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刀客加持我身 作者:竿竹瘦 简介:   源名:诸天刀客加持我身   别名:   标签:奇幻仙侠,玄幻,穿越,武侠,诸天万界,架空,魂穿   主角:陈胜   简介: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间一场醉。   意外穿越到异世的陈胜,成为了一名瞎眼少年。   本以为这辈子就靠拉二胡卖唱混个温饱,蹉跎十年,却意外摸索出了金手指的使用方法。   只要打败睡梦中出现的刀客,让他心服口服,就能继承武道经验和体质。   从此,陈胜便开启了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日子。   是恶,是善,皆在一念之间,只求念头通达。   为了复仇,他可以灭仇人满门,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为了报答,他可以提刀为萍水相逢之人斩尽威胁。   为了承诺,他可以独自一人面对千军万马,即使身受重伤。   他见过好人变坏人,也见过坏人洗心革面。   皇朝倾覆,外族入侵,群雄割据,超凡林立。   在这烽烟四起的大地,唯有绝强的实力,才能让人逍遥地活下去。 第1章 老头,瞎子,少年   呼呼……   屋外寒风飘雪,屋内炉火正旺。   “啧啧,今晚不知道又要冻死多少人喽。”   屋内老人微微摇头,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   瑞雪兆丰年,这句俗语得放在太平盛世。   如今大乾内有奸臣当道,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外有强敌虎视眈眈,扣关犯边。   民不聊生,流离失所,这一场大雪,又不知会埋葬多少无家可归之人。   不过这些都跟老人没有关系,他也只是感慨一句罢了。   各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自己有房,冻死的不是自己就行。   甚至还可以美滋滋地喝上一壶酒,暖暖身子。   老人咽了咽口水,扭头对炉子旁烤火的少年道:“胜儿啊,去东家酒肆那里买点浑酒,再要碟炸花生。”   闭目养神的少年露出诧异的神色,“老爷子,你平时不都舍不得这几个钱吗?”   大雪纷飞,酒可以暖身,所以在这个时节比较贵,哪怕是掺了水的浑酒,一壶也敢卖五十文,即半吊子钱。   而炸花生更不用说了,那是要用到大量油的,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一碟能卖到三十文钱。   就算现在大乾内忧外患,通货膨胀,一个能让普通人饱腹的炊饼,也才三文钱而已。   而他们爷俩,一天运气好,有贵人捧场,能赚个两吊子钱,要是运气不好……哈西北风。   “嘿嘿,就像胜儿你说得那样,人世间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死了,钱没花了,苦了一辈子,还不能享受享受么,今天就不攒了。”   老头嘿嘿笑道,从裤裆里左掏右掏,拿出一吊钱来。   “老爷子,你不会又把钱藏裤裆里了吧?”   少年睁开眼,视网膜一片灰白,不见瞳孔黝黑。   没错,他是个瞎子,从眼眉上的两道疤痕能明显看出是人祸。   不过他虽然瞎,但鼻子还是很灵敏的,相隔数米,就闻到了那吊子钱上的吊味。   “嘿嘿,财不露白,你这瓜娃子,那么爱干净做甚,反正都是要给别人的,快去快去,一会儿让你多吃点便是。”   老头不满道。   他这个捡来的孙儿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干净了,哪怕是寒冷的冬天,也要隔三差五洗个澡。   “行吧,少见你花钱,今天却是不能扫了你的雅兴了。”   少年伸过去一枝树杈子,有些嫌弃道:“你把钱系上面吧。”   他们爷俩平时挣的钱除了维持生活基本所需外,都被老人攒了起来,美其名曰说要给孙子娶个媳妇儿。   可少年知道,他一个瞎子,没权没势没多少钱,等老爷子两眼一闭腿一蹬,又有谁会把自家姑娘推火坑?   而且……   他摸了摸眉骨上的刀疤,神情凛冽。   “绑好了,去吧。”   老头乐呵呵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思绪。   “得嘞,走了,大雪天的使唤一个瞎子给打酒,亏您狠得下心。”   少年挑起拐杖,摸索着将墙上的打酒葫芦挂在腰间,披上蓑衣戴着斗笠,顶着风雪出去了。   这路,他走了上百次,早已轻车熟路。   “臭小子,也不把门带上。”   老头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笑骂着,费劲吧啦地把门给关上,喘了会儿气后,蜡黄的脸色有了点红光,许是想起一会儿的酒食,有些迫不及待了。   “小二,热壶浑酒。”   少年来到镇上的酒肆,这也是他寻常工作的地方。   平日里爷俩一个拉二胡,一个唱,得的赏钱与酒肆老板三七分账,这七成还是人家的。   谁让这是镇上唯一的酒肆呢。   这几天下雪下得太大,客人基本是买了酒就回家窝着,他们爷俩索性也在屋里窝着,反正赚不了几个钱,要是冻感冒了,汤药费可贵着呢。   “啊,是陈胜啊,给你爷打酒呢?把酒葫芦给我吧,我去给你筛酒去。”   在柜前打瞌睡的店小二被惊醒,还以为是东家来视察了,见到是少年,也就松了一口气。   “酒葫芦给你,别给我掺水,再要一碟炸花生,休要缺斤短两。”   少年说道。   他在这酒肆干了好几年了,深知这其中猫腻。   “放心好了,知道你鼻子灵,咱也不会坑自个儿人。”   店小二摆了摆手,筛上一壶酒,去伙房温烫去。   少年摩擦着被自己盘得光不溜秋的盲杖,心中感慨万分。   十年了,他穿越到这个封建异世界已经十年了。   少年名叫陈胜,是个穿越者,还是魂穿,据他前世所看的所有网文来算,他是众多穿越者大军中排行前几的倒霉鬼。   魂穿这个封建异世界,就冲他这名字,不求来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你至少给个庶民身份也好,穷点他也认了,当乞丐也不是不行,明太祖朱元璋还要过饭呢。   但开局一个要死的五岁瞎儿是要闹哪样?   得亏被老头儿捡到,不然早就成野狗嘴里的肉食了。   片刻过后。   “酒来了,这是炸花生。”   店小二将酒葫芦和用草纸包好的炸花生递给陈胜,转身便要走。   “等等!”   陈胜抓住了店小二的手腕。   “干什么,我可没在酒里掺水。”   店小二神色慌张,试图挣脱陈胜的手。   但陈胜的手却像钳子一般,牢牢夹住他的手腕。   “酒虽然没掺,但花生可拿了不少。”   陈胜拍了拍草纸包。   炸花生份量是有定数的,用小尖角斛铲上满满一斗,该是多少是多少,就算油炸失了水分,也不该如此短两。   “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我告诉东家你手不干净?”   “别别别,可千万别告诉东家。”   店小二连声哀求,将小尖角斛里昧下二两炸花生物归原主。   东家最讨厌底下干活的人手脚不干净,要是被知道了,他铁定要丢了这份活儿。   这年月,兵荒马乱的,生计可不好找。   “管好你那贪吃的嘴,不然东家早晚会发现的。”   陈胜付了钱,拿起吃食,转身大步离开。   店小二挠了挠头,瞪圆了眼珠子,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健步如飞的陈胜。   “这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啊,走得比正常人还利索几分。” 第2章 少年过往   “老爷子,你要的吃食和酒来了。”   陈胜叩门。   “快进来,别冻坏了。”   老人打开一个门缝,让陈胜挤进来,随后关上门插上栓。   “怕冻坏你就不会让我去打酒。”   陈胜没好气道,他的瞎眼睁开对着老人,真·翻白眼!   “嘿嘿嘿,这不是肚里馋虫犯了么。”   老人嘿嘿直笑,迫不及待地倒上一杯浊酒,仰头饮下,再抓起一粒炸花生扔嘴里,表情那叫一个美。   “有酒,有吃食,怎滴没有曲儿乐呵乐呵?胜儿,拉曲儿,就拉你那二泉映月!”   陈胜:……   不是,真把这当酒肆啦?   还二泉映月,大雪天的拉这悲曲,也不怕把你送走了?   陈胜无语,不过他还是依老头的意,摸索起墙上挂着的二胡开始拉了起来。   二胡技艺是他从小跟老头学的,有一技之长,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   至于二泉映月,是陈胜根据前世的记忆,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   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   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可谓是将二胡的悲体现得淋漓尽致。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老人一边吃食喝酒,一边摇头晃脑地听着陈胜拉曲,好不自在。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好好好,青出于蓝胜于蓝,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呀!”   他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大笑一声,脑袋重重磕在桌板上,没了生息。   陈胜:……   还真,送走了啊。   几天后。   雪停了,一座孤坟立在林子边。   陈胜把老人的尸骨火化了以后才入棺安葬。   在这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封建时代,算是大逆不道了。   但没有办法,他一走,乱葬岗那群眼里泛着绿光的野狗必然循着味儿过来刨。   甚至有时候过来刨的未必是野狗。   酒水落于碗中,泛起微绿色的泡沫。   陈胜将碗放在碑前,思绪又回到当年。   ……   天怎么黑了?谁把灯关了?   痛,好痛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陈胜能感觉到眼睛上有蛆虫在蠕动。   下意识上手一摸,湿漉漉的,还带着股腥臭味。   蛆在他的眼睛上蛄蛹,而他在泥土中像蛆一样蛄蛹。   陈胜不断哀嚎着向四周求救,妄图有人能够发现,并施以援手。   可回应他的,就只有野狗的喘息声。   那群吃了人的畜生精得狠,它们在等,等陈胜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地分食,先撕开肚子,把柔软的内脏掏出来大快朵颐,然后再开始吃四肢。   但很可惜,它们的算盘落空了。   在陈胜奄奄一息,意识要和视线一样变黑之时,一个卖唱的老人来了。   “孽畜!安敢食人,滚滚滚!”   老人宛若战神附体,抡起二胡打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三下五除二就把野狗赶走了。   好吧,这些都是陈胜醒过来以后的脑补。   总之,他这条烂命,算是落在老人手里了。   老人先是用给马刷毛的刷子,刷掉陈胜伤口上的烂肉,然后再用盐水清理后包扎起来。   许是老天爷觉得他这个穿越者不该死得如此窝囊。   在这个没有消炎药的世界,陈胜居然奇迹般地痊愈了,伤口没有一丝发炎的症状。   而后他便开始跟老人开始了长达十年的流浪生涯,走到哪里,卖唱到哪里。   最后临了,回到老人的故乡,用积攒的一部分钱安家落户,与镇上的酒肆老板确认了你七我三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所以老爷子,你是早就知道自己大寿将至,才给我把生计都安排好了吗?”   陈胜露出一抹苦笑,拿起酒葫芦和墓碑碰了一下,痛饮一口。   “咳咳……这个世界的酒,真特么浑啊。”   “可是老爷子,我还有大仇未报,终究走不了你安排好的路。”   饮尽壶中最后一口酒,陈胜拍拍屁股站起身,今天是他待在小镇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如果有可能,陈胜也想碌碌无为过一生,平凡并不是罪过。   少了老人,不大的屋子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陈胜抽出枕头里的稻草,倒出一个钱袋子,这是他和老人多年卖唱所积累下来的钱,掂量了一下,不多不少,五两银子刚刚好。   好吧,他的手还没那么精准,其实是老人每天夜里数钱声都被“熟睡”的他听得一清二楚。   再次躺在硬邦邦的土炕床上,没有老人猥琐的数钱声入眠,辗转反侧的陈胜只能自己数钱催睡。   “一文钱,两文钱……”   数着数着,也不知何时,他进入了梦乡。   梦里的世界四周一片空白,唯有一个瞎眼的中年大叔手持杖刀早已等候多时,他的眼眉处有两道狭长的伤疤。   陈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每次看到他,就好像看到未来中年落魄的自己。   是的,在这个梦境世界,陈胜没有瞎,他能目视一切。   这就是他的金手指,额,如果在梦里和一个瞎眼大叔互砍算是金手指的话……   “久等了。”   陈胜朝着中年大叔微微躬身行礼,手中凝聚出一把杖刀。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热武器,想让大叔见识一下什么叫苇名剑法。   但很可惜,梦境把热武器给禁了,就是想破头,也端不出一把AK47。   至于什么倚天屠龙等神兵利器,也具现不出来,只能凝聚普通的冷兵器。   两人将手都搭在了各自的刀柄上。   就在这时,陈胜闭上双眼。   因为如果不闭,以他现在的实力,能轻松战胜这个大叔。   毕竟他早已经在大叔手底下“死”过上万次了,早就摸清了刀法套路。   在现实,他是个瞎子,老是有人欺负他,占他看不见的便宜。   而在梦境里,他仗着能看见,欺负大叔这个瞎子。   在反过来“砍死”大叔上万次后,陈胜终于良心发现(过于无聊),闭上眼睛在梦境里也变成了“瞎子”,和大叔再次激情互砍。   经过上千次的失败过后,陈胜有强烈的预感,觉得今天一定能战胜瞎眼大叔。   然后以目不能视的状态,再把大叔砍死上千次! 第3章 快刀对招   瞎眼大叔待在原地,手搭于刀柄上,侧偏着脑袋,聆听四周动静。   而陈胜则是屏气凝神,像猫一样,缓缓挪动着自己的脚步。   他知道,大叔不会走位,会在原地等着他。   上万次的对决,也让陈胜见识到了对方听觉之灵敏。   只要发出一点动静,瞎眼大叔的杖刀就会如影随形。   出鞘,收刀。   只需要眨眼的时间,就能在敌人脖子上切出一道恰到好处的伤口。   虽然上万次的死亡让陈胜的刀法毫不逊色于瞎眼大叔,但身体素质却是最大的桎梏。   他才十五岁,在梦境里也是十五岁,身体发育尚未完全。   面对年龄在四十左右,力量经验二合一,正值巅峰的瞎眼大叔,盲目与之对招,结局不言而喻。   只消得几次对拼,陈胜就会后继无力,手提兵器招架时,会被瞎眼大叔用蛮力轻而易举磕开,顺势补刀斩杀。   所以二者之间的盲战,突出一个静字。   陈胜需要出其不备,一击必杀,否则拼刀次数越多,他失败的几率就越大。   而瞎眼大叔则是相反,靠着身体优势,他只需要守株待兔,等待陈胜冲杀过来,露出破绽,再抓住破绽,然后出刀带走其性命!   到底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还是干脆利落一击杀敌,就要看谁的操作更胜一筹了。   陈胜慢慢靠近到瞎眼大叔三步之遥,这已是极限距离,但凡再前行一点,就会被察觉到。   人在行动中不可能做到完全无声。   而瞎眼大叔除了听觉灵敏外,他的嗅觉、触觉也远超常人。   三步的距离,风被遮挡,汗水的气味,随时都会暴露陈胜的行踪。   锵!   陈胜杖刀出鞘。   瞎眼大叔的杖刀紧随其后,却后发先至。   两道白色匹练划出一条弧线。   咔嚓!   什么东西应声而断。   两人交错对过。   滋啦!   陈胜丢掉只剩半截的刀鞘,杖刀插地三分,捂着左脖颈,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溢出,但他却露出得意的笑容。   因为他赢了啊!   用刀鞘架挡对方的杖刀,虽然被斩断,但却稍稍削减了攻击的力道。   让原本恰到好处的割喉致命伤变成了重创,还能苟延残喘着。   瞎眼大叔露出豪迈的笑容,脖颈处的鲜血洒落,染红了空白的地面。   他没有预料到陈胜的套路,所以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呼……   瞎眼大叔的身形逐渐消失,而陈胜身上的伤也在瞬间痊愈。   陈胜不以为然,等待着一个熟悉又崭新的瞎眼大叔再次出现在原地。   然而,这次瞎眼大叔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羊皮袄,蓬头垢面的少年盘坐在地。   若不是知道梦境中出现的人不会言语,陈胜定会问个究竟。   那瞎眼大叔还欠他一千次盲砍呢!   陈胜打量着少年,看起来年纪还没他大,小腿处各绑着一柄短刀。   是刀客吗?   也太小了吧,我都下不去手啊。   陈胜这么想着,但他还是迈步靠近少年。   漫漫长夜难熬,不砍点东西怎么度过?   他也得实验一下,看看这个少年有几条命,希望能摸清瞎眼大叔消失的原因。   少年随着陈胜的靠近不再盘坐,站起身,双臂垂直于地面,手指轻轻上勾,小腿处两把短刀开始不安分起来,时而出鞘一点,时而落下。   陈胜瞳孔微微一缩。   少年的手可距离刀柄还有一段距离呢!   难道是御刀术?   这是什么妖孽?   不过看起来御刀范围比较小,不然对方早在十步外就把他砍死了。   但这终究是一门神奇的功夫,使得陈胜兴趣大增。   “有意思,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真本事。”   七步。   五步。   三步。   陈胜拔刀,朝着少年脖颈砍去。   然后天旋地转,失了方向。   那具无头尸体好眼熟。   啊,原来是我啊,我说怎么眼熟呢……   呜呜呜!   公鸡啼鸣,旭日东升。   陈胜睁开了眼,暗叹一声。   “好快的刀。”   明明是他先出手,却被人家抢先割了脑袋。   他连让对方架挡的资格都没有。   正在陈胜感慨双方之间的差距时,他的身体突然发出爆豆般的响声,一股记忆不断灌输进脑海中,那是瞎子大叔对刀的感悟。   原来如此,打服了就会消失吗?   陈胜感受着不断增强的体质,由衷地感谢瞎子大叔的馈赠。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已经比很多成年人还要强了,对刀的使用也更加得心应手。   “是时候该复仇了啊。”   戴上斗笠蓑衣,背起行囊二胡,腰里悬着酒葫芦。   全副武装的陈胜拍了拍房门,算是最后的告别。   ……   “一间老破屋,五两银子。”   “十两。”   “就那破屋子,你还想要十两?我最多出六两。”   “不卖!”   陈胜拿着房契和地契扭头就走。   当初老人可是花了十五两银子买下来的房子,就算是这几年兵荒马乱,那价格也不至于比腰斩还低啊。   “哎哎哎,回来回来,十两就十两。”   当铺老板只能松口。   要不是十两买下还有得赚,他才不把人喊回来呢。   最讨厌碰上这种给价不对心就走的人,他高超的砍价技术都派不上用场。   死当不赎,十两银子到手。   陈胜掂量着手里的碎银子,少了点份量,说是十两,实则九两半。   短了半两,换算成铜板的话,差不多能换五吊钱,他在酒肆卖唱三天都不一定能赚到这个数。   得,又欺负他是个瞎子。   陈胜摇了摇头,并没有像在酒肆时那么斤斤计较。   他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将装碎银子的袋子系好揣怀里,陈胜离开了当铺。   而当铺老板还在为自己多赚到的半两银子沾沾自喜。   拐杖轻扣地面。   陈胜有些明白老人为什么要把钱藏在裆里了。   一路走来,他就遇到了不下三起行人钱袋丢失事件。   失主的咒骂声。   高喊抓贼的尖啸声。   贼被暴打的惨叫声。   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要不是陈胜避得快,早被人撞到,当肉垫踩了。   万幸,没有扒手打他一个瞎子的主意。   毕竟谁能相信一个穿着破旧的卖唱瞎子身怀十四两半碎银“巨款”呢? 第4章 长路漫漫   陈胜一路行至镇东铁匠铺,叮当打铁之声不绝于耳,半里地外都能听到。   “周师傅,我要的刀打好了没有?”   陈胜问道。   一个光头铁匠停下了手中的锤子,闷声道:“钱带来了吗?”   “带来了,你要三两银子,我事先已经付了订金一两。”   陈胜在怀里东摸西掏,摸出二两碎银子。   他有整的,也能一把就掏出来银子,但财不露白。   这世道,不装得拮据点,就会像刚才闹市上被偷的人一样。   光头铁匠一把拿过陈胜手里的碎银子,掂量了几下,确认份量后再收起来。   然后便从柴堆里拿出一根笔直的木棍扔给陈胜。   “给,这就是你要的刀。”   陈胜耳朵一动,精准无误地接过木棍。   这一手倒是让光头铁匠有些吃惊,不过他看着陈胜那对纯白的招子,顿时把心放在肚子里。   只是巧合罢了,这瞎眼小子怎么可能是习武之人。   锵!   这木棍,就是一把杖刀。   陈胜从抽出这把刀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   出鞘声很生涩,拔刀时还感觉到了一点阻力。   双指并拢,拂过长直的刀身,指尖有磨砂感,还沾染了一些东西。   陈胜轻轻一嗅,嗯,是铁锈味。   这铁匠,给了他一把锈刀。   刀与鞘的大小也有些不匹配。   明显是随意糊弄之作。   “小子,这把刀不错吧?”   光头铁匠笑问道,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那把杖刀,是他用一堆破铜烂铁随意拼接而成的,都不曾抡锤锻打过。   陈胜沉默片刻,笑道:“好刀!”   锵!   杖刀入鞘。   陈胜离开了铁匠铺。   还是那句话,他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冬枣干,冬枣干,五文钱一斤,买回去煲汤可暖着嘞!”   “山里刚打的兔子,带皮毛的,皮扒了能做帽子,一口价半吊钱!”   “列位,十二岁的女娃儿,能洗衣做饭带孩子,吃得还少,一两,不!半两银子!”   雪化了,镇上的集市又热闹了不少,叫卖声不绝于耳。   通常卖家会把一根稻草插在要卖的货上,避免被不买的人骚扰。   而集市上插稻草最多的货物种类,便是人了。   为了活着,插标卖首,将性命交由别人手上发落。   总比现在就饿死,冻死强。   但很可惜,供大于求。   幸亏大雪已过,不然明天镇上的野狗又要饱餐一顿。   “老板,这畜生老了,走不动道儿了,劳驾您给杀了,送您一扇腿肉。”   老头儿将一匹老得掉毛的清瘦骡子牵到屠户面前。   这骡子太老了,肉也柴,卖不出去,只能请屠户杀了,自个儿吃。   “嗷咦嗷咦嗷!”   老骡子似乎是预知到了自己的结局,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   而当屠户亮起屠刀时,它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从老头儿手中挣脱,在集市上横冲直撞。   “嗷咦嗷咦嗷!”   那嘹亮的叫声,充满了对生的渴望,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孽畜,不要跑啊!”   老头儿在后面追赶着,他太老啦,根本追不上。   小女孩摇着手里的拨浪鼓,自顾自地走着,丝毫没有看到一头慌不择路的老骡子朝她撞来。   砰!   陈胜一脚正蹬,从侧面踢中老骡子的脑袋。   老骡子只感觉脑瓜子嗡嗡地,四只蹄子不听使唤,失了平衡,朝着右边滚去。   小女孩幸免于难。   陈胜擦了擦鞋,收回了脚。   他获得了瞎眼大叔的身体素质,从侧面踹倒一头老骡子轻而易举。   “妮儿,你没事吧,吓死为娘了。”   妇女抱着小女孩好一顿摸索,确认女儿没事。   “快,还不谢谢恩人。”   “哦,谢谢大叔。”   “要叫哥哥。”   陈胜笑着,狠搓了小女孩的狗头。   “孽畜,看你还往哪里跑!”   老头儿气喘吁吁道。   老骡子被陈胜猛不丁踹一脚,一时半会儿起不了身,在地上直打转。   等它清醒过来,四肢已经被老头儿拿麻绳捆上了,只等屠户来个痛快。   “嗷咦,嗷咦……”   老骡子仿佛自知在劫难逃,两行浊泪从眼中流出。   “等等,这位老丈,你这骡子……卖否?”   陈胜问道。   于是,他的巨款又去了三两,只余八两半了。   “嗷咦嗷咦嗷。”   老骡子似乎知道陈胜是他的救命恩人,走上前去用脑袋蹭着陈胜的手。   “看你是头上了岁数的骡子,就叫你老马吧。”   陈胜笑道。   老骡子:……   “老马啊,看你年纪大,我就不骑你了,但行李你得背着。”   陈胜将买来的干粮、衣服、二胡等行李全都一股脑地挂在老马背上,自己身上只留八两半的巨款和杖刀。   “嗷咦嗷咦嗷!”   老马翻着白眼。   挂东西就算了,要是骑上来,你信不信我这把老骨头分分钟死给你看?   就这样,一匹掉毛的老骡子,一个瞎眼的少年,走上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只是这路途,多少有些艰难,出了小镇没多久,雪花飘落。   陈胜趁雪还未下大,找到了一处破庙避雪。   庙很小,里面的泥塑像没了上半拉身子,也不知道供奉的是道君还是菩萨。   “天色将暗,姑且在这休息一晚吧。”   陈胜虽瞎,但还是能感觉到光暗的。   真正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的瞎子其实并不多见。   当然,这也得感谢当初对他下手的人学艺不精,没给他眼珠子直接剜出来。   在外面收拾了些干燥的枯枝,引火点燃。   陈胜取下老马背上挂着的水壶,放在篝火旁,又拿出两块炊饼。   “老马,大冬天的牧草不好找,面饼子你吃不吃?”   老马一脸嫌弃地咬过炊饼,嚼了嚼,眼睛都亮了。   这个好,比稻草好吃多了。   “阴人借路,阳人回避,要避不避,阁下自理。”   清脆的铃铛声从门口传来。   陈胜忍不住睁大眼眸。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尸臭味。   他和老人走南闯北卖唱近十年,期间也听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故事。   这个世界非比寻常,有拳镇山河的武者,也有腾云驾雾的仙人,还有吃人的妖魔鬼怪。   现在偶遇一个赶尸人,貌似也是合情合理……   合理个屁嘞。   以陈胜和老人的地位,根本接触不到这方面的人。   他们也不会因为好奇心,作死去招惹。   为什么一个边陲小镇的路上,会碰到赶尸人?   这年月,除了大富大贵之人,会花钱把客死异乡的亲人送回家乡落叶归根。   基本是死到哪儿,埋在哪儿,能给立个坟插块碑都是极好的了。 第5章 庙小妖风大   “这雪可真大啊。”   道人走进寺庙,抖了抖肩膀上的飘雪。   铃铃!   随着他的抖动,手中赶尸铃响,一具额头贴着黄符,脸上戴着铜钱面罩的僵尸跟着跳进寺庙。   这时他才注意到火光,对着陈胜拱手笑道:“这位小哥,贫道周同,乃茅山赶尸人,今日受人之托,将一失足落水的行商尸体送回其家乡落叶归根,岂料天色渐晚,风雪交加,可否容贫道在此休息一晚?”   说着,周同扫了扫僵尸客户肩头上的雪。   “道长你尽管歇息便是,这破庙本就是给路人避雨雪之用,我亦是客罢了。”   陈胜说道,茅山赶尸人,这倒是让他联想起英叔了。   红线糯米今犹在,不见当年林道人。   “这位小哥,你难道不怕吗?”   周同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客户。   通常人听到赶尸人这三字,无不嫌晦气,避而远之。   陈胜睁开眼,指了指自己的纯白色眸子。   “抱歉,是贫道孟浪了。”   周同行辟之礼表达歉意,却意识到陈胜是个瞎子,看不见他行礼。   这就有些尴尬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无妨,道长事先并未知晓,不知者不怪。”   陈胜摇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杖刀揽入怀中。   “哈哈,多谢小哥理解。”   周同莞尔一笑,从怀中掏出小瓷瓶,里面装着朱砂印泥,毛笔一蘸,点在客户的额头上。   这期间他看向陈胜,陈胜正背对着他烤火。   周同这才撕下客户额头上被雪打湿的黄符,拿出一张新的贴上。   等这一系列动作完了,他从行囊中拿出吃食,走到火堆旁坐下。   “给,小哥,这是贫道在乡下村子买的酱驴肉,味道不错,尝尝?”   周同将酱驴肉递了过去,怕陈胜摸不到,直接挨着手。   陈胜还没表态,一旁的老骡子却是闻到了香气,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   “嗷咦嗷咦嗷!”   什么好吃的,让我看看。   “老马,这你可不能吃。”   陈胜将那硕大的骡子脑袋推开,哭笑不得。   骡子是由母马和公驴杂交而来。   老马吃驴肉,那不就是吃它爹的肉么。   “周道长,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不看着老马,它怕是要行大逆不道之事。”   陈胜将手边的驴肉推回去,打趣道。   周同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小哥也是个妙人,明明是骡子,却给它取名老马。”   随后他将驴肉收入行囊中,拿出一个梆硬的炊饼啃了起来。   周同搭讪,陈胜答,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期间还夹杂着老马不甘心的嚎叫声。   “妈了个巴子的,前几天的雪才刚化没多久,今儿个又下,真是晦气!”   庙门口又突然闯进来一群人,领头的络腮胡壮汉骂骂咧咧,他脸上带着点斑驳血迹,见陈胜等人也是一愣,朝着身旁的小弟努了下嘴。   小弟会意,立马走上前去,抽出腰里挎着的大砍刀指着陈胜道:“滚一边去,这火堆是我们的了。”   陈胜闻到了刀上浓厚的血腥味,眉头微皱,牵着老马,走到角落。   庙小,火堆已经把这里的温度升了不少,倚着老马,也能凑合一宿。   “老大,这里有具尸体啊。”   一小弟发现了立在门旁的僵尸,看到脸上挂着的铜钱罩子,眼中闪过贪婪之色,上手去摘。   “使不得,使不得呀,这位大哥,贫道是赶尸人,这是贫道所赶的尸,可不能擅动,万一引起尸变,可就遭了!”   周同连忙劝阻对方的作死行为,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尸变?”   坐在火堆旁的络腮胡壮汉冷笑一声,“我连活人都不怕,还怕个死人?”   他们是打家劫舍,杀人不眨眼的劫匪,又岂会怕一个死人?   周同眼珠子一转,急忙看向客户,发现并无异样后,冷声道:“这位好汉,人死未必如灯灭,还是积点口德吧。”   “口德?”   络腮胡壮汉和围坐在一起的小弟们面面相觑,随后大笑起来。   “哈哈哈,牛鼻子,实话告诉你,你赶的尸还没老子杀的人多,积德行善?恶有恶报?”   络腮胡壮汉神色不屑道:“要天理真是如此,那我们刚杀的何家沟十六户人,早就提着脑袋来找我们了。”   “对啊,哈哈哈。”   小弟们起哄大笑着。   大雪天的,窝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逗傻子玩。   “什么?何家沟十六户人?”   周同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呼……   一股阴风刮过,将篝火吹得几近熄灭,扬起僵尸额头上贴着的黄符,那半拉铜钱面罩哗哗作响。   “不好!”   周同大叫一声,右手从怀中取出一道黄符,将其折好,凭空自燃。   左手解开铜钱罩子,随手丢在地上,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而后又取下僵尸额头的符纸。   僵尸张嘴,刚要嘶吼一声,口中就被塞进去自燃的黄符,顿时没了动静。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络腮胡壮汉和其手下根本没发现尸体异样,反而戏谑起哄道:“你这牛鼻子,变的戏法倒还挺新鲜,再给爷们变几次!”   周同哪里会随他们戏弄,神色凛冽道:“诸位,我劝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我所赶之尸,正是何家沟人,你们将他世上的亲人全部杀光,无人替他收尸,往生路已断,必会找尔等复仇的。”   “复仇?”   络腮胡壮汉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大的笑话一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随后目露凶光。   锵!   大刀出鞘,带着浓厚的血腥味,架在了僵尸的脖子上。   “这刀沾了不少何家沟人的血,我倒要看看一个死人如何复仇!”   “吼!”   僵尸陡然睁开双眼,煞气弥漫。   络腮胡壮汉心中一惊,刚想后退,但为时已晚。   噗滋!   僵尸的爪子已然贯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伴着内脏碎块洒了一地。   “嗬,嗬……”   络腮胡壮汉不甘地瞪着眼前的僵尸,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活了,活了,真的活过来了!”   剩下的劫匪方寸大乱。 第6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吼吼吼!”   僵尸咆哮着冲入劫匪群中,大开杀戒,它的蹦跳速度极快,左一个心窝子,右一个心窝子,将这小小的庙宇化作屠宰场。   嗷咦嗷咦嗷!   老马见这修罗场景,四蹄一软,瘫倒在地,只敢在内心惊叫,把脑袋埋进干柴里,做一个我看不见你,你就看不见我的鸵鸟。   反观陈胜则是神情镇静,将手搭在杖刀柄上,身子稍稍弓起,肌肉绷紧,微微侧耳倾听。   “小哥,这僵尸已成气候,我亦降伏不住,需得回去通知门内长辈来处理,趁着这几人吸引仇恨,我们还是快跑吧!”   周同焦急喊道,手持桃木剑,朝着角落处的陈胜跑去。   三步,两步,一步。   锵!   杖刀出鞘再入鞘。   周同的咽喉出现一道恰到好处的伤口。   “嗬嗬……”   他捂着伤口,鲜血依旧不断从指缝溢出,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周同拼命仰头,死死盯着陈胜,眼珠子瞪得比老马还大,嘴巴一张一合。   好似是在问为什么,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不说个所以然来,他死不瞑目!   “何家沟我去过,那里的人家庭情况很一般,就算是最富庶的人家,也雇不起赶尸匠。”   陈胜淡然道。   半年前何家沟办丧事,请他和老人去拉二胡,赚了半吊子钱和一顿吃席。   原,原来是这样啊。   周同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   他是个野茅山,并未受茅山上清正统承认,只是学得一点民间流传的皮毛炼尸之术,便打着茅山的旗号罢了。   那具僵尸生前确实是何家沟人,不过并不是什么有钱的行商,而是一个武馆学徒。   武者,气血强大,体魄健壮,最是适合用来炼尸。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前往何家沟,让僵尸吸食至亲之血进化。   却没有想到,在这小庙躲避风雪时,竟会碰到一个上好的炼尸材料。   陈胜那看似瘦弱的身子,内里的气血却无比丰厚,都赶得上入品的武者了。   周同见猎心喜,但他又怕陈胜真的是个武者,便和其套近乎,想要靠暗算,兵不血刃地拿下。   那驴肉乃是用麻沸水酱制而成,别说是刚入品的武者,就是一头斑斓猛虎吃了,它也得倒头就睡。   只是没想到一头老骡子捣乱,让陈胜阴差阳错地避开了这次暗算。   而后就是那群土匪乱入,还道出他们将何家沟的人全都杀光的事。   炼尸之事被坏,周同内心很是愤怒,加上土匪们几次三番地挑衅取笑,干脆顺势而为,编出一个故事,用符箓控制僵尸给它下达了杀光土匪的命令。   而他自己则是装作不敌僵尸的样子,想要带着陈胜一起逃。   届时再操控僵尸,趁其不备,从背后偷袭!   只是这看似完美的计划,却被陈胜发现了破绽,一刀了解。   “倒霉催的,怎么今天碰到的人,一个比一个坏。”   陈胜撇了撇嘴角   周同露出的破绽可不止何家沟一处。   陈胜跟着老人走南闯北卖唱近十年,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碰上过。   对方的伪装实在太差劲了。   先进小庙,再问许可。   又借驴肉,靠至火堆旁。   身上的尸臭味,比那僵尸还要浓厚。   只消得深吸一口,陈胜就已经怀疑对方不是正儿八经的茅山道士,可能修了什么邪术,比如炼尸。   当周同开始利用何家沟之事编故事,随后僵尸大开杀戒时。   陈胜断定其必然有问题,若是敢靠近,必趁机袭杀之!   杀僵尸,他没有把握,但是杀周同,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因为如果周同本身很强,那完全没必要对那群劫匪忍气吞声,还要编什么故事来麻痹人。   这更加说明他的本事很有可能都在炼尸上。   而陈胜,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雪停了,天快亮了。   僵尸也杀光了所有的土匪。   没了周同的下一步指令,它口中还有符箓余灰镇着,一时间就直挺挺站在原地。   陈胜闻着尸臭,小心翼翼地靠近僵尸,用杖刀戳了戳,发现没反应,便一脚放倒。   然后他捡起地上沾满鲜血的大刀,量了量,竭尽全力朝着僵尸脖子狠狠砍去。   噗滋!   刀入脖子三分,陈胜虎口被震得发麻。   好家伙,真硬啊!   难怪杀那群土匪跟杀鸡一样。   速度快,防御力高,感觉不到疼痛,简直就是一个杀戮机器。   陈胜搓了搓手,抡圆了又是三刀下去,砍在同一个位置,方才斩断僵尸的头颅。   而后他又将在场所有死人的脑袋都剁了下来,堆在一起,一把火全烧了。   又把那些无头尸体一个个拖到门口让阳光照射。   这已经是陈胜尽己所能了,柴火不够,雪刚停,上哪儿也找不到干燥的枯枝。   如果把头都砍下来烧了,无头尸体沐浴阳光还能尸变,那这附近的人就自求多福吧。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古人这俗语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陈胜掂量着手里的一大袋碎银子。   这是摸尸所得,他也不能白忙活不是。   反正都是些不义之财,拿的心安理得。   劫匪们贡献了五十三两,周同贡献了四两半,还有一本册子。   陈胜估计那本册子就是炼尸之法,反正他也看不到,也不屑懂,扔进火堆里,烧给周同了。   “老马,走吧,继续赶路,咱们还有正事儿要做呢。”   陈胜拍了拍老马的屁股。   “嗷咦嗷咦嗷!”   老马小跑起来,它早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陈胜砍僵尸脑袋的时候,可把它吓得心惊肉跳,生怕那僵尸动起来。   正午时分,陈胜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还好路程不算远,不然就他一个瞎子,还真难走对路。   清泉镇,顾名思义,因为镇上有口清泉而得其名。   水是生命之源。   在这个由封建王朝统治,科技不发达的世界,有方便打取的可饮用水源,其周围就会吸引人来安家落户。   因为一口活水,清泉镇算是方圆百里最繁华的小镇。   所以周遭的难民都会往这里聚,以求能混口饭吃。   陈胜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当初也是难民中的一员。 第7章 往事,复仇   陈胜这副躯体的原主人没有正式的名字,只有一个诨名,叫狗剩。   在农村一直有个习俗,就是给娃儿取个贱名好养活。   狗剩也确实好养活,和很多难民一样,就生活在清泉镇郊外搭建的茅草屋里。   平日里父母去镇上找活计,他则是和其他难民的孩子玩耍,撒尿和泥,乐此不疲。   “都是你们这些贱民,占了我放风筝的地方。”   穿着绫罗绸缎的少年怒气冲冲,手指狗剩等难民孩子们的鼻子叱责道。   狗剩不知道“贱民”是什么,他流着哈喇子,直勾勾地盯着少年手里的风筝。   真好看,上面还画着鹰哩。   相比之下,他们的娱乐方式就只有拿着枯树枝打架,捉迷藏,又或者……撒尿和泥。   少年带着他的仆人离去,去寻找新的空旷地放风筝。   狗剩忍不住好奇心,悄悄跟了上去。   他看到风筝飞起,看到鹰击长空,看得心花怒放,就好像牵着风筝线的是自己。   嘣!   一股大风刮过,风筝线断了,鹰自由了。   只是自由了没一会儿,就直勾勾地栽了下去。   “哼,这什么破风筝,真是气死我了,回去让阿爹再给我买个更大更好看的!”   少年气呼呼地回家了。   狗剩眼前一亮,他朝着风筝坠落的方向一路追去。   别人不要的,他捡来,应该不算偷吧?   狗剩欢快地跑着,期待着将风筝带回来,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   他跑进清泉镇,在一处院子外的树上,找到了断线的风筝。   万幸,没有被树枝戳破,反而卡在了上面。   微风吹过,风筝随着树梢摇晃,就好像一只鹰在扑腾。   可不能让它跑了,要飞也只能在我的手里飞。   狗剩这么想着,连忙爬上树。   他虽然才五岁,但爬树的本领远超同龄人。   因为只有爬得更高,才能抵达树梢,吃到别人够不着的果子。   “摘到了!”   狗剩开心极了。   “什么人!”   院门打开,走出来一个魁梧的方脸汉子,那汉子见树上的狗剩顿时大怒,“居然敢偷窥我们习武?”   尽管狗剩解释是在摘风筝。   尽管狗剩和树加起来还没有院子的围墙高。   尽管……没有尽管。   狗剩被那汉子用匕首划瞎双眼,然后被踢到路边的臭水沟子里。   他哭他喊,呼唤着爹娘,嗓子都喊哑。   可爹娘还没来,收尸的却来了。   他把狗剩随手扔到乱葬岗,旺盛的坟头草将其遮蔽。   “儿啊,你在那儿啊。”   “我的儿啊……”   乱葬岗响起父母的呼唤,但狗剩已无力回应。   呼唤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就在狗剩弥留之际,只听得噗噗两声,似是什么重物落地。   然后又听得收尸人抱怨的声音。   “真是的,同一个地方死三个,要死就不能一起死吗?”   呼……   陈胜长舒一口气,摸着眼眉上的刀疤。   “承了你的身体,总得替你一家子报仇,今日以后便再无因果瓜葛了。”   说着,他叩响了武馆的门。   砰砰砰砰砰!   院内顿时传来一阵咒骂声。   “玛德,那个王八蛋在叩门啊!”   一般只有上门报丧的人,才会这么急促地叩门。   大门打开,一青年提着哨棒怒气冲冲地走出,准备给叩门的人一个当头棒喝。   只是当他看到陈胜时,却是愣住了,“怎么是个瞎子?”   瞎子怎么了?瞎子吃你家大米了?   “麻烦你进去通报一下,我是来踢馆的。”   陈胜笑眯眯道。   青年:???   “你,踢馆?哈哈哈……”   青年大笑几声后,恶狠狠道:“小子,看在你刚才逗爷一笑的份上,赶紧给老子滚!”   锵!   一把杖刀抵在青年的眉间,再往前一寸,就能给他开个天眼。   噗通!   青年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回跑,边跑还边大喊。   “不好啦,师父,有人来踢馆了!”   陈胜笑了,把老马拴在院门外的那棵大树上。   十年了,记忆里的树依旧还在那里。   但陈胜,已经不是原来的陈胜了。   万幸,武馆还在,仇还可以报。   杖刀叩地,陈胜闲庭信步地走进武馆。   武馆内几十个学徒将他围了起来。   “是那个不开眼的,敢来踢馆啊!”   满脸络腮胡的方脸汉子从人群里走出。   他就是武馆的馆主,一个入了品的武者。   清泉镇入品武者不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方脸汉子打量着陈胜,感觉有点眼熟,但又没在镇上见过。   “真好,原来你也在啊。”   陈胜的笑容更加灿烂。   武馆还在,人也在,老天爷真是垂青他。   “你……认识本馆主?”   方脸汉子皱眉道。   “看来你已经忘了,十年前,院门外的大树下,你用匕首划瞎了一个孩子的眼睛。”   陈胜森然淡漠道,右手已经搭在杖刀柄上。   “十年前,孩子……风筝!”   方脸汉子瞳孔骤缩。   当年,师父正带着他们在院内习武操练,听到了外面树上有动静,便让他前去查看。   而他正因迟迟入不了品而感到烦躁,见到狗剩,不由分说,以偷窥武学为由,废了双眼。   傍晚,狗剩父母前来要个说法。   方脸汉子见两人非清泉镇本地人,只是逃亡的难民,便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两人,给了收尸人一吊子钱,让他加个趟,把两具尸体运到镇外乱葬岗扔了。   几年后,他成功入品,娶了师父的女儿,继承了武馆。   那个孩童,那对夫妇,他从未放到心上。   只是没想到,往事并未随风去,反而卷土重来。   “所以,你是来复仇的?就凭你一个瞎子?”   方脸汉子冷笑道。   也好,既然对方送上门来让他斩草除根,那今日就彻底斩断这段往事吧!   “来人,取我大刀来!”   很快,就有学徒拿来一把雪亮的钢刀。   呼呼!   方脸汉子挥舞了两下,虎虎生风。   大刀直指陈胜道:“小子,当年我用匕首废了你两只眼睛,今天就用这大刀,斩你项上人头!”   陈胜俯身压低重心,纯白色眼眸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气,“今日,我只诛他,无关人等,离开这里!” 第8章 冤冤相报可以了   无关人等,离开此地?   学徒们面面相觑,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瞎子莫不是失心疯了?   他不会真的以为能斩了馆主吧?   他们可都是武馆的学徒,此时若是跑了,那馆主还能饶了他们?   轻则逐出师门,重则挑断手筋脚筋,废去所学本领。   这是入武馆时便立下的规矩。   陈胜长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   锵!   杖刀出鞘,化作一道白色的匹练,直取方脸汉子的咽喉!   好快!   方脸汉子大惊失色,连忙挥舞起手中大刀。   噗滋!   鲜血飞溅,陈胜已然将刀收入鞘内,而方脸大汉的大刀才提至一半。   当啷。   大刀落地。   “嗬嗬……”   方脸大汉捂着咽喉,眼睛瞪得极大。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苦学十几载的功夫,却被一瞎眼少年一招毙命。   噗通!   方脸大汉倒下了。   “死,死了,馆主死了!”   众武馆学徒惊呼。   陈胜循声突进,杖刀扬起,鲜血一路挥洒。   他不想看到“武馆徒弟隐姓埋名十几年,练得神功归来替师父报仇”的戏码在自己身上上演。   他有一点和那方脸大汉很像,就是喜欢斩草除根。   “魔鬼,你是魔鬼,大家快……呃!”   又一名学徒捂着咽喉,神情痛苦地倒下。   陈胜反手几刀,将冲到大门口的四名学徒后脖颈切开,随后将尸体踢到门后堵住去路,转身又开始了杀戮。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哪怕全是一刀割喉,锈迹斑斑的劣质杖刀也已经承受不住如此高强度的使用,寸寸碎裂,只剩下小半截刀身。   不过好在,院里还站着的人,就只剩下陈胜自己了。   但是屋内的,还有几个活人啊。   陈胜侧耳,听到微弱的抽泣哽咽声,将鞘一丢,拿着手中的半截残刀,一步一个血脚印,朝着屋子走去。   “死吧!”   女人从屋子里冲出,手拿一把剪刀朝着陈胜胸口刺去。   五六年的相夫教子,已经让她忘记了曾经所学招式。   陈胜闪身侧转,顺势残刀扬起,与女人擦肩而过。   噗通。   女人倒下了。   陈胜依旧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屋子。   屋子客厅有张圆桌子,老太太正坐在主位,全身颤抖,望着血淋淋的陈胜,满是憎恨之色。   “老婆子我做鬼也不会……”   噗滋!   陈胜随手一挥,再顺手一推,了结老太太的性命,让她连临终遗言都说不完全。   滴答滴答滴答……   鲜血滑过陈胜的手,再沿着残刀,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面,最后形成一滩红渍。   他站立原地,静默几个呼吸后,露出冰冷的笑容。   “找到你了!”   呼啦!   桌布被掀开,露出底下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男孩。   “这才是我听到的哭声啊,小鬼,要怪,就怪你家大人没藏好你吧。”   半刻钟过后。   陈胜打开院门,两手空空地走了出来。   清泉镇不是破庙,杀了人,官府的人随时可能会到,无暇摸尸敛财了。   “走吧,老马,得找个客栈,要点热水好好洗洗。”   陈胜拍了拍老马的屁股,在上面留下几道血掌印。   “嗷咦嗷咦嗷!”   老马有些嫌弃地叫着,它的胆子在破庙一事后,似乎变得大了些。   又或者没有涉及到自身生命安全,便高高挂起。   陈胜仰望蓝天白云,心里前所未有地畅快。   他从未认为自己是良善之人,只求念头通达,随心所欲。   冤冤相报何时了?   把人全杀了,这报,不就完了么。   长街古道,路上民众见到一个血淋淋的人牵着骡子行走,纷纷躲闪开来,眼中透着恐惧之色。   乱世人命如草芥,清泉镇虽繁华,但在繁华之下,也潜藏着不少法外狂徒。   这里再怎么说,也是边塞之地,朝廷鞭长莫及之所。   “小二,来间上房,再备好热水,我要洗澡。”   陈胜闻着饭香,摸索到了客栈。   他身上沾染的血起了些意想不到的作用,吓退了镇上的地痞流氓。   那群终日无所事事的家伙,最喜欢逗傻子戏瞎子。   “这位客官,您,您这是……”   店小二都被吓结巴了,要不是陈胜和老马就在门口,客栈一楼吃饭的食客,早就夺门而出了。   谁知道这满身是血的煞星会不会随机抽取一位幸运观众砍死,来凸显自己的凶威?   “莫要多问,备好热水,给我的骡子刷一刷毛,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陈胜甩出大概一两左右的碎银子,店小二手忙脚乱地接住。   “我洗漱完便走,多的算赏你的。”   陈胜难得豪爽一回。   谁让现在他有钱呢。   “得嘞,这位爷,您楼上二号雅间稍等。”   店小二眉开眼笑,飞也似地去准备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两银子,那可是他半月的工钱。   管他是什么人,有钱就是大爷。   半个时辰过后,陈胜换上新衣,十分清爽地牵着老马离去。   而县里的捕快,才刚赶到案发现场,这还是因为衙门就设在清泉镇上,要不然一个时辰都够呛,陈胜都能美美地在客栈里吃上一顿后再走。   “一共三十八人,近乎全是一刀封喉而死,高手,这绝对是高手啊。”   捕头冷汗直流,连忙吩咐手下道:“快去请止戈处的王大人前来!”   武馆馆主可是九品武者,这样的人都被一刀毙命,凶手至少也是同等级的武者,甚至更高!   他还没入品,手底下一共才十几人,实力还不如武馆呢,真要碰上凶手,都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捕头捕快,一个月几两银子,玩什么命啊。   很快,捕头口中的那个王大人就来了。   王奔一进门,就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到了。   虽然现在兵荒马乱,但一口气杀三十多个的大案,还是非常少见的,至少在他任职期间十几年,都很少碰到。   这武馆馆主王奔是认识的,几年前还喝过人家孩子的满月酒呢,没想到今日居然惨遭横祸。   三十几条人命,不调查个水落石出,小镇上恐怕要人心惶惶了。 第9章 官字两张口   王奔开始翻看起院内的尸首,很快,他的冷汗就从额角流出。   “一刀封喉,恰到好处,这凶手,怕不是个人屠。”   要做到这一点,起码要杀上千人。   当然,也不乏天赋异禀的。   但至少在实力方面王奔基本可以确定,对方和自己同品,都是七品后天武者。   之所以没往高了猜,是因为再高,就完全没必要采取刀刃割喉了。   因为再往上就是先天高手了,这个级别的武者劲力外放,能隔空杀人。   武者境界大致分为九品,每三品化一大阶。   下三品后天锻体,中三品先天通脉,上三品归元辟窍。   同品之间的实力,也是有差距的。   七品初期的王伟自认不是凶手的对手。   因为他在面对九品的武馆馆主和三十多名学徒,也做不到刀刀封喉。   后天武者还是可以想办法用人力堆死的。   王奔跨过屋前妇女的尸体,推开门,瞳孔微微一缩。   老太太倒地死不瞑目。   孩子被刀刺中心脏,鲜血染红了桌布。   墙上写着一行猩红大字。   杀人者,枫林镇陈家村陈胜。   “唉……果然是灭门吗,这陈胜到底和这武馆有何深仇大恨?看来回去得好好调查一番了。”   王奔神情凝重,缓缓拔出孩子胸口上的刀,这才发现,居然是把残刀。   “大人,有人曾见过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招摇过市。”   捕头连忙汇报道。   “哦,是什么时候,现在那少年人在何处?”   王奔连忙追问道。   捕头顿时支吾道:“额……这个……大概在一个时辰以前。”   王奔:……   大爷的,一个时辰以前,人早跑没影了!   其实这也不怪捕头汇报的晚,因为这是他回衙门途中,无意听到有人谈论此时,然后逼问得知。   压根没有人主动报官,耽误了不少时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愿意因为报官而被凶手报复。   “该死的,点齐人,跟我走!”   王奔高喊道。   “大人,是要追拿凶手吗?”   捕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追个屁!”   王奔瞪了一眼捕头,摆手道:“去枫林镇陈家村!”   大乾对一些边塞地区的控制力是越来越弱,要不是得罪了人,他才不会来这乡下之地呢,平时干点什么事都还得叫县衙里的捕快配合。   现在整个县的止戈使是他,镇魔使也是他,听龙使还是他,身兼数职,却只拿一份的薪钱,谁爱跟凶手死磕谁去。   王奔之所以去枫林镇,就是笃定了凶手不会猖狂到杀了人,留了地址以后还回去等。   等到了目的地,询问当地民众,调查清楚凶手样貌特征,再画图悬赏,或者上报郡城,请先天武者来处理此事,自己跟在后面呐喊助威不香吗?   就算真倒霉,碰上这么个法外狂徒,那些捕快就能起到点作用了。   至少王奔比他们跑得快。   一个时辰过后,王奔一行人抵达了枫林镇陈家村,问清楚缘由后,把镇上典当铺的老板和铁匠铺的光头铁匠给抓了起来。   “大人,草民冤枉,草民冤枉啊!”   “大人,草民一直秉公守法,从未犯罪,你们抓错人了啊!”   典当铺老板苦苦哀求。   光头铁匠也没了往日的嚣张。   “呵呵,有没有罪不是你们说得算的。”   王奔将残刀丢在光头铁匠面前,“我问你,这刀是不是你打的。”   光头铁匠望着被血水浸染透的残刀,脸色顿时一变。   这不是我卖给那瞎子的杖刀吗?   苦也,当时就不该贪小便宜。   “大人,这,这确实是草民打的刀,请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光头铁匠只能承认,当时铁匠铺里还有不少学徒师父,根本否认不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瞎眼少年没有用这刀捅出什么大篓子。   “呵呵,发生了何事?凶手用这把刀,在清泉镇杀了三十八个人,你说有没有事?”   王奔冷笑道。   “杀,杀了三十八个?”   光头铁匠呆愣住片刻,随后大叫道:“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他就是一个瞎子,又如何能杀得三十八人啊!”   “是啊大人,那陈胜草民认得,一个瞎子卖唱的,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是杀死三十八人的元凶呢,定是有人在误导大人!”   典当铺老板急忙辩解道。   “这……”   王奔有些迟疑,看向之前汇报的捕快。   捕快额角冒汗道:“大人,卑职所言句句属实啊,确实有人看到一少年浑身是血招摇过市,与那陈家村陈胜年龄正相仿,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巧的事啊。”   旋即他快步走到典当铺老板面前,一脚将其踹倒,大怒道:“直娘贼,你的意思是本官在胡乱编测吗?”   “冤枉啊大人,草民,草民……”   典当铺老板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行了,都押回去审问,等调查清楚了再说。”   王奔揉了揉眉心,摆手让人把这俩货押回清泉镇衙门。   一个收了陈胜卖的房子,一个卖给陈胜刀。   两人是不是同伙,还得等更详细的调查结果出来,总之是最起码牢里走一遭了。   三天后。   “就这么定了,枫叶镇典当铺老板以及铁匠铺的光头铁匠,便是杀害武馆三十八人的真凶,明日午时菜市口问斩!”   县令一锤定音,惊堂木一拍.   “退堂!”   “威武……”   堂下两人神色惊惧,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喊道:“大人,草民冤枉,草民冤枉啊!”   但不管他二人如何痛哭流涕地喊冤,依旧是被衙役架起,拖了下去。   “胡县令,此二人并不是凶手啊!”   退堂完后,王奔忍不住说道:“捕头不是已经查明,此二人事先并不知晓那陈胜有杀人想法,买房卖刀,纯属正常买卖,皆无资助之意,连帮凶都算不上啊!”   “王老弟,这你就不知道了。”   胡县令摇了摇头道:“凶手一日不缉拿归案,斩首示众,清泉镇上必人心惶惶,流言四起,那陈胜不过束发之龄,还是个瞎子,就算是凶手,你信,我信,百姓可信呼?”   “这……”   王奔久久不语。   一个瞎子少年,一个满身肌肉的光头铁匠和獐头鼠目的典当铺老板。   杀了谁更能使百姓信服,安抚人心,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至于有人看到满身是血的少年招摇过市?   胡说!明明是满身是血的光头铁匠招摇过市! 第10章 送葬?我是专业的!   “长路漫漫任我闯,带一身胆色和热肠……”   “嗷咦嗷咦嗷!”   “找我自我和真情,停步处便是家乡……”   “嗷咦嗷咦嗷!”   陈胜扯着沙哑的嗓子,和老马一唱一和,欢快异常。   他知道典当铺老板和光头铁匠八成会被当做替罪羊,被砍了脑袋。   但这又如何呢,世道就是如此。   你坑我,就别怪我算计你。   他早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   那典当铺老板还经营着高利贷,九出十三归,利滚利逼着人卖田卖房,卖儿卖女,然后再凭着典当压价,赚得一手黑心钱。   光头铁匠平日打铁缺斤短两,滥竽充数,在酒肆喝酒时,曾吐露自己落过草,杀过人,拿人心下过酒。   这两个人,陈胜栽赃得毫无心理压力。   “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陈胜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准备再高歌一曲,看看能不能把狼引来,给自己添点肉食,硬邦邦的炊饼着实不好吃。   “投入命运汹汹火……”   “呜呜呜,我的儿啊,你怎么能先走到为父前面啊,我的儿啊!”   陈胜止住了歌喉,抓住从天空飘洒下来的纸钱,表情一喜。   晚饭有着落了。   连忙从老马背上拿下二胡,寻着哭声赶去。   纸钱开路贿小鬼,送葬打幡引魂归。   大户人家才这么讲究。   寻常人家要死人,草席一裹,乱葬岗一埋就完事儿,没那个闲钱搞仪式感。   白发老人正扶着棺材哭得死去活来。   想他钱开有良田千亩,豪宅几栋,妻妾成群,已然人生赢家,美中不足的便是人丁不兴,老来得一子,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生怕出什么闪失。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悲欢离合。   许是钱开太宠儿子,导致其子荒淫无度,年纪轻轻便已是花丛老手,早已掏空了身体,为了尽兴服猛药,竟死在女人肚皮上。   这死法要传出去,定是贻笑大方,于是便对外宣称是感染风寒而死。   钱开拍着棺材,是又悲又怨。   你个小崽子,夜夜笙歌,却没能给钱家留个香火,老夫已年过花甲,有心无力,后继无人呐!   咦嗯,咦嗯嗯,咦嗯……   就在这时,二胡悲音随着冬日的寒风传来。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钱开忍不住掩面痛哭。   “我的儿呀,你怎忍心让老父白发送黑发人呐,唔唔唔……”   “老爷,您节哀顺变,身体最重要,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啊。”   第七位小妾趁机上前搀扶住钱开,浸过辣椒水的手帕往眼睛上一擦,瞬间留下两行名叫“鳄鱼”的眼泪。   其余小妾看得咬牙切齿。   老爷的正妻已死,大家都想着上位,继承家产,没想到被七号捷足先登了。   “滚!”   钱开一把推开小妾,悲怒道:“是那个拉得小曲儿,给老爷我站出来!”   陈胜:……   本来想展现我高超的二胡技术,混口席吃,现在看来好像搞砸了。   不对,没毛病啊,我的二泉映月的确演奏得让人潸然泪下了啊!   “老爷,就是他,他拉的二胡小曲儿!”   家丁手指着还在纠结到底搞没搞砸的陈胜。   “你这乐师,谁叫你乱拉曲儿的!”   钱开质问道:“是在笑我儿英年早逝吗!”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要不,我拉个潇洒走一回?”   陈胜挠了挠头道。   潇洒走一回不喜欢,他还有世上只有妈妈好,总有一款合人口味的。   跟着老人走南闯北近十年,帮人丧葬拉曲不下千次,陈胜敢拍着胸脯保证,他是专业的!   “滚滚滚!”   钱开咆哮道。   还潇洒走一回,死在女人肚皮上是潇洒吗?   得,看来这席是吃不上了。   陈胜只能无奈牵着老马离开。   天色渐晚,他闻着炊烟味,来到一个村庄。   “有人吗,在下乃是一走街卖唱行脚之人,天色渐晚,想借宿一晚,不知主人家可行个方便?”   陈胜敲打着门扉。   他能听到里面有柴火在燃烧,还有呼吸声,明显是有人的。   但该有的问候还是要说的。   农妇将柴火塞进炉灶中,起身上前透着门洞打量陈胜,发现是个瞎眼少年后,便将门打开。   “且把骡子拴在门前立柱上,进屋暖和暖和吧。”   “多谢姐姐。”   陈胜点头致谢,将老马绑在柱子上便摸索着进屋,随后将门合上。   “你这孩子嘴倒是挺甜,我都是为娘的人了。”   农妇摇头苦笑,旋即问道:“腊月寒冬,你怎得一个人乱跑,你家大人呢?”   “家里人全死了。”   陈胜指着眼眉上的刀疤,咧嘴一笑。   农妇为之一愣,大概脑补出了一段剧情,长叹道:“唉,这世道……”   “娘,晚饭煮了吗?妞妞饿~”   帘子隔开的里屋走出一个头扎两角辫的小女孩,滋溜滋溜着鼻涕,可怜兮兮道。   “煮好了,煮好了。”   农妇望着女儿,不知想起什么,鼻头一酸,两行泪差点落下,只是因陈胜在场,才强忍住没有哭出声,去灶台盛饭。   不多时,一个老旧带着裂痕的碗放在陈胜面前。   “家里只有这些吃食,还请客人见谅。”   农妇惭愧道。   妞妞看着自己碗里的饭,都快哭出声来,为什么比昨天的还要稀了呢?   “姐姐说笑了,与我而言有口热饭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陈胜笑道。   从农妇一掀开锅盖,他就知道里面煮的什么菜。 资源来源于网络,仅作学习交流使用,小说资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就是平头老百姓常吃的野菜粥。   冬日里难见新鲜蔬菜,都是腌制的酱菜。   就这酱菜,也不是一般家庭吃得起的,腌菜用的酱和盐可都是钱。   所以穷苦人家会在夏天进山采野菜,用重物挤压,榨出水分,然后曝晒成干,等冬天来时,混着米一块儿煮吃,还能省点粮食。   只是这野菜味道嘛……多少有点苦涩。   陈胜手里这一碗野菜粥的气味就充满了苦涩,说明这户人家余粮已经不多,甚至告罄了。 第11章 再战少年郎   “姐姐,我这里还有些炊饼,被风雪冻硬了,啃不动,劳烦您掰碎了放锅里,重新再给我盛一碗吧。”   陈胜掏出怀里的两个饼子递了过去。   那饼子有巴掌那么大,两指厚,冷了以后主打的就是一个硬,揣怀里捂热了也不带软的,倔强得很。   妞妞直勾勾地盯着饼子看,把手放进嘴巴里,口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这,这如何使得?”   农妇很羞愧,明明是主人家,却要客人来付吃食。   “诶,姐姐莫要推辞,您让我借宿一晚,我已不胜感激,几张饼罢了,老马……额,门外老骡子背上大行囊里还有的。”   陈胜走到妞妞身边,一把将其抱起,笑问道:“妞妞想不想吃炊饼啊?”   滋溜滋溜。   小丫头很想回一个想,但看到母亲的眼神,脑袋顿时扭得跟拨浪鼓似的,“妞妞不想,妞妞喜欢吃野菜。”   “这位姐姐,你就别为难妞妞了,我虽然眼睛瞎了,但耳朵可好使的嘞,抽鼻涕和吸口水的声音可不一样。”   陈胜笑道。   从他掏出炊饼的那一刻起,就听到小丫头口水不断滴落的声音了。   “这,这……多谢小哥了。”   农妇羞得无地自容,接过炊饼去厨房忙活,眼角流出两行清泪,大概是被柴火熏的吧。   当娘的没用,让女儿忍饥受冻,心像是塞了把刀子似的,只要还在跳动,就会不断地痛。   “谢谢大哥哥。”   妞妞很开心地抱着陈胜的脖子。   如果那鼻涕没有流到衣服上的话,应该是个很温暖的画面。   不一会儿,三碗热气腾腾的炊饼野菜汤端了上来。   陈胜接过一碗,开始吸溜起来。   “嗷咦嗷咦嗷!”   门口传来老马焦急的叫声,仿佛在说别忘了我那一份。   “你这鼻子倒是灵光。”   陈胜哭笑不得,走到屋外,从老马背上大行囊又拿了几个炊饼给农妇。   “麻烦姐姐放灶台旁热热,我这老伙计嘴叼得很,闻到吃食散发的热气,凉饼就不肯吃了。”   “嗷咦嗷咦嗷。”   门外的老马不满地叫着。   在这么冷的天,谁不想来口热的?   晚饭过后不到一刻钟,天就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熟悉的悲凉声从远处传来,只是有些沙哑,显得渗人。   妞妞已经缩在母亲怀里。   “哼,死得好!苍天有眼,活该你儿子横死!”   农妇瞪着窗外那点点火把照映出的送葬队伍,语气中充满恨意。   陈胜闻言有些好奇道:“姐姐,您这是何故?”   “小哥你有所不知,家里男人死得早,那钱开欺负我们孤儿寡女,强买我们家田地,说是什么风水宝地,等他死后要埋葬在那里,老天有眼,倒是让他儿子先用上了!”   农妇的言语中充满快意。   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有女儿要养,自然是斗不过钱家。   如今见钱家香火很有可能断绝,自然痛快不已。   “原来如此,这么说那钱开是个大恶人喽?”   陈胜下意识地摸了摸他那盘得发亮的老盲杖。   “可不是么,那钱开家里良田千亩,有半数是强买得来,周边几个村的村民有什么急事找他借钱周转,最后还债时,轻则卖房卖地,重则卖儿卖女,好不凄惨,他曾瞧上村东头卖货郎的女儿,雇人将其腿打断,逼得人家女儿不得不卖身救父,最后玩腻了……”   一提到钱开,农妇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愤愤不平地历数钱开犯下的罪孽。   陈胜则是在一旁静静地聆听。   讲着讲着,妞妞却打起了哈欠,显然是困了。   “小哥,我带妞妞去睡了,你今晚就睡在里屋,床我已经铺好,炕也烧起来了。”   农妇抱着犯困的妞妞说道。   她家有两间卧房,说是两间,其实是一间大的隔开,是妞妞三岁的时候自家男人砌的,毕竟一家人全睡一张床,夫妻间有时候恩爱就很不方便。   如今丈夫死了,刚好腾出一张床,她和妞妞凑合挤另外一张。   “多谢姐姐,叨扰了。”   陈胜抱了抱拳,然后在农妇的牵引下进了里屋。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入梦和那使双刀的少年干上一架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   那晚被秒杀,一击斩颈,着实有些丢人。   有了暖和的炕和舒适的床,陈胜很快就陷入沉睡入梦了。   梦里,那个邋里邋遢,穿着羊皮袄,腿上各绑着一把短刀的少年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果然,我在梦里的身体素质和现实同步了。”   陈胜握了握拳头,强劲有力。   这还得多亏了瞎子大叔,继承了他的体质后,陈胜的身体素质飙升。   “这下我可不会被你一刀秒了。”   陈胜将手搭在杖刀柄上,缓缓靠近着双刀少年。   他可不能再像上次那般鲁莽,要仔细研究一下少年的招式套路。   十步以内,双刀少年不再盘膝而坐,站直身板,看似迷茫的眼神却死死盯着陈胜的身影。   七步!   手指轻勾,双刀时而半出鞘,时而归鞘。   五步!   少年的眼睛已经眯了成一条线了。   三步!   陈胜速度猛增,奋力拔刀朝着少年的咽喉抹去。   抽刀断水水长流,拔刀夺命命不久!   他算准了距离,仗着杖刀比短刀长,卡在一个短刀够不着,杖刀斩得到的距离。   这样就算少年出手速度比他快,也需要向前小半步,然后再出手。   耽误了对方一点时间,陈胜在速度方面的劣势被抹平了一些。   如果少年只顾进攻,那在短刀斩落他的人头前,他的杖刀亦会遵循惯性,划过少年的咽喉。   这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当!   少年终究还是没有选择两败俱伤,右手短刀架住陈胜的杖刀,往后退了一步,左手一招,短刀入手,瞬间挥舞而出。   现在的距离……太近了啊!   噗滋!   陈胜的咽喉飙出殷红色的鲜血。   说来也搞笑。   他想用杖刀抹少年的喉,最后却被少年用短刀抹了脖子。   当啷!   杖刀无力落地。   少年乘胜追击,一刀砍下陈胜的脑袋,干脆利落,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仿佛是在处理一只案板上的羊羔。 第12章 打一把好刀   “真是一把快刀。”   在梦境中复活的陈胜摸了摸脖子,露出一抹苦笑。   他见少年年龄尚小,便想以力欺人。   结果自身力量虽然比少年大,但还没大到碾压,大到一力降十会的地步。   杖刀斩下去,只是让少年吃力后退半步,随后的快刀反击,陈胜脑子是想抵挡,但身体却跟不上了。   也就是说,他的速度,被人家碾压了。   “再来!”   陈胜没有气馁,抽刀再次上前。   长夜漫漫,不是你砍我,就是我砍你。   砍得熟了,自然就会抓住破绽。   天见拂晓,农妇起床烧火做饭。   陈胜缓缓张开眼眸,然后又闭上,起身。   二十三次,整整死了二十三次!   瞎眼大叔还可以欺他眼瞎,甩暗器声东击西,然后伺机打闷棍,能起到一点干扰效果。   但这少年,除了力气小点,毫无破绽,每次动手,快如闪电,根本不会给陈胜一击不中便远遁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就是让他陷入持久战,靠着体能优势磨死,可这前提是我能挡住他的快刀,要不下次试试用盾挡,或者身披甲胄?”   陈胜摩擦着下巴思考着,旋即摇头。   “不,不对,带盾穿甲会影响我的速度,届时可就真成案板上的肉了。”   防御性再好的甲胄,关节、脖颈等活动部位依旧薄弱。   普通人可能做不到精准斩击,但对于少年来说,再容易不过。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想不出什么对敌方法了。”   陈胜无奈苦笑。   同时对疑似自己金手指的梦境也有些抱怨。   想当初对战瞎眼大叔,早已可以将其斩杀,却没有摸清门路,一直仗着眼睛欺负。   直到心血来潮闭上眼睛互砍,获得胜利后,方才明白这梦境对手也是可以换人的,只要将对手打得心服口服即可。   真是白白浪费了几年时间。   这恐怕是最垃圾的金手指了,连说明书都没有,就静静地躺着,让他自己动……摸索。   “姐姐,村里有铁匠铺吗?”   陈胜问道。   他想再打把杖刀了。   “村东头的刘铁匠是个老把式,平日里大家的农具坏了,都是找他打的,沿着门口的路朝左一直走就到了。”   农妇回道,旋即她又想起陈胜的眼睛,便放下手中的柴火道:“小哥,等我烧好饭再带你前去吧。”   昨天晚上的炊饼还剩了些,再下点野菜干,便能应付一顿早饭了。   “不用了,姐姐尽管做饭便是,我慢慢走过去。”   陈胜婉拒了农妇的好意,提着盲杖出门。   “老马,你在这儿好好待着,我去去就来。”   陈胜拍了拍老马的屁股叮嘱道。   它身上的大包袱里可有着三十多两碎银子呢。   “嗷咦嗷咦嗷。”   老马应声表示放心去吧。   陈胜靠着盲杖,漫步摸索到了村东头。   刘铁匠正在打铁,做一把柴刀。   这样的十炼刀,只消得两个时辰左右,便能锻打出来,但也就只能用来砍砍细枝,除除草了。   并不是说他不能打一把更好的柴刀,而是没必要。   十炼的柴刀,只要三钱银子左右,也就是三百文,寻常人家也能买得起,够应付日常生活所需。   而一把好刀,少说也得几两银子,村子里能出得起这个价位的也没多少。   “请问刘铁匠在吗?”   陈胜问道。   “我这么大个人站这儿打铁,你是瞎……”   刘铁匠见陈胜紧闭的双眼和眉骨上的刀疤,顿时闭上了嘴。   老汉愧疚的心里就只剩一句话——我真该死啊。   良久,刘铁匠才从自责中走出,问道:“娃儿,你是要打农具还是修啊?”   三钱银子一把柴刀,是正常人家能买的价,但村子里就没有几户正常的,极个别大富,绝大多数贫穷。   所以损毁的锄头柴刀什么的,尽量能修就修,能够便宜些。   “我要打刀,一把杖刀。”   陈胜笑道,从怀里摸索出两块碎银子放在铸造台上,大概有三两左右。   “这些钱够打一把好刀了吗?”   “够够够,太够了!”   刘铁匠的眼睛都值了,这是今年都接到最大的买卖了。   他连忙道:“老汉我这儿有一块百炼钢,大乾边军使得制式刀便是由此打造,不知客人满意否?”   “可,何时能打造完?”   陈胜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个小村子,能打出正规军的制式武器已经很不错了。   “明日正午,便能完工。”   刘铁匠拍着胸脯说道。   “好,先付一两订金与你。”   陈胜将大的碎银子收回,转身离开。   刘铁匠拿起铸造台上的一两左右小碎银,乐得后槽牙都快笑掉了。   过会儿,他连忙招呼徒弟去把用来垫桌角的那块百炼钢取出。   他也曾梦想打造一把好刀,让自己名声大噪。   可打出百炼钢坯后,却发现在这小山村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垫桌脚吃灰。   至于加入边军,为边军打武器……还是算了吧,兵荒马乱的,很容易把命丢了。   “嗷咦嗷咦嗷!”   陈胜拄着盲杖,老远就听到老马焦急的叫声,他几个跨步循声奔去。   “这骡子不是你们的,快滚!”   农妇提着擀面杖胡乱挥舞。   “大妹子,这骡子不是我们的,难道还是你的?你家什么样,我们还不知吗?”   男人哈哈大笑,露出一口黄牙。   他叫牛二,是钱老爷的打手,村里有名的泼皮头头。   本想着农妇的男人死了,地也被占了,家里定是已经揭不开锅,给两个馒头没准就能快活一晚。   没想到她家门口居然拴着一头老骡子。   这年月弄一顿肉食可不容易。   钱老爷那扒皮的主儿,在他手底下混,能吃个温饱就不错啦。   于是牛二顿时便起了心思,想要把这骡子悄悄牵走,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   岂料这骡子老成精了,一牵就叫唤,把屋里做饭的农妇给引了出来。   “你们几个狗日的,那骡子是借宿在我家的客人所有,若是敢动,老娘就跟你们拼了!”   农妇的擀面杖直朝着牛二的脸上杵。   没陈胜,她们家早就断炊了,所以绝不能让牛二把骡子牵走。   牛二连忙后退闪躲,大怒道:“不知好歹的家伙,阿豹,阿虎,给我把她按住了,老子今天不但要拿骡子肉下酒,还要犒劳一下我裤裆里的小兄弟!” 第13章 杖杀泼皮   “是,老大!”   牛二身后的两个泼皮上前,一左一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用淫荡的目光审视着农妇的身材。   嗯,屁股大,是个好生养的。   “你们要干什么?就不怕我报官吗!”   农妇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脸色骤变。   “哈哈哈,报官?等镇上的捕快来了,我们早完事,逃之夭夭了。”   阿豹戏谑道。   “你要敢报官,我们就宰了你女儿!”   阿虎威胁道。   苍天啊,大地啊,这世道,为何有如此多的恶人?   农妇内心悲愤交加。   为什么她们从不惹是生非,老实巴交过日子,却总是被人欺负?   为什么像牛二这样的恶人,在这世上却活得如此滋润?   为什么?为什么!   阿豹见农妇分神,果断一个飞扑,将其按倒在地。   “放开我,放开我!”   农妇奋力挣扎,但紧随其后的阿虎却将她彻底镇压。   “哈哈哈,按着别动,老子今天要给下面的小兄弟开开荤!”   牛二大笑着,开始宽衣解带。   阿豹和阿虎也都露出了猥琐的笑容,等老大享受完了,他们也能跟着爽一把不是。   “不准欺负我妈妈!”   妞妞跑上前,拿着干柴要打牛二。   “滚蛋,小心爷把你这丫头卖到人牙子哪里去!”   牛二随手一推,将妞妞推倒在地,却没注意到身后的老马已经默默将屁股对准他,一记尥蹶子。   砰!   咔嚓!   是蛋碎的声音。   牛二一个滑铲跪倒在地,面目瞬间扭曲,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滑落,最后颤颤巍巍地张开大嘴。   “啊,我的窝子!我的窝子!”   “嗷咦嗷咦嗷!”   老马得意地笑着,身为一头骡子,没有辜负从爸爸公驴那里继承来的基因,尥蹶子那是精准无误,只可惜是从背后偷袭,有屁股蛋子分担了一部分力,不然定叫牛二鸡飞蛋打!   “阿豹、阿虎,别管那娘们儿了,把这头骡子给老子宰了。”   牛二捂着自己的鸡窝子,赤红着眼咆哮道。   鸡虽然没飞,但他感觉自己的蛋快不行了。   “你们要宰我的骡子?”   陈胜语气十分阴沉道。   “玛德,你又是哪根葱,这骡子是你的?你叫它一声看它答应么!”   阿豹站起身和陈胜对峙,态度十分嚣张。   “老马!”   陈胜唤了一声。   “嗷咦嗷咦嗷!”   老马回应,声音中带着“你咋才回来”的抱怨。   阿豹:……   嘿,这老骡子是成精了吗?   “如何,现在可以证明这是我的骡子了吧?”   陈胜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泥巴,冷声道。   刚听到老马的叫唤,跑得太急了,又对这村道不熟悉,栽了个大跟头。   “我管它是不是你的,爷今天就要吃骡子肉,阿豹,你跟他废什么话,把他给我打走!”   牛二吼道,嗓音都变得有些尖锐。   “知道了老大。”   阿豹扭了扭脖子,露出残忍的笑容,“小子,别怪我……”   砰!   “哎呦卧槽!”   阿豹应声倒地,脸上出现一道红印。   陈胜收回了盲杖。   他这盲杖是白蜡杆子,硬度适中,韧性十足,是专门拿来做枪杆子的。   照着人说话的地方抽过去,一打一个准,一打一个不吱声。   “小弟!”   阿虎怒了,朝着陈胜扑来。   陈胜俯下身子,一记横扫千军!   “啊!”   阿虎捂着腿倒下了,满地打滚。   这还是陈胜没有尽全力的情况,不然最次也得是骨裂。   “阿豹,阿虎!”   牛二人都傻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两个得力干将,会两个照面被个瞎子打趴下。   “该轮到你了。”   陈胜走到牛二跟前,手中盲杖高高举起。   “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啊,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牛二也顾不上蛋蛋的忧伤,连忙跪地磕头求饶。   “姐姐,你怎么看?”   陈胜问道。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农妇悲愤道。   若不是陈胜及时赶到,今日她就要被这几个畜生给糟蹋了。   “好。”   陈胜点头,果断挥杖。   砰!   咔嚓!   喉管碎裂的声音。   牛二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哼哼两声后,便断了气,死不瞑目。 厭ㄝЗ君羊⑦壹 ④㈣ ⑧ б⑦七0   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这个看上去还未及冠的少年,会如此杀伐果决。   “杀,杀人了!杀人了!”   阿虎见自家老大被一棒抡死,失声尖叫,吓得裤子都湿了。   农妇也从悲愤中反应过来,一把将妞妞护在身后,惊恐地看着陈胜。   她嘴上说要让牛二去死,其实也只是逞口舌之力,被悲愤冲昏了头而已。   “闭嘴!”   陈胜呵斥道,又走到阿豹旁边,用盲杖戳了戳,确定头部位置后,再次抡起,下劈!   阿豹的喉管也碎裂开来,在昏迷中死去。   阿虎死死捂住嘴,浑身颤抖。   “还能走吗?”   陈胜拎起牛二的身体,指着阿豹道:“把他给我带上。”   “是是是!”   阿虎强忍着脚上的疼痛站起,咬着牙把阿豹的尸体拖走。   “姐姐,我有事先出去了,老马就交给你照顾了,你先把地上的痕迹扫干净吧。”   陈胜说道。   得亏这屋子是独户,没有什么左邻右舍,不然不好解释。   “我,我知道了。”   农妇点头,忍不住说道:“小,小哥,你还是快逃吧,牛二是钱家的打手,他要是不见了,定会引起钱家人注意的。”   她虽然害怕陈胜杀人不眨眼(因为眼睛是闭着的,滑稽),但也明白陈胜是她的恩人,人不能忘恩负义。   “姐姐你放心,不会引起他们注意的。”   陈胜笑道,拎着牛二的尸体离开。   “大大大人,这尸体就由小的代劳,埋在村外的乱葬岗,您放心,我绝对不会透露出半点实情的。”   阿虎谄媚道。   他是片刻也不想跟着煞星待在一块儿了,生怕对方看他不顺眼,一闷棍下去送他见老大和小弟了。   “阿虎,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大,大人,什么话?”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陈胜笑吟吟地看着阿虎,睁开眼睛,纯白的眼眸配上意味深长的笑容,显得格外渗人。   阿虎:…… 第14章 用善良换命   “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小的保证,绝对不会透露分毫的。”   阿虎跪地一个劲儿地磕头,鼻涕眼泪沾上地上的尘土,好不狼狈。   “呵,没卵子的家伙,起来吧,你还有用,我不杀你,带我去钱开的宅子。”   陈胜说道。   “可我们就……”   阿虎看着陈胜手里的牛二尸体,心里有些迟疑,就这么拎着具尸体上门拜访?   “嗯?”   陈胜冷哼一声。   “大人,我这就带您去!”   阿虎惊恐万分,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质疑的资格,连忙扛起阿豹的尸体,朝着钱家宅子走去。   而陈胜则听着脚步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得亏这腊月寒冬,街上没有什么行人,不然非得被他俩背尸人给吓死。   “大,大人,前面就是钱家宅子了,你看这……”   阿虎还是忍不住停住步伐,有些踌躇道。   再靠近点,他就会被守宅的家丁看到,指不定人家就把他当做杀人凶手了。   “嗯,好,你没用了。”   陈胜点了点头,将尸体放在地上。   阿虎见状也跟着放下,大喜道:“谢大人饶小的一名,小的必定……”   “你是不是理解错了?”   陈胜打断了阿虎的话,举起手中盲杖。   “我的意思是,你没用了,可以去死了。”   砰!   又一声闷响,阿虎倒下了。   陈胜可不会赌这家伙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像阿虎这样的泼皮无赖,很大概率会被吓得躲上一阵子,然后确认他离开后,再出来继续混,说不定还会报复农妇母女俩。   阿豹是阿虎的弟弟,从陈胜杀死阿豹之后,就注定阿虎也不能活。   可惜,阿虎的脑袋不太灵光,没能想通这一点。   “嘚嘚嘚……真特么冷啊,这鬼天气还守个什么门啊,谁特么会来啊!”   门口的守卫高个家丁瑟瑟发抖道。   “行了吧,不守门,你今天的饭都没有着落。”   另一名矮个家丁翻着白眼道。   守门苦是苦了点,但好歹能混个温饱,很多人想要这份差事还都没有呢。   郊外的乱葬岗,哪天没有饿死冻死的人啦?   “嗐,我也就胡咧咧两句了,今儿个晚上吃啥,我看看能不能给我家那小子带点。”   高个家丁问道。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家里余粮不多,总得想办法占主家点便宜。   “嘿嘿,俺听后院厨娘说的,死面饼子卷大葱,倒是能偷偷夹带一点回去。”   矮个家丁嘿嘿直笑。   今天算是幸运的,要是糊糊粥这种汤汤水水的,就不好带了。   “嘿嘿,那感情好,我……”   高个家丁话说一半,卡住了,皱着眉看向朝这里走来的陈胜,呵斥道:“干什么的,要饭去别地方要,叫我们老爷知道了,非得打折你半条腿不可。”   钱开钱老爷,最讨厌的就是家门口有乞丐乞讨了。   他的每一个铜板都是辛辛苦苦(不择手段)赚来的,凭什么乞丐吆喝两句“行行好”,就能白得钱?   所以每每遇到乞丐向他乞讨,少说也要叫家丁打个半身不遂,然后扔到乱葬岗,给那里的野狗加餐。   陈胜:……   我这装扮有那么像乞丐吗?不就是衣服上有几个补丁么,虽然旧,但不脏啊。   “这位老哥,能否让我进去,我有要命的事找钱开。”   陈胜笑道。   “找我们家老爷?”   高个家丁愣神,随后不耐烦道:“滚滚滚,我们家老爷怎么会见你这乞丐,还不快滚!”   “怎么回事啊,外面怎么这么吵啊?是不是有不知死活的乞丐上门乞讨啊?”   宅子内传来尖锐的公鸭嗓音,活像个老太监。   高个家丁闻言脸色骤变,低吼道:“还不快滚!等林管家出来,你这小子腿就真保不住了!”   他奋力推搡着陈胜,却发现根本推不动。   “大个儿!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下不了手,让我来,不然让林管家知道了,今晚咱们吃的就不是饭,而是瓜落了!”   矮个家丁面露狠色,抄起哨棒。   林管家可是钱开的心腹,对钱开的规定从来都是贯彻到底,要是见他们没有打断乞丐的腿,必然会处罚他们,没有晚饭吃事小,丢了生计事大啊!   高个家丁面露不忍之色,但还是退到一旁,装模作样地拿起哨棒。   该劝的都已经劝了,他不可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丢了差事。   呼!   矮个家丁眼中充满杀意,照着陈胜的天灵盖猛砸下去,棍子发出刺耳的破空声,足以见力道之大。   打断一条腿,公事公办。   要了这乞丐性命,没准能得林管家一声称赞。   入了人家眼,没准就能从这守门的位置往上挪挪,谋个轻松一点的差事。   大个儿啊大个,这泼天的富贵你把握不住,就让我来把握吧!   再者说了,这腊月寒冬,一个断了腿的乞丐能活多久?   我这一棒照脑袋打下,是给他一个痛快,到了阴曹地府,他还得谢谢咱呢!   短短瞬间,思绪万千。   就在矮个家丁的哨棒要落在陈胜脑袋上时,陈胜动了,微微一侧身,让攻击落空。   砰!   矮个家丁用力过猛,哨棒击打在冰冷的地面上,震得他两手发麻,脚步趔趄,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陈胜猛然挥杖,由上而下,朝着后脑勺重重抡下,给了他一个痛快!   噗通!   矮个家丁两眼一翻,五体投地趴下,没了气息,鲜血从后脑勺溢出。   “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啊!”   高个家丁瘫坐在地,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歇斯底里尖叫着,连滚带爬地逃离。   陈胜并没有去追赶。   那家伙,把握住了泼天的富贵,用善良从他手里换回了一条命。   吱呀……   大门打开了,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老脸。   “吵什么吵?杀什么人?鬼叫什么?我看你们是不想在钱家……”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林管家已经看到了躺在门前,睡得安详的矮个家丁。   他脸色大变,刚想关门,一根盲杖却先一步捅了进来,噗嗤一声,捅碎了咽喉。   “嗬嗬嗬……”   倒在地上的林管家竭尽全力地喘息着,最后还是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 第15章 资本与地主   “饶命,饶命啊大侠。”   钱开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地磕着响头。   陈胜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盲杖上的血迹。   他的身后,已经倒下了七八具尸体。   到底只是一个乡下地主老财。   钱开招的家丁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地痞流氓,不是亡命之徒。   抡死几个后,就没有那个不开眼的敢上前。   反倒是陈胜一句“把钱开带到我身前,可饶你们不死。”   躲在地窖里的钱开就被钱家下人们给揪了出来。   原本钱开还叫嚣着要让那些“贱奴”不得好死,可等他到陈胜跟前时,便只剩下跪地讨饶之声。   “尊敬的钱老爷,请问你的命值几个钱呢?”   陈胜将盲杖抵在钱开的额头上问道。   “纹银百两!纹银百两!”   钱开连忙道。   他都快被吓尿了,同时也认出了陈胜。   早知道这瞎子那么能打,就让他拉一手二胡,蹭个席罢了。   “纹银百两,钱老爷的脑袋就值百两银?”   陈胜露出森然的笑容,手中盲杖高高举起。   他杀一伙打家劫舍的土匪都能搜出五十多两银子,你一个良田千亩的地主老财,丧尽天良地赚钱,到头来就只给一百两?   你还真把我当叫花子打发啊。   “不不不,大侠,您听错了,您听错了,我说的是黄金百两,黄金百两啊!”   钱开眼见棍子就要落下,将心里的那一点小心思抛之脑后,惊恐万分地改口。   一两黄金现价大概可以兑换十两银子,黄金百两就是千两白银。   像钱家这样的一村地主,拿出来绝对伤筋动骨。   “呵呵,这还差不多。”   陈胜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紧接着一句话却又让钱开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   “不过这还不够,钱老爷,你倒是让我想起一句很经典的话,你想不想听呢?”   你棍都杵我脑门上了,我敢不听吗?   钱开无比委屈道:“您说,小的洗耳恭听。”   “曾经有位伟大的哲学家说过,如果有一番的利润,资本家们会铤而走险,如果有两番的利润,就会蔑视律法,如果有三番的利润,他们会践踏世间一切,甚至连绞死自己的绳子,都可以卖给敌人。”   陈胜将盲杖重新抵在钱开的额头上,“钱老爷,虽然你不是资本家,但我觉得你跟他们是差不多的,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人。”   “二百两黄金!二百两黄金!”   钱开又提升了价码,哀嚎道:“大侠,家里就这些钱了大侠!”   “那地契呢?”   陈胜淡漠道。   地,地契?   要这玩意儿干什么,难道抢完钱还打算在村里安家落户不成?   钱开懵了,同时内心十分不安起来。   在这个封建王朝时代,最能体现财富的,不是金银,而是土地!   俗话说得好,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什么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粮食,才是这兵荒马乱时期的硬通货。   而这硬通货,是要靠土地种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陈胜要地契有何用,但钱开内心却十万个不愿意。   钱没了可以再赚,土地没了,再想积攒,那就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更何况陈胜摆明了是既要钱,又要地的主儿。   砰砰砰!   盲杖轻轻敲打钱开的脑门。   陈胜轻笑道:“你看,钱老爷,我都说了,你和那些资本家一样,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人。”   “给!地契我给!那个林管家……”   钱开顿住,意识到林管家早已成杖下亡魂,立马改口道:“翠玉啊,赶紧去把地契拿过来,就在我书房那张床底下的地砖里。”   “啊,我,我……”   那名叫翠玉的小妾闻言浑身一震,瑟瑟发抖,她的腿早已被吓软,挪不动道儿了。   钱开看得那叫一个急啊,正要唤另一个小妾,却被陈胜阻止了。   “你不用喊了,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陈胜睁开眼,苍白的眸子扫过四周,无人敢与他对视。   “钱家所有下人,去搜宅子里的金银地契,有多少拿多少出来,要是敢私吞,呵呵,我就放过钱开。”   他目不能视,所以无法保证那些下人会不会在搜索过程中私吞,但他可以用口头承诺放过钱开来当做制衡。   因为钱开一但被放过,必然会处理私吞他财产的下人。   所有下人面面相觑,不敢动脚。   钱开往日里的作威作福,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们的脑海中,形成了奴性。   “大侠,还是让我帮您拿地契吧。”   钱开谄笑道,眼里却止不住得意之色。   “有意思,钱老爷觉得是吃定我了吗?”   陈胜听出了钱开语气中的喜悦之情,嘴角微微上扬。   钱开心里咯噔一下,惶恐否认道:“不不不,大侠,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得了,你的语气早已出卖了你。”   陈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冷笑道:“钱家的下人们,除了金银地契,其他东西我一概不管的,例如主仆契约什么的,上面买主签得是钱开的名字,我要来也没用……”   随着陈胜的话音落下。   下人们麻木的眼睛多了一丝亮光。   陈胜要来没用,但他们要来,可就有用了。   钱开为什么能作威作福?就是因为钱家绝大多数仆人,都是签过卖身契的。   为奴为婢,被打死了,官府也不会追究,顶多罚点钱财罢了。   奴仆们的眼睛亮了。   钱开脸却刷地一下变白,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了,这下钱家是真的要完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望着骚动的人群,连忙喊道:“买卖尔等,除了卖身契外,还在官府做过备档的,就是把契约撕了,我再去衙门补一份便是!”   钱开的话镇住了有些意动的仆人们。   是啊,他们都在县衙有过备档记录的,只要钱开肯花钱补一份,就算撕了卖身契也没用。   就在这时,陈胜的一句话,让钱开亡魂大冒。   “我把你杀了,不就没人去补了。” 第16章 瓦解奴性   是啊,把钱老爷,不,把钱开这个契约受益人宰了,不就没人去补了,再烧掉卖身契,他们就自由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没有后顾之忧的自由,打动了众人的内心。   望着已经开始缓缓挪动脚步的奴仆们。   豆大的汗水从钱开的额角落下,他心里默念,奴仆没了就没了,没了再买便是。   除了金银和地,我还有……   “哦对了,钱家储藏的粮食,我一个人也带不走,你们可以拿去,做路上吃食呦。”   陈胜淡笑着,彻底掐灭了钱开的最后一丝希望。   金银、粮食、土地。   乱世中最有价值的三样东西。   其中粮食排在首位,因为民以食为天。   若是人人都有口饱饭吃,这世道也不会这么乱,遍地是坏人。   啪嗒,啪嗒……   一个穿着单薄衣服的下人挺身而出,随后是两个,三个,十几个,几十个。   他们眼里都充斥着火热。   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钱家的粮仓地窖在哪儿。   因为偌大的地窖,都是他们一锄头一镐子挖出来的。   挑满苦难的肩膀上,也经常担背着钱家的一袋袋粮食。   尊贵的钱老爷,又怎么会亲自干这泥腿子的活呢?   现在,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将那一袋袋粮食又重新背出来,从他们挖的那个地窖背出来。   只不过这一次,这粮食,那金银,都不再姓钱了,它们或许姓陈,姓张,姓王……   “不许拿,你们这是在犯法,官府会追究的,全都给我站住!站住啊!”   钱开歇斯底里道。   他怒目而视,脖颈处青筋暴起,通红着脸,以一己之力,逼退了众人。   与其说是一己之力,不如说是他口中的法,压住了这些苦难人。   虎死威犹在,大乾只是乱了,不是没了。   乱世方显人心险恶。   太平盛世,律法尚能保持一定的公正。   而在乱世,则会助纣为虐,让那些权贵、地主、乡绅等权势者,有了一个正当巧取豪夺的借口。   在他们眼里,律法成为了一个能大肆敛财的好工具。   而在平头老百姓眼中,乱世之法,猛于虎也。   他们畏惧猛虎,不敢上前,只要有口饭吃,只要人还能活下去,就会逆来顺受。   陈胜跟随老人走南闯北卖唱近十年,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人了。   “大胆刁民,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当这句话从县官嘴里说出时,能够一举压死无权无势的百姓,屡试不爽。   “法不责众!”   陈胜对陷入疯狂的钱开露出戏谑的笑容,又看向众人道:“尔等背着粮食,横穿村里,一路走,一路喊,就说钱老爷心善,看不得大家忍饥受冻,现在钱宅开仓放粮,先到先得,晚了就无。   记住,你们唤的人越多,县官就越不能拿你们如何,届时只需推出我这个首恶,吸引注意,便无罪矣!”   钱开人都傻了,他不顾被击杀的风险,指着陈胜的鼻子大骂道:“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那群贱民是你爹娘吗?非得散尽我钱家家财不可吗!”   “哈哈哈,路见不平一刀斩罢了。”   陈胜大笑。   如果钱开请他吃席。   如果农妇没有开门。   不,这一切没有如果,一啄一饮,都是注定了的。   “干了!”   奴仆中走出一个汉子,朝着陈胜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直奔钱家粮仓。   随后又走出一个妇女,也朝着陈胜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朝着钱家库房走去。   缺口被打开了,得知猛虎伤不了人,越来越多奴仆迈开了坚定的步伐。   “不,你们不能走,都是我的钱,我的地,我的粮,你们这群贱奴!”   钱开咆哮着,冲上去想要阻拦众人。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钱家几十年的积蓄被这群贱民拿走。   “聒噪!”   陈胜怒喝一声,手中盲杖低扫而出。   咔嚓!   “啊!”   钱开抱着右小腿滚地哀嚎着。   陈胜那一棍,打断了他的腿,也打断了奴仆们心中最后的枷锁。   他们纷纷冲进钱宅四处搜刮起来。   “混账,你们,你们快去拦着这群贱奴啊!”   看着一袋袋粮食、金银被搬出,钱开的心在滴血,顾不上小腿的疼痛,对着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妾们怒骂道。   然而,钱老爷的腿都断了,小妾们谁还有胆子上前阻拦。   真当陈胜不打女人?   很快,小堆的金银首饰珠宝,大堆的粮食全都放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   钱开看着这些千辛万苦积攒的家底,绝望中带着一丝庆幸。   还好,他的小金库没有被发现。   谁说钱老爷不会亲自下地干活的?涉及到钱的事,怎么会让外人插手呢,他可信不过那帮贱奴!   “就这么些金银细软吗?”   陈胜掂量着手里的碎银碎金。   沉手的很少,稍硬的挺多,指甲盖掐出印子来比较费力,说明银多金少。   约莫一百多两的金子,两千多两的白银。   