会再返回中原，到时候，可能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后了，希望我这个老师能够有幸参加你与心上人的婚礼，亲眼看着自己的学生嫁给她的意中人。” 离开江州后，徐霞客按照之前的计划，先是来到了郢州，在当地寻找春秋战国时期楚国留下的痕迹，在当地听闻了屈原投江的故事，还听闻了云梦泽神灵的神话故事，比如东皇太一、帝浚、大司命、少司命等等，这些神话故事很早就流传，但只有当地版本更加符合原汁原味。 再之后，徐霞客又来到洞庭湖，为这里的美景作诗一首。 随后，顺着湘水南下，来到武陵郡，拜访了陶渊明隐居时住的茅草屋，并且在当地的一个石碑上看到了《桃花源记》的初始版本，徐霞客将《桃花源记》的原版抄录进了自己的《西游记》里面。 再之后，顺着江水逆流而上，先是来到夷陵，即便现在居然还能看到一些当初陆逊火烧夷陵的痕迹。 之后又来到白帝城，站在白帝城城内的一座楼阁上，徐霞客仿佛看见了当年刘备托孤时的场景，诸葛孔明用尽一生心血去为知遇之恩的君主奋斗的事迹，仿佛都历历在目。 继续向西行走，当抵达成都时，看见的是破损不堪的城墙，或许是因为益州足够安全，所以没有浪费人力去修缮城墙的必要。 成都有一些诸葛孔明的庙宇，徐霞客进入拜访，又为诸葛孔明作诗一首，然后开始纠结去往哪里。 摆在徐霞客面前的是两条路，第一条路也是最主流的路，那就是先进入魏国的关中地区，然后顺着古老的河西丝绸之路进入西域，最后一路向西前往罗马。 第二条路则是汉武帝时期发现、蜀汉诸葛亮时期调查的“茶马古道”，一路向着西南方向前进，可以进入传说中的身毒，再由身毒进入贵霜，最后从贵霜一路向西，也可以抵达罗马。 第二条路瘴气弥漫，而且一路上有很多食人族部落，并且森林密布，非常容易迷路，地震还多，迷路后还回不去，因此很少有人冒险走这条路。 听闻汉朝有一位虎威将军就是在进入西南夷地区后，就彻底失去了音讯，中原没人知道这位虎威将军后来怎么样了。 然而，徐霞客不走寻常路，他既不走河西丝绸之路，也不走西南方向危险重重的茶马古道，而是直接翻山越岭，打算横穿雪域高原。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无论是走河西丝绸之路，还是走西南茶马古道，都不可避免地需要绕路，只有走雪域高原才是路程最短的。 第488章 西游记（六） 燕公二百四十四年夏（454年） 益州 汶川郡 都安县 当徐霞客一路向西来到雪域高原山脚下的一座郡城时，距离跟刘楚玉告别，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多。 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北方魏国的皇帝拓拔余即位，即位后不久，便杀死了中常侍宗爱，然后击败了北伐的宋军，并且改变拓跋焘时期的军事扩张国策，实行休养生息的国策，与刘宋进行和平谈判，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发展经济民生，缓和国内的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 而在南方，刘宋皇帝刘义隆一意孤行，不顾群臣的反对，强行发动北伐，并且又又又在北伐的时候进行远程微操，又一次在黄河以南摆了一个沿河拒守的一字长蛇阵，结果也没有出乎意料，宋军的一字长蛇阵被魏国骑兵分割成一段又一段，每一段都只能各自为战，而无法相互支援。 原本预想的“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很自然地就演变成了“击其首则尾看戏，击其尾则首看戏，击其中则首尾俱看戏”。 北伐失败后，刘义隆在国内也不安分，想要更换太子，因为太子总是阻止他北伐。 太子刘劭知道他的父皇废黜他以后，便先下手为强，在皇帝老爹废黜太子之前，提前把皇帝老爹杀了，这样一来，皇帝老爹就没法废太子了。 一生都在不停打败仗的刘宋皇帝刘义隆，就这样憋屈地死在了自己太子手里。 太子刘劭弑父篡位，自然是举国哗然，反对者众多，江州刺史刘骏趁机起兵，在众多宗室和世家公卿的支持下，轻而易举地击败了篡位皇帝刘劭，成为了刘宋新的皇帝。 在刘骏登基称帝的同时，又册封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刘楚玉为“山阴公主”。 “山阴”是地名，也就是会稽郡山阴县，当初大书法家王羲之就是在这里写下的《兰亭集序》，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也是在这里祈求神灵保佑，结果被海贼王孙恩一刀砍死，汉末的王朗也是从这里渡海逃往甘蔗岛，大才女谢道韫也是在这里被海贼王孙恩俘虏，这里也是燕国走私人口的主要区域。 “山阴”的故事太多了，不仅是山阴县这个地方，同时也是山阴公主这个人。 同时，刘骏还册封自己的长子刘子业为皇太子。 这个皇太子刘子业，如今才五岁半，是山阴公主刘楚玉的亲弟弟，同一个母亲生出来的，跟亲姐姐刘楚玉关系非常好，姐弟俩同吃同住，每天都要腻歪在一起。 “陛下诏令，请徐霞客去建康就任太子中丞。” 建康城的宦官前来传达都安县传达皇帝刘骏最新的命令。 然而，都安县县令却回道：“徐先生已经西行。” “西行？”宦官很是疑惑，他就是汶川郡出身的人，自然知道都安城西边就是雪域高原，都是连绵不绝的大雪山，正常人谁会去那里忍饥受冻？ 此刻 大雪山 一人一狗一马正在翻山越岭，那人是一位十八岁的少年，正是徐霞客。 他的脸上都是血痕，那是在攀爬雪山时，被石头划破的，手上还有冻疮。 “小夫、大雄，我们很快就到平地了，再坚持坚持。”徐霞客来到一块石头上休息，用手抚摸着田园犬的毛茸茸。 田园犬取名为小夫，棕色大马取名为大雄。 呼呼—— 雪山上寒冷的风呼啸不断，每走一部路都非常艰难，好在徐霞客带的干粮充足，在十天内都没有食物危机。 不过为了能够撑住更久，徐霞客都是尽量挖雪地里仅存的一些野菜吃，或者是捕捉一些小动物吃，实在是挖不倒亦或是捉不到时，才不得不食用自己的干粮，使得原本只能吃十天的干粮，居然到了第三十二天才迟完。 经过一个月的艰难行进，徐霞客终于翻过雪山，抵达雪域高原，来到了小金川。 大雪山过后，就是小金川，小金川过后，就是大金川，大金川过后，就是雪域高原的腹地。 现在的大小金川都被党项人占据，党项人属于西羌族的一种，这个时候的汉化程度几乎为零，远不如那些已经迁徙到中原的河西羌人。 所谓羌人，就跟后世人说的“西方人”“外国人”“外星人”之类的一样，只是对某一个区域的所有文明族群的统称，并不是他们真的就叫“外国人”“外星人”“西方人”。 羌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羌人，汉化以后，他们才知道自己是羌人，汉化以前，他们只知道自己是某个部族的人。 同样的道理，燕国把香料群岛所有的土著都统称为“香料人”，可问题是，“香料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香料人，他们有着不同的部落和语言文化，相互之间还有血仇，根本不是一个整体。 进入党项人的地盘后，徐霞客被党项人勇士俘虏，被带到他们的部落里。 “你是吐谷浑人？” 一个党项人说着蹩脚的鲜卑语，把徐霞客当成了党项人北边的吐谷浑人。 吐谷浑人，是当初慕容鲜卑的分支，后来在八王之乱时期迁徙到了雪域高原边缘（青海省一带)。 因此，他们其实是鲜卑人，说的是鲜卑族，所谓的吐谷浑语，也就是鲜卑语。 徐霞客不懂党项人的语言，但幸运的是，他懂鲜卑人的语言，毕竟燕国常年跟鲜卑魏国进行交流贸易。 于是他用鲜卑语解释道：“我是来自东方的燕国人，只是前来游历，并没有恶意。” 随后，徐霞客用鲜卑语给这些从来没去过中原的党项人讲述着中原的强大与繁华， 并且教导他们农耕，展现出了自己的价值，使得党项人并没有为难他。 在党项人的地盘待了整整一年，跟众多党项长老混熟悉以后，徐霞客才终于找到机会离开这里。 并且在《西游记》上面留下这么一句话：大雪山过后，有党项人，不知稼穑、草木记岁，与中原隔绝，但与吐谷浑有交流。 就这样一路向西，又走了大半个月后，徐霞客又遇上了一场正在进行的战争。 第489章 武王伐纣（四） 燕公二百四十六年夏（456年） 下朵康 这里是雪域高原的腹地，生活着最原始的羌人部落，文明比之党项人还要低下。 去年的时候，下朵康区域的众多羌人部落联合起来入侵了西南方向雅隆王朝，一顿烧杀抢掠后，就跟雅隆王朝彻底结下仇恨。 今年，雅隆王朝的赞普带着众多诸侯军队前来讨伐这些原始羌人部落，誓必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人祭，如此方能血洗心头之恨。 众多诸侯军队里，以外服诸侯周国最为耀眼，因为周国是众多诸侯里距离这些原始羌人部落最近。 因为常年帮赞普捕捉祭品，还帮助赞普消灭了一些不听话的诸侯，所以周国新的国君姬历被赞普册封为“东伯侯”，也就是东部诸侯伯长，相当于东部地区所有诸侯国的名义老大。 “能当雅隆赞普的狗，就是我们周国人最大的荣幸！”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我们周人心里只有赞普一个太阳！” 大周国主姬历如是说道。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周国已经有国人两万余，甲士三千，奴隶四十万，是当之无愧的东方诸侯霸主。 军队行进路上，赞普对姬历欣赏道：“如果没有东伯侯镇守东方，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反贼犯上作乱。” 这些年，雅隆王朝内斗愈发激烈，王权与祭司阶层的尔虞我诈愈发没有底线，所以越来越多外服诸侯趁机反叛，历代赞普在镇压叛乱时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因此非常感激帮他们镇守东方的周国。 龙虎将军！ 这是上代赞普对姬历的赞美，认为他是一位如龙如虎的百战百胜将军。 【以夷制夷】是历代赞普都在坚守的国策，利用外服诸侯来镇压那些蛮夷，同时又用内服诸侯来防备外服诸侯，最后王权掌控者只需要联合祭司阶层防备内服诸侯就行。 蛮夷相对论，你认为我是蛮夷，我也认为你是蛮夷，所以大家都是蛮夷。 到了最后，还是得靠拳头说话。 “愿为赞普您献出我的心脏，哪怕是用我的身体作为祭品，臣也毫无怨言。”姬历对赞普非常恭敬，他还在隐忍，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情况下，还不能直接跟雅隆王朝翻脸。 已经有好多个想要挑战雅隆王朝的外服诸侯被灭国，他们成为了祭品。 姬历小心翼翼，继续给雅隆王朝当狗，甚至还帮助雅隆王朝镇压那些反抗的诸侯，直到胜券在握之时，再给雅隆王朝致命一击。 历代老二想要挑战老大，都得冒着巨大风险，在姬历这个新的老二决定挑战老大之前，已经有数不清的老二死在了挑战路上。 很快，雅隆王朝的大军杀进了下朵康地区，血腥的屠杀开始了。 然而，在战斗过程中，赞普不幸被下朵康的羌人射中喉咙，当场毙命。 赞普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时现世神，如今居然被凡间的蛮夷杀死，这对于雅隆人的信仰而言是个巨大的打击。 为了让赞普死的有尊严，赞普的亲族们散布消息，说赞普是被雷电击中，死于雷神的偷袭。 在他们看来，被神明偷袭杀死，总比被凡间的蛮夷杀死更有颜面。 反倒是东伯侯姬历，不仅毫发无损，几乎没有损失多少兵力，还俘虏了大量羌人奴隶，这些羌人奴隶都将转化为周国的生产力和战斗力。 然而，在将羌人奴隶带回周原时，一个特殊的奴隶引起了姬历的注意。 因为这个羌人奴隶，居然会说他们大周的语言。 自从他们周人迁徙到周原以来，就跟周边的族群格格不入，语言文化全部不同，如今居然有个来自北方的羌人会说周语，这如何不让姬历注意？ “尊敬的君王，我是来自东方燕国徐霞客，想要向西游历，却不幸在半路上被羌人俘虏，如今又成为你们的奴隶，但我有特殊价值，请您给予我做人的尊严。” 这个羌人奴隶在听到他们周人士兵的语言后，非常高兴，也用着周语跟他们交流。 燕国？ 姬历很是疑惑，他们大周以前统治身毒时，确实在身毒建立过名叫燕国的诸侯国，但那个燕国在周原的南方，这人怎么说是来自东方呢？而且身毒的那个燕国都灭亡上百年了！ 姬历将徐霞客留在身边，与对方好好地进行了交流，才终于明白对方来自遥远的中原，那是他们周人祖先的故乡。 回到周原仅仅三个月，雅隆王朝那边便派出使者，要求东伯侯姬历立刻前往吉曲城参加赞普的葬礼。 “父亲，赞普被羌人射杀，您却安然无忧地回到了周原，他们雅隆人不会信任您的，此行恐怕九死一生。”姬历的儿子姬昌提醒道。 “现在还不是正面挑战他们的时候，你忘了那些挑战赞普的诸侯是什么下场了吗？”姬历摇摇头叹气道：“无论是不是要残害我，为了所有周族人，我都必须去一趟吉曲城，消除雅隆人的疑虑，让雅隆人优先针对其他有造反意图的诸侯。” 说罢，姬历又将徐霞客引荐给姬昌：“徐子是我从下朵康带回来的奴……嗯……人才，他知道许多来自中原的先进文化技术，对我周族的发展壮大非常关键，你要好好重用。” 因为徐霞客是个很有用的人才，所以姬历尊称徐霞客为“徐子”，类似“孔子”“老子”“庄子”“孙子”“墨子”，都是属于尊称。 提前吩咐完后事，将国家大权交给姬昌后，姬历毅然决然地前往吉曲城。 最后，他果然被雅隆人杀死，雅隆人将他的心脏挖出，将他当作祭品进行祭祀。 “周国的东伯侯，当初是您自己说的愿意为了我们赞普献出心脏，哪怕是成为祭品也毫无怨言，现在我们满足你的愿望。” 祭司们把姬历剖膛破肚，将姬历的血肉做成肉酱，然后送给周国新的东伯侯姬昌食用。 “这是我们大邑雅隆对你们小邦周的赏赐，成为祭品是每个诸侯贵族的荣幸，用诸侯贵族作为祭品，才能更好地感动神明，你们周人应该对我们感恩。”雅隆王朝的使者来到周原，趾高气昂地对姬昌说道。 他们是神明的种族，而周人不过是凡间的种族，所以他们理所应当主宰人世间的一切。 第490章 西游记（七） 又一年后 燕公二百四十七年夏（457年 面对杀父之仇，姬昌忍无可忍，决定提前发动叛乱，率领三千甲士向雅隆王朝宣战，并且号召东部诸侯们一起反抗。 然而，姬昌的大军却在西进时，被一个暂时还忠于赞普的外服诸侯国“崇国”阻拦。 崇国，其实就是一个小城池，这个时期的所谓诸侯国，其实大部分都只有一个小城池而已，有些诸侯国甚至连城墙都没有，就是一个村庄，但是它也叫诸侯国。 这就是动不动就能号召八百诸侯的原因。 崇国的城池恰好建造在山高谷深的地方，地形非常险要，把周国大军挡在东面寸步都无法西进。 反叛失败，姬昌立刻服软，给赞普送去双倍的祭品，并且声称自己是被手底下的奸佞小人迷惑，周人对赞普依旧忠心耿耿。 姬昌将那个背锅的所谓奸佞小人杀死，重新给雅隆人当狗，并且恳求赞普下嫁大邦之子，态度瞬间非常卑微，仿佛杀父之仇不复存在。 由于想要反叛雅隆王朝的诸侯国多如牛毛，如果是以前，面对周人这种反叛后又投降的诸侯，雅隆人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必须给你举国人祭。 但是，现如今，叛军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有这时间收拾已经投降的东伯侯姬昌，不如先去收拾那些叛乱还不肯投降的诸侯。 不久后，新的赞普为了统战，果然下嫁了一位大邦之子（公主），姬昌对这位大邦之子非常宠爱，生怕惹恼雅隆人，让雅隆人优先镇压自己的周国。 重新当狗后的姬昌也并没有真的效忠于赞普，而是暗中资助那些已经反叛的诸侯，并且跟那些想要反叛但还不敢反叛的诸侯国进行联姻，为了有足够多的儿女用来当联姻工具，姬昌死劲生孩子，还把亲戚家的孩子过继给自己，总算是凑满了一百个孩子，有足够多的联姻工具可以用来拉盟友，然后暗中建立反抗雅隆人的包围网。 为了获得诸侯们的好感，为将来第二次反叛雅隆人时可以有更多盟友，姬昌努力在各个诸侯国塑造自己公平公正仁德的形象，并且不停地给雅隆王朝的那些祭司以及内服诸侯送礼讨好，时刻观察雅隆人内部的权力斗争情况，就等着雅隆人内斗到最激烈的时候，突然给雅隆人致命一击。 不得不说，为了周人的未来，姬昌已经足够忍辱负重，迎娶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还要假装宠爱她，面对杀父仇人，却向对方俯首称臣，为了有足够多的盟友，把自己当成没有感情的生育工具，根本不在乎身体的损耗，还要隐藏内心的愤怒，营造仁德的形象。 在周原待了一年多的徐霞客都看呆了，他不由得感叹：“有这样一位英明的君主，将来夺取雪域高原的，必定是周人。” 又几个月后，徐霞客在留下一些农书、医书后，便告别了姬昌，继续向西行进。 当他来到人祭总部的吉曲城时，发现这里的统治阶层内部斗争已经白热化。 一些祭司贵族无法忍受自然神的祭品越来越少这种现状，公然咒骂赞普，然后就被赞普剖心挖肺，成为祭品，用来祭祀祖先神。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赞普并不反对人祭，他只是反对祭司们掌握人祭的权力。 意思就是：我人祭，可以；你们人祭，不可以！ 这跟后世之人认为的赞普反对人祭、提倡人性化改革是不一样的。 人家从来没反对人祭，只是反对别人掌握人祭的权力。 本质上依旧是统治阶层内部的权力争斗，最终内斗失败的祭司贵族们选择勾结外敌来推翻剥夺他们权力的王权。 “身为君王，在内忧外患的关键时刻，不想着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先击退那些明面上的外敌，却为了集中王权，强行跟贵族们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这就是典型昏君，没什么可说的，我们燕国王家以前也出过这样的君主，那就是王霆，为了集权，导致家族内战。” “内斗失败的一方，往往就会勾结外敌，比如勾结司马昭，险些让家族被司马昭覆灭。” 对于雅隆人的这位新赞普，徐霞客只是初步了解后，就对其有了这样的评价。 徐霞客是以姬昌弟弟的身份来到吉曲城，因此倒也没受到为难，毕竟姬昌已经跟雅隆人暂时和好了。 这个已经日落西山的王朝，徐霞客观察了一个多月，只留下一句话：雪域高原有国曰雅隆，风俗同殷商，好人祭，其主昏庸，喜淫乐，已有亡国气象。 这里的淫乐，不是指淫荡的音乐，是指不合规矩的音乐，也就是赞普喜欢那些不符合祖宗之制的音乐，这让那些遵守祖宗之法的贵族们非常不满。 随后，徐霞客继续向西而行，来到了“象雄国”，象雄位于圣山（喜马拉雅山）的最西端，毗邻西域，南接身毒，西临贵霜，有人口百万，在雪域高原上，实力仅次于雅隆王朝。 象雄国并不是国家，而死类似炎黄部落的部落联盟，内部也是不同的部落之间更换共主，共主由各个部落推举产生，文明形态类似中原炎黄时期。 在这里，徐霞客感受到了原生态的上古华夏文明，仿佛置身于史书中描绘的上古时代。 于是，他在《西游记》上面留下一句话：雪域高原之极西，有国曰象雄，若上古炎黄之风俗。 随后，在象雄各个部落兜兜转转一年多，靠着教导他们更加先进的农耕技术和纺织技术，得到了他们的好感。 甚至于，象雄国的共主，居然要下嫁自己的女儿给他，就如同舜迎娶了尧的女儿一般。 并且，还有部落为他建造了石头雕像，将他封神，视他为神明。 徐霞客婉拒了共主的好意，离开了象雄国，继续向西而行，来到了已经衰落的贵霜国。 随着笈多人的崛起，不仅是大周王朝被摧毁，就连大周旁边的贵霜，也被国力上升期的笈多王朝打得险些亡国。 贵霜国昔日称霸一方，还敢进攻大汉朝廷的西域都护班超，如今却只能向西边的波斯臣服。 当来到这里时，徐霞客才终于发现了一些先祖王长夜来过的痕迹。 在贵霜国，也流传着这样的一个传说故事，传闻几百年前，一个来自东方的汉国人，来到贵霜，请求贵霜与汉国结盟，一起夹击匈奴人。 时过境迁，贵霜国内部已经换了好几个家族王朝统治，匈奴也早就向西逃遁，大汉同样早已灭亡，只剩下这样的传说故事还流传在民间。 第491章 鼠疫（五） 燕公二百四十八年冬（458年） 燕国的黑疫已经到了最为严重的时刻，连续肆虐二十多年的黑疫所残害的人已经多达三百万。 燕国【神医所】经过多年的观察，才发现黑疫的爆发与城市卫生有极大关系，那些城市卫生好的地方，黑疫规模小，而城市卫生差的地方，黑疫肆虐。 在今年秋天，燕国官府开始在各地进行卫生大扫除，并且开始建立城市卫生管理体系。 当燕国正在进行城市卫生管理体系建立时，北方魏国皇帝拓跋濬立拓拔弘为太子，冯贵人为皇后，解除佛门禁令，允许佛教合法发展，不过其在北伐柔然时，刘宋趁机北伐，占据了魏国青州地区。 而南方刘宋，皇帝刘骏一边励精图治，一边却荒淫无度，对内改革，通过典签制度限制武将权力，增加官员考试比例，提拔寒门子弟，打击士族豪强兼并土地，对外还夺取了魏国的青州地区。 然而，刘骏疑心甚重，总是担心宗室们有样学样，跟他一样造反登基，因此大肆屠戮皇亲国戚，还收纳自己的堂妹为宠妃，使其生下众多儿女。 尤其宠爱堂妹生下的皇子刘子鸾，逐渐疏远皇太子刘子业。 不过，最重要的事情则是，刘宋的炼药师们，终于破解了琼浆酒的秘方，研制出了自己的“五石散”，打破了燕国的琼浆酒垄断，从今以后不用再被燕国用琼浆酒卡脖子了，这是一项极其关键的技术突破。 不过，既然刘宋已经研制出了五石散的秘方，那么继续保留五石散秘方也就毫无意义了，所以燕国索性趁着魏国还没有掌控五石散秘方的宝贵机会，直接把五石散秘方卖给了魏国。 在将琼浆酒的最后一点价值利用完以后，燕国官府立刻宣布五石散是违禁品，禁止流通、贸易五石散/琼浆酒，一旦发现，轻则流放，重则死刑。 主要是担心中原的五石散会反过来卖给燕国，所以才要提前防范。 燕都 禁卫军被调集起来，挨家挨户检查卫生，数以千计的乡勇在街道上清洁，工匠们在每条街道的墙壁上都张贴了燕国最新颁布的《卫生法》，要求居民不能随意将垃圾倒在街道上，必须倾倒在专门的垃圾桶里，并且官府有专门的【卫生部】定期清理垃圾。 与此同时，燕国官府进行“灭鼠运动”，首先在燕都进行，乡勇卫生兵挨家挨户进行灭鼠，每户人家都洒满“灭鼠灭虫”的药水。 对于燕国来说，“灭鼠运动”比之在中原打一场胜仗还要更加有意义。 又一年后，燕公二百五十年春（460年），燕国官府号召全民养猫，推行“养猫防鼠”的政策。 在以前，猫咪原本只是作为贵族富商们的宠物，如今，却被燕国以政策的形式推行到燕都的每家每户。 由于猫咪数量不够，还在海外荒岛上建立了专门的猫咪养殖场，从中原进口的货物里，猫咪也成为了重要选项。 又一年后 燕公二百五十一年夏（461年），【神医所】又有了新的进展，那就是发现跳蚤、蚊子、苍蝇等虫子也能传播黑疫，因此不仅要消灭老鼠，还要消灭跳蚤等虫子。 三个月后，燕国九卿在《卫生法》里面增加一条：燕国百姓应当每十天至少洗澡一次。 这条法律暂时只在燕都实行，由卫生部监督实行，一旦发现大街上有浑身臭烘烘的人，立刻将其逮捕入狱。 又几个月后，神医们发现水源中有大量蚊虫，这些蚊虫会传播黑疫，而将清水煮沸以后，可以杀死大部分蚊虫，从而减少黑疫的传播。 因此，乡勇卫生兵们又开始监督燕都百姓的饮水，禁止食用生水。 这项命令首先从军队和宫廷开始，军队士兵们，必须饮用煮沸的热水，宫廷的宫娥们也同样如此。 为了满足百姓们洗澡的需求，燕都扩建了上百个澡堂，随着提倡洗热水澡和饮用热水，煤炭和木柴的消耗量剧增，市场上开始出现专门售卖木柴木炭煤炭的商业活动。 又几个月后，燕国官府最新的指令又下达了，这一次的命令则遇到了比较大的阻力。 那就是……剃发！ 长头发可以很好地隐藏大量跳蚤等蚊虫，是传播黑疫的有力帮手，为了消灭黑疫，燕国官府要求燕都百姓剃短发，并且勤洗头。 不过由于这个新的命令违背了上千年的习俗，所以阻力非常大，因此燕国只在燕都强制推行，其余地方则只是倡导，并不强制推行。 同样是军队和宫廷做表率，士兵们和宫娥们，一律剪成短头发，日常的生活中，洗头也成为了一件很重要的是。 在军队里，士兵卫生成为了新的指标，在宫廷里，燕公彻也会让大长秋定期检查宫娥们的卫生情况，防止这些宫娥将黑疫传染给贵族们。 不过也不是太顺利，在燕都强制推行“剃发令”的过程中，有一些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观念很强烈的人，死活也不肯剃发。 对于这种人，官府也不客气，直接逮捕入狱，发配到湿热无比的香料群岛开荒，面对湿热的环境，看他不剃发还受不受得了。 为了在推行剃发令的同时不影响习俗，减少推行的阻力，尽量减少民怨，燕国官府又在不久后推出“假发”，凡是剃发的百姓，在逢年过节时，可以戴上长长的假发，在假发上束发戴冠，继续按照以往的束发戴冠传统过年过节。 如此一来，既能剪头发提升卫生条件，又能尽量不影响百姓的习俗，让他们可以继续以长头发进行正式的礼仪活动。 也因为这个原因，燕国出现了新的职业——剪发师，同时还出现了新的商业活动——头发收购商。 他们收集剪下来的长头发，然后做成假发，加工护理之后再售卖给剃发之人。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燕公二百五十三年春（463年），因黑疫而死亡者已经高达四百万，在黑疫期间非自然死亡者还有上百万。 短短几年时间，燕国连续颁布了与卫生有关的律法、命令、政策上千道，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卫生行动，而且推行太快，没有给予百姓足够多的适应时间，造成许多人间悲剧，趁机发动叛乱的也是数不胜数。 再不好好改善卫生条件，燕国恐怕就要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被瘟疫灭亡的国家。 坏消息是，百姓的怨气很大，叛乱者越来越多，好消息则是，黑疫的传播得到了有效遏制，燕都现在已经实现了黑疫彻底消除，其他城市虽然还有黑疫感染，但传播速度极慢，已经在官府的可控范围内。 第492章 西游记（八） 燕公二百五十三年夏（463年 这几年来，徐霞客先是在贵霜学习了周边各国的语言，尤其是学习最广为流传的波斯语。 然后在向西行进时，却遇见了正在劫掠萨珊王朝的嚈哒人（白匈奴）。 这些嚈哒人本是漠北游牧，后来向西迁徙到了今天的阿富汗一带，与当地人通婚融合，在这里形成了新的民族。 他们与漠北的柔然人结盟，在半年前还跟柔然组成联军，一起攻击了魏国在西域的军事据点，主要劫掠对象是西南方向的波斯人，然后是东方的西域人和东南方的身毒人。 由于徐霞客是以中原刘宋使者的身份来到的嚈哒，并且代表刘宋向嚈哒人称臣，所以并没有被嚈哒人为难。 在嚈哒这里待了几个月后，徐霞客便径直向西，来到了文明大国萨珊波斯。 波斯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孕育了众多人文历史。 来到波斯后，徐霞客以魏国使者的身份，向波斯称臣，如此才得到波斯人的保护，一路上安全地来到了泰西封。 这个时期，萨珊波斯有人口1600万，跟刘宋差不多，刘宋人口有1500万，魏国才刚刚开始休养生息，人口尚未得到较好的恢复，所以目前仅有人口2200万，身毒的笈多王朝有人口3200万，波斯西面的败仗庭帝国有人口3000万。 单看人口的话，身毒的笈多人还是很强大的。 现在的萨珊王朝刚刚结束了自己的鼎盛时期，正在走下坡路，东部边疆一直被嚈哒人蚕食，一个月前，还被迫送了大量金银财宝以及美女给嚈哒人，以此换来短暂的和平。 西边是世仇罗马，因为受到匈人的威胁，已经无力东进。 听闻有来自丝绸国度的使者前来，萨珊王朝的统治者“卑路斯”非常高兴，波斯是丝绸之路的主要中转站，对于丝绸之路的商业价值非常看重。 “卑路斯”跟刘宋的刘骏一样，也是起兵造反推翻了自己的哥哥，然后夺取了政权。 “贵使返回东方后，代我向你们魏国的皇帝问安，如果有可能，我们两国可以结成同盟，东西两面夹击嚈哒人。”波斯人的统治者卑路斯期待地说道。 “我一定会向我们的皇帝陛下转告的。”徐霞客用之前在贵霜学会的波斯语回道。 向西游走了这么多个国度，萨珊是徐霞客遇到的第一个文明不逊色于中原的国度，其他国度，诸如雅隆、象雄、贵霜，现在都还太过弱小，而嚈哒人虽然实力强大，丝毫不比柔然弱，但是文明水平低下。 最让徐霞客惊叹的是萨珊境内的一些奇观，比如“空中花园”。 “这是一件伟大的建筑艺术。” “原来在中原之外，也有这般辉煌的文明，果然要多出去走走才能增长见识，而不能龟缩在一隅之地妄自尊大。” 萨珊是一个跟中原类似的中央集权王朝，不过帝国内部也有一些类似汉末州牧的地方诸侯，他们有自己的税收，甚至有自己的军队。 东北方向的嚈哒人和西南方向的阿拉伯人，是他们的主要边患，罗马人则是他们的世仇。 相比较雪域高原以及西域，这里有着更多可以探索的区域，众多上古文明的遗迹等待着徐霞客去拜访。 在游历期间，徐霞客入乡随俗，成为了“祆教”的信徒，这样就不会跟那些萨珊贵族们格格不入。 “祆教”是最古老的宗教之一，大约在华夏还处于商朝早期的时候就诞生了。 祆教崇拜火焰，认为火焰是纯净的，可以净化世间的一切邪恶，并且推崇近亲婚姻，认为纯净的血脉可以抵御邪魔的入侵。 他学着其他萨珊人的模样，每天清晨做一遍祈祷，祈祷结束后，还要用清水清洗自己的身体。 徐霞客对他们的货币也很喜爱，尤其是在钱币上雕刻君主或者名人的肖像，他觉得这很新颖：“将头像雕刻在钱币上，是个不错的想法。” 萨珊人的农耕技术和纺织技术都要落后于中原，不过他们的冶铁技术却要比中原更高，已经仅次于燕国了。 这个期间，徐霞客还翻阅萨珊的各种古典资料，尤其是与外交有关的，用了一个多月时间，终于让他找到了先祖来到波斯地区的痕迹。 上面记载着，在帕提亚王朝时期，有一位来自丝绸之国（汉朝）的使者，自称“王长夜”，代表丝绸之国向帕提亚帝国称臣，帕提亚的君主很是欣赏这位谦虚的东方使者，赏赐给他大量钱财，并为他们提供一切衣食住行。 把别国的正常外交行为记载成称臣，这在全世界都算是通例了，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基本上就是谁主动派遣使者去拜访对方的国度，谁就是向对方称臣了。 你向我称臣，我也向你称臣，我们互为君臣，我是万国来朝，你也是万国来朝，大家一起万国来朝。 当徐霞客准备离开萨珊，继续向西前往罗马境内时，时间已经来到了燕公二百五十七年冬。（467年）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徐霞客来到罗马帝国（东罗马/败仗庭），这一次则是以燕国使者的身份前来拜访。 有懂波斯语的罗马人为其翻译，好巧不巧的是，当他来到君士坦丁堡的时候，恰好遭遇了南下劫掠的匈人。 罗马人对匈人无比恐惧，士兵们龟缩在坚固的城墙上死守，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去拯救那些被屠戮的乡下人。 好在匈人也不是团结一心，大部分匈人只是南下抢劫，并不打算长期留在南方跟罗马人死磕。 罗马的皇帝利奥与萨珊的统治者是一样的心思，面对来自东方的使者，他最关心的是，能不能结盟。 他迫切希望寻找到盟友，消灭北方那些不断南下的蛮族。 徐霞客还是一如既往地回答：“等我回到东方后，自然会向我的国家转告您的请求。” 随后，那些罗马贵族们各自带着懂波斯语的翻译围着他问东问西，对遥远的东方国度很是好奇。 “听闻东方国度，人人都穿丝绸，是真的吗？” “不不不，我听闻东方国度，每个人家里都有数不尽的精美瓷器，就连房屋都是用瓷器建造的。” “我在一本古书里见过这样的记载，几百年以前，有一位叫作王长夜的东方使者来到这里，自称是汉国人，想要与我们联手夹击匈奴人，请问你们汉国现在打败匈奴人了吗？” 面对罗马贵族的这些问题，徐霞客一一回答，并且尽量实话实说，不过在涉及国家层面时，因为他是作为燕国使者来到罗马，因此需要彰显燕国的强大，免得自己这个使者也被轻视，于是他说道：“汉国就是燕国，只是同一个国家的不同名字，当初那位使者，正是我们燕国的先祖。” 他这话半真半假，不过反正罗马人也搞不清楚真实情况，所以问题不大。 第493章 人性与自由（一） 一个月后 燕公二百五十七年冬（467年 腊月 嫦娥城 这是燕国众多城市里，最早一个开放自治的城市，已经在【桃园行会】【逐鹿行会】【牡丹行会】这三个行会的共同管辖下发展了两百多年。 市政议会的代表们，可以从燕国贵族中，选举一位贵族或贵族合法子嗣担任市长，只能选举燕国贵族或贵族合法子嗣，不可以选举其他人，市长也只能从市政议会推荐的人里面任命各个官吏。 市政议会对市长不满时，投票多数后可以直接赶走市长，但新的市长同样只能从燕国贵族或者贵族合法子嗣里面进行投票选举。 这个时期，燕国还诞生了“专业文官”，有一些燕国郡县官吏，他们在离职后，会选择给市政议会当管理员，协助市政议会管理城市。 郡县城市的市政议会权力很小，只有向郡县长官们提建议的权力，亦或是向燕都举报弹劾郡县长官。 而行会自治城市的市政议会，他们的权力要大得多，只需要大多数人同意更换就行。 除此之外，还有市民自治城市的市政议会，权力同样很大，但是内部乱糟糟，很难形成统一的意见。 市政议会起初只是民意代表组织，类似中原的“三老制”“乡绅茶堂”，不过这两百多年来，自治权力越来越大，他们的地位就提高了很多，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燕国版乡绅茶堂。 今天，是嫦娥城三大行会之一【牡丹行会】喜庆的日子。 因为【牡丹行会】的林会长终于抱上了外孙。 他的女儿嫁给了一位燕国贵族远支，那位燕国贵族远支姓李名火旺，其实跟真正的贵族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牡丹会长的那位燕国贵族远支女婿，其父亲是一位竞争贵族名额失败的贵族旁支，其祖父才是一位议会贵族，但在众多议会贵族里也显得非常平凡，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虽然跟真正的燕国贵族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但毕竟身体里有燕国宗室的血脉，所以即便已经落魄，也被牡丹行会招为赘婿，也算是配得上自己家女儿林月如。 “来来来，让外公抱抱。”林会长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其他儿女，所以打算让自己的女儿继承家业，因此对外孙看得非常重，准备当成自己的孙子来养。 接生婆将放在少女林月如旁边的那个男婴交到林会长手里，并高兴道：“恭喜林会长，是个男婴。” “男婴好，男婴好啊。”林会长很高兴，男女平等只存在于议会贵族，而民间仍然有强烈的男尊女卑思想。 “父亲，让我多看看孩子。”少女林月如脸色苍白。 一旁的赘婿李火旺老老实实站着，虽然身体里有王家人的血脉，但没有议会贵族名额，所以并不尊贵。 林会长很宠爱自己的女儿，于是将男婴抱给林月如。 林月如抚摸着孩子，沉思许久，最后微笑道：“这孩子是上天送给我们林家的礼物，不如取名……林贽。” “林贽、林贽，好名字啊。”林会长抚须而笑。 “月如取的这名字好听。”丈夫李火旺紧握妻子的手掌，对少女彻夜照料。 对于林贽的教育，林会长也非常上心，准备聘请最好的先生教导，以后还要将林贽送到【燕都学府】进修。 这个燕都学府，就是桃花学府改名。 …… 当嫦娥城这边的林家还沉浸在增添男丁的喜悦中时。 晋国 不其城 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进行，婚礼双方分别是晋国太子司马秀、刘宋公主刘楚玉。 为了稳固青州，刘宋选择与晋国联姻结盟，于是皇帝刘骏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刘楚玉作为联姻公主，嫁给了晋国的皇太子司马秀。 司马秀是司马衡唯一的儿子，长相俊美，而且天赋异禀，自小就对兵法无师自通，崇拜对象是光武帝刘秀和汉末王珏。 刘楚玉今年才满二十一岁，他的丈夫司马秀也只有二十四岁，可谓是天造地设。 其实刘骏本来是想要跟燕国联姻结盟的，奈何燕国实行一夫一妻制，燕公彻已经有妻子了，而且燕公彻都已经七十岁了，他也不想让自己女儿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至于说嫁给燕公彻的儿子或者孙子？ 刘骏也考虑过了，但是燕公彻没有子嗣，并且也没有过继子嗣。 刘骏很是好奇，这些燕国人都不担心君主绝嗣的吗？君主都没有后代了，为什么还不过继一个子嗣？ 因为这些情况，刘骏只能放弃与燕国联姻的想法，转而与晋国联姻。 然而，晋国这边婚礼正在举行之时。 宋国 建康城 皇宫 “哈哈哈哈！” “耶耶耶耶！” “混账老鬼终于死了，皇位终于轮到我来做啦，啦啦啦啦！” 当刘楚玉北上前往晋国联姻的时候，刘宋皇帝刘骏成为了第二个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皇帝，上一个好色到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皇帝，还是汉成帝刘骜，死在了赵飞燕赵合德姐妹花的床榻上。 这个把祖父刘裕的故居拆了盖宫殿，嘲讽刘裕出身低微，在广陵城屠杀自己百姓的荒唐皇帝，死得也是这般荒唐。 而他的皇太子刘子业，那就更加荒唐了。 刘子业居然在自己父皇的葬礼上狂笑不止，庆祝自己的老爹皇帝终于瑟瑟死了，自己终于可以做皇帝了。 刘子业指着自己亲爹刘骏的棺材嘲讽：“啧啧啧，还以为你多厉害呢，这么快就不行了。” 服丧期间，刘子业直接在皇家陵墓跟宫娥瑟瑟，在先帝的陵墓通道口表演造小孩。 又一个月后，刘子业的亲生母亲王太后病重，这个王太后是琅琊王氏的女子，在刘宋，世家大族的地位降低了很多，因此琅琊王氏已经不能再“王与马共天下”了，只能老老实实给刘宋皇帝当臣子。 王太后吩咐宦官，让自己的皇帝儿子过来探望自己。 可是皇帝刘子业却说：“病人的房间里有鬼，我不去，而且不就是母亲吗，死了就死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传到王太后耳中，王太后大怒：“取刀来，我要剖开自己的肚子，看看为什么我居然会生出这样的畜生。” 不久后，王太后病逝，没有了母亲的管束，刘子业更加肆无忌惮。 他开始对自己的宗室以及大臣们大开杀戒，首先就把自己的弟弟刘子鸾给杀了，只因为怨恨刘子鸾抢走了他的父爱。 刘子鸾临死前，绝望道：“来生不复帝王家。” 杀完弟弟后，又开始杀叔叔，并且把叔叔们关起来羞辱，还给他们取了各种羞辱性的称号，只因为传闻自己的这些叔叔想要篡位。 不仅如此，在羞辱叔叔的同时，又命令禁卫军奸淫自己的堂姐堂妹们，只因这些堂姐堂妹们曾经嘲笑过他，刘宋的公主们纷纷成为了禁卫军的玩物，不堪羞辱而自杀者数不胜数。 禁止宫女穿衣服，大白天随时都要淫乐，玩腻了就当场杀死换新的。 以上这些，都还只是短短五个月时间里发生的事。 又一日，刘子业命令画师们绘画先帝们的画像，画完后，刘子业指着刘裕的画像说道：“这是个大英雄。” 又指着刘义隆的画像说道：“这个也还行，就是被自己儿子给杀了。” 最后看着自己最讨厌的那个父皇刘骏，刘子业瞬间气愤，父亲从小就偏爱近亲生出来的刘子鸾，使得他从小就缺失父爱，于是他指着刘骏的画像，对画师大骂：“酒糟鼻呢，他的酒糟鼻呢？谁让你把这个昏君画得这么英俊的？” 第494章 逐鹿中原（三十五） 一年后 燕公二百六十一年夏（471年） 刘宋发生惊天巨变，各种反骨反骨再反骨，投降反叛又投降又反叛，左右横跳又横跳，局势逆转又逆转，可谓让人眼花缭乱，让人直呼看不懂。 先是皇帝刘子业肆意杀戮宗室和大臣，终于引发众怒，寻阳太守邓琬振臂一呼，号召天下人“伐无道，诛暴君”。 随后，刘宋宗室、世家大族、地方刺史太守、军队将军、农民起义军，呼啦啦全来了，起兵反抗刘子业的人可谓是人山人海。 然而，还没等邓琬带着联军诛灭刘子业，刘子业就被猪王刘彧的死士暗杀了。 