看似一个乡下地主,有如此钱财积累已经实属难得。   但仔细一想,钱家有千亩良田,低买高卖地倒腾,那是上万两的不动产。   光是每年产出的粮食拿出去卖,都能纯赚个上千两银子。   在这个封建时代,富不过三代,纯属扯淡。   富人只会越富,穷人只会越穷。   因为身在乱世,普通人根本没有太大的抗风险能力,天灾人祸,穷人卖田卖身,越卖越穷,富人买田买人,越买越富。   这样的富户,家里会只有这些金银吗?   陈胜身前的那一小堆金银细软,总和起来价值也不过三千两。   这可能是一个地主的全部身家吗?   钱开是最典型的封建王朝地主阶级,不是商人,会流动手里头的资金,最大的可能就是挖个银窖藏钱。   一立方米的金子,大概有二十吨左右,换算过来,一立方分米的的金子差不多是二十公斤,以两为质量单位,就是将近四百两金子,就算这个封建时代金子提纯技术不行,纯度没有那么高,那也是大三百多两金子。   一个人,想私藏一个长宽高都是十厘米左右的立方金属块很难吗? 第17章 钱老爷的家底   “钱家注定要家破,你们要跟着人亡吗?”   陈胜闻声望着钱开哭哭啼啼的小妾们,淡漠道。   可以不用陪葬啦?   到底是有聪明人,听出了陈胜话里有话。   一名身材娇小,鹅蛋脸的女人站了出来,颤声道:“不知大侠要如何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简单,你们是钱开的枕边人,最是知晓他秘密,找到他私藏的黄金,我不仅可以放过你们,每人还有一百两银子的遣散费。”   陈胜抛着手里的碎金,淡笑道。   几个小妾眼中顿时有了异样的神色。   她们在合计,到底要不要陪着钱家一起死。   没过几分钟,她们就得出了答案,在想平日里钱开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这是人之常情。   妾的地位是很低的,尤其是在没有替钱开生下一儿半女的前提下。   等待她们的,就只有人老珠黄后,被无情地抛弃。   所以她们或许恨陈胜,破坏了还算优渥的生活,但绝对不会和钱开共情,有你死我绝不独活的想法。   “回大侠的话,有一次我们姐妹想把院子里的树修整一翻,做个秋千以供玩耍,岂料钱老爷……不,钱开他大发雷霆,掌掴了我们,并责令宅里的任何人都不准靠近那棵树。”   鹅蛋脸女人回复道。   这事当初闹得还挺大,姐妹们都觉得挺委屈的。   只是修整一下,又不是把树砍了,不会动风水地气什么的,为什么还发那么大脾气呢?   女人的话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其她几名小妾七嘴八舌地将钱开平时的异样表现都说了出来。   陈胜听得直点头。   钱开听得直冒汗。   不一会儿,就总结出三个地点。   院子里的树、假山以及伙房后面的水缸。   “完了,全完了,钱家完了,我钱开无言面对先人啊!”   钱开抱着头失声痛哭。   陈胜让人从那三处底下挖出了六块金饼子,大概在三百两左右。   这算是钱开这老登爆出的最后一点金币了。   此刻,钱家的钱、粮、地契,全都摆在了陈胜跟前。   至于卖身契,早就一把火烧个干净了。   小妾和奴仆们全都一脸期待地看着陈胜。   唯有钱开,面如死灰。   “为了让大家不走露消息,给官府通风报信,大家都排队过来,捅我们敬爱的钱老爷一刀。”   陈胜拿出一把镶嵌着翡翠的漂亮匕首,露出魔鬼般的笑容道:“捅了钱老爷,钱,粮食,一样都不会缺你们的。”   他不能保证这一群小妾仆从中,有没有钱老爷的心腹,要是放跑了,提前引来官府围剿,那就很麻烦了。   官府的人还不能太早来,这样钱家的粮食地契还没来得及分完,就要被充公了。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失魂落魄的钱开,又看着满地的金银粮食。   最终,那个率先向陈胜磕头去搬粮的汉子接过匕首,照着钱开的腿狠狠扎下。   “啊!”   疼痛的刺激,让钱开从失魂落魄中苏醒过来,他瞪大眼睛盯着那汉子。   汉子吓了一跳,拔出匕首连连后退,让钱开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立马从伤口涌了出来。   但也仅此而已了,腿被陈胜打断的钱开,只剩下哀嚎了。   “很好,这银子归你了,粮食能背多少算多少,记得出门就喊,让村子里的人都过来领粮食,领地契!”   陈胜扔出一块大概有五两左右的碎银子。   “谢大侠,谢恩人!”   汉子手忙脚乱地接过银子,心也不慌了,背起两大袋粮食就准备离开。   “哎,等等。”   陈胜喊住了汉子。   “恩人还有何事吩咐?”   汉子恭敬道。   “你可有田地被钱家霸占?”   陈胜问道。   “回恩人的话,我家本住村西头,有五亩田地,被钱开以一两银子强买去了!”   汉子想起之前的过往,一脸悲愤道。   “嗯,识字否?”   陈胜晃了晃手中的地契。   “不识字,但名字还是认识的。”   汉子说道。   名字、手印,哪怕是再混的人,也得认自己的名字啊。   “好,从中把你家的田契抽出来,归你了。”   陈胜将一叠地契递了过去。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汉子跪谢,从中拿出自己家的田契便将地契又还了回去。   他不会,也没那个胆子去昧下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在这个封建时代,大部分底层劳动人民都是老实本分,逆来顺受的。   陈胜杖杀了七八个钱开豢养的地痞流氓打手后,他们甚至连逃跑都不敢。   因为陈胜拦不了所有人,但却能追上去干掉几个。   谁也不想成为那几个。   连陈胜,也只能用行动配合上言语,一步步瓦解他们心中对钱开的畏惧,然后将钱粮地契赤裸裸的利益摆在眼前,才会有人鼓起勇气站出来。   就像现在这样。   汉子领了钱和地契,背起一大袋粮食离开,这极大地刺激了剩余的人。   他们捅钱开的动作都变得果决了许多,然后领着钱,背上粮食离去。   钱开死了,在挨了第十五刀时,就失血过多死了。   但大家依旧接过匕首,轮流在他身上捅着。   钱老爷死没死已经不重要了。   没过一会儿,就有村民壮着胆子过来,看到钱老爷的尸首,吓得魂都快没了。   但看大家行云流水地捅完一刀后去领钱领粮,他只迟疑了几息后,就加入了队伍中。   无他,家里已经断炊,就等着米下锅,要不然也不会冒险来此地。   底层人民确实逆来顺受。   但当他们吃不饱饭,面对生存危机时,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   “赵老屁进去了,咱们要跟过去吗?”   此时钱宅外面,早已闻声赶来不少村民。   有钱开这么个敲骨吸髓的大地主在,大家的日子过得都很不好,这个寒冬野菜糊糊加米粥,能混个温饱的都算是有本事。   村子里最长寿的当属钱开钱老爷了,因为其他村民一但上了年纪或得了病,熬不过几个冬天就得嗝屁。   听说钱老抠不知道发的什么神经,要开仓放粮,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但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那些喊发粮的人,身上可实打实地背着粮袋子。 第18章 帮忙搬家   农妇和女儿妞妞混在人群中,身后还牵着一只老骡子,神色复杂。   那小哥人是今早去的,钱家中午就传出放粮的消息,这期间要是没有什么关系,她可不相信。   “你们看,赵老屁出来了,他真背一袋粮食出来了!”   有人激动道。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赵老屁正背着一袋白面,使出吃奶的劲儿走着。   几个汉子连忙上前搭把手,顺便询问,“赵老屁,里面甚么个情况?钱老抠不会真的在发粮吧?”   “发,发,发个屁!”   赵老屁气喘吁吁道:“钱,钱开死了,照着他的尸体来上一刀,就能去背粮食了。”   要不是只允许身背肩扛,他都想借一辆独轮车来运了。   “什么,钱开死了?真是苍天有眼啊,是那位大侠做的善事?”   “捅钱开一刀就能领粮食?还有这等好事。”   “不说了,去背粮食去!”   众人一窝蜂地进了钱宅。   好在宅子修得够大,不然还挤不下这千把号人呢。   他们看到陈胜,以及他身后躺着的钱开时,吓了一跳,不过就如赵老屁一般,片刻过后,全都老老实实地排队,等着捅完刀子后,背上万分珍贵的粮食。   钱开的尸体,既让他们纳了投名状,也起到了震慑的作用。   没有人敢偷奸耍滑,领完粮食后又折返回来再领。   若是这般,就休怪陈胜无情,给手里的盲杖再添几条亡魂。   一时兴起,不代表心善可欺。   他是眼睛瞎了,但不代表耳朵聋,敢重复领,真当他听不出来吗?   “小哥,没想到真的是你。”   农妇有些感慨。   她没有想到自己收留的少年,居然有如此本事,将横行乡里的钱开打杀。   “姐姐,这是给你留的,以谢你的收留之恩。”   陈胜指着墙角。   “哞~”   一头耕牛发出低沉的声音,它身后拉着的牛车上堆满了粮食。   这原本是钱家奴仆们为了方便搬运粮食,才从牛棚里牵过来的。   “这,这使不得,使不得。”   农妇连连摆手拒绝。   市面上一头牛的价值在三十两左右,加上牛车和粮食,少说也有一百两银子。   她只是收留了陈胜一晚上,连吃食都是陈胜自己解决的,受之有愧啊。   像普通村民一样,领几袋粮食,农妇就已经很满足了。   “妞妞呢?”   陈胜并没有硬劝农妇收下,反倒是问起妞妞。   “在门外候着呢,妞妞,进来吧。”   农妇喊道。   妞妞牵着老马走了进来。   看到成血葫芦的钱开并没有露出害怕之色,反而有些好奇。   不知者无畏。   小丫头甚至还做过拿着野狗吃剩的人腿骨砸树上枣子的荒唐事,最后被农妇用枣树枝抽了一顿。   “来妞妞,哥哥抱。”   陈胜张开双臂,露出柔和的笑容,一点也不像是身背几十条人命的杀人狂。   “哥哥哥哥,你们这是在干嘛呀?”   小丫头抱着陈胜的脖子,好奇道。   “我们在帮钱老爷免费搬家啊。”   陈胜满嘴胡言,他指着耕牛道:“妞妞想不想要骑牛牛呀?”   妞妞,牛牛,还挺搭的。   妞妞的注意力完全被墙角的大家伙给吸引住了,没有看到妈妈使的眼神,无比兴奋道:“想,妞妞想骑大牛,小马坏,不让骑。”   说着,还指了指老马。   “嗷咦嗷咦嗷!”   老马翻着白眼,它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还是让墙角的傻大个来吧。   “哈哈,好,一会儿就让妈妈带着妞妞骑大牛。”   “真的嘛,谢谢大哥哥,唔嘛。”   陈胜摸着脸颊大笑。   他很喜欢这个懂事却又不失调皮的孩子。   比前世那些亲戚家的熊孩子强多了。   周围领粮食的村民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这可是一车粮食,还带头牛啊。   钱家倒了,农妇家却一跃成为村里最富裕的家庭了。   “老嫂子真是有福气啊。”   “是极是极,这腊月寒冬,谁家都不富裕,愿收留他人。”   “这一车粮食,还有耕牛,跟白捡似的。”   有羡慕的,就有打歪主意的。   一个寡妇,带着女儿,能守得住这么大的家业吗?   “这些都是姐姐应得的,你们谁要是敢把主意打到姐姐头上,这就是下场!”   陈胜戳了戳已经凉透了的钱开,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   原本有点心思的村民瞬间熄火了,连忙矢口否认道:“大侠您误会了,我们怎么敢呢,都是同一个村的。”   “呵呵,你们敢不敢我不知道,但我会常来村子看看的,若是被我发现姐姐一家出了什么事……”   陈胜睁开眼,白色的眸子透着一股冰冷,扫过众人,“我能给你们粮食,也能要你们的命!陈某的盲杖,不介意再多沾几个人的血,明白吗?”   “是是是,大侠说的在理,我等明白,我等明白!”   众人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地上的尸体早已证明陈胜不是在开玩笑。   事实上,大部分村民还是老实巴交的,能领一袋粮食,拿回被钱开霸占的田地,心里就已经对陈胜千恩万谢了,哪里还敢起什么歪心思。   就这么的,帮钱老爷搬家的行动,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没办法,钱老爷家的粮食实在太多了,在陈胜的准许下,整个村子的人来回整整搬了三趟,还有剩余,最后都给那些家里人丁不怎么兴旺的孤寡老人了。   整个钱家现在空荡荡的,除了尸体,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乌鸦在上空盘旋,享受着没有野狗抢食的饕餮盛宴。   陈胜等人全都走光了之后,走到宅子外面,往阿虎三人尸首上洒了一把铜钱。   “嘎嘎嘎嘎!”   不少吃得正欢的乌鸦被惊起,嘎嘎叫着,抱怨陈胜的撒币行为。   “走喽!”   陈胜坐上牛车,身后跟着的老马“嗷咦嗷咦嗷”地叫着,颇为不服气。   它也想上车,但却被陈胜一脚给蹬下去。   摸着怀里六个沉甸甸的金饼子,陈胜露出了笑容。   庙里还有收香火钱的,他行侠仗义总不能白干吧。   杀人放火金腰带,这等不义之财,合该他这大侠收取。   老头儿,望你九泉之下能看到,咱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嘞。 第19章战胜少年郎   夜深人静,正是熟睡之时。   陈胜再一次看到了让他魂牵梦绕的少年。   他太想干掉这个梦境里的羊皮袄了。   那一手将刀如臂指使的武功,是每一个刀客心中所梦想的。   陈胜继承了瞎子大叔使刀的经验,知道那少年的御刀术能让出刀更快,更利索。   虽不能百米之外取敌首级,但在方寸之间割喉斩颈,如探囊取物。   少年御刀起手的速度,配上瞎眼大叔的力道和经验,陈胜已经能想象自己变强后的模样。   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行云流水。   李白曾写诗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陈胜决定了,他要为这句诗砥砺前行,做一个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快意恩仇的侠客。   有点正义,但不多,更多的是那逍遥大自在。   但在这乱世,想要无拘无束,就得有一身过硬的本事。   陈胜在牛车上,想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点子。   今夜,就要来试试水。   而成败,只在这一次。   梦境中的对手是会总结之前对战的经验。   陈胜在了解他们的同时。   他们也在了解陈胜。   所以,相同的招式,用过几次,很有可能就不灵验了。   少年不似瞎眼大叔,看不到陈胜的路数。   他年纪比陈胜小,却能使得一手神出鬼没的御刀之术,足可见其悟性惊人。   只消得一次,陈胜若是没有得手,必会让对方有所防备,只能另寻他法。   “年轻人,你准备好了吗?”   陈胜老气横秋道。   即使现在他看上去也大不了少年几岁。   少年无法言语,只是在陈胜靠近到一定距离时,默默站起。   陈胜恍如昨日。   全力冲锋。   拔刀出鞘。   起跳下劈。   直取少年项上人头。   少年也依旧如此。   双刀出鞘在手。   寒光直取敌首。   咔嚓!   噗滋!   叮当!   一把刀入肋。   一把刀被挡。   陈胜不顾肋骨处传来的阵阵剧痛,露出残忍笑容。   成败在此一举!   当啷!   半截刀鞘落地。   他双手握持刀柄,爆发出全身的力气。   少年脸色骤变,第一时间想要拔出左手刀,但是……卡住了!   “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节省力气,这下把刀卡我肋巴骨上了。”   陈胜内心暗自得意,同时不要命地加大力度,致使伤口处喷出大量鲜血。   他借鉴了对付瞎子大叔的方法,把握住时机,用刀鞘去延缓少年左手刀的锋芒。   虽然依旧余势不减地砍进他的肋骨中,但至少避免了被切成两半的命运,成功让刀卡在了骨头和肌肉的重重包裹挤压中。   少年和瞎子大叔不同。   瞎子大叔是能不费劲,就不费劲,说抹喉就绝对不会把你的脑袋切下来。   这能使他在面对多个敌人时,更有余力来变通。   而少年,则明显有些经验不足,他更喜欢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或许也不是经验的问题,保留体力,是为持久战准备,而他显然还太小,若是陷入持久战,那是非常不利的,不如上来就使出全力,将敌人干脆利落地斩杀。   陈胜则是根据他出刀必使用全力的特点,使其中计,陷入比拼气力的不利境地。   面对陈胜的步步紧逼,少年只能选择放弃卡在肋骨上的刀,将左手搭在右手上,施加支撑。   右手单刀,绝对会被破开的!   但饶是双手握单刀,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其一,陈胜毕竟是继承了瞎子大叔的力量,远超成年人,少年能挡住不被劈开,已经是天赋异禀了。   其二,双刀太短,本就是为单手持而造,双手持刀,发力点相当别扭,十成的力,落在上面只有八九成,甚至更少。   此消彼长,少年只能不断后退卸力。   若此时他敢撤刀,陈胜绝对会顺势将其劈成两半!   情况,就这么如此僵持下去。   胜负的关键,就看谁更能坚持。   是陈胜流血过多而死?   还是少年气力彻底被压而亡?   最终,胜利的天平还是向陈胜倾斜。   上万次的死亡,让他即使身受重创,依旧能面不改色地爆发出十成的力道。   少年本就不善于持久战,到底还是吃了年轻的亏,被陈胜力压,一刀劈杀!   被一刀两断的少年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后消散。   噗通!   陈胜一屁股坐在地上,笑道:“成了!”   然后随风飘散。   过一会儿,他又完好无损地归来,闭目养神,细细复盘刚才的战斗,总结出一些经验。   跳起劈斩,争取高度优势,是为了少年不把攻击点定在他的脖子。   能差点把他剖开的力道,即使有刀鞘抵挡,抹他喉咙也轻而易举。   少年只是相对于陈胜来说,力气较小,和同龄人比还是要强很多的。   最后是时机的把控,死在少年手上十几次,陈胜多少有些摸清对方的招式套路,加上自身对刀的使用经验。   这才能以近乎预判赌命的形式,用刀鞘和杖刀,分别迎上了少年的两把快刀。   换做之前刚交手,只能勉强挡住一把。   这也是陈胜放弃左手再配个小圆盾格挡的想法。   使刀鞘都是在赌,使自己不熟悉的盾去挡,只会丧命,然后让少年心生警惕性,这套以伤换命的打法可能就行不通了。   “真是胜得十分侥幸啊。”   陈胜睁开眼,感慨道。   但凡他没挡住,但凡少年的刀不是卡在肋骨上,而是顺着肋骨间的缝隙划过,又或者再多坚持几秒。   那败者,就是他陈胜了啊。   可惜,生死搏杀间,没有那么多但凡、或许、早知道。   “真是可惜,本以为你能取代瞎子大叔,成为我梦境里的老朋友呢。”   陈胜叹了口气。   万事开头难。   瞎子大叔可是陪他在梦境里激情互砍了近十年,都砍出感情来了。   虽然瞎子大叔不会言语,但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倾诉伙伴。   只要你别靠得太近,他就不会拿刀砍你。   但没办法,摸清了金手指的用法,陈胜注定要尽快杀死少年,提升自己的实力。   “就让我来看看下一个新朋友是谁吧。”   陈胜看向前方,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 第20章功夫再高   小个子,看面相,大概二十多岁,穿着红色的麻衣敞开胸襟,头戴一顶褐色花罗帽,手里拿着一把……大菜刀?   “菜,菜刀?”   陈胜愣住了。   虽然他猜测梦境每次刷新的人物都擅长使刀。   但没想到居然连厨子都有。   虽说菜刀也算刀,可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就不能刷新个正儿八经的刀客吗?   算了,还是先试探一下吧。   陈胜知道,梦境里的人即使看上去不怎么正经,但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把大菜刀集砍骨切肉为一体,看似有些笨重,定是擅长力气的人,不能和其硬拼,要以快取胜。”   陈胜慢慢靠近小个子,一改之前的打法。   二十五六岁,正值巅峰年龄,还使一把笨重的大菜刀,必然是猛壮之人,想在力气上占便宜,怕是很难。   说来也是巧。   陈胜刚仗着力气,打败了快刀少年,如今却要用快刀去试探那红衣小个子。   嗖嗖!   一个箭步跳跃,陈胜就贴近小个子三步之内,杖刀出鞘,化作一道白色匹练。   岂料小个子目露凶光,居然主动迎了上来,手中大菜刀挥舞而出。   咻咻咻!   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好快!”   陈胜人都傻了。   居然能把笨重的大菜刀耍得如此灵敏,那换成正常的刀得快成什么样子?   错估了对手,陈胜只能转攻为守,不断抵挡菜刀攻击。   叮叮叮当当……   火花四溅。   小个子的出刀速度简直快到离谱。   如果说少年的刀犹如电光石火,稍纵即逝,让人冷不丁就会命丧。   那这小个子的刀就似那狂暴的激流,连绵不绝,迅猛凌厉。   虽然在瞬时速度上比之少年差了一筹,但胜在持久,胜在高频率。   他已经连绵不绝地砍了陈胜快三分钟!   “这攻势,不行,我得想办法拉开距离,不能陷入他的进攻节奏当中。”   陈胜感觉自己哪怕全神贯注,也快跟不上对方的速度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部传来阵阵剧痛,定睛一看,已成带血的白骨!   原来,我早就已经跟不上对方的速度了吗?只是没有察觉到啊。   当啷!   杖刀掉落。   陈胜面对小个子的迅猛大菜刀,几个呼吸间就被剔成白骨,随后消散!   痛,太痛了!   陈胜猛然睁开眼,额角直冒冷汗。   饶是在梦境里死过上万次的他,也没有经受过如此酷刑,那种血肉被瞬间剥离,大脑痛觉一波接着一波地叠加,实在太恐怖了!   “靠,这小个子,凌迟处死的专家啊。”   陈胜无奈地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顿时感觉体内有股神奇的能量在涌动,肉身又增强不少,一段修行记忆灌输进脑海中。   是那快刀少年的馈赠。   最主要的是两样功法。   第一个,则是以气御刀的刀法。   第二个,就是名叫子时净身功的道家内修功夫,也正是因为这个功夫,让少年小小年纪,就有了比正常人还要强的身体素质。   如若不然,以陈胜强化过的体魄,早就一力降十会,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了。   “以气御刀。”   陈胜喃喃自语。   这门刀法,需要对手中的刀有深刻的理解和丰富的使用经验。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使用杖刀,二是用两把短刀,有少年的苦修经验包,耍起来也照样虎虎生风,如臂指使。   “还是选择杖刀吧。” 文本仅供个人学习和试读,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该资源,请购买正版谢谢合作!   陈胜没有过多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与瞎子大叔的上万次激情互砍,让他对杖刀情有独钟。   再者说了,他是个瞎子,杖刀既能帮他探路,又能帮他砍人,明显比较多功能。   喔喔喔……   公鸡打鸣的声音响起。   昨晚村民们可不止分到了白面,还有鸡鸭。   “小哥,你不多住一晚吗?”   农妇问道。   “不了姐姐,官府这个时候也快来了,记住,若是没有捕快询问钱家之事,便算了,若是问起,你就把事全都推到我身上。”   陈胜笑道。   纸包不住火,总会有人去告官的。   “这,这如何使得,你可是我们娘俩的救命恩人啊,忘恩负义的事我可做不得。”   农妇连连摇头道。   “哈哈,姐姐你尽管放心说,届时我都不知道游荡到哪里了,这里的县太爷是绝对不会追究的。”   陈胜十分自信道。   能不自信嘛,这里可还没脱离清泉镇县衙的管辖,武馆的事,到现在连通缉令都没出来,钱家估计也会不了了之,更何况自己还布置了后手,绝对万无一失的。   再往前行一个时辰,就到邻县,清泉镇的县衙是绝对不会追到底的。   乱世之秋,各家自扫门前雪。   捕快的缉拿力度变小了不少,跨县调查,微乎其微。   除非涉及到什么瞒不住的要案,才会大动干戈。   陈胜随着老头走南闯北近十年,遇过太多太多欺上瞒下的贪官、庸官了。   或许有为人清正的好官,但他只道听途说,从未真正遇见过。   从老百姓嘴里听得最多的,就是狗官二字。   但他们骂归骂,刑场上蘸人血馒头时,可不管被狗官勒令砍头的人是否冤屈,一个个争先恐后。   很矛盾,但也很常见。   告别了农妇和妞妞,陈胜拉着老马朝着村东头走去。   “嗷咦嗷咦嗷!”   老马有些幽怨地喊着。   为什么不等吃过中午饭再走?   我都看到农妇准备杀只鸡款待了。   “刘铁匠,陈某的杖刀可打好了?”   陈胜问道。   他可没忘了自己托铁匠打的刀。   “打好了,打好了,恩公。”   刘铁匠将杖刀拿出,恭恭敬敬地奉上。   他也分到了白面、田产,为了报答陈胜,连夜打造好了杖刀,还用砂纸和油布抛光了一下。(注:中国在13左右世纪就有用碾碎的贝壳、种子、沙子粘合的砂纸了)   “好,终于有一把像样的趁手兵器了。”   陈胜难掩喜悦之情,像是得了金箍棒的孙猴子一般,忍不住耍耍。   锵!   以气御刀,杖刀出鞘。   舞出一个漂亮的刀花后,再次入鞘。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刘铁匠看呆了,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老眼昏花了。   怎么手还没碰到刀,刀就出鞘了呢?   陈胜在铸造台边上放了一块五两左右的大碎银,“刀不错,多了算赏你的。”   “使不得,使不得,能帮恩公打一把刀是小老儿的福分,怎敢再多要银子。”   刘铁匠连忙拿起银子想要归还。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子已给,我走了。”   陈胜摆了摆手,没有要,牵着老马又踏上了新的旅途。   钱,他现在有的是! 第21章 与县令的隔空交易   冬日暖阳,今天是个好日子。   但胡县令的心情有些不好。   他管辖的地方,又出现了一起命案。   本地有名的富户乡绅,钱开钱员外死球了。   得知消息的他不得不亲自来钱家查看。   不为别的,往日里钱员外给他的孝敬可不少,于情于理,都应该来上炷香的。   “大人,事情大致调查清楚了,本案凶手,很有可能和武馆灭门惨案是同一人。”   捕头低声道。   虽然村民们一开始有意隐瞒,但到底还是让他诈出来了。   民不与官斗。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那一身官皮的威慑力相当巨大,只消得捕快们吓一下,就把知道的事都抖落出来了。   当然,捅钱老爷尸体领粮食,这事关自己犯罪的事,他们铁定是咬紧牙关,藏在心里的。   “嗯?武馆灭门惨案的凶手早就已经伏诛了,不是吗?”   胡县令眯着眼睛道。   捕头的额角直冒冷汗,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是卑职推断错误,凶手定然另有其人。”   “把眼睛放亮点,下回可别再胡说八道了。”   胡县令拍了拍捕头的肩膀,在案发现场四处走动。   钱老爷的尸体已经被乌鸦啄食得破旧不堪,得亏脸还没被完全啄烂,尚能认出个囫囵个儿。   宅子里,倒着七八具尸体。   宅子外,倒着三具尸体,其中一具身上还洒着十几枚铜钱。   “啧啧,可惜,这么大个宅子,就空了下来。”   胡县令有些惋惜,往大堂走去,眼前顿时一亮。   大堂中央,一把镶嵌着翡翠的漂亮匕首钉穿一叠纸,立在桌面上。   那是……地契?   胡县令走上前,看清了那叠纸上的字言。   钱家的千亩良田,是几代人不择手段积攒下来的,村民们拿回自家的田地契后,还剩下一大半,都是其父辈、爷辈巧取豪夺而来。   穷苦人家卖田卖地,山穷水尽后可撑不了几代人,所以这些田地,在钱开死后,成了无主之物。   “这是……交易吗?”   胡县令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现在一亩良田,能卖十几两银子,这叠地契,操作得当,能卖上万两银子!   又或者不卖,雇人去种,每年卖粮的纯利也有近千两银子,当的是一笔细水流长的买卖。   胡县令知道陈胜的意思。   收了这叠地契,还有宅子,其他事就莫要再追究了。   钱开已经死了,不是吗?   他又不是你的亲戚或心腹属下。   为一个死人,去得罪一个入品的武者,值得吗?   当然不值得!   胡县令拔了匕首,堂而皇之地将一叠地契揣进怀里。   这是赃款,他要带回县衙充公。   嗯,没错,就是这样。   “来人,给钱员外找个风水宝地埋了吧,好歹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胡县令喊道。   “额,大人,这案子还未查清,不是应该先将尸体收纳至衙门内的停尸房,好叫仵作细细查验吗?”   捕头有些纳闷道。   平时他们都是这么走流程的,咋今天就不一样了呢?   “案子不是已经查清了吗?”   胡县令胸有成竹道:“依本官来看,这定是一场入室抢劫案!”   “哦?大人何解?”   捕头非常合时宜地捧哏道。   “你瞧钱宅外的三具尸体,就是凶手,他们三人,定是分赃不均,劫财杀人后,起了内讧,同归于尽!”   胡县令摇头晃脑,笃定道:“尸体上十几枚铜钱,便是罪证!”   “大人英明!”   捕头崇敬万分道。   虽然漏洞百出,但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结案理由。   等钱老爷入土为安,谁又会去在意真相呢?   胡县令不在意,捕头不在意,村民们更不会在意。   钱老爷生前是个体面人,他更不会在意,不信,你问他,看他答应否?   ……   “嗷咦嗷咦嗷!”   “老马,再坚持一下,沿着官道走,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陈胜安慰道。   “嗷咦嗷咦嗷!”   老马幽怨地叫唤着。   你要是没把那六块金饼子放我身上,我倒是还能坚持一会儿。   三百两金子,就是三十斤,加上行囊,老马表示再走下去,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哎呀,再坚持一下嘛,到了镇上,我请你吃饼子。”   陈胜说道。   “嗷咦嗷咦嗷!”   “行,要热的,带馅儿的。”   好说歹说下,两人终于在天黑前,抵达下一个小镇——双旗镇。   到了这个镇,就已经脱离原先县官的管辖地盘了,是另一位县官的管辖地。   陈胜以前和老头路过这里,是一个很繁华的镇子,比起清泉镇不遑多让,因为这里是很多行商的落脚点,出了双旗镇,再走差不多二十里,就是边境线了。   “终于到了。”   陈胜深吸一口气,想要往饭香味最混杂的地方去,因为那里往往都是客栈。   他比较内向,不太好意思向别人问路。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指错路的人比较多。   “大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求您大恩大德,赏个一文两文也好。”   “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端着碗,穿梭在人群中乞讨着。   只有繁华的镇子,才会吸引来乞丐。   人吃饱了,才会发善心。   望着向他走来的小乞丐,陈胜摸了摸肚子,觉得自己还没吃呢,就不发善心了。   然而小乞丐们瞅了陈胜一眼,觉得对方是个瞎子,没油水可捞,就绕开了,继续向着衣着比较华贵的路人乞讨着。   陈胜:……   他大抵是猜到自己朴实无华的衣着和残疾人的身份又替自己省了一番口舌,有些哭笑不得。   有时候因为瞎眼,受人欺负,有时候却又因为瞎眼,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二,来五个菜馅饼子,一碗烂肉面。”   陈胜喊道。   “好嘞客官,您里边儿请,本店的驴肉火烧可是一绝,要不要点几个尝尝?”   店小二推荐道。   驴肉火烧虽然味道不错,但也比菜馅饼子要贵好几倍。   “好,来三个尝尝鲜。”   陈胜现在可是有钱人了,享受一点怎么了?   都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小庙那晚,没吃赶尸人周同给的坑人酱驴肉。   他今天倒要尝尝是什么味道。 第22章 老马不安生的饭食   “客官,菜来了,您请慢用!”   店小二将菜盘子一一端上。   “驴肉火烧,我来了。”   陈胜食指大动。   他前世都没吃过驴肉呢,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嗷咦嗷咦嗷!”   外面被拴在牲口栏上的老马忍不住叫喊起来。   小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哈哈,不好意思,差点忘了。”   陈胜一拍脑袋,拿起三个菜饼子走到牲口栏。   “来,老马,吃吧,热乎乎的菜饼子。”   “嗷咦嗷咦嗷!”   老马一脸不爽地扭过头。   你小子,自己吃肉,给老头子我吃这个?   你信不信我分分钟死给你看?   “不是吧,菜饼子都不吃,你想吃什么?驴肉火烧吗?”   陈胜诧异地调侃道。   “嗷咦嗷咦嗷!”   老马连忙回应。   陈胜愣住了,神色古怪,“你这老骡子,连你爹也吃啊?”   “嗷咦嗷咦嗷!”   老马翻着白眼。   他都老得掉毛了,驴爹早死了好吧。   “就算不是你爹,那跟你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啊,所以,你还是吃菜饼子吧。”   陈胜记得疯牛病好像就是因为牛吃了含有同类骨肉制成的饲料,最后感染病毒导致的。   所以他不确定老马吃了驴肉以后会不会得,额……疯骡子病?   “嗷咦嗷咦嗷!”   老马犟脾气上来,就是不吃菜饼子。   折腾了一辈子,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俺就要吃肉,就要吃肉!   陈胜没办法,又折回客栈,给老马带了驴肉火烧。   “嗷咦嗷咦嗷!”   老马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你这吃货,胃口是越来越刁了。”   陈胜哭笑不得道。   一个驴肉火烧十五文钱,够买三个菜饼子,老马这胃口,怎么说也得四五个,有钱也不带这么造的。   他依着牲口栏,也开始吃起火烧来。   过了片刻,见老马没有疯癫的迹象,便打算回客栈吃了。   要是老马疯了,陈胜只能亲自送它上路,厚葬之,然后再买只年轻力壮的骡子,好歹能驮得起他。   “嘶……这么说,好像送老马上路也不是不行。”   陈胜挠了挠头。   他现在可是有钱人,别说买骡子了,买一匹马都够了。   又为什么要一只不能骑的骡子呢?   吃得正爽的老马忍不住浑身一颤,感觉陈胜不怀好意,嫌它吃得太多太贵了。   要不,吃点菜饼子?   老马咬过陈胜手里的菜饼子,开始咀嚼起来。   “你不是不吃么。”   陈胜摸着老马的头笑道。   像老马这么有灵性的很少见,所以他并不打算换。   老马:你确定不是看我吃菜饼子才打消主意的?   “行了,你吃吧,我再给你叫两个火烧,咱现在倒是不差钱。”   陈胜把手里的菜饼子放到食槽里,回客栈吃他的烂肉面了。   “哥哥,我饿……”   路边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看着老马大吃特吃,嘴角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男孩看着自己年幼的妹妹,有些心疼,再看看空荡荡的破碗。   今天的收成不行,回去不挨顿打都已经谢天谢地了,想吃顿饱的?喝西北风还差不多。   望着隐藏在人群中的熟悉面孔,男孩一咬牙,端起破碗往前走。   “各位老爷小姐婶儿啊,行行好,赏几个子儿吧。”   一边喊,一边朝着客栈牲口栏那里走去。   “老张,那小子不对劲,你看着点,别让他跑了!”   一嘴角带疤的挑柴壮汉对身边的麻子脸矮个子说道。   “放心吧老林,那小子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张麻子一对三角眼透过人群,死死盯着男孩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那男孩不可能抛弃自己妹妹,所以没有对其出圈的举动第一时间进行制止。   每个孩子的乞讨范围都是有规定的,要是过了规定范围,就是出圈,就是想跑,他们就会出手把孩子抓回来。   都是七八岁的孩子,饥一顿半饱一顿的,怎么可能跑得过大人。   最后的结果都是被痛打一顿。   七步。   五步。   三步。   男孩的心怦怦直跳,额角冒汗,他知道自己出圈了,但胜利就在眼前。   嗖!   趁着老马吃得正香,男孩迅速冲了过去,将食槽里的菜饼子抄走。   老马:???   什么动静?刚刚是一只大耗子从我面前蹿过吗?   有些懵圈的老马看着空空如也的食槽,还有一路狂奔的男孩,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敞开嗓子大喊。   “嗷咦嗷咦嗷!”   主人,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公然抢我菜饼子去了!   “老马,怎么回事?”   陈胜听到动静立马跑了出来。   他还以为有那个不开眼的小蟊贼打老马的主意呢。   老骡子被牵走了事小,它身上还有六个金饼子事大!   老马:所以爱会消失吗?   “嗷咦嗷咦嗷!”   老马叫嚷着,用蹄子踢了踢食槽,发出声响。   陈胜上手一摸,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靠,连骡子的饭都抢啊。”   不过想来也正常,菜饼子骡子吃得,人也吃得,当然有人饿极了回去抢。   “算了吧老马,人跑远了,我这瞎子也追不上啊。”   陈胜无奈道。   这街道上人来人往,嘈杂得很,他想听声辨位都做不到。   “嗷咦嗷咦嗷!”   老马很是生气。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连骡子的饭都抢。   “行了行了,别抱怨了,一会儿我吃饱了,再买两个火烧给你,就在你旁边守着。”   “嗷咦嗷咦嗷!”   “知道啦知道啦,三个就三个。”   ……   “小妹,哥哥给你拿来了,快吃。”   男孩欣喜地把菜饼子递给妹妹。   “谢谢哥哥。”   小女孩接过菜饼子就要啃,却突然停下了,把饼子又递了回去。   “哥哥,你吃。”   男孩摇头道:“我不饿,你吃吧。”   咕噜噜……   不争气的肚子表示抗议。   每天都喝能照出人影的稀粥,还有一顿没一顿的,怎么可能吃饱。   “哥哥,你不吃,丫丫也不吃。”   小女孩坚定道。   “这……好吧,我就吃一口吧。”   男孩决定就咬一小口,好让妹妹能吃个饱。   天冷了,总是饿得快。   吃饱了,晚上就不会饿醒了。   “呦呦呦,你们兄妹俩感情真是深厚啊。”   戏谑的声音响起。   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阳光。   男孩脸色骤变。 第23章 采生折割   “小子,我们当初怎么跟你说的,你不会忘了吧?”   张麻子狞笑道。   “可,可我并没有逃跑!”   男孩瑟瑟发抖。   “老子说的可是出圈者断腿!世道炎凉啊,这几月收成不好,把你腿断了,想来能让人可怜可怜你,多扔几个子儿。”   张麻子露出残忍的笑容。   这是他立下的规矩。   乞讨者敢擅自出圈,腿打断了,扔大街上乞讨。   “小子,你算是运气好,腊月寒冬,伤口不容易疡。”   张麻子伸出手,朝着男孩脖颈抓去。   男孩虽然恐惧张麻子,但不可能坐以待毙,拉着妹妹就跑,迎头撞上挑柴的老林。   他们干这行多年,又怎么会让人跑了呢。   “救命……唔唔唔!”   男孩想喊,却被老林一把捂住了嘴,旋即昏睡过去。   丫丫见哥哥晕倒,被吓呆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被张麻子一把扛起。   街道上人来人往,大家都对这一幕无动于衷。   这样的小乞丐,报官,官府都不会管的。   因为他们即使逮捕了两人,小乞丐,依旧是小乞丐。   过几日又会出现什么王麻子、李麻子。   不抓张麻子等人,好歹这帮乞丐还有人管,知道什么地方能乞讨,什么地方不能乞讨。   “大的腿打断,小的怎么办?”   老林问道。   两人都坏了规矩,不应该只罚一个。   “卖掉,最近人牙子出高价收五岁以下的孩童,不分男女,十两银子一个。”   张麻子拍了拍肩膀上的小女孩说道。   “倒是怪事,平时人牙子不都是低买高卖么,怎滴今儿个改性子了?”   老林很是好奇道。   “谁知道呢,没准是碰上大买卖了。”   张麻子耸肩,眼里止不住的羡慕。   人家既然肯出价十两,必然是中间商赚差价,有搞头在里面。   只可惜,想当这等有专属渠道的人牙子,那得背景够硬才行。   “老张,这几月收成不行,我估摸着就算把手底下的乞儿都折割了,也赚不了几两碎银,要不我们重操旧业干采生算了。”   老林说道。   采生,“采”为搜寻、找的意思,“生”指的便是材料,乃人贩子的黑话,找合适的孩子拐走。   折割,即将孩子的躯体弄成畸形或残疾,让其去乞讨或表演展览,利用人的同情心赚钱。   只是张麻子给变了一下,不听话坏规矩的孩子才会被折割,又或者乞讨业绩连续几个月不达标的。   刚开始,在这种恐怖的威胁下,孩子们拼命乞讨,倒是让张麻子两人赚了不少。   可随着世道越来越乱,乞讨的生意就越来越差了。   现在人牙子高价收购五岁以下的孩童,越小价越高,这让老林很是心动。   做叫花头子还得训练那帮小叫花子,眼下收成不行,哪有做拍花子采生来钱快?   “不着急,先把这小丫头卖了,看看是否真的给银子再说。”   张麻子摇头道。   做叫花头子虽然现在赚钱不多,但胜在安全稳定。   可要是干拍花子被抓到,当场打死也是活该。   官府也不可能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家还没有小孩呢?   你要对自己手底下的小乞丐折割,那他们管不着,但要采生到他们头上,那就得死。   趴在张麻子肩膀上的丫丫逐渐从呆愣中反应过来,对方张口闭口要卖她,着实吓坏了小丫头。   都是大坏蛋!我不要和哥哥分开!   想到这里,小丫头鼓足勇气,使出吃奶的劲儿,张嘴朝着张麻子的脖颈咬了下去。   “嗷嗷嗷……”   张麻子哪里料到一个五岁不到的女娃娃能如此果决,钻心的疼痛从脖颈传到大脑,让他忍不住当场嚎了出来,吓了周围人一跳。   这也引起了陈胜的注意,他抠了抠耳朵,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是老马在叫呢?   可老马现在吃它爹做的火烧吃得正起劲呢,要叫也是舒服地叫。   “该死的赔钱货!”   张麻子将丫丫掷在地上,一手捂着脖子。   感受到血哗啦啦地流,他勃然大怒,上去一脚将丫丫踢成地滚葫芦,要不是尚存一丝理智,告诉他死了就卖不了钱,他能活活踢死这小丫头。   饶是如此,这一脚也近乎要了丫丫半条命,她发出惨痛的哀嚎。   “丫丫不要被卖,丫丫要和哥哥在一起!”   人群逐渐聚集,大家神色各异,有怜悯小女孩的,有愤怒张麻子心狠手辣的,但就是没有一人肯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只有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这可由不得你!”   眼见人越聚越多,张麻子也有些慌,伸手抓向丫丫。   砰!   一火烧砸在张麻子脸上,阻止了他的罪恶行径。   老马:……   不是,那是我的火烧,我的火烧啊!   “谁,谁特娘多管闲事!”   张麻子恶狠狠地扫视四周。   他就算再慌,也得表现出一股横劲儿,不然要是怂了,很容易引起正义的群殴。   毕竟法不责众,你一拳我一拳的,把张麻子打得半残,他连报复的能力都没有。   张麻子凶神恶煞的表情起了作用,目光所及之处,人群纷纷散开。   “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吗?”   张麻子见装横有效果,愈发嚣张跋扈。   “我干的,怎么了?”   陈胜拄着杖刀从人群中走出,站在丫丫身前。   “你?一个瞎子?直娘贼,你是在逗本大爷吗?”   张麻子大怒,大步向前,想给陈胜一个响亮的大逼斗。   陈胜听声辨位,一个侧闪躲过张麻子的巴掌,抬脚照着对方膝盖窝重重一踹。   咔嚓!   骨头裂开的声音。   “啊!”   张麻子惨叫一声,跪倒在丫丫面前。   锵!   杖刀出鞘。   明晃晃的刀刃搭在张麻子的脖子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是那么刺眼。   张麻子瞬间就不嚎了,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流下,一动也不敢动。   陈胜只要轻轻那么一划拉,就能让他去阎王爷那里报到。   “大,大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饶了小的吧。”   张麻子求饶道。   同时心里也是悲呼,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怎么碰上这么个煞星。   瞧这身手,不会是入了品的武者大人吧? 第24章十年饮冰   “我要哥哥,呜呜……我要哥哥……咳咳……”   丫丫边咳血边哭道。   张麻子那一掷一踢,对她造成的伤害实在太大了。   “小丫头的哥哥在那儿!”   陈胜闻到了血腥味,神色肃穆,握刀的手稍稍用力,张麻子的脖子立马溢出一条红线。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老林,快把人带过来啊,你是想老子死吗!”   张麻子连忙喊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喉管好像被切开了一样。   然而老林眼见张麻子踢到铁板,果断撂挑子,扔下男孩拔腿就跑。   “哥哥,哥哥……”   丫丫爬到男孩身边,用力晃动着。   陈胜收刀,来到丫丫身边,摸索到男孩的脸,一探鼻息。   “还有气,那位好心人,来瓢水。”   对上张麻子,没人愿意,但给水,还是可以的。   不一会儿,就有人递来一碗水。   陈胜用手蘸了蘸,挥洒在男孩脸上。   男孩被冷水一激,打了个寒颤,迷药失效,悠悠转醒。   “我,我这是怎么了?”   他有些迷糊,旋即想到了什么,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腿,松了一口气。   还好,腿还在,没被打断。   “哥哥,你醒了,太好了……咳咳……”   丫丫笑着,忍不住咳出血痰。   “小妹,你怎么样,小妹,你不要吓哥哥。”   男孩抱着妹妹,浑身发颤,语气中带着哭腔。   “我,我好困,咳咳,想,想睡觉……”   丫丫就这么躺在哥哥的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厌世з君羊⑦1 ④⒋ 八㈥⑦ 七0   “小妹,小妹……啊!啊!啊!”   小男孩仰天悲鸣,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下。   他见过,他见过那些被折割后要死的孩子,他们临死前都说困,想睡觉。   陈胜连忙摸索着,将手指搭在小丫头的脖颈上,事实上,他已经听不到呼吸声了。   “没有脉搏,死了。”   一口浊气吐出。   陈胜睁开了眼眸,白得森然。   明明遇过不少,但依旧心难平。   以前,是没有实力,只能憋着。   现在……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锵啷啷……   陈胜缓缓拔出刀,走向张麻子。   而张麻子在陈胜去看男孩时,就试图逃跑。   但他显然是没有当跛子的天分,拖着条瘸腿,三步一倒。   每倒下一次,骨裂之痛就能让他惨叫不已。   陈胜毫不费吹灰之力就锁定了张麻子的行踪,一脚踏在了他的腰上。   轰隆咔嚓!   晴天霹雳,远方乌云尽起。   “饶命啊大侠,饶命啊!”   张麻子的求饶声不绝于耳。   陈胜充耳不闻,高举起手中的杖刀。   咻!   噗滋!   鲜血飞溅,染红了陈胜的脸。   他的刀透过血肉、骨头,狠狠斩在地面上。   张麻子只感觉腰间剧痛在某一瞬间超过了大脑的阈值,灵台一片空明。   等空白再次有了颜色,意识回到现实,眼前一幕,让他肝胆俱裂!   “啊啊啊!”   不似人声的尖啸回荡在整条街道。   张麻子,被腰斩了!   但他还没死!   陈胜随手一甩,地上出现一道红线。   杖刀慢慢擦过袖口,擦干上面残留的血迹,然后入鞘,一气呵成。   张麻子还在叫着,他的上半截不断向前爬行,下半截独留原地,一条猩红之路在两者之间铺成。   陈胜的刀很快,也很准。   他曾经问过陈老头。   为什么有的人被腰斩,连叫都没叫出来,就干脆利落地死了。   而有的,却要嚎上半刻钟左右。   陈老头说了,五脏六腑等维持人生计的器官,全都集中在人的上半截。   若是行刑之人往前砍砍,斩开了重要器官,那人便会在短时间内死去,若是往后稍稍,避开了重要器官……   所以为了能死得痛快些,受刑者或其家属,都会想办法收买行刑人,让其动手时,往前一点,免得遭罪。   陈胜,选择了往后稍稍。   以张麻子的失血速度,大概要一刻钟左右,才能彻底丧失意识,休克过去,然后死亡。   现场一片寂静,唯有张麻子的哀嚎,和男孩的哭泣。   前者,为自己,后者,为妹妹。   轰隆咔嚓!   雷电轰鸣,冰冷的雨水一滴又一滴地滑落,落在人的脸颊上。   人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惊醒过来,无边的恐惧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上。   “杀,杀人啦!”   一声惊呼。   人群顿时躁动起来,四散逃窜。   尽管陈胜的刀不会落在他们腰上,但万一呢?   看热闹是有限度的,谁也不想被殃及池鱼。   再说了,下雨了,你不回家收衣服吗?   真是的,刚刚天气还好好的,怎么就下雨了呢?   太奇怪了。   是啊,太奇怪了。   这个世道,真是操蛋。   陈胜仰望天空,冬雨冲刷着他脸上的血,衣服上的血,却浇不灭他心头上的热血。   十年!   来到这个世界十年了。   他以为他适应了,放下了,在武馆灭门之后,更是斩断了一切前因后果。   从今以后,他就是这个世界的陈胜。   但到头来……   陈胜握紧手中的杖刀。   越是经历着这世界的一切,便愈发对前世美好生活感到来之不易。   至少,不会随处可见冻死,饿死的尸体。   郊外没有连成一片的坟堆子和眼里泛着绿光的野狗。   也不会出现如此光明正大,在闹市街面上行走的拍花子!   “大侠,我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妹妹吧。”   男孩抱着陈胜大腿,苦苦哀求,把一切幻想都寄托在了好心的大侠身上。   “她已经死了!”   陈胜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男孩的幻想。   “不,她没有,她只是睡着了,睡着了!”   男孩声嘶力竭道。   他答应过妹妹,有朝一日,一定会回到家乡,回到爹娘的身边,一家人又过回以前虽苦,但却幸福美满的日子。   “她已经死了!”   陈胜的声音依旧冰冷。   他必须让男孩认清现实,死抱着妹妹不放手,只会越陷越深。   “死了,死了……”   男孩抱起妹妹冰冷的尸体,呆呆地看着。   雨水冲刷掉丫丫脸上的污渍,苍白中显得如此安详。   或许死亡,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不用再拽着“回家”那虚无缥缈的稻草。 第25章除恶   雨,停了。   “带我去你们平时的聚集地。”   陈胜说道。   既然做了,那就要把事做到底。   男孩依旧呆愣地抱着妹妹,没有回答。   “小子!还不醒吗!说不定还有几个像你妹妹一样,等着被卖掉的孩子呢!”   陈胜大喝道,犹如晨钟暮鼓,唤醒了男孩。   “我这就带您去,就在郊外的破庙。”   男孩擦干泪水,试图背起妹妹,却摔了一跟头,栽到陈胜脚边。   “我来吧,你带路。”   陈胜弯腰一把抱起丫丫冰冷的尸体,跟着男孩来到了郊外的破庙。   说是破庙,倒也勉强能遮风挡雨。   只是一进门,陈胜就闻到股恶臭。   这股恶臭很复杂,有五谷轮回之物,还有汗垢馊霉之气,以及……尸臭腐烂味。   “李迅你也回来了,老林和老张呢?”   几名大人见男孩走了进来,询问张麻子两人的下落。   刚才下了场雨,街上行人都避雨去了,不是个乞讨的好天气,就把乞儿都领回来了。   只是当他们看到男孩身后的陈胜,脸色骤然一变,呵斥道:“李迅,你居然敢带外人来这里!”   李迅想起往日里这几人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本能地感到恐惧,连连后退,撞到尾随而来的陈胜。   他抬起头,看到陈胜怀里的妹妹,心中的恐惧瞬间被仇恨充斥,指着几个大人道:“大侠,就是他们把我们拐到这里来讨饭的!有好几个被他们打断手脚死了。”   几个大人闻言顿时明白了陈胜的来意,顿时大笑道:“哈哈哈,李迅,我看你是被雨淋昏了头,怎滴找个瞎子来报仇,真是笑死爷了。”   陈胜也不恼,将丫丫交给李迅,唤道:“老马!”   “咦嗷!”   老马回应,驮着盲杖进了门。   “哈哈哈,看来今晚还能吃上一顿肉。”   几人大喜,掏出匕首,恶狠狠道:“兀那小子,把骡子交给我们,再磕三个响头,从我等胯下钻过,便饶你一条狗命!”   锵!   杖刀出鞘,划过一人咽喉。   顺势回转,斩落一颗人头。   在恐惧呆滞的目光中,又有两人被抹喉。   最后仅剩一人,浑身发抖。   当啷!   手中匕首落地。   噗通!   人是跪地磕头。   “大侠饶命啊大侠,我都是被逼……”   噗滋!   杖刀直刺,贯穿心头!   陈胜踩着跪地之人的脸,轻轻一蹬,了却对方罪孽的一生。   在场十几个乞儿们纷纷墙角里缩,生怕那把锋利的杖刀也把他们抹了喉。   只余几个被折割的乞儿,也在地上不断蛄蛹,他们……爬得比较慢。   “大家不要怕,大侠是来救我们的。”   李迅解释道,他开始数起刚刚倒下的尸体。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算上张麻子,还差一个,是那个老林!”   李迅咬牙切齿,悲愤从心头起,将他的眼睛都冲红了。   陈胜擦拭完杖刀,将其入鞘,侧耳倾听,鼻头微嗅,漫步朝着庙里土塑泥像背后走去。   哗啦!   盲杖掀开烂草席。   扑面而来的恶臭蚀人心脾。   几具瘦小腐烂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显露出来,密密麻麻的蛆虫在里面不断蛄蛹,绿头苍蝇漫天飞舞。   陈胜沉默片刻,盖上了草席。   他有些后悔,后悔刚才下手不该如此果决。   茕茕一座坟,埋着横死人。   陈胜无声地抛洒着手中的纸钱。   李迅跪在地上抽泣哽咽着。   这里面埋的不仅有他的妹妹尸体,还有草席下那几个孩子的骨灰盒子。   烂得太彻底了,陈胜是个瞎子,也无法分辨,只能烧了以后,统一装在盒子里。   希望他们在黄泉路上有个伴,来生投个好人家。   “大侠,你教我武功吧,我要报仇,张麻子死了,他还有一个叫老林的同伙。”   李迅眼中闪着仇恨的目光。   待习得武艺,他不仅要杀那个老林,还要杀和老林一样的人。   陈胜沉默半晌,道:“我带着你,很有可能会连累你。”   当街腰斩张麻子,性质实在太过恶劣。   这很考验管辖双旗镇的县令容忍度。   “我不怕,求求您,教我武功吧!”   李迅跪地祈求。   脑袋不停地磕着,溅起地上的泥水,染了脸庞,一如仇恨,浸染了他的心。   “呼……你起来吧,跟,是不可能让你跟的,但教,可以教你一门武功。”   陈胜叹气道。   到底还是心软了。   夜幕降临,陈胜在破庙里架起篝火,照耀着焕然一新的地面、新的衣裳、还有十几张幸福的面孔。   至于那几具大人的尸体,却是便宜了外面的野狗。   滋溜滋溜……   孩子们大口吞咽着黏糊糊,冒着热气的米粥,再嚼上一口驴肉火烧,泪流满面。   他们已经记不清上次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是什么时候了。   有的甚至在被拐前,也没有吃过。   因为他们有的人,是赶上荒年,被父母以白菜价卖掉的。   价钱,可能是几个驴肉火烧吧。   再低,不如留着跟别人换着吃!   十五文钱一个的驴肉火烧,加上两个铜板一碗的稀粥,共计十七文钱,能买三个菜饼子余两文,换成陈胜吃的那硬邦邦喇嗓子的炊饼,能买五个剩一文,这是足以让三口之家吃上一整天的量!   大人吃一个,孩子吃半个,早上两个半,晚上两个半,刚好一天。   至于午饭?对不起,这个世界的穷苦人家其实是没有午饭这一概念的。   “起由两掌盖双膝,揉席归圆两东西。   掌旋悟定奇偶数,呼吸同步自然习。   ……   太极本源纯阳气,左旋右转化两仪。   吸浮呼沉任旋转,养心活脉长寿迹。”   陈胜念完子时净身功口诀后,问道:“李迅,你记住了吗?”   这是那羊皮袄少年所修炼的强身功。   子时净身功,又名子午诀,道家功法。   少年就是靠着这个,才拥有和陈胜争高下的身体本钱。   练武,得先有一副好身体。   以李迅这副营养不良的身体,强行修行,武功还未大成,自己就先一命呜呼了。   唯有子午诀这柔和的内家功法,才能在增强李迅体魄的同时,不透支他的生命。 第26章陈胜传功   “啊,我,我就记住了前面两句。”   李迅挠了挠头。   子午诀对于年幼的李迅来说,还是太高深了,能记住前两句,就已经是仇恨在作为动力支撑着他了。   “无妨,我读一遍,你跟着念一遍,其中道理先不管,记下来才是最为重要的。”   陈胜说道。   财不露白,武不轻传。   他既然轻易传了功法,那就不能让李迅有露白的风险。   按少年记忆里对功法的描述,练至圆满者,生撕虎豹,力超犀象,得寿百五来看,子午诀恐怕对此方世界的武者,至少是低级武者,有着致命的诱惑。   所以,就算陈胜能以文字形式记载,也绝不可能写出来交给李迅慢慢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李迅想学,就得把子午诀刻在脑子里。   一共五个要点,二十句话,一百四十个字,若是这都记不住,那也只能说明李迅不适合练武,还是趁早熄了报仇的心。   花了两个时辰,李迅终于是背熟了功法,但只得其文,不得其意。   此时已经是子时,吃饱喝足的孩子们互相抱团取暖,围坐在篝火旁睡得正香。   而陈胜在配合口诀功法,又手把手教地教李迅如何打坐修炼。   没错,子午诀就是一门打坐冥想法。   只能说不愧是道家的功法,像修仙更像过习武。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李迅总算是入门了。   代价就是陈胜失去了和梦境厨子激情互砍一晚上的机会。   “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日后要勤学苦练,才能有所进步,替你妹妹报仇,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陈胜摆了摆手道。   他倒是还不困,毕竟继承了少年大成的子午诀修为,加上两次身体强化,精力十分旺盛,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没事。   但李迅可就不行了,本身就瘦得跟麻杆似的,严重营养不良,要不是仇恨在支撑着他,早就睡死过去了。   “是,师父。”   李迅恭敬道,找个角落沉沉睡去。   我只是说顺嘴了,可不是你师父。   陈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个时辰后。   浓浓的肉包子香气勾人心魂。   破庙里的孩子们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纷纷睁开眼睛,看到陈胜拿着手里的包子对他们招手。   “嗷咦嗷咦嗷!”   老马无比幽怨地叫唤着,背上挂了一大袋子的包子。   你清高,你了不起,除了人以外,什么东西都往我身上挂是吧?   “行了,一会儿让你多吃点肉馅的。”   陈胜反手把手里的肉包子塞进老马嘴里,有些哭笑不得。   这还是骡子嘛,素的不吃就惦记着啃肉。   这还差不多。   老马咀嚼着嘴里的包子,十分惬意。   有时候,当食草动物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没本事吃肉啊。   “多吃点,包子有的是,一会儿还要赶路呢。”   陈胜说道。   他好像又一次地高估了本地县令的容忍度,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捕快找上门来。   “赶路?师父,我们要去哪儿啊。”   李迅咬着包子,含糊问道。   “去钱家庄。”   陈胜挠头道。   村庄、乡镇、郡城、州府。   钱家庄,就是钱开所在的村子名字。   他曾经说过,会时不时回来看望农妇和妞妞。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才隔了一天。   吃饱喝足,一行人顺着官道,前往钱家庄。   因为这其中有几个被采生折割,腿脚不便的孩子,只能用推车推着,所以行进速度慢了些,本来半天的路程,却是走了快一天,直到傍晚才抵达钱家庄。   一到村门口,陈胜就在田间地头碰上了一位老熟人,给钱家守门的高个子,他正哼着歌,十分愉快地挥舞着锄头松土呢。   “呦,老哥,忙着呢。”   陈胜听声打了个招呼。   埋头苦干的高个子身体瞬间僵住。   那天跑回家后,他裤子都湿了,腿肚子乱颤,听到外面有人喊钱老爷发粮,顿时明白怎么回事,看着自家婆娘和半大小子瘦弱的模样,和家里快要见底的米缸,这才换了条裤子,咬着牙去钱家领粮食。   虽然从人家手上分得了田地,但高个子依旧忘不了当初陈胜当着他的面杖毙矮个儿的场景。   昨夜还梦到此景,惊醒时下意识摸了摸亵裤,万幸,没湿。   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人就又回来了。   “这,这还得多谢恩,恩公啊。”   高个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陈胜:……   咋好好的还结巴了呢?   寒暄几句,陈胜便朝着农妇家里走去。   这个世界的村庄房子,基本都是倚着官道而建,方便出行,虽然村里的官道也是土路,但至少是夯实过的,下雨后人不会走着走着就陷进去。   “姐姐可在否,陈胜叨扰了。”   陈胜叩门喊道。   他的记忆力还不错,走过的道,基本不会忘记,所以也不存在敲错门的情况。   “是大哥哥!”   门扉里传来妞妞欢快的声音。   李迅神情十分黯然。   曾经,他也有一个妹妹以如此亲切的语气呼唤着他。   吱呀……   门扉打开,农妇笑脸相迎,但看到陈胜后面十几个孩童后,有些愣神。   什么情况?   陈胜进屋,把大致事情讲了一下。   他想把这些孩子托付给农妇。   “这是五百两银子,还望姐姐收下,方便照顾他们。”   陈胜拿出一袋散碎银子。   这是他今早用金饼子在双旗镇上的当铺兑换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瞎眼少年,拿着个金饼子去当铺兑换,搞不好就被人给坑了。   但双旗镇当铺老板可比枫林镇那个识相多了。   毕竟人家的铺子就开在张麻子被腰斩的那条街上,亲眼目睹了半个人在地上爬。   认出陈胜后,老板裤子都快湿了,又怎么会起什么别的心思,足斤足两,甚至还多给了几枚银子,当做破财消灾,把陈胜这尊煞星给请走了。   换成散碎银子,只要农妇别大摇大摆地全拿出来花,每次用银剪子剪下来那么一两钱使,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钱银子价值一百文铜钱左右,大乾虽乱,但还没乱到为了一百块钱就会有人抢劫杀人的地步。 第27章 武学奇才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小哥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又怎能收下你的钱,忘恩负义呢。”   农妇连忙婉拒。   陈胜给她们娘俩的已经够多了。   要不是家里的牛,她应该还在田里忙活着呢。   有牛,有车,还有田,地窖里粮食都是堆满的,养活十几个孩子不是问题。   那十几个孩子又不是不能动的木偶,也能帮衬家里干活的。   “姐姐,你就收下吧,十几口子人呢,房子总得扩建吧,衣食的花费也不少,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在陈胜的再三坚持下,农妇总算是收了银子。   “那,那以后这些哥哥姐姐就住在咱们家了吗?”   妞妞歪着脑袋,好奇道。   “是啊,妞妞喜欢吗?”   陈胜揉了揉妞妞的脑袋。   “喜欢,这样以后谁欺负妞妞,妞妞就叫哥哥姐姐们去打!”   妞妞欢呼雀跃。   寡妇的孩子,家里没个顶梁的,总是容易受别家孩子欺负。   “哈哈,那你们以后就是一家人,谁欺负你,你就叫哥哥姐姐们打回去,不过你不能仗着哥哥姐姐多去欺负别人哦。”   陈胜笑道。   这个世界跟他前世农村老一辈的情况一样,普通老百姓,谁家人丁多,谁家就硬气。   十几个孩子们面面相觑,眼里透着迷茫。   家,对他们来说有点陌生。   晚上,孩子们围坐在院子里,吃着热乎乎的面疙瘩汤,看陈胜教李迅刀法。   没错,就是刀法。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内家功法都教了,总不能落下武技吧。   不过陈胜并没有将少年以气御刀的看家本领教给李迅。   那玩意儿比子午诀要求还高。   少年的老爹就是此刀法的创造者,手把手地教了七八年,才学有所成。   即使是入门,也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陈胜可没这么多时间耗着。   他只教了最基础的刀法。   下劈上挑、横斩斜砍、直刺推顶、缠头裹脑、夜战八方藏刀式……   这一系列的基础刀法动作,早在和瞎眼大叔上万次梦境交战中,陈胜就已经滚瓜烂熟,信手拈来,教李迅绰绰有余了。   陈胜用杖刀耍完一套基础动作后,笑问道:“学会了吗?”   李迅:……   嗯,学废了学废了。   好吧,陈胜也没指望李迅一晚上就能学会,只要求他能记住动作便可。   月棍年刀一辈子枪。   这并不是评判三种武器孰强孰弱,而是形容其练习所需要花费的时间成本。   棍子,你练一个月,就能有模有样了。   刀则需要一年,才能入眼。   而枪的变化,你学一辈子,也不可能掌握完全。   但不可否认,任何武功招式都要下功夫花时间苦练,就好比军体拳,学生打出来大多软绵绵,而教官却打得虎虎生威。   当然,陈胜这有梦境外挂的人除外。   花费了两个时辰,在手把手的教学下,李迅终于练出点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了。   但至少动作是标准的,只要持之以恒地练习,凭借一把刀,十几个普通人近不了身是没问题的。   “呼,哈!大哥哥,妞妞也会!”   妞妞拿着烧火棍子,舞出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这一刻,她好似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侠客。   陈胜听到连贯的细微破空声,忍不住眉头一挑道:“妞妞,你再耍一遍。”   “好,大哥哥。”   妞妞又照着方才记下的刀法,用烧火棍耍了一遍。   呼吸虽喘,但有规律。   力道虽轻,但很标准。   陈胜面色古怪。   自身丰富的使刀经验,加上瞎子大叔和双刀少年的灌输,让他仅凭烧火棍挥舞的破空声,就能推算出很多。   连贯,稳定,该重的时候狠重,该快的时候轻快。   “李迅。”   “在的师父。”   “以后刀法上有什么不懂的,问妞妞。”   李迅:???   不是,我都十二了,她看上去跟我妹妹一般大小,还不足五岁!   李迅瞪圆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陈胜也不想承认,但妞妞在刀法的天赋上,好像要比李迅要强。   他手把手地教李迅,纠正动作,花了两个时辰。   而妞妞就在一旁看,然后就会。   用根木棍都耍得很标准。   这让陈胜不由得想起星爷《功夫》电影里,包租婆说的那句话。   “要成为绝世高手,并非一朝一夕,除非是天生武学奇才,但是那种人,是万中无一……”   所以,我这是碰到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了?   如果这个世界被书所记录,那么,妞妞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主角?   陈胜望着还在拿烧火棍比划的妞妞,哑然失笑。   这小丫头学刀法的初衷,可能就是想亲手暴打同村欺负过她的熊孩子吧?   如果没有他这只蝴蝶扇动翅膀,妞妞的结局又会是如何呢?   钱开没死,农妇家中已无粮,要么母女俩饿死,要么……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   平民天才不是说没有,但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九成九还未成长到他应有的高度,就会夭折。   没准在某个郊外乱葬岗,野狗正在啃食着某个有望成为剑神的天才尸体。   所以说,哪里有什么世界主角。   有人生在罗马,站在家族为他创造的风口上,就是头猪也能给你捧起飞了。   而有人生为骡马,被生在罗马的人当做畜牲使唤。   陈胜摇了摇头,不再细想,用杖刀给妞妞手里的烧火棍削成一把木刀。   小丫头拿着木刀,舞得更兴奋了,那叫一个欢天喜地。   “疯丫头,别打到人了。”   农妇笑骂道。   “师父,您能帮我也刻一把吗?”   李迅恳请道。   他和妞妞的玩闹心不同。   木刀,能让他更好地练习刀法,待得武功成,提刀报血仇!   陈胜沉默片刻,又拿起杖刀也给李迅削了一个。   仇恨,能让人快速成长。   但仇恨,也能迅速毁掉一个人。   等李迅手刃仇人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是大仇得报后内心空落落的,一蹶不振?   还是变得愈发偏执,手中刀不停歇呢?   陈胜找不到答案,也不会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圣母话。   因为他自己,手中的杖刀也不曾放下,只不过更加收敛。   心不动,则藏器于身。   心动,则刀出鞘以平息。 第28章朝廷三大暴力机构   时间拨回到陈胜启程前往钱家庄之时。   “什么,双旗镇有人被当街腰斩?”   余县令忍不住抠了抠耳朵道:“你再说一遍?”   这世道虽然乱,但也不至于乱成这样吧?   他自问不是什么能臣干吏,但治下也还算安定,不至于发生这么恐怖的事吧。   “大,大人,此事乃小人亲眼所见。”   捕头脸色有些泛白道。   那场面,实在太残暴了。   腰斩这项刑法,在大乾已经很久没有实行了,除非罪大恶极,不然基本都是砍头。   “凶手调查出来了吗?受害者有何来历?”   余县令问道。   “凶手据说,据说……”   捕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倒是说啊,难不成还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余县令被捕头搞得有些紧张。   “那倒不是。”   捕头摇了摇头,咬牙道:“据目击证人所说,是一名瞎眼少年。”   余县令:???   这比大人物还离谱啊。   余县令满头黑线道:“你是不是在耍我,瞎子腰斩他人?他被腰斩还差不多。”   “大人,卑职起初也是不信的,但询问街道周边店铺目击者,得到的回答皆是如此。”   捕头连忙解释道。   “算了。”   余县令揉了揉眉心道:“那被害者又是何人?”   “回禀大人,被害者名为张三,诨名张麻子,乃是双旗镇的乞儿头子。”   捕快如实汇报道。   “乞儿头子?嘶……有点太凑巧了啊。”   余县令的思绪不由得飘到昨天的会议上。   乞儿头子,其实就是拍花子转行。   而下午的会议,除了他外,还集齐了本县的止戈使陈伟龙,隔壁两县的止戈使王奔、段景住。   商讨的内容,就涉及到了拍花子这类人。   最近三个县失踪人口愈发多了起来,尤其是小孩,搞得人心惶惶,三县县令不得不派人查一查此事。   也没花多大力气就查明白了缘由。   无他,贩卖人口的行情涨了。   年龄越小,价格就越贵,尤其是五岁这个分水岭。   要说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毕竟五岁以下的孩童不记事,买来养基本不会出现白眼狼的情况。   官府最多严打一下,让那些拍花子和卖人的牙行收敛点。   可段景住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连没断奶的孩子也要,价格居然高达二十两银子,这就有些古怪了。   所以他怀疑,很有可能是有邪修,在借孩子修什么邪功,这才连没断奶的孩子也要。   这并不稀奇,邪修总不干出点超出常人三观的事,那能叫邪修吗?   当初陈胜在破庙遭遇的野茅山人周同,他那本只记载了炼尸术皮毛的秘籍里,就有用未出世的婴儿炼尸的手法。   如果只是正常的贩卖人口,那是衙门的事,但有邪修出现,那就是止戈使的职责所在了。   止戈处针对修士。   镇魔司针对妖魔。   听龙卫乃皇帝的情报部门,上至百官贵戚,下至平明百姓,都在他们的监察范围内,爪牙遍布全天下。   这就是大乾赫赫有名的三大暴力机关。   王奔、段景住、陈伟龙三人作为止戈、镇魔、听龙三位一体的存在,平时上班可以摸摸鱼,要是有妖魔、邪修作祟,为害人间,就得尽心尽力地去处理。   否则头顶乌纱帽保不住另说,还容易被人以失职罪参一本,受到处罚。   “唉,若是先帝在时,也不至于三县联合去调查。”   王奔叹了口气。   三位一体说得好听,其实就是领一份的工资干三份的活。   如今外族入侵,边关吃紧,当今陛下又迷恋什么长生之法,搞得朝堂乌烟瘴气。   他当年就是年少轻狂,忍不住酒后失言,针砭时弊了一下,然后就被调到这边塞苦寒之地,蹉跎十几年。   满腔热血都被蹉跎没了。   换做以前,听到有邪修用孩子性命提升修为,二话不说,主动请缨,拔刀就上,舍我其谁。   但现在……职责所在,迫不得已。   没办法,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总是会变的。   就像以前每个县都至少有一个先天高手坐镇呢,现在嘛……   三人之中,实力最强的是陈伟龙,七品武者圆满,段景住次之,七品武者中期,王奔七品初期。   每一品的小境界分为初、中、后、巅峰、圆满。   但甭管怎么小境界怎么分,他们三人都可以笼统地归于后天武者,不是先天之属。   三个后天武者,分别是三个县的扛把子,这颇有点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感觉。   有道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按理说王奔他们应该高兴才对,毕竟成了扛把子。   但问题是,没人啊,光杆司令一个,要干事,还得向县令要捕快。   就那些游手好闲的捕快,面对入品武者能起什么作用?   王奔因此心里都不知道问候过上面几回了。   “好了王老弟,小心隔墙有耳。”   陈伟龙无奈道。   “是极是极,当务之急应当先找到那个邪修。”   段景住接过话茬道。   “隔墙有耳?我都被调到这里了,还能咋滴,连牢骚都不能发了吗?”   王奔抱怨道。   段景住和陈伟龙都是本地人,陈伟龙原本更是在京城跟着某位统领混的,只是为了家乡发展,才申请调任回来的。   他没有人家那么高的节操,老母亲还在都城居住,还好有个哥哥能侍奉左右,娶妻生子,为他老王家续了香火,不然他一个大光棍,搁这蹉跎十几年,那才真叫一个不孝了。   陈伟龙和段景住是知道王奔的事,所以也没反驳什么,人家十几年被迫尽忠职守,没回家看看,发点牢骚当然是可以理解的。   “走吧,咱们先从陈哥负责的县开始查吧,先去牙行。”   牢骚归牢骚,正经事还是要干的。   王奔第一时间就把调查目标放在了牙行上。   牙行,按现代话来说,就是中介市场,专门给买卖双方说合,介绍交易,代买代卖,然后抽取一定佣金。   中介被称之为牙子、牙郎、牙商等,意思是靠嘴皮子赚钱。   当然,术业有专攻,一般牙商都是专卖,根据卖的货物,加上一个前缀。   例如卖房子的,就叫房牙子,卖米面的,就叫粮牙子,卖人的,就叫人牙子了。 第29章线索   卖人的人牙子,是拍花子和买主之间的中间商,有人出高价买孩子,问他们准能查出点线索。   王奔一行人前往三县最大的牙行,找生意做最大的人牙子。   说来也巧,这牙行,就坐落在双旗镇。   毕竟这里人口流动大,好做生意,还毗邻隔壁县,地理位置相当不错。   “大人,您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怎么能随意泄露买主的讯息呢,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我还如何做得了生意。”   陈莲香阴阳怪气道。   她就是三县有名的人牙子。   号称没有什么人是卖不出去的。   也的确如此。   长得漂亮的卖给青楼。   长得丑的卖给叫花头子,折割的乞丐脸上一抹灰,也看不出美丑来。   “大胆,我们这是在查案,你难道要妨碍公务吗!”   陈伟龙呵斥道。   “大人,您口口声声说是要找邪修,我这里没有邪修,已经如实交代,怎滴还妨碍公务啦?”   陈莲香有恃无恐道。   一个妇道人家,能成为三县生意最大的人牙子,自然是有背景的。   每年给三位县令的孝敬也不少,真要被搜个底朝天,那大家都别想跑。   “你不回答,那就休怪我们亲自动手查了。”   陈伟龙脸色阴沉道。   “陈大人,陈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捕快赶来,连忙劝阻道:“三位大人,余县令担心你们操之过急,特派卑职来协助你们。”   说着,他看向陈莲香,严肃道:“陈婆子,斩妖除魔乃是三位大人的职责所在,大人问什么,你直说便是,莫要拐弯抹角!”   陈莲香瞥了一眼捕快,耸肩道:“好吧,三位大人尽管问吧,民妇必定知无不言。”   她已经读懂了余县令的意思。   王奔等人真的只是来询问邪修之事,而不是假借理由来查她底细。   如果她还犟着不说,职责所在的三人是真的会强搜的。   “陈莲香,我且问你,是谁在以高价购买孩童,还不论年龄界限的。”   段景住问道。   “这我哪里认得,确有人出高价买孩童,但买主蒙着面,只能从声音里听出是男的。”   陈莲香说道。   干她这行的,是从来不会管买主长什么样,姓甚名谁的,你只消得有钱便可。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麻烦通知我们及时删除。   “买主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除了脸外,还有什么显著特征?”   段景住问道。   有的时候,找一个人未必需要看脸。   “高矮胖瘦嘛……有了,和这位大人差不多。”   陈莲香指着陈伟龙,笑嘻嘻道。   众人:……   “你这婆娘,莫要说笑!”   王奔怒道。   “大人,民妇说的是事实呀,那买主确实和这位大人身形相仿。”   陈香莲无辜道。   “算了,王老弟,这陈香莲只是拿我比喻罢了。”   陈伟龙毫不在意,“当务之急,还是应当找出买主,陈香莲,那买主和你的交易之地,联络方式总有吧?”   “有有有,有的,就在郊外一棵老槐树下,有个树洞子,买主想买孩童时,便会在树洞子里放上一张纸条,约好了交易地点与时间,我便带孩童前去交易。”   陈莲香将事情经过详细描述道。   她每日辰时,都会派手下人去树洞子里看看有没有纸条。   “单线联络?无固定交易地点,麻烦,买主还真是谨慎。”   段景住皱眉。   越是这般,就越是说明对方心里有鬼。   “若是如此,只能先行去老槐树那边查看。”   王奔有些无奈。   得,又有的忙了。   “我等还是换上便服,伪装成陈莲香的手下,前去查看,万一买主在老槐树边有眼线,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陈伟龙建议道。   “还是陈大哥心细。”   王奔佩服道。   陈伟龙年近知命,长他十多岁,阅历丰富,很多事处理起来是相当老道有经验。   加上其七品圆满的实力,王奔和段景住都认他这个老大哥。   三人换上平民服饰,正准备出发。   “哎呀!”   陈伟龙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看向陈香莲道:“陈婆子,你平时派几人去老槐树查看纸条?”   “一人啊。”   陈香莲回复道。   只是看看有没有纸条,有就拿回来,一人足矣。   “这样吧,三人同去,容易引起对方警惕,我等兵分三路,我前去老槐树,陈婆子与买主之前交易过的地方,便由二位老弟分头去查看。”   陈伟龙说道。   王奔和段景住对视一眼,说道:“就依陈大哥所言。”   谁让他们只有三人呢。   买主要真是个入了品的邪修,寻常捕快根本对付不了,还会打草惊蛇。   很快,他们三人就回到了约好聚集的客栈包厢。   “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陈伟龙问道。   王奔和段景住皆摇头。   陈香莲与买主之前交易过的地点都很随机,除了位置比较偏僻外,没有什么规律。   “哈哈,我倒是有点收获。”   陈伟龙笑着拿出一张纸条摊开。   “明日午时三刻,携十五名岁在总角以下的幼儿,于双旗镇郊外密林深处小寒潭见。”   王奔念着纸条里的内容。   总角,意为收发结之,就是将小孩的头发分成左右两半,在头顶扎成一个结,形如两个羊角。   一般只有五岁左右的稚童会绑羊角结。   “太好了,总算没白忙活。”   段景住喜道。   他们怕得就是对方察觉到风吹草动,做缩头乌龟。   现在好了,居然露头了,早点处理完,早点休息。   “只是这十五名总角以下的幼儿……”   王奔叹了口气。   他们自信联手能拿下邪修,毕竟邪修要是实力强大的话,也不会干这等遮遮掩掩的勾当。   但却无法保证在与邪修交手时,不会波及到孩子们。   蹉跎十几年,王奔已经对人口贩卖司空见惯,可若是因为他而伤到孩子,终是那抹良心难安。   “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段景住苦笑道。   他也不想的,但没办法,你不带孩子,万一人家在暗处观察,觉得有诈跑了怎么办。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要真有误伤,最多最多……给起个坟,立个碑。 第30章真凶   翌日清晨。   陈香莲已备好十五名幼儿,其中居然有三名尚在襁褓中!   “陈婆子,真就没有其他娃儿可替代了吗?”   王奔逗弄着襁褓里的婴孩儿,有些于心不忍。   最起码你找个能跑的啊,这要和邪修打起来,躲都没地方躲,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   “王大人,瞧您说的,这年岁的娃娃可不好找,父母都看得紧……”   陈香莲顿时闭了嘴。   好悬,差点没说漏。   “咳咳!”   段景住重重地咳了两声。   他们知道陈香莲这十五个孩子肯定不全是正当买卖得来的,定是拍花子偷拐销赃,大家都心照不宣,你要放明面上讲,就有点过分了。   而所谓的正当买卖,就是父母亲自把自家孩子卖掉。   除非走投无路,没有丝毫生机,不然人世间绝大部分的父母都不可能把亲生孩子卖掉。   陈香莲不收点拍花子手里的货,还凑不齐十五个呢。   “既然如此,陈婆子,你就随我们走一趟吧。”   陈伟龙说道。   “啊?大人,我也要去?”   陈香莲慌道:“大人,看在老婆子我没有收您孩子钱的份上,就放过我吧。”   开玩笑,抓捕邪修,这事是她一个普通人能参与的吗?   到时候把命搭进去都有可能。   “你不去也得去,我等伪装成你的手下,领着十五名孩童,你这主事没在场怎么行?”   陈伟龙沉声道。   陈香莲自己都说了,十五名孩童算是大单生意,她一般都会亲自带人去。   如果这次没有去,被对方怀疑了怎么办?   “大人,您就饶了我吧,我可不能出事,我的生意可涉及到……”   “够了!”   陈伟龙打断了陈香莲半求半威胁的话,他上前在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陈香莲脸色顿时一变,随后只能无奈点头,领着三人前去。   “把这仨孩子背上,只要那邪修现身,你可先行带着他们逃跑。”   王奔将三个襁褓中的孩子放进背篓,然后递给陈香莲。   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点安全保障了,虽然有些聊胜于无。   “陈老哥,你跟这婆子说了什么,她能老实跟着。”   段景住好奇问道。   “哈哈,一点言语上的威胁罢了。”   陈伟龙打着哈哈道。   “若是你去,还尚且有很大机会活,若是不去,我已和余县令商讨过了,他们觉得可以换个更听话的人。”   这是他对陈香莲说的话。   其实他压根没和余县令有什么商量。   赌的就是陈香莲会脑补。   之前余县令就派捕快来通知陈香莲如实交代,就是知道陈伟龙不是来查什么龌龊事的,所以卖一个面子。   毕竟也没必要因此而得罪三个入了品的武者。   但这卖面子的举动,在陈伟龙说出威胁的话时,性质就变了。   陈莲香会以为余县令是在敲打她,反向证明了陈伟龙所说的真实性。   虽然陈香莲和三县县令,当地富豪乡绅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甚至还掌握了一些把柄。   但是他们要真想搞死陈香莲,也不会费太大的力气。   了不起一句“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什么证据把柄都没用。   所以,陈香莲不得不去,以表衷心。   一行人很快就前往双旗镇。   双旗镇郊外密林深处的小寒潭地处偏僻,平时只有野兽踏足此地饮水,偶尔有跑山人或猎户,路过此地,发现潭水冰冷清冽,便称之为小寒潭。   咚,咚咚……   陈胜手持盲杖探路,老马尾随其后。   告别了农妇和妞妞,他又踏上了前往双旗镇的路。   “一个瞎子?”   王奔皱眉,想起到双旗镇上的人说前几日有一瞎眼少年,当街腰斩了一个拍花子。   瞎子能腰斩人?他砍得准么,真是扯淡。   王奔看了看天色,已近午时,没有多想,领着孩子们和陈胜交错而过。   晚了时间,对方很有可能起疑心,可耽误不得。   就在他们走远之时,陈胜止住了步伐。   “有意思,入了品的武者,应该不至于干拍花子的事吧?”   陈胜听到了陈香莲背篓里孩子的哭泣声。   也能听出王奔三人比常人更加悠长的呼吸和厚重的脚步声。   他牵着老马,扭头朝着王奔离去的方向赶。   陈香莲背篓里的婴孩估计是拉了,陈胜和他们交错而过时,能清晰地闻到,现在也能勉强借此寻人。   小寒潭。   “午时三刻已到,人呢?”   王奔纳闷。   孩子他们带到了,却没有等到该等的人。   “莫非是我等暴露了?”   段景住猜测道。   “快看哪里!”   陈伟龙喊道。   两人下意识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有一片树林子,什么也没有。   “铁砂掌!”   陈伟龙运起劲力,双掌重重拍击在王奔和段景住的后背!   “呜哇!”   猝不及防下,王奔与段景住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打飞出七八步之远,摔落在地。   “咳咳……为什么,陈老哥,为什么?”   王奔难以置信地质问着陈伟龙。   “为什么?因为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邪修啊!”   陈伟龙一改往日老好大哥的性子,面容异常狰狞。   “这,怎么可能?”   王奔人傻了。   陈伟龙在当地任职了快十年了啊,怎么可能是近期才出现的邪修呢?   “杀人啦,杀人啦!”   陈香莲尖啸着,丢下背篓,转身便跑。   “多嘴的贱妇,你跑得掉吗?死来!”   陈伟龙追上陈莲香,一掌打出。   陈香莲可不是武者,挡不住七品武者的铁砂掌,当场毙命。   而后陈伟龙大开杀戒,将带来的孩子们一一杀死,连襁褓里的婴儿都不放过。   随后,他跳入寒潭中,扔出一口能装人的大锅,掏出匕首,划开孩子的脖子,将血倒入大锅中。   “陈伟龙!咳咳……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段景住目眦欲裂。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有空一块儿聚着喝酒的好大哥,居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瞅这模样,怕是要练什么邪功。   “我想干什么?”   陈伟龙将最后一个孩子的血放干,随手丢弃,走上前,踏住段景住胸膛。   “我当然是为了武者毕生所求——先天之境!” 第31章真相   大乾自开国至今已有八百多载。   而武道,自上古时期,人族茹毛饮血之时,便已诞生。   只不过并没有现今如此森严的等级划分。   上三品归元开窍,中三品先天通脉,下三品后天锻体。   这是经过千百年的经验所总结出来的。   武道不似仙道、儒道等流派,它的入门要求并不高,人人皆可习武,只要肯下苦功夫练习,是个正常人,都能入品。   但越往后走,就越难。   大乾九州,天地玄黄,东南西北中,人口几十万万之数,武道先天之境,如同一座大山般,不知道拦住了多少后天武者。   陈伟龙,就是其中之一。   “某今年四十有七,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是七品圆满的武夫了。”   陈伟龙长叹一口气道:“二十七岁的我,自认天赋尚可,定能在气血衰败之前,达到先天之境,然现在看来,却是过于狂妄了。”   “十几年了,什么感人体之初始,返先天之灵气,塑还己身,一点用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过而立之年,岁近不惑,一身气血逐渐从巅峰转向衰败。”   陈伟龙的脚又用力了几分,踩得段景住连连咳血。   后天武者一但上了年纪,气血开始衰败,晋升先天就更加渺茫了。   “后来心灰意冷的我,也无心在帝都任职,便申请调任回乡,落叶归根,也算死得其所,兢兢业业十几年,临了,却碰上了天大的机缘!让我无意间找到了血魔教的部分武道修行秘籍!”   “血魔教?”   王奔瞳孔骤缩。   “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血魔教。”   陈伟龙咧嘴笑道。   “你修行邪功,就不怕大乾止戈处派先天武者人追杀吗!”   王奔愤声质问道。   血魔教在整个大乾可谓是如雷贯耳,专用人血来助自己修炼,人血越多,质量越好,修行便越快,用一日千里来说毫不夸张。   所以他们经常为练功而屠杀一个县的人,甚至举办血魔大会,将一整个郡城的人全部杀死,犯下滔天杀孽。   王奔小时候大人吓顽童时,说的最多的,便是“你再不听话,血魔教的人就要把你抓走吸血了。”   足可见血魔教在人们心中是个什么形象,那绝对是邪教中的邪教。   几十年前,朝廷止戈处联合江湖正道人士,一起绞杀,才将血魔教清除。   但血魔教爪牙遍布,即使朝廷大肆捕杀,江湖人人喊打,但终归还是有漏网之鱼,或者修行秘籍遗落民间。   没想到,血魔教散落在民间的修行秘籍竟会被陈伟龙所得。   “哈哈哈,就像你说的,若是几十年前的大乾,每个县有先天武者坐镇,我定然不敢起什么别的心思,但如今……哈哈哈,我乃三县最强者,谁能杀我?”   陈伟龙大笑着。   天高皇帝远,现在大乾朝廷什么样,在帝都干过的他能不清楚吗?   十几年前就是那副纸醉金迷的鸟样,如今更是腐烂不堪,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又怎么会关注这么一个边陲小镇呢?   待他突破至六品先天,天下大可去也!   “按照血魔教的秘籍所记载,人从诞生起,体内便有遗留的先天之气,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最终散去,彻底沦为后天之属。   唯有五岁以下的孩童,体内还残留有先天之气,只要用血炼之法将其提取出来,数量够多,便可助我踏入先天之境。   原本同僚十几载,我也并不想对尔等出手,怪只怪你们非要彻查,我只好将计就计,把你们全部干掉了!”   陈伟龙假仁假义感慨一番后,一脚踩断了段景住的脖子。   若是再年轻十岁,他或许会选择徐徐图之,而不是短时间内购买大量稚童,引起段景住的警觉。   但他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气血衰败,时间不等人,只能仓促行事。   血炼之法,让陈伟龙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岸边抛来的绳索一般,不死命拽着往上爬,难道还要在河里多泡一会儿吗?   他早在之前就已经进行过几次血炼,能清晰地感受到瓶颈的松动。   只要今天再施展一次血炼之法,他便能突破到梦寐以求的先天之境了。   看来今日,便是我的死期了。   王奔眼见陈伟龙朝他走来,心如死灰。   “这里原来有人啊,在下乃是一走街卖唱行脚之人,不料今日迷失了方向,请问双旗镇该怎么走?”   陈胜从密林中走出,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轻轻嗅了嗅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心中暗道来晚一步,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只有问路的讨好表情。   是哪个瞎子?   “快……唔!”   王奔的胸膛被踩得凹陷下去,鲜血从嘴角呕出,眼珠子瞪得极大,而后瘫软在地,奄奄一息。   一个瞎子?   陈伟龙皱眉,谨慎靠近,朗声道:“你走反了,双旗镇在后头,沿着小路一直走便是了。”   “这样啊,多谢。”   陈胜道谢,缓缓转身。   “铁砂掌!”   陈伟龙扬起手掌,果断偷袭。   管他瞎子是否不简单,今日之事,必不能留有活口!   锵!   陈胜以气御刀,杖刀出鞘,回首一招。   噗滋!   手掌未至,而刀先划过咽喉。   “先,先天?不,不是,嗬嗬……”   陈伟龙难以置信地捂着咽喉。   他看到了,陈胜在招手的一瞬间,刀飞入掌心,顺势挥出。   省去了拔刀的动作,这才快他一步。   若是先天,何须如此,一道刀气,便可让他身首分离了。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武功?   陈伟龙抱着满心的疑惑,倒地不起,临死前不甘心地望着蓝天白云。   可恶,就差那么一点啊!   是啊,就差那么一点啊。   如果能早来一点的话,那些孩子可能就不会死了吧?   杖刀入鞘,盲杖探到一个柔软的物体。   陈胜俯下身子触摸,沾满鲜血的襁褓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咳咳……”   王奔费劲力气咳了咳。   陈胜闻声赶去,他听得出来,这家伙恐怕命不久矣。   “是,是你啊,你,就是陈胜吧?”   王奔惨笑着。   临死之际,他想明白了很多。 第32章人命如草芥   “是,我就是陈胜。”   陈胜点头道。   “我,我问你,你,你可是先天武者?”   王奔问道。   陈伟龙与陈胜一战,他没有看到,但临死前的话,却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若不是先天,如何干脆利落地解决一个七品圆满的武者?   “不是,趁敌不备,取巧罢了。”   陈胜摇头道。   先天武者,茶馆酒肆说书人口中经常提到的武林高手,不管故事如何,都是刀气剑气纵横什么的,打完以后衣服都不染血。   哪有他这么淳朴,直接提刀砍,角度不对,能溅自己一身血。   “是,是么?”   王奔有些失落。   曾几何时,他也曾鲜衣怒马,憧憬成为先天高手,为世人所敬仰,成为说书人故事里的主角。   如今却是要客死异乡,魂不能归故里。   呼呼……   王奔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紧紧抓住陈胜的衣角道:“陈小哥,我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陈胜迟疑片刻,轻叹道:“说,我尽力。”   “我叫王奔,清泉镇县衙南门胡同口左边第一家,便是我的住处,床底下藏着我多年的积蓄,你可取一半,剩下的,替我交给帝都外城,玄武街王家豆腐店的老娘,她叫赵,赵芳,告……告诉她……”   泪混着血留下,王奔声嘶力竭道:“娘,孩儿不孝了!”   而后,瞳孔涣散,停了呼吸。   “人命,如草芥啊。”   陈胜长叹一声。   “嗷咦嗷咦嗷。”   老马从密林深处走出。   “走吧,老马,我们要有一段新的旅途了。”   陈胜牵着老马,沿着原来的路返回。   ……   “滚滚,你一个瞎子,还想见县令大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快滚!”   守门的捕快一脸不耐烦道。   锵!   陈胜的杖刀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爷,这位爷,我立马就去通报!”   豆大的汗水从捕快的额角落下,他想起最近双旗镇传来的消息,有一瞎眼少年当街腰斩拍花子。   娘呦,这怕不是真的吧。   “余大人,余大人!”   捕快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何事如此慌张啊。”   余县令皱眉道。   他此刻正为迟迟未归的王奔等人担心,思索着要不要派人去查看呢。   “门外来了个瞎眼少年,说是有要事找您。”   捕快上气不接下气道。   “瞎眼少年?你在胡说些什么,本官可不认得……”   余县令突然想到双旗镇的腰斩案,顿时咽了口口水。   如果是真的话,那这歹徒也太大胆了吧,居然敢上衙门来。   “去把人全叫过来!”   一刻钟过后,正当陈胜思考着要不要私闯衙门时,余县令带着县衙几十个捕快“隆重欢迎”远道而来的他。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找本官有何事啊?”   余县令站在捕快们身后高喊道。   “王奔你认识吗?”   陈胜问道。   入了品的武者,还在双旗镇搞那么大的事,县令没道理不认识。   “王奔?那是隔壁县的止戈使,怎么了?”   余县令问道。   “死了。”   陈胜淡然道。   “你你你……”   余县令汗毛竖立,又往后退了退,前排捕快带给他的安全感荡然无存。   “人不是我杀的。”   陈胜听出了余县令的慌张,解释道:“等我到时,他就被另一个武者杀死了。”   “另一个武者?莫不是那邪修?同行的陈伟龙和段景住呢?”   “陈伟龙?段景住?”   陈胜回想着初在路上和王奔见面时,确实还有另外两个武者,呼吸都比王奔要悠长,步履更加沉稳。   “你说的陈伟龙,段景住实力如何?”   “陈伟龙最强,段景住次之。”   余县令说道。   对于三位止戈使的实力,他这个县令还是知晓的。   “你刚才说到什么邪修,能否详细说说?”   陈胜说道。   王奔交代完遗言就去了,搞得他现在都是一头雾水。   余县令将王奔三人围剿邪修一事大概叙述了一下。   “原来如此……他们都死在了小寒潭,被我杀的人应该就是邪修,你带着人,把尸体运回来安葬吧。”   陈胜道。   不管怎么说,王奔他们是为了除掉祸害幼儿的邪修而死,不该曝尸荒野。   他一个瞎子和老马搬运尸体多少不太方便。   “这……好,本官让捕头带着人去小寒潭。”   余县令应道。   他可不去那偏僻之地。   万一陈胜就是那个邪修,胆大包天要杀县令呢。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陈胜没有多说什么,跟着捕快们去往双旗镇,给王奔他们收尸了。   “陈伟龙怎么会是邪修?”   捕头看着被一刀封喉的尸体诧异道。   “陈伟龙?是你们县的止戈使吧,我只知道那邪修想对我出手,被我一刀封喉。”   陈胜淡然道。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王奔三名入了品的武者都撑不到他到来。   原来带头大哥是邪修,有心算无心,偷袭之下,王奔能交代完遗言,都算是万幸了。   纸钱满天飞舞。   郊外立起十几座新坟。   段景住的家属撕心裂肺地哭泣。   王奔的坟头无人哽咽。   他的家人,都在帝都。   至于陈伟龙,尸体高高悬挂在菜市口,经受人们唾弃。   他的亲人朋友,都争先恐后地和他断绝关系。   嗯,和一个死人断绝关系。   陈胜抓过一把纸钱,在王奔坟头扬起。   “我不收死人钱,三百二十七两,我会分文不差地送到你娘手里。”   说完,他从老马的背囊里拿出了二胡。   这时候,总不会有人怪他拉得不好吧?   一首前世射雕主题曲《铁血丹心》奉上,算是给王奔等人送行了。   曲子在二胡的演奏下,孕育出一种独特的悲凉感。   和王奔一样,死在这场事件当中的十五名孩子,也无人为其哭泣。   葬礼过后,陈胜谢绝了三位县令的挽留,踏上了前往帝都的路。   