总结起来就是：猎人甲想要猎杀猎物，结果猎物刚好被猎人乙给猎杀了，最后，猎人甲跟猎人乙就干起来了。 猪王刘彧被昏君刘子业养在猪圈里吃垃圾吃了好几个月，每天跟猪同吃同住，浑身都臭烘烘，嘴里全是猪屎，如今终于翻盘，他立刻将刘子业剁成肉泥，把刘子业挫骨扬灰。 却没想到，刚刚翻盘，就不得不面对邓琬的大军，于是他对邓琬扶持的宗室刘子勋进行封赏，想要让邓琬退兵。 少年刘子勋劝说邓琬：“我们起兵是为了诛杀昏君刘子业，可如今昏君刘子业已经被杀，而且新皇帝还给我们赏赐，我们就没必要继续起兵了。” 然而，邓琬却说道：“三皇子当皇帝，是我们大宋的传统，以前的孝文帝和孝武帝都是如此，您是先帝的三皇子，所以应该让您登基。” 说是这么说，其实邓琬就是想要做翻云覆雨的权臣，所以不肯撤兵。 邓琬大军声势浩大，众多世家大族和军队将领纷纷选择站队邓琬，想要混一个从龙功臣。 谁赢，他们就帮谁！ 然而，搞笑的事情发生了，刘彧手里居然出了几个猛将，带着几百个禁卫军，就击败了东部联军几千人，杀得东部联军节节败退。 这事发生以后，世家大族和军队将军们，纷纷站队皇帝刘彧，声称要帮皇帝刘彧铲除逆贼邓琬。 然后，反转又来了，刘彧的一个猛将在下一场战役中，不幸被流矢射杀，刘彧大军溃散。 听闻此事，各地的刺史太守、世家大族、军队将军们，纷纷选择重新跳反，重新站队到邓琬这边，声称要帮邓琬铲除昏君刘彧。 然后，事情又反转了，邓琬联军就跟讨董联军一样，因为优势太大，而且鱼龙混杂，所以整天开宴会，提前庆祝胜利，根本没心思打仗，所以给了刘彧重整旗鼓的机会，刘彧趁机夺回几座城池。 听闻此事，各地的刺史太守、世家大族、军队将军，纷纷又跳反，又重新站队皇帝刘彧，声称要帮皇帝刘彧铲除逆贼邓琬，还大宋一个朗朗乾坤。 然后，事情又反转了，刘彧的将领们发生内讧，自相残杀，给了邓琬机会，邓琬趁机攻占好几个城池，兵临江左。 此事传出后，各地的刺史太守、世家大族、军队将军，纷纷又跳反，又站队邓琬，声称要帮邓琬铲除昏君刘彧。 然后，事情又反转了，邓琬这边出了几个经商鬼才，效仿当初的王玄谟和慕容评，带领军队兵临江左，然后整天倒卖军火物资赚钱，根本无心作战，给了刘彧机会，于是刘彧又又又又反败为胜，邓琬大败而归，带着残兵败将仓皇向江州逃窜。 听闻此事，各地的刺史太守、世家大族、军队将军，纷纷又跳反，又重新站队皇帝刘彧，声称要帮皇帝刘彧铲除逆贼邓琬，还大宋一个朗朗乾坤。 然后，果然又反转了，刘彧的将领们因不满刘彧赏赐太少，于是叛乱投靠邓琬，刘彧大军大败而归，仓皇逃回江左。 此事传出后，各地的刺史太守、世家大族、军队将军，纷纷又跳反，又站队邓琬，声称要帮邓琬铲除昏君刘彧。 最后，事情还是反转了，邓琬不懂军事，带着军队渡河，被半渡而击，大败而归，仓皇逃窜到江州。 听闻此事，各地的刺史太守、世家大族、军队将军，纷纷又跳反，又重新站队皇帝刘彧，声称要帮皇帝刘彧铲除逆贼邓琬，还大宋一个朗朗乾坤。 这一次，事情终于没有反转了，逃回江州的邓琬被同党杀害，同党带着邓琬的人头向刘彧乞求投降。 谁赢，他们就帮谁！ 这句话在刘宋的这次内乱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内乱并没有完全结束。 青州一带的刘宋将领们，此前站队邓琬，还没来得及跳反，如今想要向刘彧投降，只求刘彧不要惩罚他们。 然而，在内战中大获全胜的刘彧却飘了，不肯赦免青州的将领们，一定要对他们之前支持邓琬的行为进行重罚。 这事传出，青州将领们哗然，纷纷选择向魏国投降，乞求魏国保护他们。 魏国刚刚在两个月前结束内乱，冯太后杀死了权臣，让魏国回归到了休养生息的国策上。 现在的魏国，除了偶尔打一打柔然，日常拿柔然刷经验，已经很久没有南下过了。 魏国臣子们议论纷纷，都在讨论接收青州的利弊，万一引发与南朝的战事，破坏了魏国休养生息的国策怎么办，毕竟魏国之前拓跋焘时期打仗太频繁了，搞得民不聊生，民生经济都被打烂了，需要好好恢复几十年才行。 冯太后力排众议，强硬接收青州，哪怕与刘宋重启战事也在所不惜。 听闻魏国接收青州，原本飘了的刘彧瞬间慌了神，赶紧派兵北上驻守青州，同时发布新的命令，凡是弃暗投明回到大宋的青州将领，赦免之前的所有罪。 随即，青州将领们分成两派，一派选择继续投靠北魏，另一派选择重新回到刘宋，再次成为大宋的将领。 听闻刚刚到手里的青州，还没捂热呢，这就又有一半跑回宋国去了，魏国大臣们群情激奋，纷纷嚷嚷着向刘宋宣战。 冯太后亲自点兵遣将，正式向刘宋宣战。 大宋费拉不堪，很快就被魏军的具装铁甲骑兵杀得溃不成军，刚刚收复的半个青州又丢了。 经此一战，皇帝刘彧彻底丧失了收复青州的勇气，开始一心一意地沉迷酒色，整天嗑五石散，为了防止剩下的宗室子弟像之前的那些宗室子弟一样造反，他大规模屠戮宗室，效仿刘骏刘子业父子，把宗室女子收入后宫为妃，搞近亲纯血，纵容禁卫军在建康城强抢民女，强迫大臣们将自家相貌美丽的女儿送入宫中，还把自己的宠妃送给弟弟生孩子。 刘宋连续出了三个荒唐皇帝，已经是彻底废了，国内人心思变，各种叛乱起义连绵不绝。 而与此同时，晋国皇帝司马衡驾崩，皇太子司马秀登基称帝，立太子妃刘楚玉为皇后。 自从刘子玉被杀后，刘楚玉就不停地劝司马秀南下消灭刘彧，帮她报杀弟之仇。 不过司马秀认为时机未到，所以没有答应，现在的刘宋还不够虚弱，他还要继续等待机会。 第495章 犁庭扫穴（十四） 三年后 燕公二百六十五年夏（475年） 经过十多年的卫生大清除，以及高成本的灭鼠灭虫运动，燕国的黑疫终于彻底结束，如今已经没有一个黑疫患者。 这场黑疫从燕公二百二十五年一直持续到了燕公二百六十五年，整整四十年！ 这四十年是所有燕国人最痛苦的四十年，每天生活在疾病的恐惧之中，社会秩序崩溃，到处都是动乱。 黑疫带来的损失是惨重的，光是直接因为黑疫而死亡的人数就高达500万，间接被黑疫杀死的人高达200万，燕国的总人口原本有700万，经过这几十年的这般折腾，虽然期间又有生育增长，但如今也只剩90万人口。 在彻底消灭黑疫后，燕国官府取消了封锁令，重新启动商业贸易，允许人口自由流动。 首先是恢复社会秩序，然后是恢复生产，最后是重新从中原和草原引进人口。 好在黑疫只是杀死了人，并没有破坏生产资料，所以黑疫造成的损失相对而言更容易恢复回来。 诸如水利设施和道路桥梁，依旧保存得比较完好，有现成的农田和基础设施可以使用，不用从头开始进行开荒。 去年冬天，已经快要八十岁的燕公彻病逝，由于没有子嗣，也没有指定继承人，因此大家又按照上次的惯例，从九卿中选举了一位德高望重者成为新的燕公，又从贵族里选举一人成为九卿。 新的燕公名叫胪，今年已经五十一岁。 他刚刚即位燕公不到半年，北边的扶余国便向燕国发来求救。 原来，这些年，由于燕国被黑疫折磨得够呛，已经无暇顾及北方，没有能力再以夷制夷，所以高句丽趁机发展壮大，一步步蚕食扶余国，几年前更是一口气吞并了扶余国一大半的国土。 如今的扶余国只剩国都扶余城及其周边领土，背靠着燕国，正在苟延残喘。 他们之前几年就不停地向燕国求救，但都被燕国拒绝了。 相比北方的局势平衡，那肯定还是国内的黑疫消除更加重要。 现在，刚刚就任燕公，燕胪便打算拿高句丽开开刀，用高句丽人的血来庆祝一下燕国在“消灭黑疫”战争中的伟大胜利。 趁着夏天，鲸海冰层融化的机会，一千燕国禁卫军带着一千黑水土司兵来到了高句丽人的国都“沃沮港”。 由于燕国国力在黑疫中衰退，那些原本向燕国臣服的肃慎、勿吉等部落也不再臣服，因此没法向他们征召仆从兵。 也就皮毛岛地区的黑水土司们凑了一千个土司兵，跟随燕国禁卫军一起攻打高句丽。 沃沮港被高句丽人建造成了铜墙铁壁，比之当年胡夏的“统万城”也不遑多让。 沃沮港的城墙，外层是坚硬的石块，内层是松软的泥土，所以投石车在砸这种城墙时，反而会让城墙更加结实，可谓是克制投石车的特殊城墙。 当燕国也有准备，这次专门带来了最新款的投石车——火石投石车。 用火药将石头包裹，点燃后投出去，引燃城内的房屋设施，这种石头叫作“外火石”。 还有一种是把火药塞进石头内部，点燃火药后抛射出去，主要是在雨天使用，防止雨水把火药熄灭，这种就是“内火石”。 这是燕国自发明火药以来，第一次将火药运用在军事领域。 从汉末发明火药开始，一直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百年，用了将近三百年时间，王家才勉强将火药投入到实战中。 然而，即便有火药的帮助，燕国禁卫军依旧无法砸开沃沮城的城墙，最后也只能是在附近抓了一千多个高句丽人当奴隶，将这一千多高句丽奴隶装上船带走，最后离开沃沮港。 看着燕国禁卫军无奈离开的背影，高句丽王“高琏”不禁流出泪水。 “六十年了！六十年了！” “自从父王重建高句丽开始，时间已经过去六十年，我们高句丽人终于有实力正面抵挡燕国人的侵略了。” “燕国人随便来几艘船，就可以随意占据我们高句丽人国土的时代，一去不复还了！” “这是我们高句丽人的伟大复兴！” “六十年来，无数高句丽儿女的无私奉献、可歌可泣，才有了今天的尊严！” “高句丽人，从此站起来了！” 虽然被堂而皇之地掠夺走一千多子民当奴隶，但起码城池和国土保住了，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在以前，高句丽人见到燕国大军，那只有跑路的份，根本不敢抵挡。 此时此刻，燕国虽然依旧对高句丽保持着优势，但已经没有能力将其消灭，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尽量保住扶余这个小弟，让这个小弟继续死死咬住高句丽人，为燕国恢复元气拖延时间。 扶余国的贵族们都感觉自己国家撑不了多久，于是很多扶余迁徙到燕国，为燕国充实人口。 为了掩饰没能攻占沃沮港的尴尬，燕胪只能让人对捕捉一千多个高句丽奴隶一事大吹特吹，仿佛是什么旷世大捷。 在确认已经无法在短时间内遏制住发展迅速的高句丽以后，燕国选择改变国策，一边休养生息、恢复民生，一边建立孤立高句丽人的包围网，把勿吉和肃慎重新拉进同盟，并且不再是以前的小弟地位，而是平等盟友地位。 南边的燕国、西边的扶余、北边的勿吉、东边的肃慎，对高句丽形成东南西北的全面包围，把高句丽彻底封死在包围岛链内。 首先是贸易禁令，尤其是禁止武器贸易和铁器贸易，同时向扶余加大武器贸易，提升扶余人的实力，免得他们被高句丽人吞并。 并且鼓励百姓自发地进入高句丽人的境内捕捉奴隶，提高高句丽奴隶的收购价格，以此提高狩猎小队们捕捉高句丽人的积极性。 向高句丽贵族灌输燕国的儒家价值观，用奢侈品腐化高句丽人的贵族阶层，尤其是五石散，只要不亏本，哪怕是卖成本价，也要多多地卖给高句丽人，削弱他们的身体和精神。 第496章 逐鹿中原（三十六） 一个月后 燕公二百六十五年秋（475年 宋国 建康 皇帝刘彧嗑药过度而亡，皇太子刘昱即位。 卫尉萧道成、尚书令袁粲、护军将军褚渊、中领军刘勔，这四人为辅政大臣。 这个时代，皇帝不是好皇帝，大臣也不是好大臣。 刘宋幼主即位，而且荒淫残暴，这让许多大臣们有了野心。 既然当初刘裕可以废帝自立，那我为何不能？ 刘昱还是个小屁孩，生性好玩，而且因为没有良好教育，所以没有后天生成的善恶观念。 就跟后世很多做事没轻没重不在乎后果的熊孩子一样，刘昱就是一个标准的熊孩子当了皇帝，把熊孩子的危害扩散到了整个国家的层面。 诸如站在皇宫城墙上，射杀城墙下的百姓，看着那些百姓惊慌逃窜的样子，他非常开心，觉得这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又比如命令禁卫军在建康城抓了几个孕妇带回皇宫，然后自己当接生婆，体验一下接生孩子的游戏，把生到一半的婴儿硬拽出来，最后自然是母女双亡。 把大臣的妻妾召进宫中，然后奸淫她们。 几个月后，宗室大臣刘休范起兵造反，想要夺取帝位，然后就被另一位宗室大臣刘景素镇压。 又几个月后，功臣刘景素被诬告陷害意图谋反，皇帝刘昱下令逮捕刘景素，刘景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真的起兵造反。 几个月前，他还是帮助皇帝镇压反贼的功臣，如今，他也成了造反的反贼。 在这样的世道，哪怕你想做忠臣也做不成，有着各种迫不得已的原因逼得你当反贼。 刘景素在广陵起兵，带着三千大军直奔京口，京口居然没有防守，在占据京口后，刘景素继续西进，直扑建康城。 然而，这不过是萧道成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为了防止叛军战败后向北投奔魏国，所以必须引诱叛军过江，在长江南岸消灭叛军，这样这些叛军就跑不了了。 刘景素的三千大军被五千建康禁卫军阻拦，叛军的战斗力和人数都远不如禁卫军，很快就溃败。 刘景素仓皇向京口逃窜，想要回到长江北岸，去投奔魏国或者燕国，哪怕投奔晋国也可以。 可是京口已经有五百刘宋骑兵提前占据，刘景素被生擒，不久后被杀。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 又几个月后，熊孩子皇帝刘昱想要杀死功臣萧道成，理由仅仅是因为萧道成这个辅政大臣总是劝他做个明君，跟他唱反调，这让他很不爽，所以就要把萧道成杀了。 于是，萧道成被迫起兵造反。 几个月前，他还是镇压反贼的功臣，可如今，他也成了造反的反贼。 在这样的世道，哪怕你想做忠臣也做不成，有着各种迫不得已的原因逼得你当反贼。 镇压反贼，理解反贼，成为反贼！ 绝大多数刘宋人的日常，无论你以前多么忠诚，迟早还是会有着各种原因让你成为反贼。 晋国 不其城 “是时候了。” 晋国皇帝司马秀听闻刘宋又又又又内乱，看着江左的地图，雄心壮志。 他今年三十四岁，正直壮年，他的皇后刘楚玉如今已经三十一岁，却保养得很好，宛如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 唯一让他苦恼的就是，刘楚玉对性的需求太强烈了，色欲很大，经常把他这头老黄牛累得半死，却也依旧无法让刘楚玉满足。 三十岁的女人如狼似虎，皇帝司马秀一个人已经无法让刘楚玉满足，她又不敢在皇帝活着的时候养男宠，毕竟眼前的皇帝是晋国皇帝，又不是他们刘宋的皇帝，不会答应她养男宠的荒唐要求。 “陛下现在就要出兵为我弟弟复仇了吗？”刘楚玉很期待，她几乎每年都在劝谏司马秀南下灭宋。 “如今魏国燕国都忙着休养生息，宋国内乱不止，我大晋养精蓄锐十余年，正是南下夺取江左，恢复我大晋河山的好机会！”司马秀信心满满，他已经提前联络好了江左的世家大族们，尤其是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 这两大世家虽然已经有所衰落，但依旧是南方十大家族。 十天后 司马秀倾全国之兵，起兵两千，南下灭宋。 一个月后，被刘宋压制几十年的世家大族们，早就迫不及待想让晋朝回来了，他们的这种心理被称之为“盼晋归”。 京口不战而降，而皇帝刘昱的主力，都在东面抵挡萧道成。 江左三吴的世家士族们，纷纷主动为司马秀提供兵马钱粮，不到五天时间，司马秀的两千大军就猛增至一万。 随后，听闻萧道成击败了刘宋天子的主力，皇帝刘昱吓得出城向东逃窜。 正所谓兵贵神速，司马秀甚至没有时间安抚整顿新兵，仅仅带着三百轻骑就向建康城飞驰而去，留下几个将领在京口整顿新兵。 半路上，司马秀成功俘虏了吓得尿裤子的熊孩子皇帝刘昱，又带着刘昱来到建康城城墙下，让刘昱对着建康城城墙上的守军喊话。 随即，熊孩子皇帝刘昱为了活命，对建康城城墙上的守军大喊：“朕是你们的皇帝，这些人是朕的勤王之师，速速打开城门。” 建康城的守城将领打开城门，单膝跪在刘昱脚下恭敬道：“恭迎陛下！” 昔日海贼王卢循二十万大军都攻不下来的建康城，司马秀只用了三百轻骑就攻下来。 这说明，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再坚固的城墙，也不如人心。 与此同时，萧道成的大军已经快要抵达建康城下。 而司马秀留在京口的一万大军，此刻也整顿完毕，现在正在向建康出发。 第497章 逐鹿中原（三十七） 一个月后 建康 城墙下满满的都是萧道成叛军的尸体，司马秀坚守城池，已经跟萧道成耗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期间，司马秀先是让刘宋皇帝刘昱做了自己的义子，自己当刘宋的太上皇，同时又让刘楚玉当了刘昱义母，成为了刘宋的皇太后。 与此同时，刘秀又让自己与刘楚玉的儿子皇太子司马景做了皇太弟，随时准备让自己的儿子即位刘宋皇帝。 晋国皇帝的皇太子，跑到刘宋当了皇太弟，并且还要继承刘宋的皇位。 晋国皇后刘楚玉，同时也是刘宋的皇太后。 夺取政权的同时，又提拔世家大族，打压寒门子弟，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世家大族的支持。 虽然说这样一来，会让后面的几代皇帝成为傀儡皇帝，但是这重要吗？ 能赢就行了，能当皇帝就行了，当傀儡皇帝起码比当平民百姓强多了。 一个猎人，他刚刚猎杀了一只老鼠，准备将老鼠吃进去填饱肚子，然后一位智者对他劝说道：老鼠肉不好吃，吃了容易生病，你怎么可以这么愚蠢，你应该去打猎野猪，野猪比老鼠好吃。 猎人摇摇头回道：问题是我没能猎杀到野猪，所以有老鼠吃就不错了，哪里能奢求那么多呢？您的要求太高了，居然还要味道好吃才行，我有自知之明，所以我的要求低，能够填饱肚子就行，吃老鼠起码比饿死强多了！ 在这样的乱世中，能够建立政权就不错了，至于后代会不会成为傀儡皇帝，相对而言就不重要了，毕竟如果你输了，那么你连政权都建立不了，后代连当傀儡皇帝的资格都没有。 赢，才是关键！ 至于未来？ 如果没有现在，哪里有什么未来？ 您认为成大事者需要谋划长远未来，可我认为我连现在都快要撑不住了，那还能谋划什么未来，把当下谋划好就行嘞。 司马秀将朝堂中的大量寒门官吏剔除，吸纳大量世家子弟过来当官混日子，通过这种办法获得了世家大族们的兵马钱粮支持。 刘宋期间，多次实行土断，清查田亩人口，抑制豪门大族土地兼并，尽量提拔地位更低的人当官。 司马秀则反其道而行之，禁止清查田亩人口，允许世家士族随便土地兼并，尽量提拔地位更高的人当官。 有人以为这是愚蠢的，居然不懂得打压士族门阀，可司马秀却认为这才是当下最好的办法，因为能赢就行。 赢的人才有资格谈未来，输的人已经变成了骨灰盒。 在考虑未来会怎样发展时，应该先考虑现在能不能赢。 建康城久攻不下，支持司马秀的世家大族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 “再这么拖下去，我萧道成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萧道成苦思冥想许久，最后心一横，决定跑到益州割据自立，凭借着巴蜀盆地的山川险要，未必不能建立蜀汉一般的政权，甚至运气好的话，等将来江左动乱，也不是不能趁机东出，夺回江左。 随即，萧道成撤兵，一路向着益州成都而去，经过三个月的行军，终于抵达成都，在成都扶持了一个刘宋宗室刘准做皇帝。 与此同时，当萧道成在成都扶持刘准登基称帝时，司马秀逼迫熊孩子皇帝刘昱禅让给了自己的皇太子司马景。 晋国皇太子兼刘宋皇太弟司马景改为刘姓，称“刘景”，即位刘宋皇帝，司马秀以异姓太上皇的身份临朝称制并摄政，皇后兼皇太后刘楚玉管理后宫。 由于刘宋宗室已经提前被宋明帝刘彧屠得差不多了，所以起兵反抗司马秀和萧道成的仅有一位宗室藩王。 年仅九岁的南海王刘燮，在广州刺史的扶持下割据自立，在广州南海郡番禺县称帝。 一瞬间，天下同时出现了三个宋国，分别是建康宋国、成都宋国、番禺宋国。 如果按照汉朝的地域划分，建康宋国占据扬州，成都宋国占据益州，番禺宋国占据交州。 而夹在三个宋国中间的荆州，有些地方站队建康，有些地方站队番禺，有些地方站队成都，还有些地方割据自立，整个南朝都乱成了一锅粥。 然而面对这大好机会，北方的魏国却无动于衷，主要是国内的汉人起义军太多了，柔然人也常常跟嚈哒人合作侵扰魏国的高昌地区。 原本称臣的契丹和库莫奚，也趁火打劫，不停地南下劫掠。 魏国四面皆敌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无法全心全意攻打南朝。 休养生息，恢复民生经济，缓和汉胡矛盾，依旧是这个时期魏国的国策。 又一年后 燕公二百六十九年夏（479年） 建康宋国皇帝刘景，改国号为“晋”，朝政大权依旧在太上皇司马秀的手中。 成都宋国皇帝刘准禅位于齐王萧道成，萧道成建立齐国。 番禺的广州刺史张悠之因为信奉天师道（五斗米道/正一道)，所以也顺应潮流，逼迫即位一年的小皇帝刘燮禅位，张悠之建立“天界”，自称“天帝/天主”，并且册封天后，还册封三十六部天神，七十二门地神，一百零八位人神，追封太清、上清、玉清为“先帝/先天/先主”，朝廷不叫朝廷，叫“天庭”，嫔妃公主士族小姐们也统称为“仙子/仙女”，士族家主们被称之为“仙师”，普通士兵也改名为“天兵/仙兵”，郁水（珠江）改名为“天河”，番禺城改名为“天帝城”，刺史府改名为“天宫”，南海改名为“混沌海”，道路桥梁也改名“天道”“天路”“天桥”“天梁”，九品中正官改名为“土地公”，官署衙门改名为“洞天福地”，同时还册封广州长史、南海太守为东王公，其妻子为西王母，把自己家的后花园改名为蟠桃园。 一个宗教国家就这样建立起来了，凡是“天界”百姓，每个月都要向神灵们进行祈祷，对神灵是否虔诚，也是九品定级时的一个重要考核。 九品官员们，他们的官职自然也被改为不同的神名、仙名，被定品的人，称之为仙人，没有定品的普通人，则被称之为凡人。 正所谓仙凡有别，仙人与凡人之间是不能进行通婚的。 定品官员去民间视察民情，这个行为叫作“下凡”，没有定品的寒门子弟在定品做官后，这个过程叫作“飞升”，每一次升官都叫作“渡劫”，升官失败就等于是“渡劫失败”，被官府逮捕，这个行为叫作“天谴/天罚”。 婴儿也不叫婴儿，改叫“道胎”，孩童也不叫孩童，改叫“灵童”，如果是世家大族的孩子，则叫“仙童”。 第498章 西游记（九） 七年后 燕公二百七十四年夏（488年 泰西封 如果有一个皇帝居然想要实现人人平等，还号召贵族富人们把资产均分给贫苦人，并且号召百姓起义推翻自己的王朝，那么这个皇帝会得到怎么样的评价呢？ 以前徐霞客是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统治者，但现在他还真就遇到了。 在君士坦丁堡待了几年后，他先是改信了“正教会（东正教)”，后来，他又向西前往了罗马城，为了入乡随俗，改信“公教会（天主教)”，这两个都是基督教，不过互相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统，认为对方才是异端。 可惜的是，罗马帝国（西罗马）的腐朽无能跟以前的大晋朝廷有的一比，贵族整日荒淫无度，百姓水深火热，上层统治阶层不是在内斗就是正在准备内斗，蛮族趁机攻城略地。 帝国的沉沦总是大相径庭，罗马城的一切都跟当初的西晋末年洛阳城没太大区别。 他进入罗马城后，待了没几年，就听闻蛮族已经快要兵临城下。 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徐霞客选择提前离开罗马城，几个月后，他便听到了罗马城沦陷的消息。 之后的剧情就很熟悉了，无非就是烧杀抢掠，全世界所有文明都如此。 返程的时候，他选择走南地中海沿岸，因为这里他还没有来过。 一路上还算安全，途经埃及时还在当地听闻了一个传说故事，传说几百年前，有一位来自东方的使者，与埃及艳后偷情，后来被法老王发现，最后被处死，并且成为金字塔内的一个木乃伊。 由于时间相隔太久，已经没人知道这个东方使者的名字。 有人猜测这个东方使者来自几百年前的帕提亚，还有人猜测这个东方使者来自传说中的丝绸之国。 徐霞客将这些传说故事通通都记载进了自己的《西游记》，参观了那些规模宏大的金字塔。 最后，再次回到了萨珊，却听闻卑路斯已经逝世，现在新的统治者是“喀瓦德”。 这位新的统治者，上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布类似《罪己诏》的东西，想要以此消解民怨。 随后，又是号召贵族富商们将自己的家产分给那些吃不起饭的贫苦人，让那些拥有众多女人的上层人，把自己的女人分一些给那些没有妻子的底层光棍。 上层占有过多女人，导致底层只能断子绝孙，这似乎是全世界文明的通病。 然而，贵族们没人理会这位痴心妄想的新君主。 于是，萨珊王朝的君主喀瓦德又号召底层百姓造反，让他们推翻萨珊王朝，推翻贪婪无耻的上层社会。 徐霞客对于这种事非常感兴趣，他觉得这很新奇，于是打算留在萨珊，看看这位新的君主打算将这个王朝引向何方。 又三年后，萨珊的贵族们发动叛乱，想要废除这位企图背叛自己阶级的君主，整个萨珊都陷入内战的阴影中去。 徐霞客不得不再次踏上旅途，离开了萨珊，先是途经贵霜，又再次拜访了象雄人，他们已经更换了新的共主，但是有一些部落并不服从这位新的共主。 徐霞客成为了象雄国共主的肖像师，为这位年轻的共主绘画肖像，并且跟随这位共主出征，亲眼看着这位共主是如何在大优势局面下惨败，最后又重整旗鼓反败为胜。 象雄人的，轩辕黄帝战胜蚩尤！ 这是徐霞客对这一历史事件的有趣描述。 继续向东行走，又来到了雅隆王朝。 雅隆王朝的赞普已经寿终正寝，新的赞普即位，并且想要缓和与祭司们的矛盾，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压制西部诸侯上面，并且又嫁了一个大邦之子给姬昌。 对东面的周国进行和亲，对西边已经叛乱的诸侯国则重拳出击。 姑姑和侄女嫁给了同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的心思却并不在她们身上。 跟上次不同的是，上次是下嫁，是姬昌主动求娶，于是雅隆下嫁了一个。 经过这几十年的发展，雅隆比以前更加虚弱了，周国却比以前更加强大了，所以这一次，是雅隆赞普主动嫁了一个给姬昌，希望与周国和平共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现在雅隆王朝内忧外患，但如果现在就跟雅隆人硬拼，雅隆王朝临死前跟周国搞个同归于尽还是问题不大的，所以姬昌同意了和亲，继续猥琐发育等待时机。 徐霞客来到吉曲城时，城内正在举行人祭庆祝活动，一问才知，原来是赞普的一个妃子在昨夜诞下一位男婴，所以今天一大早，赞普便安排人赶紧举行人祭进行庆祝，庆祝自己多了个儿子。 徐霞客依旧是以周国东伯侯姬昌的弟弟这个身份来到的雅隆，所以并没有被为难。 以雅隆人现在的实力，虽然有所衰落，但如果真的豁出去拼个你死我活，临死前带走一个周国来垫背，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没必要，也没有雅隆人想要跟周国你死我活。 和亲也只是暂时让东边安分，好集中力量优先打击西边的敌人，这就叫作各个击破。 老大与老三和亲，未必就是害怕老三，只是想让老三暂时安分，然后集中力量先解决跳得比较欢的老二，最后再回过头来收拾正在猥琐发育的老三。 当徐霞客继续向东来到周原时，姬昌亲自出城迎接他。 “徐子，我们已经有三十八年未曾见面，今日清晨占卜说是有贵人会到来，我左等右等，果然等来了你。” 姬昌这话说的太客套了，分明是他提前得知徐霞客正在往周原而来，然后推算出徐霞客大致今天能到，于是故意占卜说是今天会有贵人抵达，也算是在周人心目中顺带塑造出了一个全知全能的形象。 周国这里同样有喜事，那就是姬昌的正妻怀孕了，并且有【儒-婆罗门】的祭司占卜后，指着姬昌正妻的肚子说道：“夫人所怀的，是将来的圣主。” 这其实只是祭司的客套话，但凡是姬昌正妻生的孩子，他都这么说，不过姬昌还是很高兴，对这位祭司大加赏赐。 “如果出生的是男孩，就取名叫姬发，使用先祖的名讳，这样就能像先祖一样建立伟业！”姬昌已经不是即位时的十五岁少年，现在的他已经五十三岁，鬓角上已经可以看到一些白发，老来得子，这是绝大多数男人都感到快乐的事情。 因为周国实力强大，而雅隆赞普又无暇顾及东方，所以雅隆的新赞普只好册封姬昌为“牧师”，也就是诸侯之长，地位比之前的东伯侯还要高。 第499章 西游记（十） 四个月后 燕公二百八十三年秋（493年 叙旧一番后，徐霞客先是在周原写书，写完后便向姬昌告别，在周人护卫的保护下一路向东。 半路上，徐霞客还遇到了两个坐在湖水边钓鱼的少年，那两个青年人，年长的看起来英俊潇洒，大概有十七八岁，年轻的那位一脸猥琐，还养着一只黑色雪花豹，看起来应该只有十四五岁。 英俊潇洒者用鱼竿钓鱼，长相猥琐者让自己的雪豹钓鱼。 一问才知，他们两个都是羌人，地位低贱，每天在这里过着原始人一般的生活。 他们都没有名字，于是徐霞客用自己之前在周国学会的生疏羌语跟他们交流，在跟他们聊熟悉以后，给他们分别取名“姜子牙”“申公豹”，还客串了一下道教的神明，自称自己是“元始天尊”，收他们两个当弟子。 这也算是他的一点小趣味，用历史或者传说中的人名给现在的人取名。 带着这两个弟子一路向东，一边行走一边教导他们各种知识，直到来到雪域高原的东部尽头后，徐霞客准备与两个弟子告别。 两个弟子的态度并不希望，大弟子姜子牙更加愚笨，但他拉着徐霞客的手，想要跟随元始天尊徐霞客一起去传说中的中原，继续留在元始天尊身边学习更多知识。 二弟子申公豹更加聪慧，学习效率更高，但是他却迫不及待想要回到自己部落，向部落里的那些大老粗们展示自己的博学多才，让他们对自己崇拜。 徐霞客并没有让姜子牙跟随自己一起去中原，而是对他说道：“我观测天道，发现将来的圣主在周原，去那里寻找你的明主吧。” “弟子铭记！请天尊放心！”姜子牙恭敬地给徐霞客送行。 随后，徐霞客继续西行，已经五十七岁的他，独自一人攀爬着高耸的雪山。 又用了十天时间，才终于下了雪山，这也得益于他是一位攀爬高手，身体非常好，虽然已经五十七岁，看起来却还是个四十岁的壮年人，浑身都是肌肉，一拳可以捶死一个普通儒生的那种。 燕国尚武，徐霞客自然受到了燕国尚武风气的影响。 翻过南部大雪山，徐霞客来到了齐国的严道县。 在严道县住了一个月，好好地休息一番后，徐霞客继续向东行进，来到了峨眉山，并且看到了许多佛门僧人正在这座山上建造寺庙。 与峨眉山的那几位高僧进行了一番辩论后，徐霞客觉得收获良多，然后又继续向北行走。 上次他已经走遍了南朝，所以这次回去，就不打算再走一遍南朝了，而是打算去北朝看看，了解一下魏国的风土人情。 一路上途经江阳城，在那里看到了许多农田，是当初蜀汉诸葛亮时期开荒出来的。 途经广都城时，看到了许许多多种植桑叶和养桑虫的农户，同样是当初蜀汉诸葛亮时期开创的。 途经成都城时，又看到了官府经营的纺织作坊，里面有许多官府奴婢正在纺织蜀锦，也是当初蜀汉诸葛亮时期开创的，现在被延续继承下来。 成都是齐国国都，现在的齐国皇帝是萧昭业，刚刚即位才一个月。 萧道成建立齐国后不久便寿终正寝，长子萧赜，萧赜励精图治，向北灭亡了武都国，在国内推行改革，抑制土地兼并，鼓励百姓到南中地区开垦荒地。 萧赜死后，皇太孙萧昭业即位，萧鸾、萧衍、萧懿、王融、范云，这五个人为辅政大臣，五人中，又以萧鸾为首，其余四人为辅。 在成都的一家客栈休息时，徐霞客还被萧鸾召见，进入萧鸾府上做客，为对方讲述自己游历时的一些奇异怪谈。 这也是萧鸾召见徐霞客的本意，最近他想篡位了，但是心里还是很紧张，所以召见一下徐霞客这个游历天下的奇才，听一听异国他乡的传说故事，缓解自己内心即将篡位所带来的紧张。 在萧鸾府上，徐霞客还碰见了同样正在做客的萧衍，如今的萧衍刚满二十一岁，可谓是风华正盛。 虽然萧衍才二十一岁，但已经战功赫赫，消灭武都国时，他生擒武都王，在镇压南中蛮族叛乱时，也是他剿灭的敌人最多，还带着一百个骑兵进入魏国的关中地区掳掠人口，顺带烧了长安附近的几个粮仓。 他的效率可以姜维高多了，当初蜀汉姜维也是不停地北伐掳掠关中人口，但总是得不偿失，抢来的人口物资还没自己行军时消耗的多。 萧衍仪表不凡、气质绝佳，徐霞客第一眼目光就被对方吸引，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将来夺取天下的，将有此人一席之地。 徐霞客看着萧衍，萧衍也看着徐霞客，对于萧衍来说，徐霞客只是一位游历天下的老人家，所以他行礼恭敬道：“晚辈萧衍，见过徐先生，听闻徐先生走遍天下各方，晚辈心中佩服。” 徐霞客也向对方客套一番，然后讲述起自己着一路上的奇闻妙事。 当徐霞客讲到在贵霜以西，居然有一个号召百姓推翻自己的君主时，都非常惊愕，他们也是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事情。 “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君王，真是怪哉。”萧衍笑道。 一个月后，徐霞客离开了成都，继续向北，来到汉中，在这里，甚至还能看到木牛流马，徐霞客不由得感叹：“诸葛孔明，真神人也！” 在汉末那个时代，能够有资格跟诸葛孔明相提并论的，也只有他们王家的先祖王珏了，哪怕是司马懿也要稍逊于诸葛亮。 不过诸葛亮越厉害，反而越证明了在大时代面前，个人的英明神武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你看，连诸葛亮这样的人物的无法做到逆天改命，这不就恰好说明时代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吗？ 在浩浩汤汤的时代潮流面前，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哪怕如诸葛孔明这般的神人也只能无可奈何。 这就是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适时。 当徐霞客准备离开关中时，听闻萧鸾篡位，萧昭业被杀，萧衍在篡位事件中立下大功，被萧鸾重赏。 不过这些都跟他无关，于是他继续向北行走，通过当初魏延提到过的子午谷进入关中，来到了魏国境内。 第500章 西游记（十一） 经过数天的行程，徐霞客终于出了子午谷，这里的地形险要至极，他不仅感叹：“当初诸葛孔明要是听从了魏延的建议，五千精锐恐怕就要白白死在子午谷可吧。” 蜀汉总兵力也才十万，而且大部分都是屯田兵，也就是平时屯田，战时打仗，真正的常备兵只有两万，这两万常备兵里，精锐一共只有五千。 所以不要以为魏延说的五千精锐很少，其实五千精锐就已经是蜀汉全部的精锐了。 子午谷的尽头就是长安郊外，徐霞客被当地驻守的魏国士兵阻拦。 “站住，哪里的？”子午谷出口处，哨所的魏国士兵拦住徐霞客，以为徐霞客是齐国的间谍。 “我是燕国人徐霞客，游历天下回来了。”徐霞客如实回答。 为了能够安全进入魏国，徐霞客早就拜托了萧鸾提前给魏国写了一封介绍信，声明他只是过来游历的，并没有恶意。 虽然齐国和魏国是敌对国关系，但还不至于杀一个不影响利益关系的游子。 为了体现自己对人才的尊重，萧鸾给魏国送去许多金银财宝，让他们不要为难徐霞客，魏国的皇帝拓拔宏也吩咐长安的将领们对徐霞客放行，他也要彰显自己礼贤下士。 四年前，带领魏国休养生息、进行汉化改革、缓和胡汉矛盾的冯太后逝世，皇帝拓拔宏亲政，并且继续开始冯太后还未完成的汉化改革事业。 当徐霞客亮出萧鸾给的令牌后，为首的一个魏国军官立刻恭敬道：“原来徐先生，早就听闻您游历天下，我们的皇帝陛下也对您这样的大才很感兴趣，邀请您去国都畅谈。” “多谢。”徐霞客很是谦逊，对那位魏国军官回礼。 随即，徐霞客先是进入长安休息，毕竟子午谷的路不好走，他也很累了。 在长安休息的这些天，他也没闲着，好好地观察了一番魏国长安的风土人情。 某一天，当他正在长安的坊市闲逛时，发现有个姑娘，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这让他很好奇，一个姑娘家，买这么多上阵杀敌用的武器装备干嘛？ 难不成女扮男装替父从军？ 徐霞客在心中这般想着，毕竟魏国是均田制加府兵制，分了田的那些百姓就是府兵，要无偿给朝廷当兵，如果家里没有男丁，可不就得女人女扮男装了么，这是可以根据制度推理出来的。 不久后，他便离开长安，一路前往魏国的国都平城。 可是他刚到平城，却被告知皇帝拓拔宏已经带着三十万大军南下征讨晋国，现在可能已经抵达洛阳。 于是他在平城等待皇帝回到国都，顺便考察这个临近草原的国都，看看鲜卑人的风俗。 然而，三个多月后，一个震撼的消息传来。 皇帝拓拔宏南征晋国的军队被晋国太上皇司马秀击败，拓跋宏不得不撤兵回到洛阳，并且在洛阳定都，理由是洛阳更近，南征复仇更方便，其实就是洛阳进行汉化改革的阻力更小。 五十一岁的司马秀，老当益壮，以三万破二十万，一战成名，但也在此战中落下病根，半个月后就病逝。 司马秀病逝后，皇帝刘景依旧没能获得亲政的机会，朝政大权都掌控在皇太后刘楚玉手中。 死了一个太上皇，又来一个皇太后，晋国皇帝刘景自登基以来始终没有实权，整日郁郁寡欢，几天后竟然忧郁而死。 刘景之子司马斌即位，皇太后刘楚玉晋升为太皇太后，由于小皇帝司马斌仅有五岁，所以由太皇太后刘楚玉临朝称制、垂帘听政。 北边走了一位冯太后，南边又来一位刘太后。 皇帝拓拔宏选择定都洛阳的消息传到平城后，平城的鲜卑贵族们群情激奋，立刻起兵造反。 徐霞客无奈留在城中，不敢出城，担心被乱兵残害，只能等待战争结束后，再去面见战争的胜利者。 几个月后，皇帝拓拔宏的平叛大军抵达平城，在汉人世家的帮助下，击败了发动叛乱的鲜卑贵族。 鲜卑人的皇帝，居然联合汉人世家，去攻打鲜卑贵族，事态的发展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这大魏，究竟是他们汉人的大魏，还是我们鲜卑人的大魏？” 越来越多的鲜卑人在内心发出这样的疑问，为什么他们的皇帝陛下要带头造反？ 徐霞客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于是把拓跋宏的事情也写进了《西游记》里面。 徐霞客被魏国士兵们保护着前往洛阳，在路上又听闻了这几个月里，皇帝拓拔宏进行的激进改革。 把洛阳汉言定位大魏国语，禁止鲜卑人说鲜卑语。 效仿汉人政权，给官员发放俸禄，禁止官吏们依靠掠夺百姓来弥补家用。 禁止穿鲜卑人的传统服饰，只准穿汉人的服侍。 所有鲜卑人必须改成汉人的姓名，鼓励鲜卑人与汉人通婚，而且鲜卑人与汉人通婚生育的后代，一律视为汉人。 建立世家门阀种姓制度，把当初崔浩的建议进行现实化，高级鲜卑贵族与汉人世家一起联手统治底层汉人和底层鲜卑人，以后只搞阶级压迫，不搞民族压迫。 皇帝改汉姓“元”，之所以改为“元”姓，是因为“元”在汉语里面有“初始”“起源”“第一”的意思，用“元”作为姓氏，意思就是说，我们这个种姓以后最尊贵。 拓拔宏的这些改革，瞬间让整个大魏都炸锅了，汉人世家纷纷称赞元宏是千古一帝、万世明君！ 而鲜卑中低级贵族和底层鲜卑人则纷纷痛骂拓拔宏是千古暴君、万世昏君！ 同样的一个人，他在两个不同的群体里，居然可以得到完全相反的评价。 北方的汉人世家们，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他们终于等来了他们愿意为之效忠的君主。 而绝大多数鲜卑人，他们则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我们帮你南征北战、开疆拓土，你这个狗皇帝不仅不感恩，居然还卸磨杀驴，把我们开除出了统治阶层的行列，可恨！ 而徐霞客对于这短短几个月发生的事，他的评价非常简短，却又非常振聋发聩，那就是： “北朝，已是华夏！” 短短一句话，几个字，就表明了徐霞客的态度，也说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核心。 第501章 西游记（十二） 三个月后 燕公二百八十七年春（497年 洛阳 在皇帝元宏的命令下，整个魏国的工匠都云集在洛阳，数十万徭役民夫待在这里建造宫殿，每天都有大量运粮车队从外地运粮进入洛阳，给这些人提供食物，很多商人也趁机来到洛阳赚钱。 自从八王之乱后，洛阳就遭受了一遍又一遍的轮番破坏，已经残破不堪，如今，皇帝元宏以此为都，对整个城池进行修缮。 皇宫 所谓的皇宫，其实就是一堆木头房子，很多都还没建造完毕，这个皇宫可谓是百废待兴。 