他本就一直在走,顺道完成答应过的事,也未尝不可。   帝都位于中州,而陈胜现在位于北州边境,路途遥远,他一个瞎子不知道要走多久。   半年?还是一年?   或许,让王奔老娘晚一点得知儿子身死的消息也好。 第33章斩妖   呼呼……   北风卷地,卷起一地枯草。   夕阳西下,余晖不再照耀。   陈胜找到间荒废的小庙,做今晚的歇脚之地。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越是乱世,各种杂七杂八的信仰就起来了。   受苦受难的百姓们总要有点精神寄托。   不过信仰来得快,去得也快。   灵则拜,不灵则弃。   城里城外,乡村之间,遍布荒废的小庙,倒是便宜了路过的旅人。   陈胜升起篝火,拿出几个面饼子开始烤了起来。   “嗷咦嗷咦嗷!”   老马一脸嫌弃。   还是驴肉火烧比较香。   “有的吃就知足吧,虽说是冬天,但带馅的饼子也不好存放。”   陈胜笑着拍了拍老马的脑袋。   就这面饼子,多少想吃还吃不得呢。   虽说冷了以后跟吃硬纸板似的,但放火堆旁烤热以后……它也硬得跟纸板似的。   陈胜费力地吞咽着面饼,想着是不是让老马再背口锅子,煮糊糊吃都比干嚼要好。   应付完晚饭,陈胜盘膝而坐,开始修炼起子午诀来。   至于为什么不去和梦境里的厨子过过招。   那纯粹是因为最近几天老是输,实在不想再体验被活剥酸爽感。   陈胜也曾尝试过刀鞘阻挡,趁其不备一招必杀。   结果连人带刀鞘一块儿被活剐了。   人家可不是快刀少年,个子小不代表没力气,那大菜刀舞得跟切片机似的,挡都挡不住。   陈胜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对付的办法,就不去梦境里面找虐了。   现在唯一取胜的可能,就是修炼子午诀,练至圆满境界,一力降十会。   武功境界:入门、小成、大成、巅峰、圆满   他继承了快刀少年的技能包,以气御刀已达巅峰,子午诀为大成境界,任何一项有所突破,就能杀死那使菜刀的厨子。   现在看来,明显子午诀会更快一些。   吱呀。   陈胜掩上的庙门被打开了,一股冷风刮了进来。   他眼皮微动,吐出一口热气,眉头微皱。   来人是一个身穿薄纱的妙龄少女,胸前沟壑幽深,细腰盈盈一握,配上那娇媚的脸庞,能让男人心中升起无限幻想。   老马瞪圆了眼珠子,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这位公子,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来陪陪奴家吧。”   美人勾魂一笑。   陈胜也笑了,笑着拿起架放在两膝之间的杖刀。   有时候眼瞎也并不是坏事。   “看来是没有人告诉你,身上的狐臭味太浓了啊!”   又或者,他们都被美人的容貌身姿所吸引,大脑选择性地忽视了鼻子的感受。   但陈胜可忽视不了!   锵!   杖刀出鞘,挑飞篝火里的红碳。   “吱吱吱!”   一声惨叫,皮毛烧焦的糊味飘出。   美人不再,只有一只杂毛狐狸。   陈胜三步并做两步,趁着对方被烧得吱哇乱叫之时,手起刀落。   噗滋!   一颗畜生的脑袋掉落在火堆前。   “国不将国,妖孽横生,如此人烟稀少之地都能碰上,看来这大乾,是迟早要完啊。”   陈胜感慨几句,用狐狸的皮毛擦干刀上的血迹,将庙门掩上,又坐回火堆旁。   若是以前穷酸的时候,他必然要把这狐狸毛皮扒下来,拿到市场上去卖。   故事里狐狸爱书生,化身美人相伴左右,看看也就得了,要当真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刚才斩杀的狐狸,也不过是使得一手迷惑人的障眼法,不成气候。   而能化人身的妖怪,那可是大妖,等闲能活个数百载,你凭什么认为人家会看上一个寿数不到百的书生?   还相伴左右,红袖添香,不一口给你阳气吸干了,它都对不起自己大妖的身份。   以前当酒肆里有说书人讲志怪故事,每每说到狐狸美人爱上穷酸书生的桥段时,陈老头总是面带不屑地告诫陈胜。   以后万一碰上这事儿,离得越远越好,要是被吸干阳气而死,那可太丢人现眼了。   陈胜也曾天真地问过,“万一书生以前救过狐狸,那狐狸是来报恩的呢?”   然后陈老头就以非常鄙夷的语气回复道:“报恩?送些金银粮田豪宅难道不可吗?非得以身相许?”   陈胜听完仔细一琢磨,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狐狸虽然变成了人,但三观可不是跟人走,跨物种恋爱……那不是浪漫,是变态。   就好似前世很多灵异爱情电影,吸血鬼和人谈恋爱,就很扯淡。   在吸血鬼眼里,人类=食物,它吸人血,就好比我们吃牛排一样。   你会跟一块牛排谈恋爱吗?   而妖吃人的事,陈胜在这个世界经常听到有这样的传闻。   所以很难想象,狐妖和书生啵嘴的时候,感觉味道不错,一个没忍住,就……   “哈哈。”   陈胜也没忍住,哑然失笑。   同时也有些庆幸。   幸好,没有碰上那种能化人的大妖。   不然就得把命交。   “继续修炼,有朝一日,连大妖也斩了,方才算是成为了强者。”   陈胜又开始了修行。   漫漫长夜终有尽。   东方泛起鱼肚白。   陈胜睁开了双眼,白色的眸子里透着些许无奈。   “还是差点,以我现在的速度,大概还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将子午诀练至巅峰。”   本以为继承了瞎眼大叔和快刀少年的天赋,七天之内应该就能完成预定境界,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   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   “嗷咦嗷咦嗷!”   老马很是不满地嚎叫着。   靠,怎么早饭又是这炊饼,不知道我上了年纪,牙口不好吗?   你这臭小子,不给好吃的,还往我身上挂那么多东西,信不信我分分钟死给你看啊?   “好了老马,先忍一忍吧,到了下个镇子,咱们再想办法买点肉干什么的。”   陈胜苦笑道。   自从实力得到提升后,他的胃口是越来越刁了。   以前这当做三餐的炊饼,现在居然有点看不上,不知道是不是被老马给传染了。   老马:???怪我咯?   一人一骡,吃完喇嗓子的面饼后,又沿着官道,前往下一个城镇。 第34章围观砍头   “小哥,请问你们这儿地名叫什么啊?”   “你眼瞎吗,没看见城门上写的大字吗?”   大汉不耐烦道,随后他看到了陈胜眼眉处的刀疤,顿时僵住了。   我真该死啊。   “那个什么,这里是北灵郡城,你沿着官道往前走就行了,记得给门口兵丁交过路费哈。”   大汉回完话,飞也似地离开了。   “北灵郡城,看来路线是走对了。”   陈胜回忆着余县令和他说过的前往帝都的途经城镇,这北灵郡城就是他要过的第一个郡城。   “嗷咦嗷咦嗷!”   老马嚎了几声,拉扯着陈胜的衣角。   “知道了知道了,进城就吃顿好的。”   一路上风餐露宿,饶是陈胜身强体壮,也有些顶不住。   主要是面饼子吃太多容易便秘……   急需补充蔬菜和新鲜肉类,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尤其是蔬菜,哪怕是窖藏的白萝卜大白菜也行,主打一个通肠润便。   “站住。”   守门的士兵拦住了陈胜。   “额,这位大哥,规矩我懂,要交多少?”   陈胜说道。   就算不用那个大汉说,他也知道入郡城是要交过路费的,只是每个郡城的价格不一样罢了,要看此地太守的心情。   “十文钱。”   士兵说道。   十文钱,还算公道。   陈胜点了点头,正准备掏钱。   “加上那头驴,三十文。”   士兵补充道。   陈胜:???   老马:???   什么鬼?骡子也要收过路费?   我一个人还没骡子值钱?   这我能忍吗?   这我还真能忍。   左右不过三十文,陈胜还不至于拔刀砍人,从上衣里摸索半天,掏出早已备好的三十文散钱。   士兵掂量了一下,点头道:“可以过去了。”   陈胜拉着老马,一脸无语地入城。   他估计这城太守的入城计费方式是按体量来算的。   普通人,十文钱,要是带上骡子车马什么的,运载货物,那收的就不止十文了。   “这么看来,此地太守还是个好官咯?”   陈胜心里暗道。   穷苦人家车马没有,自然不用多交钱,而养得起车马的自然不缺这点钱。   一入城,陈胜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叫卖声,孩童的嬉戏声,还有敲锣打鼓声。   这入了城,就是不一样,比乡镇地区还要热闹,随便一条街的人流,就是一个镇的经济中心了。   陈胜深吸一口气。   老规矩,往饭香最集中,最驳杂的地方去。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快快快,北边菜市口有人要被砍头啦!”   “北边菜市口,同去同去啊!”   “赶紧的,去晚了好位置就要被人抢了!”   人潮瞬间往北涌。   陈胜:……   还是先看完热闹再吃饭。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谁会拒绝吃瓜呢?   什么?我一个瞎子看什么?   糊涂!没眼睛不会用耳朵听吗?   溜了溜了,没听人家说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么。   “嗷咦嗷咦嗷。”   老马表示抗议。   砍头有什么好看的,你这小子没亲手砍过?   还是吃饭最重要!   “抗议无效。”   陈胜无情驳回。   自己砍的,跟别人砍那能一样吗?   搞不好,还能听到两个脍炙人口的故事呢。   例如嫌犯其实是被冤枉的。   又或者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干了什么说出来能让小儿止哭的恶事。   不多时,菜市口刑场就围满了人。   陈胜倒是不用挤,站在外围听故事就是了。   “馒头,卖馒头喽,刚出锅的馒头,热乎乎的,正好下咽着哩……”   刑场外围居然有人在卖馒头。   然后居然还有不少人买。   “买馒头的,多少钱一个?”   “诚惠,三文钱一个!”   “给我来五个!”   “好咧!”   没过一会儿,小贩的馒头就卖光了,喜滋滋地数着兜里的钱。   周围好几个人碗里或多或少堆放着几个白花花的馒头。   但他们却是不吃,费劲巴拉地挤进人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刑场上跪着的犯人,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佳肴。   陈胜摇了摇头,他以前和陈老头各地卖唱的时候遇过几次这样的场景   前世一位文学家也在他的著作中详细描述过此情此景。   人血馒头,包治百病。   一般的人血是不行的,得是大凶大恶之人的血才行,比如死刑犯。   当然,这个说法哪怕是在这个具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也没有任何依据。   如果大凶大恶的人之血真能包治百病,那天下早就没有恶人了。   但你架不住百姓们信这个,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德货传出来的偏方。   包治百病不敢说,吃出病来倒是有一定概率。   午时,死刑犯眯眼望着太阳,舔舐了自己干裂的嘴唇。   淦,不就是吹个牛么,怎么还就上刑场了呢?   他叫沙里飞,是个草寇,独狼一个,干得是劫财不劫命的买卖。   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爱好,就是喜欢吹牛皮。   吹嘘自己是什么鼎鼎有名的悍匪,黑云十八寨的大寨主,先天之下无敌手。   皆因遭受小人暗算,流落此地,V我50,看我实力,回去以后,一定双倍奉还……   他这一套,骗了不知道多少初出茅庐,才踏入江湖的家伙。   只是没想到,有天骗到了一名少女,她老爹是坐镇北灵郡的先天高手。   然后,栽了。   直娘贼,那五大三粗的家伙,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   沙里飞回想起把自己抓起来暴打一顿的先天高手,那叫一个威武雄壮。   而他女儿,那娇滴滴的模样,嘶……现在想起来,都让人难忘。   特娘的,不就是吹个牛,口花花调戏了一下人家小姑娘么,我沙里飞虽然坑蒙拐骗,但罪不至死啊。   一想到这里,沙里飞就感到憋屈与悲伤。   就在这时,围观群众当中有人喊道:“喂,跪台上的,一会儿就要砍头了,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距离砍头还有三刻的时间,当然要进入大家喜闻乐见的吃瓜环节。   听死刑犯临死的遗言,能让人津津乐道好几天。   他们是希望沙里飞来点别的花样。   要只是喊冤或者嚎啕大哭,着实无趣。   最差也得喊上一句,“老子十八年后依旧是条好汉。” 第35章来首曲子   临死之前有什么想说的?   沙里飞居高临下,望着人群。   前面,是一群端着碗,准备蘸他血的“病人”,使得他不由得往远处望去。   外围的人表情就丰富多了。   幸灾乐祸,翘首以盼,拍手称好,应有尽有。   很快,沙里飞就注意到陈胜。   一个瞎子,也跑来凑热闹?   莫不是我沙里飞大爷的名号,已经传到了底层人的耳中?   “兀那瞎子,对,就是身边牵头驴的瞎子,爷想听曲儿了,给拉一首吧!”   沙里飞喊道。   他看到老马背上挂着的二胡了。   人群顿时把目光全都放在了陈胜身上。   “我?”   陈胜有些无语。   怎么隔着这么远听戏,还能被牵扯到。   “嘿,还真有个瞎子,那死刑犯眼睛还挺尖儿的。”   有人兴奋道:“瞎子,人叫你呢,上去给他拉一曲儿。”   “不干不干,没给钱,唱什么。”   陈胜摇头,随便找个了借口搪塞。   岂料有人甩过来几枚铜板。   陈胜下意识接住,然后便是下起了铜板雨,甚至还有几粒碎银子。   好家伙,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到底是繁华的郡城,出手阔绰的人比比皆是啊。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陈胜也只能拾起铜板和碎银子,牵着老马靠近刑场,所过之处,人们纷纷让行。   “那什么,你要我拉什么曲儿。”   陈胜问道。   钱开一事,让他明白前世的曲子放到这个世界,可能有些人接受不了。   “你最擅长拉什么曲子?”   沙里飞反问道,露出淡然的神色。   开玩笑,反正都是要死了,何不潇洒一点。   “额,潇洒走一回,世上只有妈妈好,二泉映月。”   陈胜说道。   前两首在他前世家乡是丧葬必放的曲子,后一首则是在这个世界参加葬礼时,最受家属好评的曲子。   沙里飞:……   怎么一首都没听过?   “就拉个潇洒走一回吧。”   沙里飞说道。   没听过不要紧,不能堕了他大侠的名头。   就潇洒走一回这首曲子了,听名字就很符合他的一生!   “好嘞。”   陈胜从老马背上拿下二胡还有一个小马扎,坐上去,先试了试音,然后开始拉。   现场观众们鸦雀无声,就好似今儿个并非有人被砍头,而是伯牙在弹琴,他们都是钟子期。   嗯咦咦咦……   二胡悠扬的声音响起。   陈胜:“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众人吓了一跳,好家伙,原来是连拉带唱的啊。   其实陈胜一般不唱的。   只是今天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铜板加上碎银子,差不多有五两。   不唱两句,都有些过意不去。   以前一两银子都能让他和陈老头唱一宿了。   现在虽然发达了,但也不能忘了本心啊。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曲儿新鲜,词倒是挺直白的。”   就在菜市口不远处的客栈包厢内,妙龄少女对陈胜的歌曲给出一十分中肯地评价。   “哈哈哈,我倒是觉得不错,比起那些弯弯绕,软绵绵的曲子好听多了。”   中年魁梧壮汉笑道。   在他眼中,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远不如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   “哼,爹爹你这大老粗什么时候还懂音律了?”   少女翻着白眼道。   “你这臭丫头,想当初你爹我就是被你娘美丽动听的声音所吸引,才喜结良缘,又怎么会不懂音律呢?”   魁梧壮汉不服气道。   “就您这样,我娘说句话,你都得叫好吧。”   少女没好气道:“那沙里飞虽然谎话连篇,但还罪不至死,你为何让赵伯下令问斩?”   她叫褚玉,就是沙里飞曾口花花调戏过的少女。   她的父亲褚燕乃是六品武者,说书人口中的先天高手。   褚玉并没有被沙里飞的花言巧语骗到,调戏也仅仅只是说几句诨话,她一眼就看出来这货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得知此事后,把沙里飞抓起来,打得格外卖力,还扔进了大牢,让赵伯,哦,也就是北灵郡太守赵元下令问斩。   “哈哈哈,丫头,那沙里飞虽然嘴里没把门,经常胡编乱造,但有件事,他说的倒是半真半假。”   褚燕笑道。   “哦?什么事?”   褚玉有些好奇。   什么事能让她老爹一个先天高手这么重视,非要斩了对方不可。   “他曾是黑云十八寨的人。”   褚燕道。   “黑云十八寨?那沙里飞没有吹牛,他还真是个大寨主?”   褚玉有些意外道。   当初她为什么看穿却不说破沙里飞的谎言,不就是对方吹的牛皮比说书故事还精彩,闲着无聊,听听也无妨。   没想到人家还真是个大寨主呢。   “就他?还大寨主?巡山的喽啰还差不多呢。”   褚燕撇嘴道。   至于为什么他知道得这么详细。   那是因为黑云十八寨的大寨主就是死于他手中。   “既然是喽啰,那你还揪着不放,又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褚玉说道。   以沙里飞混成这个鸟样,那什么黑云十八寨,估计也早就没了。   “诶,别这么说,沙里飞虽然是个小喽啰,但喽啰,也有喽啰的用处。”   褚燕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知道沙里飞就是个菜鸡,审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但有的人不这么认为啊。   想当初黑云十八寨盘踞在北灵城外的一条山脉间,占了十八个山头,每个山头五六百号人,共计一万多人马,打家劫舍,无恶不做,真是好不威风。   除了北灵城靠着城墙高大坚固,内有驻军,才免遭劫掠,其他富庶一些的镇子都苦不堪言。   最关键的是人家不仅人数众多,高端战力也不少。   每个寨主都是七品武者,其中大寨主更是六品的先天武者。   这股势力,根本不是一般乡镇能挡得了的,连止戈使都被杀了好几个。   要不是他们干的天怒人怨之事暴露,北灵城也不会下定决心,出兵讨伐。   以北灵城止戈使褚燕为首,领兵出征,联合各县止戈使,展开围剿,最终逐个击破,成功覆灭黑云十八寨。 第36章被迫入局   一首潇洒走一回拉唱完,已是午时二刻。   重头戏要来了,众人也没了听曲的心思。   处刑台下端着碗的人都是乞丐,向沙里飞乞讨那一点猩红的蘸料。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监斩官扔下签子。   刽子手喝下一口酒,随后喷洒在鬼头刀上,日头照耀下,折射出令人生畏的寒光。   当啷!   写有姓名画押的牌子从背后抽出丢掉。   沙里飞忍不住浑身一颤,到底还是怂了,怕死。   就在鬼头刀高高扬起之时。   远处一点寒芒乍现。   咻!   一柄梭镖刺破长空,贯穿了刽子手的喉咙。   不愧是高危职业,劫法场头一个被献祭者。   这一梭镖,就好像吹响了动手的号角。   午时三刻已到,动手!   十几个好手蒙着面,从人群中跳出。   陈胜牵着老马,想要从人群中挤出。   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大家乱作一团,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   好汉劫法场,评书里经常听的故事,讲到热血处,更是叫好连连。   但没有人愿意成为故事里的背景板,被“好汉”们随意冲杀。   “休走了那个瞎子,沙里飞叫他唱曲,定有隐情!”   不知是那个蒙面人喊了一声,顿时就有两个同伙举起手中刀,奔着陈胜而去。   陈胜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凑热闹了。   老马说得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沙里飞见此情景大喜,太好了,终于不用死了,他连忙对跳上处刑台的蒙面人打招呼。   “诸位好汉,我沙里飞能得尔等相助,真是三生有幸……” 【厭卋⺌説ф 啭立占㈨ 肆 ㈧ 3 二 ч 0 9二】   砰!   话还未说完,沙里飞就挨了一刀柄。   “少特么废话,沙里飞,你把黑云十八寨大寨主的秘籍藏哪儿去了?”   一身材高瘦的蒙面人喝问道。   “啊,什么秘籍,我不知道啊。”   沙里飞人都傻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优秀的人格魅力,吸引江湖上的好汉来救呢。   “你撒谎!”   蒙面人又是一刀柄砸下去。   “噗……”   沙里飞一口老血喷出,牙都被打飞几颗。   “少特么装糊涂,你就是黑云十八寨的人,怎滴会不知秘籍所在?若再说不个详细,掉的可就不止你的牙了!”   蒙面人厉声胁迫。   “不是,这位好汉,我虽曾在黑云十八寨混过,但也不过是个巡山的喽啰,平日里连大寨主的面都见不上,又怎么会私藏什么秘籍。”   沙里飞委屈道。   直娘贼,黑云十八寨当初虽然被覆灭,但逃出的喽啰也不少,咋滴就认准了他呢。   还大寨主的武功秘籍,我要是有,也不至于以坑蒙拐骗为生啊!   然,黑云十八寨是有逃出的喽啰,但大多夹着尾巴做人,似沙里飞这天天挂嘴边上吹的,实属罕见,难免让人产生误会。   加上当年覆灭黑云十八寨的先天高手褚燕亲自出马将其逮捕归案,斩首示众。   这不得不让人细思。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蒙面人大怒,刚想用刀断沙里飞一指,那其不再那么嘴硬。   不曾想远处传来两声惨叫。   抬眼一瞧。   陈胜已经将刀入鞘。   两个蒙面人捂着喉咙,踉跄倒地。   该死,两个八品武者就这么栽在一个瞎子手中?   高瘦蒙面人瞳孔骤缩。   饶是他,也做不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杀掉这两人啊!   联想到还未现身的先天高手褚燕,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高喊道:“点子扎手,先撤!”   然后扛起沙里飞就跑。   “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四面八方涌来数百名兵丁,全都身着寻常百姓衣服。   好家伙,刚才围观叫好的人,怕是有半数都是伪装的。   真是一个比一个老六啊!   陈胜黑着脸,摸索牵着老马的缰绳,想要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他听出来了,那个喊“你们一个也跑不了”的,就是在刑场外围卖馒头的小贩。   好家伙,执行任务还不忘赚外快是吧。   “这位兄台,请助我们一臂之力,将这伙罪犯抓捕归案,事后必有答谢!”   卖馒头的小贩褚方连忙喊道。   他刚才可是在暗处看得真切。   那电光石火间的两刀,连他也没有把握能抵挡住。   答谢?我真谢谢你了!   陈胜的脚步迈得更快了。   “可恶,这果然是个陷阱!”   高瘦蒙面人大怒,“来人,给我杀了那瞎子!”   立马就有五人朝着陈胜发起进攻。   杀了我们两个人,你这瞎子还想置身事外?   做梦!   高瘦蒙面人趁此机会,带着沙里飞从另外一个方向突围。   “淦!”   陈胜忍不住爆粗口,“老马,你离得远点……”   “嗷咦嗷咦嗷!”   老马在包围圈外喊着。   陈胜:……   锵!   以气御刀,杖刀出鞘。   拔刀,斩!   陈胜从五个人碎乱的脚步声中判断出身位,果断挥刀。   锋芒掠过一人的咽喉,那人才刚把刀举过头顶。   当!   顺势格挡住两把长剑的劈砍,陈胜猛然发力,将两人推向另外两个正准备落刀的同伙。   好大的力气!   褚方见状也是一惊。   那两个蒙面人大概率是八品武者,居然被一个看似不怎么壮硕的瞎子推着跑,这也太离谱了,难道对方是七品不成。   看面相,才不过舞象之年,这是何等天才?   他今年二十有五,也不过达到七品后期罢了,就这,还沾沾自喜,自诩天才,觉得有朝一日能和父亲褚燕一样,成为先天高手呢。   褚方来不及细想,指挥众士兵捉拿剩余十一个蒙面人,而他,则是亲自对上高瘦蒙面人。   对方能扛着一个人健步如飞,又是统领级人物,定是七品武者无疑了,至于为什么不往高了猜,因为若是先天武者,不至于连战都不战,就选择逃跑。   先天武者也是有傲气在的,面对境界比自己低的一群后天武者,他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被撵得跟兔子似的狼狈逃窜。   这个境界的武者,能轻易单刷了刑场上的人。   “沙里飞,事到如今,你还不交代吗!”   瘦高个蒙面人一边闪躲褚方的攻击,一边怒吼道。   他可是七品圆满的武者,要不是肩上扛了个人,怎么会处处受制。   “我交代什么啊交代。”   沙里飞泪流满面。   没有的东西,他也不能硬编啊。 第37章钓到大鱼   叮当!   刀剑碰撞的声音响起,火花四溅。   五个八品武者,围攻一个瞎子,先手却被抹喉一个。   剩下四人也无比费力地招架着。   陈胜的刀又快又猛,而四人的配合却并不是那么默契,总会被卡位置。   当!   陈胜抓住机会,势大力沉的一记挥斩,让对手虎口发麻,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刀。   滋啦!   杖刀顺势贴着刀刃划过,斩落四根手指。   “啊啊啊!”   蒙面人后撤,捂着断手惨叫不已。   剩下三人皆是心中凛然,慢了半拍。   陈胜趁机一刀捅死了断指蒙面人,反手一挥,刀刃上的血迹朝着身后散去。   后面的蒙面人以为是暗器,连忙躲闪。   岂不料陈胜一个箭步上前,趁其不备,一刀了解!   “还有两个!”   平淡的声音,犹如寻常百姓杀鸡一般。   “我不打了,我不打了!”   一个蒙面人果断选择逃离。   开什么玩笑,五个打一个,被反杀三个,对方必然是七品武者,这还怎么打?   “蠢货,快回来,我们两人联手,尚且有一线生机,额!”   另一个蒙面人捂着喉咙,眼中透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好快的刀!   而后噗通一声倒地不起。   陈胜耳朵颤动,以气御刀,用作助力。   “中!”   手中杖刀笔直地飞出,给那逃跑的蒙面人扎了个透心凉。   不得不说,在交战中,近距离把后背露给强敌逃跑,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至此,五个围攻陈胜的蒙面人全部身死。   若是他们一开始就选择逃跑,陈胜也懒得去追。   怪就怪他们,既已出刀,那就有把命赔上的心理准备。   与此同时,剩下几个蒙面人也被逐一击杀,只剩下那高瘦蒙面人在垂死挣扎。   后天武者,在面对羽箭军阵的时候,也是会丧命的。   “刘鸿,你逃不掉的,束手就擒吧。”   褚方一边喊着,一边用手里的长枪直取高瘦蒙面人的咽喉。   “直娘贼,你们原来早就知道是我了吗!”   遍体鳞伤的刘鸿破口大骂。   他此时已将沙里飞扔至一旁,打算突围。   只是为时已晚,若是在人手未损失殆尽前,不管沙里飞集中突围,到尚且有一线生机,但现在……困兽犹斗尔。   “哈哈哈,十八名八品武者在北灵城齐聚,外加你一个七品,真当我们是瞎子不成吗?早在汝等进城的头一天,我们便已察觉到了!”   褚方冷笑道:“还想妄图重现黑云十八寨昔日荣光,我看你是白日做梦。”   北灵城可是一郡之地的中心,听龙卫在这儿可不是摆设。   刘鸿望着上百架散发着寒光的弩箭,内心哇凉哇凉的,他忍不住吼道:“沙里飞,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交代吗?就不能让某死得明白些?”   一旁插刀入鞘的陈胜也竖起耳朵。   他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引起这么大阵仗劫法场。   “不是,大哥,您到底要什么啊,只要我沙里飞有的,给还不成吗?”   沙里飞痛苦道。   刚才闪躲不要及时,屁股上挨了一箭,正趴地上,一边说一边吃灰呢。   想他沙里飞从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一般骗到什么东西,基本当天脱手卖钱,当天花个干净。   实在想不到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人家一个七品武者惦记。   “是血魔教的血魔经!”   刘鸿吼道。   黑云十八寨当初暴露的天怒人怨之事,就是血祭一个镇来修炼血魔经。   若非如此,他们的实力也不至于在短时间内提升如此之快。   十八个七品武者可不是开玩笑的,如之前的王奔,一个县的止戈使,也不过才七品而已。   更别提步入先天六品境界的大寨主,如果不是崛起突然,北灵城怎么可能会让对方发展出上万人马。   “血魔教的血魔经?”   沙里飞透着茫然。   臭名远扬的血魔教和血魔经他当然知道,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包围圈上空,隔空挥爪,打出一道攻击。   “哈哈哈,没想到居然钓出个大鱼!不,应该是只臭狐狸!”   褚燕破窗而出,飞向高空,手中长枪一刺,劲力外放,锋芒乍现!   咻……轰隆!   两道攻击对碰,掀起一阵狂风,搞得尘土飞扬。   “褚燕!把沙里飞交出来,我可以离开!”   那道火红色的身影悬浮空中,显露出形态,居然是只口吐人言的赤狐!   陈胜鼻头轻嗅,神色凛然,从刚才卷来的狂风中,他嗅到了淡淡的狐臭,再加上褚燕喊的臭狐狸。   靠,这不会就是炼化喉中横骨,可以口吐人言的妖吧?   陈胜想起之前砍死的一只狐狸精,顿时面色古怪起来。   我斩的,该不会是这妖怪的徒子徒孙吧?   溜了溜了溜了!   想到这里,陈胜迈开步子,快速离开。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沙里飞,居然能把一个六品的妖给钓出来,还真是意外啊。”   褚燕踏空而行,手持点钢枪,眉头止不住地上扬。   他本来以为能钓到刘鸿已经是大功一件了,没想到还能来个妖怪。   看来传闻是真的,血魔经不仅能让人修炼,也能让妖修炼。   真是邪门的功法,非道非武亦非儒,却又能诸道皆堕,不愧是跟魔沾边的东西。   “哼,褚燕,你最好还是把沙里飞交出来,否则你我之间交手,这些地上的人可就性命不保了!”   赤狐威胁道。   它天资有限,又是一散修,这辈子如无奇遇,就只能在六品境界徘徊,唯有血魔经,才能助它打破桎梏,迈向更高层次。   “不是都说狐狸狡猾狡猾滴,怎么碰上你这么蠢滴呢?”   褚燕无语道:“实话告诉你,沙里飞当初在黑云十八寨,就一巡山的喽啰,他哪里知道什么血魔经,当初我将那大寨主打死,你猜他说了什么?”   “说,说了什么?”   赤狐皱眉。   “他说,可恨啊,得到的血魔经只有上部,只够修炼至先天六品,不然定叫我死于他手。”   褚燕说着,手握长枪,朝着赤狐刺去! 第38章不同概念的先天   “血魔经上部,只能修至先天?”   赤狐愣住了。   是啊,如果真是完整的血魔经,那黑云十八寨的大寨主何至于被褚燕打死?   就在它愣神的一刹那,褚燕那裹挟着庞大劲力的一枪已然杀到!   “好胆!”   赤狐反应过来,妖力汇聚于口中,烈焰火舌喷吐而出!   轰隆!   巨大的焰火在空中绽放。   这么大动静?   已经远离处刑台的陈胜不由得皱眉。   这个世界的先天武者,和他前世武侠小说中所描述的先天武者差别不是一般的大啊。   他本以为酒肆说书先生所言的先天高手凌空飞渡,破甲三千,万军之中取敌首级,皆是夸大其词。   没想到全是真的啊!   那先天之上的归元境又是何等战力?难道真的能翻江倒海,拳镇山河不成?   陈胜对此倒是信了几分,毕竟他前世武侠小说中的先天武者可不会踏空驻足,还能打出如此巨大的动静。   “褚燕!你我皆是六品圆满的武者,我若想跑,你也拦不住,将沙里飞交出来,我便撤走可好?似你说的,左右不过一个喽啰罢了!”   赤狐说道。   它还是想亲自审问沙里飞,这样才能彻底死心。   血魔经是它目前能最快接触到突破自身桎梏的功法了。   “我说你这臭狐狸是听不懂人话是吧,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褚燕怒道。   反手就是一道穿透力十足的枪气。   “破阵枪!”   “赤炎爪!”   赤狐毫不示弱,反手一爪子挥出,三道长达十几米的火焰爪刃飞舞而出。   天空中又是绽放出一朵火焰之花。   “中平枪!”   褚燕的长枪搅散火焰,直刺赤狐头颅。   “狐尾鞭!”   赤狐妖力集中在尾巴上,陡然拉长,朝着褚燕的长枪抽去。   一狐一人在这对撞中纷纷后退。   “褚燕,你以为你吃定我了吗?”   “我一个人当然吃不定你,王当、孙轻,你俩小子看戏也得有个度,再不出来,煮熟的鸭子,哦不,狐狸就要飞了。”   褚燕不满道。   顿时又有两道身影从北灵城某个角落飞上天空。   他们分别是镇魔司王当,听龙卫孙轻。   二者都是六品巅峰的先天武者,和褚燕呈三角之势,将赤狐夹在中间。   “褚大哥,我们这不寻思着您喜欢一对一厮杀,不能扫了您雅兴么。”   王当笑道。   “行了,你这臭小子,对付这赤狐可是你镇魔司的职责所在,信不信某下去吃酒,不管了,让你吃瓜落?”   褚燕没好气道。   “别别别啊,褚哥,您是我亲哥还不成嘛。”   王当抽出了他腰间的鬼头刀,煞气弥漫。   孙轻也拔出长剑,锋芒毕露。   “褚燕,王当,孙轻,好啊,好得很,能让北灵郡三大高手齐出,我还真是荣幸啊!既然我今天回不去了,那你们也别想好过!”   赤狐咬牙切齿,浑身妖力开始沸腾起来,直冲地面。   “不好,这老家伙要自爆妖丹!”   王当惊呼。   一但让赤狐落入地面,致使城中百姓伤亡,那他们身为此次行动的负责人,妥妥的要被治罪啊!   “出手,别给它机会!中平枪!”   褚燕果断出手。   王当和孙轻紧随其后。   “斩妖头!”   “清风拂柳!”   此刻的赤狐就像是一个要炸的高压锅,一但爆炸,能把整条街都夷为平地。   褚燕三人要做的,就是在高压锅达到临界点之前,提前戳爆泄气,减小威力。   但赤狐真的是要自爆吗?   它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明知处刑沙里飞很有可能是圈套,依旧还是来了,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自爆舍命呢?   噗滋!   三道攻击落在赤狐身上,血洒一片。   咻!   妖力在背后掀起气浪,将血液化作雾气,弥漫向四周,赤狐虽然身受重伤,但也借着三道攻击和妖力助推,成功落入居民区,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消失不见。   “该死,这老狐狸,狡猾狡猾滴!”   意识到上当的褚燕气急败坏,“王当,追踪妖魔,这可是你们镇魔司的拿手好戏,不要让某失望啊!”   王当摇了摇头,苦笑地指着漫天泼洒的血雾道:“追踪同等级妖魔本就不易,这老狐狸还把它的血洒得满地都是,怕是难找了。”   除非更高品级的武者出手,不然只能挨家挨户地去搜了。   但北灵郡非战时,最强者也就他们哥仨了,哦,还得加上军营统领杜长。   “难不成要用沙里飞再做一次文章不成?” 【厌世小说中 转站一9 4 8 3 2 4 0 92】   孙轻皱眉道。   “难,这老狐狸被我等所重创,怕是不会再轻易上当。”   王当摇头。   命最重要,命没了,拿到血魔经有个屁用,从赤狐宁愿跑也不自爆,就知道它很惜命。   “实在不行,就让杜长率军挨家挨户搜!”   褚燕道。   “不可,褚大哥,私自调动军队调查,城里权贵定然不允,太守赵元恐怕也会参我等一本。”   王当脸都绿了,连忙出言劝解。   围剿刘鸿的兵丁,其实是他们打了个擦边球,让郡城与周边乡镇捕快联合起来,向杜长借弩来使的。   就这,还得知会太守赵元,分润出一部分功劳。   若是私自调兵大规模搜查,那造成的麻烦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这可是北灵郡的郡城,边境重城,不是县令管辖的乡镇之所。   现在草原北狄蠢蠢欲动,这个节骨眼上要擅自调兵,一个通敌卖国的帽子扣下来,褚燕怕是要被立即押解回帝都,关进天牢审问,秋后问斩,以正刑法了。、   赵元和他们哥四个的关系可还没好到穿一条裤衩子,做到对擅自调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程度。   “奶奶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老狐狸要是伤人过多,我们不还得吃瓜落?”   褚燕烦躁得不行。   本来只是想钓个刘鸿就满足了,没想到钓出个老狐狸,结果没吃下来。   “父亲,刘鸿已被儿活捉,其余劫法场之人尽皆伏诛,就是那沙里飞趁乱逃了。”   褚方将五花大绑,被锁了琵琶骨的刘鸿扔到褚燕跟前,十分高兴道。   褚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给褚方呼地上。   “抓了个七品后天,嘚瑟个啥,不知道的还以为恁抓了个先天武者呢!” 第39章突破   “妹啊,你说爹为啥打我呢,我明明立下了大功啊。”   褚方挠了挠头,有些委屈道。   褚玉翻了个白眼。   爹为啥打你,你心里没有点数吗?   那大狐狸嗖得一下钻城里了,要是闹出了什么大事,大家都得吃瓜落。   “走吧老哥,咱们去找人。”   褚玉说道。   “找人?找谁啊?”   褚方纳闷。   “找一个瞎子啊。”   褚玉没好气道。   刚刚利用完人家,你就忘了?   一个能杀死五名八品武者的瞎子,这北灵郡什么时候又出了这么号人物了?   ……   “我说老马,你也太不厚道了,居然扔下我一个人跑了。”   陈胜依靠在牲口栏上,顺手给老马嘴里塞了个红烧狮子头。   “嗷咦嗷咦嗷。”   老马一边嚼,一边含糊道。   你小子懂什么,我又不是你,我这叫紧急避险。   “行行行,那种情况,你不跑,倒是容易被误伤,你搁这慢慢吃吧,我去洗个澡,除除晦气。”   陈胜起身,回自己住的客栈上房。   他给了小二几钱银子,这会儿已经备好木桶热水了。   美美地洗了半个小时,换好衣服,陈胜依然还是那个陈胜,只是身上具备了一种出尘的气质。   “呼……要突破了吗?”   他平息静气,盘膝坐在床上,运行起子午诀来。   一股暖流流转周身,身体愈发强壮。   噼里啪啦!   爆豆般的声音响起,陈胜感觉自己浑身一轻。   子午诀已修炼至巅峰境界!   加上本就远超常人的体质,在子午诀的增幅下,已然达到原本只有修至圆满才能产生的效果,生撕虎豹,力超犀象,气脉悠长,岁过百五!   陈胜缓缓睁开眼,闪过一丝精芒。   他抬起自己的手仔细端详。   只能说不愧是道家高深的修炼功法。   力超犀象,却没有使得肌肉成磐石巨块,而是从另一种角度让身体强度得到提升。   如果说陈胜之前的身体是沙土,那现在总体积不变的情况下,子午诀将其整合成了石头。   科学一点的说法,就是骨骼密度,肌肉强度提升了,在体型没有多大变化的前提下,能爆发出更巨大的力量。   “如今的我,再杀那五个蒙面人,应该可以一刀一个了吧?”   陈胜思索推测着自己的实力。   小寒潭同为七品圆满的陈伟龙被杀,完全是轻敌大意,没有预料到一个瞎子实力居然如此强大,被陈胜以气御刀,出其不意给抹喉了。   而那五个蒙面人,可是早有准备,出尽全力的。   “围捕刘鸿的人说过,他们的实力都达到了八品武者,也就是说,以我现在的实力,至少也是七品,至于先天……”   陈胜回想起褚燕和赤狐交手产生的动静,眉头紧皱。   这个世界的先天武者,战斗力有些爆表啊,还能御空飞行。   搁他前世看过的小说,少说也得是个宗师级强者。   不能比不能比,晚上就把梦境里的厨子干掉,只要叠加的身体素质够多,总会媲美先天武者的!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兄台,某乃褚方,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出来一见?”   褚方浑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麻烦,我都跑到城内了,还找上门来?   陈胜皱眉,他听出来褚方就是拿他当枪使的家伙,心里顿时没什么好感。   “兄台,褚某自知理亏,特设宴款待,奉上银百两赔罪,不知能否赏脸……”   吱呀。   门开了。   褚方愣住了,看来小妹教的话还挺有说服力的。   “席就不必吃了,钱拿来咱们就一笔勾销。”   陈胜伸手道。   早说你有钱嘛。   没办法,以前跟陈老头生活,最困苦的时候,一文钱掰成两文花,实在是穷怕了。   以至于陈胜对钱这一物很敏感。   “哦哦。”   褚方连声应道,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这是万宝钱庄的银票,哪怕是到了塞外也能通用。”   “万宝钱庄?银票?”   陈胜挑眉,就在他伸手要接时,一只纤纤素手从旁将银票夺了回去。   “哥,人家叫你给,你还真给啊。”   褚玉十分无奈道。   她敢打包票,陈胜拿了钱,反手就会把门关上。   “这位兄台,我们真的找你有事。”   褚玉说道。   陈胜收回手,脸瞬间冷了下来,“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不知道。”   褚玉如实回答,有些皱眉。   难不成这瞎子还有什么来头不成?   “你连我叫什么的不知道,找我有屁事!”   砰!   陈胜反手把门关上,随手插梢。   坐在床上,开始修炼起子午诀来。   虽然子午诀应该在子时和午时修炼最佳,但闲着也是闲着。   陈胜以前试过,大概只有在晚上六点时睡觉,才能进入梦境,现在才是下午,还早着呢。   吃了个闭门羹的褚玉先是一愣,随后小脸怒红,咬牙切齿,“哼,这人也太过分了。”   褚方摇头苦笑。   自家小妹虽然聪明伶俐,但到底还是阅历少,经验不足。   “兄台,多有得罪,我把银票寄存在客栈掌柜那儿,你自取便可,叨扰了。”   说着,褚方把银票寄存完后扭头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一个时辰后,陈胜打开房门,走到一楼。   “客人,这是褚公子寄存在我们这里的银票,您看是否现在就取?”   客栈掌柜笑眯眯道。   褚方可是褚燕的儿子,他吩咐的事,自然不敢怠慢。   “拿来吧。”   陈胜伸出手,将银票拿了过来。   这是他应得的,五个八品武者的命可比一百两银子贵多了。   “呵,倒是凹凸有致。”   陈胜抚摸着银票,手感并不像前世影视剧里的那种软纸,反而有种硬卡纸的感觉,上面那大大的“一百两”是凸出来的。   他还是头一次拿到这个世界的银票。   以前和陈老头过日子根本接触不到,毕竟人家最小面额的也是五十两银一张,他们两个穷鬼,压根用不着。   钱庄也不会设立在乡镇、村庄,只有郡城才会有。   “走吧老马,咱去换银票,给你减轻点负担。”   陈胜向掌柜问完钱庄的位置,拉着老马就去了。   银子多了放老马身上不安全,放自己身上又累赘,不如换成银票轻便。 第40章觊觎   按道理来说,封建王朝兵荒马乱的时候,银票是最不值当的物件,人家只认手里头的真金白银。   但这个世界并不如地球古代那般,它有着超凡力量的个体。   这其中的强者,能翻江倒海,拳镇山河。   有这样的人作为背景,万宝钱庄才能在大乾各个郡城州府落地生根,其发行的银票才不会贬得一文不值,它甚至在塞外都具备消费力。   陈胜牵着老马,来到了万宝钱庄。   来到了这个说书人口中富可敌国的钱庄。   每逢形容一个人有钱时,最经典的桥段就是“啪”地一声,甩出一张面值多少万两的万宝钱庄银票。   足可见万宝钱庄在百姓心目中的公信力有多足。   要不是有超凡强者威慑,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允许在自己地盘上出现一个流通全国甚至世界的非国营钱庄。   将老马拴在门旁立着的栏杆上,陈胜拿着行囊走进钱庄。   “这位客官,您有什么需要吗?是存钱还是贷款?”   钱庄伙计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   没有想象中因为眼瞎而被瞧不起,然后打脸的桥段。   “我来换钱,这里一共是二百八十两左右的黄金,全都给我换成百两的银票。”   陈胜将行囊递出。   这里面有五个半金饼子,五个是他的,半个是王奔的遗产。   还有剩余七十多两在身,用作日常开销足矣。   周遭在办理业务的人都惊讶地看着陈胜,他们没想到一个瞎子居然身怀如此巨款。   钱庄伙计只是愣神几息后,便热情道:“客官,小的这就给您兑换,您要不要考虑将钱存定期,每年还有两厘的利息呢。”   到底是万宝钱庄的伙计,受过培训,见过世面,哪怕陈胜掏出一百个金饼子,他也不会惊讶太久。   “不了,就换成银票,两厘的利息?难怪你们万宝钱庄的名头家喻户晓。”   陈胜赞叹道。   年利率百分之二。   居然跟前世银行的存款优惠一样。   在这个封建王朝世界也就只此一家钱庄有魄力和体量能做到存钱给利息的。   别的商号钱庄,你存钱不收一笔保管费就不错了。   “多谢客官夸奖,您暂且稍等一会儿,我们验明金子成色后就兑换等额银票与您。”   伙计将一把椅子搬到陈胜身旁,然后才拿起行囊,去柜台称重验明。   为了让客户放心,柜台称重一律透明,都是当着面称的。   只不过陈胜眼盲,倒是不用凑到跟前盯着。   不多时,伙计拿来一叠银票,和一小袋散碎银子。   “客官您收好,按照今日北灵郡的金价与金饼子重量折算,一共是两千八百三十五两银子,这是二十八张百两银票与三十五两碎银,请您收好。”   “好。”   陈胜的手拂过银票上凸出的字,又掂量了一下小袋子里的碎银,点了点头,拄着盲杖离开。   几个在钱庄假装办理业务的人相互对视一眼,尾随其后。   伙计见此情景有些皱眉。   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这些劫财扒钱的人是愈加过分了,敢在钱庄里踩点,看菜下碟,偏生他们是在庄子外面犯事,又没坏了规矩。   没坏规矩,但却坏生意。   “算了,这都是掌柜的该费心思的事,我一个伙计瞎操心什么呢。”   伙计摇了摇头,拿着抹布擦了擦柜台上摆放着的牌子,上面写着“出钱庄概不负责”。   陈胜牵着老马,听到了背后有尾巴跟着,撇了撇嘴,盲杖在前面探着,朝着人少的胡同走去。   很快,就有人迎面朝着他走来。   胡同虽窄,但还没窄到只能一人通行,否则就不叫胡同,叫巷道了。   但那人却偏生要往陈胜身上撞,眼中充满兴奋之色。   只要撞个满怀,他的巧手就能在陈胜身上摸个遍。   他可是亲眼看到对方把那叠百两银票揣进上衣胸襟里。   砰!   咔嚓!   “啊!疼疼疼!”   小偷面目扭曲地哀嚎着。   原是陈胜在他伸手的一刻,抓住了那不安分的手指,轻轻往上一掰。   十指连心,可不得疼得面目狰狞么。   “大大大哥,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小偷讨饶道。   选择偷而不是抢,就说明这家伙武力值不高,认怂得很快。   “折你一根手指,多少长点记性。”   陈胜神情淡漠,猛地用力。   力超犀象的他,掰断一根手指,跟掰黄瓜似的。   小尾巴有点多,给点教训,劝退一波,省得一会儿杀人太多,徒增麻烦。   他可不想被先天武者关注,步了妖孽的老路。   “啊!多,多谢大哥开恩。”   小偷惨叫一声,灰溜溜地离去。   他懂规矩,偷这等重金被发现,活生生打死都活该,掰折一根手指算便宜他了。   陈胜继续走着,身后的尾巴少了挺多,但依旧有几个恋恋不舍。   咚咚咚!   前方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   得,死胡同。   是天要亡那帮贪心的家伙。   “小子,别以为你废了李四手指我等就会知难而退,识相的把钱交出来!”   五个汉子组成人墙,将陈胜堵得死死的。   又是五个人?   陈胜摸了摸鼻子,五个混混可和五个蒙面武者差距悬殊。   这五个混混加起来都打不赢一个八品武者。   “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陈胜问道。   若是看了他连砍五个武者的英姿,给混混们一人俩胆也不敢勒索他。   “我管你是谁,我们可是黑虎帮的,帮主老大可是八品武者,赶快把银票交出来!”   为首的花臂混混恶狠狠道。   他们就是看陈胜面生,认定是外地人,且还是个瞎子,方才起的歹心。   这送上门的肥肉不吃,老天爷都会怪罪他们的。   他们也不想想,一个瞎子,在钱庄换了一叠百两银票,还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只要不是傻子,定然有过人之处,根本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不过他们要是能想到这一点,也不至于还是个喽啰。   “也是,菜市场在城门口附近,万宝钱庄在城中心,好几里的路,你们恐怕未必能得知详细的消息。”   陈胜将手搭在杖刀柄,语气淡然。   “知道吗,像你们帮主那样的货色,我刚砍了七个!” 第41章战胜厨子,新朋友   这个世界从不缺少作死的人。   为什么老会有装逼打脸的情节上演?   因为在被打脸者眼中,像你这样的弱者,他们一天都不知道要欺负多少个。   总不能因为一个可能的扮猪吃老虎,而放弃一群软弱可欺的绵羊吧?   弱者只会抽刀向更弱者。   而陈胜……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陈胜将刀缓缓入鞘,转身离开。   老马在胡同口等候多时。   五个嚣张跋扈的混混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下手很利落,血并未洒到墙上,只是在地上积了一滩,没给清理的人添工作量。   “走吧老马,明天一早,咱们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陈胜抚摸着老马的额头杂毛。   本来还想在北灵郡多待几天,好领会城里风光呢。   天色渐晚。   死胡同里的死人尚未被活人发现,却被一只狐狸闻着味赶来。   那狐狸一身赤色的皮毛显得有些杂乱,腹部的伤口深可见骨。   “该死的褚燕,我一定不会放过尔等的!”   赤狐舔舐着地上的血液,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人肉,对于妖来说,营养含量很高,有助于恢复伤势。   这就好比人受伤了,就会熬上一锅人参鸡汤补补元气。   “客官,人参乌鸡汤来喽!”   店小二将一砂锅的鸡汤端了过来。   这是他们店的招牌菜,男人吃了都说好。   “味道不错。”   陈胜将鸡肉和汤吃个精光,两根人参单独挑了出来,喂给外面的老马。   “老马,我待你不薄吧?”   “嗷咦嗷咦嗷!”   吃罢晚饭,陈胜就躺床上入睡。   幸亏他要了间隔音好的上房,不然长夜漫漫,总能听见点隔壁床在摇的声音。   封建时代,普通晚上最好的娱乐方式,就是造小人了。   还好,陈胜不普通,他大晚上的,和一个厨子比拼刀工。   “我又来了,几天不见,甚是想念啊厨子。”   陈胜笑道:“想把你砍死的那种想念。”   厨子没有言语,明晃晃的大菜刀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甚至还具现出一块磨刀石,在那里磨啊磨,好似在为过年杀猪而准备。   “哈哈,你把我当成猪来杀了吗?不愧是厨子啊!”   陈胜大笑,快步发起进攻。   锵!   杖刀出鞘,当头劈下。   当!   厨子提起大菜刀抵挡,却止不住连退数步。   力量,被碾压了!   “死!”   陈胜趁势追击。   厨子面露狠色,不退反进。   力量上被碾压,那就比比速度!   叮叮叮当当当……   火花四溅。   密集且嘈杂的刀兵碰撞之声连绵不绝,在演奏一曲充满肃杀之气的乐章。   子午诀不单单只是增强了陈胜的力量,反应力、速度、耐力,都有大幅度提升!   厨子只能仗着他那独特的剔骨刀法周旋,险象环生,随时都有可能被大力出奇迹的陈胜一刀劈死。   最终,避无可避。   在一次硬碰硬的对砍中。   厨子力竭,虎口撕裂,大菜刀掉落地面。   陈胜一记袈裟斩斜劈,将其划成两半,而后随风消散。   “结束了,但夜还很长,看看下一个对手是谁吧。”   厨子结束了,但陈胜还没结束。   不用刀问候一下新朋友,怎么能显得出他的热情?   不多时,一个眼角带疤的独臂男人出现在陈胜面前,他的手里握着一把……   “断,断刀?”   陈胜忍不住扶额。   越来越离谱了啊喂!   仔细一看,那柄断刀的刀柄也是铁做的,尾部有个圆环,栓着一条长铁链,另一端缠在男人的手腕上。   “杖刀、快刀、菜刀、断刀,下次还会出什么刀?”   陈胜摇了摇头,手持杖刀慢慢靠近试探。   管他什么刀,先砍上一遭再说。   十步!   咻!   独臂男人掷出手中的刀。   陈胜瞳孔骤缩,虽然看到铁链心中已有所预料,但这攻击距离……   当!   杖刀劈开断刀。   断刀直插地面。   独臂男人见插在地上的断刀眉头微皱,手臂一回拉。   丁零当啷。   铁索碰撞声响起。   断刀飞舞,从后方回旋而来,妄图收割陈胜的后颈。   陈胜杖刀再次架挡,只不过这次并没有用蛮力磕飞,而是使巧劲,想要缠绕住连接断刀的铁链。   独臂男人见状往外一甩,让断刀远离陈胜,不给其缠绕的机会,迅速将刀收回。   “你的力气,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大啊。”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对方是靠力气吃饭的,那刚才绝对会将计就计,和他较力的。   不过想来也是,一条手臂,跟两只手比力气,多少有些吃亏。   “没了链子刀的距离优势,你恐怕很难胜我。”   陈胜说道。   在刚才的一番较量之下,他和独臂男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了五步。   若再甩刀,陈胜必然在收回之前,砍死对方。   独臂男也笑了,手持断刀,朝着陈胜发起冲锋。   “少一臂,气力恐怕会被我碾压,你居然还敢冲过来?”   陈胜有些诧异。   但对方既然送上门来,不杀白不杀!   以气御刀,杖刀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独臂男的咽喉抹去。   就在这时,独臂男一矮身,以一种极其古怪的步法,如陀螺一般,躲过了陈胜的斩击,手中断刀也跟着旋转,轻轻向上一扬。   两人交错而过。   鲜血挥洒而出。   啪嗒噗滋。   东西掉落之声。   “诡异的步法,诡异的刀,好!”   陈胜赞叹一声,人和刀一起倒地。   刚刚那一瞬,他被开膛破肚,肠子随着鲜血落了一地,还冒着热气嘞。   复活后的陈胜双眼冒光,大吼道:“再来!”   漫漫长夜,他的所有斩击都被独臂男人以诡异的步法避开,然后被人家的旋转断刀开膛破肚,敞开心窝子,各种血虐。   我能失误无数次,而你的命只有一条!   陈胜敢保证,只要能正面砍中这家伙一刀,胜负就会揭晓。   但独臂男人用高超的步法向他证明一件事。   我能一直躲你的刀,让你空有力气无处使!   “喔喔喔……”   阳光破晓,鸡哥啼鸣。   陈胜睁开双眼,嘴里吐出一口浊气。   一晚上,整整一晚上,他真就连人家的边都摸不着!   你出刀再快,总得判断人家的落点。   独臂男人诡异的陀螺步法,让陈胜根本无法判断。   一刀挥空,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   因为对方的速度也不慢,虽然比不上厨子,但配上步法,抓他的空挡足以! 第42章诱饵交易   “虽然未能杀死独臂人,但将厨子斩了,倒也不亏。”   陈胜闭上,细细体会杀死厨子所带来的好处。   除了又增强几分身体素质外,就是一套没有名字的刀法。   厨子还真是个厨子,是个黑店客栈的厨子。   他的刀法,都是从人羊猪狗牛等动物身上练出来的。   练出一种庖丁解牛的境界。   不管什么生物,只要是有肉有骨的,他打眼一瞧,就知道该怎么切才能不浪费一丝一毫。   这种境界,大菜刀能施展,杖刀也行,不拘束于兵器,只要是能削能砍的刀便行。   “既然如此,就叫剔骨刀法好了,通俗易懂。”   陈胜喃喃自语道。   “兄台,我是褚方啊,上回你见过的那个,能否出来一下,这次真的有要事相商。”   门外响起褚方的声音。   陈胜有些无奈,但他还是去开门了。   反正今天就走,还能有什么麻烦事能牵连到他身上?   吱呀。   门一开。   褚方刚想进门。   被陈胜以手按脸上推了出去。   嗯,天庭饱满,脸颊有肉,用刀从耳朵根,沿着骨头片下去……   褚方忍不住倒退半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陈胜摸他的脸,就像是在摸一只待宰的羔羊。   “何事?快说。”   陈胜收敛目光,冷声道。   “嘿嘿,那个什么,兄台,敢问高姓大名啊?”   褚方问道。   “姓陈,单名一个胜字,你我萍水相逢,就别废话了。”   陈胜说道。   “哥,你跟他客气什么,我们是来查案子的。”   褚玉将褚方拉开,目光紧紧盯着陈胜道:“万宝钱庄东面死胡同那五人是你杀的吧?那五人身上只有喉咙有一处恰到好处的刀伤,凶手必然是使刀的好手,而仵作验明尸身案发时间前后,有人曾看见过你在钱庄存钱,我劝你还是坦白……”   “人就是我杀的。”   陈胜淡然道。   “啊,啊嘞?”   褚玉呆愣住,眼珠子瞪得圆圆的。   怎么和话本小说里看的不一样啊。   凶手不应该竭尽全力地洗脱自己的嫌疑吗?   “那五人劫财,我反杀之,有何不可?”   陈胜看着褚玉道:“如果你真的调查了,应该知道那五人都是什么样的人吧?”   黑虎帮,如果他不是急着要走,一定会亲自登门,用杖刀拜访。   “切,居然没唬到你。”   褚玉偃旗息鼓,嘴嘟得都可以挂油瓶了。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但陈胜的自卫反击,不犯禁也不犯法。   “小妹,你就别捣乱了。”   褚方又挤了回来,不好意道:“抱歉了陈兄,舍妹的性格就是这样,多有得罪。”   “没事,我不介意,你俩让开,我着急赶路。”   陈胜说道。   这北灵郡,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咳咳,那个什么,陈兄,你恐怕走不了了。”   褚方有些尴尬道。   “走不了?什么意思,你要阻我?”   陈胜将右手搭在刀柄上,锋芒毕露,杀意凛然。   褚玉被这气势吓得小脸惨白,躲在褚方的身后。   而褚方则是背后冷汗直流,他感觉在面对一个杀人盈野的恶魔。   “不不不,陈兄你别误会。”   褚方连忙解释道:“你杀的那五个人,心脏都被挖走了,八成是那狐妖所为,它很有可能盯上你了。”   与其说是陈胜被盯上,倒不如说城内的武者,都有可能惨遭毒手。   人心乃一身精血所在,对妖来说乃大补之物,只要吃足够多的人心,赤狐恢复伤势的时间就会大大缩短。   可若是只吃普通人,想要完全恢复怕是要上千颗之多。   杀人过多,铁定会引起褚燕等北灵城内的先天高手的注意。   赤狐已经身受重伤,要是再被围,就只能真自爆了。   所以要重质不贵量,一个武者心脏所蕴含的精血,可抵数十上百普通人的。   褚方由此断定赤狐要对城内武者下手。   而像陈胜这样外来的武者,形单影只,又气血强大,不正是最好的猎物么。   “既然如此,你们就更应该让我离去。”   陈胜说道。   他能离开,化不了形的赤狐可不好离开。   “这个嘛……陈兄,这就是我要和你商讨的要事。”   褚方咽了口口水道。   “怎么?想让我当诱饵,钓那狐狸出来?”   陈胜拉着一张脸,“我没兴趣。”   说着,与褚方擦肩而过,走下楼。   身受重伤的先天,那也是先天。   就前天菜市口上空闹的那动静,掀起的气浪。   别的不说,只要那赤狐还有一击之力,陈胜吃不了兜着走。   “陈兄,别走啊陈兄,事成之后有五百两银票作为答谢。”   褚方高喊道。   陈胜停住脚步,回首淡漠道:“有钱也没命花,那可是媲美先天武者的妖!”   “陈兄,我爹说了,那赤狐燃烧妖丹逃命,又受他们三位先天武者全力一击,伤势十分严重,定无法再使用妖力,用之必瞬间暴毙。”   褚方急忙解释道。   他虽然憨,但也不是傻子,明白着送死的事还叫人去干。   三位同品的先天高手全力一击不是那么好受的,赤狐没当场暴毙,都算是命硬,妖丹燃烧受损,肉身还被重创,要是强行使用妖力,能不能释放一道妖术还得打个问号,但伤势过重而死是必然的。   赤狐这么惜命的妖,它怎么可能去赌呢?   “不管你如何说,它也是三位先天武者联手都没杀成的妖。”   陈胜挑眉道。   “可是……”   褚方急了,狐妖在城里待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出现重大伤亡,届时他老爹和两位叔叔必然要被赵元参上一本,被罚啊。   “我的意思是……”   陈胜神色凝重道:“得加钱!”   褚方:……   一番商讨过后,雇佣价格被定在了一千两银票。   足足比褚方刚开始的出价高了一倍。   而陈胜只需要做到等狐妖来了,拖住片刻,等待支援便是,并不需要击杀。   击杀那是另外的价钱。 第43章逆斩狐妖   老天爷没兜住。   又开始窜雪了。   鹅毛般的大雪落下,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赤狐趴在房顶上,感觉有些冷。   自打它凝聚妖丹,成为妖以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寒冷了。   如今这熟悉的感觉再次传递到大脑。   它知道,伤势恶化了。   昨晚五个普通人的心脏只是杯水车薪。   不吃几个气血旺盛的武者,它的伤只会越来越严重。   呼啸的北风带来一缕熟悉的清香。   赤狐鼻头轻嗅,嗯,是鸡汤。   其实爱吃鸡的,不止黄鼠狼,还有狐狸。   虽然以赤狐现在的境界,吃鸡最多满足口腹之欲,对伤势没有一点好处。   但它还是忍不住流出哈喇子,肚里的馋虫被钩了起来。   “还真是香啊”   赤狐舔舐着嘴唇,想起自己兽生当中第一次吃鸡。   冒着被农户逮住,然后扒皮做衣的风险,从鸡舍里偷了一只鸡,叼回洞里,茹毛饮血地啃食着。   那味道,很香,也很满足。   成妖以后,它也曾尝遍人族美食,但都不如那只鸡所带来的满足感。   嗯,连那些人心,都比不上。   或许是因为伤势过重,让赤狐从高高在上的妖,又变回了为生存而斗的兽。   它梦回当初,原始的欲望开始复苏,闻着鸡汤味儿,迫不及待地寻觅过去。   “终于,找到了。”   赤狐站在客栈的房顶上,居高临下,看着牲口棚里的灯火光。   “老马啊老马,这人参鸡汤不错吧?”   陈胜笑道。   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竹筒,也不知道褚方靠不靠谱。   “嗷咦嗷咦嗷。”   老马一遍吃着桶里面温热的鸡汤,一遍含糊应答。   你个臭小子,总算没有拿两根苦不拉几的人参糊弄我。   “那是,咱现在是有钱人,吃一只丢一只都够吃好久的了。”   陈胜摸着怀里的五百两银票订金,难掩喜悦之色。   有钱就是踏实啊。   “该死的臭小子,暴殄天物,居然拿这等美味的鸡汤喂一头蠢骡子!”   赤狐咬牙切齿。   同时它也注意到了陈胜旺盛的气血。   “一个瞎眼的武者?好旺盛的气血,吃了他,我的伤势能恢复大半!”   赤狐观察了下客栈四周,发现并没有埋伏。   那就……动爪!   嗖!   赤狐从屋顶扑下,爪子直取后心,要和陈胜讲点掏心窝子的话。   作为媲美先天强者的妖,除了能释放妖法外,身体素质也无比强大,即使身受重伤,解决一般后天武者也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更何况是不讲武德的偷袭。   但陈胜可不是一般的后天武者。   以气御刀,回首掏!   当,滋啦!   刀刃与利爪狠狠碰撞,火花四溅。   一人一兽,一触即分。   哗啦!   陈胜身形止不住后退,在雪地上犁出两条沟壑。   赤狐也被杖刀劈飞,落地翻滚,印出几道似梅花的兽爪痕。   老马见状,叼着盛有鸡汤的木桶,躲到牲口棚的角落,把头埋进桶里狂炫。   跑怕是跑不过了,要是陈胜打不过,临死前做个美餐一顿也挺好。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怪胎,寻常后天武者绝对没有你这般力气!”   赤狐呲牙咧嘴道。   “呵呵,小子我天生神力。”   陈胜冷笑道,果断掏出怀里的竹筒,拉动线绳。   咻!   带孔的哨矢直冲云霄,发出刺耳的声响。   真·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厌 世 /亅\説ф 车专立占丿⑨ 肆 8 ろ 贰 ㈣ 0 ⑨②】   “客栈鸣镝响了,冲!”   褚方高喊一声。   手底下百十来号人紧随其后。   褚燕等三位先天高手纷纷朝客栈赶来。   为了不让赤狐起疑心,他们可都驻扎得远远的,就是等鱼儿上钩。   “小子你找死!”   赤狐勃然大怒,朝着陈胜发起进攻。   它当然知道陈胜在通风报信。   但它有把握在敌方援军赶来之前,就将陈胜宰了!   叮当!   利爪与刀刃频繁碰撞。   陈胜的目的是拖延时间,所以采取了严密的防守。   他发现,先天如果没有使用褚方所说的妖力,好像身体素质并没有强他到哪里去。   “你真的是媲美先天武者的妖吗?似乎有点太弱了?”   陈胜问道。   “竖子安敢羞辱我!”   赤狐咆哮一声,不顾伤势发起猛攻。   它若是知道陈胜心中所想,一定会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谁家后天武者身体素质能如此强大?叠了三个人的天赋肉身,还外加一部修身功法?   “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那我就要尝试逆斩先天了!”   陈胜睁开双目,白色眸子透着森然之意。   手中杖刀转守为攻,刀法变得凌厉无比。   该死该死!这小子居然还能提速?   这是什么刀法?异常的迅猛凌厉。   可恶,若是我处于巅峰时期,这等后天武者,我随意就能打杀了!   任凭赤狐内心思绪万千,也改变不了它狼狈抵挡的事实。   它感觉自己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稍有不慎就会被倾覆。   刀光越发密集,而爪影却变得有迹可循。   看似势均力敌,实际却是……   痛,太痛了!   噬心般的疼痛由前爪传递至大脑。   赤狐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右爪,已是只掺杂着片片猩红的白骨,上面不挂一丝血肉。   惨白的雪地上,点缀着无数肉沫,宛若今夜的星空。   我的爪子……   赤狐还未来得及悲呼,陈胜的杖刀已然劈下,一刀枭首。   “赤狐受死吧!”   褚燕从空中降落,见到眼前这一幕,愣住了。   “它已经死了。”   陈胜露出阳光开朗的笑容,杖刀在赤狐皮毛上蹭掉血迹,而后入鞘。   运气不错,在赤狐还未反应过来自爆妖丹时,他就一刀斩下了对方的头颅。   一只和狼差不多大小的狐狸,它的皮毛扒下来做成衣服,穿着一定很暖和。   “咕噜。”   赶来的褚方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逆斩媲美先天的狐妖,这特么是后天武者能做到的事?   就算是受重伤的先天,也不是一个后天武者可以碰瓷的啊!   砰!   褚燕一巴掌给褚方呼了个趔趄,怒道:“还傻愣着干什么,处理现场,把客栈里的店家叫起来炒几个菜,别耽误我和这位小兄弟喝酒!”   褚方:…… 第44章境界鸿沟   “来,陈兄弟,尝尝这个,我跟你说啊,这家客栈的招牌硬菜就是这人参乌鸡汤了,味道那叫一个美啊!”   褚燕大手一挥,陈胜碗里就多了根鸡腿。   不是,我今天晚上刚吃过啊。   陈胜闻着碗里的鸡腿,有些无语。   褚方就更无语了。   大爷的,他老爹和陈胜同辈相称,那他岂不是得叫陈叔?   也就一天的时间,就从陈兄升级到陈叔了,这辈分长的,真特娘的快啊。   “龟儿子,还愣着干什么,快给你陈叔倒酒!”   褚燕吹胡子瞪眼道。   褚方内心泪流满面地给陈胜倒酒。   “那什么,前辈,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胜伸手,暗示褚方把手里的酒递过来。   毕竟对方是雇主,还有五百两银子没给呢。   让老板倒酒可还行。   “唉,陈兄弟不要客气,这是犬子应该做的,另外,莫要叫我前辈了,称呼我为褚兄吧。”   “额,这不妥吧,我和褚方兄是同辈……”   “没毛病,以后他管你叫叔,你管他叫弟好,各叫各的。”   陈胜:……   他实在受不了褚燕的热情。   不仅他受不了,同桌的王当、孙轻也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不是,哥,咱好歹是先天高手,要点脸好吧。   “陈兄,瞧你这年纪,应该尚未分配,我家女儿也尚未出嫁,你看怎么样?”   王当说道。   他就差来一句“陈胜你要老婆不要?”   我看不怎么样!我要个锤子老婆!   陈胜嘴角一阵抽搐。   “好你个王当,你有女儿,我没有吗?我家玉儿长得可比你家女儿好看十倍!”   褚燕拍桌而起,梗着脖子道。   打住,你家女儿我更无福消受!   眼见事态愈演愈烈,陈胜站起身道:“咳咳,那什么,今晚大战赤狐,有些累了,我想休息,失陪了。”   说着,果断扭头朝着二楼上房去。   褚燕等人对视一眼,也不吵了,全都坐了下来。   “逆斩先天,气血旺盛远超七品武者,却又未达先天,这从哪里蹦出来的妖孽。”   孙轻叹了口气。   “观那少年面相,大概在舞象之年,褚大哥,你这年龄时在干什么?”   王当感慨道。   “我那时也才八品武者之境。”   褚燕挖着鼻孔道。   那年,他十八,孩他娘也十八。   “父亲,虽然陈兄天赋异禀,但终究还是未及先天,值得您这般礼待吗?”   褚方委屈巴巴道。   “你懂个屁!”   褚燕又是一巴掌呼过去,“今夜要是换做你,老子怕是要给你收尸了!”   “不是,父亲,孩儿自认不是陈兄的对手,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连一个重伤的狐妖都抵挡不住吧?”   褚方有些不服气道。   “重伤的狐妖?哈哈哈,那可是媲美先天的妖!臭小子,你太小瞧先天了!”   褚燕面露不屑道:“老子就是不使内劲,身受重创,也照样你把你打得叫爹!”   褚方:……   不是,不叫你爹,我叫你什么,哥?   “哈哈,褚侄儿,你爹话糙理不糙,我且问你,武道九品是何时定下的?”   王当拍着褚方的肩膀笑问道。   “这……有上万年了吧?”   褚方不确定道。   有关武道是何时划定九品境界,众说纷纭。   远古时期又没有太刻意记载,鬼知道武道是何时定品的。   但无一例外,都是以万年为单位的。   因为在万年之后,就诞生了国家,有了史书记载,如果是在万年之内定品的,这么重要的事,史书上必然会有记载的。   后面的仙道、儒道,也都是根据武道的定品,来划分的。   武道,可以说是这方世界人族最早接触到的超凡境界。   “那我们就假设武道定品有一万年吧。”   王当感慨道:“即使万年,也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了。”   武道善战,对寿命增长并没有似仙道那般效果显著,哪怕是先天,也不过两百载,归元强者据说也只有五百年的寿数。   所以一万年,对于武者来说,真的很长。   “武道九品制,用了一万年,大家都没对此有异议,或感到不妥,让无数武者信服,这足以证明其权威性。   下三品后天,中三品先天,上三品归元,同一大境界中越品级而战,便可称之为天才,似这般天才,某也不是没见过,但跨境界……闻所未闻。   所以,你明白我等为何对其如此礼待吧?”   王当感慨道。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到有人逆斩先天,他可以在酒桌上一直吹到入土了。   武道九品,上万年就有的等级制度,能流传下来,那是经受了无数武者测验的,其严谨性不言而喻。   真当越级挑战跟喝水一般简单?   你就听那些说书人吹牛逼吧!   这其中后天、先天、归元,这三大境界之间的鸿沟,能令任何企图越阶挑战的天才绝望。   不说这大境界鸿沟,单是同一境界的,你越往后,也越难跨品挑战,届时你能在同品中,战胜比你高一小境界的人,都算是天才了!   所以哪怕赤狐遭受重创,使不出妖力,但它想杀一个七品圆满的后天武者,也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这也是为什么三位先天强者都对陈胜那么热情的原因。   如此天赋,简直闻所未闻。   怕不是能站在人间武道之巅,成为下一个引领时代的宗师。   你说他们能不热情吗,这不结善缘,以后等人家实力提上去了,就没机会了。   不过现在看来,三位先天武者的热情有些让陈胜吃不消。   “原来如此,逆斩先天,大丈夫当如是也,有朝一日,我也定能做到!”   褚方捏紧拳头,只感觉热血沸腾。   “你还是洗洗睡吧,把不该有的心思放肚子里,别去主动招惹先天武者,老子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褚燕没好气道。   褚方顿时泄了气,一脸幽怨地看着拆台的老爹。   不带你这么打击亲儿子的。   “呦呵,小子你还不服气?老子也是先天,等你到七品圆满时,来跟你爹我过过招。”   褚燕拳头捏得咔咔响。   褚方脸都绿了。   不是,爹,我这还没到七品圆满呢。   褚燕:是吗?下雪天大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第45章妖丹   翌日清晨。   拒绝了三位先天高手的热情挽留,陈胜牵着老马,又踏上旅途。   昨夜梦境的战绩是31比0,独臂男人31,陈胜0。   “那等诡异迅捷的步伐,实在有些克制我。”   陈胜叹了口气。   不管是游斗,还是近战,对方一但开始旋转起来,胜负很快就能揭晓。   他也尝试模仿对方的步伐,但结果就是转起来刀要砍哪里都分不清,徒惹笑话。   现在可供陈胜选择的取胜方法有两个,和对付厨子时一样。   要么将子午诀从巅峰修至圆满境界,提高身体各项机能,说不准就能跟上独臂刀客的步子。   要么就是修炼以气御刀,使得出刀更快,快到连对手都不知道他下一刀是何时出鞘,要斩哪里。   出其不意一刀劈,让独臂刀客的步法发挥不出来。   但这两样都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子午诀前几日才刚练至巅峰,而以气御刀虽然从快刀少年那里继承来时,就已经是巅峰熟练度,但这门刀法实在太复杂了,比子午诀要难练得多。   “难练也要练啊。”   陈胜揉了揉眉心。   独臂男人的刀法可以不学,但那陀螺步法,他可是眼馋的紧啊。   一但获得这步法,就弥补了他在速度身法方面的短板,灵活性也大大增加,不用等着别人砍过来,然后再反击了。   臆想了一下自己习得陀螺步法后十步杀一人的潇洒,陈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打开塞子后,倒出来一枚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丹丸,放在手里仔细揉捏着。   这是那赤狐的妖丹。   褚燕给的,他也没推脱。   毕竟之前都说好了,只负责引诱,不负责杀,杀妖是要加钱的。   这颗妖丹就很不错。   妖吃人,人也未尝不能吃妖。   妖丹、妖肉、妖皮,都是好东西。   这其中最有价值的就是妖丹了,通过特殊手段除去里面的妖煞之气,再搭配一些材料,可用来炼制提升修为的丹药。   但问题是,陈胜并不认识什么炼丹师。   偌大的北灵城都没有炼丹师的存在,足可见其稀罕程度。   对于陈胜来说,与其辛苦搜集材料,再找炼丹师炼丹,不如多和梦境里的刀客激情互砍。   没准砍着砍着,就砍赢了,获得一个刀客全部的实力和武技,不比一颗丹药要香嘛?   “到下一个城就把这玩意儿卖了吧,听说能值个几千两。”   陈胜把玩着手里的妖丹,喃喃自语道。   杖刀在昨夜和赤狐的爪子对碰中,被崩出几个豁口。   他想多攒点钱,打把能陪自己久一点的杖刀。   听说书的讲,玄铁紫铜什么的,都是打造兵器的上好材料,每个大侠都基本必备的,更夸张一点的,还有什么千年寒铁。   就在陈胜幻想之际,老马悄悄地将大脑袋伸了过来,然后……   “啊呜!”   一口将妖丹和陈胜的手都含住,然后大舌头搅啊搅的。   陈胜:……   砰!   反手一个大逼斗上去,将老马抽开。   陈胜感受着自己湿漉漉的右手,有些沉默。   “嗷咦嗷咦嗷!”   老马委屈屈巴巴地叫着。   “你还委屈上了?”   有些生气地陈胜又是一个逼窦过去。   老马顿时不嚎了。   “你想吃这个?”   陈胜将手在老马身上擦了又擦,拿出妖丹问道。   “嗷咦嗷咦嗷。”   老马点头。   它觉得这小丸子比昨儿个晚上吃的人参乌坤汤要香很多,本能地想要来上一口。   “你也不怕吃坏肚子。”   陈胜无语,想了想,反手把妖丹塞进老马嘴里。   “几千两的妖丹喂头老骡子,这世上恐怕少有我这败家之人吧。”   不过陈胜并不在乎。   妖丹给老马吃,无非两个结局。   要么,它能吃,吃了以后增强实力,能背更多东西,没准还能骑。   要么,它吃不了,消化不良死了,陈胜把妖丹从它肚子里挖出来,然后埋了,再买只年轻力壮的骡子。   怎么看都不亏。   老马:……我觉得很亏。   觉得很亏的老马做出了超乎陈胜预想的动作。   它嚼了一路,愣是没有咽下去。   陈胜:……   “不是,你当是口香糖呢,嚼嘴里不咽是几个意思啊?”   陈胜有些无语。   年轻人,你这就不懂了,好东西要细细品尝。   老马翻了个白眼就没有再理会陈胜,继续嚼着。   好吧,其实就是妖丹太硬了,它老了,牙口不好,消化也不咋滴。   怕怎么吃下去的,一会儿又怎么拉出来,为了不当老八,得细嚼慢咽才行。   “行吧,你就嚼吧。”   陈胜直摇头。   这老骡子快成精了,心眼就是多。   夕阳西下,陈胜总算是找到一处村庄,可当做落脚点。   “有人吗?”   陈胜喊着,有些奇怪。   这村子怎么散发着一股很浓重的草药味儿?   “那小哥,你还是多走几里地,到村子外的破庙歇脚吧。”   一头裹黄布的青年喊道。   “为何,是村子里出了什么事吗?”   陈胜问道。   青年点头道:“村子里正在闹瘟疫,小哥你还是快走吧,莫要被沾染上。”   “瘟疫?”   陈胜眉头微皱,好奇道:“既是瘟疫,这位兄台你怎么不避呢?”   瘟疫,对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可谓闻之色变。   一但生出瘟疫,那必然是一死一大片,不举家逃离,就只有等死。   若是几十年前,大乾朝廷还能派人来管管,派修行者来,看看能否有解决的方法,但现在嘛……   收尸人行业的兴起,就是为了预防尸体堆积产生瘟疫。   可要是瘟疫已经爆发了,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陈胜听这青年的声音强壮有力,不像是染病的样子,此刻应该早就逃离村子才对。   “这位小哥,我等正是奉大贤良师之命,来此地搭救百姓的。”   青年解释道。   什么玩意儿?大贤良师?   “敢问兄台,你口中的大贤良师尊姓大名啊?”   陈胜嘴角微微抽搐,忍不住问道。   “大贤良师姓张,单名一个角字。”   青年如实回答道。   陈胜:……   “咳咳,很好,这名字一听就是要干大事的,对了,兄台你说的庙宇在哪里?麻烦指个方向。”   陈胜连忙转移话题。   他怕再问下去,那青年就高喊一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了。 第46章要干大事的神教   “哦?兄台如此推崇大贤良师,不如入我黄巾教吧。”   青年热情道。   “咳咳,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想浪迹天涯,并不想加入什么势力。”   陈胜连忙摆手拒绝。   搭救百姓,大贤良师张角、黄巾教,你搁这叠造反buff呢。   “这样啊,那我领你去村外破庙吧,那里有很多未感染疫病的人,小哥你去了也能有个照应。”   青年说道。   “多谢,在下陈胜,还不知道兄台贵姓呢。”   “免贵,叫我李云即可。”   不多时,陈胜和李云就来到村外破庙。   期间李云对陈胜虽然是个瞎子,但却健步如飞,感到非常吃惊,好奇询问了一下。   陈胜只说自己是入了品的武者,身强体壮,加上失明多年,已经习惯了,所以才能健步如飞,就是偶尔需要用盲杖探路。   “师兄,这位小哥名叫陈胜,是路过的旅人,天色渐晚,让他在破庙歇脚一晚,避免进村染病。   陈兄,这位是我的师兄汪定。”   李云简单介绍了一番。   “多有打扰了。”   陈胜朝着在熬煮一锅药的汪定打招呼道。   药很浓,味道古怪。   “既然是师弟带来的旅人,要不要来一碗?配上符水,虽不说能包治百病,但也能预防瘟疫了。”   汪定问道。   他的身材魁梧,像庄稼汉子更像过治病救人的道士。   “额……不用了吧,我是入品武者,身强体壮,寻常瘟疫感染不了我的。”   陈胜拒绝了汪定的好意。   这世道,还是小心为妙。   万一对方熬的是致命毒药呢?   “不喝算了,省我一副药。”   汪定继续用马勺搅着锅里的药。   “哈哈,陈小哥莫要在意,我师兄他就是这个脾气,对谁都一样。”   李云打圆场道。   “理解。”   陈胜点头,牵着老马,慢慢摸索到角落坐下。   这小破庙里人还挺多,差不多有近百人,大家挤一挤,不用靠近篝火也暖和。   从老马背上的行囊掏出酱驴肉,这是他在离开北灵城时买的,比硬邦邦的炊饼好吃多了,还比较耐存放。   “老马,你要来点吗?”   陈胜问道。   老马还在吧唧吧唧嚼着嘴里的妖丹。   得,看来是不要,   陈胜将酱肉放进嘴里,嗯,有点凉,要不靠近篝火旁热一热?   “滋溜,滋溜。”   他听到了旁边吸口水的声音。   嗯,可以确认不是老马的。   那就是庙里村民发出的动静。   陈胜想了想,把手里的一片酱肉朝滋溜声递了过去。   “吃吧,我请你的。”   “谢谢叔叔。”   小丫头实在忍不住,没等父母婉拒,就伸出手将酱肉拿了过来。   叔,叔叔?   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   陈胜嘴角微微抽搐。   “丫丫,你怎么能乱拿人家东西!”   小丫头的母亲呵斥着。   丫丫,妞妞,农村里的女娃小名基本都是叫这个的,就好像男娃叫狗剩、铁蛋一样普遍。   不知为何,陈胜想起那个死在人贩子手中的小女孩,一时间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李迅练得怎么样了,妞妞这个武学奇才烧火棍一定舞得更加虎虎生风了吧?   “丫丫饿,丫丫好久没吃肉了。”   小丫头哭诉道。   “饿也不能乱拿人家东西,赶紧还回去!”   小丫头父亲严肃道。   陈胜从小丫头的哭泣声中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大哥大嫂,那肉是我送给孩子吃的,你们就别怪孩子了。”   “这……”   夫妻俩对视一眼,看着哭哭啼啼的女儿,最终还是心软道:“那就多谢这位小哥了。”   小丫头慢慢不哭了,抓起手里的酱肉就要往嘴里塞,但又看着一脸菜色地父母,把到嘴边的酱肉又递了过去。   “娘吃,爹爹吃。”   “丫丫吃,娘(爹)不饿。”   夫妻俩眼眶都红了。   今年本就收成不好,加上这突如其来的瘟疫,更是雪上加霜,要不是两位道长来,买了些米粮,加上野菜干,勉强混个温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大家脸上都有菜色,陈胜刚才吃肉的时候,可不止丫丫一个流口水。   要不是两位黄巾教的道长在镇着,估计就有人动手抢了。   那可肉啊,村子里的人普遍一年到头也尝不到几回。   不是,你们这般模样,让我吃得很不安心啊。   陈胜听着父(母)女情深,还有周围不断吞咽口水的声音,有些无语。   近百号人,他就那么些酱肉,压根不够分的。   全分了他接下来的行程该怎么办?   就在陈胜左右为难的时候,汪定动了,他举起马勺敲起锅。   “药熬好了,每人一碗,上来排队。”   “药熬好了,药熬好了!”   众人纷纷拿起身边的碗往锅子那里凑。   药虽苦,但也能稍稍填饱肚子不是。   最关键的是能预防瘟疫啊!   村子已经死了好几个得病的人,那尸体都是当场火化,然后随便挖个坑埋了。   谁也不想自己得病死,也不想死后尸骨无存啊。   汪定负责给村民们舀药汤,而李云则是手持一张黄符,念念有词。   陈胜听觉远超常人,倒是听见了他的碎碎念。   “仙人吹笛笛无声,肝亢目涩嘘当春。   夏减心火呵宜长,金秋涤肺呬推尊。   冬吹九寒肾水足,土呼太仓保安淳。   唏清三焦舍灵药,五一调和效如神。   救苦救难救苍生,太乙度厄天尊显!”   随着李云的念叨完毕,单手一撮,黄符自燃,化为飞灰,落入碗中。   “多谢道长赐符,多谢道长赐符。”   村民连忙感谢,毕恭毕敬地捧着碗到角落里,一口气给药全干了。   接下来的流程全是如此。   汪定舀药汤,李云念咒燃黄符,村民们感恩戴德,找个角落开始喝药。   陈胜趁他们喝药,默默地拿出酱肉饱餐了一顿。   一开始他或许还没感觉出什么名堂,但等李云念个几遍祛病咒后,他就知晓一切了。   陈胜也会念这祛病咒,因为这是道士最常用的祛病咒,也是江湖骗子唬人最常念的。   还有黄符自燃,他都嗅到红磷味了,也就是前世那种火柴燃烧后的味道。 第47章杀人立威   所以说,祛病咒没用,黄符也没用,起作用的,就只有药而已。   不,或许前两者也起了作用,起了心理安慰作用。   陈胜听着对汪定两人感激不已,恨不得喊上一句“黄天教万岁”的村民们,将嘴里的酱肉咽下。   百姓得治,黄天得名。   两全其美。   不愧是要干大事的教派。   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不要瞎掺和的好。   “师兄,我们携带的药已经用完了。”   李云望着空荡荡的背篓说道。   除了庙里的村民,他们明早还要熬药尝试能不能救村里被感染的村民呢。   “麻烦了,有几味药连郡城的药铺都没有卖,需进山去采摘才行。”   汪定皱眉道。   他们来之前也没想到村子会爆发如此严重的疫病,并没有带太多的草药。   “这样吧,我先去山里采摘,你和村里的病人交代一下,让他们莫要乱跑,再去北灵郡城药铺买些辅药。”   “如此甚好,只是辛苦师兄了。”   “无妨,待得治好疫病,这些村民便都是我黄天教最忠实的信众。”   汪定摆了摆手。   第二天一大早,汪定说走就走,动身进山采药了。   “二十七比零。”   陈胜摸了摸手中的杖刀,有些无奈。   倒是比前天晚上进步了一些,少死了四回。   进步个屁嘞!   该死的独臂刀,你走位要不要这么骚?   “陈小哥,麻烦您帮我照看庙里的百姓,我去村子里,等买完药就回来。”   李云拱手拜托道。   “你去吧,我等你从北灵郡买药回来。”   陈胜忍住心中对独臂刀客的怨气,点头道。   人家好歹收留了他一晚上,帮忙看一会儿村民而已,举手之劳罢了。   不多时,李云满头大汗地跑回来,神色焦急道:“大家收拾收拾东西快走!”   “李兄,你不是去城里买药了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胜好奇道。   “快走快走,那些染病的村民不听我劝告,往这儿来了。”   李云苦笑道。   成也信仰,败也信仰。   他们来到这村落,治病救人,在村民们眼中,就是救苦救难的仙神,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往常都是汪定和李云一起到村子里,如庙中那般,一碗“仙药”,一道黄符,这几天雷打不动。   如今汪定进山采药,李云又要进城买药。   误会,还是产生了。   村里染病的人以为“仙长”要弃他们而去,便惊慌失措起来。   不管李云作何解释,在他们眼里都是借口,于是,生存的本能驱使他们想要逃离村子。   这时有人想起庙里还有近百号人,便一窝蜂地往庙那里冲。   有的,是想见见庙里的亲人。   更多的,则是本着我染病要死,凭什么同村的你们能安然无恙的报复心理。   李云只是凡夫俗子,哪里拦得住几百号人的冲锋,拔腿就跑,仗着没染病,腿脚利索,先到了破庙,通知大家逃跑。   此刻他心中满是苦涩。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听不进去我的解释呢?   我并没有打算抛弃他们啊!   “仙长,我们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吧,只要你出来,随我等回村,我们便不进这破庙。”   庙外传来村民们有气无力的呼喊声。   数百人的虚弱呼喊,像极了索命的冤魂。   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所以外面的人还不想撕破脸,闯入庙中,彻底惹怒李云。   只要李云肯乖乖和他们待在村里,最好也染上病,这样他就不得不想尽办法治了。   李云还未答话,庙里的人却怒了。   “狗剩子,直娘贼,你们在干什么呢!来这破庙,非得让全村人都得病不成?”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自然都互相认识。   庙里没得病的人也纷纷骂娘。   他们的嗓门倒是比外面染病的要大多了。   “刘铁蛋,你说得轻巧!今早儿我们没喝到药,又少了一位仙长,摆明了要弃我等而去!”   “放屁,仙药我等昨儿个还喝着呢!”   “什么?你等昨儿个还喝着?好啊,原来仙长只是弃我们染病的人啊!”   三言两语间,外面染病的人顿时恼火起来,准备冲击庙门。   打架,他们肯定打不过里面健全的人,但那又如何,唾沫星子啐手上,大家一起染病,就都没得跑了,老老实实治病!   “唉……”   陈胜起身,打开庙门。   正准备扒拉门的染病村民们见有有人出来,止住步伐。   “你是何人?看着面生的很,我们村可没有瞎子。”   狗剩子问道。   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染病的村民们皆是如此症状。   这味儿也太冲了。   陈胜眉头微皱,没有回答狗剩子的话,抱着盲杖漫步上前。   众人摸不清他要干什么,纷纷后退。   哗啦!   陈胜用盲杖在土地上划了条线,神色无比淡漠道:“过线者了,死!”   庙里庙外,全都为之一静。   “草!直娘贼,你唬谁呢,老子就过了!”   大怒地狗剩子迈着虚浮的脚步,毫不犹豫地跨过线。   锵!   杖刀出鞘,轻轻抹过咽喉。   血液从脖子处溢出,狗剩子瞪大双眼,发出几声“嗬嗬”的声音,连连后退,被土坷垃绊倒,仰天望着白云苍狗,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杀人啦,狗剩子被杀了!”   众人惊恐地看着陈胜,双腿发软,想要离开这里。   说来也搞笑。   刚才想强闯的是他们,现在想逃跑的也是他们。   陈胜并未阻止他们逃窜。   回到破庙,拾起几根柴火,走出去,把狗剩子拖远点火化了,将杖刀也架在上面消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肉香。   待得尸体被烧成灰烬,陈胜方才返回破庙。   庙里的人看向陈胜,一如刚才庙外人那般惊恐。   陈胜周围愣是出现三米左右的无人区。   他也乐得没人打搅,掏出酱肉继续吃。   丫丫又滋溜滋溜流口水,却被父母捂住了嘴,不让靠近。   “陈小哥,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李云上前道谢。   到底是要干大事的教派中人,见过点世面,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知晓陈胜是在帮他解围,连忙上前感谢。   “举手之劳罢了,算是还了李兄的收留之情。”   陈胜毫不在意道。   乱世用重典,恩威并施才是驭人之道。   李云只给恩,却没有立威,这才导致那些村民暴动。   这货要是不长记性,等他离开这里后,恐怕很难收场。 第48章不长眼的劫匪   未时日昳,汪定背着箩筐回来。   “咦?陈兄,我师弟呢?他去北灵城这时候也应该回来了啊。”   汪定问道。   他有些诧异。   怎么陈胜周围都没人坐啊,大家宁肯挤在一块儿也不往他那边靠?   “刚才出了点事,耽搁了。”   陈胜将染病村民暴动的事简述了一遍。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一群没良心的,枉我们师兄弟如此费力救治他们!”   汪定大怒,“不治啦,不治啦,这还治什么!”   药能治病,却治不了人心。   汪定知道,等陈胜走后,那帮人没了威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不如和陈胜一起结伴离开。   “仙长,仙长,我们可没有逼迫你们,仙长不要抛弃我等啊!”   破庙近百号人闻言纷纷跪地磕头,祈求汪定别走。   这疫病要是治不好,村子根本待不了。   他们一个个的,全都得成流民。   这世道,流民的下场有多惨,可以参考陈胜这副身体的父母。   被人随意打杀了都无人追究问津,如路边的野猫野狗一般,死了就死了。   汪定看着下跪磕头的众人,又想起临走时大贤良师交代的任务,不由得叹了口气。   “都起来吧,我不走了。”   “不走了?多谢仙长怜悯,多谢仙长怜悯。”   又是一阵磕头声响起,众人方才站起身。   “我回来了。”   李云背着行囊,里面全是买来的药材。   “这次买得量大了些,药铺老板给了折扣,倒是省了不少银两。”   他们身上的银两不多,这些药足够支撑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想出治愈疫病的方法。   “省了不少银两,倒是把歹徒给招来了。”   陈胜无奈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都出来吧,你们躲得过李兄可躲不了我,这乌鸦的叫声可难听的很。”   烧狗剩子尸体的时候,就招来了不少乌鸦落在林子里,现在倒是被惊起了好几只。   “有人跟着?不可能吧?”   李云望向身后,难以置信道。   “怎么,到地方了还不出来吗?”   陈胜露出玩味的笑容。   官道旁的林子里走出几个汉子。   “真是晦气,跟了一路,却被个瞎子看出端倪。”   为首的汉子脸上纹着刺青,举起手中的鬼头刀,凶神恶煞道:“庙里的,识相的把钱都交出来,不然爷爷叫你人头落地!”   “把钱交出来!”   剩下四名小弟高声附和。   明明庙里有近百人,却全都忍不住往角落里缩,没一个敢站出来说句“我们人多势众不用怕”之类的话。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这些逆来顺受的村民,除非真的事关自己的性命,无路可退,不然在大刀片子面前,永远都是软的。   离这些横匪还差着一个级别呢。   “陈,陈兄,你搞得定吗?”   李云有些害怕地问道。   他看陈胜年轻,便以为是刚入品的武者。   而九品初期的武者,也就达到普通人的极限而已。   一打一能碾压,一打五,够呛。   “放心吧,搞得定。”   陈胜笑道。   别说五个了,就算再来五个,也照杀不误。   “哈哈哈,小子,老子可不是聋子,你说你要搞定我?”   刺青汉子忍不住大笑。   身后的小弟们见老大笑了,也跟着大笑。   “小子,我们老大可是入了品的武者,九品后期!十个你也不够砍的!”   “是吗?九品后期,好牛逼啊。”   陈胜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又是五个,他跟五还真是有缘啊。   嗖!   陈胜率先发动进攻,朝着大笑的刺青汉子冲去。   刺青汉子见到健步如飞的瞎子,不由得愣神,随后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突然想起说书的曾说过,行走江湖有几种人碰上了千万要小心,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老人算计坏水多,女人狠辣毒心肠。   小孩未必心思纯,残疾不强活不长。   锵!   以气御刀,杖刀出鞘。   好大的一颗人头飞舞,鲜血喷洒在身后四个大笑者的嘴中。   原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刺青汉子感受着天旋地转,最后“咚”地一声落地,眼前一黑。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本以为是软弱可欺的绵羊,没想到是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四个打劫的汉子震惊地看着自家老大的人头在地上翻滚,尸体噗通倒地的声响惊醒了他们,但却为时已晚。   陈胜手中的杖刀,从来不会给敌人缅怀的时间。   唰唰唰唰!   四道白色匹练闪过,四颗人头稳稳落地,连带着尸体一起。 【厌世小说中 转站二94 83 27 8.0 0】   李云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汪定则是在想要不要为昨天的生硬态度而道歉。   可怕,简直太可怕了,五个人,五刀,毫不拖泥带水,真叫一个干脆利落。   这哪里是什么旅人,分明就是个行走的煞星。   “这几人身上应该有些许钱财,你们胆子要是够大,搜出来归你们,去城里买点吃食,不用忍饥受饿。”   陈胜说道。   这哪里是煞星,这是青天大老爷呀!   不多时,就有几个村民壮着胆子,哆哆嗦嗦开始摸起尸来。   越是摸出钱,他们的手就越是不抖。   等摸出几两散碎银子时,他们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笑容。   这些钱,够他们好几天吃食了。   这些劫匪……好人呐!   为了不让他们曝尸荒野,几个村民把尸体扔进林子里,早先闻着味儿来的红眼乌鸦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大快朵颐了。   乌鸦:开饭了开饭了!   ……   北灵城。   “咳咳咳……终于,终于到了吗?”   遥望那城门牌匾,村民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点向前。   “进城十文!”   守门的士兵拦住了村民,眉头微皱。   这人身上也太臭了。   “我,我……”   村民脸色一变,忍不住吐出大量酸水喷在士兵脸上,而后倒地不起。   士兵:……   玛德,刁民! 第49章庆功宴上闻疫病   太守府,庆功宴。   庆的是什么功?   自然是三位先天高手、城内守将、太守三方通力合作,布下天罗地网,斩杀先天狐妖啦!   “真是可惜,本官还想见一见那逆斩先天的少年呢。”   赵元有些遗憾道。   要是能招揽到麾下,他就能在很多事上做文章了。   直娘贼,你一个文官,平白得了功劳,就不要再得了便宜卖乖好吧。   褚燕内心直翻白眼。   此次行动,若是不分润功劳给赵元,他们连府衙的捕快都不好调动。   “哈哈,自古英雄出少年,某曾经也想劝那少年留下,但人家心不在此,只好作罢。” 【厭迣 /亅\哾狆 轉詀壹玖 ㈣ 8 Э ② ч 0 九贰】   不爽归不爽,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不然赵元很可能会给他们穿小鞋。   自古文臣武将之间的关系就很冷淡,甚至是敌对。   这不仅是做给上面看的,有时候也确实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哈哈,年轻人嘛,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理解,理解。”   赵元大笑,举起酒杯与众人畅饮。   要不是陈胜出手击杀狐妖,他都打算上奏参褚燕几人一本,好撇清狐妖入城之事。   结果折子还没上呢,就传来狐妖被斩的消息。   于是乎,甩锅局变成了庆功宴。   太守与同袍们共饮美酒,与君同乐,丝毫忘却了要打小报告的事,那折子也在烛火中化作飞灰。   “对了,褚兄,今日怎么不见令爱啊?”   赵元笑眯眯地问道。   今日参加宴会的不仅有他们这老一辈的,还有小一辈,褚方和几家小子正在另一桌吹牛呢,他儿子赵奢也在其中。   “哈哈,小女身体不适,我就没让她来了。”   褚燕皮笑肉不笑道。   他知道赵元在打什么主意,不就是借着联姻,把他这个先天高手绑在赵家的战船上么。   呸!虎女安能嫁犬子!   我女儿怎么可能嫁给那个纨绔。   “是嘛,那还真是可惜,本来想让奢儿和令爱多亲近亲近,没想到却是病了,身体最重要,需不需要我派几个大夫看看?”   赵元问道。   亲近你大爷!   褚燕露出森白的牙齿,“不用了,赵太守!”   “既然褚兄不愿意,那就算了,喝酒,喝酒!”   赵元也知道褚燕这是火气上来了,连忙转移话题。   “报!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一八字胡男人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面带慌张。   此人正是赵太守的幕僚,平日里帮赵元协助打理北灵郡各县政务。   “汤师爷,没见我和褚兄正把酒言欢吗?”   赵元不满道。   他这师爷平日里也算兢兢业业,怎么今日如此不懂得分寸?   “赵大人,瘟,瘟疫!”   汤师爷上气不接下气道。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脸色一变。   “什么?瘟疫?城中起瘟疫了?”   赵元仪态尽失,手中的酒都洒落在地。   瘟疫可不是儿戏,搞不好,他的乌纱帽不保。   若是几十年前,先帝还在时,倒是可着令太医院全力救治,实在不行,再与那些修仙宗门交易,炼制祛病的丹药与符箓。   可如今……   皇上痴迷长生,又哪里会管这边疆之地。   修仙宗门没有利益,大抵也不会干祛除瘟疫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而当地官员,处理不好,换一个便是。   赵元可不想被换掉。   别看北灵郡地处边塞,乃苦寒之地,可它比邻草原北狄,商队之间的贸易往来,基本要途经此郡,这其中油水可足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他出错,好把他整倒,摘取这现成的果实呢。   “不,不是城内,而是城外发现一染病的百姓前来寻医。”   汤师爷回复道。   虽没有城内发生瘟疫严重,但外城百姓能以染病之躯来到北灵城,就说明瘟疫爆发的点距离城池并不远。   稍有不慎,瘟疫可能就会传进城内。   而城内人口密集,一但爆发……   “城外染病的百姓?具体是那个地方的?”   赵元略微松了一口气,连忙追问道。   要是在城内,那他还真不好处理,搞不好,参人的,就要变成被参的。   可要是在城外,只要尽快处理,堵上那些人的嘴,问题就不大,没准还能上报成功劳呢。   “回大人的话,染病的百姓乃是小河村的,位处北灵郡南方,寻常人只需走上大半日便可抵达。”   汤师爷回复道。   “杜统领,此事要麻烦你了。”   赵元看向对桌的魁梧汉子道。   褚燕等人心中有些骇然,这赵元居然如此狠心,连其他治疗瘟疫的办法都不使吗?   “这……赵太守,真要杜某如此做吗?”   杜长面露不忍之色。   他是北灵郡城三千兵卒的统领,按理说赵元是无权调动他的。   但凡事都有例外,就比如瘟疫。   赵元可借规定的律法,调动和他同级别的武将统领,无条件出兵配合,扫清瘟疫,镇压有可能产生的暴动。   “杜统领,若是城中爆发疫病,你我都担当不起,请出兵一千,将小河村封锁,避免瘟疫传播开来。”   赵元面色阴沉道。   “末将领命。”   杜长无奈领命回营调兵。   他听出赵元话里有话。   若是不尽心配合,万一疫情控制不住,一口不服调令的大黑锅就要扣到他头上了。   “诸位也看到了,本官有要事处理,失陪了。”   赵元朝着褚燕等人拱手道。   “赵太守尽管去便是,疫情要紧。”   褚燕等人表示理解。   上次斩妖除人,是他们的职责所在,狐妖逃窜之时,他们还担心赵元会不会参一本。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次倒是轮到赵元这个太守了。   也不知我们亲爱的赵太守会不会担心褚燕等人参他一本呢?   “赵元此去,必定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快刀斩乱麻。”   孙轻望着赵元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他要保住乌纱帽,不让人抓着把柄,必然会如此做。”   王当说道。   事不关己,他们也只能高高挂起,不然赵元能反过来扣他们一个妨碍办公的帽子。   “喝酒喝酒,赵太守请客,可不能浪费了这桌子菜,吃特娘的!”   褚燕拍着桌子,心里大不爽,连喝了几碗酒。 第50章官兵围村   “这便是染病的村民?”   赵元捂着纱巾,远远观望着躺在草席上的人。   “回禀大人,正是,还有一名门口守卫,当时染病村民呕了其一身便倒了。”   汤师爷解释道。   当时那守卫还以为人死了,便让收尸人运到城郊丢了。   但收尸人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一眼就看出这是得疫病之人,连忙上报了。   “大,大人……救,救我。”   村民有气无力道。   他强撑着病躯逃到北灵城,就是听闻城里的太守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把他烧了,另外,那个被呕一身的守卫,也处理了,手脚干净点,别让人看出毛病。”   赵元语气平淡,嘱咐完汤师爷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站的太远,并没有听到村民的求救。   就算听到了,也是一样的结局。   爱民如子?   那父要子死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百善孝为先嘛。   骑马来到城外。   一千全副武装的兵丁严阵以待。   “赵太守,兵卒已点齐,就等您了。”   杜长抱拳道。   “嗯,莫要管本官落后与否,你等急行军至小河村,先将村子封锁起来。”   赵元说道。   “末将领命。”   杜长翻身上马,手中长枪一扬。   “出发!”   一千兵丁,队列整齐地朝着小河村开拔。   “陈兄,你这便要走了吗?不留下来多住几日?”   李云热情挽留。   “免了,我本就是旅人一个,从不久留,该走了。”   陈胜婉拒了李云的请求。   庙里的村民都松了一口气。   跟一个杀了好几人的家伙待一块儿,多少让人心惊胆颤。   “是么,那还真是可惜了,大贤良师前几日来信,说要帮我们解决疫病,算算时间,也快到了,我还想向大贤良师引荐一下你呢。”   李云有些惋惜道。   “免了,我走,别送!”   陈胜嘴角一阵抽抽,牵起老马快步离去。   他可不想被卷进去什么大事件里。   就在陈胜走后不到一个时辰。   杜长率领一千兵卒赶到小河村。   他将劲力提至胸腔,张嘴便吼道:“村里面的人听着,全都给我出来,到村门口空地,否则别怪我等放箭了!”   整个小河村卧病在床的人全都听到了杜长的吼声。   “莫放箭,莫放箭,我等出来,出来了……”   面色苍白,手脚无力的村民们从村子各处走出。   “停,到村子口就不要再往前走了!”   杜长喊道。   他和部队距离村民们差不多有五十步的距离。   身后上百名弓箭手已经将箭搭在弓弦上了。   他们可不能被感染,将疫病带回北灵城。   待得村民们站定后,赵元才骑着马赶来。   “人都到齐了吗?就这些人?”   赵元望着三百多号村民,眉头微皱。   他记得户籍册上记载小河村有近百户人家,现场的人数应该还要多些才对,难不成都病死了?   想到这里,他高喊道:“你们就这么些人了吗?若是敢欺瞒本官,便是杀头的大罪,届时就休要怪士卒们箭下不留情面。”   “回,回大人的话,村西头有间破庙,里面还有近百人。”   村民面露恐慌,如实回答。   呵,这帮刁民,就是得吓一吓才能套出话。   赵元看向杜长。   杜长会意点头,“一队抽调三十名弓箭手,和二队三队随我去村西头破庙!”   “喏!”   两百三十号兵卒朝着破庙前进,不多时便到了,将破庙围了起来。   “坏事,是官兵!”   汪定脸色一变。   跑是跑不了了,人家弓箭手不是吃白饭的。   他只能上前作揖道:“这位大人,不知您围住我们所为何事?”   “往后退!”   杜长呵斥道。   汪定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尔等都是小河村的村民吧?全都给我去小河村门口集合!”   杜长高声道。   “什么?大人不可啊,这些村民尚未被感染,若是去了,染上疫病可就不好了!”   李云连忙说道。   “这……你们老实待着,我去去就来。”   杜长见村民们气色都挺好,迟疑了一下,让兵卒们看好他们,驱马回小河村向赵元汇报。   “杜统领,人家说没染病你就信了?出了事你担得起吗?把人全部都带过来!”   赵元厉声道。   杜长只能憋屈地准备再打马回去。   “慢着,既然人家喜欢待在庙里,那就把这些人都赶到破庙,省得杜统领一来一去地麻烦。”   赵元指着染病的村民道。   杜长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无奈道:“末将领命。”   士兵们用弓箭似赶羊似的,赶着染病的村民。   二里多的路,拖拖拉拉走了半个多时辰。   “这,这是……”   汪定望着被赶过来的染病村民,脸色骤变。   李云更是焦急大呼道:“大人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他俩是被大贤良师赐福,方能不怕染病,但庙里幸存的村民们可不行啊。   但被弓箭指着,两波村民只能混在一起。   “很好,都在这里了,你们这些人,全都给我进庙里。”   赵元命令道。   所有村民被迫进庙,小庙勉强装下,人挤着人,大家脸上全都充满着未知的恐惧。   这些官兵,到底要干什么?   “杜统领。”   赵元唤道。   “末将在!”   杜长硬着头皮回应。   “火油应该带了吧?”   赵元问道。   这是防止地方瘟疫扩散所必备的一味“药到病除”的“良药”   杜长瞪大眼睛,咬牙道:“赵太守,末将觉得尚未到……”   “杜统领,慈不掌兵这道理,应该不用我一个文臣教你吧?”   赵元打断了杜长的话,神情淡漠。   可兵法没教我如何屠杀自己国家的平民百姓!   杜长胸膛一阵起伏,最终还是闭上眼大吼。   “弓箭手准备火箭!”   上百名弓箭手纷纷从箭袋中抽出特殊羽箭,箭头里有暗刻沟槽,放着调制好的膏药状火油,只要用火折子点燃,射出去就不会因为空气阻力而熄灭。   弓箭手听到杜长的话。   庙里的人自然也听到了。   “狗官!尔敢!”   汪定和李云冲了出来,身后跟着十几名壮着胆子的村民。 第51章火烧小庙   “狗官!我乃黄巾教教徒,你若敢放箭,我大贤良师必不会放过尔等!”   李云咆哮道。   “黄巾教?”   赵元低头沉思。   他听说过这个教派。   好像是最近那些刁民口中什么救苦救难的圣教。   “正好,有邪教徒在小河村散播瘟疫,试图扰乱北灵郡,已被就地正法,染病的村民皆死于邪教徒之手,本官不得已,将尸体聚于小河村外庙宇,用火烧之,阻止疫病扩散。”   赵元抬头望天,悲天悯人,两滴眼泪从眼窝里勉强挤出。   李云完全被他这颠倒黑白的言论给惊呆了,勃然大怒地往前冲。   “你这颠倒黑白的狗官,我要宰了你!”   噗噗!   两枪扎入肋,抽出血涌泉。   李云倒在血泊中,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   “师弟!”   汪定悲愤地冲上前,凄凉地倒在地。   又死人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   总之,两师兄弟倒下了,跟着他们冲出来的十几个村民又缩回了破庙。   回去,是死。   不回去,死得更快。   “杜统领,箭在弦上,还不发吗?”   赵元看向杜长,语气低沉道。   杜长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元,回首怒吼道:“放箭!”   咻咻咻!   火油被点燃,上百支火箭朝着小庙射去。   有的钉在门板上,燃起火焰。   有的顺着纸糊的窗户口飞了进去,扎在肉里,将麻衣点燃。   “啊啊啊,着火了,着火了!”   被点着的村民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拼命往里挤,让火油沾染上更多的人。   二是往外逃,外面换上普通羽箭的弓箭手早已等候多时。   门在燃烧,人也在燃烧,烟熏火燎,火光里映照出一幅人间地狱。   有人受不了,撞开被烧得嘎吱作响的庙门,哀嚎着,尖叫着,在地上疯狂打滚,试图灭掉身上的火焰。   那可是军队专门用作火攻的特制燃油,要是这么好灭的话,军需官的脑袋早就挂旗杆上了。   普通人一但被沾染上,不立马将燃烧处削下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皮肉被烧熟烧化烧成碳,强烈的痛楚会让其生不如死!   咻!   一支羽箭射穿了那人的脖子,终结了他的哀嚎。   射出这一箭的人,正是杜长。   他双目赤红,呼吸无比粗重。   “啊啊啊!”   陆陆续续,又有火人从庙中不断冲出。   他们似扑火的飞蛾,从火里飞出,又扑向另一团能终结他们苦痛的“火”。   杜长弯弓搭箭,一箭一个。   二十支羽箭为一捆的箭袋都射空了三个,手却未曾抖过。   直到他将箭对准了一个哀嚎的小火人。   “爹,娘,儿好痛,好痛呀!”   小火人连滚带爬。   他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苦难会降临得如此突然。   他更痛苦,痛苦这苦难为何如此漫长,还不结束。   咻!   杜长的手抖了,羽箭落在一旁的空地上。   他连忙从箭袋里抽出一支,这一次,手没有抖,成功带走小火人的性命。   火势冲天,冒出阵阵黑烟。   已经没有人能从火海里冲出。   又过了一会儿,连哀嚎声都没有了,只剩燃烧物体所产生的噼啪声。   陈胜和老马沿着官道走,忽闻身后飘来缕缕肉香。   他的脸色瞬间一变。   火烧那个染病的狗剩子时,就是这个味儿,但却没有这么浓。   从身后传来,不会是小河村出了什么事吧?   陈胜回首,如果他的眼睛没有瞎,便能看到远处那直冲云霄的黑烟。   “老马,走,我们回去!”   感觉到大事不妙的陈胜牵着老马往回赶。   越往回走他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那缕肉香,已经转变成焦臭,意味着不管在烧什么东西,都已经快烧完了。   回到村外小庙。   “嗷咦嗷咦嗷。”   老马有些震惊。   它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那么大个庙,怎么变得黑黢黢的了,还有地上一堆堆的焦炭,怎么长得那么像人?   陈胜握着杖刀的手都在抖。   庙被烧了。   刚烧没多久。   余温还未散去,他能感觉到周遭的热浪。   嗒嗒嗒……   盲杖一点一点探寻,朝着那一团人形焦炭点去。   咔嚓!   焦炭陡然碎裂成一块块的,露出里面的人骨。   “咳咳……”   微不可察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是汪定,他还没死,不过也快了,肚子上被刺了一枪,血都快流干了。   陈胜连忙循声赶去,将人扶起。   “是,是官兵,告,告速……大贤良师,替,替我们报仇!”   汪定的脑袋垂落,没了生息。   陈胜沉默不语,将汪定放下,提起杖刀,朝着小庙探去。   庙门已经烧没了,茅草覆盖的房顶被烧空,变成露天,四周的墙壁也都烧得乌漆嘛黑的。   庙里面全都是一堆又一堆的人形炭,陈胜用盲杖将其一一拨开,寻找着不可能存在的活口。   万一呢,万一有呢?   行至泥胚塑像后,陈胜拨开两块环抱在一起的人形炭,再往下戳时,却顿住了。   触感……不一样。   如果那些炭是烤焦了的,有些脆。   而这个,就是熟了,点上去还有些弹性。   “嗷咦?”   跟在陈胜身后的老马瞪大了双眼。   这不就是那个馋肉的小姑娘吗?   叫什么来着……丫丫?   “呼……”   陈胜睁开眼眸,凝望着天空。   他什么都看不见,又什么都看见了。   “还是来晚了一步吗?”   陈胜的背后传来一声叹息。   锵!   杖刀出鞘。   当!   刀刃被两根手指所夹。   “这位小友,莫要让愤怒冲昏了头,贫道并不是凶手。”   头系黄条巾,身穿道袍的中年人劝慰道。   “你是……张角?”   陈胜皱眉道。   “正是。”   张角松开手指。   陈胜将刀收回入鞘,没有多问什么,牵着老马走出小庙。   “小友要去哪里?”   张角问道。   “去杀人。”   陈胜答道。   “巧了,同去。”   张角随手将外面地上的一支羽箭卷到手中仔细端详。   这只羽箭距离小庙较远,没有被火势波及到,保存完好,箭杆上用漆写着一行字——北灵城制。 第52章巧胜独臂刀   “又见面了,独臂刀。”   陈胜看着梦境里的独臂刀客。   他很想问对方是不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你的江湖,和我的江湖,是一样的吗?   一样的黑,一样的草菅人命?   很可惜,独臂刀客并不会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对手的攻击。   陈胜想要知道江湖是否一样,就得杀了对方。   从灌输的修行记忆里,去找寻只言片语的痕迹。   “我觉得我有把握打赢你。”   陈胜喃喃自语。   以气御刀,子午诀,都在巅峰熟练度,没有突破。   但他就是觉得能打赢。   所以……来战!   陈胜冲了。   而独臂刀客在多次对决中,也知晓不可正面硬拼,所以没有投出手中断刀,防止被陈胜抓准时机缠住铁链,陷入较力的不利境地。   他直接施展出诡异的陀螺步法,手中的断刀配合铁链,疯狂正旋反转。   这几日陈胜在独臂刀客的刀步配合下,已经死了不下百次。   回回都是出刀斩空,然后被抓住那转瞬即逝的出刀僵直,被对方反手砍一刀。   有的时候运气好,因为角度问题,没被砍到要害处。   可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多挨几刀。   但这一次,陈胜并没有拔刀。   他迫近到独臂刀客的攻击范围时,依旧没有拔刀。   他不拔刀,独臂刀客却毫不客气,果断出刀。   白给的先手机会,傻子才不斩呢!   当啷当啷!   手臂上的铁链发出声响,独臂刀客的断刀即将划过陈胜的腹部,顺着肋骨,开膛破肚!   就在这时,陈胜动了!   他居然施展出陀螺步法,与独臂刀客擦身而过,以肚子被划出半寸深的伤口为代价,勉强躲开斩击,然后踉踉跄跄地走着,血洒了一地。   独臂刀客脸上流出诧异的神色,但动作却是丝毫不慢,趁着陈胜踉跄之际,投出手中的断刀。   你的陀螺步法,终究只是拙劣的模仿!   拙劣又如何,能让你上当即可!   锵!   陈胜一直未出鞘的杖刀终于出鞘!   侧身一刀轻砍,搭在铁链上。   独臂刀客脸色骤变。   坏了,上当了!   还未等他来得及甩链子收刀。   陈胜手中的刀在掌心旋转,如同转轮一般。   他用以气御刀代替铁链,模仿出独臂刀客的旋转刀法,眨眼间就将铁链缠死在杖刀上。   因为大多数人在见到别人模仿你时,第一反应就是轻蔑。   切,东施效颦罢了。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等等等等,都是对模仿者的批判。   但有时候拙劣的模仿,也能下出一步妙棋!   “你看,我都说了,能赢。”   陈胜露出狰狞的笑容,双手搭在刀柄上,猛地发力。   独臂刀客为了防止武器脱手,铁链子在手臂上缠了好几圈,根本来不及放弃,就被陈胜以碾压的力气拖拽了过去。   “死!”   陈胜奋力一脚踹出,宣泄出积攒了一天的怒气。   咔嚓!   独臂刀客的胸膛都被踹得凹陷下去,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随后整个人消散不见。   “呼……死了啊。”   陈胜吐出一口闷气,摸着肚子上的伤口,也愈合了。   他看向前方,期待下一个嘉宾出场。   于是他就看到一个双眼碧绿的俊美男子,还顶着一头前世武侠剧主角的经典泡面头发型。   不过从气质上来看,像诗人多过像一名刀客。   陈胜没看到他手里或者腰间背上有刀。   嗯,挺好的。   快刀菜刀断刀,这次直接来个无刀的。   还是说他猜错了,这位帅哥其实用的是手刀?   管他的,老规矩,先刀他一刀就完事儿了。   陈胜动了。   碧眼男子也动了。   只见他抬手一甩。   咻!   噗滋!   陈胜呆愣愣地看着扎在自己胸口处的飞刀。   靠,原来是飞刀也算刀啊。   但是……   我尼玛在百步开外啊!   噗通!   陈胜倒地。   在现实中苏醒,露出一抹苦笑。   梦境时间是从晚上六点到早上六点,十二个小时。   现在日头还没升起,估摸着应该在寅时末,也就是凌晨四点多,按理说还有时间多试探碧眼男几场,但他却不想再挨几刀了。   不是陈胜不想打,而是没有意义。   百步之外,对方一抬手,他连怎么中的刀都不知道,这还打个屁。   本来以为独臂刀客的十步左右的攻击范围已经够长的了。   这碧眼男子真是让陈胜小刀揦屁股,开了眼了。   百步之外,一般弓箭手平射根本射不了这么远。   一枚半个巴掌长的飞刀,不仅能射百步,其速度更是快到肉眼无法捕捉,这还怎么防?   面对这样一个变态级对手,陈胜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办法。   “陈小哥,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左右,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张角说道。   他们俩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立马赶去北灵郡城,而是将破庙的尸渣全都收集起来安葬了。   曲是陈胜拉的。   渡人经是张角念的。   坟是两人一起立的。   这样挺好,等陈胜把罪魁祸首的脑袋砍下来,也能顺道回来祭奠一下。   立坟、拉曲、超度,一套流程走完,天就黑了,他们先将就着在破庙休息一晚。   “睡够了,早点醒,精神精神。”   陈胜脸朝向篝火,有些愣神。   就在白天,这座小庙里被火烧死了数百人。   而在夜晚,他在这里点燃篝火取暖。   火,能救人,也能杀人。   水火无情,而比这更无情的,是人心。   独臂刀客的经验传承涌入脑海,陈胜的身体又增强了一些。   张角侧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便摇头,随手添了一把柴火。   每个人都有秘密,事不关己,没必要刨根问底。   陈胜细细体会着独臂刀客的记忆,心中有些调侃。   老兄,你比我还惨啊。   独臂刀客,父母被歹徒所杀,背负血海深仇,初入江湖,却被坑得自断一臂,跳崖逃脱敌人追杀。   偶然间得到被烧得只剩半部的刀谱,里面记载着陀螺步法。   想要苦心修炼,却穷得连把完好的刀都买不起,只好用父亲留下来的断刀。   刀之所以是断刀,就是被仇人斩断的。   他照着半部刀法来练习,还少了一臂配合,居然没有走火入魔。   反而举一反三,从陀螺步法中悟出旋转刀,加上铁链,弥补自身攻击距离不足。   待到步法练至圆满,他也已习惯使用断刀,没有再换完整的兵器。   从此,江湖上就多了个绰号断刀客的高手。 第53章杀人红尘中   北灵城。   今天又有人要被砍头了。   依旧有小贩在兜售馒头,只不过这次卖馒头的人不叫褚方。   但要被砍头的人,却是老面孔了。   刘鸿,上次劫刑场的发起人。   如今却是跪在处刑台上,等着被刽子手砍头的人。   这次,人群依旧,却没了牵着骡子凑热闹的瞎子。   只有底下一群等着鲜血飞溅,好吃馒头的人。   从某种角度来说,不管是刘鸿和沙里飞,又或者是什么阿猫阿狗,只要跪在处刑台上,他们就是神医,血能包治百病。   “想不到我刘鸿有朝一日会死在刑场上。”   刘鸿迷茫地俯瞰众生,寄希望能从人群中找出几个劫法场的好汉。   但沙里飞好歹有个血魔经的幌子,他刘鸿又有什么呢?   身在乱世,道义,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没有价值,那个好汉肯为他劫法场?   午时已到。   却是没有群众捧哏,问刘鸿临死前想说些什么。   太守大人今日兴起,亲自监斩,要是胡咧咧,瞎掺和,被当做刘鸿同党可不好。   赵元端坐在监斩台,心里有些不爽。   刘鸿乃是七品圆满境界的武者,哪怕被穿了琵琶骨,一身武艺施展不开,但按理说现场也最好有个先天武者坐镇。   北灵城的先天武者,官面上仅有四人,褚燕、王当、孙轻,以及先天初期的杜长。   但杜长自小河村回到城里,便称病不出。   褚燕三人又以职务繁忙婉拒。   监斩官请了一圈,愣是没请到,只能无奈上报赵元。   赵元得知心里十分不爽快,   他知道,褚燕四人的理由全都是借口,单纯对火烧小河村村民一事表示抗议不满罢了。   于是,赵元选择亲自监斩。   表达的意思很明了。   “任你武艺高强,也得受本官节制,时候一到,令签一扔,人头落地。”   赵元望着刘鸿,嘴里嘟囔着。   仿佛跪在处刑台上的不是刘鸿,而是褚燕他们。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赵元扔下签子。   没有任何意外,新上任的刽子手干脆利落地将刘鸿的脑袋砍了下来。   咚地一声,好大的一颗人头落地。   鲜血从碗大的伤口喷涌而出。   大家心头先是一震,几秒钟后,前排围观的人高举起手中装满馒头的碗,死命地往前凑,去接从处刑台上渗漏的“良药”,包治百病得嘞。   为此,还发生了挤兑斗殴事件。   毕竟一个人能喷的血就那么多,你接到“良药”,我没接到,那就别怪我抢了。   一群愚昧的刁民。   赵元饶有兴趣地看着底下哄抢的人群,跟看斗狗似的。   大乾绝大多数的官,早已和民脱离。   在赵元的眼里,他和底下这群哄抢的贱民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的。   “拿到了,我拿到了,俺娘的病有治嘞!”   一汉子高举着手中的馒头,欣喜万分,费力挤出人群,和陈胜擦肩而过。   “人血治病,陈小哥,是否觉得有些荒唐异常?”   张角笑问道。   “你们不也用符箓灰治病吗?”   陈胜反问道。   “额这个嘛……其实符箓真的能治病,只是这价钱嘛……”   张角有些尴尬。   一张治病的符箓,其造价不是平民能承担得起的,所以他才传授教徒们医术。   “我懂,不管你们打什么主意,至少是真救了很多人的。”   陈胜掏出腰间的金猴面具戴上,这是刚刚在摊贩上买的。   他逆着人群,一步步往监斩台那边走,身边都是抢到馒头,欣喜若狂的人。   “戴猴脸的,莫要往前走喽,犯人的血喷光了,没有可以蘸的嘞。”   有好心人朝着陈胜喊道。   “大叔,你也没蘸到吗?”   陈胜问道。   那好心人垂头丧气道:“是的嘞,俺不信这个,可卖几个蘸血的馒头,就有钱给俺儿抓药看病了。”   “那您等会儿,一会儿还有血可以蘸的。”   陈胜笑道,快步朝着监斩台走去。   “也该走了。”   赵元看够了底下的闹剧,起身要走,却见一个戴猴脸面具的人逆流而上。   他本能地感觉出不对劲,大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呐!”   原本押解犯人,震慑刑场的差役听到赵元的喊声有些诧异,不知道太守大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还是聚了过去。   原本要散去的围观人群,也被这一嗓子给吸引回注意力。   而听到赵元喊声的陈胜,确定了对方的具体位置,快步猛冲!   “快拦住他,快拦住他!”   赵元急的直跳脚。   这场景,他在梦里梦见过,那是他第一次利用职权,贪赃枉法的时候。   当天夜里,就梦到一个人跳到到身前,大喊一声“狗官”,手起刀落,把他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差役们纷纷出手拦截,但到底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陀螺步法!   陈胜听声辨位,施展步法,杀到赵元身前。   锵!   杖刀出鞘,刀光流转!   赵元的梦应验了,但却只应验了一半!   他并没有被一刀斩了脑袋。   而是……   旋转刀·剔骨刀法!   陈胜以气御刀,手中的杖刀宛如切割机一般疯狂旋转,配合厨子的剔骨刀法,只是一个照面,就将赵元下意识抬起来挡头的手给片成白骨,血肉横飞!   “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赵元肝胆俱裂,下意识就想用另一只手去触摸伤口。   陈胜的刀再次转动起来。   又一只完美到洗洗上面血迹,就可以当做标本的白骨手诞生了。   原本打算英勇救太守的差役们纷纷止住步伐,往后倒退。   这等绝世凶人,他们脑子有病才会上。   一个月才几两银子,玩什么命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赵元强忍着剧痛,跪地求饶。   他现在唯有拖延时间,希望听到动静的褚燕他们能及时赶过来了。   此刻赵元无比后悔,早知道就不来监斩了。   从来都只有好汉劫法场把刽子手干掉的,今天怎么会有人上来就砍监斩官啊,还是在行刑后砍的。   你砍我的意义何在?   “饶命?”   陈胜一把将赵元揪起,语气无比阴沉道:“你在下令烧死小河村的村民时,怎么不想着饶他们一命?”   小,小河村村民?   赵元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要完。   对死的恐惧瞬间盖过手上伤势带来的痛楚。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便只剩褚燕他们。   三位先天高手其实早就听到动静,并往这里赶,但却被张角一个人全给拦住了。 第54章拦我者   “福生无量天尊,列位都是有福之人,就不要去做无福之事了。”   戴着猕猴面具的张角腾空而起,拦住了朝这飞来的褚燕三人。   “道士?修仙者?你不找个深山老林子去修你的仙,拦我等作甚?”   褚燕十分警惕地问道。   修仙者虽然在直接战斗上不如同阶武者,但手段繁多,武者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翻船。   “哈哈哈,兄台此言差矣,正所谓小隐隐野,大隐隐于市,贫道这是在借红尘炼心呢。”   张角笑道。   “这么说来,拦住我等,也是道长红尘炼心的一部分了?”   褚燕握紧手中长枪,眼中闪过杀意。   虽然他和赵元不怎么对付,但对方毕竟是一郡太守,要是死了,那乐子可大了。   还是那句话,大乾虽乱,但还没亡呢。   三个先天武者出手,没能护住一郡太守,最后还让凶手跑了。   他们仨铁定要吃瓜落。   “正是,今天注定你等不能靠近刑场,若是要战,那就休怪贫道手下无情了。”   张角语气淡然,将自身气机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真元逸散,连空气都被扭曲。   “五,五品炼精化气?”   褚燕瞪圆了眼珠子,人都傻了。   靠,这样的人,要杀赵元,隔着老远一个巴掌拍死直接走好了,拦着他们干什么?   修仙者对资质要求十分高,百万人里面出一个有灵根的都算人杰地灵了。   刚开始的七八九品和武者一样,锻炼身体,捶打基础。   一但踏入起步的大境界炼精化气,就堪比先天武者,那时候才配称呼一声修仙者。   要是六品的修仙者,褚燕倒是有信心挡下,让王当和孙轻先行前去支援。   可现在面对的是五品修仙者,还是洗洗睡吧。   “这位道长,职责所在,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谅解。”   褚燕抱拳,果断认怂。   他心里已经在对赵元默哀了。   不是哥们不救你,奈何敌人实在太强了。   我顶多帮你收尸,入土为安后再到坟前上炷香,仁至义尽了。   “无妨无妨,城内可还有其他先天强者?”   张角问道。   他答应了陈胜,要拦住北灵城所有媲美先天的高手。   褚燕几人对视一眼,脸色一变。   “坏了,还有杜长!”   咻!   陈胜挥洒掉杖刀上沾染的鲜血,面前的赵元手脚全都被削成白骨,表情永远定格在痛苦狰狞。   他发誓,已经将厨子的毕生所学都施展出来了,甚至还有些超水平发挥。   奈何这老家伙年事已高,又是肉体凡胎,未曾有过修行,刚片完四肢就失血过多而死。   “算是便宜你这狗官了。”   陈胜略微带着点遗憾,一刀将赵元的人头砍下,而后收刀入鞘,提着人头从监斩台跳落地面,方圆百米之内,早已没了人迹。   他走到城门口,却被一人所阻。   来人正是杜长。   和居住城内的褚燕三人不同。   他是军队统领,军营一般都设立在靠近城门口的位置。   所以听到赵元出事的消息,即使心中再不情愿,也赶了过来。   “阁下既已杀了赵元,还要将他的人头带走,未免也太过嚣张了吧?”   杜长望着陈胜手里提着的人头,也是暗自震惊凶手的嚣张。   杀人还不留全尸,这得多大的仇啊。   “你是谁?”   陈胜问道。   “在下北灵城军营统领杜长,阁下识相的话,还是束手就擒吧。”   杜长说道。   “军营统领?小河村的事你也有参与吧?”   陈胜将人头系在腰上,把手搭于刀柄处。   张角曾在小庙旁捡到了一支北灵城军队的制式羽箭。   弓弩这玩意儿可是军械,寻常衙门捕快是不会配备的。   “小河村?”   杜长瞳孔骤缩,上下打量着陈胜。   他注意到了陈胜的杖刀。   想起那日在客栈的宴会。   “难道你是……”   “多说无意,今日我就要带走赵元的人头,你要拦我?”   陈胜打断了杜长的话。   他已经从对方的诧异,知晓了是否参与。   “呼……”   杜长闭上眼睛,而后再睁开,语气坚定道:“一击,你只消得接下来某一击,不管是躲还是抗,一击过后,不死,便放你走。”   他未曾见过陈胜逆斩媲美先天的狐妖,心里觉得对方只是占了狐妖被褚燕等人重伤的便宜。   今日,却是要亲身试试陈胜到底有多少斤两。   先天与后天,可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好!”   陈胜二话不说,朝着杜长奔来,双眼睁开,白色的眸子里透出森然杀意。   既然已经杀了下令焚烧小河村的赵元,他也想试试能不能把刽子手杜长干掉!   好胆,居然敢主动出击,而不是守株待兔!   但这样就想杀我,你未免想得太简单!   行伍出身的杜长自然是瞧出陈胜眼中杀意,他等对方迫近十步之内,手中长枪向前一挺,劲力透出。   “枪中一点红!”   锐利无比的枪气朝着陈胜扎去,刺耳的破空声不断刺激着人的神经。   陀螺步法!   陈胜靠着诡谲的陀螺步法,险之又险地躲过枪气,饶是这般,掀起的劲风在他身上都刮出道道小口,若是被正面击中,恐怕会被撕裂成两半。   砰!   枪气贯入地面,硬生生凿出一道数米深的口子。   好小子,真的躲过了!   杜长心中无比震惊,正要开口放行,却见陈胜已然杀到他面前,脸上尽是疯狂之色。   不好,这家伙……   锵!   以气御刀刹那间突破至圆满,出刀速度快若奔雷!   陈胜将满腔愤怒转换成杀意,灌输在这一刀上!   快!太快了!   快到杜长刚张嘴,刀就已经贴到了脖子上,正在斩进肉中。   但一个满状态的先天高手,真的那么好杀吗?   咻!   杜长劲力外放,掀起巨大的气浪,将近在咫尺的陈胜崩飞。 第55章再战碧眼美男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死了!   杜长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背后冷汗直冒。   “咳咳……”   陈胜站起身,觉得嘴里一阵甜腥。   他到底还是有些小瞧先天武者了,那释放的劲力冲击,若是一般的七品圆满武者,恐怕会被直接崩死。   饶是他的身体强悍,也受了点小伤,五脏六腑微微震颤。   杜长望着陈胜,面色阴晴不定,良久,将手中长枪插入地里。   “小子,一击已过,你走吧。”   就当放过那日的自己吧。   如果有朝一日对方回来复仇,他接着便是。   届时,就一定要分个生死。   锵!   陈胜收刀入鞘,默不作声地走出城门。   他并没有等张角。   两人只是顺路,但不同道。   这是双方都明白的事。   日头逐渐落下。   陈胜回到了小河村外的庙宇,庙前立着一座坟,里面埋着无数碎裂的炭块,还有个叫丫丫的小女孩。   “嗷咦嗷咦嗷。”   老马从庙里走出,用头轻蹭着陈胜。   “知道了,我没有伤心,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陈胜揉了揉老马的头,将摆在坟前的赵元脑袋一把火给烧了。   毁尸灭迹,省得别人找不到他,为了泄愤把坟堆子给铲平。   虽然很少会有人这么丧心病狂,但不得不防,万一正巧遇上个变态呢。   简单吃过晚饭,在篝火的照耀下,陈胜倚着墙,进入了梦乡。   白天与杜长的那一战,使得他非常渴望获得碧眼美男的百步飞刀绝技。   先天强者外放的劲力,让陈胜感觉非常棘手。   至少以现在他的身体条件,近战对他很不利。   待得量变引起质变之时,才能在近战时不吃瘪。   又或者……他也寻一门这个世界的武功,去练就那奇特的劲力。   若是能掌握那种外放的劲力,陈胜敢保证,白天那一战,死的定然是杜长。   只是参考刘鸿、狐妖为抢夺血魔经而引发的大战,能练到先天境界的功法恐怕没那么容易获得。   目前最靠谱的,还是杀死碧眼少年,掌握他的飞刀绝技,拥有远程攻击,即使面对先天高手时,也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就算杀不死,也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   “又见面了。”   陈胜习惯性地朝碧眼美男打招呼。   只不过相较于和前几个“好朋友”的热情,他这次站到了两百步开外。   他想试试对方飞刀的攻击距离上限。   “一步,两步,三步……”   陈胜数着步子,慢慢向前。   走了五十二步时,碧眼美男动了。   咻!   手一扬,刀随声到,没有丝毫意外地命中陈胜脖颈。   “牛!一百五十步!”   陈胜竖起大拇指,仰天便倒。   几息过后,他又满血复活。   攻击距离已经试探出来了,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搏杀了。   陀螺步法!   陈胜在冲到一百五十步时,施展出诡谲多变的陀螺步法,试图让碧眼美男无法锁定他,进而靠近对方,近身缠斗。   你飞刀这么厉害,总不可能近身也厉害吧?   让我试试你的力道呗!   与杜长一战,陈胜的以气御刀突破到了圆满境界,升无可升。   这是他和碧眼美男近战的底气。   他相信,迫近三步之内,只消得一刀,胜负就会揭晓。   陈胜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从独臂刀客那里继承来的陀螺步法也的确十分诡谲。   碧眼美男在见到陀螺步法后,也是为之一愣,前五十步并未射出一刀。   他那对如翡翠般晶莹剔透的瞳孔不断颤动着,显然是在寻找规律,彻底锁定陈胜。   又过去了五十步。   咻咻咻!   碧眼美男出刀了,一出手便是三刀,呈品字形朝着陈胜飞去。   噗噗噗!   三刀全中!   但并没有命中要害,只是刺入了肉比较多的后背。   碧眼美男士是预判出陀螺步法的规律,锁定了陈胜的位置,但并没有彻底锁定身上的要害之处。   快快快!   陈胜使出全力,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此刻必须争分夺秒。   对方的飞刀不是盖的,半个巴掌的长度,齐根没入后背。   就算没有命中什么重要器官,拖上一点时间,陈胜也会一命呜呼。   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陈胜露出胜利的曙光,尽管他的大腿、手臂、腹部,都插着两三把飞刀。   一刀,兄弟,你只要让我砍一刀,大家都是好兄弟!   陈胜的手早已搭在刀柄上,随时准备暴起杀人。   然而碧眼美男却露出淡淡的微笑,双脚一蹬,如落叶般轻柔却快速地向后飘远十步左右的距离,单脚似蜻蜓点水,朝着地面轻点了一下,又是向后飘远十步。   陈胜:……   玩尼玛,居然还会轻功。   “你牛,你了不起,你清高。”   陈胜朝着碧眼美男竖起中指,然后果断躺尸。   他本就身中数把飞刀,已是强弩之末,只有一击之力。   碧眼美男施展轻功拉开距离,属实是把他胜利的曙光给掐灭,心气没了,人自然就坚持不下去挂了。   数息之后,陈胜再次满血复活。   他没有尝试进攻,而是席地而坐,强忍住对碧眼美男骂脏话的冲动,复盘刚刚的战斗。   没得说,一个有位移还百发百中的射手实在太赖皮了。   如果说陈胜的陀螺步法胜在诡谲多变,让人很难预测的话,那碧眼美男的轻功就是蜻蜓点水,主打一个又飘又快。   “靠,独臂刀砍不中,碧眼男砍不到,我真是够憋屈的。”   陈胜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将子午诀提升至圆满境界,然后依靠着身体素质,搭配陀螺步法,追上碧眼美男。   身体素质提高了,容错率就高,就又能多挨几刀。   淦!怎么感觉我这么犯贱呢,非得多挨几刀?   要是能赢,多挨几刀也不是不行。   但子午诀若是提升至圆满境界,依旧追不上碧眼美男,那陈胜恐怕要迎来一个堪比瞎眼大叔陪伴时长的“好朋友”了。   此时陈胜倒是有些羡慕起先天武者的那种能外放的奇特劲力了。   要是能拥有那种劲力,飞刀射来的时候,他便可以像杜长一样试着弹开。   也不需要太靠近碧眼美男,十步之内,便可斩出必杀刀气,攻击距离大大增长啊。 第56章被误导的悬赏画像   陈胜在梦境幻想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再动手。   碧眼美男的轻功不是现阶段的他能够破解的,没必要去自讨苦吃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   又是一天过去。   陈胜睁开眼,吃了点酱肉当做早饭,熄灭了篝火,牵着老马再次踏上旅途。   “话说你什么时候能把妖丹吃完?”   陈胜把背囊里的妖丹拿了出来,反手塞进老马的嘴里。   经过老马除了三餐都在嚼的持之以恒,原本小拇指甲盖大小的妖丹,已经变成黄豆大小了,真是可喜可贺。   陈胜原本以为这老货啃不动呢,没想到能啃动,还能消化,这倒是意外之喜。   “加油,我等你能让我骑已经很久了。”   陈胜拍了拍老马健硕的屁股。   “嗷咦嗷咦嗷!”   老马翻着白眼,不满地叫唤着。   其实靠着消化部分妖丹,它已经焕发了自己人生,偶不,骡生第二春了。   现在是腰不疼了,腿有劲了,背个百八十公斤完全不是问题。   但问题是它被人骑了快一辈子,不想再让人骑了。   “别不满了,我对你已经够好了,几千两银子的妖丹,说让你吃就让你吃了,让你背着我怎么了。”   陈胜搓了搓老马脊背上的毛,居然没有掉,看来妖丹对这老货确实起了很大作用。   “嗷咦嗷咦嗷。”   老马抖了抖身子,露出非常人性化的表情——我信你个鬼。   臭小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双旗镇客栈暂住时,就嫌我吃得多,有想把我换了的打算吧?   “哎呀,我从你的叫声中听出了不信任的感觉,老马,只要你让我骑,我就找母骡子让你骑,怎么样?”   陈胜商量道。   虽然听着有些怪怪地。   但老马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小子,你说这个我可不困了哈!   “嗷咦?”   老马再三确认。   “当然是真的啦,只要你肯背我,下个落脚点要是能找到母骡子,我就立刻带你去。”   陈胜拍着胸脯保证道。   话说回来,骡子虽然有发情期,但却生育不了后代,只能靠马驴杂交。   所以这算不算是拔*无情,还不用负责?   “嗷咦嗷咦嗷!”   老马神情激动地拉着陈胜的衣角,示意对方上车,啊不对,上它的背。   陈胜:……   好你个老货,原来已经能背得起我了啊!   没得说,翻身上背。   老马摇头晃脑,乐颠乐颠地沿着官道走。   陈胜哪里知道它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那叫一个憋得慌啊。   骡子又配不了种,农户买来就是纯干活的,所以老马活了几十年,从没碰过小母骡,内心还是个纯洁的小公骡,哪里经受得住这般考验?   哼,不就是背个人嘛,为了爱情,背两个我也认了!   陈胜感受着老马充满干劲的步伐,有些无语。   不过话说回来,前世加今生算起来,他也是母胎单身三十几年了。   不过他可不像老马那样渴望爱情。   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   就这么沿着官道一路走着,中午暖阳当间照,老马停住了步子。   不是它不想走了,而是到渡口了。   是的,到渡口了。   大乾九州,有两条大江河主干,分出无数细枝,各流过一半的国土州。   而巧合的是,这两条大江河,一个叫长江,一个叫黄河。   北灵郡旁就有一条黄河的支流。   顺着这支流而下,大概一天,就能出北灵郡,到达下一个郡城,比走陆路要快多了。   “看来得找个肯载你的船家才行。”   陈胜拍了拍老马的脑袋。   寻常百姓的小渡船显然是装不下老马这庞然大物。   “新悬赏单子出来了!”   不知谁在渡口一声吼,所有人都朝着公告牌子聚去。   陈胜下意识地摸向杖刀。   悬赏单子?悬赏谁?我吗?   思前想后,他还是选择听着人群动静凑过去,一探究竟。   他当时戴着面具,应该不至于被认出来吧?   若是他的脸被画出,那就麻烦了。   杀害一郡太守,大乾再乱也得表示一下,不然最后那么一点威严都要扫地。   派人捉拿不说,给的悬赏数目必然不低,接下来陈胜可能要面对的就是无数眼馋赏金的江湖捉刀人以及止戈处的高手了。   “我滴个乖乖,一万两白银的赏钱,这是干了甚么了?”   “能干什么,前段日子,有个凶人,把北灵郡太守的脑袋都砍下来了!”   “不是,俺怎么听说是把太守削成人棍,失血过多而死啊?”   “恁都听岔劈了,是先削成人棍,再砍下脑袋,死无全尸嘞!”   围观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哪怕是挤不到前排看悬赏的人,也把事情都知道了个大概。   一万两银子,千两黄金左右,还真舍得给钱啊。   陈胜感叹。   他仔细听着在场众人的呼吸和声音,嗯,没有气脉悠长,实力很强的武者。   于是便高喊道:“里面的,那凶人长什么样啊,说道说道,碰上了也好避一避。”   众人循声望去,有些无语。   你个瞎子,问凶手的长相有个屁用。   “不过这瞎子说得有道理,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前面的倒是讲讲那凶人长啥样啊。”   外围的人喊道。   渡口经常有捉刀人来往,但更多是平民,他们铁定不想遇到凶手。   一旁的陈胜大感意外,他都做好被察觉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竟无一人看出他就是那凶人。   看来悬赏令上的画像定是有什么问题。   “那凶手好认的很,额头有刀疤。”   站在告示栏前面的人喊道。   陈胜摸了摸眼眉上的伤疤,又有些紧张起来。   “一脸的络腮胡子。”   又有人补充道。   陈胜:……   在前面的人一通描述之后。   杀害北灵郡太守赵元的人,就变成了一个倒吊眉,三角眼,额上带十字疤,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   大家都对这凶神恶煞的样貌表示非常认同。   你看旁边的一个旧悬赏令画像,不就是个脸上长胎记,形如恶鬼的大汉嘛。   这等凶人,就应该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貌。   总比比一个瞎眼少年更加可信。   有意思,到底是谁在帮我,还是他们没看出我的长相,随便胡诌了一个?   陈胜摸着下巴思索,想起之前和他同路的张角。 第57章坐船遭劫   “散了散了,没啥子好看的了。”   围在告示栏旁的人群逐渐散去。   本就是看个乐子,现在乐子看完了,也该散了,回去跟人家吹牛皮,一开口估计就是三舅他老爷的儿子朋友见过这凶人,那叫一个凶啊……   渴望成为威风凛凛的江湖豪杰,却又畏惧这背后的血雨腥风,这就是平头老百姓的日常。   陈胜摇头,牵着老马离开。   这老货,到底还是瘦了点,骨头那叫一个突出,刚骑了一会儿,硌得屁股十分不舒服。   “嗷咦嗷咦嗷。”   老马叫不满地唤着。   反正我已经允许你骑了,是你自己不争气,不能赖我,我的小母骡,该找还是得找,不能赖账。   “行了,我知道了,不会赖账的。”   陈胜无奈道。   这妖丹怕不是什么十全大补丸吧,让这老货焕发第二春了可还行。   行至渡口。   陈胜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有那位船家可载我与这老骡子,价钱好商量,定不会让你等亏本的。”   “这位小哥,上我的船,够大,容得下你们,敢问这是要去哪儿,我好方便定个价。”   不一会儿,就有艄公摇着船过来。   其他小舟很识趣地让开道路,他们的船小,硬载的话,骡子要是受惊乱动,铁定是会翻的。   “我要出北灵郡,到北辰郡下辖的清江县。”   陈胜说道。   这是他在北灵郡城那段时间打探出来的路线。   “小哥莫不是在说笑?那路途可远了,要驶上一天的航程,价钱可不低。”   艄公眉头紧皱,细细打量着陈胜。   一个穿着粗麻布的瞎子少年,一只老得骨瘦嶙峋的骡子。   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的主儿。   “价钱不是问题。”   陈胜从上衣里摸索半天,掏出三两左右的碎银子道:“船家,这可够?”   艄公见状喜上眉梢,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下,“小哥,这点银子可不够,少说也得五两。”   三两银子不够?   你瞧不上,让我们来载好了。   其他几个闻讯赶来的艄公眼前一亮,就要搭话。   “嗯?”   那艄公大眼珠子一瞪,黝黑的脸庞充满煞气,配上魁梧的身材,相当有威慑力。   其他几个艄公都被他给震慑住,纷纷闭上了嘴。   “五两银子?”   陈胜思索片刻,笑道:“也成,只要你载我和骡子到清江县,五两银子不成问题。”   他将手里的三两碎银扔了过去。   “这算是你先付的订金。”   “好嘞,三两银子,客官请上船。”   黑脸艄公接过银子,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陈胜一个瞎子,是如何把银子这么精准地投到他手里的。   陈胜牵着老马上船,吃水线都深了几分。   这船倒是比一般的小舟要大,老马稍微窝着点,就能在船甲板上趴下休息。   而陈胜则是在中后部由竹席搭建的棚子屋里休息。   黑脸艄公则在船尾,准备摇橹。   铃铃铃……   桅杆上的铃铛随风发出响声。   若是河面起雾,能见度低时,靠这铃声可尽量避免船只发生碰撞。   陈胜伸出手,细细感受。   嗯,是顺风啊,倒是能快上不少。   “客官,您可坐稳了,要起航了。”   黑脸艄公望着陈胜,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船家你尽管发船便是。”   陈胜摇了摇头,轻握盲杖。   老马看着黑脸艄公,露出不屑的神色。   “起航喽!”   黑脸艄公发力摇橹,船晃晃悠悠地顺水而行。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船速不升反降。   “这才不到十里,船家这就等不及了吗?”   陈胜笑问道。   来到棚子前的黑脸艄公闻言一愣,旋即目露凶光道:“小子,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今儿个顺风顺水,你这帆都不起,显然不想干正经载客的活计。”   陈胜指了指桅杆。   把这小帆升起,艄公能省不少力气,也能快些到清江县。   “呵呵,原来如此,大爷我下次会注意的,既然被你发现了,废话就不多说了,识相的,赶紧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老子还能饶你一命,送你到清江县。”   黑脸艄公恶狠狠道。   “送我到清江县?你连帆都没起,等我交完钱,怕是连人带骡子一起沉河里。”   陈胜戏谑道。   到底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才露出三两银子就有人见财起意了。   “少特娘废话,不给钱,现在就给你手脚绑了沉河里!”   黑脸艄公厉声道。   他确实有这打算,钱拿了人沉水,也省得被报官,虽然官府基本不会管,但万一呢?   “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陈胜坦然道。   “你找死!”   黑脸艄公勃然大怒,扬起手,上去就要给陈胜一耳刮子,让他见识一下江湖的险恶。   锵!   陈胜杖刀出鞘,利刃搭在了黑脸艄公的脖子上,让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稍稍用力一压。   艄公噗通一声跪下,脸上尽是惊恐。   “大侠饶命啊大侠!”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   此时的黑脸艄公无比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省那份蒙汗药的钱,给陈胜招待一碗“鲜美”的鱼汤,任你是什么大侠也得栽。   只是谁能想到一个瞎子武艺如此高超。   能想到的,也不会干这下三滥的活计。   “扬帆摇橹,送我到清江县,还可能饶你一命。”   陈胜淡然道。   黑脸艄公愣神。   这词,有点耳熟。   “嗯?”   陈胜见黑脸艄公不答话,握刀的手稍稍用力。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这就去扬帆,这就去摇橹。”   黑脸艄公连忙讨饶,他已经感觉到脖颈处有些湿漉了。   “那还不快去,再不开船,手脚绑了给你沉河里。”   陈胜收刀入鞘,恶狠狠道。   这下黑脸艄公可不敢再愣神,连忙扬起小船帆,跑去船尾摇橹。   求生本能之下,黑脸艄公使出吃奶的劲儿摇橹,加上顺风顺水,只半天的时间,船就快抵达目的地了。   “大侠,沿着河再行十里左右,就到了清江县了。”   黑脸艄公谄媚道。   终于,终于能摆脱这瘟神了。   奶奶的,下次不管搭船的是老人小孩,一定要骗其喝下蒙汗药。 第58章出郡,完成老马梦想   “你确定顺河而下十里,便到清江县码头了吗?”   陈胜问道。   “若是骗我的话……”   “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骗大侠您啊。”   黑脸艄公惶恐道。   “既然这样,那你就没用了,可以去死了。”   陈胜风轻云淡道,随手拔刀抹了黑脸艄公的喉。   “嗬嗬……”   黑脸艄公捂着咽喉,接连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胜。   不,不是说好的,到了清江县就饶我一命吗?   “呐呐呐,这就是不仔细听人言的后果。”   陈胜仿佛是“看”到了黑脸艄公质问的表情,走到他跟前。   “我说的是可能,可能饶你一命,这是个有概率的承诺。”   轻轻一推,黑脸艄公坠入河中。   他临死前最后一丝念头便是“玛德,这小子比我还黑!”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俗话倒是有那么点道理在里面。”   陈胜有些感慨。   车夫、船家、店小二、脚夫、牙中介。   这五个职业在如今这乱世,鱼龙混杂,不排除里面有老实巴交的,但过得好的,手底下就不可能干净。   一如这黑脸艄公,陈胜在扔银的时候,就已经露了一手,给了机会。   但那家伙只看到了银子,没有看到生路,那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离渡口不到十里,就急着要动手,想来是惯犯了,这等恶人,杀了就杀了。   “坏了,忘了搜他身上的银两了,蚊子腿再细,那也是肉啊。”   陈胜拍了拍额头,有些懊恼。   “嗷咦嗷。”   老马翻着白眼。   这臭小子什么都好,就是抠得紧,死要钱。   “你懂什么,该省省,该花花,人本来就要噶了,我拿点钱怎么了。”   陈胜摸索到船橹,开始摇了起来。   “老马,帮忙看着点,一会儿要是摇过头了,你的小母骡就没了。”   “嗷咦嗷咦嗷!”   “我手拿流星弯月刀,   喊着响亮的口号。   ……   大笑一声地动山摇,   江湖危险快点跑!”   “嗷咦嗷咦嗷!”   老马大叫着。   臭小子,别摇了,再摇就撞上了!   砰!   好吧,还是撞上了。   划船不是开车,没有刹车,船锚不提前放,速度不降,那就真撞上去了。   “直娘贼,你是怎么划船的啊,眼瞎吗!”   前面被撞的艄公差点没一跟头栽进水里,跳着脚直骂娘。   “啊,不好意思,我是真看不见。”   陈胜诚实道。   瞎,瞎子划船?   对面艄公属实是懵了。   “这船送你了,当是赔罪了。”   陈胜豪爽道。   然后在艄公震惊的目光之下,扛起将近六百斤的老马跳上岸。   我滴妈,神力啊,不去码头当搬货的脚夫太可惜了。   老马落地时,骡是懵的。   从来只有人骑它,没想到今天倒享受了一把它骑人。   “嗷咦嗷咦嗷。”   老马表示不过瘾,想再来一遍。   “你丫想得美!”   陈胜一巴掌拍骡屁股上。   “早点把妖丹消化了,然后吃胖点,我骑着比较舒服。”   “嗷咦嗷咦嗷!”   老马不服气地嚎着。   “嗯?小母骡?”   陈胜语气里充满威胁。   “嗷咦嗷咦!”   你赢了,臭小子!   老马憋屈服软。   清江渡口镇,因为靠着河,有码头,异常繁华,号称北辰郡第一镇,它所在的清江县,也号称北辰第一大县,乃是仅次于郡城的存在。   因为漕运,这里汇聚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天南地北的商品物资,都能在这里找到。   但是……   “这位客官,您搁这转半天了,到底要不要买牲口?”   商行牙子都无语了。   他看陈胜牵着一头老骡子过来,还以为是要把它卖了,换点钱再添补一下,买头年轻力壮的行脚牲口呢。   结果磨破嘴皮子一通介绍,陈胜也只是点头,没有丝毫要买的意思。   “客官,咱这儿可是最大的牲口市场,比郡城那边也不遑多让,您搁这看不到合适的,到郡城也白搭。”   牙子无奈道。   陈胜挠了挠头,指着老马,有些尴尬道:“那什么,你们这儿能给骡子配种吗?”   没办法,总不能再买一头母骡子吧?   老马肯定很乐意,但陈胜是万万不会干这傻事的。   那可是十几两的银子,别把钱不当钱啊。   给,给骡子配种?   牙子嘴角一阵抽搐。   骡子和骡子可生不出仔来。   “客官,您是来消遣咱的吧?”   牙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周边几个照料马的马夫听到牙子的话,看向陈胜的目光都不善起来。   “那什么,我不,啊不对,老马不白嫖,给钱的。”   陈胜摸了摸鼻子。   答应老马的事,肯定是要做到的。   哪怕内心已经尴尬地快用脚指头抠出一室三厅。   “给钱?好啊,你要给多少?”   牙子也被气笑了。   今天陈胜要是掏不出满意令他的价钱,就别想好过。   真当他没有靠山不成?   “那什么,一两银子够吗?”   陈胜从怀里摸索出一两左右的散碎银子。   牙子:……   不是,你还真是来给骡子配种的啊。   “老马,我说到做到,接下来的事,就要靠你自己了。”   陈胜指着骡子圈里的母骡子道。   “嗷咦嗷咦嗷!”   老马兴奋地表示:瞧我的吧!   一个时辰后。   “直娘贼,这是第几头了?”   牙子目瞪口呆地看着。   “第十头了。”   有马夫满是羡慕地说道。   “行了老马,我午饭还没吃呢。”   陈胜无语道。   还好,他眼瞎,看不到这么辣眼睛的一幕。   他越来越怀疑那妖丹是十全大补丸了。   “嗷咦嗷咦嗷!”   一阵嘹亮的嚎叫过后,老马抖了抖,从小母骡的身上下来。   “完事儿了?”   陈胜问道。   “嗷咦!”   老马一脸惬意,那表情,就差给它嘴里塞上一根烟了。   “那行,走吧。”   陈胜嘴角抽抽,牵起老马就要走。   “朋友,你介骡子卖吗?”   牙子连忙问道。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老马的某个部位。   这有的人啊,就信吃啥补啥。   要是运作得当,卖给一个迫切想要重振雄风的富豪……   老马打了个冷颤,狠狠瞪了一眼牙子。   总有刁民想害朕!   陈胜笑了笑,摆手摇头。   “不卖,贵贱不卖!” 第59章卖刀人   不得不说渡口镇是真的繁华,酒楼客栈都有好几家。   陈胜闻着味儿,挑了一个对口的。   同福客栈。   “小二,把你们店的招牌都报上来,都有什么好吃的?”   陈胜喊道。   “来啦客官!”   一长相白俊的跑堂伙计迎了上来,见到眼瞎的陈胜微微一愣,旋即嬉皮笑脸道:“客官,您要点啥?我跟您说啊,本店的招牌菜可海了去了,有尖椒牛柳、回锅肉、红烧狮子头、宫保鸡丁、爆炒腰花……”   “停停停停!”   陈胜连忙制止跑堂伙计继续报菜名,“就你说的,前面五道菜,给我上来。”   “好嘞,客官,您要什么酒水?”   伙计笑问道。   以他的眼光,一眼就看出来对方是不缺钱的主儿。   人不可貌相,有的时候单凭眼睛会误导自己。   要结合耳朵,嗅觉等各方面,才能下准确的判断。   陈胜穿着虽然普通,但却非常干净,没有异味。   要菜的语气没有半点犹豫,十分豪爽,说明是不缺钱的人。   这时候,你就可以适当推销一下自家店的酒水产品了。   一家客栈,有时候酒水才是大头。   “酒?不要,你再上壶茶水便可。”   陈胜说道。   前世他就不怎么习惯喝酒,到了这个世界,除了陈老头死的时候在坟前喝了一口,目前还没碰到能打动自己酒。   “好嘞,您稍等。”   伙计推销酒水失败,也不失望,扭头便要向后厨跑去。   五道菜招牌菜的价格也不低,赚头肯定是不少的。   “等等!”   陈胜叫住了伙计。   “客官还有何事?”   伙计一脸疑惑。   “我的骡子栓在牲口栏那边,你再备份爆炒腰花,给它送去,钱少不了你。”   陈胜说道。   老马刚骑了十个小母骡,这不得来俩腰子补补?   相信它一定会很吃得高兴的。   老马:听我说谢谢你……   伙计:???   不是,骡子吃腰子?   “客官,您莫不是在消遣小的?”   伙计有些生气,想我白……   砰!   陈胜将一块碎银子拍在桌子上。   “你若是不信,这银子且先拿去,不够再说。”   “我信,客官,我信。”   伙计连忙说道,没去拿桌子上的银子,快步跑向后厨,边跑边喊。   “大嘴,有贵客,赶紧掌勺上菜!”   很明显,这大嘴就是客栈的厨师,名字还挺接地气,大嘴吃四方。   有意思,一个武者,屈尊在客栈里做跑堂的?   陈胜耳朵轻动,听出了一点底细。   那跑堂的伙计,步子非常轻盈,显然是擅长轻功的武者,实力恐怕不止刚入品这么简单。   不过管他的,别惹到我就行了。   陈胜耸了耸肩。   人家爱当跑堂活计,他也管不着。   同福客栈外是一条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   尖椒牛柳、回锅肉、红烧狮子头、宫保鸡丁……   一脸上生有大块青记的壮汉细细嗅着客栈飘出的香气,嘴角险些不争气地流下口水。   “咕噜噜……”   他有些无奈地摸着肚子,“倒是苦了你呀。”   不曾想,伙计端着一盘爆炒腰花,倒在一头骡子的食槽里,嘴上还念叨着,“怪哉怪哉,骡子还吃荤哩!”   壮汉瞅见这一幕,瞪圆了眼睛,止不住地把唾沫往下咽。   本来闻着味儿都快受不了了,现在看到实物,那真是魂儿都快被勾过去了。   自打犯了事以后,他已经很久没吃上一顿好的了。   直娘贼,这世道是怎么了,人吃得还没骡子好?   壮汉抱紧了怀中的刀,转身离开。   他怕自己忍不住,跟一头畜生抢起吃来,到时候岂不是畜生不如?   老马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左右观望,没发现异常,回过头,加快了吃腰子的动作。   这世道,骡子的吃食都有人觊觎,得赶紧趁热吃完!   “卖刀喽,卖刀喽,祖传之物,上好的玄铁宝刀。” 【厌世尒詤φ 车专詀丿㈨ ㈣ ⑧ Э 二 肆 ○ ㈨②】   壮汉卖力得吆喝着。   等把刀卖了,他定要好好吃上一顿。   陈胜听到外面的叫卖声,顿住了筷子。   宝刀?玄铁?   他摸起放在身旁的盲杖,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愁却一把上好的兵器呢。   百炼钢制成的杖刀,在普通人手中堪称利器,但在入了品武者的手里,就有些一般了。   陈胜要是铆足了力气和人对砍,这刀少说得崩一个缺口出来,没断都是给他面子了。   “卖刀的,你那刀怎么卖啊?”   有人问道。   壮汉犹豫一息后说道:“这乃是某祖传的玄铁宝刀,要三千贯。”   一贯等于一千文铜钱,大概能换三千两银子。   “三千贯,你怎么不去抢!”   刚开始问的人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尖叫着。   周围围观的人也都散去不少。   溜了溜了。   刀卖相不错。   但也就好看了些。   谁特么缺心眼,花三千贯买把刀?   有这钱,早就吃香的喝辣的,到乡下买几块地,做土财主去了。 【厌世小说 中转站一九四 八三. 二 四 零 九二】   壮汉有些憋屈。   要不是急缺钱,他还不想卖呢。   要价三千贯已经是对不起祖宗了。   这可是玄铁打造的宝刀,不是什么寻常锻铁炼出来的兵器。   传了近百年,都不见上面有丁点锈迹,出鞘依旧闪寒光!   玄铁宝刀,那怕是先天武者也用得上。   一颗妖丹都能卖个几千两银子,玄铁宝刀卖三千贯,已经是贱卖了,平常一万两银子都有价无市。   只是壮汉没有想到,他的刀在这里根本没有市场。   似北灵郡城,一个城里明面上也不过三四个先天,清江县就是再繁华,能有几个先天?更何况是其下辖的一个渡口镇。   这个价,对于后天武者来说,也是好大一笔钱了,买了你还得考虑能不能消受得起,别今儿个买,明天就有人惦记上了。   一把先天武者都能用的刀,落在先天武者手中倒没什么,宝刀配英雄嘛。   可要是落在后天武者手中……   呔!区区后天武者,安能配此宝刀?德不配位,还不将刀奉上!   壮汉在这里卖刀,不仅卖不出去,时间一长,消息传出去,能否守住自己手里的宝刀都是问题。   这不,很快就有人看上了他的祖传宝刀,还想白嫖。 第60章谁敢杀我   “兀那汉子,你卖得是甚么刀,怎敢要价三千贯?”   人群里走出一肥头大耳的男子,身穿大氅,脖子上围着白貂皮坎肩,当得是气派无比。   然围观群众见清他的脸后,皆往后退去,周围的小商小贩,也都架起摊子远离。   那男人叫朱烈,别看他穿得豪横,却是远近闻名的泼皮,效力于清江县漕帮分舵,仗着一身好武艺,欺压乡里。   那大氅,那貂皮,都是他从别人手里强行借来的,有借无还。   大家避他如避丧门星,生怕对方又看上自己的东西,强行借走。   但卖刀壮汉可不是本地人,不了解这其中缘由,见朱烈这一身行头,心里也是有些欢喜。   穿着如此富贵,定然买得起他祖传的宝刀啊。   他凑上前道:“客官可要买刀?我这可是祖传的玄铁宝刀。”   “玄铁宝刀?”   朱烈歪着脑袋,想起远在北辰郡城漕帮分舵主张青六十大寿将近,他老人家是先天武者,这把刀刚好当做寿礼。   没准张舵主一高兴,就把清江县漕运的活全权交给他了。   “你这刀,可否让我一观?”   朱烈问道。   不能对方说是玄铁宝刀,他就信吧。   虽然卖相上看还不错,但谁知道这不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呢?   “行,客官您瞧好了!”   壮汉将刀出鞘,阳光照耀下,散发出明晃晃的寒光,叫人只看一眼,便起鸡皮疙瘩,好似那锋芒下一刻就要斩在脖子上。   “好刀啊,好刀啊!”   朱烈好歹是个七品的武者,一眼就瞧出刀的好坏,连声称赞,随后却略带迟疑。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客官但说无妨。”   壮汉有些紧张。   好不容易碰上个买家,可不能黄了生意。   朱烈见壮汉上钩,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旋即忧虑道:“只不过不知道趁手否,这位兄台能借我耍耍吗?”   “这……”   壮汉面露犹豫之色,他看到刀柄上缠着的茅草,咬牙点头道:“可,客官尽管试试!”   本就是插标买刀,让人试试,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好!”   朱烈接过壮汉手里的玄铁宝刀,入手先是一沉,而后便耍了一套简单的刀法。   呼呼呼!   破空之声连绵不绝。   朱烈看向宝刀的眼神也愈发贪婪。   传闻玄铁打造的兵器,砍铜剁铁,轻而易举,吹毛断发,杀人不见血。   想来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而是事实,如此这般,我倒是有些舍不得把此刀上供了。   “客官,刀耍完了,可顺手否?如若瞧不上,便还某吧。”   壮汉此时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朱烈那贪婪的神色溢于言表,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你这刀卖三千贯?依我看,贵了,一千贯如何?”   朱烈并没有将刀归还,反而试图砍价,往死了砍的那种。   “一千贯?”   壮汉整张脸,就剩上面的青色胎记没黑下来了,他强忍住心中怒火道:“客官莫要说笑,这刀某不卖了,还来!”   说着,他伸手就去拿刀。   “诶,你这汉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朱烈往后跳开,见壮汉不答应,立马变了脸色,戏谑道:“这分明是我的刀,怎滴成你的了?”   “你休要胡搅蛮缠!我在这儿卖刀,大家都看见了!”   壮汉怒道。   周围还是有一些看热闹的人的。   “看见了?你们那个看见了,站出来给爷瞧瞧!”   朱烈一双大眼瞪去,见无人敢与他直视,便朝着壮汉得意地挥舞着手中宝刀道:“这就是我的刀!”   “你这家伙!”   壮汉气得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起,“你最好将某的刀还来!”   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因为着急筹钱而瞎了眼,把祖传的宝刀给这么一个泼皮无赖!   “那是我的刀,怎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还想强抢不成?”   朱烈看向壮汉手里的刀鞘,立马改口道:“不对,你已经抢了,识相的快快把装刀的匣子归还与我,否则定叫你走不出这清江县!”   “直娘贼,你真当某不敢杀你不成!”   壮汉一声暴喝,迸发出惊人的气势。   他可是七品圆满境界的后天武者。   这朱烈,撑死七品中期,就算拿着玄铁宝刀,壮汉也有把握将其干掉。   朱烈见壮汉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不过想起自己背靠先天武者,便又嘚瑟起来。   “你也不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朱烈是张舵主麾下的得力干将,张舵主可是先天武者,有他在,整个渡口镇谁敢杀我?”   “你!”   壮汉双目赤红。   谁敢杀你?   我敢!   “你这刀确定只要三千贯?”   陈胜的话,让壮汉按耐住了要当个异世界马岱的心情。   不过等看清陈胜的样貌后,他又无奈摆手道:“小孩,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   然后又操起了把朱烈这个要当异世界魏延的跳梁小丑脑袋揪下来的心。   “我是认真的。”   陈胜淡然道。   他是真的馋人家的刀,只不过他比较有节操,知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但现在陈胜身上满打满算,不过两千九百两银子,其中还有三百二十七两是王奔的遗产。   啧,这缺口,有些大啊,上哪儿去找补呢……   “哪来的野小子,敢买本大爷的刀。”   未等壮汉发话,朱烈就恶狠狠地走上前来,要给陈胜一个教训。   “太妙了,补缺口的来了。”   陈胜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陀螺步法!   嗖嗖嗖!   锵!   杖刀出鞘!   朱烈只感觉眼前一晃,一把冰冷的长刀就搭在了脖子上。   他连玄铁宝刀都没来得及举起!   好快!   壮汉瞳孔骤缩,大为震撼。   一个瞎眼少年,居然练就出如此步法?   若是换我站在朱烈的位置……   壮汉不由得流下几滴冷汗,他发现,自己顶多比朱烈好点,能扬起手里的刀。   “小子,我可是漕帮的人,你敢……”   朱烈的叫嚣之语还未喊全。   陈胜的杖刀就已经入了脖子小半寸,森白的眼眸透出令人窒息的杀气,声音若九幽寒泉般冰冷。   “我敢!” 第61章似曾相识的故事   咕噜!   朱烈咽了口唾沫,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剧痛,意识到一件事。   陈胜是真的敢杀他!   当啷!   宝刀落地。   朱烈连忙求饶。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少特么废话,身上有多少钱?”   陈胜问道。   “拿出来,能给条活路吗?”   朱烈小心翼翼道。   “快拿!”   陈胜握刀的手又稍微紧了一丝。   “我拿,我拿!”   朱烈哆哆嗦嗦地摸索着怀里、兜里的银票。   因为刀架在脖子上,不敢有大动作,连摸好几回,愣是没摸出来。   “嗯?”   陈胜冷哼一声。   他眼瞎,没看出来朱烈是因为害怕,倒是觉得对方在拖延。   “你是不是在消遣我?莫不是觉得我手中刀不利否?”   “不不不,好汉爷,钱在这儿,在这儿!五百两的银票,还有些散碎的银子,都在这儿了。”   朱烈也顾不得脖子上的伤痛,恨不得把裤衩都掏出来给陈胜。   为了防止陈胜嫌不够,一刀把他噶了,朱烈补充道:“爷,不够俺家里还有,您让我去取,保证半个时辰内给您拿来。”   “好,我等你。”   陈胜闻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将刀入鞘,接过银票和十几两的散碎银子。   “多谢好汉,多谢好汉饶命。”   朱烈如释重负,眼中闪过一丝仇恨,却以磕头来掩盖。   三个响头过后,跑得那叫一个脚底抹油。   “这位兄台,你这是放虎归山啊。”   壮汉将地上的宝刀捡起,眼中浮现出忧虑之色。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被这本地人朱烈盯上,渡口镇怕是处不下去了,没准整个清江县都无容身之地。   陈胜摇头道:“不放虎归山又能如何,难不成当街将其斩杀吗?”   “这……”   壮汉挠了挠头,他原本想杀人的怒火消散,觉得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妥。   殊不知眼前的陈胜早就干过当街杀人的事。   之所以放过朱烈,只是想有个合理的借口,看看能不能多捞点钱。   “不说这个了,不知这位卖刀的大哥如何称呼?小子陈胜,有点闲钱,想买你的宝刀。”   陈胜摩挲着手里的银票。   他的钱,加上刚刚讹,不是,刚刚好心人朱烈赞助的钱,差不多能买下壮汉的玄铁宝刀了。   “好说好说,在下姓杨,单名一个志气的志字。”   壮汉说道。   陈胜:……   我说怎么感觉这卖刀的桥段有些熟悉呢。   “杨兄,你的脸上是否有道青色胎记?”   陈胜忍不住问道。   杨志先是诧异,旋即神色有些紧张道:“兄弟你怎知晓,莫不是从那儿听过某的样貌?”   一个瞎子,除了听别人说,难不成还能看出来吗?   至于听谁说,最好不是听悬赏单子旁的人讲。   这让我怎么解释?   从水浒传里看的?   第十二回杨志卖刀?   陈胜摸了摸鼻子道:“哥们儿你是不是还有个绰号,叫青面兽啊。”   杨志闻言一愣,摇头道:“非也,某因为脸上的青记,被人唤作青脸鬼,倒不曾听过青面兽这一诨名。”   “啊哈,这样啊,我以前听茶馆里一个叫施耐庵的说书人编讲故事,便有个叫青面兽杨志的侠客,脸上带着青记,行侠仗义。”   陈胜强行解释了一波。   “这样么,倒是巧了,青面兽这绰号倒是比我那青脸鬼的诨名要好听,以后某的江湖绰号,也叫青面兽好了,哈哈哈。”   杨志倒是个实在人,没有计较太多,反而想继承青面兽的绰号。   陈胜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两人聊得还不错,陈胜便将杨志邀请到同福客栈,要了间包房,重新上了好酒好菜。   杨志倒也不客气,大吃大喝起来。   “杨兄,这是三千两银票,折合铜钱三千贯,你点点。”   陈胜将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不用点了,某信得过兄弟你。”   杨志拿起银票,在手里搓了一把,塞进怀里。   最后恋恋不舍地将祖传宝刀递给陈胜,心里在想先祖泉下有知,会不会托梦来抽他这个不孝子孙一顿?   锵!   陈胜将宝刀拔出,手指在刀面上轻轻一弹。   当……   金戈声回荡在包间内,清脆动听。   “好刀。”   陈胜赞叹道。   “嗝~”   杨志打了个饱嗝,用手在衣服上抹了两下,面露为难之情道:“陈兄弟,虽说钱货两清,互不相干,但某还是想冒昧地问一下,你买这玄铁宝刀做甚?”   “熔了,打一把杖刀。”   陈胜诚实道。   杨志:……   他已经能看到故去的太奶扬起拐杖揍他的模样了。   可那是三千贯钱!   有了钱,他就能尽快在帝都谋个一官半职,也算不丢祖上的脸面。   至于玄铁宝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只能忍痛割爱了。   “陈兄弟,某有个不情之请,能亲眼看看这刀最后成什么样吗?”   杨志抱拳恳请道。   陈胜的身手他已经见过了,玄铁宝刀交给对方,倒也不会埋没。   杨志只求能送宝刀最后一程。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刀也是他太爷爷辈的了。   “行,咱们说走就走吧。”   陈胜点头,他也想尽快拿到一把趁手的好刀。   “小二,结账!”   “来喽客官!”   伙计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到了。   一打开包间门,目光先是在陈胜手里的玄铁宝刀停留了半息,旋即笑道:“客官,您刚点的菜,加上之前的,一共十三两五钱二十七文,抹个零碎,算您十三两五钱银子。”   要不怎么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呢。   这一顿饭,能顶几千个三文钱的炊饼。   堕落呀。   陈胜摸着鼻子,从怀里掏出几颗碎银子。   “客官您稍等。”   伙计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称银工具——戥子。   这是一种小型杆秤,专门用来称金、银、贵重药品和香料的精密衡器。   将手里的银子颠了颠,伙计拿出把大头小的剪子,咔嚓咔嚓几下,戥子一称,刚好十三两五钱银子,便把剩下的碎银递还给陈胜。   “客官您收好。”   “呵呵,多谢提醒。”   陈胜将碎银子收起,随口问道:“不知小哥贵姓?知道渡口镇手艺最好的铁匠铺子是哪家?” 第62章白伙计,铁匠铺   “免贵,姓白,您叫我白伙计就成。”   白伙计出于曾经的职业习惯,显然不想透露本名,打着哈哈道:“客官您若想打刀,可以沿着渡口走,到唐家铁匠铺,唐老师傅的手艺可是相当不错,连漕帮的张舵主都曾找他打过刀呢。”   “哦,这样吗?多谢白兄告知,再见。”   陈胜拱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与白伙计告别。   他可从来没说过要打刀啊。   手里都有把卖相不错的玄铁宝刀了,这白伙计又是如何断定要再打一把?   怕不是在门外听了一会儿了吧?   轻功也不错,居然能瞒过我的耳朵,掩盖上楼的声音。   只是剪银子的过程也未免太一气呵成了,万宝钱庄的伙计都没你那么干脆利落。   凡是金银支付,那都要先验再剪多称,看成色如何,再反复剪称到需要的斤两。   咔嚓几声就能完事儿,你这不是巧手,是贼手吧。   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要是敢冒犯到我,就只能请你去死了。   陈胜心里暗道。   而白伙计等陈胜走后也慢慢回味过来,心里也暗道不妙。   娘的,金盆洗手好多年,生疏了,居然露出这么多破绽。   他原本以为对方是领了悬赏的捉刀人,现在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反倒在人家面前丢了脸。   “唉……想我堂堂北辰郡盗首,连先天武者的东西都敢偷,今儿个却是在一个瞎子面前丢了脸,到底是金盆洗手好多年,手艺都生疏了。”   白伙计长叹一声。   “老白,你搁这干啥捏?”   一风情万种的少妇走到白伙计跟前问道。   她是同福客栈的掌柜,寡妇一个,姓佟。   “没,没什么。”   白伙计连忙掩饰道。   他怎么可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说出自己吃暗瘪的事呢。   “老白,额可告诉你,不要再想着以前的事咧,不然咱俩就散!”   佟寡妇语气坚定道。   她最怕的就是老白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然后忍不住手痒重操旧业。   她可不想再当一次寡妇了。   “嘿嘿,哪能啊,哪能啊。”   白伙计嬉皮笑脸,十分讨好道。   他脑子进水了才会重操旧业。   寡妇不好吗?寡妇不香吗?   尤其是还带着一栋客栈,没有子女的年轻寡妇。   往日的盗首早已死去,现在只有想当曹贼的白伙计。   唐氏铁匠铺。   不得不说,这是陈胜遇到过数一数二的大规模铁匠铺了。   一开工,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一股子碳味。   接近百米,更是有阵阵热浪袭来,再配上一群光膀大汉在那儿“嘿哈”之声不断……   嗯,空气都变得焦灼了许多。   “敢问唐师傅可在?”   陈胜高喊道。   “找我们师父作甚?”   几个膀大腰圆放下手里的铁锤,走到陈胜跟前,大冷天的,他们居然全身是汗。   “找唐师傅,自然是制兵器了。”   杨志闷声道。   “制兵器?制刀还是制剑啊?”   铁匠学徒问道。   “制杖!制一把杖刀。”   陈胜回道。   学徒:……   好吧,这个世界并没有智障这一词,他们也听不懂这个谐音梗。   没准某个著名寺庙里的大师法号就叫智障禅师呢。   “行,三两银子,我给你打。”   学徒说道。   “我说,我们要找唐师傅来打,可不是找你。”   杨志不爽道。   真要找一个铁匠学徒来打他家祖传的玄铁宝刀。   梦里见的就是太奶和太爷的混合双打了。   “呵呵。”   学徒冷笑道:“找我们师父打刀的人多了去,你们算老几?别人给价百两银子他老人家都懒得出手,你们要是不让我打,那还是另寻别家吧。”   “你!”   杨志急眼了。   那可是他家祖传的玄铁宝刀,卖了本就愧对先祖,要是熔了再打出一把烂兵器,那晚上要是做噩梦,面对的就是列祖列宗的群殴了。   锵!   陈胜突然将玄铁宝刀抽出。   铁匠铺里的人都是打刀的好手,一听这声音,全都停下手头的活计,寻声看去。   “好刀,好刀啊!”   所有铁匠都激动地围了上去。   渡口镇少有先天高手来往,很多铁匠打铁十几年,可能都没见过玄铁宝刀,能不激动么。   “还敢问兄台,这刀作价几何?”   陈胜面向之前发话的学徒道。   “若是在郡城万宝商行拍卖,当值万两,还有价无市。”   学徒下意识道,旋即有些恼怒,“阁下这是何意,莫非是来砸场子不成?”   拿着一把玄铁宝刀来铁匠铺制兵器,这不明摆着砸场嘛。   “当值万两,有价无市?”   陈胜面向杨志,笑道:“杨兄贱卖家传宝刀,可悔否?”   “哈哈哈,卖于陈兄弟你,不悔。”   杨志大笑。   到北辰郡城里的商行里拍卖,确实能卖到万两银子以上,但前提是能进城里。   他可是悬赏令上的通缉犯,因为脸上的胎记不好遮掩,在渡口镇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倒还不至于被人立马抓个现行。   但在北辰郡城可就不行了,悬赏令就在城门口贴着,方便兵丁对照,去了分分钟就得被人认出来。   这还得多亏正值兵荒马乱之年,朝廷管辖不力,要是几十年前的大乾,杨志在渡口镇就得被抓。   “好,铁匠师傅,我要熔了这把宝刀,制一把杖刀,你能打吗?”   陈胜质问铁匠学徒。   “这,我……”   学徒开始支吾起来。   他要是能打好玄铁,还至于当学徒?早就出师另起炉灶了好吧。   “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制坏了,你的命,未必能值一万两。”   陈胜语气森然。   是这铁匠学徒先看不起他们,他吓唬一下,也未尝不可。   “哈哈哈,这位贵客就莫要为难我徒弟了,小老儿再此给您赔不是了,这玄铁宝刀,我会亲手熔打的。”   一胡子花白的老人从铺子里屋走出。   虽然面容苍老,但身子却是肌肉虬龙,一对眼睛炯炯有神,和陈胜形成了鲜明对比(陈胜:作者你礼貌吗?)   他就是唐师傅,人送外号唐胖子。   为防杠精之注解:“拍卖”这词有说最早出自《左传·襄公二十一年》,也有说出自唐代的《通典》,总之,它就算是舶来品,也是很早以前的舶来品。 第63章送钱的来了   “我这杖刀需几日打好?”   陈胜问道。   “三日,我亲自出手,定当竭尽全力,夜以继日。”   唐师傅抚摸着手里的玄铁宝刀有些感慨道。   玄铁啊,他打了快一辈子的铁,也没见过几次。   连那漕帮分舵的先天武者张青,找他打的佩刀也不过是千炼的镔铁,足可见其稀有程度。   至少,在这边境算是很难见到玄铁,就算是先天武者也不能保证有一把。   “玄铁即使是小老儿也不曾打过几次,今日是我家徒儿无礼,既然这样,就收你一百两银子的辛苦费即可。”   唐师傅笑道,他已经做足了礼数。   张青找他打千炼刀的时候,可是付了足足五百两的费用。   陈胜闻言眉头微蹙,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放到桌上。   “这约莫有五十两银子,算是定金,等刀打好了,再付剩余的银两。”   三千贯的玄铁宝刀已经耗尽了他的银票,现在身上只剩大概百两出头的碎银子。   真是……富不过仨月啊!   老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陈胜不想再吃那硬得跟纸板似的炊饼了。   可上哪儿去找像钱老爷那样的爱心人士呢?   “大哥,人在这儿!就是他!”   铁匠铺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啊哈!送钱的来了!   陈胜面露喜色,旋即又绷起一张脸,嗯,严肃点,钱还没到手呢!   “张哥,就是他,那个瞎子,抢了俺的玄铁宝刀,那可是我要献给张老爷子过寿的礼物啊!”   朱烈正站在一个鹰钩鼻男人的身旁叫嚣着。   他们身后站着几十号皮肤黝黑的壮汉,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跟铁匠铺的光膀肌肉汉子玩摔跤呢。   “你这撮鸟!血口喷人,那玄铁宝刀明明是某卖给陈兄弟的!”   杨志破口大骂道。   他这辈子,最恨颠倒黑白的人了!   那鹰钩鼻男人看了眼陈胜,又看向杨志,眯着眼阴沉道:“在下漕帮张乐山,渡口镇漕运负责人,不知我手下朱烈是如何得罪尔等,为何要强抢他的宝刀?”   “直娘贼,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那刀是某家的祖传宝刀,关你那腌臜手下鸟事!”   杨志怒气冲冲道。   “这位兄弟,我看你很眼熟啊。”   张乐山眼中闪过杀意,仔细端详杨志,他觉得好像在那儿见过。   不过当前最重要的是那把玄铁宝刀,张舵主善使大刀,就缺把趁手的兵器。   若是能借花献佛,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做那清江县的漕帮总管。   “哼,我的手下朱烈为人乐善好施,向来都是实话实说,定是你们欺他老实,强抢他的宝刀,识相的,归还宝刀,再奉上一千两银子当做赔罪,不然就是与我漕帮为敌!”   既然摆明了要胡搅蛮缠,那就要扯大旗,强硬到底。   杨志本欲动手,但张乐山那句“眼熟”,却让他心生忌惮,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张乐山,你怎么就如此肯定,这刀是朱烈的呢?刀就在这里,你叫它,它答应吗?”   陈胜阴阳怪气道。   此刻的他,还真像强抢了别人宝刀的地痞流氓。   “来人,给我把刀拿回来!”   张乐山一招手,几个大汉撸起袖子就要闯进铁匠铺,将玄铁宝刀带走。   锵!   陈胜没有阻止他们,杖刀出鞘,步子旋转间,奔着张乐山杀去。   坏了,冲我来的!   张乐山脸色骤变。   他也只来得及变脸。   七品圆满的武者,就这么毫无反抗地让人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张哥!”   朱烈惊呼,他没有想到陈胜的速度会比对付他时更快,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照面就拿下了张乐山。   这什么情况?那瞎子绝对不可能是先天武者。   可同为七品圆满的武者,怎么可能一个照面就分出胜负?   “老大!快放开我们老大!”   壮汉们纷纷围上来。   “你们这群土鸡瓦狗,再上前一步,你们老大就要血溅当场了!”   陈胜冷笑,杖刀轻剐了一下张乐山脖子处的汗毛,就好似给猪剃毛一般。   “都别动,都别动!”   感受着刀刃的冰冷,张乐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出声制止手下人靠近。   “这位好汉,刚才是我多有冒犯,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张乐山保证,不再打搅您,刀的事也就此作罢,您看如何?”   小命在人家手上,张乐山也不敢再嚣张,一副万事好商量的表情。   “好说好说,小爷最近缺钱花,不知张老大可赏点?”   陈胜笑眯眯地勒索道。   玛德,从来就只有我刮别人钱的份,今日却被敲到了自个儿头上,真是耻辱!   张乐山眼里闪过一丝怒色,旋即笑道:“不知好汉要多少银子,数多的话,咱身上也没带,要不这样,你让咱回家里拿,少说也有千八百的。”   “你当我是傻子吗?”   陈胜话音刚落,杖刀就已经入肉几分,血一下子就被压了出来。   “别别别,好汉别杀我,别杀我!”   张乐山裤子都快湿了。   别看他们这些混江湖的,嘴里老是说着不怕死,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大不了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啥的。   真把刀架脖子上,没当场尿裤子,都算是老江湖了。   还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真当人家的刀不利否?非要刺激一下?   “朱烈,事情因你而起,我要你的全部家财,记住,要全换做百两的银票,半个时辰内奉上,要是达不到我心中的价码,张乐山的脑袋今儿个就要落地!”   陈胜冷声道。   几个打手身上榨不出几两油来,张乐山又不能放,自然还得坑朱烈。   “这,我……”   朱烈犹豫地看向张乐山。   “看我干什么,还不快去啊!”   张乐山大骂。   没看人家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吗?   “诶诶诶,我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朱烈连忙往家里赶。   陈胜心里直摇头。   这朱烈就是蠢,张乐山手底下这么多人看着呢,散尽家财救大哥,多好的名声。   而且事后张乐山会不给他补上损失吗?不补他这老大还怎么服众?   主动回家拿钱,和被呵斥回家拿钱,那性质能一样吗?   啧啧,朱烈,这泼天的富贵你把握不住啊。 第64章动动手,钱就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铁匠铺的铁匠们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看热闹。   吃瓜,是人的天性。   尤其是有人要掉脑袋的瓜。   唐师傅则是眉头紧皱。   虽然以他的关系,不管哪方占得便宜,都不会波及到铁匠铺。   但这江湖纷争,他实在看得多,看得腻了。   要不,等这玄铁宝刀打完,就以老了精力不足为由,以后就打打农具好了。   “钱来了,钱来了!”   朱烈高举着手中的一叠银票,上气不接下气道:“一,一共三千五百两银子。”   “啧,这么少啊。”   陈胜感叹一声。   张乐山菊花一紧,朝着朱烈咆哮道:“朱烈!你是诚心要我死吗!”   “呵呵,张老大是明白人啊,你死了,老大的位置可不就是朱烈的嘛。”   陈胜拱火道。   “张,张哥,我发誓,这是我家里所有现钱了,还有些物品房子什么的,根本来不及在半个时辰内换成银票啊。”   朱烈委屈道。   他可不像钱老爷那般几代积累,那都是一点一点坑蒙拐骗来的,一个后天武者,能有这么多现钱属实不易。   “哈哈哈,张老大,放轻松,我随口说说而已,朱烈,把钱拿过来,我们之间恩怨便一笔勾销了。”   陈胜伸出手,活像是个要钱的大爷。   朱烈只能乖乖奉上银票,钱离手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流血,剧痛无比。   那都是我的钱呐!   张老大应该会给我补上的吧?   陈胜接过钱,收刀入鞘。   他这人很讲规矩的,钱到手,说放就放。   至于张乐山讲不讲规矩嘛……   张乐山捂着脖子,迅速与陈胜拉开距离,抽出腰间长刀,大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   他自始至终,都在认为是自己轻敌,才会被陈胜一个照面拿下,现在有所准备,定然是要报复回来。   后天武者远没有先天武者那般非人力可敌,普通人数量上去了,还是能对一个七品武者造成一定的消耗,届时张乐山和朱烈再相互配合,前后夹击,左右为男,定能要了陈胜小命。   至少,张乐山是这么认为的。   “直娘贼,这帮不讲信用的撮鸟,某来会会你们!”   杨志再也忍不住了,就算被张乐山认出来,他也要大杀一番,出口恶气!   “慢着!这里是铁匠铺,你们要打,去外头打!”   唐师傅喊道。   张乐山还真叫手底下人停手了。   主要是这老头儿关系多,自家舵主张青都曾有求于他,这样的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想到这里,张乐山对着陈胜恶狠狠道:“兀那瞎子,有种的就去镇外林子,一决胜负!”   “啊对对对!你们几十个人打我一个最有种了。”   陈胜面露不屑,“不过既然你们想找死,那我就奉陪到底。”   他就料定了张乐山会报复,只是没想到这货这么急,上赶着送死。   他还想等玄铁杖刀打好了以后,拿对方脖子试试锋利呢,现在嘛……啧,只能让手里的百炼杖刀继续发挥余热了。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就有冲突。   刀光剑影,一场场的人血浮屠,都成了说书人嘴中脍炙人口的故事。   只有真假参半的故事,才会更容易吸引听众。   陈胜不知道今天这场战斗会不会成为别人口中津津乐道的资本,他只知道,手上又要多几条人命。   “直娘贼,今天定要杀个痛快!”   杨志手里拿着顺手从铁匠铺买的大钢刀,骂骂咧咧。   这一路上吃的苦,早就让他想要宣泄一番了。   “杨兄,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插手。”   陈胜拒绝了杨志的助战。   他察觉到对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个七品武者,至于落魄到要寻街卖刀?   之前在客栈那吧唧嘴不停的吃相,就证明对方连日来没吃过什么好饭,怕是一路逃窜来的。   “陈兄,你在某家困难之时伸出援手,某怎能看你一人陷入苦战?”   杨志急道。   “我?苦战?杨兄,你太高看他们了。”   陈胜摇头微笑。   “且看我舞刀杀人!”   陀螺步法卷起地上枯草。   手中杖刀化作一抹寒光。   在杨志极致震惊的目光下,陈胜在人群中兔起鹤落,腾挪闪转。   噗滋,噗滋,噗滋……   血线在空中交织。   有的敌人连陈胜在哪儿都没看到,就被旋转的杖刀切下人头。   “啊啊啊!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啊!”   张乐山手底下的人纷纷惊恐逃散,只恨爹妈不多生两条腿出来。   尽管自家老大在路上就承诺了,宰了瞎子,赏银百两。   但这钱不仅没命花,也没命拿!   “饶命,饶命啊!”   朱烈怂了,把手里的兵器扔了,跪地求饶。   他平时横行乡里惯了,已经完全没有年轻时的那股狠劲了。   “蠢货,快把刀……”   张乐山还未说完,朱烈的脑袋就已经被陈胜砍了下来。   他连连后退,厉声道:“瞎子,我可是深受张舵主器重,你若杀我,张舵主必然……”   噗滋!   张乐山的脑袋也掉了下来。   “现在放狠话,不觉得太迟了吗?”   陈胜将刀上的血甩干净,收刀入鞘。   要是张乐山是死在冲锋的路上,他心里倒还能高看对方一眼。   只可惜,叫别人把刀捡起,自己却也是个声色内荏的怂货。   “走吧杨兄,让你见笑了,今儿个稍微动动手,活动一下筋骨,就白得了几千两银票,属实是运气好,回同福客栈,我请客。”   陈胜笑道。   杨志咽了口唾沫,颤声道:“陈兄,你真的只是七品圆满的武者吗?”   我现在能打赢先天武者吗?   陈胜挠了挠头,随口道:“反正不到先天就是了。”   杨志最终还是拒绝了陈胜的晚饭邀请。   张乐山在铁匠铺时就说眼熟见过。   说明他的悬赏令很有可能已经传到北辰郡。   为了不连累陈胜,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唯有到中州帝都,用手里的银钱运作,看看能否消去悬赏,免去罪责,最好再谋个一官半职。 第65章客栈里有趣的人   “陈兄,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北辰郡,这里终归还是距离边塞太近了,不,还是远离北州,去中州要好。”   临别之前,杨志忍不住劝诫陈胜。   “哦,为何?”   陈胜纳闷道。   “陈兄,具体事某不方便透露,你只需知道……”   杨志看向北方,长叹道:“战火很快就要烧遍北州。”   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杨志就乘船离开了。   陈胜摸着手里的盲杖,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谜语人滚出……”   同福客栈。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一圆头圆脑的捕快闯进客栈,坐在一楼对门的长桌旁,气喘吁吁。   “咋咧咋咧,天塌了是咋咧?”   佟掌柜磕着手里的瓜子,悠哉问道。   “镇南边的林子里,漕帮的张乐山带着一票人跟一瞎子约战,你猜怎么着?”   捕快卖了个关子,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茶水,倒了一杯喝着。   嗯,瞎子?   一旁擦桌的白伙计耳朵都竖了起来。   漕帮的张乐山他知道,七品圆满的武者,就算是他,想要拿下对方都要费一番手脚。   而这瞎子……如果没错的话,就是上午的那个少年吧。   难不成是那玄铁刀被   “还能咋滴,瞎子把张乐山的人全杀了?”   佟掌柜随口一说,却道出了真相。   “咳咳……”   捕快一阵咳嗽,无比震惊道:“你咋知道的?难不成你是那瞎子的同伙?”   想到这里,他抽出腰间长刀,大喊一声。   “帮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然后朝着佟掌柜踉踉跄跄冲去。   “哎哎哎,小六,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白伙计毫不费力地拦住了捕快,连忙解释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佟掌柜是在胡咧咧嘛?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佟掌柜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小六被这一拦,脑子也转了起来。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小二,来……”   恰在此刻,陈胜从客栈门口进入。   刚要收刀入鞘的小六寻声一打量,眼珠瞪得贼圆。   “帮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他嗷得一声,调转刀头,朝着陈胜冲去。   陈胜:???   这词儿,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刀片子舞得倒挺响,脚步却是松松垮垮。   跟个拿不住刀的顽童似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嗓门比较大。   这是哪来的二货?   不过你既然朝我亮刀了,那就休怪我…… 【厭迣 /亅\説尰 啭立占㈨ ④ 八 З 二 肆 ○ ㈨②】   陈胜将手搭在杖刀柄上,就等着对方过来送。   好在白伙计及时出手,在小六身上连点几下,顿时把人给顶住了,避免客栈上演喋血画面。   “那什么,客官,这人脑子有问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就把他带走。”   白伙计讪笑着把小六拖走了。   这孩子做事一根筋,动作在前,脑子在后,附近的人大多习惯了,但陈胜……   白伙计算是冒险在救小六一命了。   当然,以小六这我与罪恶不共戴天的模样,恐怕很难体会到白伙计的良苦用心。   “客官,您要点啥菜,跟额说吧。”   佟掌柜笑脸盈盈道。   “鱼香茄子,宫保鸡丁,糖醋排骨,紫菜蛋花汤,再来盆大米饭,一样两份,给我的骡子送去一份。”   陈胜也不在意佟掌柜转移话题,直接点菜。   吃饱喝足,他和梦境里的碧眼美男还有一晚上的恶战呢。   “好嘞,小郭,听见没,赶紧去后厨催催大嘴。”   佟掌柜喊道。   “知道啦!”   在一旁擦桌的女子没好气地应答道,放下手中的抹布,去往后厨。   “有意思。”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就坐在长桌旁。   “不知掌柜的贵姓?”   “免贵,姓佟。”   佟掌柜笑道。   她到现在还有些不相信眼前的瞎眼少年就是干掉张乐山的凶人。   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了。   可老白刚才的举动,无不在向她暗示对方就是那凶人。   眼下只能尽量稳住对方了。   “掌柜的是在害怕吗?”   陈胜笑道。   虽然对方已经很克制了,但声音还是有些发抖。   结合白伙计和那个二货的举动,他觉得自己杀掉张乐山一伙人的事应该被知晓了。   毕竟,来这渡口镇,他也就干这么一件能让人害怕的事。   佟掌柜闻言花心一颤,强笑道:“小六刚才咋咋呼呼的,确实吓到额了。”   老白,你倒是快来啊,我绷不住了!   “掌柜的无需紧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不招惹我,我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   陈胜笑道。   不嗜杀?那张乐山带的人可不少吧?   佟掌柜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啥好。   “掌柜的,这里的账有问题啊,您来看看。”   柜台算账的文秀年轻人喊道。   吕秀才好样的,没白收留你!   “客官,柜上有事,额就不奉陪了。”   “无妨,忙你的便是。”   佟掌柜如释重负,连忙快步来到柜台后。   “菜来了!”   不多时,小郭端着托盘,将三菜一汤一一传上。   她明白佟掌柜催催大嘴的暗示,让大嘴放下其他客户的活计,优先做好陈胜的菜。   一切都要做到让对方感到满意,才没理由动刀子。   举拳还不打笑脸人呢。   不过对方真的是能杀了张乐山的人,看起来好年轻啊。   小郭到底还是年轻,忍不住站在原地打量着陈胜。   这可把佟掌柜吓坏了,一个劲儿地磕瓜子,磕得咔嚓响,疯狂暗示。   “郭姑娘,有时间驻足,不如把剩下的菜给我的骡子传过去。”   陈胜笑道。   这脚步,上完菜后没两步就停了。   啊,他一个瞎子怎么知道我在偷看。   小郭吓了一跳,连忙应承下来,把菜往牲口棚里端。   “佟掌柜,别磕这么大声了,我眼瞎,但耳朵没聋。”   陈胜无奈道。   这一个个的,跟他前世看过的一部情景武侠剧里的人一样,一个比一个鸡贼。   不过也是,这兵荒马乱的时期,江湖上鱼龙混杂,不小心点,早就被人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如张乐山、朱烈那般,就算没遇到他陈胜,也不可能善终,早晚踢到铁板上,死于非命。   区别就在于坟头草高不高了。 第66章尝试,采花大盗   “又见面了。”   陈胜看着碧眼美男,露出一抹苦笑。   “虽然我知道大概率还是打不过你,但我还是想试试。”   通俗来讲,就是他的皮又痒了,想挨刀了。   碧眼美男也是笑笑不说话,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陈胜并没有立马发起冲锋,他想玩点别的花样,反正夜长梦多,够他受的了。   几息过后,他的身上出现了一套全封闭式的铠甲。   这样子虽然追不上碧眼美男,但拼得就是体力,反正没穿铠甲也追不上。   在梦境中,除非陈胜身死或者梦境终止,不然两人的体力是不会直接刷新恢复的。   我赌你在刀死我之前,手先发酸,腿先发软。   “冲啊!”   陈胜大喝一声,朝着碧眼美男发起冲锋。   沉重的铠甲让他连陀螺步都施展不开,只能直来直往。   碧眼美男只是诧异了半息,就开始扔飞刀。   咻咻!   两道破空声响起。   陈胜膝盖中刀,噗通一声跪地,给大家拜个年。   没办法,关节部位是要活动的,无法用铁整个包裹住,只有内衬的锁子甲显然是挡不住人家的飞刀。   而后碧眼美男又是两刀,顺着他的面甲观察孔射了进去。   陈胜果断白给。   数息之后,他来了,他来了,他举着能罩住自己全身的大盾来了!   盾是很厚,飞刀都扎不透。   但沉也是真的很沉,以陈胜力超犀象的体质,举起来就只能像正常人那样跑,没办法健步如飞。   碧眼美男在试了两刀之后,发现正面强攻不好破,施展轻功,利用速度和灵敏性,趁着陈胜手忙脚乱调转方向时,抽冷子两刀下去带走。   第三次复活。   陈胜不仅带了大盾,还套上了封闭式铠甲,速度也从原本的正常人奔跑,变成了正常人散步。   主打就是一个铁乌龟壳。   连碧眼美男都忍不住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不过是倒着竖的。   你散步,我也散步,大家距离产生美,看谁体力先消耗完!   好吧,散了一会儿步,陈胜也意识到有些本末倒置了,这样下去,碧眼美男体力没消耗太多,自己先累趴下了。   他必须得找一个度,既能让自己有一定防御飞刀的能力,又不至于让身上的负重过多消耗体力,比碧眼美男还先一步气喘吁吁。   想到这里,陈胜说试就试。   然后他就用命试了一晚上。   一套护住自己眼喉鸟等要害和膝肘等活动关节的护具横空出世。   虽然没能战胜碧眼美男,但却试出了最佳搭配,能让自己坚持得更久一些,挨的刀更多。   坚持就是胜利啊。   “白伙计,来十笼肉包子,五笼给我的骡子送去。”   “好嘞!”   “郭姐,给我也来十,哦不,半笼素的,半笼荤的包子。”   小六坐在陈胜的对桌,心里很是不服气。   “小六,县令都说了不关咱的事,你还是别生什么心思。”   旁边的一个老捕头连忙将小六的脑袋掰回来。   年轻人,就是冲动,就是太尽责。   “知道了师父。”   小六垂头丧气道。   今早县令就宣布了,张乐山一案不用查了,武者之间的斗杀,乃是止戈使该调查的。   这小皮球,踢得那叫一个溜。   镇上的止戈使才七品中期,他拿头去调查,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   “呦,老邢,今天是啥子风把你吹来嘞?不是应该沿街巡逻嘛?”   佟掌柜笑道。   说是沿街巡逻,实则这个时候邢捕头应该在街头豆腐西施那里吃豆腐脑早点呢。   一边吃着碗里的,一边看着人家豆腐西施……   “瞧你这话说的,我是好心有要事来通知你一下。”   老邢挑眉道。   “要事?你有啥子要事?”   佟掌柜诧异道。   “哎呀,这个嘛……”   老邢支支吾吾。   “行嘞,早上这顿额请了。”   佟掌柜翻了个白眼道。   这老邢,就知道占小便宜,不过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请一顿早饭也不是不行。   “哈哈,掌柜的大气,我可跟你说了啊,县里头有通知,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姬无力,可能流窜到渡口镇,这家伙专挑漂亮的黄花大闺女祸害,你可得小心点。”   老邢小声道。   作为多年的朋友,他是知道佟掌柜底细的,别看是个寡妇,却是未过门就死了丈夫,按理来说就是个黄花大闺女。   毕竟除了白伙计誓要当曹贼外,大家还是对未过门就克死丈夫这件事深有忌惮。   总不能为了裤裆里的事儿把命给搭上吧。   老邢的话让一向泼辣的佟掌柜的都忍不住有些尴尬。   她脸色微红道:“老邢,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姬无力找的是黄花大闺女,我可是寡妇,小心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让老邢嘴上把门,她未嫁过门就把丈夫克死的事,那都是十几年前了,知道的人也不多。   老邢恍然大悟道:“对,我说错了,是是是,姬无力不会找上你。”   “啥,你说啥?姬无力来了?”   白伙计怪叫一声,连忙将手里的笼屉放在陈胜桌子上,往佟掌柜身边凑。 【厌世小说 中转站二九四八 三 二 七八 零零】   老邢面色古怪道:“老白,姬无力要来,你着什么急啊,难道你认识他?”   小六眼前一亮,拍桌而起,长刀出鞘。   “帮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停停停!”   佟掌柜连忙劝架。   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   陈胜在一旁吃着包子,不由得摇头轻笑。   采花大盗姬无力,有意思,鸡都无力了,还能采花?   人碰不上还好说,反正采不到他身上。   要是恰巧碰上了,他也不介意一刀噶了,让对方真的体验一下鸡无力。   采花贼和人牙子在陈胜眼里都是一样该死。   客栈里的闹剧终究还是结束了。   白伙计为了自证清白,和转移愣头青小六子,以及老油条邢捕头的注意力,公开向佟掌柜表明了心意。   “我说你小子怎么如此在意,原来啊……”   邢捕头朝着白伙计挤眉弄眼。   “诶嘿嘿嘿……”   白伙计一脸傻笑。   佟掌柜则是羞得躲到闺房里去。   小六子眼里充满羡慕,他的媳妇还不知道在那个丈母娘肚子里呢。 第67章螳螂捕蝉   北辰郡城。   一个鹰钩鼻,秃顶的老年人端坐在虎皮宝座上,他的脸色无比阴沉。   此人正是北辰郡漕帮分舵的舵主张青。   北州九郡,五郡漕运发达,他能成为五个分舵主之一,靠得就是自己先天武者的实力。   年近花甲,在北辰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太守都对他礼遇有加,不曾想大寿将近,却有人胆敢撩他的虎须!   他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渡口镇负责人张乐山,居然被人斩首在镇外林子。   这张乐山还有一个连他本人都不知道的身份,就是张青的私生子!   这年月,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善终。   尤其是张青这漕帮分舵主,威风是威风,背地里的仇家也不少。   什么祸不及家人的规矩,这话听听就好,谁要把它当真了,那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江湖人士,不缺未雨绸缪的人,总会给自己留一个隐秘血脉,来传递香火。   而张乐山,就是张青留下的隐秘血脉。   但其七品圆满的实力,加上才过而立之年,未尝没有冲击先天的机会,这让张青动了别样的心思,想扶正他这私生子,子承父业,坐上漕帮分舵的宝座。   如今,麒麟儿没了,这叫他如何能不怒?   “来人,点齐人手,随老夫去渡口镇!”   杀子之仇,张青不得不报。   他已经快六十了,再去造一个这么优秀的后辈,多少是有些迟了。   他早已妻妾成群,孩子都有十几个,但未来可能突破先天的,就只有张乐山一个!   张青带着两个七品中期的副手,几百号漕帮好手,浩浩荡荡地奔着郡城码头,驾船前往渡口镇。   惹得码头上的人纷纷侧目。   好家伙,是谁招惹了我们北辰郡大名鼎鼎的张舵主啊?   “看来张乐山还真是张青的私生子啊,不然不会这么火急火燎的。”   北辰郡太守接到张青出行的消息,嘴角不由得上扬起来。   掌管渡口镇的县令不仅把皮球踢给了当地的止戈使,还第一时间将消息上报给了他。   而他,选择将消息暗透给了张青,为的就是试探对方。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张青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把私生子的事藏得很好。   孰不知当他把张乐山安排到渡口镇这一肥差上时,就已经引起太守的注意,早已开始查起对方的底细。   幼年丧父,一样的鹰钩鼻子,巧,太巧了,就算没有证据,也该重点怀疑。   “我只是稍微一出手,就已经试探出你的底线,接下来就该交给几位同僚们了。”   太守眯着眼,回想起得到张乐山身死消息时,和郡城三使一军商量的短暂会晤(止戈使、镇魔使、听龙使、军营统领)。   会晤的内容很简单。   怎么合理地干掉张青,将他手底下的产业瓜分掉。   张乐山,就是很好的试探。   那个杀掉张乐山的瞎子,就是很好的替罪羊,用来堵住北州漕帮的口!   能杀死七品圆满的张乐山,那瞎子想必一定很强吧。   和张青血战三百回合,最后两人同归于尽,这很合理吧。   “北辰郡漕帮分舵主张青,百万漕工衣食所依,呵呵,你才是北辰郡百姓的父母官啊!”   太守咬牙切齿。   只要他能合理拿下北辰郡的漕运,给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借口,北州漕帮总舵所带来的压力,自然会有上面的人出手担着。   这,就是江湖。   不是你算计我,就是我算计你!   渡口镇。   唐氏铁匠铺。   “这么说,张乐山是被一个瞎子杀死的?”   张青语气森然。   他能坐上北辰郡漕帮分舵主的位置,自然不是什么傻子。   在最开始的丧子之痛,有些冲动之后,便冷静下来,稍微花了点时间,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是,张舵主,冤有头,债有主,您尽可去找那瞎子报仇。”   唐师傅答道。   他一个打铁的,问什么答什么,主打一个诚实。   “唐师傅,听说你为那瞎子打刀?”   张青淡然道,锐利的双眼死死盯着唐师傅。   “是,我一开铁匠铺的,人家给钱,我当然要打。”   唐师傅老实回答。   “能让我看一下刀吗?”   “可,只是熔成了胚子,还未锻打成形。”   唐师傅将玄铁胚子拿了出来。   “玄铁?难怪你这老家伙会出手。”   张青阴沉的脸微微有些动容。   连他手里的大刀,也只是千炼的镔铁打造而成,虽然算得上精良,但和玄铁一比,还是差远了。   “嘿嘿嘿,小老儿打完这把刀,就不再制兵器了,老咯。”   唐师傅嘿嘿直笑。   他如今已是耄耋之年,张青快六十的人,叫他一声老家伙也不算唐突。   要不是八品武者的底子在,他恐怕连锤子都抡不动了。   “老家伙……”   张青深深地看了一眼唐师傅,心里有些无奈。   人老成精。   江湖不止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这老家伙很懂人情世故,北辰郡有头有脸的武者,都找他打过兵器,他来者不拒,结下了不少善缘。   所以不能因为这点事而杀了他,不然会很麻烦。   “这玄铁胚子我收下了,你告诉那瞎子,明天午时,就来渡口镇那片杀了张乐山的林子,逾期我便将这胚子沉入河中!”   张青收了玄铁胚子,带着手底下人离开。   “唉,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呦。”   唐师傅望着张青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气。   为一把兵器,死上近百条人命。   这样的事,他一个铁匠,见得多了。   “小铲啊,你去同福客栈,找一个叫陈胜的瞎子,告诉他,刀被张乐山老爹张青给抢了,对方要他明日午时在镇外杀过人的林子见。”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哦。”   一个长得十分着急,看起来和张青差不多年龄的大头娃娃直奔同福客栈。   他连学徒都不是,只能算是杂工,唐师傅看这小孩可怜,才收留的。   至于唐师傅为什么知道张青是张乐山他老爹。   这很难猜吗?   虽然是死了一个县漕运大镇的负责人,但你张舵主未免来得也太快了。   就不怕是别人设下陷阱来坑杀你吗?   加上那同款鹰钩鼻,唐龙作为整件事情的见证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太守试出来了   唐龙猜出来了。   只有张青,他还觉得自己天衣无缝哩。 第68章算计,再战碧眼男   “呀,这不是铁匠铺的小八铲吗,你怎么来这儿啦,是不是给你唐爷爷打酒啊?”   白伙计见到大头娃娃,忍不住乐道。   在渡口镇,骂人脑子有病,就说对方脑子被铲过。   而小八铲因为奇特的长相,有一回和人吵架时,就有人骂他那脑子至少被铲了八次才如此奇特。   从此,小八铲这绰号就伴随这大头娃娃成长了,后来连唐师傅都这么叫。   “小白脸,我可不是来给唐爷爷打酒的,我是来找人的。”   小八铲毫不客气地反怼,他的绰号也是因为过于嘴臭而被人逼急了骂出来的。   白伙计也习惯了小八铲的嘴臭,好心问道:“你找谁?我帮你找。”   “我找一个叫陈胜的瞎子。”   小八铲回道,他已经在观察客栈有没有瞎眼的人了。   白伙计愣住了,“你找他干什么?”   这可是个凶人,非必要他也不想招惹。   “唐爷爷要我给那瞎子带句话。”   小八铲说道。   “哦,唐师傅要跟我说什么?”   陈胜从门口走进。   他刚去牲口棚看了会儿老马。   这老货已经彻底将狐妖的妖丹吃下,还真焕发了第二春,变得壮实了不少。   “你就是陈胜?”   小八铲打量着陈胜。   “如假包换。”   陈胜指着自己眉眼上的疤痕。   “是瞎子没错了,唐爷爷说了,你要他打的刀,被张乐山的爹张青给扣下了,要你明日午时在镇外杀过人的林子里见面。”   小八铲直截了当道。   他年纪小,脑子也比较笨,不知道这句话的严重性,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   静。   十分的安静。   客栈里连动筷子的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人们粗重的呼吸声。   下一息。   呼啦!   人影攒动,大家全都朝着门口跑。   开玩笑,这几天渡口镇最值得津津乐道的便是张乐山被杀一事。   百姓们拍手叫好,都说是有大侠为民除害。   但他们却并不想与杀了几十人的大侠共处一室。   嗯,只可远观,而不可靠近也。   溜了溜了!   “哎哎哎,钱还没付嗫!”   佟掌柜气得直跳脚。   她有理由怀疑他们是借此机会逃单。   看来以后要定下先付款再吃饭的规矩了。   “刀被扣下了吗?”   陈胜咧嘴一笑。   他知道那漕帮的张舵主会来,毕竟是张乐山临死前喊出的倚仗。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先天呐。   我斩的就是先天!   陈胜睁开眼,森白的眸子让小八铲忍不住连连后退。   “回去告诉你爷爷,准备好重起炉子锻造吧。”   轻飘飘撂下一句话。   陈胜按着记忆走回客栈二楼房间,关上门后立马盘膝坐在床上运行子午诀。   心已决,意亦坚,身随心意动,突破就变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子午诀修至圆满!   陈胜的肉身筋骨不断律动,竟发出虎啸雷鸣之声!   这可把佟掌柜一行人吓坏了,也不敢上去查探情况。   “呼……”   陈胜吐出一口浊气,竟将几米外的纸糊窗户给吹穿了,他轻轻握拳,感觉力量又增长了不少。   “可以试着挑战一下那家伙了。”   在昨天晚上的不间断尝试中,他就想到一个对付碧眼美男的方案,只是因为把握太小而放弃。   现在身体素质再上一个层次,是时候和碧眼美男分胜负了。   梦境。   “嗨嗨嗨,又见面了。”   陈胜咋呼道。   碧眼美男翻了个白眼,他知道,陈胜又要开始他的乌龟壳打法了。   但陈胜出乎意料地没有凝聚出昨天用十几条命测试出的装备套路。   反而手里多了几把飞刀。   碧眼美男:……   不是,你可知什么叫做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吃我一刀!”   陈胜不知道,他就是想试试。   然后试试的结果很明显,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他那根本不叫飞刀,叫砸刀还差不多,刀在他手里,和一块板砖没什么区别,主打就是一个力大砖飞。   力道确实是有了,能扔超过两百步,但准头就……   碧眼美男站在原地,离他最近的一把飞刀有七八步远。   实在看不下去的他反手就是两记飞刀送陈胜一个复活套餐。   我让你试试就逝世!   “嘿嘿,别生气嘛,我就是活跃活跃一下气氛。”   复活的陈胜嬉皮笑脸道。   他的身上也凝聚出之前尝试出来的最佳搭配套装。   在此基础上,还多套了一层锁子甲。   碧眼美男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   陈胜紧握着杖刀,感受着手臂传来的异样,露出狰狞的笑容。   “我来了呦!”   陀螺步法施展!   因为身体素质提升,他的速度不但没有因为护具而减慢,反而更快了!   碧眼美男见状也是微微皱眉。   百步之内,他才甩出了必中的两刀。   咻咻!   噗滋!噗滋!   两把飞刀插入陈胜的左肩,因为锁子甲的防护和肌肉及时绷紧,并没有齐根没入,只是扎进去一半。   没关系,区区一两寸的事,无足挂齿!   陈胜眉头都不带皱的,步法不停歇,成功杀入碧眼美男五十步。   咻咻咻!   三把飞刀,两把后背,一把左大腿。   没事,我肉多,继续!   陈胜依旧旋转跳跃,速度不减。   而碧眼美男也依旧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   在他心中,十步以内才是警戒线,可以施展轻功拉开距离。   十步以外,能扎这乌龟小子多少刀,就多少刀!   站着扎,脚下生根,力道十分,速战速决!   又挨了两刀,陈胜迫近十步!   就当碧眼男要施展轻功时,他出手了!   锵!   以气御刀,杖刀出鞘,从陈胜的手中飞出!   仔细一看,杖刀柄末端有个圆环,连接着一串铁链,铁链的另一头,缠绕在陈胜锁子甲覆盖内的手臂上!   继承了断刀客丰富的甩刀经验,陈胜甩出的杖刀又快又准,直插碧眼美男的心窝。   小子,原来你是打这主意啊。   碧眼美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擅长近战呢?   我的近战虽然不如飞刀,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啊! 第69章险胜碧眼美男   面对着飞来的杖刀,碧眼美男不退反进,施展轻功侧身向前,躲过刀锋,而后掌若拈花,将铁链握在手中,趁着陈胜震惊之时,回手一拉!   卧槽!你特么近战也有一手?   陈胜大惊失色,立足不稳,跌跌撞撞奔向碧眼美男。   七步!   五步!   三步!   小子,就让我用掌送你再次复活吧。   碧眼美男刚想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却不经意看到了陈胜眼中得逞的神色。   不好!这家伙的震惊是装的!   “噗!”   陈胜一口蓄谋已久的老血朝着碧眼美男脸上喷去。   碧眼美男视线被阻,但他心狠,居然克服了下意识的遮挡,抬手朝着陈胜方位打出一掌。   咔嚓!   这奔向天灵盖的一掌,终究是因为那口血的遮挡,打在了胸口上。   陈胜强忍住胸骨碎裂之痛,爆发出自己最后一击。   以气御刀!   噗滋!   大腿上扎着的一把飞刀被牵引到左手,朝着碧眼美男的脖颈奋力一划。   虽然碍于飞刀的长度不好发力,无法将整个脑袋切下,但也断了大半拉脖子!   颈椎没有肌肉供给支撑,沉重的头向后一垂,发出咔吧一声脆响,后脑勺砸在背上,对折了!   这天,怎么就倒过来了呢?   碧眼美男心里满是问号。   人生走马灯开启,死亡的瞬间突然漫长起来。   原来你小子最开始的飞刀,是在麻痹我,让我轻敌大意啊。   你算准了我的傲气,拿它作文章。   让老子被自己射出的飞刀干掉了?   淦!真服了,这小子一肚子坏水!   碧眼美男内心破防大骂,而后身体化作飞灰。   “赢,赢了吗?”   陈胜趴在地上,因为胸口的伤痛,眼前一片发黑。   他在挥出那一刀之后,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碧眼美男那一掌的威力甚至比他的远距离飞刀还要恐怖,他的胸骨都不知道碎了多少块,连肋骨都被震断了。   内脏也被碎裂的骨头所伤,若不是子午诀修至圆满,身体素质大大增强,连挥出最后一刀的机会都不会有,当场毙命。   片刻之后,陈胜复活。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他望向梦境中心。   碧眼美男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个胡子拉碴,绷着张扑克脸,神情冷漠的麻衣青年。   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把唐刀。   这兵器终于中规中矩,正常了一回啊!   陈胜内心感慨万分,他没有冒然试探麻衣青年,而是盘坐在地,回味着刚才和碧眼美男的战斗,又一次为自己的随机应变感到庆幸。   原本他的杀招,就是先用飞刀班门弄斧,麻痹碧眼美男,利用他的傲气,贴近到十步的距离,然后甩出杖刀。   不求杖刀击杀对方,至少也能用铁链缠住,限制位移。   只是没想到碧眼美男也藏了一手,他的近战能力也不俗,着实出乎了陈胜的预料。   那时候,只要碧眼美男抓住铁链,猛地一拽让陈胜失去平衡,无法施展陀螺步法,再用另一只手射出飞刀,十步距离,陈胜必死无疑。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陈胜算错了,但没有全错。   他杖刀被碧眼美男轻松拽住的那一刻震惊,是真的,不是装的。   但下一秒没有飞刀射来,立马让他意识到了对方的打算。   就好像试探出轻功的那一天晚上。   诶,有轻功我不用,就要等你逼近十步之内,再施展,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这就是秀技!   同样的,碧眼美男在暴露出近战能力后,铁定想用近战的方式,打死他!   推测出对方意图的陈胜将计就计,这才有了后面那一系列举措。   “若是再来一次,我未必就能在那电光石火间想出新的办法,而你,秀了一次技,过完瘾后,恐怕也不会再给我第二次机会,还真是险胜啊。”   陈胜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占了可以复活的便宜,他可以重来,而对手不行。   “那么,老规矩,让我先送一条命探探路吧。”   陈胜对着麻衣青年耸了耸肩。   陀螺步法施展!   手握杖刀,随时准备以气御刀。   虽然只是试探,但陈胜也不想白白浪费一条命,自然是要竭尽全力地进攻。   十步!   麻衣青年动了,他抽出长刀,面无表情地斩出。   仅仅只是简单的竖劈,却让陈胜从心里头感到极寒。   这是什么样的一刀?   绝情绝义,绝爱绝怜,绝尽人生!   噗滋!   陈胜就这么被一刀劈成两半。   他都不知道自己最后关头有没有出刀抵挡。   呼!   陈胜从梦中惊醒,吐出一口寒气。   “我靠,这是人能斩出来的刀?”   他闭上眼回味那恐怖一刀,忍不住浑身颤抖,不是怕,而是冷的。   心冷。   饶是他远非常人的身体素质,也感觉到了寒冷。   这不是生理层面的,而是精神层面的冷。   真是绝了。   陈胜很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先天武者能不能挡得住这绝刀。   不过不管先天武者能不能挡,他反正是没办法挡。   不,他都不知道自己挡了没,就被噶了。   “算了,不想这个了,该接受胜利果实了!”   陈胜决定,不想这令人脑壳疼的事了,还是先感受一下碧眼美男的馈赠吧!   除了固定的身体素质叠加增强外,经验传承最具价值的有三个。   飞刀术!   轻功蜻蜓三点水!   一些徒手近战技巧。   陈胜从衣襟里摸出一枚铜板,随手一甩。   咻!   铜板直接击穿了床前的木凳子,嵌在地面上。   “有意思,一窍通百窍,不止飞刀,一些普通的投掷物也行啊。”   不知为何,陈胜想起了板砖这一近战远程两不误的神器。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沉了,不方便携带,还不如甩铜板撒币呢。   “明天午时之前,先找唐师傅买一些飞刀吧,不知道如今的我,能否在正面对敌中,斩了先天武者呢?”   陈胜思索着,一枚铜板在手中灵活翻滚。   他获得了碧眼美男的武功绝学后,就像小孩子得到心仪的玩具那般,一时间有许多奇思妙想。   只可惜,这是客栈,没有人贡献他的身体来试一试新花样。 第70章买刀应战   “喔喔喔……”   鸡哥只闻其声,不见其身。   “白伙计,照顾好我的骡子,等我回来,银子少不了你的。”   陈胜摆手道。   “啊哈哈哈,好说,好说。”   白伙计随口应付着。   回来?   难道你还想逆斩先天?   唉,看你小子在客栈付了不少银钱,我就勉为其难,收留你那骡子吧。   嗯,后院拉磨的那头老驴前几天就死了,刚好它顶上。   “嗷咦嗷咦嗷!”   老马咬住了陈胜的衣襟。   “老马放心,我去去就回。”   陈胜笑着揉起这老货的头。   不掉毛不秃了,手感好了不少。   “嗷咦嗷咦嗷!”   老马眼神坚定,非要跟着。   旁边那小白脸瞅我的眼神相当不对,你小子要是一去不回,我接下来的日子可就遭老罪了。   “哈哈,你要跟就跟着吧,记住,到了那林子,你躲得……”   陈胜想起北灵郡城刑场的事,哑然失笑。   “你这老货,不用我说,你也肯定躲得远远的。”   “嗷咦嗷咦!”   老马点头表示同意。   到时候它一定躲得远远的,等没动静了,再出来。   要是你小子赢了,我背你,咱回客栈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要是你小子输了,我就地刨个坑,给你收尸,前提是敌人没有丧心病狂到把你扬了。   一人一骡子,就这么有说有笑地离开客栈,完全不像是要面对先天武者。   随着陈胜走出客栈,一路上有不少人观望打量,甚至还有武者尾随。   无他,瞎眼少年应战漕帮舵主张青的事已经在渡口镇传开了。   消息是张青让手下人散播,目的就是要让世人看看,得罪漕帮,得罪他张青的下场是什么!   唐氏铁匠铺。   “小娃儿,你不去镇外林子应约,来老汉这儿干什么?”   唐师傅有些无奈道:“你的玄铁,被张青扣下,小老儿也无能为力。”   “唐师傅不必如此,我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陈胜笑道。   他的身后尾随了几十人,都是看热闹的。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谨慎小心是常态,但也不乏胆子肥的。   先天武者出手,是个武者都想观望,看看能不能借鉴出什么,让自己的武道之途更进一步。   约战的消息是张青明着放出的,他要立威,自然不会对观众做什么杀人灭口的事。   反而还要观众们将此战结果宣扬出去,好替漕帮,替张舵主涨脸呢。   观众们长了见识,漕帮和张舵主涨了声望,这可是互惠互利的美事。   我当然不怕你兴师问罪,我是怕你把我的铁匠铺子变成屠宰场!   唐师傅有些无语。   他虽然很懂得人情世故,但也不敢保证丧子之痛的张青听到陈胜在这里会忍得住。   “唐师傅,时间还早,我是来找你买兵器的。”   陈胜说道。   “兵器?小娃儿,新刀不如旧顺手,你确定要买?”   唐师傅皱眉。   就算是两把一模一样的兵器,到两个不同的人手中,也会逐渐变得不同。   就好像穿新鞋一样,人与兵器也是有个磨合期的。   虽然在他的眼里,陈胜换不换刀,都是必死无疑。   但临阵换刀,无疑是自寻死路。   “唐师傅,我不是换刀,我是买刀,买飞刀。”   陈胜笑道。   虽然飞刀术能飞别的暗器,但到底还是飞刀最顺手。   “飞刀?”   唐师傅看着陈胜的瞎眼,一副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   这娃恐怕是病急乱投医了吧?   “唐师傅,买完飞刀我就走,你也不希望我在这里待久了,把张青引过来吧?”   陈胜淡然道。   他也算回味过来唐师傅在真正担心什么了。   靠,他还不至于这么没节操,拿铁匠铺当挡箭牌啊。   “行,小老儿这里倒是有一些百炼铁飞刀,不过都是些寻常样式的,你若要些造型奇特的,那就没办法了,现打也来不及。”   “无妨,我就要寻常的单刃小飞刀。”   陈胜说道。   他继承了碧眼美男这个飞刀玩得贼溜的人的经验,自然知道唐师傅所说的寻常样式飞刀都是什么。   一是双开刃的柳叶飞刀,因刀刃薄如纸,呈柳叶状,故此得名。   二则是碧眼美男耍的单刃飞刀,样子就像是一把缩小的砍刀。   “这就是小老儿所有的单刃飞刀存货了,一共七十二把。”   唐师傅说道。   飞刀暗器本就是冷门,想练出火候又比较难,所以他几年前锻打了一批单刃柳叶各百把后,就没打了。   “七十二把?够了,多少钱?”   陈胜问道。   七十二把飞刀射过去还搞不定张青,那再多也没用。   “一把一吊钱,凑个整,算你七两银子。”   唐师傅摆手道。   陈胜:……   这个世界的一吊钱就是一百文,七两银子,七千文。   我还不如把铜钱边缘磨锋利了撒币呢!   “我买了,再送个镖囊行吧?”   陈胜咬牙道。   镖囊是类似腰带的东西,不过上面有一排口子,可以悬挂飞刀。   “可!”   唐师傅点头。   就当是他为这可怜的娃儿送行了。   就这么的,陈胜腰上插了一排飞刀,牵着老马,悠哉悠哉地前往镇外林子。   行至林子还有二里地的位置,陈胜拍了拍老马的屁股。   老马会意,与他分道而行。   尾随而来的观众都是入了品的武者,不说家财万贯,手里也有几个闲钱,自然不会对一个老骡子起什么贪心。   要是因为骡子而错过先天高手出招的场面,那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林子里,张青带着漕帮百十号人在此等候多时。   他看到陈胜到来,眯着眼,阴沉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原本张青是不怎么相信一个瞎子,能杀了他的宝贝儿子。   现在看来,倒真是没有什么幕后黑手。   先天武者,体反先天,对周边事物观察入微,他能感觉到陈胜不凡的气质。   不焦不躁,不惧不畏。   有点意思。   “我来,有两个原因。”   陈胜说道。   “哦?愿闻其详。”   张青淡然道。   在他的眼里,陈胜是必死的人。   让一个必死的人,说点临死前的遗言,是他张青最后的仁慈。   因为他要让对方不得好死,方能报丧子之痛! 第71章战先天   “其一,为玄铁而来”   陈胜淡然道。   “呵呵,玄铁就在这里,但你怕是没有命来拿了。”   张青冷笑,示意手下将包裹打开,露出玄铁胚子,而后将包裹打个结,扔到了身后的树叉子上。   陈胜并没有因此恼怒,反而笑了起来。   “这其二嘛……就是先试试我能否逆斩先天!”   以气御刀!   伴随着话音落下,陈胜腰间的飞刀被牵引到手中,激射而出。   咻咻咻!   半息之间,三刀连射。   以气御刀搭配飞刀术,达到了1+1>2的效果。   至少陈胜的射速,比碧眼美男要快很多。   如果碧眼美男是栓动步枪,那他起码是个半自动!   加上非人般的身体素质,投掷出的飞刀是又快又准。   两百步之内,在普通人听到破空声之前,就已经中刀了!   但张青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先天武者!   “好胆!”   他大喝一声,在陈胜出手的那一刻,选择最为简单粗暴的应对方式——劲力外放。   轰!   飞刀与外放的劲力狠狠对冲较劲。   最终在靠近张青不到一寸距离时被崩飞。   瞎眼玩飞刀,全靠听声辨位吗?好小子!   张青冷汗直冒。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被秒了!   是啊,差一点,差一点就破防了。   陈胜有些惋惜,同时也确认了自己是有逆斩先天的机会。   如果张青够给力,早在劲力外放的那一刹那,就能听到飞刀被崩飞的声音了。   “冒昧的问一下,你处于先天六品的那个小境界?”   陈胜摸了摸鼻子。   他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有什么问什么。   “问你大爷,都给我上,杀了这小子,赏银千两!”   张青大骂一声,退至人群后,让手底下人先上,去消耗陈胜腰间的飞刀。   “你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你在怕什么?”   陈胜喃喃自语。   但时间已经容不得他思考。   张青经营北辰郡漕帮多年,这次带出来的都是心腹,一声令下,想都没想,就冲过去送了。   想让他们感到害怕从而逃跑,至少也得死伤过半才行。   咻咻咻!   三枚铜板,射穿了三个人的咽喉。   陈胜总是偏爱那里。   因为他可以根据人在跑动时的喊杀,呼吸声,判断出咽喉所在的位置。   比起脑袋有天灵盖护着,心脏有胸大肌护着,咽喉这个位置最是脆弱。   就算用小孩子的力道砸下去,成年人也会难受得直咳嗽。   所以一枚铜板,足矣。   张青的两名七品武者副手倒是机灵,借着人肉护盾,成功杀到陈胜面前。   他们露出的得逞表情,就像陈胜刚开始近身碧眼美男时一样。   都以为善使飞刀的不善近战。   毕竟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没能使明白一样兵器,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是习武之人入门必须谨记的。   当然,例如碧眼美男这种个别天才例外。   陈胜虽然自认不是天才,但他是挂壁!   锵!   杖刀出鞘转起来。   陀螺步法转起来。   眨眼间两颗人头落地。   蜻蜓三点水!   陈胜斩杀两人后,毫不犹豫地施展轻功,与冲来的人拉开距离,顺手还朝着张青射出三枚铜板。   这一切,就是为了防止这个先天武者趁机偷袭。   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可思议。   说书里高高在上,道义十足的先天高手,现在居然以大欺小,还偷袭?   但江湖就是这般,也许不乏有君子,但大部分都是小人。   谁都不想拿命去试对方是小人还是君子。   更何况小人与君子,是可以人为塑造的。   只有胜者,才有资格谱写故事。   只有活者,才有资格篡改事实。   谎言说上一千遍,您猜怎么着?   它就成真啦!   咻咻咻!   三枚铜板朝着张青射去。   因为陈胜是在移动中射出,加上材质问题,铜板的速度虽快,但也不至于让张青肉眼无法捕捉。   他果断抽出腰间千炼镔铁大刀,内劲附着在兵器上,将铜板一一斩落,发出叮当脆响,甚至动听。   是啊,真是太动听了!   侧耳倾听的陈胜露出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   “我懂了,内劲外放的消耗看来很大啊,张舵主。”   三把百炼飞刀射出,张青用内劲外放抵挡了。   三枚铜板射出,他选择了用刀去劈。   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再结合北灵郡褚燕几人和狐妖大战时的动静。   “张舵主,你的实力,应该在先天六品初期吧?”   陈胜问道。   “都给老夫上!”   张青并没有回答陈胜的话,反而让手下的人继续冲锋,给他创造一击毙命的机会。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想——此子不可久留于世!   短短两次交锋,底裤都特么快被试出来了!   这缜密的心思,这一身实力,这年龄……这家伙必须死!   “老家伙,就会让炮灰来送死。”   陈胜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   飞刀是留给张青的,而且只能一把一把甩,才能保证杀伤力。   而这些八九品的武者……   看我的撒币术!   咻咻咻……   十几枚铜板如同霰弹一般喷出,瞬间打死最前头的三名武者。   虽然这样射铜板没办法保证一击穿喉,但量大管饱!   真·用钱砸死人!   “浪涛斩!”   张青出手了,二十步之外,劲力外放,刀气纵横。   然而陈胜早已时刻注意张青这头号大敌的动静,对方一出手,他就施展陀螺步法避开,还顺手斩下两颗人头。   “你这小儿,再吃老夫一刀!”   张青也顾不得忌惮陈胜的飞刀了,再让这小子无所顾忌地撒币,他带来的心腹就都要死光了!   那可都是我这十几年来培养的人才啊!   又是一道刀气横扫而过。   陈胜轻松闪过,身后十几棵大树被拦腰斩断,他却不慌不忙,咧嘴一笑。   “张舵主,你可是主菜,得留着后面吃。”   说着,他施展蜻蜓三点水,脚在地面轻点三下,就已经距离张青有五十步之远。   不是陈胜不能退得更远,而是这个距离刚刚好,他的飞刀威力不会减。   再者,从刚才张青愤怒一击的动静来推断,他的刀气出五十步也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陈胜主打的就是一个我够得着你,你够不着我。   毕竟面对的可是先天武者,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第72章放风筝   咻咻咻!   来而不往非礼也。   张青斩了陈胜两刀。   现在,该轮到陈胜反击了!   三把百炼飞刀快如闪电,激射而出。   飞刀已至张青的身前,尖锐的破空声才渐渐传出!   “喝!”   张青暴喝一声,劲力外放,再次险之又险地将飞刀崩开。   他内心大感不妙。   不行!这样下去,我会被那小子耗死的!   劲力外放是先天武者的保命技不错,但也是最无奈的方式。   因为周身无死角地外放劲力,是最为消耗体力的技能。   “小子,死来!”   张青咆哮一声,以脚蹬地,劲力爆发,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飞起,在原地留下一个深坑。   他要迫近陈胜十步以内,将刀气扩散,以面覆点,在不降太多杀伤力的前提下,让陈胜无处可逃。   那旋转步法和飘逸轻功实在太邪门了,超过二十步根本没有命中的把握。 厭ㄝ⺗説祌轉立 占樲⑨⑷ ⑧ ⑶ 樲 7⑧ 0澪   “呵呵,我可不是碧眼美男,会给你十步的机会!”   陈胜听见张青朝他冲来,果断施展蜻蜓三点水,拉开距离,往林子深处逃窜。   张青劲力爆发的直线速度确实快,从脚步声音频率和远近来判断,也就比他的蜻蜓三点水差上一点。   但在林子里,总不能遇树撞树吧,得停下来,改变方向。   就这么一停,张青这辈子都别想追上他!   论灵敏度,蜻蜓三点水不是张青这直来直往的糙汉能比得上的。   这次陈胜更狠,拉开八十步的距离,就停下来原地等候,等张青迫近五十步时,果断甩出三把飞刀,让其不得不劲力外放,抵挡飞刀的攻击。   一但张青挡住,他二话不说,继续施展轻功拉开距离。   要么,把张青放风筝放到死。   要么,飞刀消耗完,张青还没死,届时陈胜才会操刀近战。   听起来似乎有些卑鄙无耻。   但这是生死战,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该死,我不能再追了!   老辣的张青仅仅追了两次,就想明白陈胜想要干什么。   他停下追击的脚步,估摸着自己的体力以还可以支撑这等程度消耗多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半个时辰不到。   而在这半个时辰内,他根本就奈何不了陈胜。   只能陷入无休止的我追他逃,我停……   咻咻咻!   又是三把飞刀射出,打断了张青的思路。   “好胆!”   张青只能再一次劲力外放,崩飞三把飞刀。   若是能以劲力附着在大刀上进行格挡,或者在体内运行闪躲,那消耗会大大减小。   但问题是……   太快了,这飞刀实在太快了!   无法以目力捕捉轨迹,当听到刀的破空声时,已经杀到身前了。   只能以无死角的劲力外放来抵挡。   一时间,张青心如电转,最后却悲哀的发现,攻守易型了。   他奈何不了陈胜。   而陈胜却时刻威胁着他的生命。   再继续追下去,已经不是追不追得到的问题了,而是自己的命能不能保得住的问题!   “小子,今日算你运气好,下回老夫定斩你项上人头!”   张青心生退意,并付诸实践,双脚踏地,倒飞而去。   陈胜的飞刀,让他根本不敢把后背漏给对方。   但……   先天武者是能飞,可远没有在地上疾驰来得快,更何况还是倒着飞。   陈胜又怎么会放过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咻咻咻!   又是三把飞刀激射而出。   “混账!”   张青心里直骂娘,劲力再次外放,不仅崩飞了飞刀,还借此加快腾空,离地十几丈。   但这十几丈的距离,可完全没有脱离陈胜的攻击范围!   噌噌噌!   陈胜施展蜻蜓三点水,几个纵跃间跳上树梢,又是三枚飞刀射向张青!   “啊啊啊!”   张青无能狂怒,再次劲力外放。   一边御空飞行,一边劲力外放,双重消耗之下,他的体力可支撑不了原计算的半个时辰!   而陈胜依旧穷追不舍,在树梢间跳跃追赶。   他此刻手里的飞刀不再吝啬,那是一把接着一把地射。   因为张青的退缩,间接证明了三件事。   你怂了,你虚了,你害怕了!   现在是我的回合!   以我的力量,飞刀威力在三百步内都不会有太大的削减。   就算向上射会受到重力最大化影响,那在两百步之内,你只能一边运转劲力维持滞空,一边不断外放劲力抵挡飞刀。   要么,你在体力耗尽之前成功升到两百步以上的距离高度。   要么,体力耗尽,升空失败,被我射成刺猬!   而且,就算你成功升空,还有多少体力逃离,我在地上追,你总是要落地的吧!   可恶啊,难道我堂堂北辰郡漕帮分舵主,先天武者,就要这么憋屈地被人用飞刀射死?   张青感到无比憋屈,在升空和落地之间,他没有纠结太久,选择了落地。   在空中,声势浩大,毫无躲避之处,被陈胜近乎当靶子射。   在林子里,好歹有树木可以挡一挡,还有……   “快来救老夫!”   张青落地的一瞬间,就向赶来的心腹手下们求救。   再让陈胜射下去,老命难保,也顾不得什么先天高手的威仪了。   赶来的手下被张青这一喊搞懵了。   按他们的想法,舵主亲自出手,杀得敌人落荒而逃,过会儿就能将敌人斩于刀下。   他们来早了,就在一旁掠阵喊666   来晚了,就赶紧上去拍“舵主威武”的马屁。   没想到平时在他们眼里无敌的舵主却被人追着跑,还向他们求助。   咻咻咻!   就在他们愣神时,又是三把飞刀朝着张青射来。   张青想都没想,直接将身边的手下拽到跟前一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你们为我尽忠的时候到了。   放心,汝妻子,我养之!   保证给喂得白白胖胖的!   噗噗噗!   被当做挡箭牌的手下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飞刀射穿。   有了人肉盾牌,飞刀威力大减,张青再次使用劲力外放时,消耗变得少了很多。   只是他这一举动,让手下人纷纷远离他。   虽然张青平时待手下不薄,但拿人当挡箭牌一事,还是多少有些令人寒心。 第73章逆斩先天   “你们都给老夫过来!”   张青大吼道。   手下们被他这一吼,退的更远了,不过好歹是心腹,弱弱地提了一句醒。   “张舵主,你可以用树做掩护。”   张青:……   对啊,真是被急糊涂了,我可以用树做掩护啊!   咻咻咻!   又是三把飞刀射来。   张青劲力外放崩飞后,立马躲到一棵树后。   他思索再三,还是没选择背上一截等高的树跑,负重过大,又遮挡视线,要是被追上绕侧补刀,那就很危险了。   陈胜听到动静后摇了摇头。   不怕你站着抗,就怕你边抗边跑。   既然你自寻死路,那就别怪我了。   陈胜的手往镖囊一摸,嗯,还有二十七把,够用了!   咻!   一把飞刀射出,穿过树干,直射张青。   张青劲力外放,崩开飞刀。   嗯?怎么只有一把?   难道是那瞎子的飞刀要用完了?   张青的脸上刚有喜色,就被下一把飞刀给打断了。   他只能再次爆发劲力,将飞刀崩开。   但下一刻,又射来一把飞刀。   张青无奈,只能维持劲力外放。   飞刀一把一把地来。   陈胜也施展轻功,踏着落叶不断靠近。   “小儿狂妄!”   张青见陈胜朝他冲来,怒发冲冠,握紧手中大刀。   他绝不会成为别人逆斩先天的垫脚石!   陈胜没有说话,飞射出几枚铜钱。   叮当!   张青收敛劲力,用大刀将铜钱劈开,能节省体力,就节省体力。   下一瞬间,一把百炼飞刀袭来。   原是陈胜左右开弓,一手飞钱,一手射刀。   张青猝不及防下,差点没有及时劲力外放,飞刀离他的眼珠子只有半寸的距离才被崩飞,惊得他一身冷汗。   陈胜再次抬手飞射,张青不敢赌射来的是铜板还是飞刀,只能将劲力遍布全身上下,化作无形的防护。   只是这样消耗却更大了。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陈胜已经甩完所有飞刀,连诈张青的铜板都用光了。   他的手已经搭在了腰间悬挂的杖刀上。   “小子,你是在自寻死路!”   张青见陈胜主动近身到如此距离,心中大喜过望。   “覆水斩!”   大刀挥舞间,一道宽大的刀气喷涌而出,如泼水一般,朝着陈胜覆盖而去。   以面盖点。   这是张青最开始对付陈胜灵活走位的想法。   只是,比预计的覆盖面要小了很多,并非避无可避。   他的体力,远远没有最初那么充沛,所激发的劲力没有预料中的气势磅礴。   陀螺步法!   陈胜以诡谲的走位闪躲开张青的攻击,并迅速贴近。   七步!   躲过了?不可能!   张青来不及怀疑人生,手中大刀再次挥舞。   一道刀气划破长空,只是这一次不再有那么锐利的锋芒。   陈胜再一次轻松闪过。   刀气落在地面,斩出五六米长的沟壑。   五步!   该死,如此距离,我看你怎么躲!   张青再次举起大刀,却感觉到了久违的沉重感。   这种感觉,他非常熟悉。   十几年前,他还只是个七品武者,漕帮和其他势力起冲突时,他手持大刀,血战一夜。   到最后,手里的刀,都因为体力的消耗,而感到异常沉重,不得不用布条裹着,防止脱落,砍起人来完全没有章法,只是胡乱的挥舞。   所以……我的体力……   从愤怒中清醒过来的张青知道,自己远没有当初那么狼狈。   但他现在的敌人,也远没有当初那么弱小。   当劲力无法再外放,斩出刀气时,一切,都已经完了。   我,要被一个小子逆斩了,还特么是个瞎子!   三步!   锵!   杖刀出鞘,横抹一转!   陈胜与张青擦肩而过,一颗人头悄然落地。   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新人胜旧人。   北州漕帮分舵主张青——亡!   “舵,舵主……”   剩下的人呆滞地望着地上的无头尸体。   下一息……   “快跑,快跑啊!”   开玩笑,身为先天武者的舵主都死了,他们这些小趴菜,不跑留着白给吗?   老板都噶了,你死了,那就这白死了,谁给你抚恤?   人群四散逃窜,陈胜也没有去追,他身上的铜板都用光了,总不能拿碎银子去砸吧?   用刀砍,总会有几个遗漏的,跑几个,和全跑了,没什么差别。   他回到刚开始对峙的地方,将挂树上的玄铁胚子拿了下来。   这,才是他应该注意的宝贝。   “嗷咦嗷咦嗷!”   老马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   “你这老货,平时不都怕得要死吗?”   陈胜忍不住笑了。   他还想主动去找老马呢,没想到它自个儿来了。   “嗷咦嗷咦!”   老马翻了个白眼。   臭小子,万一你是惨胜,被伤得的走不动道儿了,我不过来,等晚上狼就闻着血腥味过来了。   “哈哈哈,你来了正好,省得我走了。”   陈胜大笑,将玄铁放在老马背上,眼里透露出疲惫之色。   不间断地全力投射飞刀,对他的消耗也是很大的。   不过好在,张青没有他能熬。   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   “嗷咦嗷咦。”   老马喊着,扭头示意陈胜骑上来。   看你小子大难不死,我就背你回去,别忘了请客吃饭。   “行,回去就吃顿大餐。”   陈胜点头,刚想翻身上骡子背,忽然想起什么,又落了下来。   “嗷咦?”   老马疑惑。   你小子,到底骑不骑,我可要反悔啦。   “等会儿。”   陈胜走到张青的无头尸体旁,用手摸索着,从衣兜里摸出一叠银票。   嚯,百两的,五百两的,还有千两的,加起来足足有万两之多。   到底是先天武者,还是漕帮分舵主,随身携带的钱就有这么多,只可惜,他在漕帮的家底是拿不到了。   “还好我想起来了,不然岂不是错过了这泼天的富贵?”   陈胜笑了。   他的盲杖又探到张青尸体旁的千炼镔铁大刀,也值个千两银子,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选择带走。   这算是他陈某人最后一丝人道主义关怀了。   毕竟是个先天武者,还是留点体面的好。   扒得一毛不剩那是土匪干的事,陈胜一般都关着灯,要点脸。   剩下的尸体他也懒得摸了,浪费时间不说,摸得一手血,出来可能还没张舵主零头多。   “走吧老马,先到铁匠铺,让唐师傅把玄铁胚子打了。”   陈胜翻身骑上老马,忍不住喊了一声。   “驾!”   “嗷咦?”   老马翻着白眼,悠哉悠哉地朝着铁匠铺的方位走。   随着陈胜的离开,林子里的观众们全都忍不住围了过来。 第74章江湖食腐   在江湖之中,看热闹,其实也是门学问。   学艺不精可是会死人的。   尤其是在两方生死搏杀的时候去看热闹。   靠得近了,容易殃及池鱼,被人当做是敌方派来的给顺手干掉。   搏杀双方还没分出生死呢,看热闹的却被打死了。   这,就是学艺不精。   这,就是不专业。   观看陈胜和张青等人搏杀的观众们,显然都是专业人士。   他们各自找了合适的观战地点,或在厚厚的岩石后,或在高高的树冠处,就这么远远看着,没有被卷入其中。   等陈胜离开后。   他们又从观众化作了鬣狗、秃鹫、清道夫,尽相从犄角旮旯里现身食腐。   开饭了开饭了,慢一点连汤都捞不着。   从观众到拾荒者,身份转变要快,不然你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来的都是八九品的武者,他们最重视的,就是张青那把千炼的镔铁大刀。   “哈哈哈,这是我的,我先捡到的!”   一名九品武者拿起地上的大刀,高兴不到几秒,就被身后赶来的人一剑枭首。   “区区九品的武者,也敢贪图这等宝刀?”   另一名八品武者面带不屑。   他身后的几名九品武者对视一眼,亮出了兵器。   噗滋噗滋!   “额!”   这名八品武者宝刀还没捂热乎呢,就倒在了血泊中。   连带他那柄卖相不错的剑,也被人抢走了。   大家都是一个镇上的观众,有头有脸,互相都知晓实力境界。   于是,小树林又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大鱼吃小鱼,不甘的小鱼联合起来,想先把破坏平衡的大鱼干掉。   但终究还是一片散沙。   本就弱小,联合起来还各怀鬼胎。   都想对方当出头鸟,自己少受伤,保存实力,等把实力强的围杀了,再趁机抢夺。   本来就是食腐的秃鹫,根本没有真正团结合作的心思。   饼还没拿到手,就想着怎么全吃到,后果就是被实力强的人逐个击破,一一斩杀。   在一番你争我夺之后,现场又多添了几十具尸体,只剩下两个八品圆满的武者。   这两个武者此刻也是遍体鳞伤,血流不止,但却都死死盯着中间地上插着的镔铁大刀。   这可是价值上千两的好刀。   不是每个后天武者都能像背靠漕帮的朱烈一样,掏出三千五百两的家底。   唐师傅亲自打造的兵器,不知道是多少后天武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要不是这老头儿背景硬,早就有人抢他的铁匠铺了。   “杀!”   两名武者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怒吼,然后继续厮杀。   ……   “唐爷爷,你说那瞎子能赢吗?”   小八铲望着镇外林子所处方向。   “怎么?你想那瞎子赢?”   唐师傅笑道。   他看出了小八铲的心思。   人总是希望奇迹发生。   出乎预料,才会吸人眼球。   若是既定事实,那就没有意思。   “当然啦,听说书的讲,能逆斩先天的,都是角儿,一代大侠。”   小八铲兴奋道,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仿佛他才是那个大侠。   就如陈胜前世,他那一代的童年梦想普遍是当个警察叔叔。   在这个世界,就没有几个孩童不想当行侠仗义的豪杰。   只是长大了,历经岁月磨平棱角,方才放下梦想,脚踏实地。   这是大多数普通人所要面临的现实。   而从始至终,始终如一,并为之付出的人,注定不会平凡。   “一代大侠?”   唐师傅笑着摇头,没有打击小八铲的梦想。   在他的心里,陈胜的死讯,会让这娃儿清醒。   “看,大侠来了!”   小八铲见到远处一骡一人的身影,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大声喊道。   铁匠铺里的学徒们全都停下了锤子,一脸震惊。   如果这瞎眼小子能安然无恙地回来,那漕帮的张舵主……   砰!   陈胜将玄铁胚子丢在铸造台上,并附上了一张百两银票。   “唐师傅,你好像忘了我说的话,并没有重开炉灶候着啊。”   “现,现在重开也不迟。”   唐师傅咽了口唾沫道。   乖乖,这北辰郡怕是要乱起来了。   张青可是漕帮的分舵舵主,他的死,只会是纷乱的开端,而不是结束。   “一百两银子,算上之前付的订金,除了帮我打一把玄铁杖刀外,再打五十把百炼以上的飞刀,具体多少炼,按价算,要快。”   陈胜说道。   他也不是傻子,知道宰了张青以后会引来不少麻烦。   漕帮,丐帮,盐帮等几大帮派可是说书人故事里的常客,不管是正派还是反派,登场时都是家大业大,人多势众,还容易打了小的,招来老的。   虽然张青已经算是老的那一批了,但北州漕帮好歹有五个分舵主呢,还有个总舵主,也不知道实力如何。   总之,干完这票,陈胜也该三十六计走为上——溜了。   “老头子我最快明天中午打好你要的杖刀,还会剩点余料,你打算如何处理?”   唐师傅掂量着玄铁胚。   这是一把大刀熔成的胚子,打造成直长的杖刀,肯定是会有剩余的。   按规矩,这种材料自备让铁匠打制兵器的情况,只会收个加工费,但剩下的边角料,都是归铁匠的。   但唐师傅可不打算占这要命的便宜。   漕帮的分舵主张青死了。   一个先天武者,已经不是人情世故可以置身事外的了。   “还有边角料吗?那你就帮我打几把玄铁飞刀吧。”   陈胜说道。   拿珍稀的玄铁打飞刀,估计普天之下也很少有他这么败家的了。   不过该败的还是得败。   百炼飞刀就让张青疲于应对,要是玄铁飞刀呢?不得直接冲破劲力屏障,将先天武者射个对穿?   这可是保命的底牌!   唐师傅点头道:“好,一切依你,小八铲,开炉烧火!”   “好嘞!”   小八铲羡慕且崇拜地看了一眼陈胜,屁颠屁颠去拿碳篓子去了。 第75章黄雀扑空   离渡口镇有三十里左右的黄河支流上,一艘大楼船正悬停在河面,旁边有几十艘小船。   “这张青怎么还没来,杀个未到先天的武者就这么费劲吗?”   北辰郡止戈使白盛有些郁闷道。   他与镇魔使施迁,听龙卫郁保还有军营统领孙兴,都是按照太守计划,待得张青从渡口镇回北辰郡时,在中途截杀张青的。   在河面上截杀,人没地方跑,能最大程度地封锁消息。   杀完人后再绑上石头往水里一沉,鱼儿都会帮着毁尸灭迹。   但北辰郡的黄河支流航线,终究是漕帮的地盘。   太守已经尽力在遮掩他们的行踪,但时间越长,他们就越容易暴露,届时被北州漕帮察觉,那面对的可就是五个先天级别的分舵主联手。   漕帮各分舵主平时虽然面和心不和,都想吞并对方的地盘,内斗十分厉害,但内斗归内斗,若是有外人敢染指,那他们绝对会放下一切成见,先把插手的外人弄死,然后再接着内斗。   当然,若只是他们五个六品先天,就算联手,也未必搞不得,最关键的是那北州漕帮的总舵主石勇,疑似突破至五品的通脉先天高手。   这等强者,杀白盛他们这几个六品先天,和杀几个普通人的难度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一个是待宰羔羊,一个是会扑腾的鸡罢了。   老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   但命没了,要富贵有何用?   所以时间一长,白盛他们就难免有些紧张,害怕发生什么变故。   “别急,我已经让手底下人打扮成渔夫去渡口镇打探风声了。”   孙兴说道。   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孙统领,我们三人截杀张青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手底下的人,还需要你的兵卒们多多出力了。”   施迁抱拳道。   他们这里来是灭口的。   楼船上配备了杀鲸的绞盘巨弩,需要八个人操持,一箭下去能射碎中型船只,就算是大船,龙骨上挨几箭也得沉。   但张青及其手下都是漕帮的好手,没船靠游也能游回去,万一生还一两人,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吧,我的将士也不比漕帮的人差,小舟上早已备好渔网,就是捞人用的。”   孙兴自信道。   北辰郡因为黄河支流遍布,当地人大多熟识水性,派遣来围剿张青的士兵们水性未必比漕帮差,加上军队操练,配合默契,捞人时绝对万无一失,不会漏过一个。   “希望此行顺利吧。”   郁保叹了口气道。   原本身为听龙卫的他,不应该掺和此事的。   可眼下这个时节,陛下痴迷长生炼丹,以至朝纲大乱。   他们做手下的,人微言轻,没资格,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总得为自己找个退路吧。   “此行定然顺利!”   白盛高喊道。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成功便成仁!   “来了!”   孙兴看着远处驶来的渔船,语气有些低沉。   渔船上划桨士卒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孙,孙统领,大事,大事不好了!”   士卒上气不接下气道:“张,张青死了!”   什,什么?死了?   白盛四人面面相觑。   娘的,我们还没动手呢?居然有人截胡了?   孙兴绷不住了,飞跳到小船上,将士卒抓了上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士卒一五一十地将在渡口镇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几位先天高手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什么玩意儿?   那瞎子真把张青斩了?   张青一个先天武者,说死就死了?   这也太草率了吧?   同为先天高手的白盛等人只感觉脖子一阵凉飕飕的。   玛德,这世道变得也太快了吧,什么时候先天武者的命都这么不值钱了?   “那瞎子样貌如何?实力如何?善使什么兵器?”   孙兴追问道。   士卒顿时支吾道:“不,不知道,属下尚未探明。”   张青被斩的消息镇上都快传疯了。   而有的话,经过人传人再传人以后,就变味了。   就连陈胜使的兵器都有好几个版本,使刀使剑使锤子,最离谱的还有使绣花针。   唯一能确认的就是瞎子这一特征。   士卒在听到张青被斩的消息,确认以后也来不及细究其他,就立刻摇船回来汇报了。   “你带几个人再去探,一定要探明白了再回来。”   孙兴命令道。   现在的渡口镇,颇有种龙潭虎穴的感觉了。   他们几人中,实力最强的也不过是先天六品后期的白盛。   万一杀张青的人是六品圆满,又或者是五品通脉先天,那他们这样一头撞上去,怕是小命不保。   “现在该怎么办?”   郁保问道。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本来是想张青杀完那瞎子后,他们再截杀张青,再把黑锅甩到瞎子这个已死之人身上。   没想到那瞎子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过江龙,真的把张青给杀了,这下可就全乱了。   “还能怎么办。”   白盛脸色阴沉道:“再派人将此事通知太守,让他出出主意。”   动脑子算计的事,还是让文臣来吧。   他们这些武夫,只需要动拳头执行计划就好。   同福客栈。   陈胜闻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吃食,提筷子的手顿了顿,有些无语道:“别躲在后面看了,都出来吧,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恶鬼。”   佟掌柜一行人有些尴尬地从客栈角落里走了出来。   经过前几天的相处,他们发现陈胜是个比较好说话的。   但再好说话,也不能否认他手里至少有数十条人命。   “我说,你真的把漕帮分舵主张青给杀了?”   小郭忍不住道。   先天高手啊,她爹也就这个境界。   以前觉得老爹很强,很伟大,现在出现个更牛的,看起来不过舞象之年,居然把先天武者给逆斩了。   “是我杀的,他想杀我,我难道就不能杀他吗?”   陈胜淡然道。   “那你是先天武者吗?”   白伙计也好奇地问道。   先天武者啊,这是很多底层武夫都梦寐以求想要达到的境界。   连他也不例外,毕竟已经在七品圆满这个境界卡了很多年了。 第76章武学猜想   “先天武者吗?”   陈胜认真思索着。   他现在的战力,应该可以对标先天武者了。   但却又不曾掌握先天武者的那种奇特劲力。   硬要说的话,他身体里也有一种很奇特的气。   一开始是从快刀少年那里继承的,以气御刀的气。   后来的厨子、断刀客、碧眼美男也都具备了这种气。   但这种气没办法像这个世界先天武者一般外放出来,只能作用于体内体表,以气御刀,或者给飞刀施加一个最初始的力。   或许……需要什么契机引导出来?   有时间得找个先天武者问问。   “先天武者,从定义上来讲,我暂时还不是,但我已经有能够杀死这个层次敌人的实力。”   陈胜十分谦虚道。   白伙计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   不是先天,却逆斩先天。   这比你是先天还惊悚好吧!   “对了,能借块磨刀石吗?”   陈胜说道。   他想磨一些铜板。   虽然铜板暗器对先天武者构不成威胁。   但对付后天武者那是一打一个不吱声。   比飞刀便宜,还比飞刀轻便,投掷手法和飞刀还差不多,简直是完美的平替,杀人必备的好东西。   “能能能,大嘴,还不赶快把后厨的磨刀石拿来。”   佟掌柜喊道。   大嘴立马去拿磨刀石。   “那个……不知陈大侠你还要在小店驻留多久?”   佟掌柜小心翼翼地问道。   “佟掌柜是担心漕帮的报复,殃及同福客栈吧?”   陈胜笑道。   “不不不,额怎么会担心这个呢,额只是……好奇,只是好奇!”   佟掌柜连忙否认。   这事她怎么可能承认呢。   “佟掌柜无需遮掩,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你放心,等明天唐师傅帮我打好兵器后,我便要启程离开了。”   陈胜如实相告。 因小说来源不可考证,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益,请追溯原始传播者并麻烦通知我们及时删除,谢谢。   他还不至于死赖着客栈不走。   从干掉张乐山的那天起,同福客栈因为有他在,生意都差了不少,多少让陈胜有些不好意思,寻思着要不要在走的时候给人家留点银子当补偿。   酒饱饭足,陈胜拿着磨刀石,又要了一盆水和布,上二楼房间磨他的铜板了。   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他又没把握战胜梦境里的那个变态麻衣青年,慢慢磨吧。   “呼呼……”   陈胜擦干铜板上的水渍,放嘴边吹了吹。   铜板边缘被磨得相当锋利,有助于它更加快速地洞穿人的咽喉。   陈胜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翻,在以气御刀的牵引下,似一条游鱼般在指间快速灵动地翻滚着。   白天和张青一战,以气御刀和飞刀术的结合十分亮眼。   哪怕是碧眼美男,飞刀出了一百步,伤害都会有所降低,一百五十步之外,陈胜甚至可以不靠甲胄靠肉厚结实硬抗。   而配上以气御刀后,攻速变快不说,在气的助推下,结合远超常人的力量,飞刀威力在三百步之外才会出现明显衰减,但在五百步依然具备杀伤力,堪比狙击枪!   “功法修炼到圆满,真的就意味着进无可进了吗?”   陈胜一边磨着铜板,一边思索着。   以气御刀这一武功是怎么来的?   根据快刀少年的记忆,那是他爹集武林各派刀法招式,取长补短,融会贯通创造出来的。   这和陈胜用以气御刀与飞刀术结合的突发奇想类似。   那陀螺步法和蜻蜓三点水是否也是可以结合?   功法相互融合的实验可能对别人来说很危险,搞不好有走火入魔伤到自己的风险。   但对有梦境空间的陈胜来说,他可以试错无数次,还有一个可以让他尽全力测试的陪练。   “我就不信,飞刀术加以气御刀,陀螺步法加蜻蜓三点水,还打不过你的绝情绝义刀!”   陈胜越想越兴奋,磨铜板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当啷!   屋顶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脆响。   陈胜瞬间冷静下来,侧耳偏向天花板。   大晚上的,风大还冷,猫都不惜得爬这么高,也没那个体重踩动瓦片铺的屋顶,看来就只有人了。   月黑风高。   一贼眉鼠眼麻子脸,五短身材的男人站在西边屋檐角上。   他叫姬无力,性别男,爱好女。   东边屋檐角,白伙计站得笔直,帅气白净的面容和姬无力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怒视道:“姬无力,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嘿嘿嘿,一别多年,你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声师兄了?”   姬无力露出猥琐笑容,眼中杀意毫不遮掩。   “白师弟,真没想到当初你联合官兵把我坑了之后,居然会金盆洗手,甘心在这客栈做一小小的跑堂伙计,你知道吗,当我在街对面看到客栈里的你忙前忙后,给那帮凡人端盘子陪笑脸,我都替你臊得慌!”   “我当跑堂伙计,总比你当采花大盗强!”   白伙计愤声道。   他盗钱财物品,好歹只偷那些为富不仁的,偶尔还会接济一下穷人,勉强算是盗亦有道。   但姬无力偷人,可不分善恶,他只关心脸漂不漂亮,身段好不好,如果看上的姑娘还是个雏儿,那就再好不过。   被其采过的女子,不知有多少难受欺辱,投河自尽的。   白伙计看不下去,多次劝解,最后大打出手,但他还是差了姬无力一筹,被打了个半死。   最后还是靠着老娘那边的关系,暗中联合官府高手,将姬无力重创,销声匿迹了好长一段时间。   而白伙计也靠着卖师兄的功劳,让官府撤销了通缉,成功洗白。   没想到时隔多年,姬无力又重新出来兴风作浪。   “我的好师弟,贼就是贼,分什么三六九等。”   姬无力舔舐着嘴唇,眼里露出淫邪之色。   “这客栈的寡妇老板倒是颇有姿色……”   “你闭嘴!”   白伙计怒道。   他绝不容许心爱的女人被这淫贼惦记上。   “哈哈,她果然和你有一腿,等我把你的腿打断,再当着你的面好好享受一下寡妇的滋味!”   姬无力大笑,抽出腰间的双刃匕首,朝着白伙计刺去。   “点穴截脉!”   白伙计施展轻功,躲过匕首,伸出戴着火红手套的手,两指并拢,朝着姬无力的胸膛点去。 第77章裂开的姬无力   面对白伙计的双指,姬无力同样施展轻功避开。   两人交错而过,第一个回合并没有打出什么有效伤害。   陈胜听着天花板“嗒嗒嗒”的脚步声有些无语。   大晚上的,有没有公德心啊,人一大早还要起来上班的啊。   “火鼠皮毛制成的手套,师父还真是疼你啊。”   姬无力望着白伙计手上的手套,面露贪婪之色。   冰蚕不知寒,火鼠不知暑。   这两妖物是少数实力不如先天武者,吐的丝和皮毛却能制成媲美先天的器物。   如这火鼠手套,火烧不坏不说,寻常刀剑亦不能破之,先天武者若是以劲力催动,还会带着股火气,灼烧敌人,端得是一件好宝贝。   也是他们盗门的传门之宝。   只有真正的衣钵传人,才能获得。   “哼,你心术不正,若是火鼠手套落在你的手中,将为祸一方!”   白伙计冷声道。   师父生前最后悔的便是收了姬无力这么个采花大盗,完全违背了他盗亦有道的门派主旨。   白伙计只恨自己实力不足,没能替师父清理门户。   “师弟,我都说了,贼就是贼,你变得越来越像那个老顽固了!”   姬无力面色阴沉,轻功箭步上前,手中匕首连刺。   白伙计仗着火鼠手套刀枪不入的性质,空手入白刃,在几个闪躲间,硬是找到了机会,一把抓断了姬无力的匕首。   咔嚓!   匕首断裂。   姬无力有些愣神。   好机会!   “点穴手!”   白伙计趁机在姬无力胸前连点两下,将其定住。   这点穴截脉之法是他们门派自创建起就有的武功招式,比之火鼠手套传承时间还长。   也不知道是何级别的功法,反正以白伙计七品圆满的实力,先天之下,从来没见过有人能破开的。   姬无力显然是不到先天,不然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大晚上的上屋顶,早正大光明打进客栈了。   “姬无力,多年不见,你是越来越差劲了。”   白伙计摇了摇头,换做以前的姬无力,压根不会出现这般破绽。   “我要先废你四肢,再带你回师父坟前叩头谢罪,清理门户,以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说着,白伙计走向姬无力。   三步,两步,一步!   被定住的姬无力突然动了起来,抬手一掌朝着白伙计的天灵盖打去。   好在,多年的跑堂生涯并没有磨灭白伙计的本事,他下意识双手交叉,用火鼠手套挡住了攻击。   但毕竟事发突然,有心算无心。   姬无力可是左右开弓。   白伙计挡住了右掌,却忽视了左拳。   一拳中腹,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在房顶,擦起大量瓦片,差点没从屋檐上掉下去。   灰尘与碎石块不断落下,砸在陈胜的水盆上,发出连绵不绝的滴答声。   陈胜:……   你搁这掀房顶呢?   他伸手接住朝自己脑袋落下的碎石子,想了想,随手扔掉,从刚磨好的一堆铜板中拿出一枚。   “咳咳……”   白伙计只感觉五脏六腑如刀绞一般疼痛,嘴角止不住地咳血,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姬无力。   “为,为什么,你明明中了我的点穴手,怎么还能行动自如?”   “啧啧啧,有心算无心,你居然还能反应得过来,防了我一掌,难怪师父会看中你,把火鼠手套和点穴手传授给你,师兄我心善,就让师弟你做个明白鬼吧。”   姬无力上前一脚踩住白伙计的胸膛,拍了拍他的脸颊,戏谑道:“师父曾经传授过我们缩骨功,但你的精力全花费在轻功和点穴手上,在这方面只是明白其原理,便没有深究,而我……”   姬无力故作委屈巴巴的表情,踩在白伙计胸口上的脚又施加了几分力气。   “而我,除了一些基础的武功招式,就只有轻功和缩骨功可以练了,于是我练啊练啊练,缩骨功甚至超越了师父,超越了圆满境界,达到了一个未曾有过的高度——在缩骨的同时,还能偏移五脏六腑,肉身经脉穴位。”   姬无力轻轻抖动手掌,五根手指居然能对折到手背!   缩骨功大大方便了他采花,能让他通过很多看似不可能通过的缝隙。   当年白伙计联合官府高手围捕他时,就是钻狗洞才得以逃出生天的。   “原,原来如此,看来我的点穴手还练不到家啊。”   白伙计有些遗憾。   他的点穴手,至今不过小成境界,大成境界必须得突破至先天才能掌握,届时姬无力的缩骨功可就毫无用处了。   “好了,该讲的话也讲完了,师兄该送你上路了,你那寡妇掌柜,师兄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姬无力抬腿,准备一脚踩死白伙计。   就在此刻,他心中没来由一突突。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靠着这个,他采花后避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围剿。   所以他再一次地相信了直觉,放弃杀死白伙计,向后一跃。   只是他这次的直觉来得有些晚。   咻!   一枚铜板从下而上,射穿屋顶层层瓦片,好巧不巧地朝着姬无力两腿之间飞去。   “缩阳入腹!”   姬无力将缩骨功施展到了极致。   作为男人,大头和小头他都不能断!   但很可惜,姬无力还是慢了一步,又或者那铜板飞得实在太快了。   噗滋!   带着血的铜板从姬无力的腿间飞出。   它成功将一篮子鸡蛋分成了两篮子,一根香肠竖着切成了两半。   “啊啊啊!”   姬无力栽倒在房顶上,面目扭曲,眼珠子因为痛苦瞪得都快掉下来,双手捂着胯下,不断翻滚着。   这等致命打鸡,是个男人他都受不了,没当场疼晕过去,都算是意志坚定。   不过姬无力从此可以改名叫姬裂开了。   房间里的陈胜听到惨叫声,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   我这是……失手了?   不对啊,我明明是根据说话的声音高度,然后奔着头去了啊。   嗯,可能是隔着好几层瓦片,有些判断失误了吧。 第78章死亡总是来得那么突然   吱呀……   陈胜将门打开,走到客栈一层。   屋子里疯狂掉灰和碎石子,实在待不下去。   砰!   姬无力恰到好处地从屋顶落下,砸在大门前。   他的惨叫声让四周住户的门窗全部关紧。   这几天陈胜干掉张青的事传得是沸沸扬扬,谁还敢看热闹,生怕漕帮来了殃及池鱼。   姬无力自然也听说了消息,只是他复仇心切,对此嗤之以鼻。   一个瞎子少年,杀了漕帮分舵主,先天武者张青,然后还堂而皇之地住在同福客栈。   你听听,这是真消息?   还住在同福客栈?   确定不是白伙计为了自保而编的谣言?   很显然,姬无命用他的坤坤,证明了这并不是谣言。   白伙计也从房顶下来,他怕狗急跳墙的姬无力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老白,老白,你没事吧?”   佟掌柜从暗处冲了出来,紧紧抱着白伙计。   要不是小郭他们拦着,她早忍不住搬把梯子上房顶了。   “咳咳,没事,没事。”   白伙计笑着,把左手背到身后,袖口上沾着原本在嘴角的血迹。   “你莫骗额了,额又不是瞎子。”   佟掌柜眼泪似崩了线的珍珠似的,不断往下落。   陈胜:……   你俩大晚上发狗粮也就算了,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瞎子怎么了,瞎子吃你们家大米了吗?   额……好像还真吃了。   “啊啊啊!到底是谁!是谁把我的……啊啊啊!”   稍稍适应疼痛的姬无力勉强站起身,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他的裤子已经湿了一片,若不是那浓重的血腥味,在昏暗的月光下,还以为他尿裤子了呢。   “呸,活该!”   佟掌柜红着脸骂道。   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遇到这等无鸡之谈还是有些害羞的。   “是你,是你!白玉汤,你又算计我!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姬无力化疼痛为力量,朝着白伙计发起决死冲锋。   只因都五五开了,你让他一个采花大盗如何采花?   采不了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白伙计:……   不是,虽然我有坑你的前科,但这回真不是我啊!   咻!   一枚铜板贯穿姬无力的咽喉。   “真是聒噪。”   陈胜掏了掏耳朵,“佟掌柜的,让人去我房间打扫一下,全是灰尘碎块。”   “好,好的,那个秀才啊,你去。”   佟掌柜见姬无命死不瞑目,腿肚子都有些打颤。   她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看见新鲜的死人。   “掌,掌柜的,要不换个人吧。”   吕秀才咽了口唾沫,他一介书生,哪里见过这个,有些腿软。   “我去吧。”   白伙计朝着陈胜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搭救。”   江湖只看实力,不看年龄,谁强,谁就是前辈。   “别叫我前辈,你还是去找个大夫疗伤吧,屋子我不住了,天也快亮了,烧火做饭吧。”   陈胜摆手道。   他都听到远处鸡哥的“喔喔”声了。   还是那样只闻其声,不闻其身。   “好,好,大嘴,赶紧烧火做饭!”   佟掌柜连忙吩咐道。   如果排除倒在门口的姬无力,同福客栈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卯时。   邢捕头接到报案,带着徒弟小六来到同福客栈。   “姬姬姬……”   “姬无力。”   邢捕头有些无语地给小六的下巴合上。   报案的人是同福客栈的小郭,自然在衙门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他们俩带着通缉令画像就来了。   姬无力,采花大盗,七品圆满武者,赏银三千,死活不论。   对着画像确认了一番,再看姬无力死不瞑目的样子,还有裤裆处积累的一滩血迹,连邢捕头这老油条看了都觉得有种蛋蛋的忧伤。   “咳咳,身份确认无误,剩下的事交给仵作,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邢捕头咳了咳,领着小六进了客栈。   一进门,就见陈胜在客栈大厅长桌子上大快朵颐。   佟掌柜为了感谢救命之恩,让大嘴把毕生所学的硬菜都做了一遍。   陈胜倒也不介意大早上吃酱肘子,武者不是修仙者,能辟谷不食人间烟火,为了维持身体,饭量都是很大的。   小六见了陈胜,下意识地摸刀柄,准备喊出那句经典台词,被邢捕头瞪了一眼,顿时蔫巴下来。   “这位大侠,这是姬无力通缉令上的悬赏钱,一共是三千两银,县令托我给您送来。”   邢捕头从怀里拿出三十张百两银票,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   三千两银子,按邢捕头现在的薪资,不吃不喝得干五十年!   但他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   “有意思,告诉你们县令,钱我领了。”   陈胜接过银票,顺手揣进兜里。   “明白,不打扰您用餐了。”   邢捕头点头,拉着小六子回去复命,一刻也不敢停歇。   县令的心意到了,陈胜也收了,双方之间形成了默契。   钱,陈胜拿。   功劳,县令领。   皆大欢喜。   “该走了。”   酒饱饭足,陈胜骑上老马,离开了同福客栈,前往唐氏铁匠铺。   他那一波三折的玄铁杖刀,也该出世了。   铁匠铺。   “咳咳,老咯,老咯,想我年轻时,历经五天五夜,昼夜不停打把兵器,睡一觉就没事了,现在倒是感觉去了半条命。”   唐师傅捶着自己的老腰,他的铸造台前摆放着一柄其貌不扬的杖刀,刀身颜色深黑,隐隐透着红光,旁边三把飞刀也是如此。   这就是他连夜赶工打造出来的玄铁杖刀和飞刀。   “师父,您老当益壮着哩,能一夜之间打完玄铁刀,我们可做不到。”   其他铁匠学徒们纷纷恭维着,眼里透着仰慕尊敬之色。   “哈哈哈,你们这帮小子,别捧老头子我了,五十把百炼以上的飞刀打完了吗?”   唐师傅笑问道。   他打了玄铁,自然是将陈胜要求的另外五十把百炼飞刀交给徒弟们来打,不然他这把老骨头怕是真熬不过去。   “都打好了师父,保底一百二十炼以上!”   铁匠们说道。   陈胜可是斩了张青的狠人,他们怎么敢随意糊弄,纷纷使出看家本领。   打玄铁刀,他们还没那个手艺,但打凡铁百炼飞刀,他们还是能做到的。   “那就好,总算没砸了招牌。”   唐师傅笑着看向铺子前方。   瞎眼少年骑着骡子,沐浴在阳光下,悠哉悠哉地走来。 第79章大侠与厨子   “好刀。”   陈胜将玄铁杖刀随手挥舞了几下,然后朝着测验用的铸铁假人砍了下去。   锵!   没有任何阻力,假人被一刀两断。   玄铁宝刀果真是削铁如泥。   铁匠铺的学徒们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那可是纯铁铸造的假人啊,就算玄铁宝刀削铁如泥,你也得有力气砍啊。   泥捏的陶偶也不是那么好一刀两断的。   “看来这把刀算是可以退休了。”   陈胜拿出自己原来在钱家庄打的杖刀,有些感慨。   别看它刀刃有好几处钝口,但这可是斩了先天的刀。   “也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唐师傅,这把刀就交由你来保管了。”   新刀由唐师傅打造,旧刀自然也让他处理。   不管是回炉重造,制一把农具,重新焕发新生。   还是收藏起来,忆往昔岁月荣光,都是不错的选择。   “那小老儿就却之不恭了。”   唐师傅拱手道。   或许将来陈胜名扬天下之时,他还尚在人世,可以和儿孙后代们津津乐道一番。   你爷爷我啊,当初可是给陈大侠打宝刀的铁匠,人家那把旧刀还在咱墙上挂着哩。   这不比说书人的故事精彩。   “告辞!”   陈胜抱拳,留下应付的银两,带着兵器离开。   “诶,自古英雄出少年,不许少年见白头啊。”   唐师傅感慨道。   他喜欢听故事,也喜欢讲故事,但他绝对不想成为故事里的主角。   在这江湖之上,你年轻时在意气风发,也免不了老时被另一个意气风发所打败,能善终者,十不存一二。   能独善其身,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才算是有本事的人啊。   “唐爷爷……俺回,回来咧。”   远处传来小八铲的声音。   唐师傅回过神,看着小八铲。   这小子正在费力地拖着一把刀,   等等,这把刀……   唐师傅脸色骤然一变。   其他铁匠师傅却是将小八铲围了起来,疯狂揉搓他的大头。   “好你个小八铲,我们都在忙着制兵器,你跑去哪儿了?还捡把刀过来,我们铁匠铺是缺刀的地方吗?你要耍,我们给你打一把没开锋地就好了。”   “哎呀,不要揉我的头!”   小八铲没好气道。   “小八铲,这把刀,你从哪里寻来的?”   唐师傅神情严肃道。   “我,我……师傅,我去镇外林子那边了。”   小八铲支吾道。   如唐师傅所料,这把刀就是张青的佩刀。   小八铲很幸运,在林子外围一个血流干的武者尸体上找到了这柄刀,然后欢天喜地得将沉重的大刀拖了回来。   林子深处,一群野狼在啃食着尸体,享受一顿免费的自助餐。   它们发现了小八铲,但并没有将其杀死,可能是嫌弃小孩子肉少,没有价值。   “你呀,你呀,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唐师傅虎着一张脸。   他知道,不严肃警告一下,小八铲早晚会把命给丢了。   老天爷不会保佑老是找死的人。   “爷爷,你把这刀熔了,给我打一把杖刀吧,我也要当使刀的刀客!”   小八铲壮着胆子说道。   他正是收到了陈胜的刺激,才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林子里捡刀。   毕竟唐师傅可从来不允许他舞刀弄枪的。   “唉,傻孩子,使刀的刀客最让人伤心啦。”   唐师傅拍了拍小八铲的小脑袋,笑道:“要我说,当一个使刀的厨子,倒是能让人开心。”   厨子好啊,厨子好。   荒旱三年,饿不死厨子。   再厉害的大侠,也要食人间烟火,对厨子不会太过苛责。   不然前脚骂厨子,后脚厨子做出来的饭你敢吃?   就这样,小八铲心心念念的杖刀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镔铁大菜刀。   唐师傅把他送到同福客栈给那儿的大嘴师傅打下手,学厨艺。   一代大侠,就此陨落。(滑稽)   陈胜坐在老马背上,手里把玩着玄铁飞刀。   三把玄铁飞刀在他的手中凭空环绕,这要让抛刀子的杂戏团人员看到,定会跪下来求拜师。   “以气御刀这门技法应该还能再精进一步。”   陈胜若有所思。   他感觉自己正在面对一张窗户纸,捅破了,以气御刀就能达到一种新境界。   像之前饭桌上和白伙计聊的那个死者姬无力一样。   他的缩骨功也超越了记载,可以说是一门进阶功法,新的武功了。   可惜,现在是没有时间让陈胜打破窗户纸了。   “都出来了,虽然我是瞎子,但耳朵可不聋,几百号人在周围埋伏还是听得出来的。”   陈胜说道。   这才刚出渡口镇不到十里地,漕帮的人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围上来报复吗?   “哈哈哈,不愧是逆斩先天的少年英雄,倒是我们在此献丑了。”   白盛从树后走出。   施迁和郁保也从另外两个方向赶来,呈三角之势,将陈胜夹住。   数百号士兵围成了一圈,有人亮出明晃晃的刀片子,有人弯弓搭箭。   陈胜摸着手里的玄铁杖刀,叹了口气道:“能告诉我,你们是哪一方的人马,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他已经清楚对方不是漕帮的人了。   至少漕帮的人不会在他斩了张青后,上来夸赞一句少年英雄。   他是少年英雄,那漕帮张青是什么?奸诈小人?   “我看你还是做个糊涂鬼好,免得到了地府和阎王爷告我的黑状。”   白盛笑嘻嘻道。   他们这几天已经打探清楚了,也得到了太守的回信。   若是那瞎子实力不超过他们,便打着为张青复仇的旗号,杀了他,再吞并北辰郡漕帮。   若是那瞎子是先天,实力强过他们,便打道回府,把消息透露给其他几位漕帮分舵主。   只要再大肆宣扬一番,漕帮必定会为了脸面,硬着头皮和陈胜磕上几次,官府便可坐山观虎斗,若是能再死上几个舵主,那实在再好不过。   而此刻白盛对陈胜是抱着一种稳操胜券的心理的。   斩了张青又如何,他可是先天六品后期武者,另外两位同僚都是先天六品中期,加上这数百人的重重包围,这瞎子就算能逆斩先天,今日也必死无疑! 第80章年轻人不讲武德   “能,放过我的骡子吗?”   陈胜说道。   “嗷咦?”   老马有些感动。   小子,等你死了,我一定会替你收尸的,只要他们别扬了你。   “可。”   白盛目光紧锁陈胜。   一头骡子罢了,就当是给你这少年英雄最后的一点体面吧。   毕竟一会儿还要拿人家的人头当大义,正大光明吞掉北辰郡内的漕帮地盘呢。   “走吧老马,跑得远远的,别被人逮了吃肉。”   陈胜拍了拍老马的屁股笑道。   “嗷咦嗷……”   老马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陈胜,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陈胜:……   这老货的速度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直到听不见老马的蹄声,陈胜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冷不丁问道:“你们,是北辰郡官方派来的吧?”   白盛瞬间僵住。   施迁更是脸色阴沉。   郁保瞥向左右,怀疑有内鬼透露。   “你是怎么知……”   咻咻咻!   三把飞刀近乎不分先后地朝着郁保射去。   好胆!   用言语让我等分心,然后趁机搞偷袭。   年轻人不讲武德!   如此近的距离,以陈胜的飞刀射术,郁保根本来不及反应,劲力还没外放出来,三把刀就已尽数入体!   噗滋噗滋噗滋!   两把腰子一把喉。   郁保瞪大双眼,仰天便倒。   这就是江湖!   偷袭、下药、设陷阱,能无伤干掉敌人,你就是好样的!   白盛是能确认陈胜未至先天,但擅长用的兵器,知道的却不是太详细。   顶多知道使得一手好杖刀。   至于飞刀……瞎子玩飞刀?   谣言,一定是刁民的谣言!   因为斩张青那一战,参与者和观众,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几个没死的,也都不知道躲在哪里瑟瑟发抖呢!   “好胆!”   白盛和施迁怒而出手。   两道剑气横扫而出,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而陈胜在甩出飞刀的那一刻,便已施展蜻蜓三点水拉开距离,落地后立马衔接陀螺步法,躲过两道剑气的斩击。   但两位先天武者也不是傻子,施迁劲力汇聚于身,集于腿部,步法飘逸,很快就朝着陈胜追去。   很明显,他是掌握了某种轻功身法,自信能在近身方面缠住陈胜。   而白盛则在其身后掠阵,瞅准机会,一但陈胜被施迁纠缠,速度降下来,则必定一道剑气伺候。   包围圈前排的长矛手已经挺起长枪,身后弓箭手蓄势待发,若是陈胜有什么腾飞高跳的大动作,立马就给你按到地上。   打他们是打不过,但是干扰的活还是能干的,正规军可不是漕帮那群只懂得嗷嗷叫,一窝蜂往前冲,然后打不过就鸟兽散的游勇。   先天之下的寻常武者,在面对军阵就只有死路一条。   陈胜一边躲闪箭矢,一边又要面对施迁的追击,若想跳出包围圈,则必须要花点时间冲破长矛手组成的矛阵。   而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脚下步伐一但有所耽搁,就要面对两名先天武者的攻击了!   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陈胜脚步一缓,从怀里掏出一把磨过的铜钱,朝着身前的长矛手投去。   咻咻咻!   “呜哇!”   十几名长矛手应声而倒。   “竖子安敢!”   施迁大怒,他没想到陈胜居然会在先天武者的追击下,对外围士兵出手。   咻咻咻!   陈胜再次撒出铜钱,又射倒十几名长矛手。   他也仅有这次出手机会。   因为施迁已经施展轻功杀到十步之内了!   “死来!旋风剑气!”   施迁一剑刺出,剑气螺旋而出,卷起地上尘土。   “一线斩!”   白盛也瞅准机会,斩出一道剑气,这剑气薄如秋叶,无比锐利。   咻咻咻!   三把飞刀朝着施迁射去。   陀螺步法!   陈胜射完便企图用步法躲开两道剑气攻击。   但这世界是公平的。   老天爷在告诉他,射完还想跑?做梦!   以气御刀!   锵!   玄铁杖刀出鞘,避无可避的陈胜迎上了那道先发的旋风剑气。   当!   清脆的敲击金属之声响彻这片区域。   陈胜借着玄铁杖刀的锋利和坚硬,将旋风剑气击溃了一部分,但剩下的一部分依旧带走了他肩膀上的大片血肉,让他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一头栽进地里,连滚带爬几十圈,好不狼狈。   但他却借着此推力,避开了白盛的一线天。   噗通!   施迁倒在地上,身上插着三把暗红色的飞刀。   “玄,玄铁……”   他瞪大了双眼,和郁保一般死不瞑目。   时间拨回到几息前。   当施迁面对陈胜投出的三把飞刀时,他的第一念头就是不屑,垂死挣扎。   速度很快,但威力不足,也就用来偷袭。   现在我等已经有了防备,你伤不了我的!   劲力外放!   哼,我保留几成劲力在体,这样你这小子再搞什么幺蛾子,我也能及时应对,万无一失,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锋利的玄铁飞刀破开施迁的劲力保护层,夺走了他的性命。   如果陈胜的飞刀速度要是慢一些,施迁能以肉眼捕捉到那玄铁独有的暗红,或许就不会如此自信,保留几分余力。   毕竟是先天六品中期的武者,不是张青一个初期能比的,毫无保留地劲力外放,玄铁飞刀能不能破防都得打个问号。   “施迁!”   白盛目眦欲裂。   他现在整个人都有点懵。   为什么,为什么看似十拿九稳的局面……   没意义了,一切都没意义了,单靠我和在河面留守的孙兴,就算吞下北辰郡漕帮的地盘,也根本守不住,早知如此……   咻咻咻!   又是三把飞刀射来。   “瞎子你找死!”   有了郁保的前车之鉴,白盛怎么可能不会留个心眼,劲力外放,崩飞三把飞刀。   怒火冲天的他手持长剑朝着陈胜冲去。   他要将其手刃,方能解心头之恨!   “呼呼……”   陈胜喘了两口气,感受着肩膀上的伤势,二话不说,不退反进,施展陀螺步法,朝着白盛冲去。   梦境里被以各种角度砍过无数次的他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伤势情况。   他得趁着肾上腺素还没过去,和白盛拼刀争取一线生机。   不然过会儿他的左手就别想再抬起来了。   就算突围出去,不解决白盛,面对其追杀根本腾不出时间止血包扎伤口,死路一条! 第81章你死我活之战   “小子,你找死!”   白盛见陈胜不但没有拉开距离,反而朝着他冲来,勃然大怒。   他可是先天六品后期的武者,可不是张青那个废物。   先天武者,就算不使用劲力外放的招式,也不是一个后天武者能硬撼的。   事实上,先天与先天之间的战斗很少用劲力外放,而是将劲力附着在兵器拳脚上,凝而不散,在产生巨大破坏力的同时,后摇较小,声势轻,不会让人有防备,对体力的消耗也比较少。   “白虹贯日剑法!”   白盛将劲力附着在剑上,朝着近身的陈胜狠狠斩去。   这一剑,气势如虹,仿佛要贯穿曜日。   锵!   玄铁杖刀再次出鞘!   以气御刀·旋转剔骨刀法!   杖刀在陈胜手中转出了重影,与白盛的长剑狠狠对撞在一起。   叮当!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双方居然出现了短暂的僵持。   一息后陈胜才被击退,但也只退了一步。   这怎么可能!   白盛心中难以置信。   就算是玄铁杖刀,没有劲力的加持,也顶多就是硬点,不会被砍断,脱手是必然的。   可陈胜不仅没有脱手,还顶住了!   居然凭借着蛮力顶住了有劲力加持的长剑。   这是什么怪胎?   还未等白盛细想,陈胜就已经一脸凶相地冲了过来。   “你找死!”   白盛面目狰狞,一套白虹贯日剑法舞得那叫一个熠熠生辉。   此子,断不可留!   以气御刀·旋转剔骨刀法!   陈胜发了狠,疯狂进攻。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连白盛也不敢用上十成力去较劲。   不然剑出去没中,收回来慢点,都有可能来不及招架!   “快点快点再快点!先天武者就这么点本事吗?”   发了疯似地劈砍的陈胜还不忘嘴臭几句。   他就是要激怒白盛,然后从中找出破绽。   “狂妄!”   白盛大怒,劲力从身体外放出去。   他心里不得不承认,有点跟不上陈胜的出刀动作,所以还是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打法。   陈胜正憋着一口气猛砍,这突如其来的劲力外放属实让他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被崩飞。   好在白盛只是仓促间释放,并没有使出全部劲力的机会,不然这一下足以重创陈胜。   “一线斩!”   白盛趁着陈胜被崩飞,立马补上一记剑气斩击。   陀螺步法!   陈胜在被崩飞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应对方式,落地尚未稳,就施展步法,差点没扭断自己的脚踝,险之又险地避开白盛的斩击。   “给我放箭!”   白盛果断升空,命令周围士卒对陈胜进行箭雨打击。   他不要求箭雨能对陈胜造成什么伤害。   只要能起点干扰作用,让他利用制空权发动致命即可!   咻咻咻……   弓箭手们纷纷弯弓搭箭齐射。   陈胜的肉身虽强,但还没强到能无视正规军羽箭的地步,只能施展陀螺步法闪躲,在闪躲的同时甩出铜钱击杀士卒。   拼刀失败,白盛升空,单靠普通飞刀杀不死对方,只能尝试突围。   肩膀上的伤势,不允许他像磨死张青那般磨死白盛。   陈胜唯有三十六计走为上。   但白盛会让他如此轻易突围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日曜映地!”   白盛抓准陈胜击杀士卒耽误的一点时间,斩下一道磅礴剑气,恍若阳光普照大地。   噗滋!   陈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气的正中心,但仅仅只是擦了个边,也在他后背刮出一道狭长的剑痕,鲜血挣脱了皮肤的束缚,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这伤势已经不是区区一两寸的问题了。   就是华佗在世,也得夸这小子生命力顽强。   蜻蜓三点水!   重伤的陈胜做出来令白盛诧异的举动。   他没有尝试再突围,反而反其道行之,朝着包围圈的中心奔去。   这小子想干嘛,失心疯了吗?那里只有几具尸体而已。   白盛目光瞥向中心,看到施迁身体上插着的三把暗红色飞刀,神色一变。   “你休想得逞!”   随手一道剑气斩出,白盛迅速俯冲坠地。   他离地其实也不远,三十步左右,刚好是他的剑气能威胁到陈胜,而陈胜的普通飞刀威胁不到他的距离高度。   可要是普通飞刀换做锋利的玄铁飞刀,那就不一定了!   没准陈胜真能借玄铁飞刀的威慑力,让白盛投鼠忌器,成功突围。   陈胜面对剑气只能改变方向闪躲,站稳后立刻朝着白盛射去百炼飞刀。   咻!   单发。   他连快速三连发的水准都保持不住了。   轰隆!   白盛劲力外放,崩开飞刀的同时,也缓冲落地,站在了陈胜和施迁尸体之间。   “五步,就差五步,可惜你小子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白盛冷笑地看着陈胜。   “呼呼……”   陈胜弓身喘着粗气,汗水和血混在一起滴落在地,终究还是没有把握住最后的契机……吗?   “五,五……”   他有些气若游丝道。   “你说什么?”   白盛皱眉,举起手中长剑。   为了以防万一,他不打算凑上前去听陈胜的临终遗言。   “我说五步够了!”   陈胜的声音虚弱且坚定,他感觉体内有股力量,呼之欲出。   白盛汗毛竖立,生死之间的大恐怖环绕在他的心头。   还未等他劲力外放,陈胜的手指头就已经悄然勾动。   以气御刀!   