徐霞客在皇宫侍卫的引导下，一路来到皇帝的书房，看到了正在阅读儒家四书五经的皇帝元宏。 “燕国游子徐霞客，见过陛下！”徐霞客对皇帝元宏恭敬行礼。 “徐先生请坐。”元宏微笑着，旁人绝不会相信这位就是不久前大肆屠杀鲜卑贵族叛军的皇帝，毕竟看起来太温柔了。 “谢陛下。”徐霞客再次行礼，然后坐在一旁的一个椅子上，看见皇帝元宏正在看一本名叫《王云心学》的书籍。 元宏突然对徐霞客问道：“听闻先生是燕国贵族后裔，这个王云也是你们燕国宗室先祖，应该算得上是先生的祖辈，先生可否为朕讲解一番这个心学？” 元宏的汉语非常标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鲜卑人，简直比汉人还要汉人，上一个比汉人还要汉人的异族人，那还是匈奴汉国的开国皇帝刘渊，一个不屠城且喜爱儒学的异族皇帝。 “嗯……”徐霞客没想到完善的温柔皇帝会对他们王家先祖的心学感兴趣，不过他对心学了解得不多，所以也只能摇头道：“草民对心学不甚了解，还请陛下谅解。” “哦，没事。”元宏笑了笑，继续说道：“朕对这个天下很感兴趣，劳烦先生为朕描绘一番天下的奇闻异事，也好让朕开开眼界。” 这算是说到徐霞客的擅长点了，于是他将自己游历的这几十年来所遭遇的奇闻异事进行描绘。 元宏越听越有兴致，听完后不禁感叹：“天下何其大也，我魏国何其小也。” 他跟苻坚一样有着成为华夏之主的梦想，不过他比苻坚更加理智，不会做出单纯靠对敌人仁义来征服天下。 仁义是必须的，但也要懂得变通，这是元宏的想法，比苻坚更加理智。 在元宏的要求下，徐霞客在洛阳皇宫当了一年的皇族帝师，专门为皇族的皇子公主们当私人教师。 一年后 燕公二百八十八年夏（498年） 元宏再三希望徐霞客能够留下来继续教导自己的儿女们，但徐霞客归乡心切，还是婉拒了皇帝的好意。 “老师，今天的冬天是我的生日，您能过来参加我的生日庆典吗？”元公的幼女元瑛拉着徐霞客的衣袖恋恋不舍，她今年才十岁，头上扎着汉人女孩的“丱发”，这种发型看起来就像是头上多了两个黑色的大耳朵，非常可爱。 “好好好，呵呵。”徐霞客向元宏告辞，随后在魏国士兵的保护下，乘坐马车一路向着山海关的方向而去。 “老师，一定要记得回来参加我的生日呀！” 后面隐约传来小公主的喊声，而徐霞客的马车已经渐行渐远。 途经坊头时，徐霞客看到了当年先祖王珏在东郡屠杀折磨士族时发明的那些酷刑刑具，又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石碑，上面记载着慕容垂的光荣战绩，歌颂着慕容垂在这里击败了南蛮入侵的桓温。 北朝南征，在南朝看来，就是北狄入侵。 南朝北伐，在北朝看来，就是南蛮入侵。 双方都互相认为自己是正统，认为对方是蛮夷，所以大家都是蛮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北朝南征时，常常在南便境内烧杀抢掠屠城，减少南朝的底蕴。 南朝北伐时，同样会在北朝境内烧杀抢掠屠城，减少北朝的底蕴。 由于北朝在汉化后，逐渐停止了对自己国家百姓的屠戮，转而专门针对南朝，只屠戮南朝的百姓，使得北朝百姓正在打心底里认同自己的国家，已经逐渐把自己当成北朝人看待，而不是把自己当成传统的汉人看待。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随着南北分裂时间越来越长，南朝人已经不再把北方汉人当成自己的同胞，在南朝人看来，北方的汉人也是蛮夷，所以南朝北伐时，遇到城池就是烧杀抢掠屠城，根本不会因为对方是汉人就有丝毫留情。 在这样的背景下，说一句南朝北朝都是蛮夷，还真就一点毛病都没有。 如果说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是混乱邪恶，那么南北朝就是守序邪恶。 相比较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时期而言，进入南北朝对峙后，社会秩序已经相对有所稳定，人口也开始逐渐增加。 中原人口的最低谷，应该是石虎-冉闵时期，被羯胡屠得只剩几百万了。 后来的慕容燕国以及苻坚秦国时期，北方相对还算安稳，人口一直在恢复增长，直到淝水之战前后又减少了许多，北魏入主中原后，又屠戮了许多，但是冯太后掌权后，进行汉化和休养生息，中原人口又进入了大增长。 相比较石虎-冉闵时期那种人人自危、有田也不敢种的局势，如今的中原，虽然依旧苦难，但老百姓起码敢去种田生产粮食了。 徐霞客离开魏国后，元宏还在继续深化改革。 元宏的改革还有很多方面，比如建立九品中正制，建立太学，鼓励佛学和儒学，制定新的历法，借鉴南朝的法律，把罪犯迁徙到北方边疆开荒，进一步扩大均田制范围，扩大府兵制范围。 不过最重要的，却是禁止人口国际贸易，主要是禁止人口卖给燕国。 因为燕国从中原购买了太多人口，元宏想要增强魏国的国力，自然要禁止人口流失。 当魏国皇帝元宏宣布禁止人口国际贸易时，燕国瞬间炸锅，贵族们群情激奋，甚至有激进者要求立刻向魏国宣战。 不过议会大多数人都没有同意宣战，实力差距太大了，就不要上去以卵击石了。 最后，燕国也只能接受现实，转而把贸易重心从北方转移到南方，与晋国的太皇太后刘楚玉进行合作，在晋国大量贸易人口。 第502章 西游记（十三） 两个月后 燕公二百八十八年秋（498年） 山海关 “站住，什么人？” 山海关的燕国士兵拦住了徐霞客，但是在看到徐霞客亮出来的令牌后，便将其放行。 魏国皇帝元宏提前通知了燕国，告诉他们徐霞客将会回到燕国，并且提前给了燕国一个令牌，又给了徐霞客一个令牌。 山海关几乎每年都在加强防御建设，哪怕是黑疫四十年，燕国也仅仅只是减慢了建设速度，而没有彻底停止建设。 燕国对中原非常警惕，方方面面的防护都在想法设法做好。 高句丽不过是癣疥之疾，慢慢来，慢慢磨，一点一点蚕食，总能消耗对方，但是中原却是心头大患，万一中原再出来一个苻坚那种理想太大的君主，那可就是倾国之战了。 要塞密密麻麻，全是高耸的堡垒，地基越打越深，往下挖三十丈都挖不到真正的底部。 甚至是人为改造地形，使得山海关形成了一个角度很大的陡坡，进攻非常麻烦。 燕山的崇山峻岭间，到处都是瞭望塔，还建造了数不胜数的“索道”用来高空传递情报和食物。 一旦瞭望塔的某个哨兵发现有人想要学习邓艾，搞什么“偷渡燕山，直取辽东”，瞭望塔的哨兵可以通过索道将警报一节节接力传递出去。 这种情报方式比中原传统的烽火台狼烟传递要好很多。 【优势一 没有烟雾，不会引起敌人的警觉，让敌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如果是传统的狼烟传递情报，则会让正在行军的敌军明白自己被燕国的哨兵发现了，于是他们就是做好心理准备。】 【优势二 不会受到气候影响，即便雷雨天气也可以传递情报，而传统的烽火狼烟在雷雨天气中无法使用。】 【优势三 还可以顺带传递食物甚至是水，使得哨兵可以长期待在岗位上不用离开，减少各种各样的风险。】 不仅如此，燕国有意破坏燕山东部山脉里的一些山路，用巨石堵塞。 在燕国王家持续几百年的人为改造下，即便蜀道难在燕山这里都显得不值一提。 “噫吁嚱，危乎高哉！燕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感叹一番山海关才是天下第一关之后，徐霞客进入燕国境内，先是途径了燕山铁矿场，这里曾经关押过南匈奴单于，现在依旧是燕国最大的铁矿场。 为了专门运输这里的铁矿石到港口处，燕国专门工匠们奇思妙想，专门建造了一条马车轨道。 在平整道路上铺设木头轨道，用来固定马车车轮，并且不同的车厢还可以通过铁索连接在一起，极大地提高了运输效率。 不过这种轨道只适合短途平坦地形运输，所以目前也只有这个燕山铁矿场有马车轨道。 “这应该是这几年才新建的，以前我在燕国没见过。”徐霞客感觉自己的故乡变化有点大。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直生活在燕国的人，是感觉不到燕国的变化有多大的，无非是每过几年就多出个跟以前区别不大的新鲜事物。 这就好比，每一次都只是比上一次提升1%，自然就感觉不到有提升，因为提升幅度太小，但如果离开燕国，四十多年后再回去，就会感觉变化太大了，因为对比的参照物不是去年，而是几十年前。 在轨道马车出现前，燕国已经出现了高空轨道-索道，现在无非是把索道应用到了平坦地面，所以燕国人自己感受不到有什么区别或者重大变化。 在火石出现以前，就已经有人用火药放烟花，在放烟花以前，就已经有人放爆竹，在放爆竹以前，就已经有人用火药当玩具，在用火药当玩具以前，就已经有人用火药炼制丹药，在用火药炼制丹药以前，就已经有人炼制丹药，在炼制丹药以前，就已经有人用火烧炉子，在用火烧炉子以前，就已经有人用火，在用火以前，就已经有人发现了火。 燕国的文明发展不是突然就从发现火药跳跃到了使用火药作战，而是一步步地向前发展，使得当时的人感觉变化不大，只是跟之前有了一点点不同而已，但是时间跨度长了以后，这个变化就翻天覆地了。 顺着火山水泥铺设的国道，徐霞客一路向东南，终于抵达了燕都。 由于燕国在海外控制了大量火山岛屿，所以火山灰资源丰富，丰富到用火山灰来制造原始水泥，并且用火山灰制造出来的原始水泥进行铺路。 火山岛屿提供的大量硫磺，也是燕国火药技术发展的重要因素。 并不是只有可以种田的土地才有价值，哪怕一座不能住人的火山岛，它的价值同样巨大，可以提供大量火山灰和硫磺等资源。 回到燕都，却发现这里人口稀少，远不如当年他离开时那么繁华。 十五岁那年，正值黑疫的巅峰，他离开了燕国，踏上了西游的旅途，当回到故乡燕都时，他已经六十三岁。 “十五离家去，归来已白头！” 他先是去寻找自己的父亲母亲，却得知父亲已经寿终正寝，当他去找自己的弟弟时，却得知弟弟已经在黑疫中病逝。 父亲将议会贵族的名额留给了他，就等着他回到燕国。 对于这个议会贵族名额，徐霞客并不在乎，因此指定了自己弟弟的孙女作为这个名额的继承人。 父亲宁愿把名额留着，也不肯给弟弟继承，徐霞客感觉有些亏待弟弟了，所以才让弟弟的孙女成为自己的贵族名额继承者。 随后，徐霞客将自己的《西游记》上交给了议会，让他们抄录发行，这样就有更多人了解这方广阔的天地。 两个月后 冬天 他按照约定去了魏国洛阳，参加小公主的生日庆典。 又一个月后，他按照几十年前的约定，去了晋国建康城，与已经成为太皇太后的刘楚玉叙旧，却发现当年那个纯真可爱的小丫头，如今竟然成为了一个残酷的政治家，为了巩固自己垂帘听政的权力，杀起人来丝毫不手软，晋国民间童谣都说刘楚玉是“铁血太后”。 岁月，真的可以改变许多，权力，真是一瓶毒药。 徐霞客实在无法将当初那个拉着他衣袖的可爱小丫头，跟眼前这个养男宠面首、杀大臣、穿天子礼服、意图篡位登基的“铁血太后”进行联系。 又一个月后，他回到燕都，在燕都学府讲课，遇到了一位名叫“林贽”的学生，这个学生的许多思想都让他惊叹，但是这个学生过于叛逆，居然说孔圣人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还说孔圣人的徒子徒孙都是混账。 徐霞客只觉得这个学生太可怕了，居然会有这样的思想，他自认为自己在儒士里面已经是一个相对奔放的儒士，对任何言论都能听得进去，哪怕是敌对的法家所发表的那些言论，他也能听得进去。 可是这个林贽，实在是离经叛道！ 又一个月后，燕公二百八十九年秋（499年），扶余国被高句丽灭亡，扶余贵族们有的向高句丽投降，大部分则逃入燕国，恳求燕国为他们复国。 与此同时，当扶余王在燕都发表演讲，希望燕国人帮助可怜的扶余人复国时。 已经六十四岁的徐霞客，在自己家中……与世长辞！ 燕公胪亲自为徐霞客举行葬礼，徐霞客的孙侄女为徐霞客守孝服丧。 徐霞客所写的《西游记》，被燕国官府定型为燕国名著，是燕国的历史文化遗产，原件存放在燕都博物馆，并且不可以观看，只可以隔着玻璃远观书籍封面，抄录件也暂时不对外开放，只有议会贵族可以查阅抄录件。 徐霞客本人是大方无私的，但这并不代表燕国贵族们是大方无私的。 第503章 人性与自由（二） 两个月后 燕公二百九十年春（500年） 正月 元旦 燕都 燕国的国庆节开始了，整个燕都弥漫在喜庆中，人们逐渐从十多年前的那场恐怖黑疫阴影中走出来，旧的生活观念在黑疫中被摧毁，新的生活观念尚未确立，此刻的人们陷入了一种迷茫状态，他们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林贽行走在燕都商业街上，路两旁都是红灯笼，天空放满了飞灯（孔明灯），虽然是晚上，但燕都的商业活动已经很热闹。 路过青楼，听到许多莺莺燕燕的声音，靡靡之音连绵不绝，里面都是一些沉浸在肉欲中的人。 街道整洁干净，就连港湾里的垃圾都被船只运到洋流处，让这些垃圾顺着洋流漂流到海外，因为燕国真的很害怕再来一次黑疫。 洋流是燕国航海家们观测发现，他们在几十年的航海生活中发现海洋有固定的洋流，于是燕国便利用洋流来处理港湾垃圾。 不过燕国也不知道这些垃圾最终会飘向哪里，毕竟东面的大海连海岸线都没有，实在是没有人敢于涉足。 燕都的商业街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开放，商业内容也比中原的坊市丰富得多。 不仅有日常的生活物品售卖，还有许多小吃摊贩，比如一个烧烤摊，一个摊贩正在烤鱼，由于这个时期的食物调料属于奢侈品，只有上流社会的宴会才会使用调料，所以小摊贩能够使用唯一调料就是盐。 有着渔盐之利，燕国的盐相比较而言还是很便宜的。 满大街都是香味，街道两旁还种满了花草树木。 砰砰砰！ “爹爹，放烟花啦，我们快去看呐。” 燕都广场的烟花绽放，许许多多小孩子拉着父母的手，迫不及待想要凑近了看烟花。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燕国的烟花成功率已经提高到了80%，也就是100根烟花里，能够做到大概80根烟花都能正常绽放。 “去燕都广场。”林贽在路边找到一辆正在经营的马车，于是对正在打牌的马车夫说道。 那位马车夫正在打一种类似麻将的竹牌，也是近几年出现的娱乐，给广大底层人民提供了精神生活享受。 这些马车夫职业出现就很早了，大约一百年前的燕公岚时期就有了。 他们一般都隶属于某个行会，行会为他们提供马车，根据隶属行会的不同，经营方式也不同。 有些行会是只需要马车夫上交固定的租金，而不管马车夫具体赚了多少钱，这种因为比较方便管理，所以是主流经营方式。 而有些行会则是要求马车夫上交全部收入，他们给马车夫发放工钱，这种麻烦一点，所以比较少。 至于按收入分成的经营模式，桃园行会尝试过了，然后失败了，因为很难知道马车夫的具体收入，自然也就没办法按收入分成。 “诶，祥子，生意来了。”跟那位马车夫一起打牌的一个中年老男人对马车夫提醒道。 那位称为“祥子”的马车夫连忙扭头看了眼林贽，然后站起来笑道：“先生，去哪？” “燕都广场。”林贽并没有生气，安静地坐在马车上。 “走嘞。”马车夫坐在前排，驾驶着马匹行进。 以前燕国还有人力车夫这个职业，但是随着燕国马匹的普及，这个职业也就逐渐消失了。 燕国在海外有着大量牧场，因此根本不缺牲畜，马匹多的很，现在又因为死了这么多人，燕国已经可以做到每个百姓都拥有一匹马，这在中原是无法想象的。 坐在马车上，林贽的心情很复杂。 他是【牡丹行会】会长的儿子，但是却在嫦娥城的政治斗争中被排挤。 在听闻大旅行家徐霞客回到燕国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来到燕都拜访学习，却没想到徐霞客不久后病逝。 牡丹林会长在五年前寿终正寝，林会长的女儿，也就是林贽的母亲林月如成为新的会长。 但是【牡丹行会】在竞争中逐渐落入下风，被【逐鹿行会】排挤，而【桃园行会】因为主要业务在香料群岛，所以选择坐山观虎斗，并不打算参与嫦娥城的竞争。 他今年已经三十三岁，却依旧一事无成。 从小就被外祖父重点培养，请了最好的家庭教师，还让书香门第家的小姐姐给自己当丫鬟，童年的他，每天都看见有无数人死于黑疫，而官府的人，为了解决黑疫，往往采取野蛮残暴的办法，动不动就是抓人坐牢，还有当众刑罚处死的，给了他幼小的心灵巨大冲击。 十五岁的时候，他进入燕都学府进修，本来想学习航海学，将来成为一名探索海外的大航海家或者大探险家。 然而，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怎么学都学不会，最后只好转修没有学习条件的儒学，之后又选修了绘画和戏剧。 二十二岁那年，他加入【牡丹行会】的行会志愿军，跟随禁卫军一起去扶余国帮助扶余人抵挡高句丽人的入侵，亲手斩下一个高句丽人的头颅。 二十四岁那年，牡丹行会在香料群岛的种植园被土著人袭击，于是他又以行会军军官的身份，带着行会军消灭了那些土著。 二十六岁那年，他开始进入政坛，当选为嫦娥城的市政议会成员。 二十七岁那年，牡丹行会被指控贪污城市财产，一时之间名声狼藉，父亲李火旺认为是有人想要诬陷，背后主使定然是逐鹿行会。 然而几个月后，有多名少女指控他的父亲奸淫了她们。 父亲被软禁，监察使介入调查，但是民间对他的骂声却越来越大，无法承受这一切的父亲，在家中服毒自杀。 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林贽觉得父亲是被冤枉的，想要申诉。 但是嫦娥城的市长太过软弱，虽然是贵族，却并不想下场干预行会们的争斗，只想安稳地任期结束。 三十岁那年，他再次竞选嫦娥城主簿时，却惨遭失败，几乎所有的议员都不认可他，就连牡丹行会的那些议员们，似乎是私底下达成了协议，居然也反对他。 回想着嫦娥城的往事时，马车已经来到了燕都广场。 燕国这一次制造了上千根烟花，即便到现在都还没放完。 在不远处，是各种比赛，比如剑术、马术等等，除了体力上的比赛，还有脑力上的，比如围棋、辩经等等。 一些儒士正在互相辩论经书，纷纷阐述着自己对经书的理解。 不仅有儒家的，佛门子弟以及道教人士也参与进来，一起在这里大辩论。 林贽听得津津有味，决定自己也要参与进去一起辩经。 第504章 人性与自由（三） “神是人的本质，形只是一具躯壳，如同地上的石头。” “是故，形灭而神存。” 一位佛门弟子如是说道。 所谓神，指的是人的意识、灵魂、精神、思想，所谓形，指的是人的外在身体、财富、地位等等。 佛门在进入中原后，也开始顺应潮流，跟中原的玄学进行融合。 所以当我们去看道教和佛教的理论时，会发现，他们二者之间有很多理论是相通的，就是改了一下近义词而已。 因为佛门与道教一直在相互融合，佛门吸收了一些道教的理论，道教也吸收了很多佛门的理论，搞到后世就变成了佛就是道、道就是佛。 神为本，形为虚，这是玄学倡导的思想。 认为一个人真正重要的是他的精神，而不是肉体和身外之物，精神可以脱离肉体和身外之物独立存在。 在场之人都自认为自己是高尚之人，因此并没有反驳这句话，而是附和。 然而，林贽却不合时宜地站出来反驳道：“吃不饱饭的人没有心思去思考，每天生活在死亡恐惧中的人不会在乎羞耻心，所以神不能脱离形而独立存在，没有形，就没有神。” “没有衣食住行，没有人的塑壳，没有这些外在的形，神就无法存在。” “是故，形灭则神灭！” 林贽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呵呵。”一位玄学家反驳道：“水离开杯子还是水，杯子即便碎了，也无法湮灭水，即便我们失去了财富、地位、乃至生命，但我们的精神可以永存。” 面对玄学家的这种诡辩，林贽无法反驳，只好作罢。 辩论着，一位儒士便又老生常谈起“君君臣臣”，对众人摇头叹息：“如今天下各国动乱不堪，都是因为秩序混乱，君主不做君主应该做的事，整天祸害百姓，臣子不做臣子应该做的事，整天想着篡位当君主。” 这是希望各个阶层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要老是胡思乱想瞎胡闹。 君主好好统筹整个国家的大事，臣子好好管理地方的百姓，百姓好好种田生产，妻子好好织布生孩子，这样一来，天下就能太平。 可现在，君主不去统筹国家大事，天天想着奢侈享受，臣子不老老实实当臣子管理百姓，天天想着怎么篡位当君主，百姓不老老实实种田生产，天天造反闹事，整个国家也就乱套了，秩序彻底崩溃了。 说来说去还是各司其职，各个阶层相安无事，上层爱护下层，下层忠于上层。 林贽反驳道：“七情六欲是人的本能，君主喜欢奢侈享受，臣子想要更进一步，百姓想要摆脱苦难，这些都是他们的本能驱使着他们这么做，又怎么可能禁止得了呢？” “上古之时，洪水泛滥，鲧以堵治水，却导致更大的祸害，禹以疏治水，引导洪水，最终泽润万邦。” “人心欲望就如同洪水猛兽，想要压制堵塞是堵不住的，最后只会让天下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真正的办法应该是顺应人心欲望，对人心欲望进行引导疏通。” “君主可以奢侈享受，臣子也可以更进一步，百姓也可以不安分守己，只要一切都在合理的范围内就行，这才是真正的治国良药。” 林贽的话说完，在场众人都哄堂大笑。 “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居然鼓励君主奢侈享受，鼓励臣子以下克上，鼓励百姓造反闹事，简直荒唐，若是像你这样治国，恐怕用不了一个月就亡国咯，啊……哈哈哈哈！” 一位老儒生不屑地嘲讽着林贽，并且还亮出了自己的师承，自豪道：“我师承于谷梁，敢问你又师承于何处？” “我在学府图书馆自学成才。”林贽如实回答，并不觉得没有师承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没有师承的野路子，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有人嘲讽道。 儒生们搬出自己的师承，甚至还用孔圣人的话给自己辩论提供依据，让林贽无法反击。 人家都用圣人说过的话来辩论了，你还反击什么，反击不就等于反击圣人吗？反击圣人那就是大逆不道！ 林贽忍无可忍，最后不甘心地说道：“难道圣人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吗？” 哗哗——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辩论都是互相挑对方话语里的毛病，比如指出对方对圣人某句话的理解有问题。 但是还从来没人敢指责圣人说过的话有问题。 圣人是不可以有问题，如果有问题，那一定是后世子孙理解错了圣人原本的意思。 “圣人也是人，圣人也跟我们一样要吃饭睡觉，跟我们一样要结婚生子，跟我们一样是活生生的人，他不是神，他为什么就不会出错？” 林贽还在疯狂输出自己的观点，却不知自己的这些观点已经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荒唐！简直荒唐！” “好猖狂的小子，居然觉得圣人是错的。” “你觉得圣人是错的，那你又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圣人是错的？” “圣人周游列国，行遍万里路，看尽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才寻找出来人世间的真理，而你呢，又是哪里跑出来的野路子，也敢对圣人口出狂言！” 众人也不再辩论了，而是开始把林贽赶出现场，禁止林贽在这里无理取闹，甚至还有人跑到官府那里告发林贽，说有人侮辱圣贤、妖言惑众、蛊惑民心。 “我没说我是对的，我的错误很多，因为我是人，是人就会犯错，但是圣人也是人，他难道就不会跟我们一样犯错吗？”林贽还在疯狂输出。 “闭嘴！”有人对林贽怒斥。 “这里是燕国官府举办的辩论赛，所有人都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我为什么要闭嘴？难道你们都是闭着嘴巴辩论的吗？”林贽反驳道。 “你！” 众人气愤，觉得这个林贽分明就是故意过来胡闹的。 然而，不久后，维持秩序的燕国士兵走来，将林贽赶了出去。 “为什么？”林贽不解。 “有人告发你妖言惑众。”士兵回道。 第505章 逐鹿中原（三十八） 一个月后 当燕国人刚刚从国庆的喜庆中走出来时，魏国皇帝元宏英年早逝，谥号孝文，史称孝文帝，其子元恪即位。 元恪是一位好战的皇帝，而且魏国经过冯太后和孝文帝将近四十年的休养生息和汉化改革，人口从2200万增长到了3500万，可谓是国力雄厚，南朝的人口则因为刘宋末年的混乱，从1500万降低到了1100万。 此时此刻，南朝北朝的人口总和已经高达4600万，超过了西晋司马炎时期，由此可见晋朝司马家族的治理有多么烂了，统一天下十多年，人口还没南北朝乱世多。 在这样的背景下，元恪刚刚即位便对柔然发动北伐，先拿柔然练练手，打完柔然还要准备南征攻打南朝。 吃饭睡觉打柔然，已经成为了魏国人的日常。 而在魏国皇帝元恪正在北伐柔然时。 晋国 建康城 皇宫 “太后，长生丹已经炼好。” 一位宦官带着一个道士来到宫廷内，道士手上捧着一个木盒子，木盒子内装着所谓的长生丹，据说只要吃了就能增加九九八十一年的寿命。 这个长生丹是用的硝石、木炭、硫磺等制作而成，丹药最外面还涂抹了一层少女初潮时流下的经血。 因为这枚无意中炼制出来的丹药会燃烧甚至自爆，道士便认为这是阳气太重的原因，需要增加阴气来实现阴阳平衡，而少女初潮的经血自然是极阴之物，可以让这枚长生丹阴阳平衡。 眼前的这枚丹药，有淡淡的火药味道，同时又有很重的经血腥味。 刘楚玉先是让道士自己吃下一颗，然后见对方并无大碍，于是自己也吃下另一颗。 刚开始还没什么，可是几天后，道士和刘楚玉都感觉非常痛苦，又几天后，道士与刘楚玉都病逝。 晋国的太皇太后，被仙丹毒死了，而罪魁祸首也被自己的丹药毒死了。 年仅五十四岁的太皇太后突然逝世，皇帝又还年幼，晋国的朝政大权被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把持。 时人皆称“王与谢共天下”。 当晋国重回世家门阀的天下时，蜀地的齐国也发生动乱。 皇帝萧宝卷总是怀疑大臣们想要篡位谋反，对大臣动不动就诛灭全族，搞得人心惶惶，最后大臣们真的忍无可忍选择造反，共同推举萧衍为主帅。 君臣之间的猜疑链在这个时代非常明显，君主怀疑大臣会谋反，所以总想着赶紧先下手为强，趁着大臣们还没谋反时，先把大臣们杀了。 大臣们也怀疑皇帝要杀自己，所以也想着先下手为强，趁着皇帝还没杀自己时，先把皇帝杀了。 在这样的互相猜疑下，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每天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在这种朝不保夕的常态化下，今朝有酒今朝醉，成为了大家的生活方式。 既然随时都有可能会死，那为什么不在死之前好好享受一把呢？如果不好好享受一把的话，那我岂不是白死了吗？ 人人都这样的想法，国家又怎么可能不糜烂呢？ 萧衍英勇善战，很快就击败了皇帝萧宝卷的禁卫军。 当萧衍击败禁卫军的消息传到齐国皇宫时，原本忠于皇帝的宦官们立刻反水，把皇帝萧宝卷杀死，割下萧宝卷的人头向萧衍请降。 随后，萧宝卷的弟弟萧宝融被萧衍扶持登基，朝政大权都掌握在萧衍手中，如伊尹、霍光、梁冀、董卓、袁绍、司马昭、司马越、王导、桓温、刘裕、萧鸾，等人的故事。 随着权臣/篡位的老前辈越来越多，后面的人也就越来越轻车熟路。 有着这么多的先例在，借鉴起来方便极了。 此后一年时间里，萧衍一直在镇压反对势力，直到把反对者都物理消灭后，他才终于逼迫傀儡皇帝萧宝融禅让。 萧鸾是齐国皇族旁支，萧衍又是萧鸾的旁支，等于是旁支的旁支夺了皇位。 因为已经出了五服，萧衍跟齐国萧氏皇族关系太远，同一个祖先那得追溯到汉朝了，所以夺位以后，并没有继续使用“齐”作为国号，而是改国号为“梁”。 萧衍登基称帝后不久，魏国便南征晋国，晋国的世家大族们还是熟悉的味道，一如既往的费拉不堪，白白浪费手里的大量资源，南青州和北徐州全部丢失，国内还爆发了大规模农民起义。 晋国君臣向萧衍求救，萧衍效仿当初苻坚吞并慕容燕国，假意答应救援晋国，实在却在晋国主力被魏国消灭后，趁势东进，把盟友晋国吞灭。 晋国皇帝出城投降，萧衍旋即迁都建康城。 魏国皇帝听闻晋国被萧衍鲸吞，非常气愤，自己辛辛苦苦把晋国主力消灭，却只占领了淮河以北，白白给萧衍做了嫁衣。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燕公二百九十四年春（504年）。 魏国 洛阳 皇宫 正殿 “江南蕞尔小国，竟敢与我大魏为敌，当灭之。” 魏国这些年国力大增，加上南朝国力削弱，因此魏国皇帝已经有些看不起南朝了，宛若当年的苻坚，认为一战可以灭亡南朝。 群臣大多数都赞同一战灭梁的策略，他们都非常自信。 准备一年后，魏国征调三十万大军南征，后勤辎重农夫还有七十万，对外号称百万大军，对梁国全面进攻，并且打出的旗号是为晋国齐国复国。 有晋国齐国的宗室子弟逃亡至魏国，请求魏国帮他们复国，复国以后，魏国要多少他们就给多少。 三个月后，梁军主帅萧宏怯懦不敢战，听闻魏军已经快要抵达，吓得连忙丢下军队，独自一人跑回建康城。 十万梁军士兵顿时群龙无首，士气瞬间崩溃，纷纷四散逃亡，混乱中，被自己人踩踏、误伤而死的梁国士兵多达五万。 十万大军，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自己溃败了。 有大臣弹劾萧宏，认为其领兵无能，应当惩罚。 然而萧宏是萧衍的亲弟弟，有着刘宋和萧齐的前车之鉴，萧衍非常偏袒宗室子弟。 他认为刘宋和萧齐之所以灭亡，都是因为屠戮宗室，导致宗室力量薄弱，而无法在皇族危难之际拯救整个家族。 所以萧衍并没有惩罚萧宏，哪怕萧宏让十万大军不战而溃。 不仅是东方战场失利，汉中的梁国守将们也纷纷举城向魏国投降。 梁国全线溃败，只有韦睿在合肥大获全胜，依靠着水火交攻，歼灭了孤军深入的五万魏军，魏国朝野震动，都称韦睿是“韦老虎”。 在局势对梁国极其不利的情况下，魏国主帅元英却过于自信，发兵二十万渡过淮河，围攻钟离城。 钟离守将昌义之仅有三千人，却靠着坚固的城防和高昂的士气，硬撑了一个多月都还没被攻下来。 关键时刻，韦睿再次神兵天降，效仿当初的汉末王珏，无视地形和后勤，在淮南沼泽地急行军，饿了就把路边的树皮草根尸体吃了，渴了就喝战友的尿，仅仅十天就抵达钟离，对魏军来了个【兵贵神速】【出其不意】。 淮河北岸的魏军主帅杨大眼想要南下救援淮河南岸的魏军，却被韦睿阻拦，半渡而击之。 随后，韦睿配合钟离守将，给魏军主帅元英来了个【中心开花】。 正在攻城的魏军，前面要被城墙上的梁国士兵攻击，屁股后面还要被韦睿的梁兵援军攻击，顿时腹背受敌，很快就溃败。 魏军主帅元英丢下士气崩溃的魏军，独自跑路，已经不知所踪。 二十万魏国士兵纷纷向着淮河北岸逃去，淹死在淮河里的魏国士兵多达十五万。 魏国元气大伤，梁国同样损失惨重，双方各自退兵。 第506章 人性与自由（四） 燕公二百九十八年春（508年 星繁城 西南种植园 已经四十一岁的林贽正牵着耕牛，在毒辣的阳光下农作。 燕国地广人稀，林贽需要开荒的土地非常广阔。 燕国官府在去年对无主的农田重新分配，平均每一位燕国百姓都分到了300亩农田。（相当于中原600亩） 从南朝以及草原购买的移民，燕国却并不打算给他们分配无主农田，而是依旧像以前一样让他们去瘴气地区开垦荒地。 明明有着一大片已经开荒好的农田种不过来，却死活不肯分给新移民，就是要让新移民继续开荒出更多的农田。 自始至终，燕国的目的都不是养活更多百姓，而是在尽量产出更多粮食的前提下，还要尽量减少人口，避免人太多消耗粮食。 燕国本地百姓，在黑疫结束后，幸存者的生活水平反而上升了，每个人都拥有一大片农田，根本种不过来。 而新的移民却并不能获得那些无主农田，他们依旧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开荒。 而燕国本地百姓，他们的大片农田，还是像以前一样只能一代代继承给一个人，其余人还是要去海外开荒。 这就好比，明明地上就有一堆现成的食物，管理者却不准百姓去吃，要求百姓自己去山林里采集打猎。 因为对管理者而言，食物才是目的，百姓只是工具。 一年前，敌对的逐鹿行会内斗，林贽得以侥幸竞选成功，成为嫦娥城的主簿。 然而，随着逐鹿行会的内斗结束，他被指控贪污城市公款、奸淫良家妇女、妖言惑众、意图谋反等罪名，最后被逮捕入狱，送到香料群岛成为开荒奴隶。 “只要你承认自己说的那些话是妖言惑众，我们可以撤销对你的指控，免除你的罪罚，让你回到嫦娥城，跟我们一起赚钱。” “林贽，为了一群升斗小民，却要折磨自己，值得吗？” 嫦娥城的市长已经跟逐鹿行会的人勾结在一起，市民都只是他们捞钱的工具。 林贽没有答应，而是选择成为开荒奴隶。 不过，在难得休息的时候，他也会静下心来写一点东西，在文字的世界里实现自己的梦想。 “嫦娥城的可怜市民们，辛苦劳作却得不到应有的报酬，反而还要被指控各种莫须有的罪名，然后被官府逮捕入狱，成为开荒奴隶。” “人是一种充满灵性的生物，他们会思考，有爱恨情仇，而不是开荒工具，更不是他们的私人物品。” “不开荒就无法让燕国强大，燕国不强大就会被蛮夷侵略，反对开荒就等于勾结蛮夷，这是他们向我们宣传的。” 在开荒岁月里，林贽闲下来就写书，第一本书是《牡丹花女孩》，那是他年少时遇到的一个少女，长得漂亮，是他的初恋，在一片牡丹花的园林里偶遇，对方是一位贵族的后裔。 可是，不久后，那位梦中少女便感染黑疫死去。 生活愈发艰苦，林贽愈发怀念年少时的美好瞬间。 林贽不是什么圣人，他也不想做圣人，他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对美丽少女一见钟情的普通人。 “人们总是张口闭口就是圣人，每天谈论的都是风骨、高尚、神圣，在其他人面前彰显自己对圣人崇拜，却忽视了身边最平凡人。” “每天都在用圣人作为标准，要求我们如何如何，而不是我们自己要如何如何，我们学习圣人，却失去了自我。” “人应该成为自己，而不是成为别人，哪怕那个别人是圣人。” “或许，这就是庄子说的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吧。” 他的第二本书叫作《自我》，认为人不是工具，而是独立的个体。 “我们不是开荒的工具，也不是圣人的工具，不应该为了统治者的千秋万代去开荒，也不应该为了学习圣人而违背自己的本性。” “一个人，好色与不好色，爱财与不爱财，都只是自己的人性，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这些都是自由，为什么要强迫所有人都跟圣人一样淡泊名利？” 当他写完这两本书时，已经是三年后。 一位前来监督开荒的贵族少女无意中看到他的书籍，对他的才华很是欣赏，对于他书中离经叛道的那些文字也感到惊讶，因为她也有类似的想法，但从来不敢当众说出来，更加不敢写成书籍。 “在这里开荒，实在是耽误您了。”贵族少女花费重金，为他赎买自由，并且让林贽成为自己的助手。 “我刚好要成为嫦娥城的新市长，您可以帮助我吗？”少女的笑容宛如牡丹花盛开般甜美。 林贽看着眼前的美丽姑娘，跟当初那位死在黑疫中的少女有点像，一番交流后才明白，原来当初那位死在黑疫中的少女，正是眼前这位少女的姨母。 “您打算如何治理城市。”林贽问道，如果是像上一任嫦娥城的市长一样，把市民当成捞钱的工具，他是绝对不会辅佐的。 贵族少女大致阐述了自己的治理思路，其中就提到了要打破权威，不会用圣人作为挡箭牌，要求市民如何如何，市民可以质疑官府的决策，甚至可以质疑上古的圣人们。 “我不懂具体怎么治理城市，但城市里肯定会有懂得如何治理的人才，我们应该发挥他们的才能，而不是用圣人权威逼迫他们成为只会听话的工具。” 林贽决定辅佐这位“明主”，他认为在这位贵族少女的治理下，嫦娥城应该会变得更好。 然而，嫦娥城市政议会在听闻新的市长居然跟林贽在一起，还有着很林贽差不多的思想时，立刻召开会议，在新市长上任前就把废黜了新市长，并且从燕国贵族里，重新挑选了一位看起来就比较废物的贵族子嗣成为新市长。 而燕国官府也并不在乎，只要嫦娥城的市政议会老老实实交税，不造反，其他的都无所谓，反正当市长的肯定是燕国贵族或者后裔。 至于嫦娥城百姓的死活？难道很重要吗？ 第507章 人性与自由（五） 两年后 燕公三百零三年春（513年 林贽被嫦娥城市政议会拉了黑名单，禁止进入嫦娥城，并且林贽的子孙后代也被禁止进入。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而是再次来到燕都，请求九卿更换市长。 然而，他连九卿的面都见不到，因为他的身份不够高贵，并不是贵族。 “市民们正在成为麻木的工具，而你们却要坐视不管吗？”林贽愤怒道。 不过并没有人理会他，为了养活自己，他成为了一位富商女儿的家庭教师。 此后的时间里，看见那些出身高贵的人，却漠视百姓生命，奸诈贪婪，而出身卑贱的人里面，却有着一些童心未眠之人，他们对这个世界满怀憧憬，总是为周围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一个人是否高贵，在于他行动上的品德，而不在于他的出身门第与谎言。” “那些出身高贵者，他们嘴上说着圣人大道理，实际做的却都是卑鄙之事。” 他从贵族少女那里借来了《西游记》的手抄本，看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 “萨珊的君主，是一位真正的仁君，可是却没有生在我们燕国。” “野蛮从来战胜不了文明，但是可以摧毁腐朽，如果燕国真的被蛮夷毁灭，那也只能说明燕国的统治者们腐朽无能，绝不是那些普通燕国百姓的过错。” “我并不认为晋国的皇太后刘楚玉有什么过错，她只是在追寻自己的自由。” 又两年后，林贽写下一篇短篇小说《星繁》，通过自己在民间收集到的一百多年前有关星繁海盗团的信息，自己脑补了一些剧情，然后写成小说。 在燕国的宣传中，星繁海盗团就跟黄巾军一样，只会烧杀抢掠，所谓的人人平等只是忽悠老百姓的，真实目的是在篡夺政权后，奴役百姓。 然而，林贽却胆敢给这么一个已经被剿灭的反贼组织翻案，认为是燕国的贪婪才导致星繁海盗团的肆虐。 “他们自己贪婪无耻，却不准被奴役之人反抗。” “孔圣人只是一位跟你我一样的普通人，落魄之时还当过丧家之犬，我们不应该盲目崇拜他，只有破除个人崇拜和圣人权威，我们才能真正认识孔丘这位古时候的智者。” “如果非要我说燕国的统治者们有什么优点，那么他们唯一的优点就是没有区别对待男女。” “女人与男人一样，都是天地间充满灵性的生物，女人一样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不是男人的花瓶。” “一百多年前，有这样一群勇士，他们反抗压迫与奴役，为了天下人的自由，纵横在茫茫大海上，他们就是我们父辈口中只会烧杀抢掠的星繁海盗团。” “人应该为自己的自由人性而活，而不是为了权威而活。” “自古以来就是对的那些理论观点，它们真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我们总是相信越古老的就越准确，那为什么不相信” 林贽的这些话竟然堂而皇之地写进了自己的《星繁》小说里面，甚至还在写完书以后，给那些不识字的普通百姓讲述书籍中的内容。 很快，这件事便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到了九卿耳中。 夜里 皎月半遮半掩，林贽家的门被敲响。 咚咚咚！ 林贽打开门，看见的却是燕都的监察使。 “有人到刺史府告发，说你妖言惑众，勾结高句丽，意图谋反！”监察使直接亮出自己的令牌，对林贽不客气道：“林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贽被监察使带到了刺史府，刺史对他冷漠道：“林贽，你妖言惑众，知罪否？” “我无罪！”林贽坚定地回答。 “你诽谤圣人，居然污蔑圣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敢说自己无罪？”刺史冷哼。 说罢，刺史拿出四书五经，对着林贽怒斥：“圣人的书籍，你都读到哪里去了，嗯？” “我读在心中，而不是书籍上。”林贽淡淡回答。 “哼！”刺史冷哼一声：“你可知你这些年妖言惑众，给天下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吗？圣人有你这样的弟子，只会感到羞耻！” “圣人是圣人，我是我，他羞耻不羞耻是他的事。”林贽回答。 此后一年里，刺史府将林贽写的书籍全部焚毁，并且禁止任何人阅读或重新编撰。 《星繁》《自我》《童心》这三本书更是被列为燕国禁书，一经发现有人传播这些书籍的内容，立刻就是逮捕入狱。 儒生们还故意篡改林贽的《牡丹花女孩》，把一个天真少年爱慕美丽少女的浪漫故事，改编成了猥琐少年对贵族少女产生了龌龊的非分之想。 不仅要在肉体上摧残林贽，还要在精神上摧残，篡改他的书籍，让他原本的思想无法传播。 当初汉顺帝刘保是这样对待王云的，如今燕国也是这样对待林贽的。 当一年后，刺史再次来看望林贽，并表示只要林贽愿意改过自新，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自己当初的那些话都是胡言乱语，那么燕国就可以对他无罪释放。 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开创思想的当事人亲自承认自己的思想是胡说八道，才是对这个思想最大的打击。 直接把人杀了，反而只是一般般的手段，算不得多么高明。 “我本就无罪，何需再来无罪释放？”林贽衣衫不整，身上全是血痕，看起来是在这一年里受尽了酷刑折磨，但他依旧淡定自若。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刺史大怒，对林贽骂道：“难道你就这么想死？”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如果能活着，我当然不想死，但如果成为一个麻木的工具而活着，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林贽缓缓说着，他尊重生命，认为生命是宝贵的，但前提是这个生命是自由的生命。 又一个月后，林贽被押送至嫦娥城，在他的故乡将他处死。 看着熟悉的土地，林贽感慨道：“我年五十有四，死以归为？” 刺史走上前，对他最后一遍问话：“林贽，待会马上就要斩首了，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当众承认自己是在妖言惑众，朝廷可以免除你的一切罪过。” “我本无罪，何以免罪？”林贽坦然面对死亡，一直在跟儒家理念作对的他，却在临死前引用了儒家孟子的一句话：“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 “执迷不悟！执迷不悟！”刺史很是生气，对刽子手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妖人斩首，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行刑！” 话音刚落，刽子手快刀斩下，林贽人头落地，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然而，行刑台下，却有着许多百姓潸然落泪，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 他是旧时代最后一位思想家，同时也是新时代第一位思想家，过往的旧时代被终结，新的时代正在开启。——《世界通史·宋·秦桧》 人文启蒙时代 随着铁犁牛耕和土地私有制的出现，庄园经济得到蓬勃发展。 随着庄园经济的蓬勃发展，粮食产量逐步提升，小农经济和城市经济也开始萌芽发展。 随着小农经济和城市经济持续四百多年的繁荣发展，人们的日常生活越来越丰富，他们不再满足于像以前一样仅仅填饱肚子就行的生活，而是开始思考自己为何而活。 黑疫的突然爆发，极大地摧毁了统治阶层的无上权威，人们开始从权威中解放出来，最终反抗权威。 林贽的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在这个时代，诞生了诸如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等启蒙思想家，也诞生了郑和等大航海家，还诞生了曹雪芹等现实主义批判文学家，诞生了吴承恩等浪漫主义文学家。 随着徐霞客的《西游记》开始家喻户晓，人们了解了更加广阔的世界，他们探索世界的求知欲被刺激出来。 远洋航行能力快速发展，火枪火炮正在改变战争模式。 旧时代落下帷幕，新时代正在走来。 第508章 黄宗羲（一） 一年后 燕公三百一十二年春（522年 嫦娥城 “一定要买这个吗？” 逐鹿行会的黄会长很是无奈，他好不容易弄垮了竞争对手牡丹行会，还把林贽那个喜欢捣乱的疯子给弄死了。 本以为总算可以掌控嫦娥城，成为嫦娥城的主宰，却没想的，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 燕国朝廷再一次让他们这些行会明白，他们不过是朝廷的钱袋子，别看平时在普通百姓面前威风得很，那只是燕国朝廷懒得管。 可一旦朝廷缺钱了，他们这些储钱罐可就得遭殃了。 几个月前，高句丽攻破勿吉人的国都，勿吉的使者，穿越森林沼泽，躲过了高句丽人的追杀，来到燕国，请求燕国解救正在被逐步蚕食的勿吉。 自从吞并扶余国之后，高句丽并没有急着南下找燕国的麻烦，而是继续向北蚕食勿吉，想要继续能上自己的实力，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并不想跟燕国正面决战。 持续二十多年的蚕食下来，勿吉的国土和人口都缩水了一大半，现在只剩最北面的沼泽地区了。 为了阻止高句丽人肆无忌惮地蚕食自己的小弟，刚刚即位的燕公恋（燕公胪的孙女），决定发动北伐，削弱高句丽人的实力。 又由于黑疫带来的创伤尚未完全恢复，因此燕恋决定发行【圣人券】，凡是燕国子民，只有购买【圣人券】，才能证明自己对圣人足够尊敬，证明自己是一个仁义礼智信的君子，如果不买，就是对圣人的大逆不道，必须逮捕入狱，抓起来送到香料群岛开荒。 “不买圣人券就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 “买了圣人券，死了以后，灵魂就可以见到圣人，被圣人称赞是一位道德高尚的君子。” 而且为了从行会身上捞钱，还给【圣人券】进行了分类，分为“周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国人”“野人”“奴隶”这七个等级，越是富裕的人，必须购买越高级的圣人券，购买低级的圣人券是无效的。 像黄会长这种级别的行会富豪，那肯定得买“周天子”这个等级的圣人券，价格高到离谱。 燕恋虽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但是一上台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把社会各个阶层都捞一遍，颇有当年汉武帝的风范，不管富人穷人，通通收刮一遍。 “怎么，难道您的心里没有圣人，难道您也跟那个妖言惑众的林贽一样，是一个侮辱圣贤的大逆不道之人？”售卖圣人券的官吏对黄会长冷冷威胁道。 在朝廷的权威面前，你们这些富商不过是存钱罐罢了，平时没空搭理你们，就任由你们鱼肉百姓，我们也好顺带分红，现在缺钱了，就该砸烂你们这些存钱罐了。 这种事，汉武帝刘彻不就经常干吗？ 怎么，他刘彻干得，我们燕国就干不得？ “不买圣人券就是看不起圣人，看不起圣人就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 “对付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猖狂之徒，我们必须出重拳，只有这样才能维护圣人的尊严，这样才对得起圣人！” 为了更好地售卖圣人券，官府还让儒生们到处宣扬圣人券。 “心中有圣人，就会主动购买圣人券，甚至多买几张，这样才能报答圣人的恩德。” “而那些不买圣人券的，都是些道德低下，没有仁义礼智信的蛮夷。” “不买不是华夏人，一个人家里如果没有圣人券，就说明这个人是胡人血统。” “蛮夷畏威而不畏德，对待可恨的蛮夷胡人，我们必须出重拳！” 在官吏以及儒生的宣传下，无论买不买得起，燕国百姓都得砸锅卖铁去买，不买的当场逮捕入狱。 “我家孙儿才满一周岁，也要买吗？”黄会长问道，他的孙儿刚满一周岁，本来是个喜庆的日子，却碰上燕国朝廷敲骨吸髓。 “那是自然，圣人说过，有教无类，哪怕是一岁的婴儿，也可以去圣人那里感受仁义，所以当然也要买。”卖券官吏笑道：“您还是不懂圣人，还得多读读书才行呀。” 街道上，排满了过来买圣人券的百姓，天空灰蒙蒙，旁边就是一年前斩首林贽的行刑台，木台上甚至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 金五铢、银五铢、铜五铢，不断地被榨取出来。 其中银五铢是十年前才开始发行的白银货币，属于金五铢与铜五铢之间的货币。 …… 三个月后 燕都 燕宫 “怎么样，卖了多少券了？”少女燕恋正对着玻璃镜，试穿着自己的新衣裳，旁边还挂着一副高句丽区域地图 旁边一位服侍她的女宠恭敬道：“卖了……” 这时，大长秋走进来禀报：“君上，九卿有急事，让您立刻去商谈。” “嗯哼？” “那几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事？” 穿着拖地的长衣裙，燕恋来到九卿议事厅，却见得九位卿士满脸都是着急。 “诸位，什么事让你们慌张？”燕恋还有心思调侃。 “君上，嫦娥城的逐鹿行会勾结高句丽，割据嫦娥城，情况十万火急！” “若是其余行会城市也有样学样，那就更加糟糕了。” “这些无君无父之徒，居然勾结蛮夷，他们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我们现在应当如何？铁血镇压？还是跟他们谈判？” “当初真不该放任高句丽发展壮大，唉……” “那个时候扶余国想要反叛，不让高句丽发展壮大，今天勾结逐鹿行会的就是扶余国，不会有什么区别。” “是否可以向魏国或者梁国借兵，借助外兵以镇压反贼？” 听完九卿的这些话，燕恋并没有慌张，在推出圣人券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会有今天，但是并不在意。 反就反呗，大不了镇压下去就行，如果担心刁民反叛，就不敢压榨刁民，那还当什么统治者？ 因此她淡淡笑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诸君却这般慌乱，真是有失风度。” 第509章 犁庭扫穴（十五） 一个月后 扶余城 城外二十里处 “弩手准备！” “收到！” “骑兵准备！” “收到！” 两千弩兵和一千具装骑兵来到扶余城，在这里与高句丽人进行血战。 “反贼们之所以敢于闹事，不过是认为高句丽人可以帮助他们，因此，只要击败高句丽南下的主力，则反贼人心惶恐，不攻自破。” 这是燕恋的看法，她认为攘内必先安外，先重创一下高句丽，然后再威逼反贼。 扶余城是高句丽进入辽东的唯一一条平坦通道，其他通道都是曲折的山路，所以他们想要大规模南下，也只能走这条路，其他路只适合小规模偷袭。 经过持续百年的扩张和发展，高句丽总人口已经多达八十万，可战勇士二十万。 这些部落国家，都是全民皆兵，所以八十万人口能搞出二十万大军，由于军队负担太重，他们的经济发展几乎为零，社会发展极其缓慢，武器装备非常落后。 这二十万高句丽勇士里，大部分都是普通长矛兵，只有三千人穿着轻甲，只有那一百多个高句丽贵族才能穿得了重甲。 好不容易抓住燕国内乱这个机会，高句丽倾国之力南下，把二十万大军全部征调过来了，对外号称百万大军。 二十万高句丽大军分为两百个方阵，每个方阵一千长矛兵，而三千轻甲步兵，则是高句丽的督战队，并不直接参战，一百多个高句丽重甲贵族只负责远程指挥。 高句丽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骑兵，全员都是步兵。 面对这场三千对决二十万的战争，燕恋却并不恐惧，反而很是兴奋。 “孤的名讳将在这场战役中名垂青史！” 燕国的三千士兵，每一个都是最顶尖的武器装备配置，每一位弩手，都准备了十把强弩和十把连弩，方便损坏后随时更换。 并且燕恋还为两千弩兵准备了两百万枚铁制箭矢，平均每个人都可以射一千枚箭。 昔日李陵北伐匈奴时，五千弩兵也才八十万枚铜箭，而燕国两千弩兵却准备了两百万枚质量更高的铁箭，这就是燕国一直以来的精兵战略。 不仅有大量弩箭，还有新式武器-梨花枪。 所谓梨花枪，就是在长枪上面绑一根竹筒，竹筒里面塞满火药和碎石砾，在与敌人长枪对捅的时候，竹筒可以溅射火花，从而弄伤敌人，就像是梨花绽放一样，所以叫梨花枪。 “他们以前躲在山沟沟里，我们不好找，怕被埋伏，所以拿他们没办法，现在他们自己跑到大平原上来，正好把他们的主力全部歼灭。” 燕恋站在瞭望塔上面，远远地看着远方平原上密密麻麻的高句丽大军。 不得不说，经过这几百年的发展，高句丽文明比以前进步了许多，已经懂得列阵进攻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跟打群架一样挤成一团。 文明是什么？它包括方方面面，生火做饭是文明，造轮子是一种文明，战争技术是一种文明，诗歌艺术是一种文明，开荒种植放牧也是文明。 文明包括很多，不是只有像宋朝那样吟诗作赋才叫文明，金朝的金戈铁马同样是文明，只是文明的不同表现形式。 你的文明表现在诗歌上，我的文明表现在战马上。 当你认为对方是蛮夷时，对方也认为你是蛮夷，所以这个世界上，其实所有人都是蛮夷，你我他都是蛮夷，这就是蛮夷相对论。 中原流行的是蛮夷绝对论，认为其他文明都是蛮夷，没有一丝一毫可取之处，华夏文明是无敌的、顶尖的，因此华夏文明不应该学习其他文明。 燕国流行的则是蛮夷相对论，认为其他文明虽然有很多地方不如燕国，但也有燕国不如其他文明的地方，所以燕国需要学习其他文明的优点。 当你鄙视对方不会吟诗作赋时，对方也在鄙视你不懂战争技术。 剑术高手鄙视枪术高手，认为对方不懂剑术，所以是蛮夷，枪术高手也鄙视剑术高手，认为对方不懂枪术，所以是蛮夷，所以大家都是蛮夷。 等到高句丽大军逐步靠近时，在各个军官的指挥下，弩兵开始朝高句丽人射箭。 战争越到后面，个人的勇武作用就越来越低，打仗不是靠一群莽夫嗷嗷叫，而是有条不紊的指挥，听从命令的士兵，良好的晋级制度，健康营养的伙食，持续不断的训练。 哪怕关羽张飞这样的猛将，也只是在起家之初，几百人上千人规模的战斗中才敢冲入敌阵，规模大了以后，照样是稳坐后方进行指挥。 七进七出的赵子龙也只是化妆成普通老百姓，靠着聪明才智躲过了敌人的搜查，并且杀了几个有所察觉的小兵而已。 “预备……放！” 咻咻咻！ 嗖！ 高句丽长矛兵连战甲都没有，全部穿着布衣，一射就得死一大片。 平时在山里还可以利用地形优势埋伏燕国士兵，让燕国士兵不敢进山里跟他们战斗，现在到了平原上，那就是待宰羔羊。 “举盾！” 高句丽贵族指挥着，随后，各种敲锣打鼓过后，已经被射起一大片的高句丽人，后面活着的纷纷举起木盾。 然而，轻薄的木盾依旧无法抵挡燕国改进后的强弩，只有那些很厚的木盾才行，可是那些很厚的木盾又太重，举起来后非常消耗体力。 更可怕的是，燕国不只有强弩。 砰！ 十辆投石车向高句丽的军阵中抛射许多绑了石头的火油木桶，木桶在地上砸碎。 随后，十几个长弓手在箭矢上装载一个小竹筒，竹筒内塞满火药，将火药点燃，里面还有还有凝固的火油也被点燃，火花溅射，箭矢抛射出去，点燃高句丽阵地上的火油。 还有投石车抛射火石，防止高句丽阵地的火油没能被点燃。 “放！” 嗖！ 轰！ “啊！！！” “哇啊！——” 熊熊大火燃烧，高句丽长矛兵葬身在一片火海中。 趁着高句丽人发生混乱的机会，瞭望塔上的燕恋指着远方喊道：“具装骑兵，立刻出击，截断火海与非火海的高句丽人，阻止高句丽人逃离火海！” 当火海处的高句丽人想要逃出来时，一千具装铁甲骑兵朝他们逃跑的方向横杀过去，弧首刀将他们的喉咙割破，一个个倒在地上死去，任由身后的火海蔓延而来。 还想逃？哼！ 第510章 乌合之众（十四） 高句丽人成分复杂，大部分都是扶余人、勿吉人、肃慎人，还没有被高句丽人融合，被迫加入战争。 现在的局面类似于淝水之战，兵力多的一方成分混杂，什么族群的都有，内部一盘散沙，兵力少的一方占据主场作战优势，而且团结一致。 因此最后的结局也跟淝水之战一样，所谓的二十万高句丽大军，在混乱之后又被燕国铁浮屠一顿冲击，很快就士气溃散。 那些被迫参战的扶余人率先脱离战场，成为了逃兵，随后，勿吉人和肃慎人也跟着逃离，到最后，只剩督战的三千高句丽轻甲步兵还坚守在战场上，坚持不懈地杀逃兵。 燕国铁浮屠回到自己的阵地后，连忙更换了战马，之前的战马在刚才那轮冲锋下已经耗尽体力。 更换战马后，直接朝着高句丽三千轻甲步兵冲去。 不过也不是所有高句丽人都往后逃跑，总有那么一些想不开的，居然往前突围。 几百个搞不清状况的高句丽人冲向正在装载箭矢的燕国弩兵。 “更换梨花枪！” 指挥官立刻指挥着弩兵们扔下强弩，使用梨花枪近战。 漱漱漱！ 梨花枪的前头竹筒被点燃，冒出绚丽的火花。 嗤滋滋—— “啊！！！” 一个冲到跟前的高句丽勇士，还没等他拼死一搏，他的眼睛就被梨花枪的火花溅射烫伤，他捂着烫瞎流血的眼睛，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噗嗤！ 燕国士兵很有纪律性，第一排的士兵并没有擅自补刀，而是继续紧握长枪，对准正在冲来的高句丽人，让自己身后的队友蹲下来去戳死那个倒在地上哀嚎的高句丽人，防止第一排士兵补刀时，敌人趁机冲进来撕破防线。 这是燕国第一次使用火药近战，也是第二次使用火药投入战场，上次虽然用火药包裹石头攻城，但效果不大。 很快，在具装铁骑骑兵的冲击下，分散起初杀逃兵的高句丽轻甲骑兵也被各个击破，高句丽兵败如山倒。 十多万人仓皇北逃，高句丽的贵族们脱下身下的重甲，赶紧向着远方跑去，他们甚至不敢守城，怕在城里被乱兵杀死。 燕国也不客气，直接占领了无人防守的扶余城，并且把扶余王和扶余贵族迁回扶余城，让他们复国，吸纳那些被高句丽人强迫的扶余人，帮助燕国抵挡高句丽人的南侵，就如同光武帝刘秀让南匈奴抵挡北匈奴一样。 经此一战，燕恋声名远扬，很多人都知道燕国的女君主在扶余城南以三千破二十万，是当今天下的女战神。 高句丽人更是惶恐不安，起码二十年之内都不敢再南下，而是专心蚕食勿吉残部。 （这个勿吉就是后世北宋时期的女真，生活在今天的黑龙江哈尔滨一带，只是名字叫法不同。） 对于东北地区各个势力的所处位置，是这样的。 【燕国：辽宁省、朝鲜、韩国 高句丽：吉林省东部、海参崴地区 扶余：吉林省西南部 勿吉：黑龙江、吉林省北部 肃慎：外东北 黑水：库页岛 契丹：内蒙古科尔沁草原 库莫奚：河北省承德市、河北省张家口市】 契丹和库莫奚是燕国的商业合作伙伴，大家合作一起赚钱。 扶余、勿吉是燕国的小弟，正在被高句丽蚕食。 肃慎是燕国的盟友，但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很少联系。 黑水是向燕国臣服的土司，名义上属于燕国的一部分。 高句丽是燕国的宿敌，已经相爱相杀五百年。 可以看得出来，高句丽四周全部都是他的敌人，要么是燕国小弟，要么是燕国的爪牙，要么是燕国的盟友，可就是在这种四面皆敌的战略环境下，高句丽还是发育起来了，这不仅是黑疫给了高句丽机会，也是高句丽连续出了三代长寿明君的结果。 明君也就算了，还连续出三代，连续出三代也就算了，还每一代都是在位时间超过五十年的长寿者。 （历史上，这个时期的高句丽也因为连续出了三代长寿明君，进入了鼎盛期，直到后三国时期才开始由盛转衰，最后还跟广神拼了个两败俱伤。 燕国有一些贵族也在研究高句丽，为什么在被燕国打压得只剩一千多人口的极端情况下，居然还能重新崛起，难道真的是天命所归吗？ 高句丽这个大敌解决后，燕恋开始着手处理嫦娥城叛军的事宜。 十天后 嫦娥城 高句丽人惨败的消息传到嫦娥城，所有人都惶恐不安。 当燕公恋的一封劝降书抵达嫦娥城时，所有人都丧失了继续抵抗的勇气。 在劝降书里，燕恋表示，只诛杀带头造反的逐鹿行会黄会长，其余人等不追究责任。 看着周围人不怀好意的目光，黄会长知道自己已经是死路一条，于是他凄惨笑道：“我可以死，但希望大家照顾我家人。” “请会长放心吧。”众人都点头答应，准备接受朝廷的诏安。 临死之前，黄会长又看着众人，发现众人并没有劝阻的意思，他只好“锵”地一声拔出佩剑，随后自刎而死。 为了进行统战，燕恋履行了承诺，真的没有为难其他反贼。 一些已经造反的行会，也纷纷杀死自己的会长，接受了燕恋的诏安。 而那些想造反，却还没有造反的行会，眼见已经没人造反了，知道大势已去，也只能作罢，继续安稳地成为顺民。 燕恋废除了行会城市选举市长的权力，各个自治城市的市长，由燕都九卿直接任命，行会可以向燕都弹劾市长，但是没有权力直接投票驱逐市长。 一直在分权路上走下去的燕国，难得向着中央集权路上走了一步。 真实的历史就是如此，旧势力与新势力之间反复拉锯，直到几百年后才能彻底分出胜负。 而不是说，在新势力出现的那一刻，旧势力就会瞬间土崩瓦解。 甚至于说，哪怕新势力获得胜利，旧势力也有极大的可能复辟，而且这个过程还会反反复复持续很多次，直到旧势力被彻底扫进历史的尘埃中。 在这一次的作战中，代表王权的燕恋，暂时战胜了代表新兴城市资产阶级的行会叛军，但是，城市资产阶级并没有受到比较大的损失，他们只是死了几个会长，凝聚力暂时下滑了，想要再来一次反叛，还是很容易的。 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历史是螺旋上升的！ 第511章 逐鹿中原（三十九） 一年后 燕公二百一十三年春（523年） 自冯太后、孝文帝汉化改革和迁都洛阳以来，魏国的民族矛盾逐渐缓和。 然而，民族矛盾虽然逐渐缓和，阶级矛盾却不断积累。 沃野镇、怀朔镇、武川镇、抚冥镇、柔玄镇、怀荒镇，原本是鲜卑皇帝和大贵族们用来保卫国都的军镇，六个军镇的鲜卑武士和汉人豪族都得到重用，地位类似前汉的六郡良家子。 就跟后汉迁都洛阳，所以六郡良家子逐渐被冷落，以至于关西人纷纷选择作乱一样。 随着魏国迁都洛阳，平城附近的六镇鲜卑武士和汉人豪族被冷落，加上世家门阀制度的建立，导致上升通道被堵塞，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靠着打仗实现荣华富贵，只能想办法巴结高等门阀，于是他们也选择反叛。 汉帝国冷落关西六郡的武人，导致关西人的不满，魏帝国冷落六镇的鲜卑武人，导致六镇军民的不满。 历史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过往发生过的事。 柔然人突然反叛，劫掠本就不富裕的六镇，六镇军民好不容易击退了柔然了，希望洛阳朝廷能够照顾六镇军民作为补偿。 然而，魏国的鲜卑门阀和汉人门阀，都不愿意救济六镇的灾民，任由六镇的鲜卑武士和汉人武士活活饿死。 不仅不肯救济，魏国官吏们还要反过来跑到六镇收刮财富，对灾民们敲骨吸髓。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胡太后以及众多门阀子弟的奢糜享受。 魏国重新流行起了佛教，胡太后下令用黄金打造佛像。 而高等门阀也沉浸在奢靡之中，元琛效仿当年西晋的石崇，与他人斗富，比一比谁的家里更富贵，家中伎女上千人，奴仆丫鬟上万，豪宅园林堪比皇宫，并且留下名言：“不恨我不见石崇，只恨石崇不见我。” 这意思是说，哪怕当初晋朝首富石崇看见了我，都得自愧不如。 随着魏国上层在建立门阀制度后逐渐晋朝化，变得越来越腐朽。 怀荒镇、沃野镇的军民发动起义，并且击败了其他几个想要抵抗的军镇将军，带着另外几个镇一起造反。 魏国发兵十万，想要镇压六镇叛军，却被击败。 朝廷平叛大军被击败，这个消息传遍天下，众多隐藏在暗中的势力趁乱纷纷叛乱。 其余胡族也趁机发动叛乱，割据自立。 然而，在这样的天下动乱背景下，魏国权贵们依旧纵情享受，沉浸在洛阳朝堂上的权力争斗上。 这鲜卑人建立的大魏，现在也逐渐变成了司马晋朝的形状。 又几个月后，魏国内乱越来越严重，中原地区众多魏国将领南下投奔梁国。 梁国皇帝萧衍见状，连忙发动北伐，想要趁机收复中原。 然而，梁国西路军主帅无能，在自己国家境内行军时，带着五万大军迷路，回来时又发生哗变，五万梁兵突然炸营，自相残杀。 梁国的所谓北伐，刚出家门，连敌人都没看到，就失败了。 东路军的主帅运气比较好，刚刚抵达彭城，彭城的魏国守将因为在洛阳胡太后与权臣元乂的党争中站队胡太后，胡太后突然倒台，他害怕被权臣元乂清算，于是直接向梁国投降。 然而，又几个月后，元乂专政独权，引起了所有人的不满，胡太后趁机反杀了权臣元乂，重新掌控了朝政大权。 于是已经向梁国投降的彭城守将，又重新投靠了魏国，偷袭了正在彭城内休息且没有防备的梁国东路军。 梁国东路军因此大败而归，丢失徐州。 而在梁国境内，萧衍之子萧综怀疑自己不是萧衍亲生的，因为他的母亲原本是萧宝卷的宠妃，萧衍篡位后，便将他的母亲收入后宫，而那个时候，他的母亲早就怀孕。 出于这个逻辑推理，萧综怀疑萧宝卷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并且把现在的父亲萧衍当成了杀父仇人。 为了给真正的父亲复仇，萧综投靠魏国，想要依靠魏国的力量帮助自己诛灭杀父仇人。 萧衍一开始非常气愤，下令惩罚萧综留在梁国的家人，但没多久，就原谅了萧综，赦免了萧综的家人。 与此同时，梁国太子萧正德因为不满自己太子之位被废黜，于是直接叛变，向北投靠魏国，想要依靠魏国的力量来夺取梁国政权。 然而，魏国内乱频繁，正忙于镇压各路反贼，根本无暇顾及南方，所以拒绝出兵南征。 萧正德眼见魏国没有南征的意图，于是便回到了梁国。 面对这位叛国“太子”，萧衍再次发挥了自己优待宗室世家、打压寒门平民的传统，原谅了“太子”的叛国行为。 然而，“太子”萧正德并不感恩，而是跑到徐州地区，举兵反叛，不久后兵败被生擒。 面对着这位先叛国又造反的“太子”，信仰佛门的萧衍再次对宗室世家子弟发了善心，再一次原谅了他，赦免了“太子”的罪罚。 不过别看萧衍对叛国的宗室子弟一次又一次原谅，就真的以为他信仰佛教而慈悲。 梁国皇帝萧衍的慈悲，只针对宗室世家子弟，如果对象是普通百姓，哪怕只是对大梁朝廷有一丝一毫的抱怨，立刻就是满门诛灭。 第二年重整旗鼓再次北伐，进攻寿阳城时，萧衍命令士兵建造堤坝蓄水，等到水位满了以后，再挖开淮河堤坝，想要水淹寿阳。 结果，堤坝建造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连续下暴雨，导致堤坝被暴雨洪水冲垮，正在建造堤坝的二十万梁国百姓被活活淹死。 想要水淹魏国，结果一个魏国士兵都没淹死，反而把自己国家的老百姓淹死了几十万，萧衍干出这种“花园口”行为，却并没有为自己害死几十万百姓而感到愧疚，反而将怒火发泄在建造堤坝百姓的家人身上，认为是这些百姓建造堤坝不给力，才导致他北伐的计划失败，因此将二十万百姓的家人通通贬为奴隶。 平日里，凡是宗室世家子弟残害平民百姓，萧衍从不过问，一旦有平民子弟抱怨宗室世家子弟太过贪婪无耻，萧衍就会立刻让人将这些敢于抱怨的百姓诛灭全家。 权贵可以随意蹂躏百姓，哪怕叛国造反也可以被原谅，而普通百姓却不被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怨言，这就是萧衍的“慈悲”。 第512章 逐鹿中原（四十） 燕公三百一十五年夏（525年 黄县 旌旗蔽日，战鼓阵阵，人声马鸣，一只五千人规模的军队正在上岸。 半年前，由于实在无力镇压反贼，魏国胡太后决定“借虏平寇”，调遣柔然、契丹、库莫奚、燕国的部队进入中原平定叛军。 柔然剿灭漠南叛军，契丹剿灭幽州、燕州叛军，库莫奚剿灭平州、安州叛军，燕国剿灭光州、青州叛军。 几年前，魏国就因为叛乱的爆发，取消了给燕国的辽饷。 如今，为了让众多外兵平叛，魏国允许各路平叛大军随意劫掠，作为平叛的酬金。 燕国女君燕恋亲自领兵，带着一千燕国禁卫军、两千贵族兵、两千行会兵，一共五千大军，来到了东莱地区。 他们在这里进行简单的整合，然后燕恋对众多士兵训话：“所有士兵要服从孤的命令，违抗军令者，将会处死。” “唯君是从！”几个贵族附和道。 “唯君是从！”一众士兵也大声喊出声来。 就连各个行会们也被允许一起进入中原参战，算是燕恋对他们的补偿。 燕国朝廷与行会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只要行会不造反、愿意乖乖交税送钱，燕国朝廷还是很乐意带领他们四处征战劫掠一起赚钱的。 “我将按照我们燕国先祖王泰浩的办法，为战争中的各位勇士记录积分，使用积分，可以兑换美女、财富、地位，而捕获人口，掠夺物资，杀伤敌人，冲锋陷阵，甚至是日常的苦力劳动，都可以获得积分。” “战争过程中，禁止擅自行动，禁止擅自脱离部队进行劫掠活动，禁止为了奸淫而耽误军事行动。” “在休息时间，孤会为你们准备好奸淫、杀戮、劫掠的有趣活动。” 燕恋对一众士兵激励道。 什么民族大义，什么为了天下苍生，在这个时代说这些玩意实在是太虚假，这个时代的士兵们听不懂这些，他们只听得懂女人与财富。 “万岁！” “万岁！” “万岁！” 士兵们士气高昂，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抢劫了。 去年，梁国北伐时，在淮北进行烧杀抢掠，魏国反击时，又在淮南烧杀抢掠，一些起义军也趁机烧杀抢掠。 或许是太久没有具体讲述战争细节了，导致有人错误地认为战争只是军队的事，似乎从来都跟百姓无关。 然而，事实却是，无论是南朝北伐，还是北朝南征，都会在沿途烧杀抢掠，偶尔屠几个城来提升士气。 燕恋也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并没有超越这个时代，所以她的所作所为都符合这个时代的特色。 时隔几百年，燕国王家的军队终于再一次踏入中原。 燕恋对于攻打城池没兴趣，那些城池太过坚固，攻下来需要消耗大量时间和人力。 “每一百人为一个劫掠队，每个劫掠队有大队长一名，小队长两名，整顿完毕后，便分散行动，到各个乡野村落劫掠。” “在这个过程中，你们可以随意屠戮、奸淫、劫掠，这些都是你们的自由，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带上战利品回到这里，只有将战利品带回来，孤才能为你们记录积分。” 燕恋开始对五千人马进行分配，自己只留下一千禁卫军镇守大本营，看守战利品，另外的两千贵族兵和两千行会兵，则全部分散到各个乡村随意劫掠。 至于帮宗主国魏国剿灭反贼？ 呵呵，燕恋才没这个兴趣。 经过两个时辰的整训，四千士兵被分成四十个劫掠队，分散到光州、青州进行劫掠。 为了方便劫掠，而且燕国并不缺马匹，所以负责劫掠的四千人全部都是轻骑，只有负责镇守战利品的一千禁卫军是具装骑兵。 …… 十天后 即墨城 城外某个村落 一支一百人规模的轻骑劫掠队来到这里，大队长对着跪在地上的一个青年说道：“你进去告诉那些村民，只要交纳合理负担，也就是献出可以生育的女人四十名、十头牛、五十匹布、一车粮食，我们可以放过他们，否则，鸡犬不留！” 青年名叫侯景，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对这位行会劫掠队大队长恭敬道：“小人一定让那些刁民乖乖交出财物，请您放心。” 他本来是怀朔镇的军户，但是因为朝廷汉化改革，实行了世家门阀制度，导致他失去了上升通道，而且朝廷分配的农田，也被无良军官兼并，搞得他们这些保卫国家的军户逐渐成为了被喝兵血的兵奴。 随着六镇起义的爆发，侯景也参加了起义军，但起义军前不久被一个叫尔朱荣的豪帅打得节节败退，所以他便跑到这光州境内，落草为寇，当起了山贼，成为了这个村子的保护伞。 本来今天是要去村里收一收保护费，顺便糟蹋一个少女爽爽的，结果就遇上了燕国的劫掠队，被燕国黑吃黑了。 “嗯。”大队长点点头，让侯景去办这件事。 这是燕恋定下的规矩，对于自愿交纳合理负担的村落，不要为难，放一条生路，这叫做可持续发展，方便以后再来收保护费，毕竟直接杀了的话，以后再过来收保护费，就会遇到比较激烈的抵抗。 只有对于那些冥顽不灵，宁愿跟燕国死磕，也不肯乖乖交纳合理负担的，那也没必要手下留情，直接屠戮村庄。 “屠村之前，还提前跟村民们通知一声，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加仁义的君主了，毕竟中原的君主都是想屠就屠，根本不屑于跟臣民打招呼。”燕恋自认为自己跟中原的那些王侯将相比较的话，算得上是非常仁政爱民。 当侯景进入村子时，所有村民都恐惧地看着他，姑娘们都躲在闺房里不敢出来。 毕竟侯景是这半年多来，这附近最出名的山贼，打败好几个山寨无敌手。 “侯爷，您这个月不是已经收过钱了吗？而且我们村里的阿花姑娘也被您宠幸了，这怎么……”乡老很是紧张，生怕惹恼侯景。 “不是我要来，是燕国要来，燕国的军爷下了命令，光州青州境内所有百姓，都要向燕国交纳合理负担，不交者，鸡犬不留！”侯景对这些村民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可我们是魏国的百姓，为什么要向燕国交纳赋税？”乡老把这个什么合理负担当成了赋税，只是他不明白，燕国的军队为什么要跑到魏国来收税？ 第513章 逐鹿中原（四十一） 最后，村落还是选择了屈服，挨家挨户凑出十头牛，并且没有出牛的人家就负责出女人，女人也不出的，就出粮食，总算是凑够了合理负担。 这个合理负担，也有另一个名字“辽饷”。 当你不想交辽饷时，辽饷就会主动向你靠近，总有各种办法让你交。 在接收到足够的“辽饷”后，劫掠队离开了这里，带着战利品回到黄县。 临走前，劫掠队按照规定，任命侯景为这个名叫“羊头岭”的村落的【辽饷使】，并且给了侯景一块木板牌，上面写着身毒数字“008”，意为编号008的辽饷村落。 “只有第一次交纳辽饷的数额比较大，此后都比较轻，每年只收一次。”劫掠队对羊头岭的村民们笑道：“从今以后，你们将免受劫掠队的袭扰。” 说罢，劫掠队离开，每个人都非常高兴。 侯景成为008【辽饷使】后，每天都在村子里大吃大喝，直到又三天后，另一支路过这里的劫掠队找到了这个村落，并且对村民威胁道：“交出辽饷，可以免受刀兵之灾。” 这个时候，侯景站出来，亮出了自己【辽饷使】的令牌。 “原来你们已经交过辽饷了，那就好。”一位小队长欣慰道。 然而，队长却依旧想要劫掠这个村落。 见此情况，侯景瑟瑟发抖。 一旁的另一位小队长劝阻道：“您忘了燕君的吩咐了吗？只要交纳辽饷的就是良民，残害良民者，杀无赦！” 小队长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监视大队长，防止其违抗军令。 大队长无奈，只好离开了羊头岭，继续向前寻找其他村落。 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负隅顽抗，宁愿作战到底，也不肯上交辽饷的村落。 士兵们大喜，已经按捺不住。 “居然与我燕国为敌，那就是他们自寻死路，按照燕君的吩咐，负隅顽抗者，鸡犬不留，可以随意杀戮。”原本劝阻大队长不要劫掠羊头岭的那个小队长，现在又鼓励士兵们肆意屠戮这个不肯上交辽饷的村落。 随后，一百轻骑杀入村落之内，只要是站着的，无论男女老少，全部屠戮。 “杀！” “负隅顽抗者，死！” 村落内的房屋被点燃，熊熊大火正在燃烧，各种凄惨的叫声传出。 一位少年，拿起手中的锄头想要反抗，但是他的身后冲来一位骑士，一刀斩在他的后脖上。 “呃——” 少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临死前还看到劫掠队正在强行捆绑他的妹妹，将其装到马拉囚车上带走。 类似的惨剧，正在整个中原大第上演。 魏国官兵要抢劫，造反的起义军要抢劫，其他割据独立的胡人武装要抢劫，北伐的梁国军队要抢劫，前来平叛的友邦军队要抢劫，就连隔壁的街坊邻居也要抢劫。 这不是一个人的罪恶，是整个时代的罪恶。 什么叫乱世？这就叫乱世！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死在谁的手里，秩序彻底崩坏，任何人都可以同时成为受害者和施害者。 不是说有一堆诸侯军阀带着军队争霸天下就叫乱世了，这只是最表面的现象。 真正的乱世，是秩序的彻底崩坏，人们永远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太阳。 始皇帝杀得人头滚滚，不准他人议论自己的是非，故意折磨消耗百姓的精气神，让黔首们没有多余精力胡思乱想。 汉武帝随手增加的几个赋税，导致中原几百万流民，饿死者多达百万。 王莽自以为是的复古改革，导致上千万流民，最终国破家亡。 有完美皇帝之称的刘秀，却纵容底下将领屠城。 汉灵帝大手一挥要建造几座宫殿享受，立刻就是上百万农民流离失所。 曹操随便下的一个抢劫命令，就是数十万徐州百姓成为尸体。 袁绍不顾民生的南征，带来的便是百多万流民。 公孙瓒铁骑纵横幽冀，所屠戮的百姓多达十余万。 有仁德之风的刘玄德，却铸造直百币，肆无忌惮地收刮百姓财富。 孙权屡次北伐合肥，每次都要在合肥附近屠戮一番，减少中原的底蕴。 邓艾大军偷渡阴平攻下成都，却又在成都屠城劫掠。 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三父子，每次平定叛乱，都要把当地百姓也顺带屠戮干净，防止当地百姓怀念旧主。 八王之乱的皇亲国戚以及世家大族们，把宫女当成粮食，把百姓当成备用口粮，其文人风骨又如何呢？ 五胡乱华的胡人军阀们，所屠戮者更是数不胜数。 桓温的历次北伐，都抢得中原百姓苦不堪言。 刘宋皇帝刘骏，更是把屠戮自己国家的老百姓当成可以炫耀的荣誉。 梁国皇帝萧衍信奉佛门，总是纵容宗室世家一次又一次犯错，收容一个又一个北朝叛徒，被后世称之为“慈悲”，可是他统治下的百姓稍有怨言，他便要屠人全家。 魏国胡太后的一个“借虏平寇”，带来的便是上千万的中原百姓成为鱼肉。 统治阶层一个小小的政策变动，就可以改变无数百姓的命运。 需要改变的，并不是某个人，也不是某个国家，而是整个时代。 劫掠队士兵们将村内的少女奸淫，然后绑起来带回黄县，作为自己的战利品，这样可以获得积分，以后用积分可以兑换荣华富贵。 他们并不感觉这么做有什么错，别人都在这么做，我只是做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在做的事，何错之有？ 所有反抗者已经被杀干净，只剩下一些跪着投降的人，他们得到宽恕，被允许成为战利品，将被绑起来押送到黄县。 “尔等效忠魏虏，给魏虏缴纳赋税，都是反民，其罪当诛！” 大队长对着那些死去的村民冷笑道。 燕国称魏国为“魏虏”，称梁国为“梁蛮”。 魏国称燕国为“燕虏”，称梁国为“梁蛮”。 梁国称燕国为“燕夷”，称魏国为“魏虏”。 大家互相都认为对方是蛮夷，所以大家都是蛮夷。 当你认为对方是蛮夷时，对方也认为你是蛮夷。 第514章 武王伐纣（五） 燕公三百一十五年秋（525年） 吉曲城 赞普的军队凯旋，马车上装满了羌人的头颅，并且还带回来一位美丽的羌人少女。 这位新赞普即位已经十年，这十年里，他一直在与西面和北面的羌人作战，杀得血流成河，俘虏的奴隶数以万计。 战功赫赫的他，打算利用自己战争获得的权威，来进行王权集权改革，削弱祭司贵族们的权力，他不想当什么神明在人世间的代言人，而是想要自己取代神明，成为现世神。 因此，他做出了违背祖宗之制的决定，居然禁止祭司们祭祀自然神，只准他赞普本人祭祀，而且祭祀的还是祖先神。 本来在先君时期有所缓和的内部矛盾，立刻激化起来，祭司贵族们恨不得让这位新的赞普赶紧去死。 “雅隆人的赞普虽然赢了，但是雅隆人输了。” “我们虽然赢了，但其实我们输了。” “因为赞普获得战争胜利越多，他的权威就越大，我们就越是难以反抗他的胡乱改革。” 祭司贵族们聚在一起，商谈着雅隆人的未来。 一位祭司望着王宫的方向，喃喃自语：“那个女人，从羌人族群俘虏回来的少女，将成为灭亡的灾祸。” 传闻，那位从羌人族群俘虏回来的少女，是九尾狐转世，但没人知道真假。 “赞普颁布了新的改革，要重用那些没有背景的小人物，还收纳我们各个部落的罪犯，把我们部落的罪犯劳动力变成他的劳动力，居然跟我们抢夺人口。” “他战胜了西方的那些族群，已经获得那么多人口，为什么还要跟我们抢夺人口？” “他自己有肉吃，却不肯让我们喝汤，天呐，为什么会有这样残暴的君主？” 祭司贵族们哀嚎着，他们对未来感到绝望。 “我已经梦见了，梦见我们的权力被剥夺，赞普将我们我们的子孙后代变成他的奴仆，跪在他的乞求赏赐。” “这样的雅隆，不是我们要的雅隆，不如毁灭吧！” 众贵族们已经不在乎雅隆王朝的死活，只想保住自己的特权。 就在这时，一位小人物走了进来，那位小人物正是已经五十二岁的姜子牙。 他并没有直接去投奔姬昌，而是先去投奔了重用小人物的新赞普。 毕竟新赞普坐拥如此强大的王朝，明显比周过更加靠谱。 但是陪伴新赞普几年后，姜子牙发现这位新赞普刚愎自用，不懂得什么叫做统战价值，也不懂得如何分化敌人内部，让敌人自相残杀，面对敌对势力时，只会一味地杀杀杀，就是一个纯纯的莽夫。 “这样的莽夫，不值得我辅佐，跟在他的身边，迟早会让我跟着他一起失败。” 姜子牙背叛新赞普的理由很简单，也就是，良禽择木而息。 他辅佐君主，是想要获得荣华富贵，而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自然不可能跟着这个莽夫赞普陪葬。 但是他的师弟申公豹却选择留在赞普身边辅佐，理由仅仅是新赞普这边有现成的荣华富贵可以享受，为什么要去周原那边赌一把？ 姜子牙成为了祭司贵族与周原之间相互联系的桥梁，为二者牵桥搭线。 这一次，他是专门来给祭司贵族们赠送来自周原的礼物。 “见过诸位神使。”姜子牙对那些祭司们无比恭敬，然后说道：“有一些逃犯进入了周国境内，听闻这些逃犯来自诸位神使的族群，周国的牧师昌将这些逃犯送回。” 赞普吸纳贵族们的逃亡奴隶，以此补充自己的实力，而姬昌却选择反其道而行之，把贵族们的逃亡奴隶送回给原来的主人，以此博取对方的好感。 “东伯侯真是一位高尚的人，竟然没有贪图我们的逃亡人口，而是将那些奴隶给送回来了，这才是真正合适的君主呀。” “是啊是啊，如果是让东伯侯成为我们的赞普就好了，可惜换不得。” 雅隆王朝的贵族们对姬昌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很感激，在他们被残暴的赞普打压期间，是这位来自东方的东伯侯给了他们温暖。 随后，在一次人祭祖先神的仪式上，又有贵族对莽夫赞普劝谏：“您独断专行，剥夺人民（贵族)的权力，肆意残害臣民（贵族)，神明是不会保佑您的，现在神明还没有完全放弃我们雅隆人，您应该赶紧拨乱反正，把一切都回到正规，这样一来，您还是赞普，我们也还是您的人民（贵族)，神明也还会继续保佑您和您的王朝。” 然而，莽夫赞普却冷笑道：“孤不需要你们的神明保护，孤自己就是天地间最伟大的神明，你们的神明如果抛弃我们雅隆人，孤就杀死你们的神明，取代你们的神明，由孤来成为雅隆人新的神明！” 贵族目瞪口呆，指着赞普不敢置信，愤怒咆哮：“暴君！你居然亵渎神明，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哼！胡言乱语！”莽夫赞普对左右侍从下令：“把他杀了，祭祀先祖之神。” “他是先君的弟弟，身份足够尊贵，不如将他的心脏挖出来，吃下地位尊贵者的心脏，可以增强您的神力。”被俘虏的美丽少女已经成为莽夫赞普的宠妃。 随后，这位大贵族，赞普的叔叔，被挖出心脏，尸体被用来祭祀祖先。 而此时此刻，周原 “父亲，新赞普不得人心，已经搞得境内贵族皆反，为何不在这个时候进攻？”已经三十五岁的姬发不解问道。 因为周国先祖也叫姬发，所以如果他即位，那么他便是是姬发二世，即第二位名叫姬发的统治者。 同名同姓在周国是被允许的，今后还会有姬发三世、姬发四世、姬发五世……姬发九世……姬发十四……姬发十六。 “再等等，还有很多雅隆贵族以及诸侯在保持中立，我们这个时候造反，得不到太多支持，我们还要再等，等到新赞普搞得举世皆敌时，就是我们举旗造反的时刻。”姬昌非常冷静，他不停地交好雅隆贵族以及诸侯们，就等着新赞普让所有人都忍无可忍时，再给这位新赞普致命一击。 然而，等着等着，还没等到新赞普举世皆敌，第二年开春的“送祭品”时间就到了，按照惯例，由姬昌的长子伯邑考带着五十个奴隶以及众多贡品，前往吉曲城纳贡。 这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没有人觉得是很大的事，毕竟每年都这样，已经持续几百年了，大家早就习惯了，雅隆王朝的各个诸侯国都是如此，每年的这个时候，让国主的长子带着贡品祭品前往吉曲城，向赞普表达忠心，表明自己心里只有赞普一个太阳，绝对没有二心。 然而，不久后，他的长子伯邑考得罪了赞普的宠妃，被赞普杀死，姬昌本人也被要求前往吉曲城向赞普谢罪。 就如同当年，姬昌的父亲义无反顾地前往吉曲城一样，为了周国的韬光养晦、卧薪尝胆，姬昌也选择义无反顾地前往了吉曲城，以此打消赞普对周人的怀疑。 果不其然，姬昌刚进入吉曲城，就被赞普的军队捉拿。 “东伯侯，有人告发你意图谋反，现在只要你愿意交出周原，让孤的军队进入你们周原直辖统治，孤就相信你没有谋反意图。”赞普这话纯属临时编出来的，就是单纯想要吞并周国，把实力愈发强大的周国从诸侯国变成直辖领。 “天地可鉴，臣的心里只有赞普您一个太阳，绝无二心！”姬昌喊冤。 “呵呵。”赞普冷笑着，对其戏谑道：“这是用你儿子做成的美食，孤想知道，在你心里，到底是儿子重要，还是孤的命令重要，现在，只要你愿意听从孤的命令” 杀父之仇和杀子之仇交融在一起，让他的内心愤怒到极点，但是为了真正的大计划，为了最后的复仇，他只能继续隐忍。 姬昌被关押在地牢中，除非姬昌愿意当叫门天子，给新赞普带路去攻打周国，否则新赞普是不会释放姬昌的。 周国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所以周国虽然实力比不上雅隆王朝，却可以靠着险要的地形，让雅隆王朝无法直接灭亡周国。 有点类似于当初的燕国和晋朝，虽然燕国打不过晋朝，但是靠着山海关的险要地形，可以阻挡晋朝，让晋朝很难攻破燕国。 莽夫赞普分明是想让他姬昌成为周国的王霆、明堡宗。 但是姬昌自然是不肯给赞普当带路党，不愿意当灭亡自己国家的叫门天子，所以就一直被关押着。 直到姜子牙让姬发给新赞普的宠妃送礼赔罪，并且劝说那些对周国有好感度的雅隆贵族帮忙，姬昌才终于被释放，并且在牢狱中写下《藏经》。 回到周原后，姬昌一反常态，瞬间就没有了之前在吉曲城时的谦卑恭敬，转而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看着吉曲城的方向咬牙切齿。 “不灭雅隆，我姬昌，誓不为人！” 说罢，他又朝着旁边的姜子牙感恩，并且对姬发说道：“这就是我平常提到的那位潜伏在吉曲城的神秘先生，专门为我们提供吉曲城的最新情报，是一位智者，是【元始天尊】徐先生的弟子，如果我突然病逝，你要尊敬姜先生，重用姜先生，因为姜先生将成为我们周人征服雪域高原的重要助手。” “孩儿铭记。”姬发点点头，他的心中同样满腔怒火，那是周人对雅隆人的怒火。 第515章 逐鹿中原（四十二） 燕公三百一十五年冬（525年） 黄县 郊外狩猎场 砰！ 一根竹筒冒出浓浓黑烟，竹筒口子处破裂，三丈外的一个木靶子被洞穿。 手握竹筒的男人穿着蛟龙（鳄鱼)皮手套，头上带着铁制头盔和面具，身上也是全身甲胄。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杰作。 “是个不错的玩具，近战的时候可以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一旁的燕恋轻笑，她也拿起了一根竹筒，但是却并不敢直接使用，只是好奇地看了看。 已经有人在使用的时候，发生事故，炸裂的竹片刺进了脸里面，血流不止而亡。 有人根据烟花释放的原理，对梨花枪进行了改进。 既然烟花可以释放绚丽的烟火，那为什么不能装一些尖锐的石头进入，释放具有杀伤性的石子呢？ 于是，便有人在梨花枪的基础上，改进出了这个“竹筒枪”。 在里面塞满火药和石子，并且预留点火的缺口，点燃后，将会发射石子，杀伤前方的敌人。 但是，射程非常短，只能打到三丈左右，而且发射一次就要更换一根新的竹筒，并且每次使用都有很大的事故发生率，使用者有极大可能被自己手里的“竹筒枪”伤害到。 本来发明者想取名为“竹筒火弩”，毕竟也算得上是远程武器。 但是，射程实在是太短了，所以还是取名为“竹筒火枪”，意为长枪木矛的一种。 这个“竹筒火枪”目前并没有什么实战意义，射程短、成本高、危险系数高、装载火药麻烦、害怕潮湿天气，等等等等缺陷。 所以，燕恋只是将其作为玩具，而不是武器。 说罢，那位发明者再一次演示了一遍他的心血。 砰！ 又是一声响起，但是打偏了，周围的燕国士兵都在嘲笑着。 没办法，这才三丈距离，如果是使用弓弩，不可能射不准，但是这个什么“竹筒火枪”，却连这么近的距离都打不准，作为武器真是不太适合呢。 “好了，你发明的这个玩具，孤很喜欢，你会得到应有的赏赐。”燕恋让“火枪之父”不用再演示了，她还没傻到在军队里装备这种不靠谱的武器，依旧只是当成一种有趣的玩具。 “可是，尊敬的女君，请您一定要相信这件武器的前景，我认为，它将改变战争模式。”男人依旧不死心，发明玩具给的赏赐，远远没有发明武器给的赏赐多，所以他不希望自己的发明被定性为玩具。 “改变战争模式，你是指射程不如弹弓、威力不如扔石头、精准度不如闭上眼睛射箭、还有极大概率伤害到使用者的这个竹筒火枪吗？”一位燕国贵族打趣道。 “我宁愿拿着弹弓上战场，也不会用这玩意，我可不想被竹片刺进自己的眼睛里。”一位燕国军官摇头道。 “请您给我时间，我会继续改进它，直到它适合装备给士兵为之。”火枪之父无奈，只好带着燕恋给的赏赐离开了这里。 等到火枪之父带着赏赐离开后，燕恋又与贵族们商谈起了最近的战事。 “三个月前，柔玄镇军户杜洛周起事，占据幽州燕州。” “两个月前，柔然人联合魏国主帅元渊，击败了拔陵，二十多万起义军向魏国投降。” “一个月前，梁国再次北伐，寿阳守将不战而降。” “半个月前，氐人羌人也纷纷暴乱。” 听着贵族们的汇报，燕恋打开地图，指着大汉十三州里的幽州广阳郡和上谷郡说道：“杜洛周，是这里吗？” 燕国依旧使用的汉灵帝时期的中原地图，毕竟中原王朝政权更迭频繁，行政区域也改来改去，没有一个定数，所以干脆用汉朝的中原地图算了。 “是的。”贵族们点点头。 “这里啊，嗯……”燕恋凝视地图许久，然后问道：“是否可以跟这个杜洛周联系，与之进行人口贸易？” “乐意为您代劳。”一位贵族毛遂自荐，他是燕恋的从兄，对燕恋有着特殊的感情，不能明说的那种。 一个月后 黄县郊外狩猎场 许多燕国年轻军官正在狩猎，还有一些军官则正在烧烤刚刚打猎获得的收货。 女君燕恋穿着一身素衣，盘腿而坐，左手捧着一本佛门经书，右手掐着佛决，将自己装扮成佛门圣女。 几位女宠正在为她绘画，要将女君最神圣的一幕记录下来。 这个时代，佛教盛行，北朝胡太后用黄金打造巨大的佛像，南朝皇帝萧衍出家为僧，在公卿大夫们的劝说下才回到皇宫当皇帝。 此时此刻佛教就相当于潮流，哪怕你不懂，也必然有所接触。 燕恋今年刚满二十岁，正是青春貌美之际，也是爱美的年龄。 这时，那位毛遂自荐，前往幽州与杜洛周进行人口贸易谈判的贵族回到了这里，对一脸圣洁的女君燕恋恭敬道：“君上，谈判非常顺利，杜洛周愿意出售人口，不过他们一开始只愿意接受武器装备和粮食，经过我的据理力争，他们愿意接受玻璃、香料、水果、丝绸、瓷器、铜钱、白银、黄金。” “您的能力有目共睹，请坐吧。”女君燕恋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继续等待着女宠们绘画完毕。 当狩猎场这里正在玩佛门装扮游戏时，在狩猎场外。 “我是来自羊头岭的【辽饷使】侯景，我想当燕国人，我想给女君效忠！” 青年侯景想通了，他决定投靠燕国，为燕国厮杀战场，今后也好博取一个荣华富贵，并且他还打听清楚了，燕国的统治者是一位只有二十岁的女君，据说长得绝美。 “滚滚滚！” 然而，守卫狩猎场的禁卫军认为侯景是来捣乱的，所以骂骂咧咧地便要将侯景驱逐。 最后，侯景居然与禁卫军打了起来，他一个人赤手空拳，居然跟五六个禁卫军士兵打成平手，实在是恐怖如斯。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刚刚结束绘画的燕恋问道。 “禀君上，有个魏国人，是不久前任命的辽饷使，他想要投靠我们燕国，从此为我们效忠。” “嗯哼？”燕恋惊讶了一下，居然有中原人主动投奔，不错，是个识时务的。 秉承着千金买马骨的想法，燕恋允许侯景进来。 “让他进来吧。” “是。” 不一会，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侯景进入狩猎场，“扑通”一声跪在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宠脚下，对着对方卑微大喊：“中原草民侯景，拜见女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位女宠有些惊愕和不知所措，而燕恋则是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在场的贵族、军官、士兵、侍女们，也是发出轻笑声。 第516章 逐鹿中原（四十三） 三个月后 燕公三百一十六年春（526年 随着第二年的到来，侯景等十二人被任命为【辽饷督察使】，前往各个村落，催促他们的【辽饷使】赶紧带着第二年的辽饷抵达黄县。 第二年的辽饷是五头牛或者二十个年轻人（无论男女皆可）。 劫掠队已经把不愿意交付辽饷的村落屠戮殆尽，所以剩下的都是愿意交的。 需要【辽饷使】自己带着辽饷前往黄县，一路上的花费都是自己解决，类似殷商要求各个诸侯进贡一样的道理。 你把辽饷使看成是诸侯，把村庄看成是诸侯国，把女君当成商帝/神，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每当我们觉得一件事似乎很血腥残忍时，仔细研究才真的发现，这种事已经持续了几千年。 女君燕恋将自己的这次劫掠行动称之为“尊王攘夷”，也就是尊她这个王权，攘那些魏国蛮夷。 就如同商王朝控制的不是土地，而是人口族邑一般，燕恋对光州青州各个村庄并不控制土地，而是控制他们的人口，燕恋从来没有统治过这些村落的土地，但是却依靠着军队的权威，从而控制了他们的人口。 这不是她不想，而是现实让她只能这么做。 控制如此广阔的土地，需要大量军队驻守，还需要大量官吏管理，成本太高，所以只能靠着军队权威带来的血腥与恐惧，去控制对方的人口族邑。 商王朝人祭的一个重要目的也是如此，通过恐怖血腥的人祭手段来形成无上权威，让诸侯们不敢反抗，只好乖乖地臣服进贡人口财富。 当侯景再次来到羊头岭时，这里已经更换了新的【辽饷使】。 一路上，同伴都在嘲笑他，只因为当初侯景认错了人，误以为穿着最奢华的美女就是女君，结果出乎意料的是，穿着奢华的都是女宠，真正的女君反而穿着一身廉价的朴素布衣。 这就是权力与花瓶的区别。 女宠本质上只是主人的衣架，就如同我们喜欢给宠物穿好看的衣服一样，本质上是将侍女们当成宠物来对待。 很早以前开始，可能是三代先君王泰然开始带起来的风气，王家上位者们都喜欢穿着朴素，显得自己和蔼可亲，同时又让自己的侍女奴仆们穿着奢华的礼服，彰显通天富贵。 底层穿朴素的布衣，因为没钱买奢华衣服，高层也穿朴素的布衣，因为要彰显自己勤政爱民，反倒是中间阶层喜欢穿奢华衣服，因为他们要么是权贵的附庸，要么是有钱但没地位。 哪怕是爱美的燕恋，也只是在宫廷里穿美丽奢华的衣服，如果是在公众场合，一般不穿奢华衣服，反而要特意穿跟普通百姓一样的布衣。 这跟佛门大帝萧衍是一样的，萧衍总是喜欢穿着朴素甚至打了补丁的布衣，以此彰显自己勤政爱民，但却丝毫不影响他漠视百姓生命，视人民为草芥。 “今年的辽饷是五头牛或者二十个可以劳动的人口，不交者，鸡犬不留，只要交了，明年的辽饷就还会继续降低。” 侯景对“羊头岭”的【辽饷使】吩咐着。 可持续性竭泽而渔是燕国的国策，至于征收这么多辽饷会不会引起百姓反抗，根本不在燕恋和贵族们的考虑范围内。 你要造反就造反呗，反正我们也不打算长期统治中原，把能搜刮的都搜刮完以后，就回辽东去了，就让中原的统治者去头疼怎么镇压你们吧。 成百上千的辽饷使们，带着各自的辽饷向着黄县而去，去进贡今年的辽饷。 整个光州境内的村落，已经完全被辽饷征服，而青州境内的村落，也被辽饷征服了一小半。 那些困守在城池内的魏国守将，根本不敢出城剿灭燕国的劫掠队。 平均每个城才几百个士兵防守，而有上千守兵的两座大城，又被燕国紧盯着，一旦出城，就等着被燕国骑兵围攻。 光州青州境内的魏国士兵虽然加起来有一万多，但是却分散在各个城池，兵力分散薄弱，无法集结起来打击燕国劫掠队。 只要我不想攻城，就不用怕城池太坚固攻不下来。 在基本控制了整个光州的农村地区后，燕恋才开始考虑攻几座光州的城池来威慑光州青州的魏国守将。 魏国“借虏平寇”，把燕国请进来帮忙剿灭六镇反贼，结果要国不仅不镇压反贼，还跟反贼进行合作，甚至还要攻打魏国的城池。 “我们这几个月以来，已经造了上百辆投石车，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攻个城池来威慑他们。”燕恋指着地图上的“憕县”淡淡说着。 魏国的这座县城紧挨着燕国的黄城，二者之间隔着几座丘陵，所以两国以丘陵为分界线，倒也相安无事。 二十天后，燕恋带着五百禁卫军抵达憕城，同行的还有三千多的民夫。 禁卫军保护营地的安全，民夫们搬运物资，操作着投石车。 一共108辆投石车朝着憕城的城墙抛射，并且依旧按照传统的“丅”形布置，对城墙的一个点进行集火。 燕恋甚至没有准备太多云梯，弓弩带的也不多，因为燕国人口少，兵力少，唯独钱多粮多物资多，所以不能人力硬攻城，只能看着源源不断第抛射火石来强行破开城墙。 108辆投石车分为四个列队，轮流对城墙的一个点进行攻击，不给敌人喘息修补城墙的机会。 民夫们在营地四周挖了深深的壕沟，防止城内的魏国军队突然出城夜袭。 轰！ 砰！ 大量被火药包裹的火石砸向城墙，这是魏国人第一次见识这种会燃烧的石头。 一个火石恰好砸到了城门楼，将城门楼点燃。 轰！ 熊熊烈火燃烧。 “快救火！” 憕城的守将连忙吩咐人救火，并看着城墙下上百辆投石车，感觉头皮发麻。 他派出斥候去向其他城池求救，但是西曲城求援，然而，西曲城的援军刚出城池，就被燕国哨探得知，随后，另外五百燕国具装铁甲骑兵冲向了西曲城的五百步兵，仅仅只是一轮冲锋，就冲垮了西曲城五百步兵，并且顺带占领了无人防守的西曲城，将西曲城的人口财富全部强行迁走。 燕恋这是标准的围城打援，伱不出兵救援，我就慢慢把憕城给磨下来，你要是敢出城救援，我就先把你的援军在野战中歼灭。 围城打援的战术说起来简单，到实施起来却比较麻烦，因为需要你的野战能力远远强于对方，同时还要有准确的情报，这样才能保证当对方援军出城时，可以迅速歼灭对方援军。 否则，一旦无法歼灭对方援军，让对方援军抵达目的地，那么我方的【围城打援】就会变成敌方的【中心开花】，敌人援军将会配合守城士兵，对你两面夹击，让你腹背受敌。 当初周亚夫就是用的【中心开花】战术，击败了正在围城的吴楚叛军。 十八年前的梁国名将韦睿“韦老虎”，也是用的【中心开花】大破魏国二十万大军。 战术能否成功，不仅看将领的指挥能力，也要看情报系统，还要看士兵能力，甚至于还要看自己的运气，万一来个天降陨石啥的，遇到这种特殊情况，那确实不管用什么战术都白搭了。 第517章 逐鹿中原（四十四） 一年后 燕公三百一十七年秋（527年） 魏国局势愈发恶化，反贼越剿越多，每杀死一个反贼，就会多出来两个人造反。 而征战三四年的尔朱荣，凭借着出色的剿贼战绩，一次又一次地加官进爵，如今已经是魏国大都督，加授金紫光禄大夫，都督并、肆、汾、广、恒、云六州诸军事，是中原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颇有当年曹操靠着剿灭黄巾军起家的感觉。 反贼杜洛周继续壮大，占据河北幽云数州之地，在瀛州称帝，国号“赵”。 原为怀朔将领的葛荣，在参加怀朔镇军户起义后，又几经周折，最终杀死了背叛起义的元洪业，成为怀朔军镇起义军新的领袖，攻下数个郡县，声势浩大，跟杜洛周正在争夺河北之地，并且在定州中山郡卢奴城称帝，国号“齐”。 二人都是起义军领袖，却都在击败附近的魏国官兵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火并，两支起义军相互打起来了，在河北大地上演争霸戏码，颇有当年公孙瓒大战袁绍的感觉。 反贼声势浩大的同时，朝廷的西部剿贼主帅萧宝夤，因为在关中作战的这一年多来，连续败给叛军，担心受到魏国朝廷惩罚，于是干脆举兵造反，在长安举兵造反称帝，国号“齐”。 将军因为打不过反贼，所以干脆造反，自己也当反贼，这个属于南北朝的日常。 当你打不过反贼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成为反贼！ 与此同时，氐族叛军领袖也称帝，国号“秦”。 羌胡叛军领袖也称帝，国号“秦”。 凉州的汉人士族趁机割据自立，并且称帝，国号“凉”。 国内的局势如此糟糕之下，外部局势同样糟糕。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 梁国的白袍儒将陈庆之趁机发动北伐，攻占淮北诸郡县，兵峰直指琅琊郡。 臣属国契丹和库莫奚突然发动叛乱，不再为魏国剿灭叛军，而是反过来与叛军合作，一起攻城略地。 柔然趁机占据漠南草原，实力开始壮大，原本一直被中原吊打的柔然，现在终于开始扬眉吐气。 燕国也用了一年多时间攻下憕城、西曲城、东曲城、挺县、昌阳城、不其城。 其中大部分城池都是畏惧燕兵，所以主动向燕国投降，真正被燕国用投石攻下来的城池，只有憕城和东曲城。 同时，燕国的劫掠队终于把整个青州大部分地区劫掠了一遍，在青州乡野也建立起了辽饷制度。 洛阳 皇宫 “天下糜烂至此，只有大都督尔朱荣一人是忠臣，只有大都督尔朱荣可以拯救我大魏！”皇帝元诩如是说道，他今年才十八虚岁，几个月前，他刚刚娶了尔朱荣的女儿，指望着尔朱荣能够为大魏剿灭叛军。 洛阳的皇亲国戚以及门阀世家们，都将尔朱荣当成了救命稻草，在大魏局势恶化至此，人人都在造反的情况下，尔朱荣居然还在为大魏不停地剿灭各路反贼，这不是忠臣谁是？ 大魏忠臣尔朱荣！ 就如同大汉忠臣董仲颖一般响亮！ 然而，朝堂之上，党争还在继续，哪怕已经到了亡国边缘，大魏的权贵们依旧乐此不疲地进行权力争夺。 内斗就要亡国，亡国也要内斗，正如当年的晋王朝一般。 长广城 乡野村落 三百名魏国官兵正在劫掠乡民，光州的魏国守将要用这种办法来减少燕国获得的辽饷。 凡是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不反抗者，也一律杀无赦！ 凡是给燕国缴纳辽饷者，一律杀无赦！ 不给燕国缴纳辽饷者，也一律杀无赦！ 背叛大魏者，是反贼，一律杀无赦！ 忠于大魏者，是卧底，一律杀无赦！ 不背叛也不效忠者，肯定另有所图，更要杀无赦！ 大魏官兵们闯进的村落，男子皆杀，女子年轻者皆被奸淫，一切财富全部带回城内，带不走的直接就地焚毁，总之不能留给燕国，防止这些人口财富变成燕国的辽饷。 打不过燕国，我还打不了你？ 魏国光州的百姓不明白，为什么燕国这个敌对国家的军队要抢劫他们也就算了，为什么自己国家大魏的官兵也要抢劫他们？ 烈火焚毁了村庄，但是【辽饷使】躲进了地下室，成功逃过一劫，他连忙跑路去了黄县，向燕国说明了此事。 黄城 郊外狩猎场 “最近越来越多辽饷使前来禀报，说是魏国光州的将军可能改变了作战策略，不再跟我们死磕，而是转而屠戮乡野的村民，只要他们把那些村民提前屠戮干净了，我们就没法屠戮了，这样我们就会因为抢不到东西而不得不撤兵回到辽东。” 为了防止燕国在光州屠戮百姓，所以魏国光州的将领，他们的应对策略是提前把光州的魏国百姓屠戮干净，这样一来，燕国就没有百姓可以屠戮了。 这可真是个高明的战略，起码让燕恋感觉确实有些棘手了。 我想屠杀百姓，结果敌人因为害怕我屠杀百姓，于是提前把百姓屠杀干净了。 “凡是给我燕国缴纳了辽饷的百姓，那就是我燕国的臣民，我燕国的臣民，只有我燕国可以屠，他魏国没资格屠！” “通知各个辽饷使，把他们各自村落的百姓全部迁徙到黄县来。” “让正在劫掠青州的贵族军和议会军回来，在光州各郡县进行扫荡，狠狠地扫荡那些胆敢出城屠戮百姓的魏国官兵。” 统治者们本质上是将百姓当成自己的财产，出于爱护财产的心理，会抵挡敌人的入侵，防止敌人过来屠戮自己的财产，导致自己的财产损失，但如果财产想要反客为主进行造反，那迎接他们的必然是铁血镇压。 打个比喻，牧羊人（统治者)会击杀偷吃羊的饿狼（蛮夷），但本质上只是为了阻止饿狼（蛮夷）来损害自己的财产，如果羔羊（百姓）胆敢反客为主，想要造反推翻牧羊人（统治者），那么迎接它们的，自然是牧羊人（统治者）与饿狼（蛮夷）的联手镇压。 “连虏平寇”的思想能够流传几千年，其本质就在于此。 “虏”虽然是敌人，但很明显，相比较之下，“寇”才是心腹大患。 真正的思想启蒙，不是反对“昏君”，而是反对“君”，这个君自然也包括明君。 反对昏君，支持明君，本质上也是维护帝制王权。 羔羊真正的觉醒，应该是反对牧羊人，而不是只反对牧羊人里的所谓“昏庸牧羊人”，却去支持那些所谓的“英明牧羊人”。 一头羔羊，它虽然反对“昏庸牧羊人”，却支持“英明牧羊人”，这并不能说明它具有反抗意识，只能说明它本质上还是具有奴性，只是它希望自己被“英明牧羊人”奴役，而不要被“昏庸牧羊人”奴役。 从古自今，造反起义的百姓数不胜数，可为什么他们不能被称之为启蒙？ 因为他们只是反对“昏君”，而不是反对“君”。 第518章 逐鹿中原（四十五） 半年后 燕公三百一十八年春（528年） 光州 长广城 三百名魏国官兵按照惯例，离开城池，出城寻找村落进行劫掠屠戮。 然而，他们刚刚离开城池没多久。 “杀！” “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都给老子拼命！” 已经升为辽饷征收队队长的侯景，正带着九十九位骑士，朝着三百魏国步兵杀去。 普通的小县城没有骑兵，骑兵一般都掌控在帝国的中央。 因为劫掠队名字太吓人了，所以燕恋把“劫掠队”改成了“辽饷征收队”，虽然名字改了，但是做的事其实一模一样。 当你刻意远离辽饷时，辽饷就会主动靠近你。 辽可辽，非恒辽，饷可饷，非恒饷，辽饷并一定要跟辽有关，也并一定要是饷的形式。 从来都没有辽饷，但生活中处处都是辽饷，不是只有名字叫辽饷才是辽饷。 魏国官兵被突然袭击，顿时措手不及，被侯景骑兵队一个冲锋就冲垮。 三百魏国官兵被全部斩首，看着马车上装满的人头，侯景非常高兴。 只有搭配甲胄的人头，才算是战功，这么要求主要是担心有士兵杀良民冒功。 杀良民冒功这种传统，并不是明清两朝才有，而是从军功爵制度诞生的秦国起就有，只不过明清两朝距离现代更近，史料记载更详细，其他朝代杀良民冒功这种小事很难流传下来。 有市场就有需求，因为有人需要货币，所以就有人伪造货币，因为有人需要解决生理需求，所以就有人开办青楼，因为有人需要军功，所以就有人杀良冒功。 防止杀良民冒功并不是爱护良民，只是担心破坏奖励机制和上升通道。 如果杀良冒功的成功率太高，那么大家就没有激情去战场厮杀的，只会杀良冒功混日子。 所以统治者阻止杀良冒功，最初的目的仅仅只是保护军功爵制度或者类似军功爵制度的制度下，军队上升通道可以正常运转。 普通百姓是不可能穿甲胄的，所以杀了也领不到军功，杀了也白杀。 不过这种政策也并不完美，因为高句丽之类的蛮夷，他们的士兵是不穿甲胄的，这个时候又要如何计算军功呢？ 因此，军功爵制度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跟很多人想象的砍了人头就能领取军功不一样，除了商鞅变法刚开始时期的秦国，后面的记功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麻烦，到最后干脆取消了使用人头记录军功的传统办法。 一个秦国士兵杀死了敌人，正准备割下人头作为战利品，旁边的另一位没能杀死敌人的秦国士兵于是将这个秦国士兵杀死，争夺人头军功。 这种事在秦国屡见不鲜，于是后面才制定了人头督察制度，每个小队里都安排专门的头督察军官，不负责打仗，只负责督察士兵按规矩割人头。 除了人头漏洞，还有甲胄漏洞，甲国主帅会将自己国家的甲胄卖给乙国军官士兵，如此一来，甲国主帅经商赚了钱，乙国军官士兵可以用这些甲国的甲胄，再去杀良冒功，就可以成功。 比如王猛灭慕容燕国时，慕容燕国主帅慕容评就疯狂卖自己国家的武器装备，大部分都被秦国买走了。 因为人头军功的利益链，还延伸出了一种新的骗术/战术，那就是一国主帅让自己的军官士兵假装是要买甲胄杀良冒功，诱骗甲国将军倒卖军火物资。 一切战术的诞生，都与当时的具体情况有关，如果不是有着人头军功的利益链，自然就不会有用军功作为幌子去诱骗倒卖军火物资的战术。 之后，又有了更多保障手段和方法正在一步步完善。 燕国采取临时任命法，也就是人头军功督察官都是出征时临时任命的，而不是长期军官，并且会随时轮换，通过这种方法使得督察官与士兵不熟悉，而很难形成合作欺上瞒下。 由于要清点人头并且记录在案，这就要求人头督察官必须掌握识字、算术这两项基本技能，除此之外，有着督察官还承担着绘画地图的责任，因此还需要掌握地形地图绘画技能。 随着战争模式的演化、军队体系的不断完善，军队对士兵的文化素养要求也会越来越高。 这就是职业兵与壮丁兵的区别，壮丁兵要求很低，有两条胳膊两条腿就行，而职业兵需要掌握大量技能，长期进行训练。 燕国的征兵要求里，就有识字这个要求，不识字的人，是无法直接参军的，如果非要参军，可以在军队里学习文字。 这也是燕国军队规模一直很小的重要原因，像中原那样动不动就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壮丁兵，燕国很早就不玩了，也就王霆之乱时期，由于已经到了国破家亡的边缘，才不得不拉了二十万壮丁兵出来当炮灰。 侯景高高兴兴地带着人头回到黄城，这半年来，他带着一百骑兵，已经前前后后一共剿灭了两千多魏国官兵，可谓是战功赫赫。 “你可以嘲讽我的人品，但不能嘲讽我的作战能力。”侯景知道自己贪生怕死、贪婪、奸诈、好色、残暴、人品不咋地，但是他的军事天赋很强，对于打仗这事无师自通，是个天生的将领。 回到黄城，侯景并没有见到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君燕恋。 “侯景，过来。” 这时，侯景的上司招呼着侯景。 “是！”侯景连忙回应，然后小跑过去。 “最近中原的杜洛周战败，部队被葛荣吞并，君上准备分配十个小队去接应杜洛周的残兵败将，你们小队去不去，去的话，我给你报名。”这位上司很看重侯景的能力，所以非常关照。 “我去！”侯景答应道，这又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杜洛周战败后，带着残兵败将向着海边逃去，恳求燕国接纳他。 面对免费的数十万人口，而且都是可以开荒种田的青壮年，燕国自然是不会有放弃的道理，所以燕恋决定暂时放松对光州的扫荡，分出兵马去幽州接应杜洛周。 第519章 逐鹿中原（四十六） 一个月后 鲍丘津 这里位于鲍丘水的入海口，此时正被燕国控制，鲍丘河面上，不断有船只来往，运载着大量人口、财物，这些都是杜洛周的船队。 杜洛周在争夺河北的战争中失败，如今兵败如山倒，就连云州也被叛变的高欢占据，如今只剩幽州诸郡县。 魏国的这个所谓幽州，其实仅仅只想当汉末的渔阳郡、广阳郡、涿郡。 因为战乱频繁，导致行政区域划分混乱，往往是国都附近划分的比较大，能加皇帝的实力，其余地方越分越小，一个州只有两三个郡，一个郡只有七八个县城。 这与汉朝时相比有了巨大变化，汉朝是一个州大约有十个郡，一个郡大约有二十个县。 现如今的州，仅仅比汉朝的郡大了两倍左右。 随着州的规模越来越小，作为中间的郡，自然也会慢慢消失。 这很正常，如果我一个州最后小到只剩十几个县城，那我为什么不直接让这个州管理这十几个县城呢？继续留着郡的意义又在哪里呢，多出一个中间行政区，来增加行政成本吗？ 因为郡太多了，中央管不过来，所以便在郡的上面设置州，帮助皇帝监察郡，慢慢地就成了最高行政区，代替中央管理这些郡。 又因为战乱太多，需要安置不同区域的流民，同时也因为朝廷的地盘太小，因此需要把地方的地盘的分割，这样才能防止地方势力太强大。 随着地方的州被切割得越来越小，一个州的郡县数量越来越少，那么郡的存在就会显得很鸡肋，最后必然会干脆直接取消中间的郡，直接州县管理。 但是一旦新的统治者统一了天下，并且把州县二级推广到天下，那么一切就又回到汉武帝时期的状况，那就是，州太多了，帝国中央皇帝管理不过来，怎么办？那当然是在州上面在设置新的更高级的行政区，这个行政区可以取个名字，叫作“道”，或者取个名字叫作“狗蛋”。 叫什么名字不重要，只要记住它是最高级行政区就行，比如幽州，我们可以把它叫成狗蛋州、皮蛋州、什么州、那个州、这个州，叫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记住，它是在帝国东北角的一个最高级别监察区/行政区就行。 如果统治者不叫皇帝，而是叫狗蛋，那么大家都会以狗蛋为荣，如果被统治者不叫黔首，而是叫作皇帝，那么皇帝自然就成了低贱的代名词。 重要的不是名词，而是这个名词背后代表的权力、财富、地位等等。 这就是“名可名，非恒名”，名词只是一个代指，不能看到一个名词，就天然地认为这个名词是怎样的，而是要看到名词/事物背后的本质。 “皇帝”这个名词的本质究竟是在于“皇帝”这个名词，还是在于“皇帝”这个名词背后代表的无上权威呢？ 如果其他的条件不变，只是把“皇帝”这个名词换成“黔首”，那么最高统治者就会因此变成悲惨的底层人吗？ 如果最高权力掌控者叫作“黔首”，反而被奴役的那群人叫作“皇帝”，一个黔首统治着数以亿万的皇帝，是不是就可以说明黔首推翻了皇帝呢？这明显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不能被【名】迷惑，而是要透过【名】看到背后的本质，这是老子早在几千年前就告诉我们道理，却依旧有人多人难以理解。 燕国的统治者燕恋，即便到现在，依旧自称燕公，连王都不是，但是又有谁会真的觉得她不能算皇帝呢？ 一个人捡到传国玉玺，然后在山沟沟称帝，但是又有谁会真的把他当皇帝呢？ 皇帝/君主的本质并不在于他现在叫什么【名】，他可以叫“皇帝”“王”“公”“首领”“主人”“神明”“大皇帝”“大丞相”“天子”“圣人”，甚至可以叫“狗蛋”“黔首”“子天”“帝皇”“母”“屎尿”，叫什么都可以，只要他还是最高权力掌控者。 如果燕恋规定，百姓只准自称朕，不可以自称我，只有王家贵族才可以自称我，那么燕国人自然而然就会把【我】当成尊贵的象征，反过来把【朕】当成卑微的象征。 在行政区演变的过程中，因为行政区太多，中央管不过来，于是设置更高级的行政区，设置了更高级的行政区，导致地方势力壮大，独立化倾向越来越严重，怎么办，那就再把地方切割得稀碎，然后地方切割得越来越稀碎，中间那个行政区已经没有存在意义了，自然也就干脆取消了，但是，最高级别的行政区太多，帝国中央又管不过来了，怎么办，那就再设置新的更高一级的行政区，结果更高一级的行政区太过强大，越来越有独立化趋势，怎么办呢，那就再把行政区不断切割稀碎，防止地方势力壮大，但是这样一来，中间那个行政区又慢慢地没有存在意义了，所以干脆取消，但是，最高一级的行政区太多了，帝国中央又管理不过来了，怎么办，那就再再设置一个更高级的行政区，但是更高级的行政区又太强大了，独立化趋势越来越严重，那怎么办呢，那就再把地方行政区切割得稀碎化，然后…… 行政区的演变，并不是某个天才的突发奇想，而是统治者根据现实情况进行的最优解。 水多了就加面，面多了就加水，如此反反复复，最后水已经不是之前的水，面也不是之前的面。 在军队同样如此，侯景并没有觉得燕国那些名称不同于中原的官职不伦不类，因为官职的本质在于能掌握多少权力，而不在于这个官职叫什么名字。 哪怕有个官职叫作“狗蛋”，只要这个官职能够像中原的大司马大将军一样掌握朝政，依旧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并且以成为“狗蛋”为荣。 以后的世家大族们自然也就不会把“四世三公”当成炫耀资本，而是会把“四世三狗蛋”当成炫耀资本。 名可名，非恒名！ 侯景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这些名字完全听不懂的燕国官职，丝毫没有影响他建功立业的迫切，他并不在意这些官职是什么名字，名字够不够复古，只在乎自己为之奋斗的这些职位能不能让自己荣华富贵。 第520章 逐鹿中原（四十七） “齐兵来啦！” “陛下，快快上船！” 蓟城城外，杜洛周仓皇而逃，上船后还对着岸上的一位英俊男子怒斥：“贺六浑，你个背信弃义的鳖孙！” 被称为贺六浑的英俊男子没有理会船上的杜洛周，而是径直朝着河流的下游而去，准备去那里追杀杜洛周残部。 这位名叫贺六浑的英俊男子，本名高欢，是一位汉人，但是祖上世世代代给鲜卑人当官，所以早就鲜卑化，长着一张汉人的脸，行事风格却如同鲜卑人。 极速奔袭之下，不到一天时间就抵达鲍丘津口，发现那里人群密集，正有着许多燕国士兵维持秩序。 由于极速奔袭，高欢身边此刻仅有三百轻骑，而且精疲力竭，又是傍晚时分。 “要不我们休息片刻，让战马和士兵休息休息，晚上再发起夜袭？”有军官向高欢建议。 “不可。”高欢解释道：“我们的目的是突袭，如果我们在这里休息，敌人很容易发现我们，他们将会做好提前准备，突袭就无法奏效。” “冲入敌群后，下马步战！” 高欢的这个作战计划，非常冒险，但是众人还是决定执行。 而正在津口维持秩序的侯景，也发现了不远处的高欢，他立刻警觉起来。 “敌袭！” “敌袭！” “敌袭！” 铛铛铛！—— 高欢已经打死了进攻，三百轻骑冲向人群，哨兵发现后连忙敲锣打鼓。 众人反应不及，被高欢杀了一个措手不及，现场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瞎跑的男男女女。 但很快，各个骑兵小队集结起来，反应速度让高欢有些惊讶。 “燕国骑兵，真乃精锐！”高欢这般赞赏，随即下马步战。 虽然打不过燕国精锐骑兵，但是杀一杀这些瞎跑的普通百姓还是问题不大的。 十多万百姓被高欢的三百人杀得自相践踏，到处都是人挤人，硬是把燕国骑兵的路给堵死了。 一千燕国骑兵被堵在人群的另一边，而高欢则在人群中心随意杀戮。 渐渐地，人群开始冲击燕国骑兵的阵地。 “不要让他们冲过来弄垮我们的阵地，胆敢越界者，一律杀无赦！” 那位负责指挥这一千骑兵的燕国贵族大声喊道。 燕国骑兵们也纷纷下马，拿起连弩，瞄准那些正在朝他们阵地冲来的百姓。 “预备……放！” 咻！咻！咻！ 两百张连弩同时射击，瞬间便有上千人中箭，倒地身亡者多达百人。 “燕兵训练有素，我们不是对手，但是扰乱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撤！” 高欢看准时机，带领众人脱离了战场，远远地看着燕军正在重新恢复津口秩序。 