咻咻咻!   插在施迁尸体上的三把玄铁飞刀似乳燕归巢,朝着白盛后背刺去。   噗滋!噗滋!噗滋!   刀入肉的声音是多么的美妙。   “啊!你这瞎眼小子!”   白盛感受着背部传来的剧痛,面目扭曲。   他要趁自己还有一口气,拉着对方同归于尽!   锵!   杖刀出鞘!   一道白色的匹练划过咽喉。   “嗬嗬……”   鲜血从咽喉飙出,紧随其后地便是如同破风箱似的呼吸声。   当啷!   白盛的长剑脱手坠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胜。   “先,先天……”   噗通!   在士卒们惊恐的目光中,白盛轰然倒地。   “呼呼……”   陈胜深吸了一口气,睁开森白的眼眸,“看”向士卒们,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喊,   “还有那个不怕死的敢上前一步!” 第82章疗伤   嘀嗒,嘀嗒……   杖刀上的血液滑落地面,精准地记录时间。   一秒,两秒……   跑,快跑!   士卒们纷纷逃窜。   一个月才几两银子。   你让我们跟这绝世凶人拼命?   谁特么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平平安安过一生。   若是有贼人来抢他们的粮食,糟蹋他们的老婆,烧他们的房子,那肯定拼死不退。   但现在……跑到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围剿一个瞎子。   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跟神仙一样飞在天上的大人们,一口气倒了仨。   他们这些普通人不得被当做草一样割?   咚!   陈胜收刀入鞘,拄着杖屹立原地,周边几十具尸体胡乱横躺着,不知是谁的丈夫,谁的儿。   呼呼……   清风拂过,周围已经听不到人的脚步声。   噗通!   陈胜再也绷不住,仰躺在地上,成为躺尸群中的一员。   在杀了白盛以后,他就是强弩之末了,失血过多,手脚发软。   “嘎嘎……”   天空中有不少黑点盘旋。   陈胜仿佛又回到当初,像蛆一样在地上蛄蛹。   这些乌鸦,在等着他失去意识,然后大快朵颐。   它们吃得很快,会先啄人的眼睛,比较好入口。   过会儿野狗就会闻着血腥味赶来,啃得那叫一个干净,骨头都给你叼着跑。   “嗷咦嗷咦嗷!”   耳旁传来老马焦急的呼唤。   陈胜感觉自己的脸有些温热,还有些湿。   他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然后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撞到一个血肉垫子上,伤口被触动,痛得他突然有力气喊出几个字来。   “老马!刀!钱!摸尸!”   老马:……   你个死要钱的臭小子!   北风呼号。   枯草漫天。   刘老四眯着眼,漫无目的地在庄子外走动。   他是刘家庄的亭长,也就是村长,平日里除了组织村民耕种,宣布上面的政策,就是当街溜子了。   今儿个正打算叫上三五好友,去庄子外的乱葬岗,看看有没有刨坟的野狗,设个套,打杀几只来吃。   狗吃人,人吃狗,没毛病。   这年月,寻常老百姓能吃上一顿肉就算不错的了,你管它是什么肉,只要不是人肉就行。   因为人肉是底线,非必要,谁也不敢碰。   有的底线一但越过去,就很难再回来,届时人,就不是人了。   “嗷咦,嗷咦……”   远处传来有气无力的嚎叫声。   刘老四眼前一亮。   身为庄稼汉子,他一听就知道这是骡子的叫声。   这庄子外面怎么会有骡子?   别是隔壁村吕员外家拉车的骡子走失了吧?   刘老四环顾四周,发现四下无人,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管他是谁家的,入了我的肚子,就是我家的啦!   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没看见!   刘老四说干就干,循着骡子声就屁颠屁颠地赶了过去。   “嗷咦嗷咦……”   老马累得瘫在地上,舌头都耷拉出来了。   为了尽快到达下一个村庄。   它一个老骡子,愣是跑出了千里马的速度。   趁着陈胜还有意识,总算是跑到有人烟的地方了。   而之所以不原路返回渡口镇,就是怕敌人有埋伏。   “咳咳……老马,你还真想把我埋了啊?”   陈胜摸向旁边的一个墓碑,面带微笑地调侃着。   “嗷咦!”   老马没好气地嚎着。   你小子,能撑到现在算你命硬,真死了,我真能给你埋这儿了。   等我歇会儿,进村   “哈哈,骡子肉,我来了!”   刘老四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看到瘫坐在地休息的老马和倚着墓碑浑身是血闭着眼的陈胜,顿时一脸问号。   而陈胜则费力地将手放进衣襟,摸到了一枚铜板,然后就不动了。   他连腰带上别着的百炼刀都飞不利索了。   先示敌以弱,引诱对方靠近。   要是对方心生歹意,就死!   犹豫片刻,刘老四拔了根较长的坟头荒草,慢慢靠近陈胜。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草尖捅了捅陈胜。   “嗷咦?”   老马瞪圆了眼睛。   不是大哥,我特么还在呢。   “别捅了,我还活着。”   陈胜无语道。   心里的紧张感也放松了不少。   “那什么,我带你去看庄里的大夫吧。”   刘老四打量着陈胜,又看到其腰带上别着的飞刀,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带路。”   陈胜虚弱道。   “哎哎,我这就带。”   刘老四点头,将陈胜扶上老马的背。   第二天,刘家庄。   “大夫,我这兄弟怎么样了?”   刘老四问道。   大夫捋了捋白胡子,感慨道:“老朽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命硬的小子,血都快流干了,居然挺了过来,老朽已经清理完他的伤口,并将其缝合了,再开个方子,你去镇上抓药,多补些营养的吃食,最多月余,便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了。” 【厌世小说中转 站一9 37 九 2 92 66】   注:我国是世界上最早发明应用清创缝合术的国家,大约在隋唐时代就已经较为完善,《诸病源候论》、《千金方》、《外台秘要》、《世医得效方》等均有记载,不要小瞧了古代人的智慧,人家只是眼界不宽,不是傻。   刘老四接过药方一看,脸有些绿。   药什么的,要花多少钱他不懂,但食补方面他可太懂了。   顿顿都得有肉,还有阿胶、红枣、枸杞。   大冬天的,这些玩意儿可贵得很,压根不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承受得起的。   就算他是亭长也顶不住,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手里要有几个闲钱,全都和兄弟们花天酒地去了。   “刘亭长,你看小老儿的诊治费……”   大夫伸手看向刘老四。   悬壶济世也得吃饭。   书里说的大侠受伤,救治免费,听听得了,可别当真。   刘老四眉头一挑,正打算用三寸不烂之舌赊账。   “咳咳……刘老哥能收留我,帮我找大夫已经是大恩不言谢了,怎么可能会让你再破费呢。”   感觉好些了的陈胜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大概有十两左右的份量。   “大夫,这些银钱可够?”   “够了,够了,三两银子就够了。”   大夫倒是实诚,没有乱报价。   这年头,大夫可是热门职业,供不应求,收三两银子是很公道的价格了。   “哦,那剩下的就交给刘老哥劳驾帮我抓药吧,不够还有。”   “好说好说。”   刘老四接过银子,虽然双眼放光,但脸上却没有一丝贪念。 第83章一条绳上的蚂蚱?   刘老四带着剩下的七两银子,去找隔壁村的员外,死皮赖脸蹭人家的牛车去渡口镇上抓药。   没牛车,单靠自己走,回来时还要背药材,指不定天黑都回不来。   他来到镇子的门牌前,发现告示栏上围了好多人,就忍不住上去凑热闹。   员外家的牛车还要采买一些物品,得等些时候才能回去。   刘老四就去药铺抓个药,也不急。   “哎,让让,让我看看……”   刘老四踮起脚,伸长脖子,就是看不到告示栏上的内容,想挤进去,却争不过前面的壮小伙,毕竟是年近不惑的人了,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   他撇了撇嘴,看到旁边卖货郎摊子上的陶罐,趁人不注意顺手抄起,大喊道:“让一让各位,我这罐热汤,小心烫啊!”   众人闻言纷纷让开。   刘老四终于挤到了前排。   “好个不知羞的老头儿,居然耍我们!”   吃瓜群众们大怒。   “哎哎哎,别生气啊,我识字,念给你们听,大家也就不用挤一块了。”   刘老四解释道。   他这一说,倒是让民众的怒火消了。   这里大部分人都不识字,有人念自然是好事。   刘老四一脸嘚瑟地念起告示栏上新贴的悬赏通文。   “罪犯陈胜,斩杀北辰郡漕帮分舵主张青,止戈使白盛,镇魔使施迁,听龙卫郁保,罪大恶极,现赏银,银……”   “银多少啊?你这老汉,休要卖关子,快说啊!”   众人不满道。   “赏银,赏银一万两,漕帮追加五千两,共计一万五千两。”   刘老四哆哆嗦嗦念完告示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娘呦,那通缉令上的画像,和我家里躺着的那个一模一样啊,连名字都相同。   这次逃回北辰郡的士卒有点多,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在丹青老手的技艺下,将陈胜的样貌完完整整地画了出来。   太守焦庭在得知三使被杀,陈胜还没死后,慌得一匹,令回来的军营统领孙兴让手下快马加鞭,将悬赏令传遍各县镇。   他根据逃回来的士卒口述当时情况,断定陈胜杀了三使后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如果现在不趁人伤,要人亡。   等人恢复过来,死的就是他和孙兴了!   另外,焦庭还宴请了其他郡漕帮分舵主前来共商大会。   明确表明大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不陈胜死,要不他们亡,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先把那瞎子弄死,大家再争权夺利。   “哼,焦太守,什么叫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让三使一军带着城中将近半数的人马前去渡口镇,是何居心大家都心知肚明!”   漕帮分舵主之一的李立冷哼道。   他们不是傻子。   这事一闹大,稍微推敲就知道焦庭在打什么主意。   “就是就是,现在那瞎眼小子恐怕最想杀的是你和孙统领吧,凭什么要我们给你擦屁股!”   另一名分舵主蔡庆阴阳怪气道。   同时他的心里也有些庆幸。   乖乖,三个先天六品的武者全折里头,这是什么凶人?   还好焦庭够贪,做了出头鸟,让他们幸免于难。   不然现在急得跳脚的就是漕帮了!   “要我看啊,我们漕帮与那小子的恩怨也就因为张青而起,说和一下,没准还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分舵主朱福揶揄道。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把漕帮和太守势力划分开。   斩张青和截杀是两码事。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去找焦庭他们。   我们漕帮死了个分舵主,还与你说和不计较,已经很够意思了。   一旁的孙兴闻言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他最怕的就是漕帮撇清关系,作壁上观。   三使都被斩了,他一人又如何是那瞎子的对手?   “诸位,不要再开玩笑了,那瞎子斩了张青,你们还要与他说和,就不怕北州漕帮威严扫地,你们总舵主脸上无光吗?”   焦庭神色淡然道。   漕帮要真与瞎子说和,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北州人背地里会怎么说漕帮?   被杀了一个分舵主,却连个屁都不敢放,还要说和,真是缩头乌龟!   漕帮的人会怎么看?   他们会感到寒心。   直娘贼,连分舵主死了都能说和,改明儿我死了,是不是随便找个地埋了就草草了事?   这样的帮派,不值得我为其效死力。   以后漕帮可能会出现大批“三点啦,饮茶先”的摸鱼人。   “哈哈哈,焦太守看得还真是透彻啊。”   分舵主邹润大笑几声,旋即神情严肃无比道:“我们是不能与那瞎子说和,甚至置身事外都不行,必须要表达一个复仇的态度,但我们为什么要带上你们?”   “邹润!你可想好了!那瞎子可是杀了三使!你们四位分舵主,恐怕要付出相当惨痛的伤亡才能拿下他,甚至还有可能被其全部反杀了!”   孙兴气恼道。   焦庭却是脸色骤变,惊慌失措道:“邹润,你,你的意思是……”   “焦太守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没错,如你想的那般,总舵主这次会亲自出手,我们四人只需带领漕帮弟子搜寻那瞎子的下落,并通报踪迹即可!”   邹润得瑟道。   有先天五品武者撑腰,确实能让他们嘚瑟起来。   北州的先天六品武者虽然不多,但也不可能看着漕帮五个分舵主占据北州漕运,赚得盆满钵满而不眼红。   北辰郡官面上三使一军,四位先天武者,有兵有大义还有高端战力,却依旧让张青掌握漕运,作威作福,嚣张跋扈,还不是因为漕帮总舵主石勇的存在,令人心生忌惮!   中三品先天通脉。   先天六品,只是气血打破极限,后天返先天,体有劲力罢了。   而到了先天五品,通脉二字才真正被体现出来。   人体有奇经八脉,分别是任、督、冲、带、阳维、阴维、阴跷、阳跷八脉。   只要打通一脉,便是先天五品武者。   随着奇经八脉被打通,劲力呈指数增长不说,质量还高,调动速度更快,恢复力也大大增强。   先天六品在人家眼里,还真跟杀鸡没什么区别,都只需要动动手。   所以北州漕帮有这么一位先天五品武者,谁还敢炸刺?   要不然邹润五个先天六品武者合起来占一郡漕运还差不多。 第84章不甘心的太守   “哈哈哈,焦太守,宴席很不错,希望以后还能再吃到,我等吃饱喝足,就先走一步了。”   邹润和其他几位分舵主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晃晃悠悠,迈着醉步离开。   他们是吃得开心了。   焦庭和孙兴两人跟吃了死苍蝇似的。   联手的提议,终究还是没有谈拢。   “焦太守,他们就是想看着我们死在那瞎子手里,好坐收渔翁之利!”   孙兴双眼都快喷出火星子了。   焦庭揉了揉眉心道:“孙统领,你速度快,亲自去邻近的北灵郡,放低姿态,向他们求援。”   “对啊,北灵郡的褚燕可是先天六品圆满的武者,定叫那瞎子有来无回!”   孙兴一拍手,兴冲冲地离开。   “唉……”   焦庭仰天长叹,脸色变了又变,随后额角青筋暴起,一把将桌子掀倒,残羹剩饭落了一地。   “该死,该死啊,天要亡我吗?”   他刚刚对孙兴说的都是客套话罢了。   北灵郡刚死了一个太守,又怎么会派人来支援?   就算太守赵元没死,他也不会同意。   如今大乾除了自身所处的中州外,对其他七州的控制力都远不如从前。   各地郡城,州府俨然有成为独立个体的迹象,明面上还是服从大乾差遣,暗地里就等一个王朝气数将尽的契机,或自立为王,或明哲保身,作壁上观。   三使联手加上几百兵丁,都被陈胜冲杀出去。   面对如此凶人,周边郡城又怎会派一兵一卒前来支援?   为今之计,就是彻底投靠北州牧大人,寻求庇护。   但北州府距离北辰郡一来一回要月余左右的时间。   焦庭觉得自己撑不过月余时间。   所以便只剩下一条生路——舍弃一切,卷钱跑路。   “啊啊啊!我可是一郡太守,一郡太守啊!”   焦庭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卷钱跑路,然后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   他的家族,他的产业,他的权力……这叫他如何能甘心?   刘家庄。   刘老四背着大包小包来到家门口,神色复杂。   还好,悬赏令只会贴到镇上公告栏。   村里还是需要村长敲锣集全村人到晒麦子的广场,口述公布的。   毕竟连镇里都没多少识字的人,村里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都忙着土里刨食,谁还有时间去读书识字?   刘老四会识字,还得感谢他故去的老娘老爹砸锅卖铁供他读书。   如今当上刘家庄的亭长,生活倒是比寻常人要好,就是花钱大手大脚,留不住几个子儿,都到了可以称老夫的年纪,依旧尚未娶妻,是个单身汉子。   如今,泼天的富贵砸在了他的身上。   只要向县令检举陈胜的踪迹,不说悬赏令上的万两白银,至少也得奖个百八十两吧。   这样娶一个媳妇绰绰有余了。   没准能入了县令的眼,仕途更进一步呢。   所以,到底是把陈胜卖了,换取利益呢。   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公布悬赏呢。   刘老四拎起手里的鸡,这是他向隔壁村员外买来的,还有红枣、枸杞等补气血的配料。   其实他早就已经做出选择了啊。   “陈兄弟,俺回来了,那员外忒小气了些,只卖公鸡,不买老母鸡,说什么留着下蛋,你等会儿哈,我这就给杀了炖上。”   刘老四嘿嘿笑道。   给陈胜买吃食,他也能跟着沾点荤腥不是。   “有劳刘老哥了。”   陈胜拱手道。   昨晚他并没有和梦境里的麻衣青年过招,而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现在感觉比一开始要好多了。   因为强健的体魄和天气寒冷,伤口倒也没有发炎的迹象。   “对了,刘老哥,若是鸡炖好了,也给我的骡子分上一碗吧。”   这次还多亏了老马,没有把他丢下,不然真得喂荒郊野狗了。   不是,骡子还得吃鸡?   刘老四瞪大双眼,虽然是花陈胜钱买来的鸡,但拿来喂骡子……到底还是会心疼。   但他见陈胜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时,顿时就不心疼了,注意力全放银票上了。   我滴个乖乖,这是万宝钱庄的银票?   刘老四眼睛都直了,这玩意儿,他活这么大都没见过几次。   农村人,就喜欢把铜板银两找个罐罐装起来,然后埋了,等急用的时候再挖出来。   一张轻飘飘的银票,让人很不放心。   但那也是身份的象征。   书里面的大侠豪掷千金,撒的可不就是银票嘛。   “刘老哥,这是百两银票,你拿着,算是我养伤的食住费用了,若是有剩,全算你的,若是不够,再来找我添补。”   陈胜笑道。   镇上想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吧,没准通缉令都出来了。   这刘老四去一趟渡口镇,回来没有带官府的人,他陈胜承人家这个情,必有厚报。   “嘿嘿,那我就却之不恭收下了。”   刘老四憨笑着将银票收下。   一百两银子,他们就是早中晚顿顿吃鸡,也够吃好几个月的了。   “大哥,俺们来看你了,刚杀的狗肉,给你带了一腿。”   门外传来十分粗犷的声音。   “哈哈,好兄弟们来了,快快进屋,我可想死你的狗肉了。”   刘老四闻言大喜,连忙喊道。   一满脸络腮胡,披头散发,膀大腰圆的壮汉拎着一条狗腿走进屋子,紧随其后的便是两个中年人,一个方脸,一个比较高瘦。   “大哥,这位是……”   壮汉看着躺在床上,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些惨白的陈胜,满脸疑惑。   我大哥什么时候喜好男风了,还是瞎眼的小白脸,怎滴口味如此独特?   刘老四一看壮汉表情,就知道铁哥们在想什么,脸黑道:“不得无礼,这位小哥名叫陈胜,受了伤,暂住在我家的。”   旋即他便向陈胜一一介绍他那几位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   “陈小哥,他们都是我从小撒尿和泥玩的好兄弟樊哙,曹参,卢绾。”   “陈小哥好。”   被念到名字的人依次出声打招呼。   陈胜:…… 第85章祭山神   樊哙、曹参、卢绾……   “敢问刘老哥全名?”   陈胜淡然问之。   他已经习惯了。   “哈哈哈,家里行四,所以便叫刘季了,熟人都叫我刘老四。”   刘老四哈哈笑道。   似李,汉高祖刘邦!   陈胜摸了摸鼻子。   北州处处是反贼。   这贼老天,就差指着他鼻子说大乾药丸了。   “大哥,你这是炖了鸡啊,我都闻着味儿了,快端出来让兄弟们尝尝。”   樊哙流着口水道。   像鸡鸭鱼之类的白肉炖起来不用放太多佐料,就比猪羊等红肉要香。   “哎哎哎,咱还是吃你带的狗肉吧。”   刘季连忙拦住要翻锅盖的樊哙。   “大哥你怎滴如此不爽快?平日里不都是有福同享,大碗吃肉嘛。”   樊哙抱怨道。   “兄弟,这要是老哥自个儿花钱买的,那你敞开了吃,我皱下眉都是没良心的人,但这鸡是陈小哥花钱让我买来补身子的,你可别贪嘴。”   刘季解释道。   “这样啊。”   樊哙看向受伤的陈胜,便打消了吃鸡的念头,举起手里的狗大腿道:“那俺们吃狗肉吧,俺家养的肉狗,放心吃。”   “那感情好,我去拿碗筷。”   刘季大喜。   他们吃野狗还得分辨狗有没有疯,不然人吃了也会跟着疯的。   这年月,有的人宁愿疯死,也不要饿死。   刘季他和发小们互相扶持,生活还算过得去,没有穷到这等地步。   “刘老哥,帮我也拿一副碗筷吧,顺便把鸡端出来,大家一起吃。”   陈胜笑道,拄着盲杖从床上下来。   都说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他今儿个倒要尝尝。   “陈小哥,快快躺回去,你还有伤在身,莫要牵动了伤势。”   刘季连忙上前搀扶。   他可是亲眼见过陈胜的伤势,换做寻常人恐怕早死了。   “无妨,我的身体撑得住的。”   陈胜摆手,婉拒搀扶。   强大的体魄让他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只要不剧烈活动,伤口还不至于裂开。   “嘿嘿,陈小哥是条汉子。”   樊哙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一群人围坐在方桌上开始吃了起来。   先吃鸡肉。   狗腿还得吊起来烤会儿。   刘季又往锅里放了几大块炊饼,做成鸡汤糊糊好吃也够吃。   “大哥,今儿其实是有事找你商量的。”   曹参一边吃一边说道。   “啥事?”   刘季喝下鸡汤,发出舒爽的啧啧声。   这寒冬天能吃上一碗鸡汤是多么美的事啊。   “河水流量变小了,我看临村的那些人好像有截河囤水的打算。”   曹参说道。   砰!   刘季拍桌,大怒道:“这还没春耕呢,他们想干嘛!”   水,是生命之源,村与村之间因为用水问题而大打出手,在正常不过。   甚至因此出现伤亡都不足为奇。   “唉,大哥你忘了吗,祭山神的日子快到了,今年轮到临村的来了,他们截河囤水,就是想逼我们去祭啊。”   卢绾叹气道。   “祭山神……”   刘季眼中闪过怒色,旋即颓然地坐下。   “祭山神?这祭山神和截河囤水有什么关系?”   陈胜好奇道。   就算要拜神,那也要拜河神拜天神啊,你求水拜山神干什么?   “我倒是忘了这茬了。”   刘季长叹一口气道:“陈小哥你有所不知,流经我们刘家庄的河源头并不是黄河,而是从山里下来的,十几年前,河水突然染了毒,凡是喝过的人都上吐下泻。   我们几个村的人组织人手,进山探水,看看源头是否被出了问题,结果去了三十人,只剩一人浑身是伤地回来。   那人嘴里念叨着大圆石盘祭山神,童男童女凑一对,岁不过五毒可消,年年岁岁拜一轮。   念了一整天,便口吐鲜血而亡。”   “五岁以下的童男童女?”   陈胜皱眉,想起在双旗镇遇到的事。   “想来是有妖邪作祟,你们找了镇上的止戈使和镇魔使一探究竟了吗?”   “找了,可也一去不回。”   刘季苦笑道:“我们还去北辰郡城,望太守大人派先天武者来查,结果我们连人家门都没进去,就被轰出城了。”   “北辰郡太守?”   陈胜摸着手里的盲杖,喃喃道。   那日被围,他之所以猜出是北辰郡官府派来的人,是因为北辰郡除了漕帮外,也没有那个势力能在聚起这么多人的同时,还训练有素,配备大量强弓还穿戴皮甲了。   正所谓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对私藏兵器,大乾律法有着明文规定。   在民间,你刀枪棍棒都可以耍,但私藏超过三副弓弩和一甲胄,是要被治罪的,治造反的杀头罪。   在如今这个王朝末年的节骨眼上,谁敢顶风作案,当出头鸟啊。   这北辰郡太守和三使一军沆瀣一气,私自调兵围剿他,算不上什么好鸟,自然不会理会刘家庄人的死活。   “没有办法的我们,只好将一对童男童女送进山里。”   刘季说道这,眼中露出痛苦之色。   村里没钱打井,就算打井,也根本无法供应那么多人用水。   那几个员外家里倒是打井了,却怕那山神报复,只敢自己一家子用,连做个卖水的奸商都不敢。   “抽了签,排了位,靠河生活的几个村子,就得每年轮着祭山神,把孩子送进山一天之后,尸骨无存,随后河水便不再带毒。   但谁家舍得将孩子送入火坑,每每抽签选人时,村里非得大闹一场不可,这时不知谁出的馊主意,挖池蓄水,等河水变毒,坚决不交出孩子硬抗,没提前蓄水的村子自然熬不住,要么去人牙子那儿花钱买,要么把自家孩子献上。   如此这般,原本定的抽签轮流,就变成了谁熬不住,谁献孩子。   河水就那么些流量,不可能村村都能蓄上,为此,村与村之间已经打了很多架了。”   刘季言语中带着苦涩。   几个靠河的村落,就他们刘家庄壮丁最少,打起架来最吃亏,前年已经祭过山神了。   临村截河蓄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为了我们几个村的用水,就苦一苦你们刘家庄的人吧,清明会给你们奉献的孩子烧纸嚎上两嗓子的! 第86章刘季的选择   砰!   樊哙拍桌而起。   他怒目瞪眼,骂骂咧咧。   “直娘贼,要童男童女做祭品,那是什么狗屁山神,我看就是妖魔!叫上村里好手,我们进山跟它拼个你死我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樊哙就不信了,他这匹夫一怒,就不能让那山神血溅五步!   “你给老子坐下,瞧把你能的,当年几个村合起伙,三十个老猎户进山,要不是人家故意放出来一个,就死无全尸了,你死了,你老爹,你老娘怎么办,谁给他养老送终!”   刘季呵斥道。   曹参和卢绾一左一右,把被喷懵的樊哙按了下来。   “那该如何,难道今年咱们村又得献上一对童男童女?”   樊哙攥紧了拳头,后悔自己平日里只会仗着蛮力,目不识丁,懒得习武。   回去定要识字明武,练得一身本领,好把那什么撮鸟山神的脑袋摘下来当夜壶!   “陈小哥,我刘季能向你求件事吗?”   刘季放下碗筷,豁然起身,无比郑重地看向陈胜。   “何事?”   陈胜说道。   他似乎猜到了刘季接下来要说的话。   “能在你给的百两银票中挪十两,我好去镇上的人牙子那儿买一对童男童女,我刘季,在此谢过了!”   刘季跪地叩首。   “大哥!”   樊哙等人心中大惊,连忙起身,跟着一块噗通跪了。   大哥都跪了,他们这些当小弟的焉能不跪?   半晌。   陈胜笑道:“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会求我进山把那山神斩了,你是知道我的本事,对吧?”   本事?什么本事?你一个瞎子有什么本事?   不明就里的樊哙等人抬起头,面色古怪地看着陈胜。   而知道具体情况的刘邦已经汗流浃背了。   是啊,眼前的瞎眼少年可是砍了四个先天武者的猛人。   那可是先天武者啊,酒馆说书里的主角,这样的大人物,被砍了四个,这是何等凶人。   “陈小哥你有伤在身,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只得求你给,哦不,借些银两,我去买两个童男童女来应付。”   “可是你知道吗,我杀了不少采生折割的拍花,最讨厌人牙子了。”   陈胜淡然道。   言语中透着一股子血腥,令在场众人不寒而栗。   刘季的做法,和逼着刘家庄祭山神的临村人又有何不同呢?   “我,我……”   刘季咽了口唾沫,苦涩道:“这是最后的办法,明日我会想办法破了临村的截河蓄水,若是不成,我等也只能买一对童男童女,总不能逼着庄里人把自家孩子献去祭山神。”   “距离祭山神还有多少时日?”   陈胜问道。   “大致还有二十天。”   刘季答道。   “起来说话。”   “哎哎,好。”   刘季等人起身,并排坐在一起,在陈胜跟前如学生见到老师一般乖巧。   陈胜将手伸进怀中,摸索了一阵子,掏出一叠银票。   这让刘季几人眼睛都看花了。   娘嘞,这白花花的票子就是好看,要是自己的就更好了。   人人都喜欢钱。   说自己从未爱过的,要么脑子缺根弦,要么功成名就不缺钱。   不经历生活的柴米油盐,怎知钱乃万恶之源。   “刘季,你于我有恩,这是一千两银票。”   陈胜将手中的银票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你可以选它,也可以选二十天后,让我进山斩神!”   他倒要看看,此刘季能否比得上前世历史上的那个刘季。   那个看到祖龙车架,能喊出“嗟乎,大丈夫当如是也!”的刘季!   “大哥……”   樊哙等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闭上。   刘季望向桌子上那一叠银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可能是他一辈子都攒不出的钱财。   “我选进山斩神!”   轰隆咔嚓!   一声惊雷。   刘季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樊哙看向窗外天色,嘴里嘟囔着。   “真是怪事,晴天霹雳。”   “刘季,你可想好了,一千两银子,足以让你离开这个村子,找个好地方重新安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陈胜严肃道。   刘季笑了。   心里再也没了对桌上银钱的贪婪。   “这里就是我的家,有我的兄弟,我的屋。”   轰隆咔嚓!   又是一道惊雷。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   “好,刘老哥,二十天之后,我亲自进山斩神。”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就算那狗屁山神实力远超他的想象,也要拔刀一试!   刘季舍得了财,他陈胜又何惜命?   一句话。   大丈夫当如是也!   不说了,吃肉!   活佛济公说得对,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味道好极了!   屋子里的气氛不复严肃,又开始热闹起来。   待得所有肉食都吃完,剩一桌骨头,刘季方才起身送几位兄弟回家。   路上。   “老哥,你给我交个底,住你家的瞎眼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卢绾忍不住问道。   “是啊,大哥,那家伙到底是谁,口气这么大,我看他说斩神时,自信满满啊?”   樊哙插话道。   之前他看到刘季跪地求陈胜时,还很不爽呢。   我大哥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给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跪下呢?   这要传出去,我大哥以后还怎么在这地界上混?   刘季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哥几个,我可跟你们说……”   “什么!就那小子,砍了四个先天武者!”   樊哙惊呼。   “你特么小声点!”   刘季立马一个巴掌照头上乎。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   樊哙捂着头,内心依旧忍不住震惊。   我滴个亲娘嘞,难怪说话那么有底气,合着有战绩啊。   那我刚才还在饭桌上和人家称兄道弟,我真是给俺老樊家长脸了啊。   “记住,这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村里要是有人去镇上,听到什么消息,你们遇见了也要给我搪塞过去,陈小哥可是我们庄唯一的救星!   别惦记那什么悬赏,有钱拿没命花,懂吗!   要是被我知道是你们走露的消息,把官兵引过来,休怪大哥翻脸不认人,明白吗!”   刘季恶狠狠道。   “懂了大哥,俺们懂了。”   樊哙三人连连点头应允。   他们向来都是唯大哥马首是瞻。 第87章梦境尝试   熟悉的梦境,不熟悉的人。   “连日来发生的事有些多,倒是不曾来给你送几条命。”   陈胜看向麻衣青年,有些惭愧。   他觉得,今天晚上一定要让对方砍过瘾。   “不过你先别急,让我练一练,没准能让你砍得更顺手一点。”   陈胜盘坐在二百步之外。   而麻衣青年依旧眼神空洞地挺立在原地。   “渡口镇外一战,倒是让我的身体出现了奇特的变化,让以气御刀这门武功踏入了新的境界。”   陈胜喃喃自语。   在现实中,他的身体受伤,无法尝试到底出现了什么变化,而在梦境里却是可以一验。   闭目静心,屏气凝神,感受体内那股气。   由原本的引而不发,变成了呼之欲出。   陈胜睁眼,一缕精芒流转。   他豁然起身,杖刀出鞘。   锵!   刀声清脆无比。   仅仅只是最基础的拔刀斩,却斩出了一道刀气。   这道刀气朝着麻衣青年斩去。   十步之后,刀气威力出现减弱情况。   三十步之后,更是有种强弩之末的感觉。   五十步之后,刀气再也维持不住形状四散开来,化作狂风。   等到麻衣青年面前时,只是略微扬起他的发梢。   麻衣青年面无表情,将手搭到腰间的刀柄上。   陈胜嘴角一阵抽搐。   “那什么,误会,全是误会,我没想……”   咻!   轻功几步纵跃而来的麻衣青年在五十步之外斩出了绝情一刀!   那一刻,刀气纵横!   然而比刀气还先到的,是那种绝天绝地绝尽众生的精神冲击。   “卧槽,无情!”   精神恍惚之前的陈胜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便被刀气抹了喉。   他连使用陀螺步闪躲的意识都被影响了,站在原地硬挨了一刀。   片刻之后,陈胜复活。   “你大爷的,原来你也会发刀气啊,之前刚见面怎么不使?难道那时候的我还不配吗?”   陈胜朝着麻衣青年竖起中指。   然后麻衣青年又扬起他手中还未入鞘的刀。   他无情不代表别人能随意挑衅他。   陈胜,卒。   片刻过后,陈胜又复活了。   他望向麻衣青年,想要说些什么,见对方的刀尚未入鞘,顿时把嘴闭上。   靠,不就是嘴臭两句嘛。   这都忍不住还叫绝情?   玩归玩,闹归闹。   平复下心情的陈胜开始练习起刀气。   通过和之前砍的几个敌人做对比,他发现自己体内的气好像和这个世界先天武者的劲力有所不同。   首先是发起速度,比先天六品后期的白盛还要快。   当然,陈胜是不知道对方具体品级的,只是根据交手时的实力差距来判断。   白盛是他迄今为止交手过的最强者。   他能在集中精神的情况下,很轻易地用劲力崩开飞刀。   不像张青,即使集中精神,也很勉强。   而郁保更是因为稍稍分神,连劲力就来不及释放,就被插死。   这就证明了一件事,从想激发劲力,到劲力真的激发出来,是需要时间的。   尽管很短暂,但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瞬息之间的疏忽,就足以分出胜负了。   而陈胜则是气随心动,念头起了,便能瞬间从体内迸发而出,比之寻常的先天武者劲力外放要快很多。   至少再对上碧眼美男时,靠着体内的气,陈胜有把握无伤通关。   这就好比汽车起步从零到一百公里需要多少时间一样。   顶级超跑百公里加速能完爆普通家用车。   而陈胜的气,就好比超跑。   这个世界先天武者的劲力,就是普通家用车。   同样面对飞刀术。   张青、白盛等人,都因为激发的时间问题,只能采用无死角的劲力外放,来抵挡快如闪电的飞刀。   而陈胜则可以用刀气精准击落,从而大大减少消耗。   “既然我的气和劲力不同,自然得取个新名字,就叫真气吧,许多武侠小说都有过的力量名称。”   陈胜随大众,将体内的气命名为真气。   真气依中医理论,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最基本的原动力,人之有生,全赖此气。   很多武侠小说将其引用,倒也十分恰当合理。   “气倒是搞明白了,接下来就是以气御刀这门武功了。”   陈胜念头一动,三把飞刀出现在他的手中。   原本以气御刀只能御不超过自己一臂之距的刀。   陈胜在与白盛交战时,临阵突破,真气能够外放,以气御刀牵引的范围更加长,方才调动了五步之外的三把玄铁飞刀,阴了对方一手。   只是他总觉得以气御刀在进阶后,并非就只增长御刀范围那么简单。 【厌世小说中转 站二99 2 85 9 3 87】   在施展以气御刀牵引那三把玄铁飞刀时,有种很奇特的感觉。   就好像那三把刀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想怎么动,就怎么动,如臂指使。   以气御刀!   咻!   真气裹着飞刀从陈胜手中甩出。   有了真气的助力,飞刀的速度更是快得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五十步之后,真气消散,飞刀的速度才稍稍降下来,但依旧比陈胜之前真气无法外放时要快很多。   跨越两百步,方才降到他刚获得飞刀术时抛射的速度。   瞅这样子,恐怕五百步之内杀伤力也不会减太多。   真·人形狙击枪!   不过陈胜是看不到飞刀到底能射多远了。   因为被麻衣青年用刀劈飞了。   “唉,不是,我没有,你听我狡辩……”   陈胜,卒!   片刻过后,陈胜双复活了。   “靠,这绝情刀是真够绝的。”   陈胜果断与麻衣青年再拉开距离,两人之间差不多有五百步左右。   然后他背对着麻衣青年开始练起了以气御刀。   “不对啊,这感觉不对啊。”   陈胜越飞越纳闷。   完全没有和白盛交战时的那种感觉,就只增加了射程罢了。   难道我在实战过程中遗漏了点什么关键因素吗?   陈胜仔细回想那一战,想到了几点可能,可以验证一下。   于是乎,他把目光放在了麻衣青年上。   麻衣青年也感受到了陈胜不善的目光,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片刻过后,陈胜又双复活了!   他悟了,搞清楚了缘由。   “明白了,不是人的问题,而是刀!” 第88章融合武功失败   “因为材质的问题,才导致以气御刀的神奇之处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陈胜摩擦着下巴。   玄铁作为先天武者的标志性武器材料不是没有道理的。   坚硬无比不说,用玄铁刀斩出的刀气,也锋利异常。   据说有的玄铁兵器陪伴主人久了,还能产生灵智,也不知道这传闻是真是假,反正吹牛不犯法,说书的那叫一个口若悬河。   “等伤好了,一定要用真气外放试试玄铁刀。”   只有劲力外放才能体现出玄铁兵器的威力,同理,掌握了真气外放,陈胜才能将玄铁杖刀和飞刀的锋芒展现出来。   玄铁刀不急着耍,毕竟陈胜的身体还尚未恢复,动用真气伤上加伤就不好了。   所以现在只剩下一件事了。   “尝试功法与功法之间的融合!”   陈胜眼中闪过金光。   如果他的金手指有面板的话,应该是这样的。   姓名:陈胜。   武功:子午诀、以气御刀(进阶中)、剔骨刀、旋转刀、陀螺步、飞刀术、蜻蜓三点水   物品:银两若干,二胡、普通盲杖、百炼飞刀、玄铁杖刀、玄铁飞刀……   额,这么看,老马还真是承受了很多啊。   陈胜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给这老货多找点妖丹补补吧。   现在还是想想该怎么融合武功。   咻咻咻……   杖刀在手中如电锯一般旋转。   “以气御刀加上旋转刀,以剔骨刀的路数打出,效果挺不错,证明武功与武功之间是可以借鉴融合的。”   陈胜回想起之前和白盛近身拼刀时,能凭借融合的刀法压制住对方。   如今他掌握了真气外放,要是附着在玄铁杖刀上再施展出来,恐怕就不是压制,而是当场将白盛给活剐了吧。   想到这里,陈胜又看向远处的麻衣青年。   麻衣青年也感受到了陈胜眼里的跃跃欲试,手中刀一直未曾入鞘。   小子,我就等着你过来受死呢!   别,我还是再练练吧。   陈胜打了个寒颤,头皮发麻,强忍住想要动手去送的心思。   区区白盛可完全没办法和麻衣青年相提并论。   面对白盛,陈胜至少能出刀,面对麻衣青年,他刀都出不了!   那种绝尽一切的精神冲击实在太恐怖了。   挺得过,还有机会挣扎一下。   挺不过,都是一刀切的货,主打就是一个众生平等。   “子午诀炼体的,没有办法搭配,现在就只剩陀螺步和蜻蜓三点水两门轻功步法了。”   陈胜喃喃自语,他闭上眼,在脑海中构思一番后,双目睁开。   陀螺步法转起来!   蜻蜓三点……   咔嚓!   砰!   陈胜只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然后啪得一下很快啊,旋转跳跃闭着眼,砰地一声脸朝下,与大地母亲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滋溜滋溜!   陈胜爬起身,吸着鼻子流出来的血液,看着已经扭成九十度的右脚。   他沉思片刻,一瘸一拐地朝麻衣青年走去。   麻衣青年:……   “那什么,给来一刀,别苦了兄弟我。”   陈胜笑道。   脚踝断了,只能重开了。   麻衣青年:……   那你是不是得对我说声“谢谢”?   片刻之后,陈胜叕复活了!   “多谢!”   他朝着麻衣青年拱了拱手,又找个角落开始尝试融合轻功。   麻衣青年:……   绝尽人情的他头一次有了情绪波动。   咔嚓!   陈胜的脚又扭了,他看向麻衣青年,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麻衣青年:……   片刻之后,陈胜又叕复活了!   “喔喔喔……”   员外家的大公鸡啼鸣。   天已亮起。   因为床被占,靠着火炕铺地铺睡的刘季翻了个身,继续睡。   过会儿他还得去河边拆临村为截河而垒起来的小水坝呢,得养足精神。   “唉……”   陈胜睁开了眼,露出苍白的眸子,长叹一口气。   “啊,陈小哥醒了啊,我这就给你熬粥去,这吕员外家鸡早晚咱给他偷了打牙祭!”   刘季听到动静连忙起身,开玩笑道。   “无妨,我并不是被鸡鸣吵醒的,刘老哥你没睡够继续睡,我出去走走。”   陈胜摆了摆手道。   一晚上死了又双叒叕不知道多少次,愣是没能将两门武功融合起来。   此时他有些丧气,想去走走,散散心。   “陈兄弟,你的伤……”   刘季有些担心道。   “不碍事的,”   陈胜摇了摇头,拿过床边的杖刀,拄着走出门。   “嗷咦嗷咦。”   老马凑了过来,眼里带着疑惑。   你小子,不好好养病,出来干什么?   “走吧老马,咱出去散散心。”   陈胜揉了揉这老货的头笑道。   旭日东升,一人一骡,悠哉悠哉地闲逛起来。   哗啦哗啦……   远处传来水流的声音。   陈胜侧耳倾听,拉着老马前去。   来到河边,他摸索到一块大石头,便坐在上面,听着涓涓细流声,开始复盘起昨晚的尝试,找出为什么会融合失败的原因。   明明在刀法上,融合得水到渠成,连实验都没有,就直接实践出来,还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可在陀螺步和蜻蜓三点水上,就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陈胜断脚都快断出幻肢痛了。   “或许……武功与武功之间的融合是要看相性的,若是相性对克,恐怕就会出现我那种情况了,要不是梦境给了无限容错率,我这算是练功练岔,练得走火入魔了吧?”   陈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似以气御刀、旋转刀、剔骨刀之所以能完美结合,就是因为三方分工明确,互不干扰,却又互相补缺,相性十分契合,融合自然水到渠成。   而陀螺步是步法,蜻蜓三点水是轻功。   前者主打迅猛诡谲,后者却要灵动轻快。   相性对冲,不是一家人,硬进一家门。   强行把这两者结合起来,就好比给时速高达两百公里的轿车踩急刹,这车怎能不出事?   “看来要尽量在梦境里尝试融合武功了。”   陈胜摇头苦笑。   万幸,在面对白盛时,他没有作死去将陀螺步和蜻蜓三点水结合在一起,只是用完一个衔接下一个。   不然当场就给白盛来一个断腿下跪,给人家送人头。   届时能否活命,就看他的滑稽表演能否笑死对方了。 第89章刘季的损招   “人都到齐了吗?”   刘季看着眼前集结的壮丁,神色严肃道。   他不能把宝全压在陈胜身上。   万一事情向最坏的结果发展,则必须要留个后手。   一定要让临村按规矩祭山神!   “大哥,你放心,咱庄里能干活的男人都到齐了!”   樊哙应道。   “好,临村的要截河蓄水,逼我们去祭山神,你们说,这能忍吗?”   刘季高声道。   “不能忍!不能忍!”   青壮们高举起手中的锄头,愤愤不平。   去年就是他们刘家庄祭的山神。   今年还打算逼他们祭。   这是看他们好欺负吗?   “有一有二就有三,无穷尽也,我们要硬气到底,不然靠河的几个村子定然觉得我们好欺负,要我们年年祭山神!”   刘季手指众人道:“没准下一个就轮到你们家的孩子了,要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咱就得拿出气势来,走,去河边,掘了他们垒起的坝!”   “掘坝!掘坝!”   几百号人拿着镐子和锄头,浩浩荡荡地朝着河上游赶去。   临村人也知道这事干得不地道,也怕刘家庄人趁他们不备,把河坝掘了,就派人在坝上盯着。   盯梢的人远远见刘季带人气势汹汹地赶过来,立马撒丫子跑回村子通知。   “兄弟们,给我掘!”   刘季眼见临村一大帮人冲过来,连忙让庄里人舞起锄头。   “刘季!你今天敢挖一个试试!”   临村的村长大吼道。   他身后跟着的村民比刘季一行人多了近一倍,黑压压一小片。   “老子就挖了,是你们先不讲规矩,真当我们刘家庄好欺负不成!”   刘季梗着脖子硬气道。   即使对方人多势众,他这个当亭长的也不能怂。   “我看谁敢!”   村长厉声道,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刘季见对方人多势众,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有何不敢!你们垒坝可没我们毁得快!今儿个推不了,就明儿个,白天不行就夜里,我就不信你们能看得住!”   “刘季,你不能这么耍无赖!”   村长急眼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刘季要是这么搞,他们村还真不好防。   “是你们先不讲规矩的!”   刘季怒道:“我看这样好了,明日申时,带着家伙事,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干一架,谁输了,谁就去祭山神!”   “好,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村长连忙答应下来。   开玩笑,他们村里男丁多,打架肯定是他们占便宜啊。   一旁的曹参和卢绾也意识到这问题,刚想开口劝,却见刘季的眼神示意,顿时把嘴闭上。   就这般,两方人虎头蛇尾地收场,约好了明日申时干一架。   “大哥,不是说好的掘坝吗,怎滴变成约架了?”   曹参一脸忧愁地问道。   他们刘家庄要能打得赢,也不至于让人家有胆子截河蓄水了。   “大哥,你放心,明天就看俺的吧!俺的刀宰得了狗,也杀得了人!”   樊哙拍着胸脯自信道。   “杀什么人,你又不是武者,仗着力气大能杀几个人?”   刘季翻白眼道:“明天我们不带家伙事,赤手空拳去。”   “啥?不带家伙事?那不得让人给打死?”   樊哙傻眼了。   卢绾知道大哥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连忙问道:“大哥,计将安出?”   “明儿个一大早,你们去县里,把萧县尉给请过来,他是我在县里求学时的同窗,是个执法严明的人,你就说这儿有人聚众持械斗殴,上千人的那种,记得掐着点,尽量在我们快开打的时候到啊。”   刘季笑嘻嘻道。   等把临村的壮丁全抓牢里蹲几天,他们不就可以将坝掘了嘛,甚至还可以冲进人家村子里,把他们挖的蓄水池全都给填了。   卢绾和曹参对视一眼,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大哥英明!”   樊哙挠了挠头,嘴里嘟囔着,“还不如让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呢。”   几人各回各家。   刘邦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这计策治标不治本,只能使一次,下回人家就会长记性了。   两个村之间的关系也会急剧恶化。   除非像樊哙说的那样,真刀真枪做过一场,用硬实力把人家打得没脾气,自然会老老实实祭山神。   可惜,他们刘家庄没这个实力。   回到家里,刘邦见陈胜也骑着老马回来,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眼前一亮,笑嘻嘻地凑上前去。   “那什么,陈小哥,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何事?”   陈胜眉头微挑,总感觉刘季找他没安什么好心。   他在河的下游也听到了上游传来的动静,懒得上去凑热闹。   “那什么,明日巳时……”   刘季嘿嘿直笑,靠上前去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   陈胜听完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好你个刘季,就这几天混熟了,胆肥了,就敢利用我了?   “那什么,陈小哥,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   刘季讪笑道。   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缺德带冒烟。   “不,挺有意思的,我去,对了,你说的那个萧县尉全名叫什么?”   “啊,萧县尉全名叫萧何。”   陈胜:……   果然似李,汉初三杰之一的萧何!   北州要塞。   为了防备北方草原的狄人,这里聚集了大乾近百万精锐士卒。   百万人集与此地,人吃马嚼的,很快就吸引来周边民众来此叫卖摆摊,加上往来商人,很快在要塞后形成了一个非常热闹的小城。   “心诚符灵病能除,拿着吧。”   几名头戴黄巾的人正在给小城里的穷苦人家免费看病发药。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老妇热泪盈眶,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有了药和灵符,她的老伴就有救了。   “大娘,这可使不得,我们黄巾教可不兴跪拜之礼,您要谢,就谢大贤良师吧,是他赐我等灵符,派遣我等救苦救难的。”   黄巾教徒连忙搀扶起老妇。   “是是是,多谢大贤良师,多谢大贤良师。”   老妇眼里除了感恩,还有一丝狂热。   若是灵药真的治好了她的老伴,恐怕黄巾教就又要多一个忠实的信徒了。   而老妇的身后,还有成百上千人排着队…… 第90章边塞烽火   “黄巾教,哼哼,真是好手段。”   一虎背熊腰的青年坐在茶楼里,眺望外面排起的长队,面露不屑。   这等手段,骗骗愚民百姓还行,骗他?不可能!   符箓治病是真,但那些黄巾教徒手里的肯定是假。   一张治病符的价格十分高昂,用在这么多人身上,把那大贤良师卖了都用不起。   “籍儿,莫要小瞧了这黄巾教,他们所图甚大啊。”   青年对座的方脸长须汉子倒是表情凝重异常。   “就算没有真符箓,治病所需药材也不菲,如此大费周章地收买民心……”   “哼,若是祖父军政尚握在手,定叫这黄巾教好看!”   青年冷哼一声,双拳握紧,引得空气炸鸣!   他叫项籍,对座的长须汉子名叫项梁,乃是他的叔父。   原北州要塞军政使项燕便是他的祖父。   他们项家昔日被先帝钦点,镇守北州要塞,而来已有近一甲子的年岁了。   可惜当今陛下昏庸,听信那劳什子国师的谗言,派了一个叫唐周的宦官来监军与主持要塞政事。   项燕明面上被封为镇北大将军,实则明升暗降,军政一把抓的军政使职位被免除,变成了只有统兵权的守城大将。   这就好比郡城的太守与军营统领之间的关系,互相掣肘,有时候太守还能压军营统领一头。   “当今陛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求长生求昏了头,居然会让一个阉人来钳制我等!”   项籍忿忿不平。   你郡城、州府用这套能理解。   可抵御外族的边境要塞用这套就离谱。   万一战事起,监军和大将军政意见不合,那不耽误事?出了大事谁负责?   “籍儿慎言!小心隔墙有耳,那唐周可不是个心宽的家伙。”   项梁呵斥道。   “切,怕什么,那阉人估计还忙着为狄人掳掠的事找替罪羊吧!”   项籍撇了撇嘴。   北州要塞只是堵住了狄人能大规模入侵的口子,还有一些小道能容许少量骑兵在边境劫掠。   这时候就要靠长城哨所士卒点燃烽火,让要塞出兵支援,将狄人骑兵驱逐或围杀。   但这么做总会有遗漏,有时候部队赶来,人早抢完跑了。   现在正值冬季尾巴,几场大雪过后,狄人赖以生存的牛羊冻死不少,他们想活命,就得靠抢。   尽管哨所的士卒和要塞部队配合默契,但在狄人频繁的小规模劫掠下,本月依旧发生了十几次杀人劫掠的惨案。   然后唐周为了不背罪责,把锅全甩给了负责带队执勤哨所的队长。   最近刚甩锅了一个,好像叫什么杨志的,脸上带有胎记,让项籍印象比较深刻。   这家伙不甘心被军法处置,在同僚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跑了。   替罪羊跑了,气得唐周直跳脚,命人把发布的通缉令沿途一直贴贴贴,就是要坐实杨志畏罪潜逃。   “不过最近狄人劫掠的次数比以往高了很多啊。”   项梁皱眉,想起和父亲项燕在军中大帐商讨有关狄人犯边的内容。   今年狄人劫掠的次数比往年要多了近三倍!   简直是往死里抢!   听说是草原各部落在夏季爆发了多场战争,人全打仗了,牛羊不怎么顾,等到了冬天又冻死了一批,这才逼得他们不得不多次劫掠。   可这也非常不对劲啊。   爆发战争虽然顾不上养牛羊,但死得人也多,消耗相对应的就变少了,怎么还劫掠得越频繁了呢?   于是项燕等人根据前线哨所的汇报,推测出一个十分可怕的结果。   “唉,多事之秋啊,希望不是我等预料的那般。”   项链摇头苦笑。   “叔父可是在为狄人而恼?放心,若狄人来袭,籍定当做先锋,奋勇杀敌,让他们见识我的勇烈!”   项羽战意昂然道。   项家,就没一个孬种!   “哈哈哈,有籍儿你这麒麟子,实乃我项家之大幸啊!”   项梁见状大笑。   他项家麒麟子,不过弱冠之年,便已是先天六品圆满,天生神力,能力战步入先天五品通一脉的武者,这等天赋,世上罕见,未来必成大事!   北州以北大草原。   一膀大腰圆,骨架粗壮,面容粗犷的男人理了理头上戴着的牛皮帽,翻身上马。   他的身后是三十万马背上的控弦之士,尽皆精锐!   那男人回首凝望欢送他们的老弱妇女儿童,想起之前一个快要饿死的女娃临终遗言。   “汗,我妈妈饿死了,我爹也饿死了,我弟弟也是,现在要轮到我啦,听说在长生天创造的神界,人人都可以吃饱饭,不用饿肚子,我再也不要饿肚子啦!”   “不需要去往长生天创造的神界,本汗也能在地上创造出一个我们都吃得饱的世界!”   男人目光炯炯有神,语气无比坚定。   “我孛儿只斤·铁木真在此对长生天发誓,一定会创造出让草原子民都能吃饱饭的地上世界!”   只可惜女孩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看不到一代草原雄主是如何完成他的承诺了。   “出发!”   铁木真举起手中的弯刀吼道。   “杀杀杀!”   三十万骑兵如洪水一般,席卷大地,朝着北州要塞奔去!   长城一处哨所。   “都给我把眼睛擦亮了,看到狄人的骑兵,第一时间给我点燃烽火!”   哨所伍长对手下士卒训诫道。   唐周这阉人甩锅甩得太狠了,搞得哨所队长们人人自危,生怕自己的管辖区放哨不力,让狄人骑兵劫掠成功。   职位没了不说,还要被军法处置,这特么也太狠了。   “知道了伍长。”   几位士卒有气无力道。   大冬天的,还被分配到哨所站岗,谁还有心情回复。   “你们都给我精神点!我可是为了你们小命着想!”   伍长瞪圆了双眼怒叱道。   然后他看见士卒们居然敢瞪回来。   嘿,反了天了还!   “伍,伍长,你看身,身后……”   有士卒颤抖道。   伍长转身,看到远处黑压压一片乌云涌来,并伴随着强烈的震动感袭来。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眼花后,大吼道:“快,快去点燃烽火!”   俗话说得好,人一过万,无边无际,更何况是三十万骑兵,那真叫一个彻地连天,地动山摇!   “哲别,端了那烽火台!”   “是,大汗!”   咻!   一支羽箭宛若流星划过,朝着烽火台陨落。   轰隆!   整个烽火台连带上面准备点狼烟的士兵一起被轰碎,变成废墟! 第91章交手,损招   梦境。   陈胜与麻衣青年两人相隔近千步!   “该尝试的武功也都试过了,是时候和你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了,今夜,我们战至天明!”   陈胜怀抱杖刀,笑嘻嘻道。   麻衣青年:……   不知道为什么,陈胜让他想起一个傻里傻气的好友。   “我来了!”   蜻蜓三点水!   陈胜主动靠近麻衣青年。   麻衣青年将手搭在刀柄上,绝情刀蓄势待发。   咻咻咻!   三把飞刀在五百步之外飞射而来。   麻衣青年眉头微皱,唐刀出鞘!   锵!   绝天绝地,绝尽人情!   陈胜立在了原地,那种绝尽一切的韵味让他心寒无比,动弹不得!   叮当!   三把飞刀被麻衣青年斩落,他几个纵跃朝着陈胜袭来。   动啊!快动啊!   陈胜内心发出咆哮,浑身颤抖,在麻衣青年迫近百步之时,从那绝情一刀的精神冲击中苏醒,重新掌握身体控制权。   蜻蜓三点水!   他果断施展轻功拉开距离。   可退了不到三十步,麻衣青年再次出刀。   绝情一刀!   刀气并没有够到一百三十步之外的陈胜,但那绝情的韵味,却再一次让他陷入了恍惚。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时,麻衣青年已经迫近五十步距离,抬手一发刀气,人头落地。   “靠,这种冲击人心神的刀式韵味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也太犯规了!”   复活过来的陈胜不爽地嘟囔着。   太憋屈了实在太憋屈了。   他能看出来,抛开那招绝情刀,麻衣青年的实力严格来说并不能对他造成碾压之势。   这点从对方需要靠近他五十步左右才能斩出刀气要他命就能证明。   但架不住人家刀式韵味的冲击啊,隔着五百步挥出一刀,陈胜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绝望感,在清醒之前,什么反击都做不了,站着等人家把头砍。   “所以,这次没有取巧的办法,只能硬抗吗?”   陈胜露出一抹苦笑。   旋即他朝着麻衣青年大吼一声,“来吧!”   然后义无反顾地发起冲锋。   这次他并没有使用飞刀。   他想近距离体验一下绝情刀,越近越好!   然后陈胜就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一次又一次,直至时间耗尽。   “喔喔喔……”   熟悉的鸡哥啼鸣。   陈胜张开眼睛,纯白的眸子搭配表情,显得有些无奈与颓废。   一百二十四条命!   没有用飞刀进行周旋,他平均每条命的死亡时间都缩短了不少。   不过进步还是有的。   在陈胜没有使用飞刀的前提下。   麻衣青年从原来的一刀一个小朋友,变成了两刀。   一刀绝情,一刀补。   往往陈胜还没从前一刀的绝情冲击中缓过神,就被后一刀给枭首,主打的就是一个无痛斩首。   “陈小哥醒了啊,你稍等,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躺地铺的刘季揉了揉惺忪睡眼,起身给陈胜做饭。   因为陈胜给的银票,这些天顿顿都吃好,他也能沾点光,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   用罢早饭,陈胜在门口稍稍活动了一下,感受着身体状况。   嗯,出乎意料的好。   或许是武者肉身强悍的原因,照这样下去,都不需要二十天,大概十几天就能恢复伤势,可以试着激发真气,对玄铁飞刀使用以气御刀,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了。   临近巳时。   “那什么,陈兄,可以走了。”   刘季摩擦着手,讪笑道。   他身后跟着的刘家庄青壮,其中两个汉子还抬着一副担架。   “嗯,走吧。”   陈胜点头。   然后翻身趟上了担架。   老马:所以,爱会消失吗?   到了地方,临村的人也到了。   比起刘家庄人手无寸铁。   他们带的家伙事可是相当齐全。   锄头、镐子、连枷、粪叉子……   村长更是把他珍藏多年的朴刀拿了出来。   “刘季,你耍什么花招,不是说好干上一架吗?你们的家伙事呢?”   临村村长喝问道。   “啊这……”   刘季左顾右盼,愣是没看到该来的人,心里顿时有些慌。   “刘季,既然你送上门来,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兄弟们,抄家伙上!”   临村村长从刘季的表情中就看出这老小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顿时发了狠。   我管你有什么坏水,先打你一顿再说!   “住手!住手!”   远处传来樊哙的吼声。   刘季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一身穿官服的儒雅中年男人在樊哙等人的簇拥下来到现场,高声呵斥。   自古民不与官斗,儒雅男人那身官服起了极大的震慑作用,把临村几百号人的嚣张气焰给镇住了。   “大人,我们没干什么,我们聊天呢。”   村长强行解释道。   萧何指着村民手里的家伙事,语气严厉道:“聊天,你们当本官是瞎子吗?”   陈胜:???   不是,瞎子吃你们家大米了是吧?   “萧大人啊,萧大人,你可要替草民做主啊。”   刘季恰到好处地开始嚎了起来。   他指着临村村民们,要多悲愤有多悲愤道:“我兄弟被他们村的人打伤,我带大家找他们理论,他们却是蛮不讲理,持械殴打我们啊,你看他们给我兄弟打得。”   陈胜一听,就知道来活了。   按照刘季之前的交代,左手六右手七,左脚画圈右脚踢,整个人开始在担架上抖了起来。   萧何前来查看,瞥见陈胜身上的刀伤,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   这特么是粪叉子能捅出来的伤口?   “唔唔唔……”   陈胜开始倒沫子了。   萧何:……   “怎么回事,怎么把人打成这样了?你们该当何罪!”   萧何绷着一张脸朝着临村村长吼道。   “大人,不是我,我们没有……”   “嗯?还敢狡辩?难不成人是刘家庄自己打的吗?持械打人,把家伙事都给我放下,去县衙交代清楚,不去就封你们的田地!”   萧何呵斥道。   百口莫辩的村民们全都苦着一张脸,临村村长更是愤愤地瞪着刘季。   姓刘的,这梁子老子记下了,你等着!   一场闹剧就此作罢。 第92章北州要塞告急   “刘季,多谢县尉大人解围。”   刘季拱手,嬉皮笑脸道。   “刘季啊刘季,你居然敢利用我,要不是看在同窗的份上,我连你一块抓!”   萧何恨铁不成钢道。   他在斥责刘季的同时,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陈胜,总感觉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蓦的,他想起郡城发下来的通缉令。   瞎眼陈胜,赏银共计一万五千两!   唰!   很快啊。   冷汗唰得一下从萧何后背流落。   躺在担架上的陈胜也不抖了,他的鼻头轻嗅,好似在这位萧大人身上嗅到了恐惧的气息。   “刘季,你跟我过来一趟!”   萧何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恐惧,板着张脸道。   “干什么?萧大人你不会真的要抓我大哥吧?”   樊哙耿直道。   “樊哙,不得无礼,萧大人要想抓早就抓了,不会等到现在。”   刘季笑道:“萧大人,有什么事,可到寒舍,我买上一坛好酒,几盘小菜,咱慢慢商谈。”   “刘季,你什么心思本官会不知?给我过来,尔等不许跟着!”   萧何一把将刘季拉到远处树林子里。   他要是随刘季的意,去家中做客,指不定就被狐假虎威,借势扯大旗了。   明天附近几个村都能传出他萧何与刘季结为异姓兄弟了!   “萧大人,这儿已经够远了,他们听不见的,您找我到底有何事?”   刘季好奇问道。   “刘季,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藏罪犯!”   萧何一句话差点没让刘季跳起来。   “萧,萧大人,您,您怕是误会了什么吧,我刘季是良民啊,又怎会做这等犯法的事。”   刘季试图狡辩。   “哼,刘季,你要是良民,太阳都会打西边出来!那瞎眼少年是怎么一回事?”   萧何质问道。   他可是县尉,郡城发下来的通缉令,都会经他手的!   苦也,果然是陈小哥被发现了。   刘季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脸上三分无奈,三分悲伤,一分愁苦。   “萧大人,你应该知道我们这边祭山神一事吧?”   祭山神……   本来兴师问罪的萧何顿时沉默。   这事他何尝不知,他们县的前任止戈使和镇魔使就是因此死去。   让刘季去郡城求援也是他出的主意,只是没想到刘季一去就碰了一鼻子灰,连三使一军的面都没见到。   “所以,你是打算让陈胜去斩那山神?”   萧何问道。   在他眼里,杀了四个先天的凶人陈胜确实有资格和那神秘山神碰一下。   “萧大人明见,我机缘巧合,救了陈胜一命,他为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答应等祭山神日子到,便进山斩神。”   刘季如实交代。   他知道萧何是好官,实话实说,对方定然会犹豫偏向他。   萧何神色复杂,内心无比纠结,旋即长叹一声道:“你好自为之吧,莫要引火烧身。”   说罢,他便离去了。   若是放在几十年前先帝在时,每县都有先天武者坐镇,刘季又何苦向陈胜求援?   又或者,郡城的三使一军能尽心尽责,也不至于如此。   刘季见萧何落寞离去,心中松了口气。   看来萧大人是不会将陈胜在此地的消息透露出去了。   “大哥,萧大人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樊哙好奇道。   “没,没什么。”   刘季摇头。   萧何认出陈胜的事还是不要向哥几个透露好,省得担惊受怕。   在大乾,包庇杀人犯的罪责可不小。   “萧大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啊。”   “是啊,要他是北辰郡的太守,我们这儿也不会发生祭山神的荒唐事。”   刘季感慨道。   然后一双眼睛瞪得贼大。   因为和他搭话的人正是陈胜!   “陈小哥,你,你都听见了?”   “啊,瞎子的耳朵都很灵敏的,下次讲话,站得再远一点。”   陈胜笑眯眯地拍了拍刘季的肩膀,而后悠哉悠哉地迈步向前。   这稳健的步子,不从正面看,谁又敢相信他是个瞎子呢?   刘季眼里透着迷茫。   或许,今年祭山神过后,他们就不用再祭了?   北州漕帮总部。   “有那瞎眼小子的消息了吗?”   一肤色古铜,浓眉大眼的汉子问道。   他就是北州漕帮总舵主,石勇。   “回帮主,尚未找到。”   邹润低声道,额头冒汗。   这就是灯下黑的结果。   打死他恐怕也想不到陈胜会在距离渡口镇不远的一处村庄驻足休养。   “哼,废物!”   石勇冷哼一声。   大堂内的四位舵主全都身子一抖,战战兢兢。   石勇看着这群废物都心烦。   一个个的,就知道扯他的大旗耀武扬威,实力最强的也不过先天六品后期,连个巅峰圆满都没有。   这让他如何放心将漕帮的产业交给他们?   北州终究不如中州繁华,修行之道兴盛。   石勇只打通了任督二脉,算是先天五品初期,再打通一脉,便是五品中期,但就是这一脉,他卡了好几年,这次闭关出来,也一无所获。   他知道,自己的天赋加努力,也只能让自己走到五品初期,现在差的就是遇上一份机缘打破桎梏,他打算去中州求机缘。   所以在离开前,要替漕帮清除后患。   看画像,那瞎眼小子撑死不过弱冠。   不到二十岁,便能逆斩先天……   若不是张青被其杀死,事关北州漕帮脸面,我倒还真想收其为徒,比眼前这几个废物强多了。   石勇心中感慨两声,旋即脸色阴沉,朝着四位舵主大声呵斥。   “找不到就给我继续找,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找不到,斩指!”   他端起茶杯,细细品茗。   既然注定要走上对立面,那此子就断不可留!   天才又如何?我可不会给他成长的时间!   “是,帮主大人!”   四位舵主神色畏惧,拱手准备回去让手底下人没日没夜地去找。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道洪亮且急促的声音。   “北州要塞告急!北州要塞告急!三十万狄人骑兵叩关!三十万狄人骑兵叩关!”   七品武者骑着能日行千里的龙血马,使出全身力气高喊着。   咔嚓!   石勇一把捏爆了手中的茶杯,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狄人会在这个时候大规模犯边。   战事起,北州必然会有大量人员物资调动,他这个负责漕运的漕帮总舵主定然要担负起朝廷分配的任务。   陈胜,杀不了了! 第93章人情世故   事情不出石勇所料,第二天,北州府的州牧大人就派人来通知他尽快去州府商议相关事宜。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北州要塞告急,支援的人员物资,都需要靠漕帮的漕运迅速运输过去。   石勇很想来一句“攘外必先安内”,把那瞎子陈胜先找出来干掉。   但他没资格,也不能这么做。   他能当上北州漕帮总舵主,是牺牲了一部分利益和权柄换来的。   不然一州之地,几万万人口,从事漕运的就有数千万人,如此一块大饼,大乾朝廷就算再昏庸,也不会坐视漕帮变成一个私营势力。   石勇不仅每年要上交七成的利润于朝廷,还要在战时无条件服从朝廷调配。   他要敢说个“不”字,北州也不止他一个先天五品的武者。   只不过石勇腿脚比较利索,跪得快而已。   再者说了,外族叩边,北州告急,闹不好就要生灵涂炭,石勇这时候敢说“攘外必先安内”吗?   他敢说,漕帮的名声可就臭了,届时谁跟他们沾边,谁就得被唾沫星子淹死,生意来往全部断绝,以后在江湖上一提到石勇的名字,可就是人人“呸”上一口了。   “帮主,这个如何是好啊。”   邹润等人也急了,万一那瞎子趁着石勇去州府,回来报复,他们总不能成天待在一起吧?总有落单的时候啊。   “废物,你们都是一群废物,若是肯下苦心提升境界,又何至于害怕那瞎子!”   石勇破口大骂。   他越看几个手下就越不顺眼。   很多武者在晋升先天之后,就一直卡在六品境界,除了潜力不足外,最关键的就是心气儿没了,觉得这辈子能成为高贵的先天武者就已经很辛苦,很努力了,也该享受享受了。   而一名先天武者,放到一县之地,那绝对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作威作福,连县令都得巴结你。   就算是放在一郡之地,那也是太守的座上宾。   面对这巨大的诱惑,很多刚晋级的先天武者都经不住堕落,开始醉生梦死起来。   都说先天是道坎,成为先天之后,又何尝不是道坎呢。   “禀帮主,北辰郡太守焦庭来访。”   守门的小弟前来汇报。   “焦庭?他来干什么?不会是来取笑我等的吧?”   邹润皱眉,他越想越觉得是。   前几天他们还在宴会上嘲讽过焦庭呢。   现在漕帮有仇不能报,焦庭又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蠢货,多用用脑子想!”   石勇呵斥邹润,对着守门小弟道:“去吧焦太守迎进来。”   “是。”   守门小弟退下。   “等等,你不用去了,邹润,你亲自去一趟。”   石勇说道。   “啊?我?”   邹润难以置信道。   “嗯?还不快去!”   石勇厉声道。   “是是是,我这就去。”   邹润打了个寒颤,连忙过去。   漕帮分舵主迎接一郡太守到来,是十分合礼数的。   只是邹润等人仗着石勇这面大旗,嚣张跋扈惯了,这才表现得有些不情愿。   “哼,一帮蠢货!”   石勇看着剩下几人,有些肝疼。   虽说文官大多比武夫要更有心机,脑子更灵活,但武夫也不至于做事全靠莽。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仗着自身实力横行霸道的人终有一天会踢到铁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说和那瞎子结仇,焦庭才是人家要报复的第一目标,他自身都难保,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商谈,又怎么会脑残到特地来取笑他们?   要是邹润去迎接焦庭的过程中,嘴上还没把门,阴阳怪气,把对方气走,那就休怪他石勇这个做帮主的手下无情,解除其分舵主的职位,用来平息焦庭怒火。   杀坤儆猴,必须让手底下这群蠢货明白,江湖不止打打杀杀,江湖还讲人情世故!   还好,邹润还没蠢到如此无可救药,把焦庭迎了进来,没有成为石勇眼中的只因。   “焦太守,久仰久仰,不知您来我漕帮总部所为何事?”   石勇拱手,给尽了礼数。   还示意丫鬟上好茶迎客。   焦庭见堂堂北州漕帮的总舵主如此礼待,心里也是好受很多,他拱手道:“石帮主客气了,某也不饶圈子了,此次前来,就是为了那瞎子陈胜。”   靠,到底还是来取笑我们的吧!   邹润面带不爽,正要张口呵斥,却被石勇给瞪得闭上了嘴。   “唉,太守有所不知,我本想亲自出手,将那瞎子斩杀,但你也看到了,北州要塞告急,不一会儿某便要应州牧大人之约,前往州府,实在是抽不开身。”   石勇叹气道。   “石帮主,若是我有办法让那瞎子老老实实等狄人骑兵退去后再行复仇呢?”   焦庭笑道。   “哦?焦太守有何妙计?”   石勇眼前一亮。   文人就是坏水多啊,看来以后要想办法招揽几个官场上郁郁不得志的人来当白纸扇,辅助那些分舵主,省得他们脑子轴起来坏事。   “这个嘛……”   焦庭笑而不语。   玛德,这是不见兔子不散鹰,上我这儿来要好处来了!   石勇内心暗骂,表面上却无比诚恳道:“若是如焦太守所言,那石某可以对武道起誓,待得北州要塞之事过去,立马出手诛杀那瞎子。”   “不,还不够。”   焦庭摇头,神色坚定道:“我还要北辰郡的漕运权!”   原本因为白盛等人的死,焦庭和孙兴两人已经无力将北辰郡漕运收入囊中,被邹润等四位分舵主派人接管了。   “焦庭,你不要得寸进尺!”   邹润等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出言呵斥。   开玩笑,北辰郡可是他们好不容易吞下的美味,现在又要他们吐出来?没门儿!   “焦庭,你可别忘了,那瞎子要复仇,铁定第一个找你和孙兴!”   “呵呵,那可不一定。”   焦庭嘴角微微上扬,“今时不同往日,北州要塞告急,朝廷必然派兵,或护送粮食,或增员。   我北辰郡作为中转,定然会驻守大军,军中高手如云,我只需待在城内,想来那瞎子想报复,也得掂量掂量,等风波过后再寻机会,至于列位嘛……   漕帮要配合朝廷运输粮草兵员,此等大事,定然要尔等亲自率领船队,东奔西走间,稍有疏忽,便是给了那瞎子可乘之机啊。” 第94章以气御刀的新功能   静,十分的安静。   此刻漕帮总部大堂静得针落可闻。   因为焦庭说得非常有道理。   狄人骑兵大规模叩边,北州要塞告急,大乾皇帝再糊涂,也会遣一员大将率兵增援,协助镇守要塞的大将项燕。   那么多兵,铁定不能一股脑地全塞进要塞里,而是选择郡城驻守,伺机而动,和要塞军打配合。   焦庭只要老老实实待在郡城里,统筹好大军后勤,至少在战争结束前,是安然无恙的。   但漕帮分舵主们可不同,他们要带领手下,离开自己的地盘,辗转于各郡水路之间运送物资兵员。   在船上可能还比较安全,但你总要靠岸休息的,码头上人多眼杂,正好给那瞎子创造动手的机会。   说来也搞笑。   几天前急的还是焦庭呢,现在风水轮流转,该轮到邹润他们急了,还被人家抓住机会,狮子大开口了一番。   “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石勇语气阴沉道。   不答应不行,已经死了张青这么个蠢货了,要是再死几个,他漕帮还要不要混了?   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因为死人而坏了朝廷增援的事,他这漕帮帮主怕是要换人了。   在石勇和四名分舵主以自身武道起誓后,焦庭方才将计谋告之。   “其实焦某的计策很简单,石帮主你只需要让手底下大肆宣传,说北州漕帮为国为民,暂时放弃对陈胜的追杀,直至驱逐外敌,战火平息,方才继续,如此这般,那瞎子必然不敢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在战争期间对分舵主们出手。”   “那要是战争结束之后呢?”   邹润皱眉道。   “蠢货,若是战争结束,我便可以腾出手来,届时整个漕帮都洒出去搜寻那瞎子下落,一有踪迹,立即动身前往诛杀便是。”   石勇忍不住骂道。   同时内心十分郁闷。   这么简单的计策,他怎么就没想出来呢。   白白送给焦庭一个郡的漕运。   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漕帮被家国大义所裹挟,自然也能用来裹挟那瞎子。   你们这群粗鄙武夫,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个办法的。   焦庭看着笑容满面,实际上心里都是对石勇等人的鄙夷。   时间一晃就是十天过去了。   漕帮的宣传非常到位。   走夫贩卒,茶馆说书,村头八卦……   在这个世界能安排得上的舆论宣传全都使上了。   现在人们提到漕帮帮主石勇和几位分舵主,都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句“义薄云天”。   “义薄云天吗?”   陈胜坐在河岸边,不由得摇头失笑。   见微知著,从张氏父子蛮不讲理的性格来看,这北州漕帮也不是什么好鸟。   他也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目的。   “裹挟家国大义,让我不能在这期间报复,赤裸裸的阳谋,可孰不知,时间拖得越久,我的实力就越强啊。”   陈胜手指微微一动。   以气御刀!   咻咻咻!   三把玄铁飞刀贯穿十步之内的一棵大树,斜插入地面。   “回!”   陈胜淡然道。   咻咻咻!   三把玄铁飞刀以极快的速度飞回,在陈胜身边犹如游鱼一般婉转摆动。   这便是以气御刀结合真气外放所产生的效应——御物!   只要真气外放,不断使用以气御刀的法门操控玄铁飞刀,就能以气进行蕴养。   当兵器被真气彻底浸染时,会与真气主人建立联系,如臂指使,在一定范围内能做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当然,前提是兵器的材质能经受得住真气灌输,不然就不是蕴养,而是在磨损了。   而蕴养的兵器越重,越大,所需要的时间就越长。   通俗来讲,就是以气御刀的法门加上真气外放,能把兵器进行腌制,等彻底腌入味了,就能变成你的形状。   陈胜这十天,除了在梦境里被麻衣青年单方面吊打,在第五天伤势好了大半时,就开始尝试用以气御刀蕴养玄铁。   本来以气御刀就能短距离隔空将刀摄到手中,但在真气能外放前,也只有一个巴掌左右的长度。   当陈胜使用以气御刀真气外放时,能明显感觉到距离变长,还对投掷出的玄铁飞刀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他想起当日和对决白盛的场景,以气御刀勾勾手指,就让五步之外的玄铁飞刀飞了回来,便鬼使神差地对远处的玄铁飞刀勾了勾,想要复刻一波。   结果就是还没腌入味的玄铁飞刀奔着他胯下的小兄弟就飞了过来。   要不是陈胜感觉到联系中断,飞刀可能失控,及时闪躲,刀还没腌入味,他就要先被阉了。   届时无坤之谈的他就只能去大乾皇宫应聘一份岗位了。   又花费了五天的时间,也就是在今天,陈胜彻底将杖刀与三把玄铁飞刀腌入味。   飞刀十步之内,没有特别阻拦的话,能做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而杖刀重量较大,只能做到五步之内。   不过陈胜知道这还远远不是以气御刀的上限,随着他境界的提升,和对手中兵器的磨合,御物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就是不知道以气御刀能不能做到御刀飞行。”   陈胜已经开始畅想御刀飞行的帅气样子了。   虽然真气外放的他也能飞行。   但怎么说呢……   帅,是一辈子的事。   陈胜也明白为什么白盛等先天武者很少一直在天上飞了。   一是消耗太大,凌空飞行就等于另类的劲力外放,只不过不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而是集中在腿部。   二是速度太慢,远没有在地上赶路,或者借物跳跃快。   三是动静太大,北灵郡褚燕他们和狐妖在空中对打时的动静,陈胜感觉天上好似有四个武装直升机在干架一般,那叫一个响。   “陈小哥,你在这里啊,看来伤势恢复得很不错啊。”   刘季来到一旁乐呵呵道。   见陈胜在练刀,也不由得羡慕武者的身体素质就是好。   可惜,他的天赋不行,也错过了练武的黄金时间。 第95章再遇黄巾教   “刘老哥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陈胜笑问道。   晋升先天以后,他的身体感官除了更加灵敏外,发生了一种很奇特的变化,离得近了,便能感觉到人的喜怒哀乐等情绪。   不知道是耳鼻触等那个感官带来的。   又或者……是玄之又玄的第六感?   “嗐,这不前线在打仗嘛,要征调民夫运送物资,巧了,县令大人见临村那些青壮都到县衙了,干脆全送过去了。”   刘季乐道。   他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这下好了,今年祭山神非临村莫属了。   “刘老哥,准备一下吧,三天后,我要提前进山斩神了。”   陈胜说道。   刚刚领悟了新技能,拿山神来练手再适合不过了。   他也想起杨志临别时对他说的话,尽快离开北州。   这场仗恐怕没那么容易结束。   希望钱家庄的那些孩子和农妇大姐能幸免于难吧。   陈胜摸着手里的杖刀,有些惆怅。   时间和目前被通缉的处境都不容许他返回,只能一路走下去。   “这么快的吗陈小哥,你身上的伤……要不再多养些时日吧。”   刘季有些担忧道。   在确定今年的祭山神不会落在刘家庄时,他就有了很多疑虑。   万一陈胜斩杀山神不成,反而激怒对方,变本加厉,要求更多童男童女献祭怎么办?   “无妨,刘老哥可是怕了?”   陈胜笑道。   刘季只是一个亭长,一个凡人,害怕,是很正常的。   “哈哈,哈哈,我……”   刘季挠了挠头,旋即咬牙道:“陈小哥,斩山神时叫上我,我给你带路。”   父母不在世,至今光棍一个,烂命一条,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与其碌碌无为,不如博一个好名声。   斩了山神,以后县志也会记上一笔,算是光宗耀祖了。   “刘老哥不必如此紧张,我大抵还是有七成把握杀了山神的。”   陈胜安慰道。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那山神若真是什么大妖邪魔,也不会每年就吃两个小孩。   如此小心谨慎,只能证明他在北州还做不到傲视群雄,无惧围剿的地步。   “希望如此吧。”   刘季叹了口气。   能出名,又不至于把命丢是最好的了。   就在刘季叹气之时,一群刘家庄的村民携家带口从他们身边经过。   “唉唉唉,大家这是干嘛去啊?”   刘季好奇道。   “大哥,那劳什子黄巾教在村门口发炊饼,免费治病救人哩。”   樊哙在人群中高喊道。   陈胜不由得想起前世农村,喇叭一句居委会免费发鸡蛋,就能把半个村的人都引过去。   发炊饼也是如此,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啊。   真·天上掉炊饼。   “哦?还有这好事,陈小哥,咱要不去看看。”   刘季问道。   “你去吧,我在河边再练练。”   陈胜摇头。   有了上次刑场凑热闹的教训,他实在不想和这干大事的神教沾边。   从小河村到现在的刘家庄,黄巾教发展的速度不可谓之不快啊。   刘季跟着大部队,兴冲冲地去领饼子去了。   到村头,他发现不仅他们刘家庄,附近几个村的人都在排队,有病的治病,没病的领饼。   原本因为祭山神的事,几个村的人凑一块不打起来就不错了,没想到还能井然有序地排队。   “都排好队,一个个来,别插队,不然别怪我拳头不留情!”   一名满脸络腮胡的黄巾教徒举起醋钵大的拳头高喊道。   声音之浑厚嘹亮,能传出好几里地。   是武者,我说大家怎么和和气气的呢。   刘季收起想插队的心,老老实实排队。   就是不知道实力如何,和陈小哥孰强孰弱?   “你们谁是刘家庄的亭长刘季?”   络腮胡汉子喊道。   “这,这儿呢,我是。”   刘季举起手道。   他发现那汉子身边站着的都是靠河吃饭的几个村庄村长。   “好,你们今年不用祭山神了,我们渠帅不日将抵达这里,斩了那山里的邪神。”   络腮胡汉子说道。   他一个七品武者,之所以会带人来到这里宣传教义,就是听说了山神之事。   他们怀疑可能是妖物作祟。   妖吃人,人同样也可以吃妖,或者说运用妖的尸体。   抽筋扒皮,放血挖丹。   妖的一身都是宝。   把它斩了,不仅能为黄巾教博得一个好名声,还能赚得一笔不菲的钱财,用来维持教里耗费。   “什么?你们要帮我们斩山神?”   刘季愣住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好事都凑一块来了?   “我们黄巾教的渠帅可是先天强者,斩那什么邪神轻而易举。”   络腮胡汉子得意道。   这些村民有的恐怕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等人物。   “不过在渠帅到来之前,你等得给我们安排好住处。”   络腮胡指了指身后的十几名黄巾教徒。   “这……”   刘季神色复杂。   “怎么,连这点要求都办不到吗?”   络腮胡汉子语气不善道。   他们帮这些村民斩山神,到头来却连个住的地方都不给安排?   “不是,敢问这位壮士,你们口中的渠帅何时到啊?”   刘季问道。   络腮胡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放心,最迟也就七八天左右,快些的话五六天便到,刚好在你们祭山神之前。”   刘季闻言顿时有些为难。   毕竟之前他可是叩首拜求的,现在来了个什么渠帅就果断换人,多少有些瞧不起陈胜的意思。   “嗯?刘亭长,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络腮胡皱眉道。   刘季一咬牙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之前拜托一人进山斩神,日子定在三天后。”   什么?怪被抢了?   络腮胡为之一愣。   “刘季,你不要胡闹了,你能找谁来斩山神,上次你去郡城请人可是吃了个闭门羹!”   有村长呵斥道。   好不容易有个靠谱的武者来斩神,可不能把人气走了。   “我,这……”   刘季有口不能言。   他能怎么说?   说我找的人可牛逼了,砍了四个先天武者,通缉令还在镇上告示栏上挂着?   “这样吧,你带我等去见那斩神之人,若是对方真有本事,我们拱手相让便是。”   络腮胡汉子说道。   渠帅没来,他也怕刘季找的人是先天武者,还是稳妥一点好。   为了一个妖物得罪先天强者可不值得。 第96章追求艺术的少年   小河旁。   “刘季,这就是你找的人吗?一个乳臭未干的瞎眼小子,你是成心逗我们玩吗?还不快向黄巾教的道长道歉!”   吕家村的村长呵斥道。   大爷的,我眼瞎是吃你家大米了吗?   陈胜皱眉,从怀里摸出一铜板。   “陈小哥,今日之事,实属无奈,若是让你不快,大可离去,若是你依旧想斩神,我老刘奉陪到底。”   刘季苦笑道。   “刘季!你胡说什么呢,还不快快道歉!”   几家本就因为祭山神的事闹得不愉快,村长们自然是能给刘季上眼药就上。   “不,不用道歉。”   络腮胡汉子望着陈胜,下意识咽了几口唾沫,额角直冒冷汗。   他是武者,江湖中人,对最近沸沸扬扬的瞎子逆斩先天之事自然是了解的,他的怀里甚至还有一张陈胜的通缉令画像,就是为了提醒自己,千万别得罪这样的凶人。   “你在害怕,你在发抖,你认识我?”   陈胜的脸朝向络腮胡汉子。   几名村长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坏了,刘季请的人难道真有两把刷子?   “你……是从通缉令上知道我的吧?”   陈胜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将铜板收入怀中,手摸向了杖刀。   “前,前辈,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我等,我等……”   武者,向来都是谁实力强,谁就是前辈,达者为先。   络腮胡汉子两股颤颤,都特么快哭了。   现在说要走,是不是太迟了,有点向官府通风报信的嫌疑啊?   “带着你的人去别的村住,有空替我向你们的大贤良师打个招呼,就说多谢他在北灵郡帮我隐瞒。”   陈胜摆手道。   他倒是不怕对方和官府通风报信。   你敢举报,那就别怪我学前世历史那样,反手举报你们黄巾教了。   “知,知道了前辈。”   络腮胡汉子带着手底下的人灰溜溜地跑了,连带着那几个村长也是连滚带爬的。   第二天一早。   陈胜又度过了被砍的一晚上。   这次有很大进步,麻衣青年的绝情刀韵味冲击只能使他产生精神恍惚,不至于整个人僵在原地,跟游戏掉线似得。   不过依旧避免不了被斩杀。   只是从一脸懵逼地被杀死,变成了知道自己怎么死。   真是巨大的进步啊!   淦!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从临村传来,隐约中还能听出报晓鸡哥的悲鸣。   陈胜被惊醒了,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被惊醒了。   发生甚么事了?   “小兔崽子,叫你煎药,你非要玩这个,你给我站住!”   远处传来络腮胡汉子愤怒的咆哮声。   “师叔我错了,我错了啊师叔,别打了,别打了!”   一灰头土脸的少年光着腚飞快地跑着,身后跟着一个黑脸络腮胡汉子,手里拿着鞋子死命追。   “兔崽子,你给老子站住!咳咳……站住!”   络腮胡汉子一边咳,一边追。   若不是全身气血受到震荡,他一七品武者,早就追上那少年了。   少年也机灵,知道络腮胡汉子怕陈胜,一边嚎,一边奔着刘家庄就来了。   众围观村民:……   还真是大开眼界啊,原来黄巾教的道长也并非永远光鲜亮丽,啧啧,那小屁股蛋子,够圆的啊。   “前辈救我,前辈救我啊!”   少年上蹿下跳道。   陈胜:……   “行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胜有些无语道。   听习惯了鸡哥的报晓,这“轰隆”一下爆炸声着实很带感。   不会把临村的鸡哥全震死了吧?   噗通!   少年跪得非常干脆。   “还请前辈救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特么还有下次!”   赶来的络腮胡汉子大怒,看到陈胜后,又把怒火按耐住,连忙恭敬解释道:“叨扰前辈休息了,我就把这小子带回去好好教训一顿。”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薅那少年的后脖颈。   直娘贼,黄巾教的脸面都让这小子丢尽了!   “慢着,你们跟大家解释一下,搞出这大动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胜摸了摸鼻子,他都能闻到两人身上传来的糊味儿了。   干什么,这是进山挖煤了吗?   还是火炕着了,把人给点了?   “前辈,是这样的,这小子,趁我等早起煎药,准备为村民医治时,又去研究他那炸丹炉的手艺,往锅里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我用马勺去搅的时候就给炸了,毁了一锅药不说,还差点没把房子点了。”   络腮胡汉子看向少年,眼里止不住愤怒。   这房子可是村民们腾出来的,真着了他要怎么交代?   “师叔,我都说别开盖去搅了,你非要去搅。”   少年缩脖子道。   “直娘贼,你要是正常煎药,那锅会炸吗!”   络腮胡汉子绷不住了,破口大骂。   “一天天的,净整些没用的,人家研究怎么炼药炼丹,就你研究怎么炸炉炸得更响,要不是老子是七品武者,非得被炸成重伤不可。”   “怎么没用了!”   少年不服气道:“我要是研究成了,以后逢山开路,驱逐野兽,都能用得着!”   揍他可以,但是侮辱他的理想就不行!   “狗屁!就你那炸炉,先炸死自己人还差不多!”   络腮胡汉子指着自己的黑脸道。   “我,我一定能研制出安全的炸炉方式的。”   少年硬气道。   他就是找不到到底什么药材矿物配比才导致炸炉,所以不断实验的。   只要让他找到了……   “你要不要试试一硝二硫三木炭,再加点糖的配比方式?”   陈胜突然冷不丁插话道。   他也没想到能在这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遇到追求艺术就是爆炸的人。   正常人一般都修仙问武或读书的。   “一硝二硫三木炭,再加点糖……”   少年的眼睛越来越亮,他看向陈胜,噗通一声又跪了,屁股撅得老高。   “还请前辈收我为徒,传我炸炉之术!”   陈胜:……   “孙四苗,你未经渠帅允许,拜入他人门下,是要叛教吗!”   络腮胡子大怒。   他也不管陈胜在旁,抄起鞋子就要让少年屁股开花。 第97章再战麻衣青年   “师叔,我没有叛教啊,我虽然拜了新师傅,但没说不认黄巾教啊。”   孙四苗连忙起身,躲着络腮胡汉子的布鞋攻击。   “好小子,你还想一鱼两吃啊!”   络腮胡汉子闻言更生气了,今天不给这孩子屁股打开花,他就不是好师叔。   “行了,爆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吧?”   陈胜伸出盲杖,拦住了这俩活宝。   “前辈,没有造成伤亡,就是把房顶给震塌了。”   络腮胡汉子连忙解释道。   毕竟他这个皮糙肉厚的武者站得最近,把爆炸产生的伤害都挡住了。   “把房子修好,下次他再想搞,就让他去河边,炸了直接跳水里就好。”   陈胜说道。   他自己都还在学无止境(等着被砍),又怎么可能收徒呢。   而且火药这玩意儿,陈胜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这少年不怕死,那就让他慢慢试吧。   没准有生之年还能在这个世界看到武者大战投弹手呢。   看看炮弹能否破开先天武者的劲力护体?   “等等,师父,你一定要收我为徒啊。”   孙四苗眼巴巴地喊道。   他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懂他的人,怎么能错过。   “还收你为徒?我今天就替你原来的师父教训你这个不孝子弟!”   络腮胡汉子终于成功薅住了孙四苗的后脖颈,把他拎了回去。   然后临村村民的一整天都在孙四苗的哀嚎中度过。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了两天。   孙四苗这期间还真的在河边搭起一个茅草屋,研究起爆炸的艺术。   不过研究艺术的代价是惨痛的,除了茅草屋被点了好几回,每次闹出动静来,都会招来络腮胡汉子的一通暴打。   这小子就是脑子不会转弯,把研究怎么炸炉,改成研究可让凡人手持的法术掌心雷,他那师叔估计就不会为难他了,没准还能从黄巾教高层那里骗到点研究经费。   陈胜听着河边传来的动静,有些无语。   不过这一切跟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明天就是斩神的日子,他打算再入梦境,和麻衣青年拼一把,如若胜了,那就又多了一张底牌。   不过那绝情刀……好像并不适合我啊。   陈胜思索着。   他可不想变成麻衣青年那样,看什么都毫无波澜,没有一丝感情,就好似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人般。   也不知道是本来就冷酷无情,为人淡漠,还是因为修炼了那绝情刀。   如果修炼绝情刀会使人无情,那陈胜不得不考虑是否要放弃修习这门刀法。   人没有了七情六欲,那还叫人吗?   神仙都还有因为爱情下凡的呢。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八字都还没一撇,人都还没战胜呢,想得倒挺美。”   陈胜摇了摇头,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梦境。   麻衣青年依旧眼神空洞,神情冷漠地站在那儿。   “我说,你虽然不能说话,但也能听懂我说什么,你的生活,真的没有你爱的人,或者爱着你的人吗?”   陈胜好奇道。   正常人谁会练这绝天绝地,绝尽七情六欲的刀法啊。   麻衣青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仿佛回想起什么,居然有了一丝温柔,不过旋即又恢复成原来的空洞。   “看来是爱过。”   陈胜淡笑道:“有机会,一定见见你的故事。”   咻咻咻!   三把飞刀连射。   蜻蜓三点水快速逼近。   绝情刀!   麻衣青年没有丝毫犹豫,唐刀出鞘,绝情韵味逸散开来。   陈胜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对方念头,对方的韵。   那种绝望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在精神恍惚间,麻衣青年趁机袭杀而来。   数百步的距离,不过短短十几个纵跃便已迫近。   好在,陈胜及时清醒过来,施展陀螺步法,及时避开麻衣青年的刀气。   这一刀,并没有带上那绝情的韵味。   绝情刀也不是说斩就能斩出的。   若是麻衣青年能一刀接着一刀,那陈胜根本不会起拼一把的心思,而是老老实实去磨对方,在成千上万次的死亡中适应对方的绝情韵味了。   但很可惜,这攻击间隔,只能允许陈胜做出躲避的动作。   锵!   麻衣青年挥出第三刀,那种绝情韵味再次充斥在周围。   噗滋!   陈胜的脑袋落在地上,无头的尸体向前跑动几步才无力摔倒。   “再来!”   复活过来的陈胜也变得如麻衣青年那般面无表情起来,再次发起进攻。   他一次又一次,死了又死。   麻衣青年也习惯了陈胜毫无意义的送死,一刀又一刀。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战斗时,异变突生!   陈胜和之前一样,恍惚在第一刀,清醒躲开第二刀,面临第三刀。   噗滋!   一条手臂掉落。   连麻衣青年都忍不住微微一愣。   这次,不是脑袋吗?   他又适应了一点?   “太近了啊!”   陈胜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的表情,眼中全是嗜血的光芒。   断臂所带来的生理刺激彻底冲破了绝情刀对精神的冲击。   他此刻,距离麻衣青年不过三步!   锵!   杖刀出鞘。   接下来该轮到我的回合!   继承了独臂刀客的经验,没了一条手臂,对陈胜战力的削弱其实并不是太大。   以气御刀、旋转刀、剔骨刀法,三重配合。   陈胜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攻击速度,连绵不绝,犹如暴雨倾盆。   因为之前都是干脆利落的斩杀,麻衣青年没有预料到陈胜的近战刀法会如此犀利,只能狼狈应对。   是,你的绝情刀的确够绝情,但倘若我不给你酝酿刀韵的机会,你又该当如何?   陈胜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他其实早就可以做到勉强避开麻衣青年的第三刀,但他一开始却没有躲。   利用十几条命,让麻衣青年陷入习以为常的思维惯性,然后突然近身暴起,用一连串的进攻,将其打得喘不过气!   