他还想找机会，趁着燕国骑兵都在对付乱民的时候，突然冲上去搞偷袭。 但燕国骑兵将领很谨慎，只让一部分人维持秩序，剩余的骑兵依旧在保护着维持秩序之人。 眼见确实找不到机会，高欢准备撤离，可就在这时。 “杀！” “儿郎们，随你侯爷爷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侯景艺高人胆大，带着他的一百骑兵小队就敢追出来跟高欢三百人厮杀。 高欢人疲马乏，并不想与侯景大战，于是带着人马赶紧撤离现场。 “鳖孙，别跑！” 侯景还在后面追，但是那位燕国贵族将领却让军官敲响了金箔。 铛铛铛！ 这是提醒侯景穷寇莫追，免得被高欢可能存在的伏兵埋伏。 燕国民少兵寡，不能随意进行军事冒险行动，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一直到了深夜，津口还是乱糟糟，很多百姓趁乱跑回了中原，原本预计能带回辽东的十六万人口，最后只有五万人带回了辽东。 两个月后 太原郡 晋阳城 一位英俊男子进入大都督尔朱荣的府邸，这位英俊男子便是不久前背叛杜洛周，然后投靠葛荣的高欢。 高欢回到葛荣身边后，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还反而被猜忌，他索性偷偷离开了葛荣，带着一帮兄弟前来投奔尔朱荣。 经过数年的混战，尔朱荣已经成为所有忠于魏国朝廷的势力里，实力最强的一个。 上个月，他接纳了高欢的主动投靠，并在短短几天的接触下来，发现高欢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重用高欢，并且常常与高欢商谈对付葛荣等等叛军的策略。 如今，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与高欢商议。 “见过大都督，不知大都督召见，所为何事？”高欢恭敬行礼。 “如今天下纷乱，到处都是反贼，可是洛阳朝廷又命令我提刀上洛，为天子铲除太后，你觉得应当如何？”尔朱荣问道。 “大都督可效仿伊尹、霍光，成就青史留名！”高欢回道。 “吾正有此意！”尔朱荣很是认可这个建议。 然而，在向南行军一个月后，尔朱荣大军才刚刚抵达河东，都还没过黄河，皇帝的新诏书又抵达了。 原来，不久前，当尔朱荣正在与刚刚投奔过来的高欢商谈如何对付葛荣时，皇帝元诩与亲生母亲胡太后的矛盾激化，皇帝元诩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母亲干预朝政，整日祸害国家，于是便秘密下诏，让尔朱荣进洛阳勤王，动用兵权控制胡太后。 然而，诏书发出去后没多久，皇帝又觉得引外兵入京太过危险，毕竟有着当初董卓的先例，于是便再次下诏书，让尔朱荣回去继续剿灭反贼。 尔朱荣再次询问高欢：“朝廷又命令我撤兵回去，你觉得呢？” “大都督岂不闻，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您剿灭如此多的反贼，立下如此多的战功，朝廷却对您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将来若是天下太平，朝廷难道就不会加害您吗？就算陛下没有加害您的意思，朝堂上的那些出身豪门的公卿大臣们，又岂会容忍大都督您一个寒门子弟身居高位呢？” 高欢说出了尔朱荣所担心的事，到了他这个地步，如果他主动放弃兵权，谁也不敢保证那些世家门阀会不会做司马懿，等他放弃兵权后就来个夷灭三族。 “不如效仿当年之董卓，就留在河东静观其变，倘若洛阳无变，大都督再另寻借口回到太原，可若是洛阳有变……” 高欢说完，尔朱荣点点头，旋即命令士兵驻守在河东，理由是防止反贼葛荣的军队侵扰河东。 第521章 百年山东（一） 又一个月后 秋天 洛阳果然发生变故，胡太后得知自己的亲儿子皇帝居然搞了个“衣带诏”，召尔朱荣入京控制她。 这让她勃然大怒，直接将自己亲儿子皇帝毒死，然后又谎称自己的孙女，也就是皇帝元诩那个虚岁才三岁的女儿是男孩，给三岁小公主穿上男装，便匆匆忙忙立了自己孙女当皇帝。 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正式的女皇帝，不过只当了三天，而且没有实权。 女皇帝的身份被戳穿，胡太后又从宗室中挑选了一个小孩子元钊当皇帝，这般随意更换皇帝，天下哗然。 尔朱荣为先帝哭丧，以查清先帝死因为由，进军洛阳，洛阳禁卫军主动打开城门，配合尔朱荣入京勤王。 入京后，尔朱荣诛杀胡太后，废除小皇帝，改立元子攸为帝，并且被加封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尚书令、太原王。 到目前为之，都还只是标准的军阀型权臣，一切都还正常。 然而，高欢等人却不断劝说尔朱荣称帝，并且让尔朱荣诛杀大臣以立威。 尔朱荣先是将洛阳公卿大臣两千多人诱骗到河阴诛杀，大量世家贵族的尸体漂浮在河水上。 然而，尔朱荣在杀完大臣们以后又后悔了，觉得自己这么做会得罪太多人，于是又向天下人道歉，说是洛阳的公卿大臣们是在兵荒马乱中不小心死的。 尔朱荣废立皇帝，还坑杀两千多个权贵大臣，这在天下引起轩然大波，震撼力比之董卓屠洛阳还要大。 不过大魏却是没有十八路诸侯讨伐尔朱荣，毕竟大魏的六镇起义军实力太强大，十八路诸侯要么已经割据自立，要么还在跟起义军互相争斗。 尔朱荣搞出河阴之变，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大量魏国宗室和权贵纷纷逃亡南方，投奔萧衍，乞求萧衍帮他们复国，比如元颢，已经被萧衍册封为魏王，并且萧衍还让白袍将军陈庆之领兵七千北伐，帮助元颢复国，以此在中原建立一个被梁国控制的傀儡政权。 但也有一些宗室权贵选择逃亡到山东，寻求燕国的帮助，比如长乐公主元瑛、平原公主元明月，两位魏国公主带着三岁的废帝元钊向着光州而去，还让侍卫提前去了一趟光州，跟燕君打了一声招呼。 长乐公主元瑛便是三十年前那个让徐霞客陪她过生日的小公主，是孝文帝元宏的幼女，如今已经四十岁。 而平原公主元明月则是孝文帝元宏的孙女，今年刚满二十岁，是长乐公主元瑛的侄女。 一路向东，她们的马车来到兖州治所瑕丘城，被兖州刺史羊敦亲自接见。 “两位公主欲挟幼帝往燕国？”羊敦看出来她们的意图，他现在也很纠结，如今魏国境内烽烟四起，名义上他还是皇帝元子攸的臣子，可是元子攸又被权臣尔朱荣控制。 “天下纷乱，我们想去燕国躲避战乱，待天下平定，再回到故国。”长乐公主元瑛说道，一旁的元明月也点点头。 正当羊敦还在纠结要不要给两位公主放行时，一位仆人走人，对羊敦禀报：“禀使君，羊侃聚众造反，勾结梁国。” 听到这个突然消息，羊敦的手在颤抖，羊侃是他的堂弟，跟他同属于泰山羊氏，也就是晋朝皇后羊献容的家族。 衣冠南渡后，泰山羊氏支脉迁徙到江左，为南朝效忠，主脉则留在了北方，为胡人政权效忠，来了个两头下注。 早在几个月前，泰山羊氏内部就吵得不可开交，有人建议趁着魏国内乱的机会，与南方的梁国合作，帮助梁国收复中原，跟当初迁徙到江左的支脉重新合流。 有的人则认为战乱很快就会结束，所以应当继续留在北方，不然泰山羊氏在北方辛辛苦苦攒下的基业就全没了。 “羊侃虽是我同族，但我深受大魏皇恩，绝不会姑息同族。”说罢，羊敦便亲自领兵，要剿灭羊侃。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他没有什么作战天赋，刚出城就被羊侃击败，带着残兵败将逃回城池，禁闭城门，依靠着坚城固守待援。 围城战持续了三个月，两位公主也被困在了兖州三个月。 与此同时 瀛州 章武城 津口 这里曾经是汉武帝刘彻东巡寻仙的地方，如今却成了燕国运输人口的港口。 尔朱荣太能打了，短短四个月时间，就把中原规模最大的反贼葛荣击败。 葛荣起兵三十万，对外号称百万大军，主动进攻驻守在河东的尔朱荣。 当时尔朱荣仅有七千兵马，但是这七千兵马全部都是具装铁甲骑兵。 大将高欢身先士卒，等到葛荣大军冲锋到半山坡，体力消耗比较多的时候，他突然带着具装铁甲骑兵冲锋下山，冲进了葛荣大军的人群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冲垮了葛荣的亲卫，斩杀葛荣。 所谓的百万大军，实际只有三十万，而三十万里，几乎都是拿锄头木矛的农民兵，战斗力堪比汉末黄巾军，因此三十万大军被尔朱荣的七千具装骑兵一个冲锋就冲垮了。 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中原的具装骑兵比之汉末要更加强大，武器装备更新换代的同时，历代将领也研究出了更多新的具装骑兵战法。 光是北朝的魏国，在鼎盛时期就有一万具装骑兵，南朝梁国因为缺马，尤其缺少西域好马，所以具装骑兵只有不到一千，主力仍旧是重甲步兵和弩兵。 具装骑兵刚刚诞生的汉末时期，吕布仅仅带着五十个具装骑兵就冲垮了张燕的三千黑山军，但这不过是昙花一现。 是王珏将具装骑兵发扬光大，三千具装骑兵纵横中原草原，并且开创了众多具装骑兵的战术战法。 因此，无论是尔朱荣还是高欢，亦或是此前的慕容垂、桓温，都将王珏视为“具装骑兵之父”，研究具装骑兵的打法，就绕不开汉末的王珏。 葛荣被尔朱荣的具装骑兵一个冲锋斩杀后，所谓的三十万大军瞬间溃散，向着四面八方逃窜，有很多人都被尔朱荣以及高欢抓起来屯田。 但也有少数一些幸运儿成功地逃到了海边，等待着燕国船队将他们运往辽东，其中就包括葛荣的一个将领，这个将领名叫“宇文泰”。 宇文泰一家人很早就参加了六镇起义，家里人许多都在战争中被官兵镇压杀死，不久前才投靠葛荣，靠着“敢冲”“敢打”“勇猛”的作战风格，被葛荣重用。 高欢和宇文泰，原本都是葛荣的将领，但是高欢因为奸诈的性格，而被葛荣猜忌，宇文泰相对而言更加老实，所以才能被葛荣提拔。 第522章 百年山东（二） “一个个的都排好队，别乱挤，不然把你剁死！” 侯景正在港口（中原称津口)处维持秩序，因为多次立下战功，如今已经是燕国贵族的助手，而且他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积分，回到燕都后，可以用积分兑换别墅、美女等。 甚至于还可以将积分卖给别人，一些士兵并不想要官府给的兑换奖励，自然可以把自己的积分卖给别人，只需要经过御史台审核就行。 快要轮到宇文泰上船时，他的心情很激动，如果不是世道混乱，谁又愿意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能够去燕国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正当此时，尔朱荣的将领高欢，正带着三千具装骑兵袭来。 铛铛铛！ 瞭望塔上，燕国哨兵们敲锣打鼓，朝着塔下大喊：“敌袭！” “敌袭！” “敌袭！” 随后，燕国贵族身边的军旗手挥舞军旗，各个骑兵小队成员火速向着军旗集结。 乓！乓！乓！ “所有骑兵小队，向我集结，阻拦者，杀无赦！” 乐器敲响，所有人都看着那面高高的旗帜，向其集结。 “辽饷008小队，向我集结！” 各个骑兵小队的队长也开始挥舞军旗，让各自的队员向着贵族将领集结的同时，也向他集结，他本人也正在向着贵族将领集结。 不得不说，来自身毒的这种新数字，确实很好用，运用到军事领域后，提升了军队信息的传递效率。 这就是文明交流带来的好处，仅仅只是一个数字的学习，就提高了军队作战能力。 当高欢快要抵达时，燕国的两千骑兵已经集结上船，留下十多万葛荣残部在岸上。 “等等我，我还没上船！”宇文泰着急了，他马上就要上船了，结果燕国军队就被高欢的三千具装骑兵吓跑了，直接乘船跑路了。 宇文泰身边的其他人也同样如此，眼见着马上就能去燕国安享晚年了，船只突然就开走了，留下他们在岸上被高欢屠杀。 有一些人飞驰跳跃，抱住船只的铁锚，就是不肯松手，还顺着铁锚向上攀爬，但很快就被海水巨大的冲击力席卷，整个人沉入海底。 还有一艘船启动比较慢，还没来得及离开，岸上的人因此疯狂拥挤上船，不得已之下，那艘船上的燕国士兵直接用梨花枪驱赶人群。 兹兹兹—— “啊啊啊！！！” 竹筒里的火药迸射出大量火花，许多人的眼睛被瞬间烫瞎，总算没人敢继续拥挤上船。 轰隆隆！ 这时，高欢的三千具装骑兵终于抵达，不过并没有直接冲进人群屠戮，而是让士兵们朝人群大喊：“跪下投降者，免除死罪！” “跪下投降者，免除死罪！” “跪下投降者，免除死罪！” 渐渐地，越来越多人跪下来投降，但是也有一些反抗者选择顽抗到底，这些人很快就被高欢的具装骑兵杀死。 宇文泰很不甘心，但是为了活命，也只能跪下来向高欢投降。 不过高欢与宇文泰并不熟悉，虽然以前都在给葛荣放手下，但葛荣手下太多了，高欢又是刚加入的，所以跟很多人都不认识。 此刻的宇文泰也对高欢不太熟悉，只知道这个人曾经跟自己是同一个阵营，原本跟自己一样是六这么起义军，但后来听说是跟老上司葛荣有了一点矛盾，最后直接叛变，跑去投靠了朝廷的平叛大都督尔朱荣。 高欢自然不会知道，在眼前这十多万跪着投降的人群里面，有一个人将成为他的一生之敌。 大海上，侯景站在船上远远地看着高欢，当看到高欢轻而易举地俘虏了十多万叛军时，他心中的挑战欲望也很强烈。 高欢和宇文泰是六镇起义军出身，他侯景又何尝不是六镇起义军出身，大家都是反抗大魏朝廷的起义军，却又有着不同的命运。 一个六镇起义，把整个大魏炸裂，天下的格局瞬间变化。 宇文泰被俘虏后，选择给尔朱荣当兵，继续靠着当兵混日子，没多久就被尔朱荣的另外一员大将贺拔岳认出来，宇文泰的父亲与贺拔岳的父亲相识，双方算是两个老战友的儿子碰面，于是宇文泰又从尔朱荣大军里的一个小兵，瞬间成为了大将贺拔岳身边的一员小将。 侯景等人在护送船上的移民进入辽东的安置区后，又继续跟随燕国贵族回到黄城，短暂修养五天后，他们接到新的军令：前往兖州瑕丘城，进行特别救援行动。 这个特别救援行动到底救援谁，侯景也不知道，上面也没人透露，士兵们只知道自己要去兖州救人，具体是要救谁，却无人得知。 他们绕着泰山北面而行，一路上都靠着劫掠沿途的村庄进行补给，实在是连续一天都抢不到一个村庄时，才会吃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以此延长干粮的使用时间，避免干粮太早迟早，导致后面又恰好遇到无人区时，会被饥饿逼得不得不退兵。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那位贵族要求所有人不可以刻意抢劫村庄，只能恰好路上遇到村庄时去抢劫。 也就是，不能为了抢劫村庄，而刻意走更远的弯路，而导致行军速度变慢了，耽误了军事行动。 这次军事行动，抢劫只是顺带维持补给，救援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上，经常连续上百里遇不到一个村庄，甚至连一条河都没有，士兵们被迫喝尿解渴。 甚至是那位出身高贵的燕国贵族，也是把自己的尿撒进了水壶里，然后又喝了回去。 喝完以后还拿燕国先祖王珏的励志故事鼓励他们：“我们燕国的先祖王珏，为了获得战争的胜利，常常一天十二个时辰长途奔袭不睡觉、不为了补给而走弯路，遇到缺少食物的紧急情况，就吃路边的难民尸体，如果连尸体都没得吃，就得吃草吃树，没有水源时，就喝尿，尿都没有时，就割破敌人的喉咙，喝敌人的血液解渴。” “正是有着这样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的精神，先祖大人才能以区区三千人马，便打得汉末群雄俯首称臣，南阳郡的北地枪王张绣，曾经打得曹操和刘备溃不成军，可他只是听到先祖大人要去南阳的消息，就吓得连夜弃城而逃，连躲在城池里坚守的勇气都没有。” “跟先祖大人经历的艰辛相比，我们这么点磨难根本不算什么。” 第523章 百年山东（三） 一个月后 燕公三百一十八年冬（528年 腊月 魏国 兖州 瑕丘城 “杀！” “生擒羊侃者，赏金千两！” 刚刚消灭葛荣，尔朱荣便迫不及待地发兵救援兖州。 由高欢统率三千具装骑兵、贺拔岳统率一万轻骑，二人夹击拥有两万步兵的羊侃。 羊侃起兵两万造反，对外号称二十万，围城已经有半年之久，却依旧未能攻破瑕书城，也未能等来梁国援军。 仔细问过后才得知，梁国皇帝萧衍正在虔心修佛，只让白袍将军陈庆之带着七千轻骑北伐攻打洛阳。 前有瑕丘城守军，后面又是高欢贺拔岳的援军，羊侃腹背受敌，很快就战败，向着江左的方向逃窜。 兖州刺史羊敦为了争夺功劳，也打开城门，带着瑕丘城守军前去追杀羊侃。 不久后 城门口 “我是公主，怀里的是未来的天子，谁敢阻拦！”长乐公主元瑛非常强硬，趁着羊敦不在城内的机会威吓城门士兵：“出了事，本公主一人承担！” 随后，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打开了城门，放任两位公主抱着“小皇帝”离开瑕丘城。 许久之后，她们终于看到前方的一支军队，正是燕国骑兵。 “可是大魏公主？”为首的那位燕国将军对元瑛问道。 “正是。”元瑛回答。 然而，在回去的路上，他们却与高欢贺拔岳相遇。 高欢贺拔岳二人刚刚击败了羊侃，此刻正是疲惫之时，因此警惕地看着远方的燕国骑兵。 燕国贵族也并不想与魏国人交战，只想赶紧带着救援目标回到黄城，于是只是一边让侯景警惕，一边继续前进。 侯景远远地看着高欢，对其十分戒备，高欢也警惕地看着侯景，担心这个莽夫再来一次突然袭击。 人群中，宇文泰跃跃欲试，他想要冲上去建功立业，但是被贺拔岳阻止了。 “燕虏与大将军目前还是中立关系，不可随便交恶，我们的主要敌人是中原的各路反贼和南方的梁蛮。”贺拔岳冷静道。 “是的，剿灭反贼和提防南蛮入侵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趁乱捡便宜的燕虏，暂时不要理会他们。”高欢也分析道，他们现在的敌人很多，不宜再增加燕国这个敌人。 “听说南蛮将领陈庆之已经打到了许昌，距离洛阳很近了。”另一位尔朱荣的将领提醒道。 随着双方军队渐行渐远，侯景才终于放松警惕，两位大魏公主也放下心来，开始憧憬着燕国帮她们复国的美梦。 一个月后，两位公主抵达黄城，燕恋亲自接见她们。 “为友邦公主赐座。”燕恋没有称呼她们为大魏公主，也没有称呼她们为上国公主，而是一句友邦公主，这是把燕国放在了与魏国同等的地位。 又一个月后，燕恋将这些年在中原攻下来的憕县直接划入燕国直辖，又将掖城、西曲城、东曲城、当利城、卢乡城，这五座城池“送”给魏国小皇帝元钊，让其在这五座城池的废墟上建立魏国，国都设在掖城。 同时又将昌阳城、挺城、不其城“送”给司马元显的子孙司马仪，让其在这三座城池的废墟上重建晋朝，国都设在不其城。 这些城池，能搬走的，基本都被燕恋搬回辽东去了，搬不走的，倒也没有故意损坏，而是有意保留下来，交给魏国的皇帝和晋国的皇帝去管理。 这些地方没有什么值得燕国直辖的产出，还要浪费燕国自己的行政资源，并且燕国在当地没什么民心，直辖统治会遇到比较大的阻力，所以扔给傀儡政权管理是最合适的。 司马仪在不其城复国后，在不其城建立祖宗排位，把司马懿司马昭司马炎司马衷等人的灵位放入其中，跪在地上激动得哭出声：“历代先祖，你们看见了吗，你们的子孙为你们复国了，为你们复国了！” “我大晋，天下无敌啊！” 他还还没哭完，外边的燕国士兵不耐烦道：“陛下，您好了吗，马车已经备好，君上的宴会快要开始了。” “好好好，我马上好了。”司马仪摸了摸眼泪，他已经感受到了复兴大晋的美好未来。 虽然他是皇帝，但地位却远不如燕恋这个燕公。 而在另一座城池，掖城。 “复兴大魏，诛灭篡贼！” “复兴大魏，诛灭篡贼！” “复兴大魏，诛灭篡贼！” 长乐公主元瑛，收拢了许多来自魏国的世家门阀，把他们聚拢在皇宫（官署）内，高喊着复兴大魏的口号，诛灭篡贼，这个篡贼自然只指的尔朱荣。 三岁半的元钊在掖城登基称帝，并且与晋国结为同盟，将尔朱荣以及梁国设立为宿敌。 这一切自然都是长乐公主元瑛的意思，毕竟小皇帝才三岁，哪里懂这些，他只喜欢燕国的那些奇技淫巧。 长乐公主元瑛，温柔和善，曾经是徐霞客的学生，如今却卷入了亡国之难，为了复国而奋斗。 至于平原公主元明月，则逐渐爱慕上了侯景，觉得这是一位盖世大英雄。 “公主殿下，该去黄城参加燕君的宴会了。”燕国士兵在外面提醒元瑛元明月两位公主，应该去参加宴会了。 “明月，我要主持复国大计，不能随便离开天子，就由你去参加燕君宴会吧。”元瑛担心自己离开后，小皇帝会被有心人控制，所以不敢随便离开皇宫。 “明月明白。”元明月答应一声，她虽然是鲜卑皇族的公主，但鲜卑皇族已经汉化几十年，她出生时受到的都是汉人公主般的教育，一切生活习惯也都跟汉人公主没区别，而且鲜卑皇族不停地与汉人世家嫡女联姻，所以作为鲜卑皇族公主的她，长相却是偏向汉人女子，只有少许鲜卑人的特征，比如鼻梁骨比南朝的汉人公主要高一点点。 说是复国，但是城内的资源大部分都被燕国搬走了，元瑛只能依靠自己皇族公主的身份，以及元钊曾经在洛阳当过正式皇帝这件事，去吸引那些对大魏还有感情的中原人主动前来投靠，用他们的力量来为自己复国。 这也是燕恋舍得把好不容易攻下来的城池“送”给元氏公主和司马家族后人复国的原因，利用她们的号召力，吸纳那些人才，如此便可以减少燕国自己在征服中原时的投入。 第524章 逐鹿中原（四十八） 六个月后 燕公三百一十九年夏（529年） 洛阳 洛阳禁卫军主动打开城门，陈庆之轻而易举地攻下洛阳城，梁国北伐军在洛阳城内肆意烧杀抢掠。 正殿 “万岁！万岁！万岁！” 一众文武大臣向着梁国扶持的傀儡皇帝元颢恭敬高呼。 经过大半年的北伐，陈庆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终于攻入洛阳，沿途难免劫掠了一些城池补充后勤，引发了魏国人对梁国军队的厌恶。 经过长达几百年的分离，北方人已经不再对南朝的所谓正统有感情上的归属，他们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正统，把南朝人当成了南蛮。 所以陈庆之北伐收复中原，却并没有得到中原百姓的支持，反而因为军队骚扰城中百姓，使得北方百姓对梁国北伐军非常厌恶。 这一路上，陈庆之能够势如破竹，有三个原因，一是陈庆之军事能力强悍，常常七千破两万，甚至七千破四万；二是北伐军的口号不是收复中原，而是帮助元颢复国，这就使得一些厌恶尔朱荣的魏国臣子们，对梁国北伐军采取了不抵抗政策，眼睁睁看着陈庆之随便攻城略地，就是不去阻拦，巴不得陈庆之继续向北，然后跟尔朱荣碰面打得两败俱伤；三是中原战乱频繁，各方势力忙着抢地盘，没人有兴趣去保卫洛阳的皇帝。 由于元颢建立的魏国是被梁国控制的，为了与尔朱荣控制下的元子攸魏国相互区分，我们这里将元子攸的魏国称之为“正统魏国”，将元颢的魏国称之为“梁属魏国”，将元钊的魏国称之为“燕属魏国”。 中原大地同时存在三个魏国，三个魏国皇帝都是孝文帝元宏的子孙。 梁属魏国的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陈庆之的5000轻骑北伐军，经过大半年的损耗，现在只剩5000，另一部分是元颢以及魏国臣子们统辖的大魏军，有四万人，但是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过是给梁国当炮灰的伪军，所以战斗力堪忧，只能打顺风仗，一旦逆风就只能投降。 每次作战，都是陈庆之的轻骑先冲上去砍，敌人有些吃不消时，四万伪军再蜂拥而上，彻底击溃敌人。 然而，他们刚刚攻下洛阳，就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局面。 首先是外患，尔朱荣在一个月前刚刚平定了幽州的反贼，幽州的三十多万反贼已经向着山海关方向逃亡，现在正在被燕国接收。 尔朱荣暂时不想族燕国为敌，所以也就没有管这事，而是火速调集二十万大军，马不停蹄地赶往洛阳，想要收复河南之地。 尔朱荣自起兵以来，不是在征战就是正在准备征战，刚刚镇压完幽州的反贼，就急着去收复被陈庆之占领的洛阳。 由于来得匆忙，尔朱荣的三十万大军有些精疲力竭。 白袍将军陈庆之看到了机会，于是他对北伐军将士们大喊：“自从我们北伐以来，多有发生抢劫当地百姓的事情，使得河南百姓都憎恨我们北伐军，现在，拿出你们抢劫时的十二分精神，狠狠地给鲜卑人致命一击，让他们明白我们的威武！” 五千轻骑居然朝着尔朱荣的二十万大军冲锋而去，顿时杀得尔朱荣有些招架不住。 尔朱荣没想到对面五千人还敢冲锋，一开始还有些慌张，军队向后退了已几步，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效仿当初的朱序，淝水之战恐怕就要重演。 然而，尔朱荣不是苻坚，他的将领高欢、宇文泰、贺拔岳等人也暂时还不是二五仔，更不是废物，久经沙场的他们很快便镇定下来，维持着军队的秩序，没有发生淝水之战“我军败了”那种惨状 已经镇定下来的尔朱荣，立刻命令高欢等人反击，很快便靠着实力上的绝对优势击败了陈庆之。 人比陈庆之多，武器装备比陈庆之好，内部将领也比陈庆之团结，除非发生奇迹，不然这场战争并没有悬念。 陈庆之战败，带着北伐军残兵败将逃回洛阳城内，梁属魏国的士兵也逃入洛阳城内。 陈庆之建议皇帝元颢把兵权都交给他一个人，免得每次都要他带着几千人冲锋陷阵，后面几万人就只负责看戏。 然而，有魏国大臣对元颢提醒：“陈庆之毕竟是梁国将领，梁国帮助我们复国，不过是想要把我们当成傀儡罢了，若是陈庆之一人独掌兵权，陛下您可就任由梁国宰割了！” 元颢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傀儡皇帝，虽然是梁国皇帝萧衍扶持他做了魏国皇帝，但他并不甘心给梁国皇帝萧衍当狗，所以对陈庆之处处提防，当陈庆之与尔朱荣火拼得你死我活时，他却命令士兵坐山观虎斗，任由陈庆之的五千轻骑被尔朱荣二十万大军围攻。 “如今尔朱荣二十万大敌兵临洛阳，陛下只有把兵权交给我，才能保全洛阳，日后，我再向天子（萧衍)请求，增派大军支援，则中原可以平定！”陈庆之说得非常激动。 然而，皇帝元颢依旧对陈庆之非常警惕，所以觉得陈庆之是萧衍派过来监视自己的。 又两个月后，洛阳禁卫军又又又又又又又打开城门，主动迎接尔朱荣的二十万大军进入洛阳，皇帝元颢被俘，随后被尔朱荣杀害。 陈庆之带着梁国北伐军逃回江左，一路上又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连续攻克十几座挡路的城池，使得后半段旅程没人敢阻拦陈庆之，都是禁闭城门，放任陈庆之从自己的辖区随意通行。 如今北方各个势力各自为战，能够阻挡陈庆之北伐的，也只有刚刚加封为柱国大将军的尔朱荣了。 尔朱荣帮元子攸收复了洛阳，因此从大将军加封为柱国大将军，又两个月后，尔朱荣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领兵，向北讨伐六镇残部，一路由贺拔岳领兵，并且带着宇文泰，向西讨伐关中长安附近的反贼。 又三个月之后，尔朱荣彻底平定六镇叛军，历时七年之久的六镇起义彻底结束。 长达七年的六镇起义，将魏国内部彻底粉碎，尔朱荣、高欢、宇文泰等人也纷纷在这段时间崛起。 有着平定六镇叛军的大功劳，尔朱荣再次从柱国大将军加封为天柱大将军，权势堪比前汉时期的大司马大将军。 不过，眼看着北方马上就要被尔朱荣重新统一，新的风暴却正在降临。 洛阳城内，皇帝元子攸正在与司徒元徽商讨诛灭尔朱荣的计划。 前有汉献帝与司徒王允密谋诛杀权臣董卓，现在又有魏国皇帝元子攸与司徒元徽密谋诛杀权臣尔朱荣。 不过他们的计划很快就被内奸透露给了尔朱荣，尔朱荣大怒，正准备平定河套叛军的他，带着十万大军进入洛阳，当面对皇帝元子攸质问：“听闻陛下要杀我？” “如果没有我尔朱荣，天下不知有几人称王，不知有几人称帝，我为陛下重新统一山河，陛下不知感恩，却还要密谋杀臣，这是何道理？” “大将军是听了哪里的谣言吗？如今天下纷乱，到处都是挑拨离间的谣言，还有人挑拨离间说大将军您想要杀了朕，然后重新立一个皇帝，不知可有此事？”皇帝元子攸反将一军，把整件事说成是一场误会。 “臣对陛下、对大魏，可谓是忠心耿耿，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陛下不要听信谣言！”尔朱荣皱了皱眉，然后扔下一句话就离开洛阳。 洛阳街头上，到处都是童谣，有的童谣说皇帝要杀天柱大将军尔朱荣，有的童谣则说天柱大将军尔朱荣要杀死皇帝元子攸。 尔朱荣听到以后也不以为意，这种谣言刚开始听的时候还吓得他一身冷汗，天天听、夜夜听，每天都听同样的内容，渐渐地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然而，又一个月后，同样是在一场平平无奇的节日宴会上，跟董卓参加汉献帝的节日宴会一般，尔朱荣没有任何戒备地就参加了皇帝元子攸的宴会。 然而，宴会进行到一半时，皇帝元子攸的近臣突然“砰”地一声摔掉酒杯，“锵”地一声拔出佩剑，站起来大喊：“天诛国贼！” 随后，另外几个近臣也纷纷拔剑，准备诛杀尔朱荣。 尔朱荣喝得半醉，但是看到这架势，连忙上前想要控制皇帝元子攸，用皇帝元子攸作为人质，以此保全自己的安全。 可是，皇帝元子攸，以野兽般的心态，抽出自己藏在衣袖里的匕首，捅向了朝他扑过来的尔朱荣。 一代枭雄，竟然在宴会喝酒喝得半醉时，被傀儡皇帝用匕首杀死。 诛灭尔朱荣以后，司徒元徵效仿当初的司徒王允，建议把尔朱荣一家人及其同党全部诛杀，把反贼杀得一干二净。 皇帝元子攸却说道：“当初王允诛杀董卓后，不肯赦免西梁叛军，才导致西凉叛军在绝望之下直接攻城。” “我们不能重蹈覆辙，一定要吸取王允的教训，赦免那些反贼，让他们安心解散回家。” 皇帝元子攸分析得头头是道，然而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随着赦免反贼的诏书抵达军营，尔朱荣的将领们大惊失色，他们的天柱大将军在喝酒的时候被皇帝杀了？而且他们还被朝廷定性为反贼？现在朝廷要原谅他们造反的行为？ 有一些人真的选择了解散回家，安心种田养老，但却有一个人对尔朱荣的将领家人们劝说道：“我们的天柱大将军被冤杀，我们又被朝廷定性为反贼，虽说朝廷下了诏书原谅我们，可谁又知道朝廷会不会出尔反尔，等我们回家种田时，突然又要追究我们曾经造反的责任，那我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与其任人宰割，不如拼死一搏，直接攻下洛阳，清君侧，为天柱大将军洗刷冤屈！” 他的这句话非常耳熟，好像在汉末的时候，贾诩就对西凉叛军这么说过。 事实证明，当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时，无论是选择赦免还是选择不赦免，叛军都会造反。 王允不赦免反贼，最后被反贼杀了，元子攸赦免反贼，最后还是被反贼杀了。 提议皇帝元子攸在宴会上诛杀尔朱荣的司徒元徵，在听闻叛军造反，并且已经攻入洛阳时，拔腿就跑，半路上被自己的门生故吏捉拿。 那位门生故吏并没有感恩元徵的提拔之恩，而是把司徒元徵杀死，抢劫元徵的钱财，用元徵的人头来讨好叛军，像极了当初董卓对待提拔之恩的袁隗。 当北方因为尔朱荣的死亡而陷入新的混乱时，越来越多中原的士族臣子跑到燕属魏国避难。 为了拉拢这些中原士人，燕恋给他们说了一句好话：“中原多好臣。” 一旁的一位燕国贵族忍不住了，反驳道：“中原多好臣，一岁一易主，辽东无好臣，百岁一易主。” 您觉得中原的臣子更好，可是您有没有想过，中原几乎每年都要发生政变、内斗、叛乱，而我们辽东燕国，这种事几乎一百年才发生一次，所以现在您还觉得中原的臣子比辽东的臣子更加优秀吗？ 第525章 百年山东（四） 又一年后 燕公三百二十二年夏（532年） 乐安郡 乐安城 城门打开，太守、县令等官吏纷纷站在城门口，恭敬地迎接燕兵和燕属魏兵入城。 侯景如今已经是燕国轻骑校尉兼燕属魏国骁骑将军，统辖燕国五百行会轻骑兵，外加燕属魏国三千步卒，还迎娶了平原公主元明月，成为了元氏皇族的姻亲。 而燕恋的那位从兄，也就是提拔侯景的那位燕国贵族，如今已经是燕属魏国大都督、大将军、大司马、齐王。 虽然头衔这么多，但实际上还是要听命于燕公燕恋。 骑着马进入城内，侯景意气风发，想自己以前不过是大魏的一个军户，每天饱受贪官污吏的盘剥，如今却领兵一方，在山东地带打出了自己的威名，还迎娶了魏国公主，这可真是人生巅峰。 半年多前，正统魏国皇帝元子攸被尔朱家族叛军所杀，好不容易被尔朱荣统一了大半的北方，又分裂成十几个割据政权。 梁国皇帝萧衍让白袍将军陈庆之组织第三次北伐，也仅仅只是攻下了徐州诸郡县，拿下来琅琊郡，把战线向北推移到了南青州，然后就再次出家，又跑去当和尚了。 而燕属晋国和燕属魏国的进展却比较大。 燕属晋国夺取长广、即墨、高密、黔陬、东武，这五个城池。 燕属魏国夺取鱼脊、下密、胶东、都昌、乐城、南皮、博昌、广饶、千乘、乐陵，这十个城池。 每攻下一座城池，城内的人才都会被运到辽东，而剩下的普通百姓，也会被迁徙到光州境内，然后光州境内的百姓，又会被慢慢运送到辽东，年轻力壮者优先被运送。 燕国的运输量有限，因此只有一小半会被运送到辽东，绝大部分人口都会被留在光州，成为燕属魏国和燕属晋国的臣民，至于被掠夺的青州，沿海一带几乎成为了无人区，人口都被强制迁徙了。 尔朱家族的人正忙着内斗，瓜分尔朱荣的政治遗产，贺拔岳正带着宇文泰攻略关中陇西，贺拔胜忙着攻略南阳地区，高欢正在尔朱家族内部左右横跳，坑死一个又一个尔朱家族的军阀。 南方的梁国正在醉生梦死，皇帝萧衍沉浸于修佛。 在这样的局势下，燕兵在山东地区可谓是畅通无阻，唯一的阻碍就是那些不愿意投降的城池。 燕兵进入城内后，并没有劫掠，就连想要劫掠城池的燕属魏兵，也被燕兵阻止。 毕竟这些人口未来都是燕国的开荒工具，杀了就太可惜了，所以只要不反抗，就没必要杀戮。 相比较之下，燕兵在中原的杀戮算得上是非常少了，只要不抵抗，就不会劫掠，起码比动不动就屠城北朝兵、以及每次北伐都要烧杀抢掠的南朝兵显得更加和善。 “城内的工匠、医生、读书人、识字的，可以免费获得粮食，速速来官署领取。” 按照惯例，侯景进入城池后，用粮食诱惑人才自己跑过来，然后把他们送到船上运走。 为了防止滥竽充数，侯景随身携带了一位读书人、一位工匠、一位医生，对那些自称自己是人才的人进行简单审核。 长相中上品质的美女，也会被运到辽东的安置区，作为奖品，被士兵们用积分兑换，一年内都无人兑换者，会成为燕国官府的开荒奴隶，直接运到香料群岛开荒。 因此，被俘虏的女人们，大部分都非常渴望自己成为奖品被兑换，给燕国士兵当媳妇，起码以后衣食无忧，要是被运送到香料群岛开荒，那可真是暗无天日。 无论男人女人人才庸才，在燕国都能物尽其用，不会成为流民无所事事，在燕国，哪怕残疾人都会被运送到香料群岛开荒，根本不会给你安安静静饿死的机会。 打仗是为了掠夺人口，掠夺人口是为了开荒，开荒是为了增强燕国的底蕴，增强底蕴才能打仗更厉害，打仗更厉害才能掠夺更多的人口，这是一个完美的良性循环。 占领乐安城后，侯景并没有急着继续攻打下一座城池“乐陵”，哪怕有情报说是乐陵城空虚，侯景也没有去攻打。 因为燕恋交给他的作战任务就是掠夺人口，顺带掠夺财富，攻城的目的就是为了人口和财富，而不是为了城池本身，在迁徙完刚刚攻下来的城池人口财富前，暂时不要去攻打下一座城池。 一个月后，城内的人口都被迁徙完毕，侯景才让士兵把乐安太守、县令等官吏也赶到船上去，运回辽东当个基层文吏，亦或是给行会们当个职员。 乐安城内，从最高级的太守到最低级的乞丐，只要是个人都有价值，哪怕没有文化的老人家，也被迁徙到光州，去光州给燕属魏国和燕属晋国的官府放牛。 可怜老人在燕国这样的国家是不存在的，燕国从不做亏本的生意，就算是八十岁高龄的老太婆，到了燕国，都必须工作，必须为燕国产生经济效益，不能整天躺着混吃等死。 城池内，哪怕是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个花瓶，都要被运送到光州，只有那些实在搬不走的建筑物，被留在了乐安城。 每攻下一座城池，都要顺便把附近王侯将相们的陵墓给挖了，所有陪葬品全部带走，甚至连尸体也要带走，把古人的尸骨放进博物馆供人参观，以此增加燕都博物馆的内容丰富性。 青州最重要的陵墓，便是历代齐王的陵墓，再加上先秦和两汉都有厚葬风俗，出于把臣民当成自己私产的思想，哪怕死了也要把人世间的一切带进到黄泉继续享有。 不管是姜齐还是田齐，哪怕两汉时期封在齐地的刘氏诸侯王，以及两晋时期封在齐地的司马氏诸侯王，甚至是羯赵、慕容燕国、苻坚秦国、拓拔魏国、刘宋等等割据政权册封在齐地的诸侯王的陵墓，也全部被侯景挖了出来。 上到诸侯王的陵墓，下到某个豪强的坟墓，不管是汉人的还是胡人的，只要是能挖的，绝对一个都不放过，讲究的就是雁过拔毛。 第526章 黄宗羲（二） 一年后 燕公三百二十三年春（533年 嫦娥城 当中原还在群雄逐鹿之时，燕国内部却兴起了《西游记》热情。 林贽临死前，将《西游记》的内容转述给了自己的学生们听，这些学生们，又暗中自己编纂，并且把这些内容一传十、十传百，传得越来越离谱。 民间出现了大量西游传说，各种神话故事也应运而生，比如会随意变化的神猴，好吃懒做的肥猪，吃人的大象妖怪，能够变成美女诱惑男人的洞穴蜘蛛，还有能够延年益寿的仙果。 民间说书人，为了讨个赏钱，自发地对西游进行改编，融合了大量道教玄学、佛门阐学、儒家伦理，又加入了自己的奇异幻想。 “好想去那些神仙们的世界看看。”已经十三岁的黄宗羲刚刚结束了识字和算术这两项基本教育，都是他的舅舅给他请的家教。 这个时期是没有学校之类的基础教育的，只在一些城市有蒙学这种基础识字和基础算术教育，学府这种官方教育机构，接纳的都是已经学有所成的人才。 燕国与中原的区别就在于，蒙学数量更多，学府数量也更多，学府教授的内容更丰富，仅此而已。 小地主、小豪强、富农之类的，一般都是把家里的子弟送到城里的蒙学，进行基础知识学习，而上层社会则是直接请家庭教师到家里教学，最后，他们的目标都是进入学府深造，一些权贵家庭，还会把家族子弟塞给大儒当弟子，一些经学世家则依靠着垄断经学，结交了大量权贵，因为那些权贵们想要让自己的家族子弟学习经学，就只能交好这些有家传经学的家族，这也是学阀能够成为世家的重要原因。 但是普通百姓，那就没有学习途经了，他们连蒙学都上不起，就更加别谈什么经学了。 黄宗羲自小就有舅舅请的家庭教师，因此学习效率比蒙学要更高。 舅舅还专门给他买了各种版本的《西游记》，都是不同的书生自己根据民间传说编出来的。 也有一些人获得了手抄录的《西游记》，然后进行了改编，毕竟徐霞客自己写的《西游记》实在是太过无聊，就是纯粹的旅游日志，没有一点波澜起伏。 不仅如此，还有相应的衍生产品，比如因为徐霞客途经了刘宋，见到了南朝最美公主刘楚玉，所以就有一些燕国书生给这位晋国皇太后编撰了许多情色故事，还画了春宫图。 《山阴公主秘史》《刘楚玉传奇》《宋宫秘闻》《禁忌之恋》等等等等。 各种野史满天飞，比如刘楚玉和刘子业的情色故事，又比如刘楚玉与亲生父亲刘骏的禁忌爱恋。 还有戏班子出演这位山阴公主的野史剧情，把刘楚玉这个平凡的女人扮演成了痴情女。 事实上，她只是一个性欲比较强、而且走长得漂亮的公主，除此之外，跟普通女人没有区别，胆小怕事、贪恋权势、没有主见等等等等。 然而，书生们敢写刘宋公主的艳情野史，却没有一个人敢为林贽翻案。 因为写刘宋公主的淫荡生活，最多被人看不起，可要是敢给林贽翻案，立刻就得掉脑袋。 在翻阅各种版本的西游记时，黄宗羲无意中在其中一本里面看到了这么一句话：致我尊敬的老师林贽，是您启迪了我，让我有了创作这本书籍的想法。 “林贽是谁呀？”年仅十三岁的黄宗羲对自己的蒙学老师问道。 那位蒙学老师是一位燕都学府的才子，而且还是一位资深儒学家，他在听到林贽这个名字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厌恶，极端地厌恶，因此他对学生黄宗羲说道：“一个无君无父的疯魔之人，十多年前已经因为造反而被朝廷处死。” 说罢，又对黄宗羲问道：“你在哪里知道的这个人名字？” “喏~。”黄宗羲指了指书籍上的一句话：“这里。” 蒙学老师拿起书籍去看，然后皱着眉头，将书籍放在油灯下燃烧，将着火的书籍扔进火盆里，对黄宗羲叮嘱：“这是禁书，也不知道你舅舅的仆人从哪里买来的。” “可是他也没说什么呀，为什么是禁书？”