要么,他断臂失血过多而死。   要么,麻衣青年被他乱刀片成白骨!   但看眼下的情景,陈胜的赢面非常大,胜利在望。   可麻衣青年真的会招架不住,死在陈胜刀下吗? 第98章我从地狱来   原来如此,因为我心中还有那一丝情,所以做不到连续斩出绝情刀,总是需要一点时间酝酿。   而你,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空档。   除此之外,为了防止我警觉,还先送了十几条命,让我产生麻木,疏忽大意。   结合梦境复活的特性与惊人的洞察力,真是一个……   卑鄙的天才啊!   麻衣青年在狼狈的抵挡过程中,露出了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   你,会笑?   陈胜毛骨悚然,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起。   是啊,我会笑,也会哭,喜怒哀乐都有,只是不擅长表达出来,藏在心里。   我曾经是绝情之人,最后因佳人而动情,也因为佳人之死而将重新升起的情又压在心中。   外在无情,心中有情。   若是放在平时,我除了绝情刀外,定不会使出这招,因为这招我控制不了,刀落下,敌人死不死,完全看他命硬不硬。   我也会因为刀法而心魔缠身。   但没想到因为梦境的特性,还能不费代价地使出这一招。   杀了你,我的状态便可恢复正常,而你小子,也不会真的死去。   所以……   吃我这一招吧。   无边的恨意自麻衣青年心中扩散开。   陈胜的杖刀停在了半空,他的瞳孔在不断颤动着。   这,这是人能发出来的恨?   恨天恨地恨苍生,比之绝情刀更加的极端。   这股超脱的恨意仿佛将天地间的邪气都汇聚在了麻衣青年的唐刀上。   如渊如狱,如那阿鼻地狱。   麻衣青年只是轻轻一挥。   陈胜的眼里就出现了一座刀山。   噗滋!   毫无例外。   动弹不得的他被一刀削去了右臂。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陈胜有些疑惑。   噗滋!   又是一刀。   自左肩到右腹,伤口溢出鲜血,内脏清晰可见。   而后又是一刀横斩。   上半身与下半身分离。   麻衣青年疯狂的眼神中闪过挣扎之色,对着陈胜露出一抹微笑。   懂了。   之所以极力克制,没有一刀噶了,是想告诉我就这三刀是吧?   大哥,你下次可以直接比划的,我不懂唇语,但懂手语。   陈胜两眼一翻,果断去世。   下一刻,他又复活归来。   而麻衣青年眼中的疯狂之色也尽数退散,恢复成原来的空洞状态。   “多谢。”   陈胜抱拳。   麻衣青年的提示能省他不少时间,也给他一个目标。   挨过这三刀就有希望!   但问题是这三刀现在挨不过啊!   甚至于因为趁其不备偷袭的缘故。   下次麻衣青年定会留个心眼。   陈胜连他的绝情刀都有可能躲不过。   就在这时,麻衣青年动了,他指了指刀,又指了指太阳穴,然后又指了指心。   陈胜:……   “那什么,虽然不能说,但你可以写字的。”   麻衣青年:……   找到属于自己的刀道,用你的道,来对付我的道。   麻衣青年在凝聚出的纸屏风上写下这么一句话。   “属于我自己的刀道……”   陈胜喃喃自语着。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如果他能凝聚出类似绝情刀的韵味,也就有了一战之力。   “可找到属于我自己的刀道,又谈何容易?”   陈胜苦笑道。   麻衣青年再次落笔屏风。   用我的刀道,当做磨刀石,遵循本心。   通俗来讲,就是挨砍砍得多了,没准就能悟出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陈胜迷茫的眼中重新充满坚定,朝着麻衣青年再次发起进攻。   而麻衣青年也没有再用他那有缺陷的绝情刀,上手就是那如地狱刀山降临般的刀。   没有任何意外。   陈胜被一刀秒杀。   一刀一刀又一刀。   两人就这么你送我砍,砍到天明,梦境结束。   陈胜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他并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刀道。   有的只是从坚定到迷茫,再重拾心情,从迷茫到坚定,周而复始。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啊。”   陈胜叹了口气。   找不到,能咋办?   继续磨呗。   辰时,日头高照。   刘季的屋子外围满了人。   他们知道,今天是斩神的日子。   刘季呢?   陈胜没有听到刘季在屋里的动静。   吱呀。   门被他打开。   “陈大人。”   “陈胜大人。”   靠河的村民们都毕恭毕敬地和陈胜打着招呼。   “你们谁愿意带路,去祭山神的地方。”   陈胜问道。   众人纷纷低头,不敢发声。   他们敬谢陈胜帮他们斩神。   但若是带路,那还是算了吧。   万一惹怒了山神,不就把命交代在山里面了么。   “等等,我带,我来带路!”   刘季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挤进人群,他手里拿着一把……锈剑。   这锈剑通体赤红,显然是太锈了。   “刘老哥,带路即可,不用你亲自动手。”   陈胜闻着铁锈味,嘴角微微抽搐。   “嘿嘿,我老爹生前当过兵,这是他坟前埋着的佩剑,我给挖出来,希望他在天之灵能保佑咱此行马到功成。”   刘季乐呵道。   他知道自己动手只会添乱,只是求个心里安慰而已。   你老爹不托梦抽你就不错了。   陈胜无奈,翻身上了老马的背   “走吧,前面带路。”   “好嘞,我给你牵骡子。”   刘季屁颠屁颠地上手牵着老马。   陈胜忽然感觉自己像西天取经的唐僧。   “师父稍等啊师父。”   远处突然传来呼喊声。   孙四苗背着一大包东西赶了过来。   “我不是你师父。”   陈胜说道。   孙四苗这小子皮又痒了,过会儿被他师叔知道,怕是又要屁股开花。   “师父,这是我研制出的药,若是遇到山神,你用火折子把药引子点着扔过去,保证炸他个屁滚尿流!”   孙四苗乐呵呵地将背上一大包东西塞给陈胜。   你研制出的药?   陈胜额角流出一丝冷汗。   我摸着怎么那么像炸药包呢?   还有引线,还散发着淡淡的臭鸡蛋味,里面有硫磺吧?   这玩意儿不会突然在我手里炸了吧?   “孙四苗,正煎药呢,你跑出去干什么!”   络腮胡汉子的咆哮声隔着几里地都能听见。   孙四苗脸色顿时一变,屁股下意识隐隐作痛起来。   “师父,你点燃药引子,哦,就是药包上面的线头,点燃后一定要立马扔出去,然后能跑多远跑多远。”   说完,他就屁颠屁颠地跑回去了。   陈胜:……   这是炸药包无疑了! 第99章战山神   刘季怀抱着他老爹的锈剑,在陈胜身前带路。   两人进入山林中,一路走了有半个多时辰,终于到祭拜山神的地方。   一块埋于地表,露出一个平面的大石头。   这石头上有着斑驳干涸的血迹,不远处还有几具孩童的骸骨。   刘季握紧怀中锈剑,以希望能给点安全感。   这是什么山神,这就是邪神!   若不是实力不足,哪能容这邪神如此猖狂。   “刘老哥,就送到这儿吧,出去的路,老马已经记住了,你可以回去了。”   陈胜说道。   “陈小哥,能容我在一旁观战吗?”   刘季颤声道。   他要亲眼见一见那未知的恐惧,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十几年的憋屈与畏惧,总要见上一见。   “你不怕死吗?待会儿打起来,我可没把握照看你。”   陈胜淡笑道。   “怕,当然怕,你放心,我腿脚快,死了算我活该。”   刘季也笑了。   他总不能连陈胜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都不如吧。   无关实力,而关乎到做男人的尊严。   人这一生,总要硬气一回吧?   呼呼呼……   树叶颤动。   沙沙沙……   草地被什么东西压倒。   刘季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脏砰砰直跳,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硬气,又要咽下去。   陈胜将手放在了腰间悬挂着的飞刀上。   “嘶嘶!”   一抹白影朝着刘季扑去。   咻咻!   两把飞刀几乎不分先后到达。   噗滋!   刀入肉的声音清晰无比。   “吼!”   痛苦的咆哮声响起。   刘季身前不到三步的距离,一条三丈左右,比成年人大腿还要粗上一圈的白蟒在地上不断挣扎,它的躯体上,两把飞刀没入,就只剩刀柄露在外头。   “我的妈呀!”   刘季吓得坐在地上,屁股和腿一起用力往后蹬。   咻咻咻!   又是三把飞刀没入蛇头。   这白蟒顿时没了气息,只剩下神经肌肉所带来的本能抽搐反应。   “这,这就是我们祭拜的山神吗?”   刘季回过劲儿来,站起身,壮着胆子用锈剑戳了戳白蟒的脑袋。   就这?   让我们憋屈十几年的山神,就这样被秒了?   “吼!吾妻!痛煞吾也,你们都去死!”   一条接近五丈长的大黑蛇从天而降,张口吐出大量黑色不明液体。   这液体还未落地,一股腥臭味就已经席卷周围。   陈胜脸色一变,拉着刘季往后退去。   至于老马,它早已在白蛇出现时,就已退至安全距离。   滋啦!   黑色毒液落在地上,滋滋冒着白烟,将四周的杂草全都腐蚀殆尽。   “嘶……有剧毒!”   刘季倒吸一口凉气。   他终于明白河水是如何变毒了。   感情这所谓的山神就是一条大毒蛇啊!   “看来你就是那什么山神了?”   陈胜淡然道。   能杀死县里的止戈使和镇魔使,还能让村民传话祭祀,必然是炼化喉中横骨,能口吐人言的妖怪。   这等层次的妖至少也能匹敌先天六品的武者,又怎么会连他的普通飞刀都挡不下呢?   “人类!居然敢杀我妻子,受死吧!”   大黑蛇露出人性化的愤怒表情,张口又是一滩毒液,不过比之刚开始近乎雾状的攻击方式,变成了两条黑色的水线,似高压水枪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陈胜射去。   陀螺步法!   陈胜步法诡谲,迅速避开。   两道黑线贯穿十几棵大树,仅在数个呼吸间,就将树木腐蚀断裂!   咔嚓!   大树倒塌,落叶纷飞。   咻咻咻!   三把飞刀破开落叶,朝着大黑蛇的头部射去。   “雕虫小技!”   大黑蛇一个甩尾将三把飞刀击落,火花四溅。   它的反应速度明显比死去的白盛要快很多。   “刘老哥,找个地方躲好吧!”   陈胜嘱咐道。   “明白了兄弟!”   刘季扔下他老爹的锈剑,撒丫子狂奔。   “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大黑蛇运转体内妖力,腾空飞起,朝着刘季追去。   特么的刁民,我妻子不过每年要你们童男童女一对来打牙祭,你们居然将她杀害,死死死,都去死吧!   那白蟒就差一步,就能炼化喉中横骨,成为妖怪,与大黑蛇比翼双飞。   怎奈何碰上陈胜这个能让先天以下必中刀的煞星,饮恨黄泉。   两妖在一起近百年,如今白蟒死了,叫黑蛇如何能忍。   咻咻咻!   三把飞刀袭来。   哼,故技重施罢了,看我用鳞片……   大黑蛇突然心生不妙,放弃硬顶着飞刀将刘季干掉的想法,将妖力附着在鳞片上,尾巴向后奋力一抽。   噼啪!   刺耳的炸鞭声响起。   噗滋!   一把玄铁飞刀没入肉近半长度。   剩下两把擦着肉带起血线,钉在树干上。   “小子,我先吃了你!”   大黑蛇调转身子,张开将近一百八十度的血盆大口,对着陈胜咬去,獠牙还在不断喷洒出毒液。   蜻蜓三点水!   面对这恐怖的毒液,陈胜果断向后退去,同时轻轻勾动手指。   咻咻咻!   两把插在树干上的玄铁飞刀如雏燕归巢,给予大黑蛇背刺。   与此同时大黑蛇身上插着的那把玄铁飞刀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不断深入。   “啊啊啊!竖子!敢阴我!”   大黑蛇发出痛苦的咆哮声,体内妖力狂暴释放,将三把玄铁飞刀全都崩飞出去。   陈胜嘴角微微一撇,随手一招,三把玄铁飞刀环绕在身旁。   若不是这大黑蛇皮糙肉厚能抗,换做人的话,早就被飞刀穿眼了。   “人类小子……”   大黑蛇无比忌惮地望着陈胜,鲜血从身上不断滴落。   它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还弱小时,被捕蛇人追寻的日子。   不!我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弱小的我了!   咻咻咻!   三把玄铁飞刀再次射出,陈胜施展蜻蜓三点水,迫近大黑蛇。   该死该死该死!   大黑蛇还是选择了逃跑。   老婆死了还可以再找,命没了,那可就真什么都没了。   面对这犀利的玄铁飞刀,它要是再喷遮挡视线的毒雾,那就是在自寻死路了。   像大黑蛇这般没有背景的妖,虽然境界高,可媲美先天六品圆满的武者,但却并没有掌握太多的法术,除了有股子蛮力,就是自带的喷毒天赋了。   可就是再肉,也抗不住陈胜一刀一刀慢慢割啊! 第100章杀蛇取宝   轰隆咔嚓!   大黑蛇慌不择路,靠着蛮横的躯体,接连撞断周边的大树,妄图给身后紧追不舍的陈胜一点阻碍。   它那庞大身躯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不是大黑蛇不想御空飞行,而是御空飞行没有地利,速度还慢,准会被陈胜当靶子射。   陈胜的速度也不慢,蜻蜓三点水加上听声辨位,更是能灵敏避开倒下的树木,甚至还可以借力跑得更快。   咻咻咻!   飞刀连绵不绝地射出。   大黑蛇害怕陈胜不讲武德,在普通飞刀里掺把玄铁飞刀,只能分出心来释放妖力抵挡,如此一来,逃跑速度骤减,被陈胜快速拉近距离。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咻咻咻!   玄铁飞刀随心而动。   锵!   杖刀出鞘。   陈胜将七成真气输入刀中。   “斩!”   无形刀气尽显锋芒,尾随在三把飞刀之后。   “吼!”   大黑蛇自知避无可避,只能将妖力附着在鳞甲上,全身肌肉绷起,甩尾打出一道气浪。   妖力的单纯释放是无法匹敌武者劲力的,更别说陈胜的真气了,只有妖力搭配相对应的术法,才能最大化发挥出破坏力。   但问题是大黑蛇根本不会几个法术。   障眼法等微末伎俩,对付凡人尚可,对付武者,还是一个瞎眼武者,纯属脱裤子放屁了。   噗滋!   不得不说一些肉身强大的妖怪在抗揍方面比人类要强多了。   加上掀起的妖力气浪阻隔。   陈胜的三把飞刀仅入肉一小半,杖刀斩出的刀气虽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但并未伤及内里,仅作用在肌肉层上。   “人类,你不要逼我自爆妖丹!”   大黑蛇强忍着伤痛威胁道。   好死不如赖活着,要是能活,它怎么会自爆妖丹。   但问题是陈胜穷追不舍,一副死活要弄死它的样子,不狠一点,怎么能让其投鼠忌器?   该死,有种你别用那锋利的武器来对付我啊!   大黑蛇蠕动肌肉,将三把玄铁飞刀挤出,一对竖眼紧紧盯着陈胜,大有一副你敢动手,我就炸给你看的气势。   陈胜停住脚步,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招,一招过后,你若还活着,我放你一条生路。”   他得稳住这条大黑蛇,老马能不能进阶成妖,开口说话,就靠得对方的妖丹了。   这时候要给炸了,那真是啥也捞不着了。   “一招?好,一招就一招,一言为定!”   大黑蛇语气中难掩欣喜之色。   不管是飞刀还是刀气,只要它集中精神,竭尽全力防御,对方是不可能一招就把它噶了的!   “好,开始!”   陈胜也不废话,蜻蜓三点水迅速接近大黑蛇。   七步。   五步。   该死的人类,你居然想和我一个蛇妖近身肉搏?真以为不靠飞刀和刀气,就能杀得了我吗!   大黑蛇双目饱含杀气。   它改变主意了,不但不硬抗,还要反杀这个自大的人类!   它要让陈胜体验一下被绞杀的痛苦!   滋滋!   两道毒液喷射而出,大黑蛇铆足劲往前冲。   陀螺步法!   陈胜躲过毒液攻击,听着朝自己蹿过来的大黑蛇动静,露出残忍的笑容。   锵!   以气御刀!   杖刀出鞘!   宛若一把高速旋转的圆锯。   靠着陀螺步法,陈胜与大黑蛇擦身而过,扬起了手。   滋啦!   一路鲜血喷涌。   锋利的玄铁杖刀在高速旋转下,不费吹灰之力地切开了鳞片,肌肉,直面五脏六腑。   噗通!   大黑蛇失控,卷成一团,撞断几棵大树后方才停下,直挺挺地散开。   它的身子,被玄铁杖刀从头到尾,划出了一道大口子,热气腾腾的内脏器官混着鲜血全都流了出来,洒得满地都是。   “嘶,嘶嘶……”   大黑蛇的嘴巴一张一合,竭力呼吸着空气,最终还是闭上了眼,连自爆都爆不了。   嘀嗒,嘀嗒……   鲜血沿着刀锋滴落。   陈胜回首,面无表情地朝着大黑蛇走来。   七步。   五步。   三步。   “吼!”   死去的大黑蛇突然睁开眼,朝着陈胜咬去。   咻咻咻!   三把玄铁飞刀顺着它的眼鼻钻入。   就,就差一点点。   为,为什么会被发现?   “你的心脏还在跳动,呼吸虽然微弱,但并非不可察。”   陈胜淡然道。   噗通!   大黑蛇的脑袋重重砸在地上,这次它是真的死了。   三把玄铁飞刀把它的脑浆子都搅起沫了。   “老马!”   陈胜喊道。   “嗷咦嗷咦嗷!”   老马迈着欢快的步子,屁颠屁颠过来。   “找找吧。”   陈胜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大黑蛇。   “嗷咦!”   老马眼前一亮,开始用蹄子给大黑蛇踩背重踏。   踩了好一会儿,踩到一个硌脚的地方,它顿时嚎叫起来。   噗滋!   陈胜杖刀出鞘。   划拉出一道口子。   一粒龙眼大小的妖丹被刀挑了出来,落在地上。   老马这平时穷讲究的,也不嫌弃上面沾染的鲜血和尘土,一口给闷了,在嘴里开始咀嚼起来。   这次它变强了,消化这枚妖丹的时间大大减少,大概一天就可以吃完了。   陈胜环顾四周,也不知道刘季这货跑到哪里去了,摇头淡笑,刀在蛇鳞上擦了擦,入鞘。   “走吧老马,该启程了。”   “嗷咦。”   老马拦住陈胜。   “怎么了?”   陈胜问道。   老马踩了踩大黑蛇的尸体。   “你的意思是还有好东西?”   陈胜想了想,又抽出了杖刀。   差点忘了,还有蛇胆这大补玩意儿。   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   蛇胆可不比妖丹那么坚硬,这要是扎破了,就白费功夫了。   不多时,陈胜挖出来两个拳大的蛇胆,在阳光下折射出碧绿色的翡翠光芒。   “呐,给你吃。”   陈胜看不见颜色,把蛇胆递给老马。   “嗷咦。”   老马摇了摇头,用脑袋将蛇胆推了回去。   “你的意思是给我吃?”   陈胜拿着蛇胆,心里有些疑惑。   都成妖了,胆囊里面应该没有寄生虫了吧?   陈胜没有拒绝老马的好意,一口将胆囊咬破,里面的胆汁流出。   “唔!”   他先是瞪圆了眼睛,然后眉头紧皱,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   直娘贼,这玩意儿又苦又凉。   “嗷咦嗷咦。”   老马乐呵地嚎叫着。   这蛇胆确实是好东西,但缺点就是太大了,不能一口闷。   陈胜吸完胆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干瘪的胆囊塞进老马嘴里。   老马嚼了几下,脸上也非常人性化地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第101章老马的选择   深山老林,清澈水潭,一个肌肉精悍的俊美少年从潭水里冒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是个瞎子。   “呼……没想到蛇妖的胆还有排毒养颜的功能啊。”   陈胜抚摸着柔顺的皮肤,有些无语。   不用看都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符合那些糙汉对小白脸的定义。   “嗷咦嗷咦!”   老马也从水潭中浮了起来。   它倒是没变白,只是毛发更油亮了一些。   “走吧老马。”   陈胜运行真气,排开体表的水液,感觉整个人清爽无比。   老马也有样学样,运用妖力,将皮毛里的水排开。   “你成妖了?”   陈胜听到动静,有些惊喜道。   “嗷咦嗷咦!”   老马得意地嚎着。   最近胃口好,身体棒,吃嘛嘛香,妖丹没一会儿就吃完了,比预计时间还要早呢!   “不对,你成妖了,怎么还不会说话,难道是没有炼化喉中横骨?”   陈胜纳闷。   “嗷咦嗷咦!”   老马露出嘚瑟表情,后蹄撩起,亮出家伙事儿,像狗一样,在旁边的大树上滋了一泡。   听到滋尿动静的陈胜瞪大双眼,露出纯白色眸子,难以置信。   “你大爷的,你不会是把炼化横骨的机会用到……”   “嗷咦嗷咦!”   老马愈发自得起来。   小子,你猜对啦,我的不孕不育,好了!   在说话和尊严之间,老马选择了尊严。   而陈胜,选择尊重老马的选择。   “行吧,炼鸟就炼鸟吧,走了老马,我们该启程了。”   陈胜摇头,翻身上骡子背。   他自然不会被焦庭的阳谋所裹挟。   但杨志临别时说的话让他非常重视,觉得这场战争绝不会轻易结束。   大势所趋,他还没有做好被卷入战争的准备,尽快离开北州是最好的选择。   报仇,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为了报仇把自己陷进去,就有些不理智了。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先天,在战场可能会成为被集火的首要目标。   “嗷咦嗷咦。”   老马摇头晃脑,迈着欢快的步子离开山林。   以它现在的实力,背个七八百斤的东西都不带喘的,日行千里更不是问题。   “怎么没听见动静了呢?”   某个灌木丛中,刘季已经蹲了好几个时辰了。   陈胜和大黑蛇的战斗,其实在很早之前就结束了。   只不过刘季害怕胜利者是大黑蛇,他过去查看就是送菜了。   所以特意多等了一会儿。   “这时候,若是那大黑蛇胜了,也该走了吧?”   刘季咬牙起身,壮着胆子朝祭山神的地方走去。   那条白蛇尸体依旧躺在那里。   刘季心里大喜。   若是那大黑蛇赢了,不至于让自己婆娘抛尸荒野吧?   沿着大黑蛇爬行过的痕迹,越走刘季心里是越有底,周围全都是鲜血和被打落的蛇鳞片。   走了半个时辰,他终于见到了大黑蛇被剖开的的尸体。   “好,太好了,大黑蛇死了,我们不用再祭山神了!”   刘季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等兴奋劲儿过了以后,他一拍额头。   “我的陈胜兄弟呢,怎么不见人影?”   “陈胜兄弟,陈胜兄弟……”   刘季高喊着。   惊起林子里不少乌鸦,还伴随着未知动物的嚎叫声。   他缩了缩脖子,不再叫喊。   这么叫,别人没叫出来,先把狼给招来了。   “想来陈胜兄弟是先行一步,我也赶紧出山吧。”   刘季转身便走,但没过几息又折了回来。   冒着被蛇吃的危险来山里,总得带回点纪念品吧?   这大黑蛇的头就挺不错的。   刘季抄起锈剑,对着大黑蛇的脑袋砍去。   当!   火花四溅。   锈剑脱手。   刘季的手被震得发麻,又惊又敬。   好家伙,居然如此坚硬。   陈胜兄弟是如何劈开这大黑蛇的肉身,这得需要多大的力气,多锋利的刀啊?   刘季捡起锈剑,发现上面崩出一个大口子。   “直娘贼,黑的砍不动,那我砍白的总行了吧。”   万幸,白蛇终归没有成为妖,肉身尚未产生质变,在锈剑又崩了几个口子出来后,刘季成功将其脑袋剁了下来。   轰隆咔嚓!   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直娘贼,要下雨了,赶紧回家收衣服啦!”   刘季拎起白蛇头,屁颠屁颠地跑下山。   “来了,刘季回来了!”   众人惊呼道。   此时刘家庄已经聚集了周边几个村的村民。   连萧何也在此等候。   “怎么样了,山神斩了吗?”   “他手里拿的大蛇头莫不是山神?”   “我看就是了,头都这么大了,身子得有多长啊。”   村民们议论纷纷,脸上带着喜色。   “奇怪,你们在此等候,难道就没看到我陈胜兄弟吗?”   刘季问道。   “没啊,大哥你是第一个回庄里的。”   樊哙回道。   “什么?我陈胜兄弟没回来?莫不是受伤太重,晕倒在草丛里了?不行,我得回去找找。”   刘季大惊。   脑补出陈胜和大黑蛇两败俱伤的画面,连忙丢下蛇头,要返回山里去寻。   “哎哎哎,刘季,你稍等一下!”   萧何拦住了刘季道:“我且问你,山神斩否?”   “那是当然!”   刘季嘚瑟道:“想我刚才也是出了力的,用我家那锈……咳咳,用我家传的赤霄宝剑,斩下了白蛇的蛇头!”   没毛病,锈剑通体为红褐色,称之为赤霄,很合理吧。   “那这白蛇就是山神?”   萧何问道。   “当然。”   刘季昂首挺胸道:“当然不是了,真正的山神是一条口吐人言的大黑蛇,被我陈胜兄弟给开膛破肚了,这白蛇是它的婆娘。”   靠,不是你干的,你嘚瑟什么啊!   众人皆投来鄙夷的目光。   “不说了,我要去找陈胜兄弟了。”   刘季摆手,准备进山。   “大哥等俺,俺也要瞅瞅那大黑蛇长什么样子。”   樊哙连忙跟上。   曹参与卢绾紧随其后。   众村民们面面相觑。   “大家同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萧何说道。   “对对对,同去同去。”   一群人全跟着刘季进山。   一直找到快天黑,也不见陈胜的影子,加上被挖走的妖丹和蛇胆,大家才知道他是不辞而别,并非与大黑蛇同归于尽。   “可惜了,陈胜兄弟怎么就不辞而别了,我还想着咱好好办个宴席,谢他帮我们斩神呢。”   刘季长叹一声。   几个村的村民们围坐在篝火旁,把白蛇与黑蛇架起来烤,滋滋冒油。   蛇皮被拔了下来,赠予黄巾教教徒,以感谢他们帮村民们治病。   “刘季,我这次来除了确认山神被斩,还有要事相商。”   萧何说道。   “何事?”   刘季问道。   “征调民夫。”   萧何回道。   “什么?不是征调了临村几百号人吗?怎么还不够?”   刘季皱眉。   这要的人也太多了吧?   “前方战事不利,中州调集的大军不日将赶到,足足有二十万之多,我等各县郡城,必须安排妥当。”   萧何叹了口气道。   “可马上就要春耕了啊,这时候抽调村里青壮。”   刘季心里忍不住大骂。   直娘贼,这些当官的一点也不顾他们百姓的死活。   一但耽误了春耕,就算赶走敌人又如何,北州恐怕要饿殍遍野了!   “只是州府定下的命令,我等只能遵循,我已上报县令,让你带领各村民夫去服徭役。”   萧何说道。   刘季脑子转得快,由他带领村民不容易出事。   刘季无语望天。   贼老天,这时候你怎么不下道雷给这坑人的萧何劈死呢? 第102章山村群尸   “老马,前面有村子,天也快黑了,就在这儿歇歇脚吧。”   陈胜拍了拍老马的脑袋。   他并非用眼睛看到了村落,而是靠听。   村落集群,会形成巷道,当风吹过时,会格外地响,同时也会卷起些许屋顶茅草,发出沙沙的声音。   几个时辰内,老马已经走了差不多五百多里地,这要是直线距离,他俩现在已经到北州和中州之间的分界线了。   “嗷咦?”   老马停下步子,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村庄。   咋黑漆漆的,不见一户家里有光亮呢?   油灯、蜡烛、灶火,屋子里总会有点光亮。   而面前这些屋子,比天还要黑。   呼呼……   凛冽的寒风穿过房屋的间隔。   陈胜鼻头轻嗅,没有灶火烧炕的烟火味,反而有着一股淡淡的……尸臭!   “嘎嘎嘎……”   不少红眼睛的乌鸦落在房顶上,时不时叫唤两声。   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陈胜从老马背上将孙四苗送的那包炸药拿了下来,再掏出火折子。   滋……   引线被点燃,冒出一股白烟。   “走你!”   陈胜往村子上空奋力一抛。   轰隆!   强烈的爆炸声在这寂静的村庄宛若惊雷。   黑火药的威力可能不大,但动静绝对不小。   “嘎嘎嘎……”   乌鸦被爆炸声吓得乱飞,羽毛随风到处乱飘。   按道理,此时村子里应该家家亮灯点火,鸡飞狗跳,谩骂问候声一片。   但回应陈胜的,就只有如野兽般的嘶吼。   不,就是狼嚎,也比这些渗人的声音好听。   “吼!”   家家屋门齐开,里面住着的人全都冲了出来。   这当中有青壮、有老人,有小孩……   他们无一例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一张口,便有股十分难闻地气味飘散而出。   陈胜还是在这难闻的气味中嗅到了他们身上散发的淡淡尸臭。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一村子人全都死了。   咻咻咻!   三把飞刀射穿了前排的尸体。   但他们本就已经死去,区区致命伤,又何足挂齿,咆哮着向陈胜冲来。   咻咻咻!   又是三把飞刀。   只不过这次陈胜调整了攻击部位。   飞刀斩断了尸体的头颅。   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看来砍头还是有用的。”   陈胜腰间的三把玄铁飞刀化作流光,在围堵过来的尸群中穿梭。   如今以他对玄铁飞刀的御物距离已经达到了二十步,速度更是超过音速,打这些普通人化作的行尸再简单不过。   一个肤色铜青的小不点正借着尸群不断靠近陈胜。   等靠近玄铁飞刀的二十步禁区时,突然暴起,伸出紫色的爪子直取陈胜项上人头。   锵!   杖刀出鞘!   早已等候多时的陈胜真气流转,一刀挥出。   当!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小不点被一刀劈飞。   而陈胜却眉头微蹙,并未趁势追击。   他的玄铁杖刀,自打造出来以后,还是头一回在劈砍时感觉到了阻力!   哪怕是那条肉身强悍的大黑蛇,也是被开膛破肚的下场。   小不点没有恋战,四肢着地,飞速逃窜,活像只蟑螂。   陈胜虽然没有将其一刀两断,但也劈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再来两刀就真的断了。   “老马,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找罪魁祸首。”   陈胜闻着小不点身上浓烈的尸气,抄起刀子就追了上去。   得罪了小爷还想跑?   做梦!   “嗷咦?”   老马头一次体会到被人卖的感觉。   不过这些普通人变成的行尸再怎么多也对它构不成威胁。   虽然它才刚刚成为妖不久,什么妖法都不会,可能是同品级最垃圾的妖。   但好歹是对标先天六品武者的妖,用蹄子踩,也能把这些本该入土为安的行尸踩回土里。   村子最里头一间宅子。   一个眼睛狭长,头型似梨的人正疯狂摇动手里的铃铛。   他叫程宇翔,名字寓意翱翔宇内,飞黄腾达之意。   可惜,他没有完成长辈的期望,混成了野茅山,修行有成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父母炼成了僵尸。   “直娘贼,哪里来的武夫,气力怎如此强大,配上那玄铁刀,差点就给我新练出来的铜甲尸斩成两半了!”   程宇翔额角直冒冷汗。   要不是铜甲尸乃是大量精铜外加肚中胎所炼,坚硬无比,恐怕就被一刀杀了。   嗖!   小不点铜甲尸顺着窗户跳入宅子。   看着小不点脖子上的刀口,脑袋耷拉着一晃一晃,程宇翔也是忍不住庆幸,还好召回得快!   “吼!”   程宇翔身后的两只僵尸好似察觉到什么,突然跳到窗户口。   咻咻咻!   三把玄铁飞刀自窗户而入,钉在了两只僵尸的脑袋上。   “啊!”   程宇翔被吓了一跳,连忙后撤。   还好,还好他爹娘炼成的血脉僵尸有察觉危险,自动护主的功能。   不然注意力全在检查小不点僵尸伤势的他小命难保。   要不说武夫粗鄙呢。   他们这些修仙者一但被武夫近身,那是十分危险的事,更何况他一身本领基本全在炼尸上。 第103章战铜甲尸   就在程宇翔为自己把爹娘炼成尸的事而感到庆幸时,犀利的破空声响起。   咻!   一道刀气斩开宅子的墙壁,余势不减直奔程宇翔。   “吼!”   两只铜甲尸联手起跳抵挡,双脚重重落地,往后摩擦,犁出一条几丈长的沟壑。   “该死,神行太保咒!”   程宇翔脸色骤变,无比肉疼地从怀中取出两张符箓贴在脚上,移动速度堪比陈胜施展蜻蜓三点水,灵力护体,撞破宅子后墙,疯狂逃窜。   面对粗鄙武夫,绝不能近身缠斗,得拉开距离,让两只铜甲尸来对付他!   这是程宇翔以前听那些野茅山前辈们所讲的。   在江湖上,不乏有修仙者大意被武夫近身,然后活活打死的案例。   修仙者体内的灵力如妖怪的妖力一样,需要搭配术法才能将威力最大化,而施展术法是需要一点掐诀念咒时间的。   而武夫虽然调动周身劲力需要时间,但总归来说速度比掐诀念咒要快多了。   一但让他们近身抓住这个时间差,加上他们本就破坏力十足的劲力,搭配近乎练成本能的招式技巧,能打得修仙者连掐诀念咒的那点时间都没有。   要不怎么说武夫粗鄙呢。   有种你让我掐诀念咒开大招啊!   程宇翔头也不回地跑出三百步之外方才停下,回首望着陈胜。   “咦?居然是个瞎子?好好好,兀那瞎子,就让你成为某手下的第四具铜甲尸吧!”   程宇翔放完狠话,立马摇动控尸铃。   “吼!”   两只僵尸咆哮一声,伸出利爪朝着陈胜抓去。   铜甲尸除了防御惊人,力大无穷外,最为棘手的就是獠牙和爪子上的尸毒。   先天六品的武者要是被挠一下,也要立马找个地方静修,集中精神用劲力将尸毒排出,否则长则八九天,短则三五日,必然会尸变成嗜血的僵尸。   锵!   以气御刀   杖刀出鞘。   陈胜起手就是一道刀气。   当!   两只僵尸的爪子碰上刀气,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四溅。   陈胜的刀气居然只在它们手上留下斩痕,没有一刀两断。   “好硬的身体!”   陈胜皱眉,他没有听到断手落地的声音。   要知道,经由玄铁杖刀挥出的刀气,虽然没有直接砍来得锋利,但犀利程度也不是一般兵器斩出的刀气可比的,加上真气比劲力质量还要高一些的缘故,居然没有斩断,足以见僵尸身体的坚硬程度。   “哈哈哈,兀那瞎子,小爷我这僵尸爹娘可是用我至亲之血不定时喂养,早已达到铜甲尸的上限,寻常先天六品武者都破不得其身,你能斩出痕迹伤口,已经足以自豪了!”   程宇翔大笑着摇动控尸铃。   他更加期待把陈胜炼成僵尸了,说不定能超过他父母呢!   “吼!”   两只僵尸再次发动袭击。   陈胜皱眉,真气附着在杖刀上,一记横斩,顶住了僵尸的两对利爪。   双方对碰,两僵尸各退十步左右,陈胜五步。   “好好好,没想到你的气力居然比两只铜甲尸联手都要强,我一定要把你的尸体炼成铜甲尸,不,你还带着玄铁刀,待我晋升至五品炼精化气,定要将你炼成铁甲尸,哈哈哈……”   程宇翔眼里全是贪婪之色,手中控尸铃摇得更欢了。   铃铃铃……   咻咻咻!   三把飞刀化作流光。   当啷!   程宇翔的控尸铃被飞刀击瘪,脱手而出。   到底是控制铜甲尸的法器,即使不是防御型的,也不至于被飞刀射碎。   但瘪了,可就发不出声来了,甚至与两只僵尸的联系都断了。   “我的控尸铃,我的控尸铃啊!”   程宇翔人都傻了。   他知道陈胜有一手飞刀术。   所以特地用花重金买来的神行太保咒符箓拉开三百步距离。   可他没想到陈胜的飞刀术射程会这么长。   你大爷的,这可是三百步的距离啊!   而陈胜其实可以直接趁其不备要了程宇翔的性命。   但让这畜生就这么死了,貌似太便宜了些。   他想试一下毁掉控尸铃会出现什么结果。   毕竟程宇翔自己都说了,用他的血不定时喂养两只僵尸。   加上前世看过的英叔电影……   一出父(母)慈子孝,哄堂大孝的好戏即将上演!   “吼!”   两只原本要再次扑向陈胜的僵尸停住了脚步,转身一跳,锁定了程宇翔。   确认过眼神,是要啃的人!   “不不不,我可是你们儿子,我可是你们的儿子啊!”   程宇翔一边叫着,一边拔腿就跑。   作为专业炼尸人,他当然知道控尸铃被毁的后果了。   仗着腿上的神行太保符时效还没过,跑得贼溜。   但他好像忘了,控尸铃控的,可不止他父母!   “吼!”   程宇翔迎面撞上本在身后跟着的小不点铜甲尸。   小不点铜甲尸眼中饱含强烈的怨气,一头给程宇翔顶了回去。   刚好落在两只铜甲尸夫妇的怀中。   “不!不要啊!爹,娘,我是你们最疼爱的翔儿啊!”   程宇翔面露惊恐。   他居然试图唤起僵尸父母的感情。   他的天真成功了!   铜甲尸父母表示,你是我们最爱的宝贝,来,亲一口!   “吼!”   铜甲尸夫妇张开大嘴,獠牙毫不客气地刺入亲生儿子的脖子中,吮吸着畜生的鲜血。   如陈胜所预料的那般,僵尸失控,第一个要啃的便是至亲!   “吼!”   小不点铜甲尸也扑了上来,他没有吸血,反而用爪子疯狂撕扯程宇翔的血肉。   “啊啊啊!瞎子!你坏了教主大计,教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程宇翔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陈胜眉头一挑,感觉好像又掺和到什么大事件里。   可惜,程宇翔就嚎了这么一嗓子,便血干而死,然后被小不点铜甲尸扯成碎片。   三只铜甲尸在干掉程宇翔后,便锁定了陈胜。   到底是被炼成了邪物僵尸,嗜血的本能会让它们攻击周边所有生灵。   “来吧,我会让你们解脱,并将你们送葬的。”   陈胜神色淡然,杖刀指向他们三只。   尘归尘,土归土,该死的人,就不该再动弹。 第104章斩尸悟道   “吼!”   三只铜甲尸一同朝着陈胜扑来。   程宇翔的血还不够三尸分的,只会更加激起它们嗜血的本能。   陀螺步法!   陈胜闪过铜甲尸夫妇的攻击,接近小不点铜甲尸,一刀斩出。   刚才短暂的交锋,他便已经使出铜甲尸的优缺点。   优点是皮糙肉厚力气大。   缺点则是直来直往,比较笨重,容易判断出行经路线和攻击动作。   诡谲迅猛的陀螺步法用来闪避它们的攻击再适合不过。   咔嚓!   陈胜大力出奇迹,玄铁杖刀锋芒毕露,将小不点一刀两断!   这小不点乃是程宇翔最近才炼成的铜甲尸,也不是其血亲,肉身硬度没有铜甲尸夫妇那么高。   这也是陈胜为什么会将其作为首选的原因,早在村子里那一照面交手,斩的手感明显比较轻松。   “呜哇!”   被一刀两断的小不点没有发出僵尸独特的嘶吼,反而是婴儿初生的啼哭。   它尚在母腹中便被程宇翔活生生剖开,那一刻,母亲脐带运输的不是营养,而是被折磨致死的怨气与痛苦。   这声啼哭,本是小不点到来这个世界的证明。   如今确实是证明了,不过不是生,而是死,彻底消亡。   一声啼哭过后便不再动弹。   它不动弹了,铜甲尸夫妇可还动弹着呢!   “吼!”   夫妇俩虽然直来直往,但胜在蹦跳的速度快,距离远,于空中如炮弹一般落地。   “安息吧。”   陈胜长叹一声。   那一刻,他仿佛从小不点的啼哭声中听出了对世界的好奇、生的渴望……   他有些后悔,应该让程宇翔死得再惨一点,用剔骨刀法,将其一点一点片成白骨才对。   炼精化气六品的强者啊,你应该能撑得过三千六百刀的凌迟吧?   咻……   铜甲尸从天而降。   陈胜手中的杖刀在疯狂旋转,月光照耀之下,竟然看不到丝毫刀影,只折射出独属于玄铁的金属光芒。   “斩!”   陀螺步法,回首望月斩!   咔嚓呲啦!   火花四溅。   金铁交鸣声于夜空中回荡。   轰隆!   陈胜被抛飞十几丈,狠狠嵌入一户人家的墙壁中。   咚咚!   两颗僵尸头掉落。   噗通!   两具尸体倒下。   “谢,谢……”   人头不再狰狞,神情柔和。   他们的眼中倒映出无数过往。   “生了,生了,恭喜程老哥,是个带把儿的!”   媒婆恭贺道。   “哈哈哈!好,好,我程家有后啦!”   程父喜上眉梢,“夫人,就这么定了,孩子便叫名宇翔,翱翔宇内,青云直上!”   “一切都依夫君。”   程母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幸福。   周岁抓周,程宇翔爬过了书,爬过了小木剑,爬过了好多东西,选中了拂尘。   “好,看来家里要出个仙人啦!”   程父很高兴,将程宇翔举得高高得。   “慢点,小心点孩子!”   程母嗔怪道。   “咯咯咯……”   幼年的程宇翔笑得很开心。   “爹,娘,为了我的修仙路,你们帮我一把吧,不说话,就代表你们同意了!”   少年的程宇翔笑得很扭曲。   他举起手中的铲子,朝着坑里一铲又一铲。   被五花大绑堵住嘴的程父程母泪流满面。   黑褐色的尘土一把又一把的洒在他们身边。   记忆,如走马观灯。   来得快,走的也快。   一切,都烟消云散。   噗滋!   陈胜拔出插在尸首上的玄铁飞刀,往鞋底擦了擦,收回腰带中。   “尘归尘,土归土吧。”   将人头丢进尸堆中,火把丢下,先点燃干枯的落叶与茅草,再点燃木柴,然后便是人。   陈胜坐在巨大的篝火旁,倚靠着老马,熟练地拉起二胡。   对普通人来说,在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生活,是一种悲哀。   高高在上的超凡之人,只需一个念头,便可让其全家死绝,屠村灭县覆城,甚至涂炭天下。   “老马,你觉得我高高在上吗?”   陈胜冷不丁问道。   “嗷咦?”   老马诧异地看着陈胜。   你小子,高尚没看出来,死要钱是真的。   “哈哈哈,你说得对,高尚个屁!”   陈胜大笑。   梦境。   “又见面了。”   陈胜朝着麻衣青年拱手。   他似乎找到了点感觉,觉得今天晚上一定能有非比寻常的收获。   麻衣青年微微点头,唐刀出鞘。   陈胜施展轻功,朝着麻衣青年直线冲锋。   锵!   以气御刀,杖刀出鞘!   真气外放,刀气纵横。   地狱刀!   麻衣青年手中刀山地狱显现。   陈胜,卒!   “再来!”   陈胜复活,眼中战意昂扬!   片刻过后,卒!   归来依旧战意高!   一刀一刀接一刀。   陈胜的动作愈发地快,导致死亡次数急剧升高。   他不知道死了几回,但却没有丝毫气馁。   差一点,还差一点!   再快,再快,再快!   地狱刀!   刀山地狱再现。   “杀!”   陈胜顶着刀山地狱的冲击,挥出属于自己绝巅的一刀。   这刀气很渺小,很弱,如清风掠过。   噗滋!   唐刀透过陈胜的身体,他却带着笑脸死去。   成了!   麻衣青年收刀入鞘,怔怔地摸着脸颊上不断消散的一道血痕。   这是被陈胜斩出的那缕“清风”所伤。   快到连他都没反应过来。   陈胜复活了。   麻衣青年脸上的伤也消失了。   但麻衣青年知道,胜负,或许会在下次,下下次揭晓了。   别看这刀气如清风般弱小。   能伤他的脸,也能割他的喉。   只要威力再强那么一两寸,便足以致命。   “能告诉我你悟的道吗?”   麻衣青年在屏风上写道。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我的刀,是最快的刀!”   陈胜淡笑道。   这听似有些口出狂言的话,就是他的道,快刀道!   从瞎眼大叔起,到双刀少年,菜刀厨子,独臂刀客,碧眼美男的飞刀,他们主打的就是一个字——快!   “最快的刀,这条路会很难走。”   麻衣青年写道。   立下心中刀道,就如同人立志一般,立得越远大,走得就越远。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瞎吹牛皮了。   立志,完不成你可以换一个。   立道,完不成你换一个试试,道心破碎都是轻的。   以陈胜现阶段的实力,自然称不上最快的刀,在他的漫漫修行途中会遇到很多比他快的刀客,这些都是绊脚石。   被绊倒不可怕,可怕的是被绊倒后就起不来了。   陈胜能做的,就是将比他刀快的对手一一超越,把绊脚石化作铺就道路的地基石。 第105章下一个对手   “我知道路难走,不难走,我还不走了呢。”   陈胜笑道。   麻衣青年点了点头。   武学之路,没有什么道是好走的。   就好比他的绝情刀和地狱刀。   想要修成这两种韵味的刀法也容易不到哪里去。   只是陈胜在难与更难之间选择了后者罢了。   咻咻!   唐刀在空中挥舞,发出破空之声。   麻衣青年将刀指向陈胜。   不言而喻。   陈胜微微颔首,将手搭在杖刀上。   蜻蜓三点水!   纵跃间距离不断缩近。   麻衣青年难得主动提刀前冲。   地狱刀!   刀山再现。   陈胜眉头一挑,杖刀出鞘。   快刀!   流光一闪。   噗滋!   刀山地狱斜落在肩,将陈胜的右手连带肩胛骨那一块斩落,肺叶飘零。   噗滋!   流光一闪,轻轻透过麻衣青年的脖颈。   再见,朋友。   这是两人意识丧失之前最后的念头。   片刻之后,陈胜复活,麻衣青年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背负刀匣的长须中年人。   “赢得十分侥幸啊。”   陈胜感慨一声。   麻衣青年的地狱刀很强,但终究没有完全掌握住这刀道,有失控入魔的风险。   而陈胜则是靠着对快刀道的精确把握,成功以小博大,斩杀了麻衣青年。   严格来说,双方应该是同归于尽的,只是他多撑了一会儿罢了。   “那么……接下来的对手就是你了。”   陈胜望着长须中年人,看到其背上的刀匣,嘴角忍不住抽搐。   看外露的刀柄,足足有九把之多。   干什么,玩九刀流?   那你得把头发染成绿的才行。   “老规矩,先送一条!”   陈胜起手三把飞刀甩出。   咻咻咻!   有意思,飞刀术吗?   长须中年人挑了挑眉,将三把飞刀抓在手中。   陈胜:???   自打他获得碧眼美男的飞刀术后,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能徒手将飞刀抓住的。   “是个棘手的,那就试试这个吧!”   陈胜灵机一动,以气御刀,三把飞刀入手一甩。   咻咻咻!   三道流光一闪而过。   他将自己的韵融入了飞刀中!   锵!   长须中年人终于出刀了。   一把长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轻柔灵巧。   这是一把神刀!   不!   梦境空间里的刀都是凡刀,充其量就是硬了点,能够让对决双方痛快打一场,不至于断掉。   但绝对不可能出现如此特性的神刀。   是长须中年人的刀道,是他的刀韵让人产生了如此错觉!   叮当!   一刀下去。   三把飞刀被斩落。   竟然悟出了自己的道,年轻人很不错嘛,那我也该认真一些了。   长须中年人点了点头,朝着陈胜冲来,长刀挥出,强烈的个人韵味扑面而来。   天仙乘风,霞雾云影,意态万千,精妙绝伦!   陈胜的瞳孔中倒映出万千刀法,犹如一朵朵莲花绽放。   美,太美了!   然后他就美死了。   !!!   复活过来的陈胜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一脸懵。   他仿佛又回到最初和麻衣青年对决的时候。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同样都是道,为什么你的刀能这么秀?   “我不服!再来!”   陈胜大吼一声。   这次他要先发制人!   轻功施展,快速近身,五十步之外,三刀连斩。   带着快刀韵味的刀气眨眼间便抵达目的地。   长须中年人动了,他故意等陈胜出刀再动,不然陈胜连出刀的机会都不会有。   滋啦!   长刀挥舞,莲花绽放。   陈胜的刀气宛若泥牛入海,被淹没在万千刀法中,连他本人也化作了莲花的养分。   陈胜,卒!   天空泛起鱼肚白。   陈胜也睁开他的那抹白。   他已经被虐得连前世遗忘的课文《爱莲说》都记起来了。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瞧瞧这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多恰当啊,可不是不能近身亵玩嘛,玩了就去世。   “差距,还是太大了。”   陈胜无奈道。   长须中年人让他明白一些道理。   立道是一回事,对韵味的掌控与精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立道,决定了你的上限,未来能走多远。   对韵的开发掌握,则决定了你的下限的战力,它只看你走了多远,而不是能走多远。   陈胜的快刀韵,就好比听话的小孩子。   麻衣青年的地狱刀,就是不听话的小孩子。   而长须中年人的刀韵……他就是个正值巅峰的成年人,一拳一个小朋友!   真是……太残暴了!   陈胜挠了挠头,越到后面,遇到的梦境对手就越不能取巧了啊。   他现在唯一能破了长须中年人刀韵办法,就是不断精进自己的刀韵。   要快,快到对方莲花未绽放,便将其脑袋砍下来!   可这谈何容易?   “算了,还是想开点,至少我战胜了那麻衣青年。”   陈胜平心静气,接受了麻衣青年的记忆和实力。   惨惨惨!   那叫一个惨。   麻衣青年原本是个背负血海深仇的冷酷杀手。   闷葫芦一个,只会奉命行事。   为练就绝情刀,七年内要连杀七个好友。   坏就坏在他居然对自己女同事动情了,下不了手。   但悲剧的是,他爱的女同事,喜欢的却是他的好兄弟,好大哥。   于是,绝情刀便有了缺陷。   而后替父报仇,又修了父亲传下来的地狱刀。   结果又是因为情之一字,导致走火入魔,自断一臂。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没多久,女同事死了,还是被他好大哥的老婆杀的。   “女人,果然会影响拔刀的速度啊。”   陈胜忍不住扶额长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也太乱了。   “不过抛去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他对绝情刀和地狱刀的理解感悟,倒是可以化作我之道的养料。”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陈胜不照单全收,但可以借鉴,举一反三。   至于实力方面的强化……   锵!   杖刀出鞘。   陈胜斩出一道刀气,跨过百丈距离,将沿途数栋民房劈成两半,地面上犁出一条切口整齐的深沟。   身体素质提升,真气含量上涨,质量更高。   他,又变强了。   “走了,老马。”   “嗷咦!”   “早饭?到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再吃,你要不介意的话,我还有炊饼。”   “嗷咦嗷!”   骡子背着人,快步离开。   那死面饼子,万不得已,还是留下来防身吧。 第106章找死的人   天将拂晓。   一群身穿血袍的人站在一片白地前。   为首的血袍一招手,地上白灰落在指尖摩擦。   “这么说,程宇翔是死无全尸了?”   “教主,根据现场痕迹来看,左护法很有可能被一刀客斩杀了。”   手下汇报道,他的额角直冒冷汗。   程宇翔可是能与六品圆满交手的存在,加上主场作战,结果就这么死了。   现场留下的那一刀痕,他们在座各位,九成以上的人都没把握挡下来。   “刀客?”   血袍教主语气为之一顿,旋即摇头道:“算了,既然此处无尸可用,便去右护法那里吧。”   “遵命。”   血袍教徒们纷纷应道。   还好,狡兔三窟,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影响到复兴大计,他们屠的村可不止一处。   这还多亏了北狄叩边,把北州官府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   “我剑,何去何从。   爱与恨,情难独钟。   我刀,划破长空。   是与非懂也不懂。   ……”   陈胜坐在骡子背上哼唱,摇头晃脑。   “嗷咦嗷咦!”   老马也跟着一展歌喉。   “唱什么唱,兀那小子,别当道,爷还有急事呢!”   迎面走来一群人,为首的穿甲尉官面色不善道。   “在下是沿着官道一侧走,何从拦你?”   陈胜淡然道。   “嘿,小子,你还敢顶嘴。”   尉官大怒,提刀上前要给陈胜一个教训。   “大人,大人,他只是个瞎子,不要和他计较,赶路要紧,误了时辰,咱可担待不起啊!”   一黑脸汉子连忙拦住了尉官,不停劝解。   “哼,若不是急着北上增援,定饶不得你这小子!”   尉官冷哼一声,将刀入鞘,就要带着手下民夫继续赶路。   北州要塞战事愈发紧张,州牧大人有令,各郡县征调民夫北上,或运送粮草,或修筑城墙工事,为防止拖拉,还定好了抵北期限,违令者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那可是要砍头的。   尉官为了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也顾不上和陈胜计较。   “神经病。”   陈胜嘴里嘟囔着,放下手中的铜板。   轰隆咔嚓!   惊雷落下。   一滴。   两滴。   三滴。   豆大的雨点不断落下。   尉官:……   陈胜:……   雨下得很大。   没办法,大家只好找地方避雨。   万幸,这附近就有一个破山神庙。   “直娘贼,这雨咋说下就下!”   尉官破口大骂。   道路泥泞,他总不能硬逼着民夫继续赶路。   要是感染了风寒,倒下太多人,他到了目的地依旧难逃一死。   就在这时,心情非常糟糕的尉官看到前来避雨的陈胜,想起刚才的事,气不打一处来,大步上前伸手拦住。   “小子,这里人满了,你换个地方避雨吧。”   他就是要故意刁难这小子。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这么个山神庙,陈胜若不进,必然要淋成落汤鸡。   “我说,你非要为难我吗?”   陈胜眉头紧皱。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么找死的人了。   “没错,我就是要……”   “唉唉唉,大人,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呢。”   黑脸汉子又一次上前阻拦,往尉官手里塞了几枚铜板。   “哼,看你是个孩子,就放你一马。”   尉官颠了颠手里的铜板,冷哼一声,走到庙里最干燥暖和的地方坐着。   “嘿嘿,这位小兄弟,跟我到火堆旁取暖吧。”   黑脸汉子笑道。   万幸,这山神庙里枯枝败叶不少,还有块倒塌的门板,生火倒是够用了。   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取暖。   尉官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放到火堆旁暖着,从怀里掏出肉干,用树枝串起来烤。   一口温酒一口肉,那叫一个香。   看得周围人是唾沫直咽,敢怒不敢言。   这尉官,平时就想着法从他们手里抠钱,这次征调,一路上对他们非打即骂。   也就黑脸汉子能厚着脸皮,靠着皮糙肉厚,和几枚铜板说几句话。   “老马。”   陈胜喊道。   “嗷咦。”   老马凑了过来。   众民夫看着老马,也忍不住直咽唾沫。   这骡子,可全是肉啊。   老马:???(总有刁民想害朕)   陈胜从老马身上包裹里拿出一口黑锅。   众人:???   不是,谁出门赶路还背口锅啊!   陈胜就让老马背了。   这口黑锅是在刘家庄修养时托刘季买的,为得就是以防万一,找不到有人烟的地方,也能吃上口热乎带汤的。   陈胜又拿下来几张饼子和肉干,淡然道:“你们谁去外面帮我接水?”   “我去!”   黑脸汉子立马站出来,顶起黑锅就去外面接雨水了。   帮忙,就意味着愿意分享。   不多时,他便回来了。   雨下得很大,无根水积得快。   几个民夫还趁着接水的功夫,搭起一个撑锅的架子。   就是苦了庙里的山神,底座下的砖都被薅了好几块。   架锅,烧火,水沸,饼子肉干下锅,煮成勉强可以下咽的一锅糊糊。   对于陈胜来说是勉强下口,对于那些民夫来说,那就是山珍海味了。   连日来的赶路,吃的都是野菜团,硬疙瘩面头,能有口热乎软烂的吃,就不错了,还有肉,那真是口水都快兜不住了。   “格老子的,给我让开!”   尉官一脚踹开挡路的民夫,从人群中挤出。   大家怒目相视,却都被他瞪了回去,不敢发声。   都是有家室有田地的人,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得罪尉官,不然以后有他们好果子吃。   更何况人家还披甲带刀,寻常五六个民夫根本不是对手。   哼,一群刁民!   尉官面露不屑,伸手就要去拿锅上的大勺。   砰!   陈胜一棍敲开了他的脏手。   “我的锅,我的食物,我让你动了吗?”   “老子就动了你待如何!”   尉官目露凶光,抽出腰间悬挂的长刀就要架在陈胜脖子上。   锵!   杖刀出刀。   咔嚓!   长刀断开。   冷冰冰的刀刃贴在了尉官脖子上。   “如何?陈某的刀可还利否?”   陈胜杀气腾腾道。 第107章王侯将相   “小子,你大胆,居然敢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你身边可全是我的人,不想死的话就把刀放下!”   尉官声色厉茬道。   陈胜有些无语地瞥了一眼黑脸汉子。   他一直这么勇的吗?   黑脸汉子也无语了。   大哥,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能别再刺激人了好吧。   要不是尉官的姐姐是县令的小妾,这草包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上。   只是平时对无权无势的百姓犯浑也就算了,现在踢铁板上还在犯浑,真是找死了。   “既然如此,我用这刀把你斩了,也是你的荣幸。”   陈胜淡然道。   他这玄铁杖刀锻成以来砍的都是什么人?   先天武者都不下三个,你一个尉官什么档次?   杀你,那是你的荣幸!   杖刀一点点嵌入尉官的脖子。   陈胜倒要看看这家伙有多勇。   “啊啊啊!吴广,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着!”   尉官痛呼着。   吴广?   陈胜的神情为之一滞,刀也停了下来。   黑脸汉子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怒色,最终也只能无奈上前抱拳道:“这位兄弟,还请不要和这莽子置气,我等几百口性命,皆系于他,还请饶过他吧,我吴广在此叩谢了。”   说着,他噗通一声跪下。   身后几百民夫也跟着跪了下来。   这世道就是如此。   当官的把平头老百姓打死了,屁事都没有。   反之,平头老百姓身边的官死了,那老百姓就得遭殃了。   别叫我兄弟,我可不是你兄弟。   陈胜无语收刀入鞘道:“都起来吧,下不为例,若是这尉官再找死,就休怪我无情了。”   尉官捂着脖子,如受惊的兔子似的,挤进人群中不再出来。   自大的草包吃了痛,自然胆怯无比。   “多谢兄弟仗义,恩情铭记在心。”   吴广拱手道。   吃过晚饭,大家一夜无话。   篝火的西边,是民夫,东边唯有陈胜一人。   陈胜不惧尉官。   民夫们惧。   他们害怕和陈胜过多接触,引起尉官的忌惮。   夜深人静,吴广借着火光,在地上不知道写写画画着什么,一脸忧愁。   而陈胜早已进入梦境,复习《爱莲说》了。   他的刀韵在不断变快。   只是依旧避免不了一遍又一遍地被长须中年人的刀莲花带走。   陈胜明白,这并不是长须中年人的全部实力。   因为对方背上的刀匣足足有九把!   可至始至终,都只用一把刀施展刀莲花。   剩下的刀又是怎样的风景?   莫非他掌握了九种不同的刀韵?   陈胜不得而知,只觉得前路坎坷。   呼呼……   梦境空间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嗯?   现实里有人靠近?   陈胜睁开白眸。   “兄弟,是我。”   吴广颤声道。   妈呀,为什么一个瞎子的眼神会如此吓人?   感觉要从眼里射出刀子似的。   “我叫陈胜,不是你兄弟,找我何事?”   陈胜冷声道。   吴广看了看身后熟睡的民夫,低声道:“陈小哥知道我等此行的目的吧?”   陈胜微微点头。   他有点预料到吴广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我是地里刨食,靠天吃饭的人,这雨一看就知道明日依旧会下,我刚才算过了,我们极有可能会逾期抵达目的地,届时军法处置下,都得死,不如杀了尉官,落草为寇。   陈小哥你是有本事的人,我打算让弟兄们跟着你,北狄叩边,朝廷又拼命压榨百姓,不顾百姓死活,各地早已苦不堪言,我看这大乾气数将尽,只需登高一呼,必然掀起波涛,于大厦倾覆!”   吴广面露疯狂之色。   反正都要死,不如拼出个活路。   瞎子走道,腰悬飞刀。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陈胜是个有本事的人,所以才会屡次劝解阻拦尉官。   在这个强者遍地的世界,他们必须找个大腿傍上,才能在这乱世活下去。   陈胜:……   气氛都到这儿了,我是不是得来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陈小哥,若是你点头答应,明日我便会在干粮饼中夹杂白布,上书陈胜王。   民夫们都是从楚县各镇征调来的,夜里我便装狐狸叫唤‘大楚兴,陈胜王’,大家必议论纷纷,届时我再挑明延期抵达之事,大家一起杀了尉官,一人一刀,便无惧有二心了!”   吴广越说越兴奋,都有些压抑不住声音。   “你这主意都是从哪里学的?”   陈胜神色复杂道。   “听说书讲的,怎么样,陈兄弟,只要你点头,我保证,大家唯你是从!”   吴广郑重承诺着。   “打住,我并不想参与你们的事,我只是个过客而已。”   陈胜严词拒绝吴广的造反邀请。   要真答应了,在这个具有超凡之力的世界,他感觉自己的结局会如前世历史上的陈胜吴广起义一般,被大乾派下的高手干掉。   还是那句话,大乾只是乱了,可不是死了。   古往今来,你见过哪一个最先造反的人笑到最后?   枪打出头鸟不是没有道理的。   吴广见陈胜没有兴趣,顿时焦急道:“陈小哥,机不可失啊……”   “我不想要这机,回去吧。”   陈胜摇头。   就算他成了,当上皇帝,那又如何。   当圣君,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还有大量折子要处理。   当昏君,过不了多久又各地起义,争着要把他脑袋砍下来。   不如当个逍遥客,独善其身,实力够强,就能活得潇洒,想睡就睡,想吃就吃。   “这……唉,好吧,陈小哥志不在此,我也不强求了。”   吴广只能惋惜退下。   此刻他只能求老天爷赏脸,让这雨在明天一早停下。   不然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第二天清晨。   荒郊野岭,没有鸡哥啼鸣,只有雨依旧淅沥沥地下着。   吴广的脸色,就如天色一般,阴沉沉的。   脸色同样阴沉的,还有北州要塞外的三十万狄人铁骑首领——铁木真。   “难道天命,真的还在大乾?”   铁木真听着雨点打在帐篷上的声音,面露无奈之色。   北州冬天连下两天雪还算正常,下两天雨就实属罕见了。   这场雨,对于擅长骑兵作战的狄人来说,着实有些不利。   地面泥泞湿滑,无法将机动优势彻底发挥出来。   北州要塞的项燕也无愧大将之名。   铁木真有心算无心之下,三十万骑兵突袭,居然被他勉强招架住了。   而这两天雨,也让其有了喘息的机会。 第108章投名状   雨一直下。   风一直刮。   “直娘贼,这雨到底何时才能停!”   尉官忍不住望天大骂。   本以为运送民夫是个可以榨油水的好差事。   现在全被这雨给毁了。   他看向民夫们,再谨慎地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陈胜,心里打定主意。   “都起来,我们出发!”   尉官喊道。   淋一场雨而已。   就算感染风寒,也不至于立马死去,等到目的地,交了差,这些人的死活关他何事?   他自己有钱治风寒,付汤药费就行了。   “什么?这么大的雨,还要赶路,我等就算戴了斗笠蓑衣,也得被淋成落汤鸡啊!”   众人议论纷纷,愤愤不平。   “都废什么话,误了时辰,到不了地方,你们都得死!”   尉官恶狠狠道:“淋雨赶路,未必会死,延时,必定军法处置,一百杀威棒下去,尔等一个也别想活着!”   延误军机打的杀威棒可不是县衙里的打板子,照着肉多的屁股打,而是打背脊。   普通人一百棍下去直接见阎王。   尉官平日里作威作福,是个窝里横的行家,民夫们都惧怕他,有的人戴好斗笠,真打算冒雨赶路。   “放屁!弟兄们,别听他的!”   吴广大喝道:“我算过了,我们此行还有三百多里,冒着大雨,就算是走相对较平缓的大道,两日之内根本也根本到不了!”   三百里,一百五十公里,两日之内到达,平均一日要行七十五公里,还冒着大雨……   在陈胜前世,部队管这叫强行军,对,比急行军还要高一级别,一个部队不靠交通工具的极限行军距离。   连伙食好、身体棒、有纪律的正规军都少有能达到这个标准的。   因为这不是身体好就能做到的,还要有坚韧不拔的意志,能达到的,那都是精锐。   而尉官却指望一群大多营养不良,一盘散沙的民夫和正规军中的精锐比,这简直天方夜谭。   “吴广,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动摇军心!”   尉官呵斥道。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无比谄媚的吴广会第一个站出来唱反调。   “我什么意思?现在去也是死,不去还有可能活,你说我什么意思?”   吴广冷声道。   他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整个小庙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民夫都直勾勾地看着尉官。   他们和他,不一样。   他们是民,他是官。   “吴广,你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尉官慌了,面对这看死人般的眼神,汗流浃背。   他摸向腰间,却突然想到刀早已被陈胜斩断。   “大家一起杀了你,就没有人会回去报信,我们就能有充足的时间,回到村里,把家人带走。”   吴广举起手中木制的长矛。   他在被陈胜拒绝以后,就一直在磨,还放到火上烤了烤,碳化处理后会更加坚硬。   其他人没有精心准备,但小庙里,最不缺的就是砖头。   民夫们纷纷从土地神像的基座上抽砖头。   上次,他们垒火做饭,是为了活着。   这次,他们杀人碎头,也是为了活着。   “不,不,我不会告密,我不会报信的!”   尉官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跑出小庙。   陈胜不由得微微摇头。   没了刀,还有一身甲,如此逃跑,把背后留给敌人,真是愚蠢至极,草包一个。   你一个全甲,能跑得过布衣?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仗着甲胄优势,先拼死吴广这个主心骨,唤起民夫们心里的恐惧,让他们畏惧不前,不敢动手,变回那个逆来顺受的顺民。   这些民夫,大多数人都是墙头草,死了主心骨,短时间内想再选一个主心骨的概率很小,更多可能是一哄而散。   这时候尉官再跑,才能争得一线生机。   草包终究是草包,欺软怕硬,脑子里全是草。   吴广冲出小庙,于大雨一棍抡翻在了尉官的后脑勺上。   轰隆咔嚓!   雷声再大,也掩盖不住尉官倒地的噗通声!   溅起无数水花。   吴广踩住尉官的胸,咽了口唾沫,长矛朝着尉官的脖子捅去。   咚!   水花再次溅起,这一下空了。   是雨太大看不清,还是心害怕不敢钉?   总之,吴广再次抬起长矛时,眼里已全是疯狂之色,双手不再颤抖。   噗滋!   血花飞溅。   这次中了!   死得透透的。   吴广冷着脸,扒下尉官的甲胄,不顾上面沾染的污泥血渍,给自己穿上,然后一手持矛,一手将尸体慢慢拖回来,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血,随着雨水不断逸散开。   噗通!   尉官的尸体躺在小庙。   众人避瘟神似地纷纷退让。   “怕什么!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一人一砖,照着他的脑袋拍,谁要是不拍,就弄死谁!”   吴广吼道。   甲胄上的血,长矛上的血,把他衬得恍若恶鬼。   投名状!   只有纳了投名状的人,才是同伙。   反之,和尉官一样,是敌人,绝不能活着回去!   轰隆咔嚓!   雷光映照着大家的脸。   迷茫、迷茫、迷茫……坚定!   有人鼓起勇气,想起尉官之前的所作所为,抄起板砖,狠狠朝着尸体脑袋上砸去。   砰!   咔嚓!   血肉模糊,砖块断裂。   这动静,瞬间唤醒了在场众人心中的恶。   他们默不作声地举起手里砖头围上前。   一砖又一砖。   风声雨声打雷声。   整个小庙就只剩下砖头拍肉声!   片刻过后,那尉官的脸已经不成人样。   在场众人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还有一个!”   不知是谁在说。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倚在老马身上的陈胜。   “有意思,杀红眼了吗?”   陈胜淡然一笑,将手伸入衣襟内。   杀人灭口,人之常情,他能理解。   只是,到底谁灭谁的口,就另当别论了。   “住手!全都给我住手!”   吴广大喊道。   他本也起杀心。   只是忆起陈胜那如刀似的白眸,瞬间便清醒过来,额角直冒冷汗。   凭什么?   一股情绪在众人之间蔓延。   凭什么他们要纳投名状,而陈胜不用?   就凭这个!   锵!   杖刀出鞘。   陈胜随手一刀将山神像劈成两半。   轰隆!   石像落地,宛若晨钟暮鼓,使人清醒。 第109章重磅消息   雨,终于停了。   陈胜瞥了一眼众人,杖刀入鞘。   “走吧老马。”   “嗷咦。”   一人一骡子,于小庙中走出,无人敢拦。   直到看不见背影。   “好了,我们回村!”   吴广大喊道,众人回过神,纷纷应和。   “对,回村,我们回村!”   没有什么,比回家更重要了。   “记住回去后,把能变卖的物件全变卖了,要快,带家人到吴村与我汇合!”   吴广喊道。   “为,为什么?”   众人不解,惊慌失措道:“我们已经杀了尉官,为何还要逃窜?”   “尔等真以为杀了尉官,事情就结束了吗?那尉官的姐姐可是县令的小妾!县令奉的可是州府之命,令尉官征调民夫北上,如今我等回村,定瞒不过他,届时依旧是个死!”   吴广严肃道。   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杀尉官,杀县令,就算杀了州牧,官上面也永远有官。   落草为寇,是唯一的选择。   就这样,一群民夫心情无比沉重地踏上了归乡路。   行至傍晚。   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   吴广眯着眼望去,脸色大变。   借着夕阳,隐约能看出来人身穿制式甲胄,是骑兵!   “官兵来了,官兵来抓我们了!”   众人惊慌失措。   那可是骑兵,谁知道其背后有没有跟着大部队。   “闭嘴!别喊,人家未必是来找我们的!”   吴广恶狠狠道。   他不知道这骑兵从何而来,但铁定不是来找他们的。   早上刚杀了尉官,就有人寻来?这怎么可能。   待得骑兵靠近。   吴广总算是看清来人。   浑身是血,身上插了七八支羽箭。   “吁!”   战马嘶鸣,轰然倒地。   它背上插着的羽箭可比主人还多,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骑兵跌落,在地上连续翻滚好几圈方才止住。   吴广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上前。   那骑兵伸出手,唇齿张合,似是要说些什么。   吴广俯身。   “北,北州要塞,被……被破!”   骑兵竭尽全力说出消息,便永远闭上了眼。   “北州要塞被破?”   吴广瞪大双眼。   怎么可能,那可是屹立近百年不倒的要塞啊!   为北州百姓不知道抵挡了多少次草原狄人的进攻。   镇守要塞的项燕与其背后的项氏一族更是茶馆酒肆说书人嘴中的常客,大英雄,大豪杰。   很多人都是从小听着他们的故事长大的。   这样的要塞,也会被破?   天,要变了!   “快走,我们要快些回去!”   吴广吼道。   再不跑,狄人就要杀过来了!   时间拨回到早上。   北州要塞。   雨停的那一刻。   “哈哈哈,大汗,雨终于停了,我定要与那项家小儿再战一场,分个胜负!”   一秃头无眉壮汉欣喜若狂道。   “术赤台,这场仗不能再继续打了,我们该撤了。”   铁木真淡然道。   “啊?为什么?汗,我们那么多儿郎难道就白死了吗?我不服,汗,你是怕了吗?”   术赤台瞪圆双眼道。   “术赤台,不得对汗无礼!”   一名猿臂蜂腰,骨架粗大的汉子呵斥道。   “没事的哲别,这次确实是本汗之过,小觑了项氏一族。”   铁木真叹了口气道。   他率领三十万骑兵突袭,项燕果断做起了缩头乌龟,坚守北州要塞不出,任由其他地方烽火台据点沦陷。   看似窝囊到极点的做法,却正好掐住了狄人的软肋。   诚然,铁木真能让军中先天武者出手,摧毁大段城墙,人为造成大规模入侵的缺口,避免和北州要塞五十万守军硬碰硬。   但若如此做,狄人就只能像以前那般,掠夺一番后便撤回草原。   铁木真要的不是掠夺,而是侵略!   攻城略地,吃下北州几郡!   如此一来,北州要塞必然要拔掉。   三十万骑兵的人吃马嚼,想以战养战,那完全是在做梦,一但进入北州内部,就是无根之萍。   铁木真就是再有自信,也不会允许部队屁股后面有五十万乾国士卒虎视眈眈!   一但中州大军集结而来,和北州要塞联动,他这三十万大军就得成夹心馅的饼了!   只有吃掉北州要塞,确保退路无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术赤台,你觉得那项籍小儿如何?”   铁木真问道。   术赤台挠了挠头,实话实说道:“汗,那小儿着实厉害,我在草原都未曾见过如此天才。”   他们草原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坦诚,别看术赤台一口一个项家小儿,实际内心里是十分认可项籍的。   “是啊,乾国天才何其多,我等若是等其缓过来,便再无可乘之机了,术赤台,我比你更想打下北州要塞啊。”   铁木真仰天长叹。   生子当如那项籍啊!   项燕采取龟缩之策时,他曾想尽一切办法激那老货率军出城野战。   搁城下派骑兵问候项家十八代,送女装给项燕,把对方派出侦查的斥候脑袋剁下来,扔到城头上等等等。   可那老家伙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坚守北州要塞。   不过老家伙项燕气定神闲,小家伙项籍可忍不了,当即下战书,要斗将。   铁木真觉得机不可失,趁斗将之战,把项籍杀了,项燕定会勃然大怒,出城决战。   于是便派出了狄人中赫赫有名的武道天才术赤台应战。   术赤台而立之年,便已是先天五品,通任督二脉的武者。   比之强的军中大将也不是没有,但年龄差距太大,地位不对等,项籍完全有理由避战。   唯有术赤台,铁木真本着磨一磨其莽夫性格的主意,特意压低了他的军职,当个冲锋的先锋小将,和项籍在军中的职位差不多。   饶是如此,双方之间年龄差距也达到了十几岁。   本来铁木真还担心项燕会拦着项籍,不让其出战呢。   没想到项籍居然应战了。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先天六品圆满的项籍和术赤台大战了上百回合,借着这场战斗的压力,一举突破至先天五品。   不到弱冠之年的先天五品。   这是什么怪物?   铁木真算是见到了传说中越阶而战的壮举。   眼见术赤台被突破后的项籍压着打,他及时鸣金收兵。   这一场战斗非但没有杀掉项籍,反而打击了己方士气,让敌方士气大振。   所以术赤台才一直嚷嚷着要和项籍再做过一场。 第110章新血魔教   “术赤台,现在若再让你去斗将,你可有把握战胜那项籍?”   铁木真问道。   “啊这……”   术赤台憋红了脸,最后还是讷讷道:“没把握。”   “那你觉得我们攻下北州要塞需要多长时间?”   铁木真指了指远处那雄伟的要塞。   一个月?   两个月?   还是三个月?   大乾的支援部队可不会给他们这些时间。   “撤军吧,此次突破劫掠的物资还是让我们小赚了一笔,要开春了,大雪不在,草场发新芽,儿郎们要回到部落,养马放牧。”   铁木真叹了一口气。   看似小赚,但战略目标却没有达到,对他来说是一场失败的行动。   旋即他的目光又坚定起来,如狼一般。   这次达不成,那就下次,下下次,总会达成的。   他还年轻,比大乾那个求长生的皇帝老儿要年轻得多,他可以等!   “大汗,有人求见,是乾人!”   帐外小兵汇报道。   “哦?乾人?”   铁木真顿时来了兴趣。   他有预感,破局的契机,或许就在这帮乾人身上了。   “把人带过来吧。”   “是。”   不多时,一行身披血袍的人来到汗帐内。   “哼,你们乾人就是喜欢故作神秘,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术赤台冷哼道。   “大胆,区区蛮夷,安敢羞辱教主!”   一血袍人呵斥道。   “嗯?”   铁木真身边的带刀护卫忽必来双目一睁,将手搭在刀柄上。   只要汗眼神示意,他定叫这血袍人身首异处!   哲别的一双鹰眼也紧紧盯着为首的血袍人。   “杜星,不得无礼!”   为首的血袍人有些无奈地拦住了手下,掀开了帽兜,拱手:“大汗,手下人不懂事,多有得罪,在下新血魔教教主,沙里飞。”   没错,他就是当初在北灵郡刑场差点被砍头,最后侥幸逃跑的沙里飞。   自郡城逃跑后,他一路蹿至双旗镇,机缘巧合之下,在杂货摊获得了陈伟龙所遗留的那部血魔经。   陈伟龙因修炼邪功,被抄家。   抄家的县令只爱金银字画,对武功秘籍不熟,也瞧不起舞刀弄棒的武夫,便将其余物件一股脑全卖了,这才让沙里飞捡了漏。   他借此邪功,大肆屠村血炼,提升武道境界。   而三县止戈使因为陈伟龙一事,到现在还未补齐,给了沙里飞发育时间。   恰在此时,一群野茅山之人来到双旗镇,他们携有血魔经中册秘笈,可若无上册,便无法将劲力转化为血魔经独有的血元。   当他们听闻陈伟龙之事,便断定双旗镇有血魔经上册存留,碍于实力不足,便联合起来,前来争夺。   而沙里飞那是已经靠着血魔经加速修炼的血炼之法,提升到了先天六品之境。   一群实力最强不过与七品后天武者相当的野茅山人果断白给。   他们若是能靠自己达炼精化气六品,也不至于觊觎血魔经。   这秘籍提升境界是很快,跟坐火箭似的,但修身不修心,如同溜冰,在快速提升实力的快感下,人很快就会变得残忍好杀嗜血,漠视生命,届时成为人人喊打的魔头。   所以但凡有点骨气的修行者,都不会修炼血魔经。   沙里飞利用血魔经记载的控人法,控制住了野茅山的人,组建起新血魔教,四处招兵买马。   而就在此时,狄人叩边,朝廷无暇顾及别事。   加上沙里飞小心谨慎,每一县择一村屠之,新血魔教很快就壮大起来,还没引起朝廷注意。   “新血魔教?”   铁木真望着沙里飞轻笑道:“乾国看来是真的不行了啊,国内几十年前灭亡的邪教,居然又死灰复燃了。”   “你知道血魔教?”   沙里飞有些吃惊。   这铁木真看似顶多知天命的年岁,怎么会去了解一个大乾邪教?   连他也是当年在黑云十八寨听大寨主酒后吹牛皮说的,当时弟兄们还以为大寨主马尿喝多了呢。   “哈哈哈,当年血魔教被乾国围剿,教主一路逃窜至我们这儿,想在草原再起势力,被我们萨满教的大萨满爷爷杀死,他的头盖骨,至今还是大萨满爷爷盛酒的酒杯呢!   这事后来被编成了故事和舞蹈,在草原传唱,我们在座的那位不是从小听到大。”   铁木真大笑起来。   术赤台等人也大笑起来。   帐篷里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那教主就是在找死,草原才多少人,他居然出手屠灭了十几个部落,引得大萨满怒降天罚,在其还活着的时候,将头盖骨炼成了盛酒宝器。   “咕噜。”   沙里飞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他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一路顺风顺水,修炼至先天五品境界,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血魔教教主可是血魔经的创始者,血魔经上中下三册齐聚能修炼至一品境界,你说教主有没有一品实力?   然而就这样的强者,居然被那大萨满击杀了?   这大萨满到底是何方神圣?   “行了,笑也笑够了,说吧,你们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   铁木真说道。   他之所以把血魔教教主被大萨满击毙一事说出来,就是为了打压沙里飞的气焰。   这样不管接下来对方要说什么,都少了几分底气。   “某此行,是来助大汗攻取北州要塞的。”   被压了气焰的沙里飞也不绕弯子,直接把此行目的说了出来。   “你说得倒轻巧,我等三十万铁骑都未能拿下,靠你们这些人就想助我等攻下北州要塞,莫不是在耍我们!”   术赤台怒目相视。   若是沙里飞这些阴沟里的老鼠都能拿下北州要塞,那他们岂不是一群废物?   沙里飞没有理会术赤台这一眼莽子的家伙,朝着铁木真拱手道:“大汗,想要拿下北州要塞,未必需要强攻,也可智取。”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没脑子吗?”   术赤台大怒。   “术赤台,你给我退下!”   铁木真呵斥着。   你搁这乱吼乱叫才显得我们没脑子好吧!   “大汗,我……”   “退下!”   “是。”   术赤台一脸憋屈地离开,走时还不忘瞪沙里飞一眼。 第111章狄人与血魔教的交易   “不知沙教主有何妙计,本汗愿闻其详,若是真的有用,我可以向大萨满爷爷求取血魔经下册,想必沙教主一定会感兴趣的吧。”   铁木真笑道。   血魔经下册记载着三品至一品的修炼法门,乃一教控制人心之根本,血魔教教主随身携带很正常,只不过最后还是成为了大萨满的战利品。   “血魔经下册!大汗此言当真?”   沙里飞神情无比激动。   到底只是个巡山的小喽啰,坑蒙拐骗的奸猾之人,空有一身实力,骨子里刻着的还是小气逐利。   “本汗对长生天起誓,若是你沙里飞能助我破了北州要塞,便将血魔经下册交给你!”   铁木真郑重道。   如果沙里飞真有办法让他攻克北州要塞,那血魔经下册给了又何妨?   大狄想要一口吞掉乾国明显是不可能的事,让血魔教在乾国内部兴风作浪,吸引注意不是很好么。   “好,大汗果然阔气。”   沙里飞将攻克北州要塞的方法全盘托出。   帐中众人闻言尽皆倒吸一口凉气。   无他,这方法若是彻底落实,倒真有可能让要塞沦陷!   “大汗,沙某这就行动,告辞!”   沙里飞抱拳,兴奋不已地离开。   他相助狄人攻克北州要塞,原本就没打算要什么报酬,因为这是双赢的局面。   沙里飞需要大乾乱起来,无暇顾及其他,才能让新血魔教猥琐发育起来。   只要狄人乱北州,接下来他们可就不止屠村那么简单了。   狄人残暴,屠个镇,屠个县什么的,合情合理啊!   只是沙里飞没有想到,苦苦追寻的血魔经下册,居然会流落到草原狄人手中,还被铁木真拿来当做攻克北州要塞的奖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愈发觉得自己就是说书先生故事里的天命之子了!   “大汗,您真的要把那血魔经下册交给他吗?”   哲别有些担忧道。   他觉得沙里飞这群人就是一柄双刃剑,搞不好会伤到他们自己。   “哲别,你放心吧,区区萤火,是无法与皓月争光的。”   铁木真笑道,眼中尽是所向披靡的自信。   格局,决定了沙里飞的未来。   只会成为历史车轮下的尘埃。   而他,则创造历史!   北州要塞。   “祖父,雨停了,让我再去叫阵斗将吧!”   项籍主动请缨道。   前几日的斗将之战让他意犹未尽,老是固守要塞,都快把他憋屈死了。   “不允。”   项燕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神情淡然地拒绝了项籍的要求。   前几天他之所以答应斗将,那是因为城中士气低迷,得来场胜利振奋人心。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荣辱不惊,稳若泰山。   天天被狄人堵在门口问候十八代,还不准还击,这谁受得了。   项籍力压术赤台,将士们心中憋屈早已消散,目的达到,就没必要再斗将了。   “祖父,我……唉!”   项籍一屁股把椅子坐得咔咔响。   此时此刻,他就算不服也得憋着。   项燕可是先天四品武者,项籍若是擅自行动,意气用事,少不得体会一下来自祖父深沉的爱。   嗯,当着将士的面,被一只手按在地上摩擦的那种爱。   “籍儿,现在我等守城求的是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静待朝廷援军赶来才是上策。”   项梁淡定道。   他们项氏一族已经是封疆大吏了,老爷子再得大功往上升,可就要裂土封王了,大乾可不会允许异姓王出现。   “那唐周,现在差不多到帝都了吧?”   项燕冷不丁道。   这也是他当缩头乌龟的原因之一。   北州要塞的监军宦官唐周,在狄人叩边之后没几天,跑了。   没错,身为监军,居然扔下北州要塞军民跑了。   唐周的甩锅本事,从负责烽火台哨所那几位倒霉的队长就可看出。   项燕但凡在狄人那里吃瘪,指不定这阉人回去后会编排什么呢。   所以他选择稳,当个一动不动的趴窝王八。   “算算时间,恐怕早就到了。”   项梁回复道。   “哼,那家伙倒是跑得挺快,也幸亏他跑了,否则我等必然束手束脚。”   项籍神情鄙夷道。   “唉,只希望这次战后,陛下即使要派监军,也要派个靠谱的过来。”   项燕有些无奈道:“草原狄人可是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若是再掣肘老夫,北州危矣,大乾危矣!”   “祖父,您怎能涨狄人威风呢,他们若是真厉害,也不会被我击败了。”   项籍举起砂锅一般大的拳头道。   “哼!叫你平时多抽出点空闲读兵书,你就是不听!”   项燕瞪了项籍一眼,道:“我且问你,狄人这次叩边,人数几何?”   “祖父,您这可小瞧我了,估兵之法我还是会的,狄人此次大致来了有三十万骑人马。”   项籍嘚瑟道。   他是醉心习武,但不意味着他不读兵书啊,只是有主次之分罢了。   “那我再问你,上一次出现如此规模狄人骑兵叩边是什么时候?”   项燕继续追问。   “是三十年前,先帝驾崩之时,草原狄人各部以为有机可乘,便联合起来,妄图劫掠数郡人口粮食器物,不过他们都是面和心不和,一盘散沙,被祖父抓住机会逐个击破。”   项籍回复道。   这可是载入史册的一战,每次兵术演练时必有的课题!   “那我问你,你从中看出点什么了吗?”   项燕沉声道。   阿这……   “大乾必胜?”   项籍轻声道。   “哼!回去把兵家总纲抄一千遍!”   项燕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大乾必胜?   这不废话嘛,你还想输是咋滴?   “啊?”   项籍顿时苦着一张脸。   兵家总纲字不多,一千左右,但要再乘于一千……   “梁儿,给你这蠢侄儿解释一下吧。”   项燕摆手道。   “是,父亲。”   项梁抱拳,对着项籍道:“籍儿,似你刚才所言,这次三十万狄人骑兵叩边,定然是草原各部联合出兵,他们与三十年前那次叩边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你再仔细想想。”   “区别……”   项籍皱眉,仔细回想这几天狄人骑兵的布阵,与三十年前那一战史书所记载的场景作对比。   “团结,是团结!”   项籍答道。   如果三十年前的狄人叩边是一盘散沙的话,那现在的狄人就是沙子聚合成的石头,团在一起。   打仗不再是毫无章法,一窝蜂地往前冲了,反而张弛有度,配合默契。 第112章毒计   “嗯,孺子可教也。”   项梁点了点头。   比起他爹的严厉,他对项籍还是很包容的。   孩子练武方面已经是天赋异禀了,你总不能要求他在兵法上也是天才吧。   “狄人统一,草原共主啊。”   项燕仰天长叹,“老夫本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没想到却是发生了。”   草原环境恶劣,以部族为单位,谁都想占据有旺盛草场的地区。   但草场肥美的地区就那么点,可供不起整个狄人族放牧,部落与部落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涉及到生存问题,谁也不会服谁。   就算短暂统一,也很快会掀起新一轮的内战。   只是铁木真在统一草原各部之后,把矛头向外,指向了大乾。   内战改外战!   “草原共主吗?”   项籍望着城外狄人骑兵驻守方向,战意昂扬。   一统各部,这是何等气派。   再对比大乾当今皇帝。   昏庸无比,为求长生,不顾朝纲。   还做出给御敌要塞派监军,钳制守城大将的荒唐事。   这等皇帝,要有何用,彼可取而代之!   项籍内心突然升起一股大逆不道的火苗。   北州要塞南门口。   这里汇聚了各地征调来的民夫,他们或运送着粮食,或是来修缮防御工事。   “等等,你们是从哪来的?县衙印戳呢?”   城门守卫拦住了一队近千人的民夫。   他有些疑惑,大部分民夫的脸咋看上去有些苍白啊。   而且全都闭口不言,安静异常。   “大人,我们是楚县吴村来的,这是我等县衙印戳。”   沙里飞笑着将盖有楚县县令印的纸递了上去。   这是类似通关文牒的证明,在战时,没有这证明是进不了守边要塞的,搞不好还会被当成细作抓起来。   城门守卫在仔细检查了一番后,点头放行。   “嗯,是真的县衙大印,进去吧。”   “谢大人!”   沙里飞笑道。   这印,当然是真的。   他们可是将楚县县衙所在的镇子屠了个干净!   “喂喂喂,前面的,走快点啊!”   后面带领民夫的尉官不爽道。   “啊,抱歉,抱歉,楚县离这里路途遥远,大家淋雨赶路,感了些许风寒,腿脚有些慢。”   沙里飞连忙道歉,领着步履蹒跚,有些晃悠的民夫们走入城内。   陆陆续续还有几支队伍,也以楚县民夫的名义,混进来。   楚县下辖好几个镇,好几十个村,城门守卫也不可能一一去核对,只要县衙大印没问题,就全部放行。   再者,一群手无寸铁的民夫,也掀起不了风浪。   孰不知,在这些来自楚县的数千民夫一进城,便微微张嘴,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息。   不过在这几十万人聚集的地方,这点气味根本不算什么,很快就被其他气味掩盖住了。   而这些民夫他们或被分配到军营附近,送饭送水,或被分配到城头,修建工事,搬运物品。   “弟兄们,吃饭了!”   一处军营,火头军的伍长用马勺敲桶道。   身后是上百民夫在运送装载食物的车辆。   像他们这样的送饭队伍有好几十个。   毕竟是五十万的军队,光是负责做饭的火头军都有数千。   “等等,我先来试一下!”   一名士卒走出,他是负责这片区的军医。   “老哥,职责所在,还请见谅。”   军医拱手道。   毕竟大家都是同袍,这样当面试毒,多少有些伤人心。   但眼下大敌在前,必需谨慎。   “晓得了,你试吧。”   伍长摆手道。   虽然在饭里下毒很蠢,毕竟几十万人用饭时间总会有差距,很容易被发现。   但以防万一,小心为上总是没错的。   “好了,饭菜无毒,可食。”   在经过一系列简单测试后,军医宣布可以吃了。   至于有没有检测手段都检测不出来的毒药,那肯定是有的,但非常金贵,用来毒他们这些大头兵,还几十万人……   噗通!   噗通!   几个运送饭菜的民夫倒下了。   与此同时,其他地方也都陆陆续续出现这种状况。   “嗯?怎么回事?”   军医连忙上前查看,脸色顿时骤变:“他们死了!饭菜先别吃,待我向上面汇报……”   噗通!   送饭的伍长也口吐白沫地倒下了。   军营里凑上前来的士卒们也都成片成片地倒下。   “怎么回事……”   军医话音未落,只感觉头晕目眩,也倒下了!   “嘿嘿,成了。”   城外的沙里飞露出得意的笑容。   那些来自楚县的民夫,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他们一个个,全都是野茅山人培养的毒源,体内蕴含大量疫病之气!   坑蒙拐骗,下药毒人。   这是沙里飞以前最经常干的事了。   在狄人叩边时,他就在想怎么帮对方攻破北州要塞了。   想来想去,想到了这招下作,但很有用的毒计。   这些疫病之气对入了品的武者起不了作用,闻到顶多犯恶心,但对普通人起效极快。   不致命,只会让人头晕目眩,口吐白沫,四肢酸软,高烧不退。   祛病的方法也很简单,开一副汤药喝下,发了汗便没事了。   又或者干脆用祛病符,一符融水能治好几百人。   只要给项燕一点时间,很快就能解决。   但,北州要塞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啊!   咻!   哨箭升空,发出刺耳的响声。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轰隆隆……   三十万狄人铁骑倾巢而出。   “儿郎们,破北州要塞就在今日,随我冲啊!”   术赤台亲率一支精锐部队,朝北州要塞城门发起进攻。   一但轰碎城门,骑兵入城,胜负便已尘埃落定!   之前他这么做,北州要塞都会有相应的先天武者带领精兵前来防守。   但这一次……   五十万大军不说全部,但也有八成以上的人成了软脚虾,剩下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单靠城内入品武者,根本就抵挡不住! 第113章替罪羊   北州要塞被破,守城大将项燕殉国。   项氏一族仅项梁、项籍寥寥几人逃出,不知所踪。   百万军民,尽皆付之一炬!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整个要塞都散发着烤肉的香气。   铁木真不可能将后背交给乾国人,哪怕是降卒。   百万军民,至少需要五万骑,遣一员大将才能看得住。   而现在,只需要五千就够了。   要塞一炬,朝野震动。   中州帝都。   “唐周!北州要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朕让你监军,你就是这般监军的吗!”   面若枯槁的大乾皇帝司马睿咆哮着,将北州牧灵鸽传来的加急信揉成一团,砸在唐周的脑袋上。   他是沉迷修长生,但不代表他不要江山国土!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奴婢……”   唐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在逃跑之前根本没预料到北州要塞会沦陷,路上准备的借口全都没用了。   项燕都挂了,项氏一族生死未卜,找人甩锅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   “陛下,唐周临阵脱逃,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还请陛下将其斩首弃市,安抚人心!”   宰相钱忠义愤填膺道。   “爱卿言之有理,来人,来人,把唐周给朕拉下去砍了!”   司马睿气急道。   身为皇帝,他必须要有个台阶下,宰个替罪羊,对天下百姓有个交代。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唐周怎么也想不到,最擅长找替罪羊的他,有一天会被人当做替罪羊,吓得把不住尿,霸气侧漏,湿了裤子,一股腥臭味散发出来。   这让打算押走他的两个殿前护卫都稍稍迟疑了一下。   就在这时,大殿内,比宰相钱忠站得还要靠前一点的大乾国师刘洵开口了。   他双手合十,面露慈悲,“阿弥陀佛,陛下息怒,唐周罪不至死。”   “刘洵!唐周临阵脱逃,难道不该斩首示众吗!”   钱忠怒道。   刘洵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绿光,淡然道:“阿弥陀佛,把唐周斩了,难道就能挽回北州要塞被攻破的罪过吗?现在最重要的是问清一些事,唐周好歹在北州要塞待过一段时间,让其将功赎罪,为朝廷派遣大军带路,不是很好吗?”   说着,他朝唐周冷声道:“唐周,我且问你,汝在要塞监军时,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大将项燕可是先帝时便倚重的老臣,颇有统兵之能,北州要塞在项氏一族几十年经营下更是如铜墙铁壁一般,区区三十万狄人骑兵,是绝无可能从外部攻破的,定然是有奸细里应外合!”   “没错,项老将军镇守北州要塞数十载,兢兢业业,乃国之柱石,怎可能被区区三十万狄人骑兵击败,定是有细作叛徒,私通曲款!”   “原来如此,国师不愧是国师,深谋远虑,观事透彻啊!”   司马睿恍然大悟,忍不住夸赞道。   “阿弥陀佛,陛下谬赞。”   刘洵合十鞠躬,旋即看向唐周道:“唐周,还不仔细想想,北州要塞有何异常!”   唐周哪里还能不明白国师大人的意思,赶紧思索着在离开北州要塞前,还有什么重量级人物可以甩锅的。   想着想着,他额头上的汗就流下来了。   北州要塞位高权重有声势的当属项氏一族,可现在……   等等!   北州要塞城内好像还有一个可以甩锅的!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陛下!”   唐周激动大喊着,仿佛是快要溺死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是黄巾教,是黄巾教!回陛下,奴婢在逃……咳咳,离开要塞之前,就有黄巾教的人在要塞外的民居治病……蛊惑人心了!”   教徒众多,在民间颇有威望,绝对够分量当替罪羊。   就决定是你了,黄巾教!   “黄巾教?”   司马睿一脸迷茫,如果他有空翻看各地官员递上来的折子的话,对黄巾教倒是会了解一些。   但我们的皇帝陛下痴迷长生,日常磕丹药磕得五迷三道,哪有时间看折子。   “阿弥陀佛,启禀陛下,黄巾教乃是民间组织的教派,其教徒皆尊一个叫张角的人为教主,称之为大贤良师,在北州各地郡县广为流传,信徒众多,这点钱丞相也可作证。”   刘洵拱手道。   “陛下,国师所言属实,但这并不能证明黄巾教乃是北州要塞被破的罪魁祸首,我等不能听信唐周的片面之词。”   钱忠有些憋屈道。   这是事实,他要是否认,皇帝拿折子一看,欺君之罪的帽子就得扣下来了。   自古文官与宦官之间就是个矛盾体。   你想当世人眼里的清流、贤臣、忠臣,照着宦官死怼,准没毛病。   你想步步高升,当奸臣、宠臣、佞臣,跟宦官同流合污,大抵可以遗臭万年。   钱忠作为文臣的头头,自然是选择前者,能怼死一个宦官是一个。   唐周闻言连连磕头,泪流满面。   “陛下,陛下,你要相信老奴啊,老奴怎敢欺君呢,我曾听闻那些黄巾徒曾教人呼过一句妖言惑众之语,就是,就是……”   平时是不敢欺君,但现在搞不好脑袋都要掉下来,当然要把屎盆子全扣在黄巾教上。   “就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司马睿呵斥道。   “他们说,他们说……”   唐周汗流浃背,浑身颤抖,大脑高速运转,想着怎么编排一个大逆不道的言论,来激怒皇帝。   他想起之前看到那些黄巾教徒在信众中散播的言论,说什么大贤良师张角乃黄天降下的使者,信黄天,得永生之类的……   唐周当时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话也就骗骗乡野村夫泥腿子,但现在嘛……   有了!有了!   他眼前一亮,汗不流了,腿不抖了,身子立起来,跪得笔直,而后重重磕头。   “陛下,还请恕奴婢大不敬之罪,因为黄巾教散播的妖言,实乃大逆不道,欺君犯上。”   司马睿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唐周勾了起来,他摆手道:“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谢陛下。”   唐周磕伏在地上的脸露出得逞的笑容,语气却是无比颤抖恐惧。   “那些黄巾教徒们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第114章苍天已死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大胆!竖子安敢如此!”   满朝文武皆怒目。   司马睿眼中更是迸发出一丝精芒。   虎死威犹在,更何况他这个大乾之主还没死呢!   “陛下,陛下,这都是那些黄巾教徒妖言惑众,奴婢只是转述,转述啊!”   唐周呼喊道。   面对满朝文武的审视,他早已头皮发麻。   武将当中可不乏实力强大的修行者,比如说……   “骠骑将军虞子期何在!”   司马睿冷声道。   “末将在!”   一星眉剑目,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从武将队列之首走出。   他就是大乾第一将,贯通奇经八脉正十二经的先天四品圆满武者,虞子期!   “着你统帅大乾铁骑十五万,四十万四极军,三万武卒前往北州,驱逐狄人,消除叛乱!”   司马睿此话一出。   朝臣皆倒吸一口凉气。   大乾铁骑自然不用说,那是可以和北狄骑兵争锋的存在,而四极军则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精锐军团,每一个军团人数差不多达十万。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那三万武卒,那可是全都由入了品的武者组建而成,什长是八品,百人将是七品,千人将是先天六品武者担任,万人将则是先天五品的统帅。   整个大乾,也不过组建了十万的武卒军团,直属于皇帝统帅。   如今司马睿一口气派出三万,是铁了心要将狄人和黄巾教一块儿干掉了。   