黄宗羲不是很明白。 “你不用管，反正是禁书。”蒙学老师摇摇头，然后继续为黄宗羲教导四书五经。 经过十多年前的那次事件后，原本对儒学放任不管的燕国朝廷，突然加强了对儒学的重视，鼓励儒学发展，还在官员考试中增加了儒家君君臣臣的内容，要求臣民们向朝廷效忠。 儒学虽然一直都是燕国的官学，但因为曾经发生过王霆之乱，王家贵族们都被王霆这个学儒学魔怔的疯子给搞怕了，所以对儒学放任不管，不支持也不反对，就这样发展了几百年，在没有得到官府明面支持的情况下，居然还是成为了第一显学，力压其他学问。 如今，它们终于得到燕国官府全力支持，发展自然更加迅速。 当中原自己放弃了儒学，转而专研道门玄学和佛门阐学时，偏远的辽东却反而兴盛儒学。 曾几何时，燕国王家还是被统治者时，根本看不起儒学，觉得儒学限制了自己家族实现阶级跃升，等到王家自己也成为统治者后，哪怕发生了王霆之乱，也依旧对儒学很是提倡，因为王家发现，这个学问用来维护统治真的很有效果。 随着王家从被统治者晋升为了统治者，王家对儒学的态度也在逐渐改变。 厌恶儒学，理解儒学，发展儒学。 “好好学习四书五经，学习圣人的经书，将来就可以靠着这些经学知识去参加朝廷的官吏考试，通过考试，你就可以成为正式的燕国官吏，从此衣食无忧，这就是我们读书人应该做的事。”蒙学老师对年幼的黄宗羲这般教导着。 “好~~”秉承着尊敬师长的原则，黄宗羲表面答应，内心却在想：为什么要学习这些东西？学这些东西仅仅只是为了成为官吏吗？可是我家这么有钱，不当官也可以衣食无忧呀，为什么就一定要当官呢？ 第527章 武王伐纣（六） 两年后 燕公三百二十五年夏（535年） 轰隆！ 城墙倒塌，通往吉曲城的关隘被周军攻破。 “男子高过车轮者，杀！” “女子站起来反抗者，杀！” 隐忍多年的姬昌，终于找到了小复仇的机会，攻灭了阻拦周军东进道路上的邦国。 这个邦国原本是效忠于莽夫赞普，但莽夫赞普强行吸纳别国的人口，把自己仅剩的几个盟友都逼反了。 姬昌趁机灭了这些被迫造反的雅隆忠臣诸侯国，一方面既可以增强自己的实力，另一方面还可以向赞普表忠诚，最后还能顺带小复仇。 “父亲，还不是时候吗？”姬发有些按耐不住，他已经四十五岁，迫不及待想要成就伟业。 “再等等，东部的一些羌人和波沃人还没有完全被我们征服，在举起反旗之前的，我们需要解决后顾之忧。”姬昌冷静分析。 赞普与西部诸侯的战争还在继续，他们周国要趁着这段时间继续发育。 “雅隆人的气运，已然不足二十年。”一旁的姜子牙，还自创了望气术。 如今的姬昌已经九十七岁，靠着悠长的寿命，连续熬死了三代赞普，他感觉自己时日无多，现在这代赞普，只能依靠儿子姬发用武力解决了。 将俘虏带回去开荒种植后，姬昌便开始提前安排后事，并且让各个儿子们去四周布局，比如让其中一个儿子带着几百个族人迁徙到北方羌人的地区，与当地羌人交好联盟，万一将来造反失败，留在北方的周人也能重新崛起。 雅隆王朝的外服诸侯基本都造反了，只剩周国明面上还没造反，但是内服诸侯只是对赞普不满，还没有闹到要造反的地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是姬昌对雅隆王朝的评价。 姜子牙如今已经六十二岁，但依旧生龙活虎，并且常常攻打周边的小邦国，拿他们来锻炼自己的作战能力，然后编撰兵法。 与此同时 吉曲城 噼啪噼啪！ 火焰在燃烧，许多造反的祭司被绑在铜柱上，他们将被活活烧死。 “孤亲征羌夷，尔等不为孤谋划也就算了，还趁着孤外出远征之际，攻入孤的王宫，杀害孤的爱妃，可恨！” 赞普咬牙切齿，只觉得这些王室贵族真是可恨，不仅不帮忙，还总是喜欢拖后腿。 他大老远跑去征讨北方的羌人，结果国都的祭司贵族们就趁机造反了，把他心爱的美人杀死。 “北地多美人，虽然尔等杀了孤的爱妃，但孤这次征讨羌人，又俘虏了许多女子，其中不乏美人，孤还能抓到更多的美人！” “孤要让那些神明知道，在人世间，孤就是至高无上的主宰，只有孤才是最伟大的神！” 赞普认为自己可以依靠武力镇压世间一切不服，哪怕我一手托着王城，一手攻打蛮夷，照样无敌于世间！ 不过众多王族贵族们只觉得赞普越来越丧心病狂，越来越独断专行。 天下是我们的祖辈跟随你的先祖一起打下来的，没有我们祖辈的南征北战，你的先祖还是一个小村落的首领。 我们的祖先帮你的祖先打下来天下，就是要让我们这些后辈子孙享福的，而你又在做什么，居然要独自享福，不让我们享福，这像话吗？ 打天下，是我们大家一起出的力，所以自然应该大家一起统治这个王朝，但是你赞普居然要专制这个王朝，这就是忘恩负义！ 王族贵族们只觉得赞普背叛了王朝，认为赞普自私自利，这个王朝本来就是全体贵族的共同财产，可是你赞普却想要把贵族们的共同财产变成你的私人财产。 到底是谁错了，不就是你自己吗？ 当王霆想要搞中央集权，剥夺全体王家贵族的权力时，王家贵族们并不会觉得这是什么英明神武的汉武帝，也不会跪下来高呼始皇帝万岁，只会举起反旗，把这个企图将共同财产变成私人财产的混蛋给弄死。 “神明不会饶恕你！” “我诅咒你，诅咒这个王朝！” “至高无上的神，羔羊向您乞求，快点降下神罚，把这个暴君杀死吧！” “这样的王朝，已经不是我们的王朝，而是变成了暴君一个人的王朝，我宁愿让外敌覆灭这个王朝，也不想再看着暴君拥有这个王朝。” 贵族们的反叛被镇压，他们只能在临死前不断发出诅咒。 剩下那些没有直接参与反叛的贵族们，也纷纷颤抖，内心恐惧无比，他们无比渴求有一个人，或者有一个国家，能够为他们提供庇护，为他们铲除眼前这个暴君。 “呵！都是一群土鸡瓦狗，在孤的权威之下颤抖吧！” “不服者，杀！” “孤不需要得到你们的认可，只要把所有不认可孤的人通通都杀死，剩下的人就会认可孤！” 赞普获得了无上的权威，掌控了至高的权力，他不再是最大的贵族，而是一言可定生死的君主，一位真正的君主！ 几个月后，越来越多雅隆贵族们出逃到东方的周国，生怕某一天被赞普抓起来杀死。 “东伯侯，只要您现在发兵，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一切方便，杀死暴君后，东部所有的土地与人口都是你们周国的，我们雅隆人只要能够保住中部和西部的土地人口就满足了。” “只要周国能够帮助我们杀死暴君，周国要多少我们就给多少。” “我们将为您提供粮食和军队，为您提供西方的道路情况，吉曲城内还有我们留下的内应，只要您进攻，就一定能够胜利！” 雅隆贵族们迫切希望姬昌现在就造反，而姬昌只是小心翼翼地安慰他们，努力维持自己的仁德形象。 时机快要到了，但是为了增加胜率，为了万无一失，还是要再等等，让西部诸侯以及北方的羌人们，继续消耗一下赞普的实力，我们周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一击必杀！ 姬昌在内心盘算着，经历过杀父之仇和杀子之仇的他，如今变得非常冷静。 安抚完一众雅隆贵族，他又开始练习“瑜伽”，这是身毒的传统医学，【阿育吠陀医学】的内容。 【阿育吠陀医学】是身毒最古老的医学，历史比华夏的中医还要悠久，里面也有许多类似阴阳平衡、五行物质转化等等理念，并且还有经典的“万能牛尿治疗术”，不管得了什么病，喝点牛尿总能慢慢调养好，就跟华夏医学里的“万能童子尿”类似，也跟欧罗巴的“万能放血疗法”类似，在技术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古代人民能够想到的办法总是相似的。 虽然“万能牛尿治疗术”听起来很扯，但【阿育吠陀医学】是身毒人几千年的医学经验总结，蕴涵了身毒老祖宗们几千年的智慧。 做完瑜伽，还要顺带跟着婆罗门法师一起念经，念经结束前还要沐浴更衣，念经结束后也要沐浴更衣，非常地有仪式感。 第528章 百年山东（五） 青州 东阳城 郊外 砰！ 一根骨朵砸在一位铁甲骑士的盔甲上，砸出一个深凹，那位红色披风的铁甲骑士感觉胸口剧烈疼痛，仿佛喘不过气来。 噗嗤！ 最后，他还是吐出一口黑血。 身穿黑色披风的侯景上前又是补刀，铁骨朵狠狠地锤在红色披风铁甲骑士脸上。 “啊！！！” 那位骑士瞬间暴毙，倒在地上死去。 “这铁骨朵还挺好用的。” 杀完人，侯景还甩了甩铁骨朵上面的鲜血。 这是燕国具装骑兵与高欢魏国具装骑兵之间的小规模遭遇战。 在深入青州腹地收辽饷的时候，侯景遇到了高欢魏国的具装骑士，然后便用燕国最新的武器铁骨朵作战，效果非常好。 这几年，尔朱家族的军阀们在内斗中被奸雄高欢各个击破，高欢成功地统一了河北地区，并且扶持元修做了皇帝，自己升任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渤海王。 然而，正统魏国最后一个皇帝元修因为不满大丞相高欢掌权，不甘心做高欢的傀儡，于是暗中招募死士，想要铲除高欢。 最终，皇帝意图谋反的消息传到了高欢耳中，高欢便想要废立皇帝。 元修惊恐之下，直接逃离洛阳，带着文武百官逃到了关中，投靠刚刚成为关陇集团第二代领袖的宇文泰。 关陇集团的第一代领袖贺拔岳已经在一年前死于高欢的离间计，贺拔岳的得力干将宇文泰成为新的领袖。 不过元修也不甘心当宇文泰的傀儡，于是又整天暗中准备“谋反”，还把自己的几个堂妹公主收入后宫淫乱。 最后，元修被宇文泰直接杀死，魏国正统自此分裂成东西两部分。 为了更好地区分东西两个魏国，燕国将东面那个魏国称之为“高魏”，也就是高欢统治的魏国。将西面那个魏国称之为“宇文魏”，也就是宇文泰统治的魏国。 统一河北之地后，高欢一边准备向西灭亡宇文泰，一边让小股部队进入山东地区，接收那些城池，并且把山东地区的人口财富都迁徙到河北。 看得出来，高欢这是把攻略关中消灭宇文泰当成了头等大事，所以不愿意浪费兵力精力去跟燕国争夺山东，所以才会让小股部队进入山东迁徙人口，打算彻底放弃山东全境。 燕恋自然不会让高欢抢走自己的人口，所以便让侯景在山东反复扫荡，一旦发现高欢的迁徙部队，就立刻追杀驱逐。 高魏政权在今年刚刚更换了红色的军装，宇文魏则依旧使用正统魏国时期的黑色军装，南方的梁国则是穿的黑红相间军装，但是白袍将军陈庆之比较特殊，他的私人部曲统一穿白色军装。 而燕国就比较特殊了，铁浮屠穿黑色军装，普通轻骑穿红色军装，普通步兵穿廉价的土黄色军装，辅助工兵穿白色军装，水兵穿蓝色军装。 还有专门的花绿色军装，给执行特殊任务的特种小队使用，适合潜伏在山林中。 “收拾一下战场，这些都是我们的军功。”侯景收起铁骨朵，非常高兴。 铁骨朵是一个打铁的工匠发明。 由于中原具装骑兵流行，所以燕国在中原作战的优势越来越小，以前还能靠着具装打轻装，轻松碾压，现在中原也具装了，虽然质量不如燕国，但数量太多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如何破甲就成为了燕国军队的难题。 马朔/长矛虽然破甲效果非常好，哪怕燕国的铁甲也无法抵挡，但马朔太长了，使用起来非常麻烦，而且刺进敌人身体以后，除非是单挑才能拔出来，如果是在上千人甚至上万人的混战中，根本没机会拔出马朔，还没等你拔出马朔，另一个敌人已经向你杀来，那你也就只能被迫松开马朔/长矛，用随身携带的弧首刀去作战。 而刀剑是没有破甲效果的，连轻甲都穿不透，只能用来砍一砍丢盔弃甲的逃兵和没有战斗力的农民兵，根本砍不动敌人的正规军。 五年前，燕国官府发布悬赏令，悬赏各种能够破甲的武器，于是到了在两年前，一位打铁的工匠奇思妙想，既然他们打铁都是用的铁锤，那么打铁用的铁锤可以不可以用来打铁甲呢？ 经过一番尝试，发现铁锤打击盔甲的效果却是很好，可以凹陷盔甲，对敌人造成内伤。 打铁匠将这个发现提交给了燕国的【神匠所】，获得了一百五十个金五铢赏赐。 不过打铁匠没有领取一百五十个金五铢，而是领取了五十个金五铢和一张【月票】以及十张【日票】。 又经过一年多的发展，【神匠所】把铁锤改良成为铁骨朵，还有另一种改良则是铁蒺藜，也就是把铁锤弄成球形，球面上弄许多凸起便是铁骨朵，球面上有许多尖锥的则是铁蒺藜。 为了方便赏赐，燕国官府也开始用“官方钱票”作为赏钱，持票人同样可以在燕都钱庄兑换现钱。 “官方钱票”跟“私人钱票”的区别就在于，私人钱票必须有对应的存款，也就是多少钱票就对应在钱庄有多少存款，而官方钱票则有官府做担保，官府亲自往钱庄里存钱，亦或是官府向钱庄欠钱/借钱，可以没有实际对应的存款。 私人钱票，简称私票，是一种存款票据，而官方钱票，简称官票，已经有了纸币的雏形。 侯景穿着黑色铁甲，肩上披着黑色披风，手持一根马朔，身下是铁甲汗血战马，脸上还带着黑色铁面具，脖子上还有可折叠移动的铁扎甲，铁扎甲内部还有一层锁子甲，铁扎甲与锁子甲之间还有一层布衣阻隔，减少铁扎甲与锁子甲之间的摩擦损耗，锁子甲再往里面还有一层羊毛布衣。 在侯景的左腰上，悬挂着一把黑色刀鞘的弧首刀，右腰上悬挂着刚刚捶死过人的铁骨朵。 侯景现在身上的这一套，便是这个时代的最强武器装备。 马朔用来第一波冲锋，铁骨头则是在冲锋结束后的人群混战中使用，弯刀（弧首刀）则是在敌人溃散时用来收割生命时使用。 目前而言，最大的缺点就是太依赖地形和气候，坑坑洼洼的地形不能作战，气候太炎热也不能作战，水网密布的地区也不能作战。 解决完高魏的骑兵，侯景开始抓捕那些四散逃亡的村民，这些劳动力只要带回去以后都是积分，可不能浪费了。 寻找陵墓、捕捉劳动人口、击杀敌人、掠夺金银珠宝、获得情报，等等行为都可以获得积分，而积分可以找燕国朝廷兑换各种各样的奖励，甚至还能直接用来升官。 第529章 百年山东（六） 又一年后 燕公三百二十七年春（537年） 正月 河东 蒲坂东面三十里处，高欢的军队路过此处。 望着前方的农田，高欢对一众将士命令道：“绕路而行，不得践踏青苗，违令者斩！” 嘶—— 马鸣声响起，高欢的坐骑向着麦田狂奔，践踏青苗，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丞相！”一众将领惊呼。 高欢有些尴尬，但还是下马拔剑，假装要自杀，眼睛却不停地看着众多将领。 将领中，有一人曾是尔朱荣部将，被迫向高欢投降，看到这个情景，他立刻高呼：“请丞相执行军法！” 呼呼—— 春风吹过，现场很是尴尬。 嗯！？ 高欢看着那个让他执行军法的将领，内心已经把他给记住了，然后唉声叹气：“孤践踏青苗，当斩！” 其余将领则纷纷跪下来劝说：“丞相！如今天下尚未一统，黎民苍生还等待您的拯救，您不能死！”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黎民百姓，请丞相三思！” 看着一众劝谏他的将领，高欢放下长剑，摇头叹息一声，然后割下自己的头发，来了个割发代首。 高欢这几年也开始效仿曹操，把流民抓起来屯田，把寡妇分配给士兵生孩子，建立自己的小团队。 上次他派遣将领带着十万大军进攻潼关，结果因为兵分多路，被宇文泰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 这次他亲自征讨宇文泰，领兵二十万，全部从蒲坂渡河进攻。 为了这次进攻关中能够顺利，他还提前派了自己的儿子高澄去找梁国燕国谈判。 梁国那边已经谈好，高欢放弃豫州剩下的十几个城池，梁国则不再北伐，现在高澄正在前往光州黄城，找燕国进行和谈。 “孤有二十万大军，而宇文泰兵不过三万，关中之地，孤唾手可得！” 高欢很自信，直到此刻，他依旧看不起宇文泰，看不起这个曾经向他投降的小角色。 由于持续十多年的战乱，北方人口减少许多，原本有3500万人口，如今只剩下1800万人口，其中高欢魏国有人口1400万、兵力30万，宇文魏国有人口400万，兵力5万。 萧衍梁国则迎来了短暂的高光时刻，由于占领了许多中原郡县，梁国人口达到了1500万、兵力30万，在中原诸国中实力最为强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道教神权制国家【天界】，有人口300万，兵力2万。 天师道的历代天师们，对外向梁国称臣，对内不停地开垦荒地，用宗教征服、同化统治区内部的那些土著族群，对于某些实在难以同化的土著人，就干脆抓起来卖给燕国的行会。 天师道/天界主要出口劳动力、药材、青蒿、粮食、硝石、铁矿石，主要进口玻璃、丝绸、瓷器、布匹。 十天后 高澄终于抵达黄城，在这里看到了数不尽的劳动人口正在等待运输。 几个月前，他跟父亲高欢的一个小妾私通，被父亲的另外两个小妾告发，惹恼了父亲，虽然最后靠着反过来诬陷小妾诬告，又有娄昭君求情，高欢才原谅了他，让他去当谈判使者。 进入府邸，却见得有一群僧人正在颂念佛经，一位素衣女子光着脚盘坐，似乎是正在参悟佛法。 “彼岸花开，我的心已经抵达原神之地。” 女子正是燕恋，这几年，她愈发沉浸在修佛修道的世界，一边参悟佛法，一边参悟道法，还特地让人去天帝城请来了玄学法师给自己讲述仙人之道。 原神是玄学的说法，意为宇宙万法的起源，是心灵的归宿之地。 这个时代流行玄学和佛法，上到君王，下到黎民百姓，都崇拜佛陀和道祖，无论是燕恋还是萧衍，亦或是高欢和宇文泰，都不能避免。 国家事务有尚书台和九卿处理，战争事宜有从兄和侯景处理，所以燕恋只负责大方向的把控，具体细节都交给他们去办，她要把更多精力放在修行上。 “君上，高欢的使者来了。”侍女在燕恋的耳边小声提醒。 “不要叫我君上，叫我菩萨！”燕恋皱眉道。 “是，菩萨。”侍女冒着冷汗。 南方有个萧菩萨，辽东有个燕菩萨，中原的魏国也有一堆名叫菩萨的文臣武将，这就是一种潮流，类似汉武帝时期流行“扩土”“广汉”“去病”“去疾”“建功”等等名字，因为那个时期是开疆扩土的时期。 又类似于东晋流行“某某之”，这是因为玄学盛行。 每个时代的名字都有自己的时代特色，缓缓睁开双眼，燕恋看了下站在门口发呆的高澄，然后起身，进入一间屋内，让侍女为自己更换冕服。 “请魏使在正厅稍等。”迎接高澄的官吏说道。 许久之后，坐在正厅的高澄终于等来了燕恋。 此刻的燕恋穿着中原天子才能穿的冕服，明目张胆地僭越，根本不在乎中原统治者的想法。甚至还给自己取了佛门法号，自称“彼岸菩萨”，同时还给自己弄了个帝号，自称“彼岸大帝”。 受佛门影响，平日里她都是光着脚行走，不过自然会有侍女提前铺好地毯就是，只有正式场合才会穿鞋。 与梁国皇帝萧衍一样，虽然每日颂念佛经，天天说着慈悲，却从来没有把底层百姓的生命放在心上。 “外臣高澄，见过……额……菩萨。”高澄不知道如何称呼燕恋，毕竟燕恋还没有称帝，“彼岸大帝”这个称呼也有些不伦不类，称呼燕公又担心会惹恼燕国，所以只能顺着燕恋的心思，称呼其为菩萨。 “生灵，你所求之事，我已知晓，泰山以东之地，尽归我燕国，泰山以西，我燕国绝不侵扰，从此两国修好，结为秦晋之好。”燕恋平日里以菩萨的姿态称呼别人生灵习惯了，一时间没能改过口，不过意思表达清楚了就行。 高澄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如此，所以他也没有争论，点点头便直接答应，最后与燕国划分国界，以泰山黄河为界线，泰山以东、黄河以南，尽数归属燕国，两国互不侵犯，结为秦晋之好。 临走前，他还多看了燕恋几眼，心中有些躁动，他本就是好色之徒，还跟父亲的小妾私通，如今遇到一位异国的美丽女君主，自然是有所心动，但也只能有所心动，并不敢在燕国的地盘上胡作非为。 “和谈作甚，我侯景一人便足以灭了高家！”和谈结束后，侯景当着高澄的面吹牛，让正要离开的高澄很是尴尬。 侯景看着尴尬的高澄，心中很是舒服，他就是故意要在女君面前出一出风头，彰显自己的英勇。 不过这些都是无用功，燕恋看都懒得看，又开始专心研究起佛法。 第530章 犁庭扫穴（十六） 三年后 燕公三百四十年夏（540年） 扶余城 城南三十里处 黄宗羲代表牡丹行会参军，协助禁卫军抵御高句丽的侵扰。 他的手中拿着一张强弩，腰间还挂着一张连弩，背上背着许多两筒箭矢，与其他战友正在巡逻，作为牡丹行会的富家公子，自然是与普通士兵不同，刚入伍就是一个小军官，指挥着25个同样刚刚参军的新兵。 经过二十年的扩张，高句丽达到了鼎盛，不仅彻底蚕食干净了勿吉，还再度南下吞并了扶余国，吸纳了一些从草原逃离而来的工匠，冶铁技术也进一步发展，如今的高句丽人，已经会自己制作劣质铁器、劣质铁甲等，勉强算是打破了燕国的冶铁技术封锁。 燕恋用了两年时间在将青州地区的人口财富都迁徙到光州后，又立刻召集贵族们商谈北伐高句丽的计划。 打完高句丽打叛军，打完叛军又打中原，打完中原又打高句丽。 好在战争烈度都不算太高，所以对经济损害不算太大。 这时，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来到了前线视察，正是已经高升的侯景，此刻他已经是燕国山东道泰州都督兼燕属魏国柱国将军。 “道”是近几年兴起的一种新的军区制度，原本只是高欢为了方便征讨各方反贼，并且加上军政府统治，于是将统治区内分化为不同的军区/监察区/道。 由于高欢的政权并没有正统性，也不稳定，纯粹靠着军队维持统治，跟蜀汉一样，是军政府统治，跟一般想象的文官制度不是一个概念。 因此，他在统治区边疆地区设立【道】这个军区/监察区，所谓【道】，就是任命一个军事监察主官，这个军事监察主官，代替最高统治者高欢，对边疆地区各个州郡县，进行军事统治和监察。 跟汉武帝设立【州】的目的是一样的，一开始并不是行政区，只是单纯地监察地方郡县，慢慢地就演变成了正式的行政区。 燕恋效仿高欢的做法，把刚刚占领的山东地区也建立了军区/监察区，也就是【山东道】，【山东道】的军事监察范围包括整个燕属魏国、燕属晋国。 燕恋的从兄燕忌成为了【山东道】第一任“节度使”，侯景成为北青州都督。 所谓“北青州都督”，就是都督北青州各郡县军事，所谓【山东道】节度使，就是整个山东道所有都督们的总负责人、监察人。 在【山东道】，除了侯景这个北青州都督，还有南青州都督，泰州都督，东青州都督，光州都督，这些都督都受到节度使燕忌的节度。 燕恋剥夺了刺史的军事监察权，把刺史的军事监察权给予了各州都督，并且剥夺了刺史的行政司法权，把行政司法权分给了具体的官吏，刺史只保留行政监察权和司法检察权。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时期的节度使，它不是行政长官，也不是司法长官，甚至不是军事长官，只是军事监察长官，也就是监察这个地区的武将们如何使用兵权，防止地方武将拥兵自重。 节度使刚开始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地方武将拥兵自重，但是谁又能想到，原本用来防止别人拥兵自重的节度使，最后自己拥兵自重了呢？ 就好比汉武帝创立州刺史，原本目的是为了监察地方官吏欺上瞒下，可是谁又能想到，到了后面，州刺史自己就带头欺上瞒下呢？ 所以理论上，他是不能具体管理城市和百姓的，但是很多事情往往只能存在于理论上，一旦运行时间长了，慢慢地就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来影响相邻的其他权力。 比如原本只拥有监察权的州刺史，就可以通过监察权来影响地方行政长官的行政权，最后名正言顺地获得地方长官们的行政权。 节度使拥有军事权，那得等到唐玄宗了，节度使拥有行政权和司法权，那得等到安史之乱以后了。 燕恋特地将北青州都督侯景调来，就是看重他的军事能力，让侯景指挥这场针对高句丽人的北伐。 这次北伐不为攻城略地，只为了烧杀掳掠，在高句丽境内进行生产破坏，顺带帮助扶余人和勿吉人再次复国，让这些北方蛮夷继续为燕国抵挡高句丽。 此次北伐，由侯景担任主帅，一位贵族代表、一位行会代表、一位燕君派遣的签使，这三人作为随军军事监察官，还有几个老将给侯景当副将兼参谋。 参谋和幕僚还是有区别的，虽然二者都是给军事长官出谋划策，但是幕僚是军事长官的私人小团队，而参谋是朝廷委派到军事长官身边的。 兵力构成为：1000禁卫军、1000行会兵精锐、2000行会兵新兵、3000贵族兵、3000扶余复国军、3000勿吉复国军、3000黑水土司兵、2000燕属魏兵、2000燕属晋兵，一共20000士兵，对外号称二十万大军。 侯景让禁卫军坐镇大本营，行会新兵带着魏兵、晋兵去攻打城池，勿吉人和扶余人进入高句丽腹地进行烧杀抢掠，行会兵随时支援。 稳扎稳打的打法，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也没有太大的毛病。 “投石可以继续砸城墙了，让行会新兵们准备好，小心高句丽人效仿合肥的张辽，搞什么突然出城反击。”侯景对将领们吩咐。 “明白！” 将领们答应一声，各个军旗手合传令兵也忙碌起来。 一个传令兵骑着快马来到了黄宗羲所在的阵地，对他们大喊：“检查投石车、弓弩、火器、长枪、盾牌是否损坏，随时准备作战！” “收到！”黄宗羲的上司对那位传令小兵恭敬回复，然后又对黄宗羲等小分队吩咐：“检查投石车、弓弩、火器、长枪、盾牌是否损坏，随时准备作战！” “收到！”黄宗羲回复一声，然后按照直接在军营里学习的知识，带着自己的队员们再次检查身边的武器装备有没有问题。 最重要的自然是投石车，然后是弓弩，然后是长枪盾牌，最后才是火器。 一年前，发明“竹筒火枪”的那个青年男子，用了十二年时间，对“竹筒火枪”进行了改良，在竹筒火枪的后面加了一个五尺长的木柄，从而减少竹筒炸裂对手臂的伤害，之后，他觉得每根竹筒只能发射一次，然后竹筒就会被火药爆炸的伤害损坏，需要更换新的竹筒，这样实在是太麻烦了，于是又把竹筒换成了铁制圆管。 因为使用的是铁制圆管，而不是以前的竹筒圆管，所以被发明者取名为“火铳”。 然而，现在的冶铁技术还不够先进，铁制圆管虽然造的出来，但是质量很差，铁管密封性不够，导致火药威力大大降低，而且有的时候甚至点燃冶也不爆炸，只是单纯地燃烧，而且铁管杂质很多，导致炸膛率也很高。 总之，以燕国目前的技术水平，铁制火枪虽然造的出来，但是大可不必，因为威力小的同时，成本还高，并且危险系数还很大，真不如继续使用竹筒火枪。 但是他的这项“铁管火铳”发明递交给【神匠所】以后，【神匠所】进一步改良，把目前来说不适合的铁制枪管更换成了青铜枪管。 青铜的对冶炼的技术要求更低，在冶铁技术还不够成熟的这个时期，使用青铜反而拥有更大的容错率，威力也跟目前的铁管火枪差不多。 现在的青铜火枪，威力终于比弹弓强了，但依旧远远比不上弓弩，只是作为对弓弩的一种补充，毕竟弓弩无法近战，而目前看起来没什么用处的火枪，却可以在近战中使用。 除了青铜火铳这项新的比弹弓厉害些的武器的出现，对于燕国人的认知而言，更加厉害的武器改进则是一种新式的投石车（回回炮），这种投石车的投射距离和威力都大大增加，它被发明者取名为“原神砲”，只因为发明者是一位天师道信徒，而天师道认为宇宙万法的源头是【原神】，加上投石车投射的是巨大的石头，所以就被命名为【原神砲】。 相比目前看起来没什么卵用的【火铳】，【原神砲】才是让燕国贵族们大为惊叹的发明，【原神砲】的发明者，他所得到的赏赐也因此比【火铳】发明者要多得多。 这并不是燕国贵族们有多么短时，而是火器诞生初期，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卵用，性能远不如弓弩，所以当时只要是个正常人，如果让他选择，他都会选择用弓弩，而不是用火器。 火器时代早期，用火器的都是把火器当成弓弩的一种补充，万一在作战时，弓弩不小心坏了，也没时间现场修复，那就可以用看起来更垃圾的火器先将就一下，而且枪管还能当成近战武器使用。 第531章 犁庭扫穴（十七） 轰！ 砰！ 直径五尺的巨大圆石抛向扶余城，在城墙上砸出一个深坑。 所有人都被原神砲的巨大威力惊到了，扶余城本就不坚固，扶余人的建城技术远不如中原，哪怕中原的城墙都抗不住原神砲，何况扶余城呢。 一百辆原神砲连续砸了一天，到傍晚时，扶余城的南面城墙已经塌了一小半，按照这个进度，只要再砸两三天，就可以无伤攻下扶余城。 大量船只从不远处的采石场运输打磨好的圆石，军营四周建满了瞭望塔，到处都是灯笼和篝火，营地内有巡逻士兵牵着猎狗，壕沟石墙应有尽有。 深夜，扶余城内的高句丽人忍无可忍，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燕国军队隔着老远直接把他们的城墙砸塌。 于是，一众高句丽贵族商讨过后，便决定对燕国的军营发动夜袭。 军营石墙内，黄宗羲这支小队被分派夜巡。 他左手牵着一只军犬，右手紧握一根长矛，腰上挂着一把弧刀。 突然，他听到了细微的异常声音。 瞭望塔上，哨兵看到了下方平地上，有一群人趁着夜色偷偷摸摸，这群人正在壕沟上铺设木板桥。 铛铛铛！ 哨兵连忙敲响铜锣，同时朝着下方大喊： “敌袭！” “敌袭！” “敌袭！” 想要成为哨兵，必须没有夜盲症，眼神还要很好，不怕熬夜，而且每个瞭望塔都会有三个哨兵轮流值班。 正在军营外圈巡逻的黄宗羲立刻警惕起来，然后便看到有一群高句丽正在攀爬石墙。 刚才那些细微的奇怪声音，就是这些高句丽人铺设木板桥时发出来的。 “杀！” 黄宗羲鼓起勇气，冲上前去，一矛捅进一个正在攀爬石墙的高句丽人眼睛里。 “啊！！！” 光亮的矛枪穿透了高句丽人的眼窝，拔出来是已经沾满鲜血，矛刃上还插着一个眼球。 那个高句丽人摔倒了石墙下，捂着在地上打滚，凄惨的哀嚎生响彻天际。 其余队员也纷纷鼓起勇气，用手中的长矛去捅那些正在攀爬石墙的高句丽人。 不一会，越来越多燕国士兵赶来，将夜袭的高句丽人击溃。 高句丽人扔下上百具尸体，仓皇逃回扶余城内。 又一个时辰后，轮到了别人夜巡，黄宗羲脱下甲胄和衣服，用湿毛巾擦干身上的臭汗，随后当战友们都在睡觉时，他却在油灯下读起了《南华经》。 这些年，越来越多读书人不再局限于专研儒家经学，而是博览群书，想要从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的典籍中寻找出自己喜欢的思想，然后根据自己的需求，进行一定程度的修改。 他们并不敢像林贽一样，当面驳斥权威主流，于是便迂回地表达自己不同于主流的思想，假借春秋战国时期的文艺思想，来表达自己的核心思想。 燕国朝廷在黑疫中的失败和杀戮，让越来越多人相信，春秋时代是一个思想繁荣的时代，他们肩负着将春秋时代的文化艺术和思想潮流复兴的重大责任。 但事实上，文化艺术思想复兴不过是个幌子，为了避免直接跟权威冲正面突而已，毕竟正面冲突呃林贽已经被斩首示众了。 用复兴春秋的文化艺术来给自己做掩护，真实目的就是反对燕国的主流权威，反对儒学的一家独大。 黄宗羲也身处这样的潮流中，虽然他的老师一直教导他圣人之道，但他却对老庄之学更加感兴趣，尤其是对其中的“无为之治”感兴趣。 “无为之治”提倡统治者尽量少地干预百姓日常生活，给予民间更大的自由。 黄宗羲觉得很有道理，因为燕国朝廷在黑疫四十年里，强行干预百姓的正常生活，做的蠢事数不胜数，而且几百年来，一直强迫百姓开荒，让无数百姓家离子散，酿造了数不胜数的悲剧。 “君主肆意妄为，造成的破坏性要远远大于强盗土匪。”这是黄宗羲在这些年领悟出来的道理。 “啊嗨——”一位战友半夜醒来，看着油灯下看书的黄宗羲，对其问道：“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呀？” 看到黄宗羲读的是《庄子》时，他又笑道：“原来你也看庄子。” 燕国的参军条件里，认识文字是最基本的要求，所以黄宗羲的这些战友们，他们可能不懂什么四书五经，但绝对看得懂书籍上的文字，顶多就是不太理解这些文字表达的思想。 看道家经书和佛门经书，渐渐地成为了潮流，年轻人甭管看得懂还是看不懂，都在想办法买上一本放家里，客人来了以后，就装模作样地看一看，显得自己博学多才。 “随便看看，我也要早点睡了。”黄宗羲说罢，吹灭油灯，躺在席子上，盖上草席就开始睡觉。 一夜好睡，黄宗羲甚至梦见了自己的初恋。 铃铃铃！—— 铛铛铛！—— 有专门催促士兵起床的小兵在营地内不停地敲锣打鼓、摇响铃铛，对着一个个营帐大喊。 揉开双眼，毛巾沾冷水洗脸、用树枝海盐漱口，然后带着一众队员前去空地上排队喝粥。 来到营地中央的空地，看到的是好几条排成长龙的队伍，许多人正在等待吃早点，不远处，还有许多军官正在进行比武。 围城战在一般情况下是一件非常消耗时间的事情，所以军营内的军官们都会在围城期间进行一些娱乐活动，免得太过无聊。 围城战持续一年甚至两三年，在火炮出现以前是很常见的。 攻下一座城池，除非城内有内应，或者强攻是很难攻下的，只能一直围到城内守军缺水断粮，这个过程需要一年多时间。 军妓当然也属于娱乐活动的一种，但军妓有限，一般都是在战场上立下战功的部队，将军才会专门为其安排军妓服务。 有些军妓是从出发地携带的，专门从朝廷的【教坊司】【女闾】之类的机构征调，被征调者往往是罪人女眷。 这种属于高级军妓，往往是专门服务那些将领和高级军官的，除了这种从出发地随军携带的职业妓女，还有在征战地临时捕捉掳掠而来的普通良家女子，这些被俘虏的女子，姿色不太行的，一般都是直接赏赐给有功士兵，姿色还行的则会被带进军营成为低级军妓，服务对象一般是普通士兵的低级军官。 更多的娱乐活动，主要还是蹴鞠、剑术、摔跤、拔河、箭术等等。 铛！ “呵！” “看剑！” 铛！ 此刻，两个军官正在比武剑术，许多士兵围坐在四周，一边喝粥一边看军官的剑术比武。 终于轮到了黄宗羲，伙夫给他打了一碗粥，粥里有许多煮熟的野菜，并且塞了一个大馒头给他。 这就是燕国士兵外出征战时的标准早餐，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样，但其实还不错了，毕竟在这个乱世，很多人饭都没得吃。 如果是在燕国本土训练，他们的伙食还会更好，比如粥里面会煮一些剁碎的鱼肉。 第532章 犁庭扫穴（十八） 吃完早餐，黄宗羲穿上甲胄，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各个部队结束了娱乐活动，组成一个个军阵。 “投石准备！” “收到！” “弓弩准备！” “收到！” “骑兵准备！” “收到！” 黄宗羲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今天的他依旧不是作为攻城主角，主角还是原神砲。 “预备……放！” 一位砲车指挥官正在指挥原神砲的工兵们发射巨石。 轰！ 砰！ 连绵不绝的震雷声响起，又是枯燥乏味的一天。 临近傍晚时，高句丽的援军赶到，数以万计的高句丽步兵向着燕国营地冲来。 “弩兵预备！” 传令兵再次前来传达军令，激烈的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侯景早就预料到高句丽会绕后偷袭，因此让弩兵顶住进攻，同时让那些埋伏在树林中的骑兵可以出击，对高句丽援军来一个两面夹击。 这时，扶余城内的高句丽人也趁机出城，他们宛如蜂拥。 “强弩准备！” 一位指挥官提醒众人先使用射程更远的强弩。 黄宗羲的身上挂着好几种武器，他把长矛放在地上，一个工兵正在他的那根长矛上绑定梨花枪，绑定好以后，又接着去绑定其他战友的长矛梨花枪。 黄宗羲与战友们也站成三列，他是第一列，也叫【天列】，除此之外还有【地列】【人列】。 “天列，预备……放！” 铛！ 刚才那位指挥官将手中的红色小旗指向了正在冲来的高句丽人。 听到指挥官的指挥，黄宗羲身后的一个工兵先是敲响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铜锣，提醒黄宗羲的队员准备放箭，然后黄宗羲平放弩机，扣动强弩的扳机。 咻咻咻！ 上千枚强弩箭矢射出，瞬间便有三百多高句丽人倒在地上。 “天列后撤装箭，地列上前准备，人列准备。” “预备……放！” 黄宗羲退到第三列，取出箭篓中的强弩箭矢，把箭矢装好，并且听到了地列弩兵射击的声音，他放眼看去，只见远方又倒下一大片的高句丽人。 随后，轮到人羯射击，又倒下一大片高句丽人。 “预备……放！” 最后，又轮到了黄宗羲他们的天列上前射击，他身旁的工兵再度敲响铜锣，然后他跟随队员们一起扣动强弩的扳机，又倒下一大片的高句丽人。 “天列……” “地列……人列……” “预备……放！” 如此往复三个回合后，高句丽人已经缩短了距离，进入了连弩射击范围。 连弩射速更快，可以同时装载多枚箭矢，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射程比较短，穿透力也很小。 黄宗羲放下强弩，自然有穿着白色衣服的辅助工兵帮他检查修复强弩，并且把检查了没问题的一张连弩交到他手里，提前帮他装好了连弩箭矢。 多兵种配合，这也算是燕国军队的特色。 刚才在射击强弩时，黄宗羲不小心被自己掉落的箭矢戳到了脚背，于是那位工兵还快速脱下他的鞋子，帮他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这些辅助工兵，需要懂基础的器械知识，可以随时检查修复器械，还要懂一些医学常识，那些伤口严重的自然有随军医生治疗，他们辅助工兵负责的是进行简单的伤口临时处理。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为军队探测地形，填平道路，军队日常的生活用水也是他们想办法解决。 可以这么说，燕国的辅助工兵除了不打仗，几乎什么都要干。 “预备……放！” 随着指挥官的一声令下，工兵们再次敲响铜锣，各个弩兵小队发射箭矢，在听到“铛”的一声的一瞬间，立刻同时扣动扳机，顿时万箭齐发。 咻咻咻！ 嗖！ “啊！——” “哇啊！——” 因为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可以听到高句丽人的凄惨叫声。 如此又往复了两个回合后，高句丽人距离壕沟事墙只有不到四十步。 距离这么近，燕军干脆连弩也不用了，指挥官命令各个小队切换火铳作战。 工兵们早就提前装好了火药，弩兵们放下手中的连弩，拿起脚下的火铳。 火铳太长，而且是枪口点火，非常麻烦，一个人根本无法操作，必须有工兵在一旁帮忙点火。 火铳被点燃，许许多多尖锐碎石从铁管中发射，把那些冲来的高句丽人炸了一脸。 砰砰砰！ 许多火铳发射，碎石炸裂在高句丽人的身体上，石子穿进他们的血肉中，他们捂着小腹，倒在地上痛快哀嚎。 火铳装载太慢了，仅仅只是射击了一轮，指挥官便让大家更换梨花枪作战。 这个时候，高句丽人已经冲到了壕沟边上，他们将壕桥搭在壕沟上，快步冲来，攀爬着不到一个人身高的临时石墙。 黄宗羲等人手握梨花枪，将其点燃，火花溅射在正在爬墙的高句丽人眼睛里，把他们活生生烫瞎眼。 滋滋滋—— “啊！！！！” 正在爬墙的高句丽人捂着眼睛倒在地上，他们无不痛苦哀嚎着。 然后，梨花枪也只能打一轮，接下来就要隔着石墙面对面近战了。 可是还在冲锋高句丽人有上万人，而防守石墙的燕国士兵才两千人，正面近战，恐怕非常艰难。 说时迟那时快，侯景提前安排的骑兵伏兵终于杀入战场。 踏踏踏！ 五百铁浮屠杀进辽阔的平原，在大地上纵横。 高句丽人正全心全意冲击弩兵防线，突然就被侧后方的燕国铁浮屠偷袭，顿时被切割成两块战场，相互之间失去联系。 “杀！” 在侯景的指挥下，作为燕国炮灰的燕属魏兵和燕属晋兵率先发起反攻。 刚刚被燕国原神砲打没了士气，紧接着又在冲击石墙防线时差点崩溃，然后又被燕国铁浮屠切割战场，使得他们失去了与主帅的联系，最后还被燕国属国兵反击。 在这么多因素下，高句丽人兵败如山倒，纷纷向着四方逃窜。 看着四处逃跑的士兵，高句丽大王非常绝望，他呼喊着，让贵族们带着督战队去斩杀逃兵，想要维持秩序，但是高句丽督战队也不是省油的灯，已经提前比逃兵还快速地逃离了战场。 即便兵败如山倒，高句丽的人数依旧是燕兵的好几倍，只要恢复秩序，这仗还能打。 但是秩序这种东西，不是想恢复就能恢复的。 人人都想跑路，生怕跑得比队友慢，谁也阻拦不了。 扶余城之战，侯景一万破八万，燕国一共损失268个燕属魏兵、293个燕属晋兵、26个行会兵、1个禁卫军士兵（铁浮屠)，斩杀高句丽6358人、俘虏高句丽31256人、击溃高句丽40000多人。 自此，侯景威名远扬，并且在不久后升任山东道节度使。 第533章 百年山东（七） 四个月后 燕公三百三十年冬（540年） 侯景在高句丽平原地区烧杀抢掠，掳掠了将近五人口，屠戮人口三十多万，所有高句丽建造的城池，全部用火药摧毁，城内一切建筑物摧毁。 并且把攻占的扶余等靠近燕国边境的城池又交给了扶余人和勿吉人，让他们再次复国，为燕国阻拦高句丽南下。 不仅如此，燕国还发布【减丁令】，也就是每年夏天河水沼泽解冻的时候，都要派遣新兵去高句丽地区烧杀掳掠，一方面可以训练新兵的实战能力，还能顺带消耗高句丽的底蕴，同时捕捉一些奴隶。 侯景并不敢深入山地，毕竟高句丽人擅长山地作战，冒然进入山地，很容易被高句丽人伏击。 沃沮城（海参崴） “大王！” “大王……呜哼呜呜哼呜！” 高句丽的大王“高兴安”在悲痛绝望中逝世。 高句丽的第四位明君，带领高句丽人征服了勿吉的雄主，就这样在惨败中郁闷而死。 高句丽连续出了四个明君，用了一百多年时间，从一个只有一千人的小部落，崛起成为今天这个拥有上百万人口的北境强国。 由于高兴安没有子嗣，所以高句丽人王位传给了高兴安的弟弟高宝延。 由于不是父死子继，高句丽的王位继承出现动乱，高宝延的兄弟们也拥有继承权。 高句丽的一场内部斗争将要开始，燕国也因此获得北部北境的安宁。 平原地区都被复国的扶余人和勿吉人占据，高句丽现在只剩下山地丘陵和沼泽。 当燕国与高句丽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时，中原可谓是风起云涌。 高欢的二十万大军盲目自信，遭遇宇文泰具装骑兵伏击，高欢惨败，带着残兵败将回到关东。 不久后，宇文泰发动反击，攻打洛阳，高欢领兵支援洛阳，双方大战一场，高欢惨胜，宇文泰逃回关中。 然而，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高欢正在重整旗鼓、调动兵马钱粮，看样子是准备再次攻打关中。 二人死磕之际，南方的梁国萧衍，却并并没有趁机北伐，而是在国内大肆建造佛寺，每日带着世家门阀们一起沉浸在修佛之中。 真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每年都要征发大量徭役，建造佛寺、佛塔、佛像，赋税一年比一年多，纵容世家横行霸道，萧衍再也没有了当年几千人就敢北伐的气势，没有了当年几百人就敢冲锋陷阵的飒爽英姿，有的只是死气沉沉。 又一年后 燕公三百三十二年（542年） 正月，黄宗羲进入燕都学府，开始专研老庄之学。 二月，燕忌被燕恋册封为南都侯，总理香料群岛事务。 三月，回到山东的侯景，又迎娶了晋国公主，同时成为了燕属魏国和燕属晋国的驸马。 四月，鹊桥岛（日本本州岛）湘君城发生民变，三千多市民起义，城市贵族被俘虏，市民要求获得自治权。 五月，民变被镇压，造反市民全部被贬为开荒奴隶，运往香料群岛。 六月，香料群岛开荒奴隶勾结土著发动暴乱，多名种植园主被杀害。 七月，香料群岛奴隶暴乱被镇压。 八月，高欢迎娶蠕蠕公主，向柔然暂时屈服。 同时，有大臣向高欢建议整顿吏治、惩罚贪官污吏，高欢拒绝，理由是担心这么做会让这些世家豪门以及鲜卑勋贵跑路去宇文泰和萧衍那里。 元修跑路去长安时，还带走了许多鲜卑勋贵的家人，所以关东很多鲜卑勋贵都想去长安跟家人团圆，之所以还没有去，只是因为关东有油水可以捞，所以他们暂时舍不得去长安。 萧衍梁国虽然武备松弛，但是重视礼服衣冠，所以北方汉人世家内心把萧梁当作正统，之所以还没有去梁国，只是因为留在关东有油水可以捞。 所以高欢暂时不敢清查贪污腐败，害怕自己一查，国内的勋贵世家就全部带着资产跑路去敌国了，因此他要等到国内局势稳定后才敢整顿吏治。 九月初，萧衍下令禁止人口贸易，九月底，在江左世家的集体反对下，萧衍又恢复了人口贸易，允许燕国行会进入江左购买人口。 十月初，高欢下令禁止人口贸易，十月底，燕国侯景领兵侵扰高欢魏国渤海郡地区，肆意掳掠人口。 十一月，高欢与燕国和解，重申《山东和约》，再次强调两国互不侵犯。 然而，侯景依旧不肯结束战争，还想继续劫掠中原，被燕恋用十二道金牌强行召回。 自此，侯景心中萌生不满，开始有了自己的野心。 十二月，燕国玄鸟城（日本青森县）渔民起义，拒绝向官府缴纳打渔收成。 第二年，燕公三百三十三年（543年） 正月，高欢调集二十万大军，进兵关中，宇文泰领兵三万前去抵挡。 同时，梁国皇帝萧衍下令佛门僧人禁止食用荤菜，所有僧人必须跟他一样吃素菜，并且征收百姓更多赋税，以建造更多佛寺。 二月，燕国山东道节度使侯景上书，请求趁着高欢后方空虚的机会，偷袭河北之地，被燕恋拒绝，理由是忙着镇压玄鸟城暴民。 三月，来自身毒的佛门僧人通过海路抵达兰芳城，被请入燕都面见女君燕恋。 四月，黄宗羲加入【老庄】社团，与众多志同道合之人共同学习、研究、传播“虚君”“无为之治”的思想。 五月，釜山城、仁川城发生民变，市民驱逐贵族，燕恋派遣官吏直辖，城市的所有收入都进入她的私人金库。 六月，被驱逐的两名贵族不满，认为女君燕恋夺走了他们的封地，多次向九卿申请索要城市，却都没有得到回复，愤怒之下，他们造谣燕恋的私生活混乱。 七月，女君燕恋允许釜山、仁川两座城市的市民自治，宁愿让市民自治，也不给两位从兄贵族封地。 八月，在九卿的调解下，女君与两位贵族的矛盾暂时解决，釜山、仁川的市民从此自治，但每年需要缴纳固定的赋税，其中七层归属贵族，三层归属女君。 九月，辽东发生民变，有百姓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女前往香料群岛开荒，矛盾激化之下，选择造反。 十月，山东道节度使侯景再次请求向高欢宣战，再次被燕恋以及九卿拒绝。 十一月，辽东民变平息，但是乐浪城又发生民变，月底，乐浪城民变扩散到汉城。 十二月，乐浪等地民变平息，尚书台请求拨款救济乐浪百姓，被燕恋拒绝，并且燕恋下令在乐浪建造佛寺和儒庙，认为只要百姓多念一念佛经和儒经，以后就不会造反了。 第三年，燕公三百三十四年（544年） 正月，黄宗羲因妖言惑众罪被逮捕，月底，其舅舅为其缴纳巨额保证金，黄宗羲方才被释放。 二月，鹊桥岛有鸿雁道暴乱，聚众上千人。 三月，侯景再次请求发兵攻打高欢，结果还是被拒绝。 四月，燕恋下令废黜侯景的山东节度使，侯景随即发动叛乱，在山东道泰州称帝，国号【鲁】，并且带着文武百官登上泰山封禅，在泰山之巅祭祀天地。 第534章 百年山东（八） 两个月后 燕公三百三十五年春（545年 晋阳 这里是高欢的覇府，此刻他正在这里与司马子如商谈山东事宜。 “燕国派遣使者，希望与我们结盟，只要帮助他们剿灭侯景，愿意割让青泰之地。” “侯景也派遣使者，希望与我们结盟，一起对抗燕国，他愿意向我们称臣。” 高欢正在思考着如何选择更加有利。 “不如坐山观虎斗，待侯景与燕国两败俱伤之时，大王再趁势夺取青泰之地。”司马子如建议道。 “孤也是这个想法。”高欢笑道。 …… 一个月后 泰州 鲁郡 鲁县（曲阜） “高欢老贼坐山观虎斗，不肯发兵支援，如今燕国正在征调大军西征，如之奈何？” 侯景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行径了，早知道就不造反了。 “燕国重心在辽东，而不在中原，夫君只要能自愿去除帝号，向燕君请罪，那么燕国为了稳定山东道的局势，必然不会为难夫君。”美人元明月说道，她曾经跟自己的堂兄元修发生禁忌之恋，但现在已经对侯景一心一意。 “可是我已经造反，难道还有造反到一半可以停下来的道理吗？”侯景很是疑惑，在他看来，没有哪个君主会容忍反贼，哪怕这个反贼中止造反。 “会的。”元明月自信回道：“在燕国，造反到一半后被原谅的反贼，还少吗？有很多反贼还实现了自治，不是吗？” 侯景思索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去除帝号，重新成为燕国山东道节度使，并且把自己和元明月所生的长子送到燕都，作为燕国的人质，以此获得燕君以及九卿的信任。 …… 又一个月后 燕都 燕宫 女君燕恋不着一丝，正在玻璃镜面前欣赏自己的美丽酮体。 她的手指抚摸着镜中女子，不由得自恋道：“世间竟有这般美丽的女子，若是她能成为我的宠妃就好了。” 她越来越喜欢自己了，甚至想把自己娶回宫里当妃子。 自恋着，又有女宠为她穿戴各种奢华衣裳，另外有一位女宠递交来最新的情报。 “禀君上，山东道节度使侯景递来请罪信。”女宠对燕恋恭敬道。 “放那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继续为我穿后面几件衣裳。”燕恋淡淡说着，然后抚摸镜中人的脸庞，手指感受着镜面上的冰冷，看着稚嫩手掌隔着玻璃叠在一起，她不禁发出疑惑：“为什么孤伸出的右手，可镜中的孤，却伸出的是左手？” 女君燕恋，虽然从来不在乎百姓死活，也不在乎国家的未来，但她却非常喜欢专研诸子百家的学门，还喜欢专研一些奇怪的难以解答的现象。 比如，为什么水总是往低处流，为什么人从高处跳下去就会摔死，为什么男人不能生孩子，为什么越高的地方就越寒冷，为什么越往南就越热，为什么穿过了兰芳岛（赤道）以后，原本在南边的太阳就会出现在北面，又比如为什么辽东的河流漩涡总是偏向于向右旋转，而星繁城的河流漩涡却总是偏向于向左旋转，既然有探险家声称大地是球形，那么一直向东是不是可以抵达西域？一直向南是不是可以抵达漠北草原？ 又比如，有人声称镜子就相当于人的眼睛，那为什么她伸出的是右手，眼睛（镜子）看到的却是左手？ 是镜子看错了？还是什么原因？ 又比如，为什么下雨过后有时会出现彩虹，有时又不会出现，并且有的时候，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时，她的卧室内也会出现七彩光芒？ 相比燕国的未来，百姓的死活，她对世间的这许多未知现象更感兴趣。 一方面，她本人喜欢喜欢诸子百家，总是对其专研，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臣民们造反，所以只准子民学习儒家圣人之道。 “为什么我们人类不吃东西就会饥饿？饥饿一直持续就会饿死？神仙鬼怪们需要吃东西吗？它们会感到饥饿吗？鬼魂会不会像人一样饿死？” “我之所以是我，是因为这副塑壳，还是我的意识认为我是我？如果我没有意识，而是只有塑壳，那么我还是我吗？反过来，如果我没有塑壳，却在人世间保留着意识，那么我还是我吗？” 她的脑袋想得太多，对身旁的女宠发出询问。 “君上，我……我也不知道。”一位女宠感觉有些害怕，她们的女君是修佛修道把自己弄得走火入魔了吗？ “如果你一年不吃任何东西，会不会饿死？饿死的时候又是什么感觉？”燕恋的求知欲越来越强烈，她真的对人世间的一切真理和规律很感兴趣。 说罢，她便对那位女宠下令：“从明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食用任何东西，我想知道一个人活活饿死是什么样的感觉，真的很好奇呀！” “君上，臣妾无罪！”那位女宠跪在地上哀嚎。 然而，其她女宠已经将她控制，准备将这个倒霉蛋活活饿死。 等到那位女宠被拖出去软禁绝食后，燕恋才拿起侯景让中原士人代笔写的请罪信。 倒也不是侯景不识字，只是他也仅仅只是识字而已，并没有太多文化，所以只能让儒生代笔。 上来就是各种“顿首”“血泣”“忏悔”，说什么自己是被小人蒙蔽，其实他对燕国依旧忠心耿耿。 侯景知道燕恋喜欢漂亮衣裳，所以特地在中原抓了几十个裁缝，把这些裁缝送给了燕恋。 “呵呵！” 燕恋冷笑一声，不过也不在意，一切还在掌控之中。 “孔夫子不就刚好埋葬在曲阜城吗？他侯景现在就在曲阜城，为什么不把孔先生的尸骨挖出来，带到燕都来？孤要为圣人建造一个更加壮丽堂皇的陵墓，以此彰显孤的儒士风骨！” “让侯景立刻动手，把鲁国历代君主的陵墓全部挖开，尸骨和陪葬品带到燕都来，孔子的陵墓也挖，陪葬品无所谓，主要是想要尸骨，孤要给圣人感受到我们燕国的尊师重道。” 燕恋丝毫不在乎中原世家士族们会怎么看待自己，因为她想这么做，所以就要这么做，至于其他人的想法，难道很重要吗？ 孤是君，尔等是臣，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尔等作为臣子，当恪守臣节！ 孤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让圣人感受温暖！ 第535章 百年山东（九） 一个月后 燕公三百三十六年夏（546年） 鲁县（曲阜） 侯景正亲自带着上千士兵监督上万民夫的挖坟工作，首先挖开的便是孔子的墓。 孔子一生清贫，没什么陪葬品，所以盗墓贼也懒得光顾，并且有孔家后人世代守护，因此为了政权的稳定性，历代王朝也没兴趣挖孔子的坟墓。 不过这些对燕国来说都不算什么事，毕竟燕国暂时没有入主中原的野心，所以用不着稳定中原读书人的民心。 莫说是孔子的墓，就算是秦皇汉武的墓，只要遇到了，那也必须挖。 若是不满，大可来战，尔等蝼蚁，孤何惧之？ 燕恋本来还想效仿中原，恢复先祖王泰浩时期的人殉制度，不过议会那边没有通过，因为太浪费劳动力了，有人口殉葬，不如拿去开荒。 中原在周公礼制后，虽然消灭了人祭风俗，但是人殉制度依旧保留着，即便到了汉晋时代，人殉依旧风靡，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世家大族，都喜欢把自己的宠妃、侍女、奴仆带进陵墓里。 （唐朝时，只有皇帝可以人殉，人殉不再是风俗，而仅仅只是皇帝特权，到了宋朝时，人殉才暂时消失，直到朱元璋又恢复了人殉。） 很多燕国儒生都认为中原是先进的，燕国应该向中原学习，主动中原化，所以应当恢复人殉风俗，这样才能与中原接轨。 不搞人祭，你也配叫殷商正统？ 不搞人殉，你也配叫华夏正统？ 很可惜，在燕国儒生眼里，他们发现绝大多数燕国贵族们都非常“短视”，宁愿让劳动力去海外开荒，也不肯学习中原先进的人殉文化，不愿意主动向正统靠拢。 燕国儒生们将实行人殉的王泰浩称之为千古一帝，把废除人殉的王泰然进行贬低，认为其不过是表面尊儒，表面说着仁义爱民，却不肯把老百姓拿去人殉，这算哪门子仁义爱民？ 他们认为，老百姓在人世间苦了一辈子，巴不得被人殉，这样就能去阴间享福，结果你王泰然为了有更多劳动力种田，居然取消人殉这么先进的中原文化制度，这哪里算的上是仁义爱民呢？ 燕国贵族们还是太仁慈了，如果他们像中原世家一样把老百姓人殉，就不会有人说他们残忍了。 身处在这个时代，哪怕燕国统治阶层坏事干尽，却也依旧算得上是大慈大悲，因为更坏的统治者还在中原和草原，跟中原皇帝以及草原可汗相比，燕国的统治阶层就显得太过温情脉脉。 凡事就怕对比，因为有着中原和草原作为衬托，所以燕国贵族们在剥削百姓时，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我都已经做的比中原和草原更仁慈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事实上，能够累死在海外开荒的事业中，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因为中原草原的百姓，动不动就要被吃肉肉，他们就算想累死，都没这个资格！ 如果让中原百姓知道燕国百姓居然因为不想开荒而起义反抗，他们一定会觉得燕国百姓实在是不知感恩、要求太多、没有一点良心，你们燕国的朝廷给了你们开荒累死的机会，你们不感恩也就算了，居然还造反，这不是没良心是什么？要知道，在我们中原，想累死都是奢望！ 相对有良心的王家总是被误解成卑鄙无耻，而真正卑鄙无耻的中原世家皇族们，却没人咒骂，还有很多无知之人羡慕吹捧，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对王家要求太高，总是希望王家能够平等对待百姓，没有平等对待百姓就要批判王家，对中原统治者要求太低，只要不故意残害百姓就算是好的统治者，哪怕明着让老百姓当牛做马都能被称赞是明君。 平心而论，把王家的历代先君拿去跟中原君主比较，不搞双标的话，按照他们评价中原时的标准，王家历代先君里，十个有九个都算是明君！ 哪怕是王霆这种在王家垫底的存在，放在中原君主里面都算得上是中游水平，因为中原的统治阶层里面，更加逆天的比比皆是。 而燕恋这种，如果不带有色眼镜，不搞双标，以同样的标准去评价，那么她绝对是跟秦皇汉武一个水平，甚至还要更高，毕竟她在开疆扩土的同时，没有让燕国户口减半。 这也是燕恋为什么不在乎百姓死活的原因，因为其他文明、国家、政权的统治者也不在乎百姓死活。 别的统治者都不在乎百姓死活，为什么她燕恋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去在乎百姓死活呢？ 事实上，不在乎百姓死活的才是一个正常的君主，在乎的反而才是另类！ 燕恋是一位正常的君主，所以她不在乎百姓死活。 王家人总是因为自己的底线太高，而被误解为没有底线。 “早知道就把你们人殉了，不让你们去海外开荒了，这样你们就没办法造反了！” 有一位燕国贵族依旧保持着传统的儒士风骨，所以非常想要学习中原。 都怪王家底线太高，所以才会被骂没有底线。 几天时间后，侯景的施工队终于挖出了孔子的坟墓，所有人都非常兴奋，因为他们可以得到赏赐。 只有几个中原士人在一旁抱怨了两句，然后在得知他们这几个站着不干活的居然也有赏赐以后，就纷纷面露欣喜。 “将孔夫子的尸骨送到燕都，想必女君一定会原谅我的。”侯景非常害怕燕恋，就如同历史上的他非常害怕高欢一样。 那是狗子对主人的恐惧，印刻在了骨子里。 此前脑子一热，以为高欢会支援，加上有燕国贵族造谣燕恋死于淫乱，所以他才敢扯旗造反。 那几位造谣燕恋死于淫乱的贵族，也仅仅只是被剥夺了封地，还被软禁三年，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处罚。 就算是这么轻的处罚，燕恋还特意跟九卿开会，并且把处罚结果提前通知了各个贵族，经过大多数贵族同意后，才正式处罚。 燕君也没有资格擅自处罚贵族，这是王霆之乱后《大宪章》规定的，主要是为了防止燕君里面再出现一个王霆来残害自己的族人。 贵族要效忠于燕君，但是燕君不可以擅自处罚贵族，一切处罚都要经过大多数贵族同意。 在燕国，君主与贵族只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主仆关系。 —— 君主、贵族、行会、市民，别看燕国体量小，但燕国的情况要比中原复杂得多，各种势力相互制衡、相互制约、相互合作、相互斗争，有时君主为了压制贵族，会跟行会或者市民合作，给予行会以及市民更多自治权力，有时贵族为了反过来压制君主，也会跟行会或者市民合作，给予行会以及市民更多自治权力。 正是燕国内部各方势力相互制衡，才给了行会以及市民们自由发展的机会，但凡君主和贵族之间有一方势力一家独大，都不会有行会以及市民们的自由。 这也是燕国能够率先出现人文启蒙的重要原因，而不是因为燕国突然出现了某个天才要人文启蒙，是燕国持续几百年的内部复杂情况，给了人文启蒙思想诞生的土壤。——《世界通史·宋·秦桧》 第536章 百年山东（十） 半年后 燕公三百三十七年春（547年） 这一年，高欢领兵十万围攻玉璧城，各种手段都用上了，却始终无法攻下玉璧城，最后回到晋阳城，不久后便郁郁而终，其子高澄即位。 南方梁国，各种农民起义逐渐增多，四百八十寺也无法阻止百姓造反。 而在燕国境内，反抗第二轮【圣人券】的大规模暴乱正在持续。 上一次，为了凑集北伐高句丽的军费，燕恋已经售卖过一轮【圣人券】，如今，为了凑集经费给孔夫子的尸骨建造超大陵墓，而且是仿照《西游记》里面描述的空中花园，要给孔子建造一个空中陵墓，于是又开始售卖【圣人券】了。 今日，燕恋前来巡视“空中儒庙”的建造进度。 “万岁！” “万岁！” “万岁！” 臣民们向她三呼万岁。 穿着素衣的她，乘坐马车穿行在刚刚铺设的道路上，观摩着这个伟大奇观。 每个文明都有自己的奇观，中原有万里长城，波斯有空中花园，埃及有金字塔，罗马有斗兽场，身毒有大浴场。 所以，燕国也要有自己的奇观，而且是把所有文明的奇观都集中到燕国。 给孔子建造空中陵墓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建造兵马俑，建造斗兽场，建造圣贤殿，建造长城，建造大运河。 至于百姓能不能承受，那不重要，反正老百姓死了还可以再生，就如同地上的杂草一般春风吹又生，但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丰功伟绩，那就白活一趟。 为了让后世的燕国儿女有奇观可以对自己的民族感到自豪，为了让后世海内外的燕国同胞可以骄傲地说自己是燕人，为了让后世子孙能够感受到自己民族的伟大创造，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民族与国家，牺牲一些百姓，又有何妨！ 我为天下计，岂惜小民哉！ 她，为这个民族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从此，一个叫作燕的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后世之人都用她的王朝作为自己民族的名称。 “从今以后，凡我燕国子民，无论汉人、胡人、土著人，全部统称为燕人！”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我大燕疆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胡？汉？ 不！ 我要自己创造一个新的民族！ 我要当伟大民族的创造者，而不是当伟大民族的继承者！ 从此之后，我燕国不再是华夏文明的分支，而是一个独立的新的文明！ 后世有人说，给她一张世界地图，她能征服世界！ 也有人说，她奋三十二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建伟业而威千古。 后世的周老师声情并茂道：周老师去祭拜燕帝，可是燕帝哭了，为什么，因为只有周老师懂她，可现在却有一些人污蔑燕帝是暴君！ 然而，这样的千古一帝，正雄心壮志地观摩自己的奇观时。 旁观人群中，一位青年扶了扶自己的草帽，他要用自己的方法来为天下苍生铲除独夫。 君主要用自己的方法来实现雄心壮志，那么臣民自然也要用自己的方法来为民除贼， 燕恋不会为自己的暴虐感到后悔，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那么自然，青年也不会为自己接下来的举动感到后悔，他也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值得的。 当燕恋的马车来到青年不远处时，青年推开拦在身边的一个燕国禁卫军士兵，手持短剑杀向燕恋。 “有刺客！” “保护君上！” 附近的禁卫军士兵反应过来，把长戟捅向飞驰中的青年。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匹夫之怒，血溅三尺！ 噗嗤！ 燕恋与青年同时被刺穿身体，短剑刺进燕恋的身体，禁卫军士兵们的长戟也刺进了青年的身体，把青年捅成了马蜂窝。 高贵者，往往以最简单的方式死亡。 画面被定格在这一刻，人群出现骚乱，燕恋来不及说遗言，便直接痛晕过去，而那位青年更是死得不能再死。 当天夜里，当九卿还在焦头烂额之时，鸿雁道的反贼已经趁乱发动造反。 禁卫军毕竟装备精良，很快就击败了燕都城内的叛军，但燕都之外，已经聚集了数以万计的叛军，各个城市那些对【圣人券】不满的百姓也趁机叛乱，行会们趁机夺取城市政权，割据一方，拒绝向朝廷缴纳赋税。 贵族们也惶恐不安，距离叛军比较近、而且实力比较弱的贵族，直接弃城而逃，只有一些相对偏远的贵族还牢牢控制着自己的城市并且大肆招兵买马，准备讨伐鸿雁道反贼们。 贵族们距离遥远，有些甚至还在香料群岛，而禁卫军又要留下来保卫都城，不能随便出城浪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九卿们经过商议后，向山东道节度使侯景发出诏令，要求侯景立刻带领山东之兵前往辽东勤王，协助王师剿灭叛军。 又一个月后 同年，夏 曲阜 “如今鸿雁道反贼猖獗，九卿让我去辽东平叛，如何？”侯景把自己的妻子元明月当成了军师，无论大事小事，都要询问对方。 “夫君可效仿董卓、尔朱荣，以平叛之名壮大自身，若有机会，还可以掌控朝政，行伊尹、霍光故事。”魏国公主元明月举例表达观点。 “可我想做名垂青史的王珏，不想做遗臭万年的董卓，又当如何？”侯景问道。 “王珏未必不能做董卓，董卓也未必不能做王珏，霍光可以是尔朱荣，尔朱荣也可以是霍光，佛便是魔，魔便是佛，一念神魔，便是这个道理。”元明月说了一番很有辩证法思想的话，并且还引用了当前时代很流行的佛门思想。 是啊，王珏能成为王珏，那是有特殊环境的，董卓能成为董卓，也是有特殊环境的，假如当初董卓也有辽东王氏那般显赫的家世，他未必就会成为董卓，假如王珏也如同董卓一般只是个颍川寒门，那么他还能成为王珏吗？ “夫君尚未开始做，又怎么能说自己做了就必定会遗臭万年呢？” “霍光废立皇帝之时，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居然没有遗臭万年呢？” “董卓废立皇帝时，以为自己会和霍光一样的待遇，又怎么会想到自己最终落得个遗臭万年的结局呢？” “您都还没开始做，怎么就知道不能成功呢？” “您都还没成功，又怎么知道就一定会遗臭万年呢？” “况且晋朝的权臣桓温有一句话说得好，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 “遗臭万年，起码后世之人知道这个时代有您的存在，如果默默无闻，后世之人将不会知道这个时代有一个人叫作侯景。” 元明月的这番话让侯景恍然大悟，他也像当初的桓温一样，望着窗外天空喃喃自语：“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绝不可默默无闻被后世之人遗忘！” 第537章 百年山东（十一） 半年后 燕公三百三十七年冬（547年） 来自山东的英雄侯景，在辽东击败了叛军主力，以燕国“护国者”的身份进入燕都。 然而，正如董卓之乱、尔朱荣之乱、八王之乱、冉闵之乱一般，凡是引外兵入京的，就不可避免地要承担各种风险。 侯景大军刚刚进入燕都，就在城内劫掠，许多平民女子甚至是贵族旁支，都被侯景大军奸淫，街道上敲诈勒索之事此起彼伏。 一开始，侯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还禁止士兵在城内胡作非为，惩罚那些奸淫掳掠的士兵。 然而，当九卿因为无法忍受侯景大军在城内胡作非为，于是下令驱逐侯景后。 矛盾彻底爆发！ 侯景假意答应离开燕都，却趁着九卿放松戒备的机会，突然杀向燕都内城。 在禁卫军的殊死搏斗下，燕都内城得以保全，然而外城却成为了侯景大军的肆虐之地。 侯景突然叛乱，占据外城，并且围困内城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一时之间，举国哗然，各个贵族都声讨侯景，而行会市民们则保持观望，似乎并不在乎侯景篡位不篡位。 又两个月后 嫦娥城 市政大厅 “侯景就算真的篡位，那又与我们何干？” “这燕国，要亡便亡！” 市政大厅内，各个行会、商人、手工业者、市民代表，他们聚集在一起，正在讨论着要不要响应南都侯燕忌的勤王号召。 不久前，身处香料群岛星繁城，已经四十七岁的南都侯“燕忌”，发布勤王令，号召燕国国内各方势力结束内斗，团结起来击退侯景。 嫦娥城已经被逐鹿行会控制，而牡丹行会也与逐鹿行会合作，并且迎立黄宗羲成为他们的代表。 这些年，两个行会都为嫦娥城培养了大量手工业者，教导出了许许多多工匠等职业者。 虽然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满足内部的生产需要，顺带通过技能培训形成上下级关系，让刚刚掌握职业技能的新匠人成为自己体系的一部分，但不可否认，这加快了民间手工业的发展。 燕国朝廷自己也有工匠培训，但是仅仅依靠朝廷自己培训的那点人，实在是杯水车薪，而且主要也是为官府服务，而不是为民间服务。 可能很多人不理解，只是简简单单培训一些职业手工业者而已，这算什么重大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是，这个时代的手工业者，就跟经学家一样，都需要师承，只是条件没有经学那么苛刻而已。 什么意思呢？ 以经学为例，经学不是你想学就能学，你得花钱买抄录本，这是最基础的，但即便如此，哪怕你把抄录本都买来了，都读完了，大家也只会觉得你是野路子，也就是如果你是自学成才，别人看不上你。 只有找到那些大儒，也就是经学大家，给他们做弟子，哪怕什么都不学，只是单纯地挂名，大家也会敬仰你，认为名师出高徒。 这就是刘备要在卢植名下挂名的原因，像刘备这样的挂名弟子，卢植还有很多，大部分挂名弟子，卢植自己都不熟悉。 这些挂名弟子，大部分都泯然众人，只有刘备公孙瓒后来有出息了，所以才被后世之人熟悉。 同样的道理，工匠医生不是你想当就能当，你得有师承，不然自学成才在别人眼里就是野路子。 大部分工匠，都会让自己的儿子继承衣钵，让自己的儿子跟着自己学习自己的手艺，万一没有儿子，或者儿子突然死了，那么这位工匠的手艺大概率就要失传了。 但也有一些工匠，在没有儿子，或者儿子不愿意当手工业者的情况下，就会从亲戚家挑选一些想要靠手艺吃饭的孩子，从小带他们学习自己的手艺，让他们继承衣钵。 所以，手艺这种东西，很容易失传，因为工匠也是自私的，他好不容易发明出来的某个特殊手艺，或者从祖辈继承而来的手艺，是舍不得分享给外人的，都是传承给自己的族人。 但偶尔也有特殊情况，有一些工匠没有亲戚，也没有儿女，那便只好招收别人家的孩子，让别人家的孩子继承自己的衣钵。 并且，不仅一般不肯传给外人，还不太愿意传给女子，除非是特殊情况，所以才有了“传男不传女”这句古话。 然而，燕国朝廷在学府里专门开设“工匠培训”和“医生培训”，算是第一次打破了【匠人师承】。 刚开始，那些负责讲课的医生和工匠们，还非常不情愿，觉得这是把自己祖祖辈辈传承来的手艺，都送给了外人。 然而，燕国王家给的实在太多了，在金钱和美女的诱惑下，大多数普通医生和工匠都愿意进入学府传授教导自己的手艺。 然而，能够进入学府学习的，非富即贵，所以燕国官府在学府里开办工匠医生培训，也仅仅只是第一次打破了中原自古以来的【师生传承】，而并没有彻底瓦解【师生传承】这种技能发展缓慢、同时非常容易失传断层的古老形式。 民间的行会们算是给燕国手工业技术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行会们往往拥有巨大的种植园、农田等等生产要素，但他们却没有足够多的手工业者来把这些生产要素转化为财富收益，所以出于赚钱的目的，他们自发地从民间挑选有资质的孩子进行培训，教导天赋异禀的孩子们各种手艺，使得这些孩子将来成为行会的终身手工业者，为行会的利益而服务。 这百年来，不断有老工匠、老医生，不停地批判行会培训工匠医生的行为，认为行会们卑鄙无耻，培养了一堆道德败坏的野路子，破坏了他们优雅的【师生传承】古老模式。 老工匠老医生们也用各种理由来贬低这些被行会培养出来的野路子，认为他们技能低下，手艺不行，治病不行。 然而，残酷的现实让这些冥顽不化的老古董们绝望。 虽然这些野路子这里不行、那里不行，但是大部分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因为民间市场对手工业者的需求量太大了。 行会们当然知道老工匠老医生们的技能更好，但数量太少了，所以才会迫不及待自己培训，哪怕都是野路子，也比没有好。 这就好比唐宋时期，随着印刷术的出现，使得学院越来越多，以至于越来越多权贵富豪们，他们不再内卷抢着把孩子送到经学大儒身边学习，而是有很多人不想再卷了，干脆就把孩子送到学院学习，使得传统的【师生传承】模式逐渐没落，以至于被老经学家们批判这是数典忘祖一样，都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 【师生传承】看不起野路子这种事，即便到了现代也依旧存在。 比如在象棋圈，那些有师生传承的象棋大师，始终看不起自学成才的“外星人”，哪怕“外星人”已经连续十年比赛第一，他们依旧看不起“外星人”，觉得“外星人”只是个没有师承的野路子。 不了解圈子实际情况的，都会觉得某某大师高风亮节，他的弟子必然也是名师出高徒，但是真正了解圈子内部多么肮脏的，就会明白，【师生传承】这种古老的所谓“优雅”模式，确实就应该随着时代被淘汰。 人世间的种种事，不是说越古老就越好，时代是发展的，有些东西如果到了需要被淘汰的时候，就应该让他淘汰，而不是打着继承的借口搞复辟、阻止新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发展。 燕国这几年，还有人高喊着保护传统榨油文化的借口，砸烂了许多木工榨油机器，号召燕国人都用脚踩的方式榨油，不准用工匠制作的木工机器榨油，因为这样更加传统、更加正统、更加华夏。 第538章 黄宗羲（三） 一个月后 蓬莱岛 天空湛蓝，盘旋许多海鸟，港湾里停泊着大量船只，这些船只来自各个地区。 在燕忌的号召下，各地的贵族、行会纷纷派遣代表来到这里，共同商讨如何驱逐侯景。 “去市政厅。” “好嘞。” 黄宗羲坐上一辆马车，来到商谈之处。 整个蓬莱岛，所有的客栈都被清理出来，专门提供给各地代表们居住，就连一些平民百姓的民房也被燕忌征用。 街道上，有从燕都逃开的贵族、富商正在大肆宣传侯景的罪行，并且号召国人团结起来。 “我亲眼所见，他们挨家挨户地抢劫，家中若是有年轻女子，则会被掳走为奴。” “大火一直在燃烧……她们只有五岁，就被……” 站在客栈的二楼阑干处，黄宗羲看着街道上的众生百态。 “这么长时间过去，恐怕内城已经沦陷了。” “南都侯却还有心思在这里召开会议。” “恐怕是担心九卿死不了呢。” 一些人对此事议论纷纷，说风凉话的是那些行会代表们，正所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国家的兴亡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而来。 “燕国能有今日，皆是君主肆意妄为的结果，先君恋在位时，效仿中原，实行徭役，增加口赋，滥用民力，穷兵黩武。” “君主如同猛兽，如果得不到约束，便会害人，这就是独夫民贼。” 黄宗羲也加入了众人的讨论中，他说的这些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敢问先生贵姓，竟有这般高见。”有一位青年对黄宗羲礼貌问道。 黄宗羲今年才二十七八岁，正直青春年华、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年龄段，他对那人回礼道：“免贵姓黄，名宗羲，字德冰，嫦娥城人士。” “失敬失敬。”那人为黄宗羲倒满一杯茶，与其探讨对当下时局的看法。 “侯景此人暴虐残酷，不是能够合作的目标，应当铲除他，但是我们也不能给朝廷当枪使，得争取属于我们自己的权益，尤其是不能再出现先君恋那种独断专行的君主。” 黄宗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绝对不能跟侯景这种屠夫合作，不然百姓的处境只会更惨，帮助朝廷铲除侯景，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但也不能白帮，要趁此机会争取更多的权益才行。 他之前因为说错了话，还坐了几天牢，所以才特意要强调最后一句话。 众人也都是被燕恋的苛捐杂税给残害过的，只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国家将亡，他们才敢大胆地议论燕恋的是非。 又一个月后 官署 “他们怎么说？” 燕忌不断阅览着来自燕都的最新情报，顺便对身边的随从询问起那些代表们的情况。 “他们有九个要求，其一，恢复各个城市的市政议会，其二，允许非贵族加入燕国议会，其三，取消商业赋税、废除徭役，其四，……” 随从如实回答，并且最后补充一句：“递交这些要求的，是嫦娥城的一个叫黄宗羲的行会代表。” “哦？是他？”燕忌此前在【论道大会】上见过黄宗羲，亲眼看着黄宗羲是如何舌战群儒，辩驳得那些还保持君君臣臣老传统的老儒生说不出话来。 论道大会是燕都每年都会辩论赛，允许才子佳人们各抒己见，哪怕是当面说君主和朝廷的不是，也不会定罪，当然，事后难免被穿小鞋是肯定的。 黄宗羲之前在学府里宣传他自己的那一套思想，引起了许多老儒生的不满，最后老儒生们联名上书，强烈要求逮捕黄宗羲，于是黄宗羲便被朝廷以妖言惑众罪关了几天。 以燕国的底蕴，消灭一个小小的侯景，其实并不难。 关键在于，随着燕国的体量越来越大，内部矛盾也越来越多，各方势力相互内斗、相互制衡，根本不能联合起来剿灭侯景。 内斗就要亡国，亡国也要内斗！ 这并不是某个朝代的特色，是几乎所有政权在内部矛盾大爆发时的规律。 以前王家只有不到一个县的体量时，家族里的兄弟姐妹们无比团结，团结一致搞贪污腐败，想方设法从中原捞钱，这样才能给家族获得发展资金，即便有矛盾，也还在可控范围内。 可是等到王家体量已经相当于中原一个州的时候，家主与家族成员们之间的矛盾就愈发难以控制，最后爆发了王霆之乱。 这就是大国做不到无限扩张的重要原因。 很多人看历史，只看两个国家的实力对比，觉得大唐比某某国家强，如果不是安史之乱，早就打到西方去了。 这就是典型的不懂历史，事实上，没有安史之乱，也不可能打到西方去，军队刚到西域，自己家里面就得出现各种叛乱。 随着体量增加，内部矛盾就会越来越多，这是不可避免的，英明的君主会尽量遏制内部矛盾的爆发，把爆发延后，比如李世民，昏庸的君主会立刻点燃内部矛盾，瞬间完蛋，比如杨广。 “他们的要求……嗯……” 燕忌还在考虑要不要答应行会们的种种要求，尤其是第二条，允许非贵族加入议会，这对燕国来说可是天大的事。 “让一群外人成为我们王家统治阶的一员，这合适吗？”燕忌担心如果自己答应了，会从此遗臭万年。 毕竟，燕国是王家的燕国，如果允许外人成为统治阶层的一员，那么燕国的家天下制度，岂不是要被瓦解，如此一来，他燕忌岂不是成了王家的罪人？ “如果要用王家血缘作为区分外人与非外人，那么燕国几乎没有外人。”这时，燕忌的妻子走来，为其端来一壶热茶。 “你的意思是？”燕忌有些疑惑，他的这个妻子是桃园行会的千金小姐，同时也身体里也流着王家的血脉，因为他的岳母是一位王家贵族旁支。 “如果要用血缘来区分王家与非王家的话，那么我算是王家人还是不算呢？”燕忌妻子这般轻笑回答，然后又补充几句解释： “真正的非王家人，都是这几年从中原草原刚刚移民过来的。” “经过这七百多年的繁衍生息，燕国本地人，几乎九层以上都是王家远支，他们的祖上都可以追溯到先祖康。” “我们燕国现在的一百多万人口里面，起码有九十万人，他们可以将自己的祖先追溯到先祖康。” “随便从一个种植园里抓出来一个奴隶，他的身体里都流淌着王家的血脉，他的祖上同样可以追溯到先祖康。” “这几百年来，真正的非王家人，已经因为太穷娶不起媳妇等原因，最后都在某一代断子绝孙了，能够活下来的，几乎都是王家旁支远支。” 燕忌妻子的这些话，让燕忌陷入沉思。 到底应该用什么来区分王家人和非王家人？ 如果用血缘来区分的话，王家人已经有将近一百万，种植园里随便抓个正在开荒的奴隶，其实都有王家先祖康的血脉，甚至连当初批判王家的“反贼林贽”，事实上也有着王家血脉，本质上也是王家人。 真正的非王家人，早就因为地位太低下，竞争力太弱，所以无法在燕国留下自己的遗传基因。 物竞天择，能够留下自己基因一代代传下去的，祖上都是贵族，真正的平民早就在残酷的社会环境中被淘汰、最后断子绝孙了。 如果用血缘来区分的话，那岂不是王家人在奴役王家人？王家人与王家人世代通婚？ “按照血缘区分法，那些行会富商们，如果真的要追溯祖先的话，十个有九个，都可以追溯到先祖康，本质上也是王家人的一员，既然都是王家人，那为什么不可以让他们重新成为统治阶层的一员呢？” 妻子的话，让燕忌有了说服其他贵族们以及后人们的信心，不用担心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