这也不意外,毕竟造反和勾结外敌,哪一个都是在皇帝底线上疯狂试探,黄巾教两个都占,司马睿能不彻底疯狂么。   “末将领命!”   虞子期抱拳。   “唐周,你这次就跟随骠骑将军,为他带路,将功赎罪,若是这次再办事不利……哼!”   司马睿冷哼一声。   “奴婢明白,多谢陛下开恩,多谢陛下开恩!”   唐周连忙叩头。   娘的,不容易啊,总算蒙混过关了。   “哈~”   司马睿在一连串发号施令完后,也是感到了疲惫,额头冒虚汗,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瓷瓶,拔掉塞子,从里面倒出指甲盖大小的丹药服下。   一旁的太监连忙将早已备好的温水奉上。   “咕噜……呼……”   司马睿长舒一口气,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舒坦不已,看向刘洵的眼神无比温和。   “国师不愧是仙道有成之人,这炼制的大还丹朕服下后,飘飘欲仙,如登仙路啊。”   “阿弥陀佛,是陛下洪福齐天,有仙缘,贫僧只是为陛下送来了钥匙。”   刘洵双手合十道。   “哈哈哈,国师不必自谦,待得朕位列仙班,必有众位爱卿一席之地。”   司马睿大笑道。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倘若有一日真的飞升了,他也不会忘了有功之臣的。   “对了国师,大还丹朕快吃完了,你再炼一炉吧,需要什么材料,和户部去提便是。”   司马睿笑道。   他感觉再吃几炉丹药,就能羽化登仙了。   台下的丞相钱忠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皇帝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了,明明面容枯槁,瘦弱不堪,却称自己仙风道骨。   之前也有忠臣劝谏,以上古流传的“人皇不得长生”铁则,让司马睿放弃这虚无缥缈的追求,但下场最轻的都是脑袋搬家。   几年下来,朝堂衮衮诸公,哪怕是忠君爱国之人,也不敢再对皇帝求长生有什么意见了。   而钱忠,他虽然名字里带着个忠,但他的姓可是钱,只会忠于利益。   司马睿求长生就让他去求呗,反正他又不是没有留下子嗣。   皇帝死球变先帝,站好队,辅佐新皇登基,做个从龙功臣不也挺好吗?   “散朝~”   在太监高昂尖锐的传报声中,各有心思的朝臣们纷纷离开。   唐周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跪得腿都麻了。   “下朝后去贫僧的禅院。”   耳边传来一句话,让他差点没吓得再跪下。   回首一瞧,只望见国师刘洵远去的背影。   唐周擦了擦额角的汗,连忙回自家小院,沐浴更衣后方才前往国师禅院。   国师禅院金碧辉煌,随处可见忙碌的僧人来来往往。   “站住,干什么的?”   门口两个嘴歪眼斜的瘦高个和尚拦住了唐周,他们脚步轻浮,就像是随风飘摇的海草,随时都有可能倒。   手一会儿抬起来要拦人,一会儿又无力地垂下。   见鬼,国师禅院怎么会有这俩傻和尚?   唐周见这俩卧龙凤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但还是毕恭毕敬道:“麻烦两位师傅通报一声,说北州要塞监军唐周前来求见国师。”   “什么北,什么唐,没听说过。”   两和尚摇头后歪着脑袋,用那对斜眼死死盯着唐周,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出。   唐周:……   “阿呆,阿傻,你俩站门口干什么呢!”   一肥头大耳的僧人从禅院里出来,一手一个,将两人丢进别院里,旋即朝着唐周双手合十歉声道:“阿弥陀佛,唐施主,多有冒犯,这俩僧人天生痴傻,乃是国师于不忍心,便将其收留。”   “啊,这样啊,国师慈悲为怀,我等甚是钦佩。”   唐周恭维道。   他是真心的,要不是国师出手相助,他脑袋早搬家了。   “阿弥陀佛,唐施主请随我来,国师已经等候多时了。”   肥头大耳僧笑眯眯地伸手引路。   他口中那两个天生痴傻的僧人此刻正以四肢着地,胸膛朝天的古怪姿势,快速在别院地面上爬行,眼瞅着要爬上墙,让正院的唐周瞧见。   两个面无表情的和尚从别院屋里冲出,一记手刀斩出。   噗滋!   蓝血飞溅。   两个痴傻僧人被拦腰斩断,从墙上跌落。   但令人惊奇的是,他们居然还能在地上剧烈挣扎。   直到那俩面无表情的僧人将其脑袋砍下,方才停止挣扎,但手脚却还时不时抽搐几下。   “哼,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就知道吃吃吃,把这个身体吃坏了!”   从正院给唐周带完路的肥头大耳僧翻进别院,见地上两具尸体也是有些恼火。   最近的小辈们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是时候该整顿一下了! 第115章国师收徒   “国师大人,不知您找我有何事。”   唐周谄媚道。   刘洵端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身后立着一座龙首千臂的神像,也不知道是哪位菩萨佛陀的。   他缓缓睁开眼,绿光一闪而逝。   “唐周,贫僧看你骨骼精奇,欲收你为徒,你可愿否?”   “啊?”   唐周先是一愣,旋即连忙叩首激动道:“愿意,我愿意,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哪怕是要遵守寺庙的清规戒律,他也认了,反正传宗接代的宝贝都割舍了,还有什么不能舍的。   反之,仗着国师的庇护,那些文臣也就只能嘴上喊打喊杀了。   他的小命算是彻底保住了。   “好,既然如此,为师便亲自为你受戒。”   刘洵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谢师父,谢师父。”   唐周并未察觉,反倒是无比欣喜。   这可是国师亲自授戒,看谁以后还敢对他喊打喊杀。   刘洵一张手,一抹黑影飞出,将唐周的脑袋缠住。   “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师父,不,刘洵!你要对我做什么!”   唐周惊声尖叫,不断用手扒拉着,想将脑袋上的东西弄下来。   他本以为授戒只是剃发点戒疤,大不了头秃而已,但现在看来,好似不是这样。   “唐周,这是成为贫僧徒弟所必须经历的授戒仪式,放心,很快就不痛了。”   刘洵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声,神情无比淡然,背后的龙首菩萨此刻却显得无比狰狞。   唐周很快就不叫了,一阵咀嚼声过后,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空洞的眼神过了一刻钟后方才有了神色,朝着刘洵双手合十,毕恭毕敬鞠躬道:“阿弥陀佛,徒儿拜见师尊。”   “嗯,回去消化完唐周的记忆,不要露出破绽,待得与骠骑将军虞子期出发时,再按计划行事,事成之后,为师会给你想要的。”   刘洵淡然道,将一瓷瓶从怀里拿出。   “是,师尊,徒儿告退。”   唐周露出一个死板僵硬的笑容,接过瓷瓶,转身离开。   “只有乱了的大乾,才能助我修行啊。”   刘洵抬头凝望,正对帝都皇宫方向。   云从龙,风从虎,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三日后,大军集结,由虞子期统帅,唐周为带路党,于中州前往北州。   而有的人,却从北州来到了中州。   “终于到了啊。”   陈胜摸着杖刀,感慨万分。   辗转数千里,总算是踏上中州的地界了。   要不是守卡的士卒找他要一百文钱过路费,他还得问一问当地人呢。   北州要塞被破的事,陈胜也有所耳闻,甚至因为距离问题,知道新消息的速度比中州帝都那里要更快。   例如三郡沦陷,狄人铁骑被剩余六郡内的黄河水道所阻,攻势被延缓了。   因为春天到了,河面上的冰,也大多化了,就算有,也经不起骑兵的踩踏。   铁木真也不可能撂下骑兵,带着手底下的先天武者飞过来攻城掠地吧。   不过即便如此,剩余六郡也是处于岌岌可危的地步,毕竟整个北州大部分精锐兵力全都在要塞被付之一炬,只要造船搭桥成功过河,狄人的兵锋便势不可挡。   “哞~”   “嗷咦!”   “哞~”   “嗷咦!”   “行了老马,你跟人家耕田的牛较什么劲。”   陈胜无语道。   战火尚未蔓延北州全境,在这中州边界之地,人们听了也就在茶余饭后针砭时事,述说一下狄人的可怕,然后白天该干农活还得干农活。   不干农活,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就得饿肚子。   比起狄人犯边,他们更担心吃不饱肚子。   有钱的,就用牛耕地翻土。   没钱的,就用人力去耕。   没钱也没地的,就帮有钱人驱使牛去耕,好混口饭吃。   “阿奶,这牛牛没有角!”   一流着鼻涕,梳俩羊角辫的小女孩指着老马好奇道。   “傻孩子,那是骡子,不是牛。”   老太太笑道。   “哦。”   小女孩吸了吸鼻涕,还是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老马。   陈胜听到声音有些恍惚。   他想起钱家庄的那些孩子了。   钱家庄属于北灵郡管辖,而北灵郡,就是被敌人攻破的三郡之一。   “希望他们没事。”   陈胜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就算赶回去也来不及了,还很有可能遭遇狄人大军。   陈胜只能祈祷钱家庄这个小村没有处于狄人的行军路线上,因为他们若是劫掠或驻军,大多会选择人口密集的县镇和郡城,钱家庄还有可能幸免于难。   “老人家,天色渐晚,能否收留在下几晚,我会付住宿钱的。”   陈胜拱手道。   老太太打量着陈胜。   嗯,是个俊俏的后生,只可惜瞎了眼。   “后生,等我儿忙完再说吧。”   虽然老太太觉得瞎眼陈胜不像是能干坏事的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等她儿子田里的活干完再说。   “好。”   陈胜点头,翻身下来,牵着老马和老太太一起坐在田埂上等候。   “牛牛,咯咯……”   小女孩没忍住,上手摸拽住了老马摇来摇去的尾巴。   老马:……   这熊孩子,要不是看在你们会收留我们过夜的份上,再揪我就尥蹶子了你信不信?   “果果,不要揪了,再揪阿奶要打你手心了。”   老太太呵斥道。   “哦~”   小女孩缩回手,但眼睛却依旧滴溜溜地转,显然是有些不甘心。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一皮肤黝黑的汉子扛着锄头,从田间地头回来,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陈胜道:“娘,这位是……”   “在下陈胜,是行走江湖的旅人,路过此地,想借宿几晚,这是住宿费。”   陈胜掏出重量差不多一两的散碎银子。   如今以他的实力,可以适当露一些财了,不然老是在怀里东摸西掏一把铜板,太麻烦了。   “银子?”   汉子眼里露出一丝贪婪,旋即很快便消散,摆手道:“不不不,这太多了,我不能要,你可以在我家住宿几晚,不要钱。”   虽然这一两银子能给女儿添几件新衣,能给媳妇买个好看的簪子,能给老娘买点补品,但他还是觉得不能昧着良心坑人家。   这世道,挣钱不容易,更何况还是一个瞎子。 第116章把酒高歌   “牛牛,你让我骑,我把这个给你吃。”   果果拿出一块饼子在老马面前晃悠。   她看村长家的小胖天天骑牛,可羡慕啦,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骑牛牛。   “嗷咦?”   老马看着饼子,面露不屑。   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那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这样的饼子我早吃腻了好吧。   “小丫头,饼子你自己吃吧。”   陈胜笑着将果果抱起来放在老马背上。   越靠近中州,普通百姓的生活条件就相对变好了些,换到北州苦寒之地,谁家小孩敢糟蹋饼子喂骡,妥妥要挨打。   “唔唔,骑牛牛,驾驾驾!”   果果欢呼雀跃着,一双小手不断拍着老马的背。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把人往我背上放。   老马白了一眼陈胜,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然后小丫头俯身抱住了它的脖子,鼻涕不小心蹭在皮毛上。   老马:%¥@#!×&   “哈哈,陈兄弟,小女给你添麻烦了。”   汉子有些不好意思道。   “没事,果果挺活泼的。”   陈胜笑道。   这个村算是他遇到的村民比较富裕的村了,至少目前为止没有遇到饿死、冻死在路边的尸体。   当然,也有可能是开春了,不像冬天那么难熬,除了吃土,还可以吃草,去山里挖点野菜嫩芽啥的。   “陈兄弟,前面就是我家了。”   汉子指着前方的屋子,突然想起陈胜是个瞎子,顿时有些尴尬。   我真该死啊。   “多有叨扰了。”   陈胜抱拳。   这汉子家还算富裕。   至少陈胜没听见风吹茅草的声音,证明屋顶是用瓦片盖的。   通过前方阻拦物传来的回声,可以听得出屋子挺宽,可能是三间房并排。   还有只因的叫唤扑腾声,分散比较开,应该是用栅栏围了一个院子。   “媳妇儿,有客人来了,宰只鸡。”   汉子一进院子便喊道。   “什么客人来了,还要宰只鸡,不知道要留着下蛋吗?”   一圆脸妇人从屋内走出,语气十分生硬。   汉子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板着张脸道:“那不还有公鸡嘛。”   “哼,杀了公鸡谁给你早起报时啊,我还想着让公鸡和母鸡配一下,生一窝小鸡呢。”   妇人反怼道。   要来客人就宰一只鸡,家里几只鸡都不够几次吃的呢。   这年头,鸡都是留着生蛋用的,母鸡可比公鸡要贵,拿来吃一点都不划算。   “兰儿啊,你给宰一只吧,这娃娃远道而来,要在咱家住宿几晚,都不容易。”   老太太劝道。   她悄悄地指了指陈胜的眼睛。   借着月光,妇人看到了陈胜眼眉上的刀疤,叹了口气道:“都是苦命人,看来今日合该死一只鸡。”   “嫂子,我不会白吃白住的。”   陈胜拿出一两散碎银子。   汉子刚想开口婉拒。   妇人却两眼放光,一把将银子拿在手中,笑呵呵道:“好说好说,这就给客人炖鸡去。”   一两银子,够在饭馆买好几只美味烧鸡了。   “咯咯咯。”   一只鸡从跟前路过。   妇人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提起鸡脖子就往后厨走。   “陈兄弟,我这……”   汉子原本黝黑的脸憋得涨红,有些无地自容。   “没事的老哥,我并不缺钱,你们能收留我便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又怎能白吃你们一顿肉食呢。”   陈胜笑着,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道:“老哥,让嫂子再杀一只鸡,给我的骡子上一份。”   说着,他从怀里又掏出一两碎银子。   “给,给骡子吃?”   汉子人傻了,看向卧在院子角落的老马。   “嗷咦。”   老马给汉子抛了个白眼。   咋滴,骡子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哈哈,我知道这听着有些怪,但骡子救了我的命,对它好是应该的。”   陈胜笑道,将碎银塞进汉子怀中。   “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给俺婆娘的那银子就够买好几只鸡了。”   汉子连忙推辞。   但他惊讶的发现,面前这瞎眼的少年单手就按住了他的双手。   好大的力气!   难道这小哥是入了品的武者?   汉子见陈胜出手阔绰,心里便更加确定。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   镇上的那些武者,整天耀武扬威的,与陈小哥相差甚远啊。   一番谦让之下,汉子还是收了碎银,把埋在院子树底下的一坛女儿红提前起了出来,与陈胜共饮。   两人在院里借着月光,谈天说地,有什么聊什么。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一碗浊酒,一盆撒点盐加葱姜的炖鸡。   陈胜居然感觉吃得很满足。   丫丫躲在门后,看着桌子上的鸡腿,忍不住直流口水。   按这封建世界的规矩,家里来客,男的上男桌,女的上女桌,她是上不了这桌吃的。   但陈胜可不在意这劳什子规矩,他听到了小丫头滋溜口水的声音,随手扯下一个鸡腿招了招。   “小丫头,别滋溜了,拿去吃吧。”   “陈兄弟不可,这是你花银子买的。”   汉子连忙劝阻,在他眼里,这鸡是陈胜花一两银子和他们买的。   本来陈胜邀他上桌,他都不好意思了,只吃鸡头,鸡屁股之类的,要是让女儿再吃根鸡腿,就真说不过去了。   “老哥,你都说是我花钱买的,那我想怎么处理这鸡肉,就怎么处理,小丫头,别听你爹的,过来吃吧。”   陈胜笑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惬意了。   “谢谢叔叔。”   果果接过鸡腿,小口小口地吃着,眼里透着幸福。   “要叫哥哥!”   陈胜怒搓小丫头的狗头。   “有酒有肉,怎能没有歌呢。”   陈胜一招手道:“老马,拿我的二胡来。”   正在干饭的老马:……   臭小子,喝上头了别拉上我啊!   二胡悠扬的声音传出。   陈胜高歌一曲。   唱出前世他最喜欢的武侠歌曲之一。   “风卷尘沙起,云化雨落地。   无数英雄涌四方,人间正气存古今!   ……”   “嗷呜~”   远处传来悠长的嚎叫与歌声二胡交相辉映。   陈胜顿时停下演奏歌唱,神色诧异。   汉子更是脸色骤变,瞬间酒醒。   娘嘞,不会是把山里的狼给招来了吧? 第117章快刀斩群狼   “嗷呜……”   月黑风高夜,狼群出山时!   冬天,对人来说,很难熬,对动物来说,更难熬。   尤其是食肉动物。   大雪来临时,它们尚可下山,去乱葬岗,挖一挖刚冻死的人啃食。   如今开春,气温回升,冻死的人少了,食草动物的数目却还需要一些时日才会增长。   但狼群,已经等不及了。   头狼健壮如牛犊,俨然脱离了寻常野兽的范畴,成为了妖兽,它正带着饥肠辘辘,眼冒绿光的狼群准备下山吃一顿自助餐。   有家禽吃家禽,有人就吃人!   只是刚到村口,就听到了二胡和歌声。   头狼大怒,以为是行踪暴露,这是人类的挑衅。   于是便长嚎以对。   偷袭不成,那便强攻。   “狼来嘞!狼来嘞!”   村子里点灯的点灯,燃火把的燃火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为的就是把狼群吓走。   “媳妇儿,照顾好家里,我去去就回。”   汉子也将家里的粪叉子取出,跟着出门。   陈胜想了想,把二胡放下,拿起盲杖也跟了上去。   他并不知道狼群早有下山袭村的打算,还以为是他的歌声把狼招来了。   村民们见敲锣打鼓,依旧没把村外那一双双发绿的眼睛吓走后,也全都聚集在一起。   山里野兽冬天下山到村里袭人找吃食是很常见的场景。   临近几个村,哪家孩子在门口玩,大人没看好,被狼叼走的事屡见不鲜。   只不过通常敲锣打鼓人喊,闹出动静,狼就不敢冒犯了,这次倒是有些不一样。   “大家小心!”   村长是当过兵的人,手拿一把梭镖,带领众人缓缓朝村外走去。   在火把的照耀下,他们看到了如牛犊般大小的头狼。   嘶……   众人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这莫不是山里的狼成精了?这要怎么打?   瞧那大脑袋,一口下去,不得把腿咬断?   不少人见状开始打起退堂鼓来。   “千万不要跑!”   村长低吼道。   狼这种畜生,狡猾无比,更别提成了精的狼。   你但凡露出一点胆怯,有后退逃跑的迹象,它就会朝你扑来。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怂,也不要太激进,摆出一副硬到底的样子,和狼群对峙。   僵持几个时辰,让狼群感受到他们不好欺负,自然就会散去,另寻目标。   村民们并不是第一次驱赶野兽,自然知道村长的意思,虽然心里害怕,但也纷纷瞪大眼睛,怒视群狼。   “呜吼吼……”   头狼低吼,露出锋利的獠牙,身子微微低伏,四肢后倾。   如果是以前,那它可能还会选择退让,毕竟除了它以外,狼群其它成员只是普通的狼。   而人类在面对体重只有自身一半的狼,真拼命,徒手都能杀死两只,更别提持械了。   但现在,狼群没有那个体力,再去重新寻找目标了。   “还真是热闹啊。”   陈胜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带着一身酒气,挤开人群。   这是谁家的小子!   村长心里大怒。   这要命关头,还往前挤打乱队形?   不知道那头狼正死死盯着我们,找寻破绽吗?   “陈小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汉子脸色一变,上手要把陈胜拉回来。   他知道陈胜很有可能是入品武者,但从卖相上来看,明显是牛犊大小的头狼更厉害。   “无妨,酒喝完,肉吃尽,歌也唱了,该活动活动一下筋骨了。”   陈胜吐出一股酒气,将手搭在杖刀柄上。   一坛子女儿红,他干了八成,有些微醺,感觉前所未有的好,灵台清明,这几日赶路,夜里在梦境中被那长须中年人花式虐杀的郁闷气一扫而空。   “今夜,诸位且看我醉酒斩群狼!”   “吼!”   头狼一声咆哮,率领狼群发动袭击。   陈胜迎着狼群前冲。   锵!   杖刀出鞘。   没有真气,也没有飞刀。   闲庭信步,刀光流转。   皮毛撕裂,血肉分离。   一条路,短暂且迅速。   狼群的背后是陈胜。   陈胜的背后是狼群。   杖刀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金属光泽。   没有血在刃上,干净如新,连甩都不用甩。   锵!   杖刀入鞘。   噗滋噗滋!   猩红色的液体从每只狼身上喷涌而出。   噗通!   头狼的脑袋掉落,尸体轰然倒地。   所有村民都呆呆地看着面前惊悚的一幕。   在他们眼中,陈胜只是拔刀,朝着狼群冲去,冲出狼群后收刀,伴随收刀声,所有狼便全部倒下。   整个杀狼过程,快到视线都无法捕捉。   “痛快!”   陈胜高喊一声。   村民们如梦初醒,狂咽唾沫。   “你,你是谁?”   村长颤声道。   他这才发现陈胜眼生,根本不是村里的后生。   而北州府发的通缉令,因为战乱,并没有传到这中州地界。   “我?路过的旅人罢了。”   陈胜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   果然,适当的虐菜有助身心健康,他的快刀道又有所突破。   不用真气,却赶得上之前用真气的速度。   我真是太强了!   “走吧老哥,筋骨活动完了,该休息了。”   “哦哦。”   汉子屁颠屁颠地跟着陈胜,村民们纷纷让出一条道路,忍不住借着火光打量陈胜。   哪怕亲眼看见,也有些难以置信,面前这瞎眼少年刚刚杀了一群狼。   等陈胜走了,众人才将目光放到狼尸上,又咽了口唾沫。   对陈胜咽唾沫,是震惊和敬畏。   而对狼尸咽唾沫,那就全是贪婪了。   这可是一堆堆的肉啊。   “陈小哥,床都给你铺好了,你就睡这间房。”   汉子恭敬道。   左房是他给未来儿子留的婚房,不过现在媳妇还没怀上,就让陈胜暂住一宿。   “多谢,老哥不必如此客气,你也早点睡吧。”   陈胜笑道。   “哈哈,应该的,应该的。”   汉子挠了挠头,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陈胜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大多底层百姓为人处世之道。   遇到有权、有钱、有武力的,都要恭敬。   因为权可压人,钱可通神,武力可杀人。   “换到那个世道,都大抵如此啊。”   陈胜有感而发,倒头便睡。   今夜就不梦境切磋了。   养足精神,明夜再给那长须中年人一个惊喜。 第118章坚持己道   翌日清晨。   陈胜近距离听到了鸡哥的报晓。   他在想要不要再给一两银子,让农妇把鸡哥炖了。   “赵达,那位……大人醒了没?”   村长询问准备去耕田的汉子。   他的牛车上堆积着几十只狼尸,皮是皮,肉是肉,全都分好了的。   “啊,村长,你是说陈小哥吧,他昨晚喝了好多酒,要不我去叫醒他?”   赵达挠了挠头,回身打算去敲门。   经过昨晚的事,他觉得陈胜并不像镇里的那些武者高傲,是个好说话的人。   人家都说别客气了,那就不用硬装着点头哈腰了,有事说事。   “别别别,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   村长连忙让人拦住铁憨憨的赵达。   这小子,有把子力气,就是脑子太直了些,要不是娶了个懂持家的婆娘,锄头抡到死也攒不出三间房加个小院。   “有什么事就说吧。”   穿好衣服的陈胜打开房门。   “啊,这位大人,这是您昨晚杀的狼群,我们都给处理好了。”   村长谄媚道。   不谄媚不行啊,他在军队里待过,入了品的武者,都能混个小队长当当了,而陈胜昨晚展现出的实力,比他在阵前当排头兵时看过的斗将先锋还强。   至少他能看清斗将先锋的出手招式,而看陈胜的,就真的什么都看不到。   “狼群吗?”   陈胜闻着牛车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   昨晚斩的那些狼对他来说都是弱鸡,就头狼还算可以,玄铁杖刀入肉时会有丝滑感,横向对比以前砍的武者的话,大概有八品左右的样子。   至于其他的狼,那跟划破一张纸没什么区别。   “把头狼留下来,其它的你们村里分了吧。”   陈胜摆了摆手。   狼肉他还没尝过,不知道和樊哙煮的狗肉相比味道如何。   “谢大人,多谢大人。”   村长连忙道谢。   这可是几百斤的肉食,够他们全村沾好几天荤腥了。   更何况还有狼皮,拿去镇上卖,也能卖出好价钱,读书人最喜欢用狼毫做毛笔了。   告别村长,陈胜跟着赵达来到田间地头,坐在田埂上,感受着周遭的环境。   嗯,这种自己坐着悠哉悠哉,周围人都在干活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经过昨晚的醉酒斩狼,陈胜吸取了一点经验教训,那就是习武不能操之过急。   有的时候心静不下来,越练反而越会起反作用。   以前梦境里的对手虽然实力强过他,但并未强得令他看不到希望。   而那长须中年,他的刀韵真的太老辣干练了,只要莲花一开,陈胜必然身陨。   “最快的刀,这条路会很难走。”   陈胜想起麻衣青年的留言。   确实很难。   在风餐露宿赶路的几日里,每晚和长须中年对战,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凭什么你的刀比我快,花活还比我多?   陈胜能感觉到,对方的刀道主打的应该是包罗万象,柔而不弱之类的韵,而不是快。   一个没有掌握快刀道的人,出刀速度却比他快。   这叫陈胜如何能接受?   于是,越打越没有章法,越想玩点盘外招,玩心计。   但在长须中年的绝对实力面前,只有被碾压的份。   用快刀道,还能看到莲花完全绽放,用歪门邪道,花开瞬间即死期。   以至于到最后,长须中年甚至不使用如莲花般的刀韵,光靠那婉若游龙的轻柔刀就能将陈胜斩杀。   直到昨夜,陈胜才顿悟,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差点没否决放弃自己立的刀道!   弱的不是我的刀道,而是我啊!   “绊脚石绊脚石,差点没让那如莲花般的刀韵给我绊倒了啊。”   陈胜感慨着。   在昨晚尚未看破之前,他和长须中年之间刀韵掌握与开发差距太大。   一个小学生,就算班级考第一,能和重点高中生比?   要知道,有些人这辈子的智力巅峰期,就是高中了。   不知道我现在能不能破了那莲花刀韵。   陈胜摩擦着下巴思索。   颇有种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觉得我行了的感觉。   “陈哥哥,能帮我摘树上的枣子吗?”   果果拉着陈胜的衣袖,眼巴巴道。   平时大人在田里忙活,自然不会搭理小丫头的请求。   于是她就把主意打到陈胜这个闲散人员。   “好啊。”   陈胜揉着果果的小脑袋,“带哥哥去吧。”   修行之道,张弛有度,方能精进。   “赵小胖,我把陈哥哥带来了,树顶上的大枣一定是我的!”   果果趾高气昂地宣示枣树上的甜枣归属权。   野生的枣树,结的果子大多酸涩,唯有树冠顶的那些枣子,接受日照时间长,口味上能酸甜一些。   只不过树冠顶上的枣子枝头细,连小孩子都不好爬上去摘。   “哼,你就是我阿爹说的杀狼高手吗?”   赵小胖毫不示弱地打量陈胜。   后面几个小不点跟班也眨巴着眼。   “高手不敢当,略有些三脚猫功夫。”   陈胜笑道。   不知为何,这小胖的声音让他想起前世西游记里的红孩儿。   “你就是阿爹说的杀狼高手吗?”   “你就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如初一辙。   “哼,能杀狼未必就能摘得了枣子,我看你连绳竿都没带,一会儿摘完枣子,我请你吃,算是谢你帮村子杀了那些可恶的饿狼了!”   赵小胖豪气道,仿佛那些枣子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   而小胖口中的绳竿,就是一条长木杆,末端绑个绳套,专门用来拽树顶的细致,把上面结的枣子摇下来。   他仗着体重力量优势,每次都能拽下来好多,靠着枣子,在村里收了不少小弟。   “哈哈,我摘枣不用绳竿的。”   陈胜被这义气小胖逗乐了,大脚一跺,几块碎石飞起,随手一抓,再向枣树顶端一抛。   咻咻咻!   几枚大枣落下。   “哇……”   小屁孩们都惊呆了。   这技术,还打什么枣啊,用来打鸟吃肉不行吗?   “我还可以这样。”   玩心大起的陈胜施展蜻蜓三点水,飞到树冠上一抄,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手里又是一把枣。   “还能这样!”   陈胜朝着枣树打出一掌,释放出一点点真气。   哗啦!   一场枣子雨落下,落叶纷纷,差点被给枣树吹秃了。   枣树:你礼貌吗? 第119章吃得苦中苦,未必能练武   镇上,村长坐在空荡荡的牛车,摸着手里的几两银子,心里忍不住欢喜。   那一车狼皮狼牙和部分狼肉,倒是卖了不错的价格,把钱带回去,和村里人分一下,倒是能改善生活,给家里添点物件什么的。   “村长,你说咱村的陈大人和镇上的武者大人谁更强啊?”   赶车的车夫忍不住问道。   人总是喜欢比较,然后将比较的结果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依我看啊,陈大人应该比镇上的武者要强。”   村长断然道。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没眼力见早死了。   陈胜那刀法打眼一瞧就知道不是什么大路货,杀起人来那叫一个利索。   “是么,可陈大人看起来很年轻啊,也不知道一身本领是跟谁学的。”   车夫感慨道。   人与人不能比啊,陈胜的年龄看起来和他家小子差不多,一个是能杀狼的武者,一个却是在地里刨食的农民。   “好了,别聊了,看着点路,早点回去,免得家里人惦记。”   村长皱眉道。   他总感觉一路上有人跟着。   可能是身处这世道,有些谨慎过头了吧。   不过还是小心为妙,最近打家劫舍的土匪是越来越多了。   事实上,村长的感觉没有错,的确有人一路跟踪他们。   “大哥,要动手吗?他们今儿早推着一车狼皮狼牙狼肉,到现在全卖光了,赚不少啊。”   尖嘴猴腮的小个子对着身边的大肚汉说道。   “能杀这么多狼,定是个富庶的村子,咱跟着,踩好点,叫大当家的带人抢一个村子岂不美哉?”   大肚汉笑道。   抢两个人身上的钱算什么,要抢,就抢波大的。   现在朝廷顾着打仗,官府没空管匪患,不玩波大的都对不起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哈哈,大哥英明。”   小个子也跟着笑起来。   这年头,种地是没有前途的。   你屯粮,我去抢,你家粮食我家仓!   ……   “哇~大哥哥你好厉害!”   陈胜的掌落枣子雨,俘获了村里孩子们羡慕崇拜的目光。   “我也要学,你可以教我吗?”   赵小胖问道,“我可以请你吃肉干。”   “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孩子们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学武,没有为国为民的大情怀,也没有陈胜那般追寻大自在大逍遥的心,只是想把树上的枣子打下来,想耍酷。   “练武可是很苦的。”   陈胜捏了捏赵小胖的圆脸道:“你们吃得了苦吗?”   饶是他有梦境这个金手指,也是在不知道多少次的死亡与复活中磨练出来。   更别提在现实中练武了。   入品,可能还比较简单一些,但想要练出点门道,很难。   “我们不怕苦!”   赵小胖坚定道。   “好,有前途,我看好你们!”   陈胜竖起大拇指。   十分钟后。   “苦,太苦了,大哥哥,我不练啦!”   赵小胖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头大汗。   让我这圆滚身材扎马步,这不是在为难我小胖吗?   其他孩子看到赵小胖放弃了,也纷纷跟着放弃。   “你们啊,习武最基础的就是练下盘,连练基本功都坚持不下去,就别想练出什么门道了。”   陈胜笑道。   他虽然没经历过站马步,打正拳,但他干掉的那些梦境高手,他们全都有过类似的训练回忆。   “那这样练,什么时候才能练得像大哥哥你一样厉害啊?”   一旁的果果好奇道。   她是个聪明的,一开始就没跟着赵小胖他们扎马步。   “什么时候才能练得像我一样?”   陈胜微微一愣。   他想起了前世看的几部经典电影。   《霍元甲》里,那个乞丐说的,“霍元甲,你嘛时候才是第一啊!”   《霸王别姬》里,程蝶衣哭着说:“这得吃多少苦才能成角啊。”   再联想起双旗镇外小寒潭,王奔哪怕喋血将死,也要问他是否达先天。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苦,武者,也有武者的苦。   万般皆苦,何时才得洒脱呢?   还是……苦中作乐?   “因人而异,有的人可能练一辈子也达不到,有的人可能年龄比我小,却比我厉害。”   陈胜揉了揉果果的小脑袋瓜。   “不过你大哥哥应该算是很厉害的那批人吧。”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句话有点道理,也有点以偏概全。   有的时候,吃得苦中苦,依旧人下人,后面还有更多的苦。   “哦。”   果果似懂非懂,孩子们也似懂非懂。   “算了,跟你们说这个还太早了,我给你们讲故事吧。”   陈胜笑道。   小孩子天真浪漫点好,因为长大后,快乐的成本就变高了,再也不是吃一颗酸甜枣,就能感到半天幸福了。   “好啊好啊。”   孩子们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在他们眼里,陈胜是个厉害的人,讲故事也一定很厉害。   “咳咳……传说葫芦山里关着蝎子精和蛇精……”   陈胜讲起前世七个葫芦娃救爷爷的故事。   他并没有说那只经典的猴子,它的故事会让孩子们喜欢,但传到别有用心之人耳中,会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反天反帝,逆天而行。   在这个王朝动荡时期,还是不要去拨弄当权者的神经。   葫芦兄弟的故事在这个平民娱乐项目极少的年代,足够吸引孩子们的兴趣了。   以至于田边干完活歇息吃中饭的村民们也被故事所吸引。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瓜……”   村里的孩子们唱着陈胜教的歌,追逐打闹。   大人们面面相觑。   “陈小哥,你真的见过能口吐人言的妖吗?”   赵达忍不住好奇问道。   这等妖,与那先天武者一样,对于凡人来说,都是不可招惹,高高在上的存在。   “见过,当然见过,我还杀过几只呢。”   陈胜淡然的微笑,让村民们不寒而栗。   “那什么,我吃饱了,干活干活。”   “俺也一样。”   村民们纷纷扛起锄头,远离陈胜。   陈胜青涩的面容和瞎眼实在太有迷惑性了,加上好说话的性格,很容易让人忽视他是一个强大的武者。 第120章天刀,土匪来袭   梦境。   “老登,又见面了。”   陈胜招了招手。   长须中年人:……   年轻人,些许言语,休想激怒我。   “开打吧,你知道的,我爱学习,我喜欢爱莲说这篇课文。”   陈胜持刀前冲,轻功连点,步伐飘逸。   长须中年人眉头一挑,他感觉陈胜没有往日那般浮躁。   嗯,先试探一下吧。   咻!   一道轻柔的刀气如薄纱般飘向陈胜。   看似轻柔,实则暗藏锋芒,看似慢飘,实则快速异常。   翩若惊鸿舞,宛若游龙飘。   锵!   杖刀出鞘。   陈胜的刀气居然后发先到!   迅猛凌厉的刀气搅乱了唯美的轻柔,尽显粗鄙。   刀韵大有进步,看来是顿悟了啊。   长须中年人颔首,他明白,自己这轻柔如仙飘的刀韵终究还是差了陈胜的快刀刀韵一筹。   顿悟,对于武者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一朝悟道见真我,昔日枷锁皆云烟。   过了心魔破了槛,心境便能大涨。   而心强,道便涨,韵即升。   所以老夫就稍微认真一些吧!   长须中年挥刀绽莲花,万千刀法作花瓣。   我等得就是你这莲花!   陈胜的气势再次攀升,真气附着在刀上,化作一线白光,在那莲花蕊处轻轻一点!   万丈高楼平地起,万千刀法也要有中轴。   这莲花蕊就是中轴。   换做之前的陈胜,就算是发现这个破绽,也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在他点中之前,刀气花瓣就会将他斩成碎片!   之前,他不够快,现在,够了!   那就辣手摧花!   滋啦!   刀气四溢,化作清风,莲花凋零。   长须中年人后撤十几步,将手搭在了背上刀匣。   好小子,够资格让我拿出看家本领了!   陈胜见此情形也是神色凛然,杖刀入鞘,手搭刀柄。   他在蓄势,以拔刀斩的形式挥击是最简单,最能体现快刀道的方式。   天刀一式: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刀匣中的红柄长刀出鞘,一股苍茫混沌之感宣泄而出。   混沌如鸡子。   陈胜仿佛身处这鸡子中,不辨南北,无分东西,未知上下。   他连手中的杖刀都感觉不到了!   待得重定方位,依然是复活之后。   “真特么……离谱啊!”   陈胜有些无语。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长须中年人背上的刀匣共计有九把。   “这才第一把啊!”   陈胜摇头。   真是令人绝望的数字。   但俗话说得好,只要我斩得够快,绝望就追不上我!   “再来!”   陈胜斗志昂扬。   失败的原因,不过是他不够快罢了。   长须中年人扬刀,混沌再次降临。   陈胜摸到刀了,只可惜,也就摸了一下,就死了。   “哈哈,有进步,再来!”   他不会气馁,也不会沮丧,肉眼可见的进步就是最好的动力。   混沌中死,梦境中生。   孜孜不倦,至死方生!   陈胜从一开始连刀都摸不到,到最后能拔刀,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   但做到拔刀这一步,却再也提不上去了。   因为他不知道要斩什么,要斩谁,于混沌中迷失了方向,最终的结果就是不知何时被杀,重新复活。   “今夜,便到这里吧,欲速则不达,明夜再战!”   陈胜拱手道。   长须中年也收刀拱手回礼。   他对陈胜也愈发满意,这小子不错,知道什么叫张弛有度了。   此时夜刚过半,陈胜于梦境中醒来,翻了个身,挠了挠屁股,打算一觉睡到天明。   嗯?不对,有动静。   他起身聆听。   这是……马蹄声?   “大当家,前面就是我们踩好点的村子了,百十来户人家,三四百青壮,还算富裕,定有余粮。”   小个子谄媚道。   “嗯,你小子,算没白养你。”   骑着白马的土匪头子借着月光看着眼前的村落,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狰狞的笑容。   “儿郎们,守好各村要道,别让人跑了,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们一碗汤喝,今儿个,我要拿人心下酒!”   说着,土匪头子率领三十多骑马匪,挥舞手中鬼头刀,沿着村道杀去。   剩余三百来号土匪则以十人为组,点起火把,将村子包围了起来。   他们只需要在村民往外逃的时候喊一声,就有马匪过来收脑袋。   两条腿的村民跑不过四条腿的马,他们只会一个个被撵上,男的砍死,女的玩死。   “怎么回事!外面什么动静!”   有村民听到动静,打开窗探出头,迎面就是一刀砍过来。   噗滋!   鲜血飞溅,人头落地,尸体挂在窗台。   “土匪进村了!土匪进村了!”   整个村子乱做一团。   村长握着梭镖,紧贴在门后,又惊又怒。   该死的土匪,挑晚上人睡得最香的时候来,就是想让他们于惊慌失措中被杀。   若是白天,青壮都在田里干活,手里好歹有锄头,能殊死一搏。   现在完全是一盘散沙,谁也不敢出自己屋,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逐个击破。   “相公,这可如何是好啊!”   妇女抱紧果果,缩在墙角。   “别怕,我们隔壁屋还住着陈小哥呢!”   赵达咽了口唾沫,握紧手中的粪叉子。   土匪头子命人将几处茅草屋点燃,火光照耀,骑兵的影子映在村民们纸糊的窗户上,来回跑动,吓得他们瑟瑟发抖,只敢缩在屋子里。   “哈哈哈,兄弟们,今天合该咱们大碗吃肉,大口喝酒!”   土匪头子嚣张无比地笑着。   他无比自豪当初砸锅卖铁凑齐三十匹马充面子的决定。   马加上人,几米高的庞然大物快速跑动,对平民的视觉冲击力极大,足以震慑他们。   就算有村民胆敢反抗,土匪们借着马速,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把人脑袋轻而易举砍下来。   砍个三四头,绝大多数村民的内心就会崩溃,就会跪地求饶了。   所以用骑兵劫掠村民,真是无往不利。   吱呀……   一户民房门打开。   土匪头子皱眉,寻声望去,火光照耀出屋主的面容,居然是个瞎子。   也对,瞎子看不到高头大马,自然就没那么怕了。   “大当家的,交给我来处理吧!”   大肚汉舔舐着嘴唇,驱马朝着陈胜奔去,一刀劈开院子门,目露凶光。   他因为踩点有功,荣升马匪,还没在马上砍过人呢! 第121章杀土匪   “吁!”   马长嘶,人扬刀,脸上全是狰狞之色。   咻!   一枚铜板透体而出。   大肚汉瞪大了眼,全身力气如潮水般退却。   当啷!   大刀落地,尸体从马背摔下。   那瞎眼小子!   土匪头子瞳孔骤缩。   铜板太小,天太黑,借着火光也没有看清,只听到那刺耳的破空声,然后他的手下就从马上栽倒。   多年劫掠生涯,让土匪头子明白,碰上硬茬子了。   “阁下,只要你不插手,我们可既往不咎,任你离开。”   土匪头子沉声道。   他心里已经问候踩点小个子的祖宗十八代了。   该死,村里有这么硬茬怎么不早说。   “你不觉得现在说这话有些迟了吗?”   陈胜淡漠地举起手。   土匪头子这下看清了,是一把飞刀。   他恶狠狠道:“小子,不要以为爷怕了你,爷可是七品武者……”   咻!   噗滋!   一抹亮银贯穿咽喉,带出一条血线。   “呃……”   土匪头子捂着咽喉,怎么也想不到会死得如此草率。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寿终正寝,但最起码也是面对成百上千的官差围捕,怒吼一声“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后再死吧?   噗通。   尸体落地。   身后几名小弟回过神,一脸恐惧。   “大当家的被杀了,大当家的被杀了!”   他们勒马回逃。   “七品武者,干什么不好,干土匪,因为来钱快吗?”   陈胜喃喃自语,随手甩出几枚,取了马匪性命。   剩下的马匪完全没有看到自家老大身死,全都沉浸在杀戮带来的快感中。   血液飞溅到他们耀武扬威的脸上,眼里愈发兴奋。   咻咻咻……   陈胜沿着村道飞奔,一枚枚铜板飞出,如阎王点名,中者无不流血倒地。   “怪物,他是怪物啊!”   杀得兴起的马匪们终于注意到了异样。   眼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从猎人到猎物的转变,让他们彻底清醒,惊恐地驾马离开村子。   “你们跑得了吗?”   陈胜施展轻功,上演了什么叫做快若奔马。   铜板飞射而出,如死神的镰刀,无情收割着马匪的性命。   “诶,也不知道村里面怎么样了。”   外头的土匪伸长脖子,望着村内的火光,满是羡慕。   大肚汉和小个子的运气就是好,踩了个点,就成骑兵了。   “还能怎么样,希望能给咱多留口汤喝吧。”   另一名土匪叹气道。   他现在最想的就是混成马匪,成为大当家的心腹。   而不是当个外围成员,每次都得等马匪抢完一波后再进村吃残羹剩饭。   哒哒哒……   一名马匪快马奔来。   “唉唉唉,那不是小个儿嘛?他们抢够了,轮到我们了吗?”   土匪高兴道。   离得有些远,他并没有看到小个儿脸上惊恐的表情。   “快跑,快跑,三位当家的都……”   咻!   小个子话说一半,咳出大口鲜血,原来是咽喉被洞穿了。   噗通!   尸体从马背摔落,因为惯性问题,连续向前翻滚,滚到土匪面前。   土匪们终于看清了那惊恐的容颜。   “唉,铜板用光了,飞刀也没几把。”   陈胜从黑夜里跃出,落到火光照耀的地方,缓缓拔出了手中杖刀。   “你们,准备好受死了吗?”   不管土匪们准备好了没,他已经准备好了。   杖刀一挥,刀气纵横!   撕啦!   百步之内,尽皆腰斩!   “快跑,快跑啊!”   剩余的土匪慌不择路,四处逃窜。   开什么玩笑,百步之内取人性命,他们大当家都办不到啊!   “想跑?跑得掉吗?”   陈胜施展陀螺步法,伴随着旋转位移,一道道刀气飞射而出,化身成一个移动绞肉机。   有马的马匪都跑不过他,更何况靠两条腿的土匪。   这些土匪都摆脱不了被刀气追上杀死的命运。   直到最后,冰冷的刀子架在最后一名土匪的脖子上。   “饶命啊,饶命啊大侠……”   土匪双腿发软,裤子都湿了,止不住求饶。   若不是怕乱动伤了自己,他一准三叩九拜。   “天快亮了,跟我回村。”   陈胜冷声道。   “不不不,回村,那群村民非得杀了我啊!”   土匪脸都绿了。   现在就剩他一个,人家可不得把怨气往他身上撒吗?   “不回去,你现在就得死,回去,我还能饶你一命。”   陈胜握刀的手往里挪了挪。   “回,我回!”   土匪果断认怂。   清晨,阳光升起。   村里家家户户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之色。   村长没听到外面动静,壮着胆子出来,发现土匪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这才拿起家里的锣敲打起来,把村里的人集结起来。   大家带着家伙事,把土匪点的火灭了,将被杀村民的尸首聚在一起。   “我的儿啊!”   “爹,爹你醒醒啊。”   “呜呜呜……”   不少人伏在尸体上痛哭。   村民们面带悲愤。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老老实实耕地种田,过好日子,却惨遭如此横祸?   这世道,好人就不配活着吗?   “村长,俺去报官吧。”   赵达说道。   “没用的,别去了。”   村长摇头道。   报官如果有用的话,这附近也不会出现如此数目众多的匪患。   搁先帝那会儿,地方出现如此规模的土匪,当地县令的官运算是到头了,搞不好还会锒铛入狱。   而如今,县令指不定在那家花坊青楼流连忘返呢。   “让他带路,去土匪山寨,缴获的东西,多补偿给家人被杀死的村民吧。”   陈胜架着土匪来到众人面前。   “是是是,大侠说得对,人死不能复生,我带你们去山寨,俺们大当家的可是在山上存了不少钱财粮食。”   土匪谄媚道。   实际上寨里的钱财或许有,但粮食绝对不多,不然也不会下山来抢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出手救我阿爹!”   一孩童愤怒质问着陈胜。   “赵狗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村长呵斥道:“没有陈大人相救,咱全都得死在土匪手里,要恨,得恨那天杀的土匪!”   “我不管,我要我阿爹,我要我阿爹!”   赵狗子坐在地上痛哭。   陈胜也没和一个刚死爹的孩子计较,他还没那么小肚鸡肠。   村长的话还是有用的,大家全都目光不善地盯着谄媚的土匪。   在找到山寨搜刮一番后,那土匪还是死了。   陈胜是答应饶他一命,但村民们答不答应就管不着了。 第122章兵马未至,粮草先行   帝都。   “夫人,大军开拔在即,此去可能要数月才能归,家中之事,辛苦你了。”   虞子期穿好战甲,望着眼前的美人妻子,面带愧疚之色。   “塞北苦寒,还请夫君多注意身体,妾身静待将军归来。”   虞夫人拂去虞子期额角露出的一抹乱发,眼里尽是温柔。   “爹爹放心,家里还有我呢。”   空谷幽兰,却带点俏皮的声音响起。   少女抱着母亲的腰,青丝滑落,亭亭玉立的身材贴在母亲后背,将下巴抵在肩上,露出那未施粉黛便已倾国倾城的脸。   肤若凝脂,美若天仙,不外乎如是也。   她便是虞子期的宝贝女儿,掌中明珠——虞薇。   “你这丫头,就知道说大话。”   虞子期大笑。   他外出征战,夫人顾家,这丫头怕是要过上一段少约束的日子了。   平日里看着大家闺秀,温婉和气,实际上却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巾帼女英雄。   不过谁让她是当朝骠骑将军的女儿呢,将门虎女,不是很正常嘛。   “你这丫头,迟早找个人家把你嫁出去。”   虞夫人点了点女儿的琼鼻,没好气道。   “略略略,阿爹才舍不得我嫁出去呢,我才不嫁人呢!”   虞薇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立马跑开了。   “这丫头。”   虞子期哭笑不得。   作为一个父亲,他确实舍不得自家小白菜被猪拱,但该来的总会来的。   “将军,该启程了。”   屋外传来副将的提醒。   “夫人,时候不早了,我该出发了。”   虞子期道。   “夫君,一路顺风。”   虞夫人笑着,尽量不让眼泪流出。   她知道,自家夫君此去必然十分艰苦。   北狄若是那么好打,早被大乾前几任皇帝收拾干净了。   “嗯,我早去早回。”   虞子期点头,转身离开,不敢再回首,怕多看一眼,便多几分不舍与忧愁。   他骑着皇帝赐下的龙血马,来到城外大军面前,真气运于胸膛。   “此战,我将带你们驱逐狄人,平定叛乱,陛下万岁,大乾必胜!”   “陛下万岁,大乾必胜!”   在众士卒的呼声中,大军开拔。   沿途州郡都已做好准备,调集物资,保证部队后勤给养,这给了那些贪官蛀虫们一个名正言顺搜刮民脂民膏的机会。   “交粮啦交粮啦!”   收粮官吏敲锣打鼓,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村子。   刚从土匪老窝回来,分完钱财粮食的村民们人都傻了。   不是应该在每年的秋收之时才纳粮吗,这才刚春耕没多久啊。   青壮们都还在田间地头干活呢。   “咳咳,这位大人,您真是来这儿收粮的?”   村长上前问道。   如今这大乾苛捐杂税是不少,但收粮一般一年只收一次。   毕竟那些官老爷也嫌粮食变现麻烦,能收钱就尽量收钱。   我可以直接拿的,又何必浪费功夫变现呢?   让百姓到纳税时节,拿着粮食自己去卖钱交税不就好了?   有这时间,去青楼喝花酒,宴请朋友不好吗?   “废话,不收粮,爷大老远来你这干什么。”   纳粮官扫视四周,发现不少房屋有烧灼痕迹,好奇道:“你们这咋回事啊,把房子点了?”   “哈哈,大人,村里有人夜里烧炕碳放多了,把房子点了。”   村长笑着解释道。   郊外的乱葬岗可以埋尸体,只烧一点还能住人的房子总不能拆了吧。   好在纳粮官也没深究,让身后几名小吏将称粮食的斛搬了出来。   这斛从正面看是个梯形,口小底大,按大乾律,这纳粮的斛容积统一为十斗。   村长见这斛被抬了出来,脸色顿时一变,“大人,往日不是秋收后才纳粮吗?”   “没听说北边儿正打仗呢,上面有令,今年双征,春征一回,秋征一回,不信你自己去问县令。”   纳粮官淡然道。   事实上朝廷的要求是各地储备粮仓用以调配供给大军,从没要求双征。   但他笃定这些泥腿子不会上访,就算上访又如何,县令早就把政令截下来了。   事实上政令到县一级,就已经不用再将令往下传了,若要求村镇配合,派个官差口述即可。   要不怎么说破家县令,灭门府尹呢。   一县之地,县太爷就是百姓的天!   这天是青是黑,完全看人。   “哪能劳烦县令呢,我们交,我们交。”   村长表面谄媚,心里却已经开始骂娘了。   当了这么多年村长,还当过兵,他怎能不知朝廷对大军开拔的后勤保障政策。   但知道了又如何?   县令想捞钱,难道太守就不想捞吗?   你的嘴皮子,百姓的苦,有实实在在的银子重要吗?   他们在那舞榭歌台流连忘返,又怎见得民间疾苦,反倒是底下人献上的白花花银子能经常入眼。   堵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村长可不想用自己的命去试探上面的官是白是黑。   好在,去年收成不错,加上在土匪山寨收的些许粮食,倒是能应付过去。   “哼,米老鼠又来了。”   树底下玩耍的果果见大家排队交粮,忍不住嘟囔。   “米老鼠?”   陈胜嘴角抽了抽,他都穿越了,应该不会收到跨时空的律师函吧?   “对啊,那个人就像米缸里偷吃的老鼠,什么也不干,就拿了大家的粮食。”   赵小胖也十分不爽道。   小孩子起外号总是很贴切。   赵达扛来一袋粮食,解开袋口,倒入斛中。   随着粮食不断倒入,很快在斛口垒起一个尖堆。   就在这时,纳粮官上去猛踹一脚斛身。   那冒出斛口的粮食有一些落入斛中,填补边角缝隙空间,但大部分都被震落在地。   地面上早已用装粮食的麻布铺好,不会沾上尘土。   “斛未填满,继续倒。”   纳粮官淡然道。   明明可以用小铲子将粮食尖堆抚平,这样斛定装满,可他偏要用脚踢。   而赵达也习以为常,他并没有将地上的粮食扫起放进斛里,反而继续倒着袋里的粮食。   因为这地上的粮食已经不属于他了。 第123章淋尖踢斛   淋尖踢斛,指旧时税吏纳粮时,为多征米谷,故意用脚踢斛,使斛面堆尖洒落,洒出来的粮食不允许老百姓收回,算是损耗。   这种事,陈胜只在前世古装电视剧里见过,没想过今生确实亲身遇上了。   而且没听到纳粮官和村民的争吵声,就证明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这等近乎半公开的事,也只有在王朝将乱之时才会有了。   换做太平盛世,粮价实惠,纳粮官也会不会为了几袋粮去踢那几脚。   只是等斛器再次倒满时,纳粮官上去又是一脚。   砰!   斛器一震,洒出不少粮食。   这下赵达可不干了,怒道:“大人,已经踢过一次尖了,斛都平满了,你怎么还踢!”   淋尖踢斛一个人也就一次而已。   不然以纳粮官这炉火纯青,精湛多年的踢技,这斛永远都装不满。   “嘿,你小子还敢炸刺?老子踢了,你想怎么着吧!”   纳粮官说着,上去又是一脚。   斛没倒,却震撒出近三分之一的粮食,足可见这一脚的功力。   “你!”   赵达大怒。   直娘贼,老子今天……   两个村民立马上去拦住赵达,将其拉到后面。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村长凑上跟前,一脸谄媚地往纳粮官怀里塞几吊铜钱。   “咳咳,这还差不多。”   纳粮官掂量了几下,露出满意之色。   “大人,往日不都是一脚嘛,您看这……”   村长难为情道。   “唉,老赵啊,往日我们哥几个吃,一脚就够了,可如今这……”   纳粮官看了看天空,意有所指。   “啊?上面怎么会看上我们这三瓜俩枣啊?”   村长苦着脸。   他有些怀疑是纳粮官想多吃,故意找借口,他总不能去问县太爷吧?   “我哪知道,上面新出的规定,得罪人的事却给我们来做。”   纳粮官也不爽道。   他就带几个人下村纳粮。   一般百姓看他身上的官服,哪怕被多踢斛一脚也会忍着。   怕就怕赵达这样的莽子,已经有去纳粮的同僚被愤怒村民打伤的事了。   虽然县令会追究,但那也是被打之后的事了。   “这,这……”   村长面露苦涩,“既然是上面要的,我们自当服从。”   服从还能有田种,不服从,田都没得种,一家老小就等着饿死吧。   “还是老赵会讲话,放心,一人两脚,绝对不多踢的,让那莽子离我远点。”   纳粮官指着赵达,一脸嫌弃。   直娘贼,合着你光明正大地贪,我还得多谢你是吧?   村长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也只能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多谢大人照顾我等。”   “唉,那家伙粮交了没有?”   纳粮官指着陈胜问道。   大乾可不是按地交粮,而是按人头交的。   束发之年,即十五岁以下,算半个,十五岁以上,一个。   “大人,他不是本村人,不用交,不用交的。”   村长连忙解释道,额角直冒冷汗。   直娘贼,你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这位大哥?   人家可是刚砍了几百号土匪的狠人啊!   “不是本村人?”   纳粮官舔了舔嘴唇,语气阴沉,“小子,我怀疑你是狄人派来的细作,识相的,把身上钱都交出来,爷给你补个户籍,就在赵村落户吧!”   静!   现场一片安静。   村民们都忍不住咽唾沫。   村长更是汗如雨下。   陈胜:……   手好痒,想砍人怎么办?   “老赵,你们抖什么,真是奇怪,大冷天的还流这么多汗?”   纳粮官有些纳闷,他看向陈胜,不耐烦道:“兀那小子,赶紧交钱!”   “交钱,好啊。”   陈胜拿出一枚铜板,今早刚用碎银和村民们换了几吊子呢。   纳粮官见陈胜只拿出一枚铜板,有些恼火道:“小子,一文钱你打发叫花……”   咻!   铜板飞射而出,钉在了斛器桶壁上刻着的“官”字。   纳粮官顿时闭上了嘴,汗刷得一下流了出来。   他算是明白村长为啥会瑟瑟发抖了。   感情这瞎眼少年是个深藏不露的入品武者啊!   “还要钱吗?下次可不会再射到斛器上,你可要接好了。”   陈胜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铜板。   噗通!   很快啊,纳粮官立马就跪下了。   “爷,爷,是小的有眼不识天,您就放过小的吧。”   这可是入了品的武者啊,县衙的捕头也是入了品的九品武者,可没见他有这么一手漂亮的暗器功夫。   能射斛器,自然能射他的脑袋。   “纳多少是多少,敢淋尖踢斛,我会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陈胜冷声道。   他可以杀了这贪得无厌的纳粮官,别说县令了,太守也拿他没办法。   但赵村的人可就倒霉了,难免日后会被穿小鞋。   “明白了爷,明白了。”   纳粮官连忙点头。   他多年贪来的积蓄,帮赵村垫上还是可以的。   再说了,也不一定非要他垫,去其他村的时候,踢斛踢大力些,多震些粮食下来就好了。   总不能每个村都有个扮猪吃老虎的瞎子吧?   夜幕降临,县衙粮仓。   王县令正坐在方桌旁,桌上一角点着蜡烛,放上一碟花生碎,一碗咸菜,一盆豆腐,一壶好酒。   他的身旁放了一个铁桶内铺黄泥制成的小灶,上面架着一口铁锅,沸水滚烫,冒着热气。   炉子加锅,既能取暖,又可烫豆腐。   粮仓内的下属们正在紧张地清点库内的袋袋粮食,账房先生的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噼啪响。   王县令见锅里的咸菜被滚熟了,便捞起块大豆腐,用小刀切成若干小豆腐,溜入锅中,边溜还边哼唱起来。   “吃了咸菜滚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   唱完再美美得喝上一口,那表情,别提有多销魂,他看向对面的账房先生道:“我说老宋头,你可得给我拨好了,千万错不得,算盘子虽小啊,可比我王炬这个知县脑袋还大。   你可得记住了,手里拨的不是算盘,是我的脑袋啊!”   “王大人请放心,我吃了三十年官粮,可没磕掉一颗老牙啊。”   老宋头笑着露出了他那一口大白牙。   像他这么大岁数,能有这么健全的牙齿,实属不易。 第124章充粮绝户计   “老宋头,真要吃官粮,你这口老牙可不会这么全。”   王炬调侃道。   官仓里的粮食可全都一比一掺沙的,谁吃谁知道。   老宋头的意思,是他领官家账房已经三十年了,不会出错。   这该死的狄人,好好的,干什么要打过来呢?   害得我连夜清点官仓粮食,也不知道二征的粮食够不够填补空缺。   王炬美滋滋地闷了一口酒,主打就是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   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他有什么可慌的。   “王炬!”   外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   “玛德,谁啊?”   王炬没好气道。   没见他正在殚精竭虑地清点粮仓数目吗?   但等王炬看清来人时,顿时谄媚起来。   “啊,是孙大人啊,您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呢,下官必然隆重招待。”   孙长史是太守的心腹,王炬可得罪不起。   “哼,我且问你,官仓到底有多少石粮食?”   孙长史开门见山道。   王炬所在的这个县可是整个郡大粮仓所在,如今朝廷大军不日将至,必须将后勤顾好,若有什么闪失,被竞争对手落井下石可就糟了。   “孙大人,下官早已命人清点,已尽尾声,老宋头,将账本拿来。”   王炬喊道。   老宋头将账本递上。   不看还好,一看王炬顿时汗流浃背。   直娘贼,实际数量连去年报给朝廷的那本假账的一半都不到。   这还是掺了一半沙子的情况下,难道还要再掺?   那这岂不成沙里掺米了?   届时大军一吃,准吃出毛病来,他们不照样脱不了干系?   “王炬!官仓到底还剩多少!”   孙长史也看出来王炬的异样,逼问道。   “这,这……”   王炬支支吾吾。   他也没料到哪怕掺了一半沙子还会出现如此亏空啊。   孙长史见王炬支支吾吾,顿时不耐烦起来,劈手夺过账簿,扫了两眼,便看出了猫腻所在。   他大怒道:“王炬,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卖官仓粮食,来人!”   “在!”   门外闯进来三位七品武者。   王炬见状顿时明白孙长史要干什么了,这是要找替罪羊,然后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啊。   那三位七品武者就是县里的镇魔、止戈、听龙三使啊!   平日里称兄道弟,银子没少拿,这回却是摆出一副公正无私,要将嫌犯就地格杀的青天样子。   “且慢,且慢!卑职还有话要讲,关乎尔等身家性命!”   王炬高喊道。   刀在他脖子前停下。   “孙长史,三位兄弟,我是冤枉的啊,我与尔等相交莫逆,与太守也有书信来往,你们是了解我的啊,我哪有胆子贪那么多粮食呢?”   王炬的话让孙长史等人脸色骤变。   此话看似求饶喊冤,暗地里却透着威胁之意。   王炬的意思很明显。   他保留了和众人分赃的证据,例如书信,真账簿。   要知道,官仓的粮食可不是一年的量,而是好几年的积累。   一个郡的大粮仓,朝廷就是再昏庸,也不会相信一个县令就敢玩这么大,背后定然有大耗子,派钦差下来调查是板上钉钉的事。   今日他王炬要是死了,那这证据绝对会出现在钦差手中,大家一块玩儿完!   “哈哈哈,王县令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是本官操之过急了,冤枉了你。”   孙长史大笑。   止戈使收刀。   气氛一下子就又变成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王炬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谄媚道:“那依孙长史所见,官仓缺粮,该如何处理啊?”   孙长史看了看周围的人,低声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跟我来吧。”   “是。”   王炬跟着孙长史,见三使并未动,拱手道:“有劳三位兄弟了。”   三使点头,待得王炬和孙长史走远,将粮库大门关上,亮起手中屠刀。   今夜,总是要见血的。   来到镇上最大的酒楼,王炬发现早已摆好了宴席。   他心中暗骂孙长史。   合着你有两手准备,杀我不得,就开宴席是吧?   虽然心中不满,但王炬也只能笑脸相迎,望着围坐宾客,他突然发现有些眼熟。   嘶……   这不都是附近有名的土匪山贼头头吗?   还有本郡各县的县令。   好家伙,土匪头头和县令坐一桌,真是新奇。   咦?怎么没见我们县山头的清风寨大当家呢?   好歹也是七品武者,上座也够格了啊。   强压下心中疑惑,王炬落座。   几位县令见王炬落座,心里也是诧异。   好小子,本来以为你是人头落地,没想到人来落座。   “好了,既然人到齐了,那我就直说了。”   孙长史淡然道:“狄人入侵,皇上怒而出兵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如今我们郡乃是大军必经之郡,几十万大军吃喝拉撒,光是粮食消耗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想必各位县令官仓里的粮食,不足以应对吧?”   其他几县也都出现了倒卖亏空,只不过都是一般粮仓储备,没有王炬的大粮仓那么夸张,但也是触目惊心了。   “还请孙长史为我等指点迷津。”   几位县令拱手道。   其实他们在看到土匪头子们时,就已经猜到是什么计策了。   但聪明不过领导这个道理,不管在哪里,不论古今,都是通用的。   孙长史望着众人,冷声道:“杀良冒功!”   现场一片寂静,县令们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接下来,本郡众匪将会联合劫掠,诸位县令,需划分下辖的部分村庄,以保证能抢到足够数目的粮食。   而各位山寨当家首领,屠村之时,切勿留活口,村子能一把火烧了最好,挑选青壮人头斩下备好,我等会联合各县三使,组建民兵剿匪,届时你们应召入伍,将青壮人头奉上,则大功告成!”   孙长史淡然的话中透着一股血腥。   靠着二征,靠着劫掠,再靠向周边郡暗中买粮,三管齐下,方能补上空缺,让几十万朝廷大军有饭吃,让他们的乌纱帽得以保留!   “大人英明!”   众人皆起身拱手。   对县令们来说,死些贱民,保住乌纱帽,再好不过。   对土匪们来说,死些平民,抢到些钱财还能成功洗白,也再好不过。 第125章匪过如梳   数千山贼,数百马匪,几十号大小头领。   这是一个郡内所有的贼匪实力。   平日里他们都在各自地盘啸聚山林,打家劫舍。   如今却是联合一起,有着官面暗地里的授意,干着违法的事。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做,只是如此规模却是头一回。   平日里那些县令也会养寇自重,和山匪们互帮互助。   上演一场贼匪打家劫舍,青天县令平息匪患的好戏。   一个需要政绩。   一个需要钱粮。   皆大欢喜。   没有一个需要百姓的。   所以受苦的就只有百姓。   “兄弟们,唱好今儿的大戏,我们往后就不愁吃喝了,杀啊!”   山匪头头舞着大刀,几千人乌拉拉地席卷而出。   他们是乌合之众。   连郡城里驻守的一千郡兵都打不过。   但对付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无往不利,下起手来比任何人都要狠!   天刚蒙蒙亮,村庄里的人们便已在田间地头忙活。   二征粮食已经让很多人家里的米缸见底。   这刚刚冒出的苗苗,是他们心中最后的希望。   轰隆隆……   地面颤动。   弯腰劳作的村民们疑惑起身。   旭日初升,刀片子折射着阳光,照在他们迷茫的脸上。   片刻过后,迷茫不再,化作惊恐。   “杀!杀!杀!”   他们挥舞着大刀长矛,面容狰狞。   老人、小孩、青壮、妇女,全都逃不过,一个个如麦子般倒下,让这田间地头的秋收提前。   血,浇红了地,苗子也都被马蹄踩进那一片猩红中。   人,杀光。   钱,粮,全部都被清理出来,钱归他们,粮归官府。   剩下的,一把火烧个干净!   这群盗匪如蝗虫过境,按着县令们商议划分出的村庄,挨个挨个清理。   他们清理的速度非常快,因为后勤全由各县县令包办。   屠完村后,将劫来的粮食就地往县粮仓一运便是。   不过到底是几千人马,很快就引起了各村镇百姓们的注意,一时间人心惶惶。   “陈小哥,外面正在闹匪,凶的很,听说都连屠了好几个村子,你若是要走,还是等风头过后再走吧。”   村长劝道。   他现在天天愁着一张脸,拜天拜地拜菩萨,就求赵村别再遇上这些丧天良的畜生。   “村长,这匪患都闹了好几天了,郡城难道不派兵管管吗?”   陈胜问道。   根据传来的各种真假难辨的消息,保守估计,土匪的数量起码有三千以上。   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规模了,郡城太守早该派兵围剿了。   可他在村里待了几天,就是没听说太守派兵的消息。   “唉,谁知道呢,没准那些土匪真的如传闻中的那般,有十几万人呢,太守大人也拿他们没办法。”   村长叹气道。   陈胜嘴角抽了抽。   十几万人?能有五千就不错了,否则那不叫土匪,叫反贼。   十几万的反贼,不拿下郡城繁华之地,反而抢村子,这也太离谱了。   不过就算是五千人,行为举止也非常奇怪,放着富庶的镇子不去抢一波肥,偏偏抢村子,还连着抢,就不怕郡城出兵吗?   还是说……   “村长,我终归是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陈胜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象力太丰富。   下意识摸了摸腰带,上面一排排全是磨好的铜钱。   他之所以在村子里多待了几天,就是让村里的裁缝用那妖狼的皮改一下腰带。   有了能收放自如的玄铁飞刀,普通百炼飞刀倒是用不着了,不如全装铜板。   打高手用玄铁飞刀,打喽啰,用铜板就好了。   一文的买命钱,嘿嘿,赚了。   “唉,那老朽只能祝陈小哥一路顺风了。”   村长无奈拱手道。   他知道陈胜很强,但一个人再强,难道还能以一敌千吗?   “陈哥哥要走了吗?”   果果恋恋不舍。   村里的孩子们都围了过来。   他们挺喜欢陈胜这么一个大人陪他们玩游戏,讲故事的。   “哈哈,陈哥哥要走啦,以后说不定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陈胜笑着揉了揉熊孩子们的脑袋。   在这世界,孩子们的童年是非常短暂的,有时候压根就没有。   不像前世,有的人三十岁了,还是个孩子。   “快看,前面着火了!”   赵达喊道。   村长脸色骤变,他眺望远方,一股黑烟冲天而起。   那是小丘村,与他们赵村仅有几里路的距离!   “不好,那群土匪杀来了,大家快跑,快跑!”   村长大喊着。   他的心里是无比绝望的,因为人没有马快。   能做到的,就只有尽量分散跑,能跑一个是一个。   陈胜闻着空气中传来的焦臭味,喃喃自语道:“还真是巧,顺路啊。”   “老马,走了。”   “嗷咦。”   陈胜翻身上骡子背。   “村长,某去也!”   四蹄翻飞,陈胜朝着小丘村的方向前行。   “陈小哥!”   赵达焦急大喊着。   他还以为陈胜眼瞎跑错路了。   “赵达!带着自家婆娘孩子,快跑!”   “可是村长,陈小哥他……”   “没有可是,快跑!”   村长朝着陈胜离去的背影跪地叩首。   “阿爹,咱也快走吧。”   村长大儿子架着牛车喊道。   “儿啊,你走吧,我老了,死,也死得死在村子哩。”   村长一屁股坐在地上,破罐子破摔。   “爹!”   大儿子急眼了。   “带着你弟弟走,记得,天黑之后,村子要是没起火光,就回来,去,拿着家里的锣,边跑边喊给大家听!”   村长瞪着眼喊道。   “知道啦!”   大儿子咬牙,把家里银钱粮食放在车上,带着弟弟赵小胖和一大家子驾车跑。   一边跑,一边流泪敲锣喊。   “村里人都听着,俺阿爹说了,晚上要见村里没起火光,大家就回来!”   如此一路重复大喊。   村长逆着人群,回到家里,拿起梭镖,挑着酒葫芦,搬个小凳,就这么坐在村门口。   他饮下一口浊酒,就这么望着那几里外的冲天黑烟。   “嘿嘿,陈小哥,老朽就把命赌在这儿啦。”   村长嘿嘿笑着,他可是使梭镖的好手,若是土匪来了,怎么说也能扎死一个够本。   当然,他更希望自己苦等一天,啥也没等来。 第126章杀人如麻   “爹,娘,呜呜呜……”   小女孩于青烟废墟中蹒跚,满面煤黑,两行清泪于脸上形成沟痕。   嗒嗒嗒……   马蹄叩击地面。   长刀下挥。   人头上弹。   血如泉涌。   小女孩娇小的尸体倒下,去黄泉寻她的父母。   “让手下的人都麻利点,今天还有几个村子没劫呢!”   独眼光头汉子甩了甩刀上的血。   他叫汤隆,绰号金钱豹子,七品圆满境武者,是本次土匪联军中实力最强的首领之一。   “嘿嘿,真是可惜了,上面要的时间紧,不然还可以让兄弟们爽爽。”   另一位土匪首领高崖望着地上被砍死的小女孩,眼里透着淫邪之意。   汤隆眉头微皱。   虽然他觉得同为土匪,实力相当,谁都不比谁高贵。   但人不能,至少不能够……   “我说老汤,你真想以后洗手不干吗?”   另一名手持长枪的汉子骑马上前。   他叫周通,几年前杀了人,逃窜到此,落草为寇,靠着实力,收拢了几百号小弟,日子过得滋润,风头正盛,还不想急流勇退呢。   “你想当,等此事后继续当便是。”   汤隆淡然道。   他已经过了意气风发的年纪,当土匪是没有前途的,想好死更是不可能。   所以他不仅要洗白上岸,更要远离这个地方,在无人知晓之地,用抢来的钱财做个富家翁,和老婆孩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哈哈哈,我倒真想继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只不过要换个地方。”   周通大笑。   他也不傻。   本郡太守能想出杀良冒功,屠村充粮的绝户计,谁敢保证他不会为了消灭罪证而杀人灭口?   在人家的地盘,生死由人拿捏啊!   “啧啧,又有一对蠢夫妇护着孩子命的。”   高崖望着从一具尸体下站起,不断哭泣的小丫头,舔了舔嘴唇。   他除了色,还喜欢虐。   “这个就交给我了!”   快马加鞭,长剑扬起。   眼里充满残忍嗜血。   咻!   一枚铜板透体而过。   高崖的瞳孔失了颜色,长剑当啷一声掉落。   “高崖!”   汤隆脸色大变,寻着破空声望去。   一个骑着骡子的瞎眼少年在五百步之外举起手,磨得发亮的铜板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   五百步之外!   铜板!   汤隆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坏了,莫不是碰到行侠仗义的高手了?   得赶紧通知郡城,让三使一军的高手出动!   “你们,真该死啊!”   陈胜语气中透着股火。   咻咻咻!   数十枚铜板射出。   “呜哇!”   十几马匪惨叫一声,从马上摔落。   “敌袭!敌袭!”   马匪们高喊着。   他们眼界太低,并不明白陈胜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只知道人多力量大。   于是,上百马匪在听到动静后都往这里汇聚。   但伴随着陈胜抬手便是十几人陨落,他们终于意识到是碰上硬茬子了。   “老大,这里有个扎手的茬子!”   兵对兵,将对将。   遇到实力强的,小弟们当然要找自家老大。   在他们眼里,老大是无敌的。   可等他们回首寻找老大踪迹时,却发现几位老大早已消失不见。   咻咻咻!   几枚铜板夺走了马匪们的性命。   陈胜保证,一定会送他们老大在黄泉路上聚首的。   轰隆!   真气外放。   陈胜原地起飞。   “飞,飞起来了……”   还在村子四处烧杀的土匪们全都看傻了。   先天武者,他们可没资格接触到。   咻咻咻……   铜板如天女散花般,纷纷落下,夺走一个又一个土匪的生命。   辨认他们的方法很简单。   在这人间地狱,身上透着血腥,却还有气息,没哭反而猖狂大笑的,全都得死!   “怪物,怪物啊!”   土匪们心态崩了,纷纷逃离。   但陈胜飞行的速度虽然慢,但那也只是相较于同境界的武者而言。   像这些普通土匪,骑上马也逃不过夺命的铜板。   上千名土匪命丧在铜板之下,其中不乏入了品的武者,但只要未达先天,铜板之下众生平等!   土匪们漫山遍野地溃逃。   汤隆等几位土匪首领在远远看到陈胜飞起来后,更是玩了命狂奔。   娘的,会飞的先天武者,不跑等着被杀吗?   然而,他们惊奇地发现,身后有一头骡子,居然死死咬在后面。   该死,这是什么骡子?骡子能跑得这么快吗?   老子骑的可是价值千两银子的上等好马啊!   周通心里破空大骂。   “嗷咦嗷咦!”   老马边跑边喊。   声音之大,被几里外的陈胜敏锐捕捉,从空中落下,轻功连点,几息之间就横跨两三里的距离。   迫近周通五百步后,一把裹挟着真气的铜板洒出!   砰!   噗滋!   血雾夹杂着碎肉喷涌而出。   周通惨叫一声栽下马来,没了气息。   这一把铜板直接轰碎了他半个身子!   汤隆见到这一幕,亡魂大冒,马鞭挥得噼啪响。   “嗷咦嗷咦!”   老马的声音如同阎王点名。   但凡它出声,就有一位土匪首领被轰碎。   汤隆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马跑死了,人接着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才终于没听见那该死的骡子声。   “直,直娘贼,呼呼……终于,终于还是让老子逃了。”   汤隆捂着心口,上气不接下气。   他认为陈胜是劲力消耗过度,才没有继续追,内心无比庆幸自己从几十个土匪首领中脱颖而出。   “不,不行,必须通知太守,让他们派三使一军的高手联合绞杀那瞎眼的先天武者。”   汤隆可不想余生被一个先天武者惦记。   太守还需要他这个首领将溃散的土匪们重新组建起来,完成未完成的劫掠任务,在此之前时不会杀他灭口。   但陈胜……   也不是没有土匪跑不动,跪地求饶,但也只是留了个全尸而已!   翌日晌午,日夜兼程的汤隆终于来到郡城,看到城门口的他差点没哭出来。   等汤隆进城没多久,陈胜骑着老马慢悠悠地走来。   “站住,人和骡子,三钱银子!”   城门守卫拦住了陈胜。   最近闹匪患,进城费自然是要提高的。   堂堂郡城,又怎么能混进太多避难的流民呢。   陈胜笑了,掏出一两左右的碎银子扔过去。   “多了算赏你的!”   “多谢,这位爷里面请!”   守卫眉开眼笑,孰不知他迎进了一位杀神。 第127章放长线   中塘郡郡城最大的酒楼鸳鸯居。   美人舞袖,美食喷香,美酒入喉。   “哈哈哈,曹太守真乃神人也,能想出如此妙计,助我等度过难关啊,请受我李忠一敬。”   中塘郡听龙卫首领李忠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说好说,大家都是同僚,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太守曹正笑眯眯道。   他长得一副国泰民安,刚正不阿的脸,给人第的印象便是一位清官。   但就是这位“清官”,却想出了杀良冒功的绝户计。   “诸位,待得此事过后,那些土匪首领断不可留,届时还需要各位出力,曹某在此谢过了。”   曹正拱手道。   “好说好说。”   李忠、施恩、薛永、宋万,三使一军纷纷敬酒。   四位先天高手,加上城内的一千正规军,杀那些乌合之众的土匪,手到擒来。   到时候土匪的人头加上那些村民的人头,凑起来足足有上万!   只消得再夸大润色一番。   他们不但不会因为村子被屠而受到责罚,还会得到朝廷嘉奖呢!   什么?这么做会不会东窗事发?   开玩笑,整个中塘郡,县级以上的官员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甚至连朝中都有人拿了卖粮的银钱,就问这东窗如何事发?   靠那些可能幸免于难的泥腿子村民吗?   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接着奏乐,接着舞!   就在曹正一行人酒饱思淫欲,准备对舞娘们动手动脚时,孙长史行色匆匆地赶来,在喝得五迷三道的曹正耳边低语。   “曹大人,出事了,土匪们被人击溃了,其首领之一的汤隆回城,卑职就安排在隔壁包厢内。”   “什么?”   曹正的酒瞬间醒了,面沉如水,对着舞女们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大人。”   众舞女退却。   “曹太守,发生什么事了?”   李忠等人有些纳闷道。   “孙长史,让汤隆进来吧。”   曹正严肃道。   不一会儿,孙长史便将汤隆带了进来。   噗通!   汤隆非常直接地给跪了,脸上带着惶恐道:“曹太守,您可一定要救我啊曹太守!”   “汤隆!我问你,五六千的土匪,是如何溃败的!”   曹正呵斥道。   他怎么也想不出中塘郡到底还有那个势力可以正面击败土匪联合势力的。   难道是中州漕帮吗?   可漕帮的人也参与了运卖官粮,除非他们脑子被驴踢了,不然绝对不会干这么傻的事。   “什么?土匪们被击溃了?”   李忠等人哗然。   怪不得曹正会突然板起一张脸。   杀良冒功的指标才完成一半,土匪们就溃散了,现在上哪儿找那么多人去屠村劫粮啊。   “汤隆,你们是饭桶吗!五六千人,就这么被击溃了?难不成遇上先天武者了吗!”   李忠呵斥道。   “大人,我等就是遇到了先天武者啊!”   汤隆面露恐惧道:“那先天武者是个瞎眼的少年,使得一手好暗器,一个铜板就是一条命啊,还飞起来扔,兄弟们都被杀怕了”   嘶……   李忠等几位先天武者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御空杀人,还杀那么多人,其劲力必然浑厚,绝不是初入先天那么简单。   至少也是先天六品后期的武者。   “那你是如何逃出的?”   李忠问道。   身为先天武者,要是真想杀汤隆,这家伙根本回不来。   “那瞎眼少年将其他首领一一杀死,耽误了点时间,小人侥幸逃脱。”   汤隆回复道。   “众多土匪头领,就你一人逃了回来?”   曹正脸色难看地问道。   “这,这小人也不知,但回郡城的,确实只有小人一个。”   汤隆说着,瞳孔逐渐放大。   原本一路逃窜,胆都快被吓破了,哪有那个时间去细思,光想着去郡城求援了,现在却是有些回过味来。   “坏了!”   曹正脸色骤变,“汤隆是那少年故意放的饵,来吊我们的!”   鸳鸯居门口。   “站住!”   门口看门的小厮拦住了陈胜,趾高气昂道:“小瞎子,这里是鸳鸯居,不是你这穷鬼该来的地方!”   “穷鬼?”   陈胜摸了摸自己的衣服。   虽然旧,但穿得还挺舒服的。   “嗷咦!”   老马大笑。   “还有你这骡子,赶紧拉走,要拉在我们门口,爷要你用手把屎抠走!”   小厮骂道。   老马:……   “嗷咦嗷咦嗷!”   “老马算了老马。”   陈胜连忙拦住老马,随手从兜里扔出一两碎银子。   小厮顿时眼前一亮,接过银子谄媚道:“爷,您是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就掌嘴!”   说着,他啪啪赏了自己两耳瓜子。   “免了,我没你这么大的孙子,我问你,太守他们是不是在里面吃喝?”   陈胜问道。   他跟踪汤隆,这货先是到了太守府,然后就被太守府的长史带到这里。   额,这还得感谢太守府家丁那一句“兀那瞎子,你走错地儿了,这可是太守府,算你走运,没有冲撞到长史,不然腿给你打断!”   不然他还不知道跟踪到的地方是太守府呢。   “太守大人当然在里面吃喝了,鸳鸯居可是城里最大的酒楼!”   小厮语气里难掩嘚瑟之情。   “鸳鸯楼啊,还真是巧。”   陈胜忍不住笑了,今天就要当一回武松,血溅鸳鸯楼了。   他把缰绳递给小厮道:“照顾好我的骡子。”   “好嘞,客官您请进。”   小厮牵过缰绳,他以为陈胜是来巴结太守的人,心里也是暗笑。   太守要是这么好巴结,他这迎宾小厮早就飞黄腾达了。   “嗷咦嗷咦。”   老马看着小厮,气还没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肚子坏水。   小子,屎我没有,但……   噗……   一股黄色气体从老马的屁股喷涌而出。   小厮的脸立马绿了,瞬间感到头晕目眩,旋即口吐白沫地倒下了。   开玩笑,这可是妖的屁,其威力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遭受得住的。   “嗷咦嗷咦!”   老马嘚瑟地嚎叫起来。   嚎叫声传到二楼包厢。   “他来了,他来了!”   汤隆听到这熟悉的嚎叫声,面露惊恐,浑身颤抖,一股液体自裤子上滴落。 第128章钓大鱼   陈胜走进鸳鸯居,不愧是郡城第一酒楼,里面还挺热闹的。   一楼几乎满座,中间还有说书人在讲故事。   “客官,您要来点什么?”   送菜小厮连忙凑上前询问。   同时也有些奇怪,门口的同事怎么会把一个穿着如此朴素的瞎子放进来。   “我不点什么,我是来找人的。”   陈胜笑道,他走到一张空桌子旁,单手抬起,真气吐露。   轰隆咔嚓!   桌子炸裂,地砖崩碎,一道放大版的掌印出现,尘土飞扬。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尖叫地跑开,纷纷从门口逃离。   送菜小厮人都傻了,连滚带爬地逃离。   二楼包厢也恰在此时打开。   “是他,就是他!”   汤隆尖叫着,眼里止不住恐惧之色。   陈胜抬头,睁开白色眼眸,露出一笑,将手缓缓搭在刀柄上。   “我本来以为自己的想法有点离谱,现在看来,现实永远比我想得更离谱。”   “这位少年,中塘郡的事不是你能掺和的,速速退去,我等可既往不咎!”   曹正郑重道。   “曹太守说得对,大家修到先天不容易,切莫为了些许贱民而伤了和气。”   李忠说着,将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其余三位先天武者也都默不作声做好了战斗准备。   “贱民?哈哈哈……”   陈胜仰天长笑,白眸中透着无边杀意。   “尔等视民如草芥,我视尔等亦如是!”   “动手!”   李忠一声咆哮。   锵!   陈胜杖刀出鞘。   咻!   刀气化作流光,穿透六人的脖颈,将包厢劈开,露出外面的朗朗乾坤!   “刀,刀韵……”   李忠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他们的兵器,才刚刚扬起。   噗通噗通……   六颗人头方才落地。   紧随其后的便是六具血如井喷的尸体。   曹正、孙长史、三使一军,唯一的活口,便仅剩下汤隆,因为这家伙在见到陈胜的那一刻,就吓得腿软跪了下来,避免被一刀斩首的命运。   “别杀我,别杀我!”   汤隆已经快被吓疯了。   刚刚还倚仗的靠山,眨眼就被斩了,血糊了一脸,换谁都得疯。   “不知道你是幸运还是不幸,居然躲过了我的刀气。”   陈胜吹着手中的杖刀,想了想,将杖刀入鞘,腰间的玄铁飞刀入手。   “不过接下来,你一定会后悔躲过那一刀。”   咻咻咻!   玄铁飞刀在手心疯狂旋转。   汤隆在疯狂哀嚎。   唯有陈胜,神色淡然,一刀又一刀地片着。   他杀的是畜生,不是人,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片刻过后,血肉横飞的汤隆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它用生命证明了一件事,肉,是真的能被片下来三千六百刀的。   真气真是个好东西,血液什么的,完全溅不到身上。   陈胜感慨着,走下楼,用鼻子分辨气味,拿起桌子上的一壶酒痛饮起来,随后狠狠砸在地上。   “痛快!不愧是郡城第一酒楼的酒,比寻常酒肆卖的浊酒要鲜亮多了!”   随手抄起两只烧鸡,一脚踹开客栈墙壁,走到牲口栏,将一只烧鸡朝着老马扔过去。   “嗷咦!”   老马挣断木栏杆,一口咬住。   “吃吧,免费的烧鸡,不能浪费食物!”   陈胜大嚼特嚼。   老马也大嚼特嚼。   鸳鸯楼里杀人,鸳鸯楼里喝酒,鸳鸯楼里吃鸡!   数日之后。   “报!虞将军,中塘郡太守、三使一军被杀,郡城粮仓不足我军三天之需。”   斥候汇报道。   “什么?”   虞子期瞪大双眼。   率大军一路走来,他因为大军后勤经历了太多离谱的事。   尤其是粮食亏空问题,各地官员是找各种理由推脱罪责。   明知道有问题,却因为官官相护,沆瀣一气而没有任何办法。   虞子期气得都想拔剑把那些贪官砍了。   现在倒好,真有官员被杀了。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哪位大侠替我出得这口恶气?   高兴归高兴,虞子期内心还是十分震惊的。   咱大乾什么时候这么乱了?   这可是中州地界,帝都眼皮子底下,一郡太守连带三使一军就这么被杀了,这简直是在打大乾的脸!   “禀将军,据传闻,这太守与三使一军皆是被一瞎眼少年所杀。”   斥候说道。   虞子期更懵了。   那可是三使一军,四个先天六品武者,被一个瞎子干掉了?   “大军就地驻扎,你前面带路,某倒是要见识一下谁胆子这么大,敢杀一郡太守和三使一军!”   虞子期带着亲卫,驾马前往随斥候前往中塘郡城。   现在整个郡城可谓是风声鹤唳,只有漕帮的人在勉强维持秩序。   “中塘郡漕帮分舵主穆春,见过虞将军。”   穆春毕恭毕敬道。   他这几天可谓是提心吊胆。   倒卖官粮一事,他也有参与。   因为要从各处买粮来平账,他忙于漕运之事,没有参加前几天的鸳鸯居宴会,幸免于难。   等到鸳鸯居一看,魂都快吓没了。   尼玛,四个先天六品武者,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一刀毙命,定然是五品通脉先天没跑了。   这样的人,杀他这个先天六品圆满轻而易举。   所以穆春这几天全都躲在漕帮的船上吃喝拉撒,都不敢停船下船,甚至靠岸太近都不行,生怕人群中劈出来一道刀气,把他连人带船一块碎了。   直娘贼,倒霉催,居然碰上行侠仗义的,还是个先天五品武者。   穆春躲在船上闲来无事就问候陈胜。   行侠仗义的人不是没有,但那一般都是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还未被江湖这个大染缸所染。   而一个先天五品武者行侠仗义,那真是罕见,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碰上的事。   直到虞子期这个先天四品圆满的骠骑将军到来,穆春才松了口气,敢冒出头来。   “穆春,你可知太守和三使一军是因为何事被杀?”   虞子期一双虎目紧紧盯着穆春道。   “啊,哈哈,卑职,卑职不知啊。”   穆春冷汗狂冒,汗流浃背。   “呵,那这么多天过去了,凶手样貌可有掌握?”   虞子期问道。   他一看就知道穆春有猫腻。   听说朝廷要派钦差下来查,只希望这钦差能擦亮眼吧。 第129章再战天刀   “大人,这便是我让手下人搜集各方证词描述,再让丹青妙手画出的凶手画像。”   穆春让手下将陈胜的画像递上。   躲在船上那几天他也并非什么都没做,让人去找当天酒楼事件的目击者,通过鸳鸯居守门和传菜小厮的口述,还真还原了陈胜八成以上的样貌。   “一个瞎眼少年,从画像上看不过弱冠,连杀四个先天,还全是一刀斩?”   虞子期看着画像,眉头微皱。   “可查清是什么缘由才导致血溅鸳鸯居?”   “这个……卑职不知。”   穆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他就算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   事实上,他到现在还有些不相信太守等人被替天行道了。   但除了这一离谱的理由,他们几个好像没有一同得罪过什么人啊。   加上土匪们的大溃逃,碰上行侠仗义的高手一事,貌似就变得合理起来。   “呵呵,穆春,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知情不报。”   虞子期冷笑一声,拿着画像走人。   “大人,大人,您不在中塘郡多住几日吗?卑职已经安排好了食宿,包您……”   “安排好食宿?几十万大军的食宿你都安排好了?”   “额这……”   穆春被虞子期怼得没话说。   他哪有这个本事安排几十万大军的食宿。   “哼,穆帮主,你好自为之吧!”   虞子期当然知道穆春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借刀杀人罢了。   他其实很欣赏陈胜,在他眼里,那些贪官蛀虫都该杀。   陈胜可是替吃到掺沙饭的将士们好好出了口恶气,虞子期不想抓。   就让穆春以后睡觉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大军改道中弘郡!”   虞子期回到行军大营后果断下令改道,让穆春主持漕运,将中塘郡的官仓粮食走水路运到中弘郡。   要是中弘郡和中塘郡两郡的粮食加一块都不够大军休整时吃的,那虞子期可真要先斩后奏,杀两个县令来平军愤了。   只不过改道中弘,抵达北州的日子就要推迟两三天,战况可能会更加恶劣。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让将士们休整好,士气低迷,上去和狄人交战跟白送没区别。   梦境。   “老登,今夜我就可破你的第一刀,你信否?”   陈胜笑道。   长须中年:……   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没礼貌的吗?   嗖!   陈胜动了,轻功施展,距离缩短。   锵!   长须中年也动了,没有轻柔,也没有莲花,起手便是天刀一式。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天地尚未成形之前,根据什么考察出来?   一如既往地混沌如鸡子,方位不分,迷失自我……吗?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以心考之!以道考之!   以唯心,对唯物!   锵!   陈胜杖刀出鞘,一往无前,在这混沌中划出一道光亮!   当!   他的刀,架住了对面的刀!   混沌不在,方位已定。   “喝!”   陈胜真气爆发,荡开了长须中年的刀。   他那叠加了数位刀客体质的身体在这一刻占尽便宜。   长须中年纵使天资纵横,也无法既修刀韵,又兼气血,让二者皆成就拔尖,除去真气加持,在纯身体力量方面逊色不少。   不过他在被击退的那一刻,拔出了刀匣的第二把刀。   一把身如白云,挥洒间与周遭大气摩擦,永霞生雾,奇幻绝顶的神刀。   不,它原本只是一把普通的刀,却因长须中年的刀韵,而被渲染。   天刀第二刀:地方九则,何以坟之!   地分九等,是根据什么来分的?   根据我的刀来分!   “斩!”   陈胜咆哮一声,刀若奔雷。   轰隆!   两刀相撞。   快刀划九州!   刀韵与刀韵之间相互碰撞。   长须中年面露欣赏之色,不再僵持,主动顺着陈胜的力向后撤,拔出第三刀!   一把锋黑脊白,象征生死两极的刀挥出!   天刀第三刀:阴阳三合,何本化何?   阴阳渗合万物,那是本体那又是支派?   阴阳生灭的韵味如磨盘般朝着陈胜碾压而来。   陈胜没有勘破,斩出的快刀韵被磨灭,人也被绞碎。   “呼……再来!”   复活而来的陈胜微笑道。   至少,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至少,他超水平发挥,说好了破一刀,结果过了两刀。   陈胜,你已经很强了!   不要怂,就是干!   冲!   长须中年面对陈胜的冲锋,知晓前两刀已经对其产生不了威胁,起手就是第三刀。   不出意料,陈胜又死了。   “再来!”   陈胜在原地沉思片刻后,再次发起进攻。   他的刀韵,愈发地快了起来!   只不过再快,也没挡住长须中年阴阳生灭的刀韵。   陈胜又死了。   复活过后,他没有第一时间进攻,盘膝而坐,仔细复盘片刻才起身,双目炯炯有神道:“老登,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还不成吗?   长须中年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世风日下,想当年我和人切磋的时候,多有礼貌啊。   天刀第三刀: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阴阳生灭的刀韵再次袭来。   阳极生阴,阴极生阳。   陈胜知道,光靠自己的刀韵去对磨,是绝对磨不过人家互补的。   只有……抓住那生灭之间的空隙!   锵!   杖刀出鞘,刀气在阴阳转换的间隙一掠而过,直奔长须中年的咽喉。   陈胜像以快制胜,让长须中年斩不出剩下的六刀。   但可惜,对方毕竟年长老辣。   他的快刀韵也没快到让其无法反应的地步。   锵!   长须中年还是拔出了第四刀!   一把金闪闪,璨若烈日,光芒四射的刀,劈出来的刀韵也酷热似火。   天刀第四刀:增城九重,其高几里?   我自快刀斩日!   陈胜的气势不断攀升。   他的快刀还没快过大日。   但长须中年的刀也不是大日!   轰隆咔嚓!   两道刀气相撞,热浪翻滚。   见此情形,长须中年人毫不犹豫斩出第五刀。   天刀第五刀:焉有虬龙,负熊以游?   哪里有独角虬龙,驮着黄熊游来游去?(注:黄熊,鲧的化身,没错,就是大禹的父亲,治水不利被尧帝咔嚓了)   “吼!”   这一道刀气,居然发出龙鸣。   陈胜仿佛看到一个男人骑着独角虬龙朝他奔来。   这男人张口居然发出了熊的咆哮声。 第130章七刀   快快快!   斩蛟杀熊!   长须中年的第五刀威压十足。   但在陈胜多死几遍适应后,也成功完成了斩蛟杀熊的壮举。   天刀第六刀:一蛇吞象,厥大何如?   一口能吞掉大象的蛇,它的身子有多大?   长须中年的第六把是一把可刚可柔的刀。   斩出的刀气宛若一条巨蟒,蜿蜒盘转,以诡谲刁钻的角度,朝着陈胜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一口吞下。   陈胜措不及防下根本来不及反应,被一刀斩死。   “不是,老登,你这浓眉大眼,看着挺正气的人,也会耍这诡异刀韵啊?”   复活过来的陈胜调侃道。   这长须中年人简直是一本刀法百科全书,掌握的刀韵更是五花八门,有的在相性上还有些冲突,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贯通的。   咻咻!   长须中年挥舞手中软刀,意思很明显。   年轻人,别哔哔,快来受死。   陈胜:好嘞!   于是乎,陈胜又被砍死了几次。   但他很快就适应了这如蛇般诡谲刁钻的刀气。   毕竟,他的陀螺步法与这第五刀的刀韵有异曲同工之处,适应起来也能快些。   第六刀已经伤不了陈胜了!   那就……   天刀第七刀:天式从横,阳离爰死。   刀色黄泥浑浊,似那黄河之水,一刀斩出,波涛汹涌,滚滚大河,势不可挡!   嗯,确实势不可挡。   陈胜的快刀韵所形成的刀气宛若黄河中的一叶扁舟,一个浪打过来,瞬间沉底。   这次的刀不讲诡谲,不讲刁钻,就讲堂堂正正,川流不息。   陈胜终于卡在了这样的刀韵所化刀气之下。   直至天明,他都在浪来,浪死的感觉中反复徘徊。   “喔喔喔……”   鸡哥熟悉的啼鸣再次响起。   陈胜长叹一口气。   若他修的是一种带着厚重意味的刀韵,倒是能尝试在长须中年人那如黄河般奔流不息的刀气中化作一块顽石,挺过去。   但他目前还没有兼修另一种刀道的心思。   快刀道已经让他度过前面好几刀攻击,这第七刀,他依然有信心挑战成功。   陈胜和长须中年人不一样。   长须中年人是技多不压身。   他是技艺在精不在多,在没有遇到适合自己的刀道之前,是不会分心修炼的。   快刀道的路还未走远,却又另寻他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事还是少干,不然很容易捡了芝麻丢西瓜。   吱呀。   屋门打开。   “陈小哥,天才刚刚亮,你再睡会儿,我去煮饭给你吃。”   一身材丰腴,肤白貌美的女子笑道。   “无妨,杨姐姐不是要出摊吗,去摊位,顺便给我来碗豆腐脑就行了。”   陈胜摆手道。   说来也巧。   昨天他刚到这小镇,原本想吃完饭后找客栈落脚。   然后就在卖豆腐脑的摊店和杨氏结缘。   倒不是有地痞流氓调戏杨氏,英雄救美什么的。   而是有人贩子看上杨氏的女儿,趁人家出摊正忙,抱起孩子就跑。   啪得一下很快啊。   陈胜一杖给人贩子腿打折,救下小女孩。   随后人贩子和他都喜提免费的住宿。   人贩子蹲大牢,陈胜住在杨氏家,可喜可贺。   “就是就是,娘亲做的豆腐最好吃了,仔仔怎么吃都不腻!”   一粉雕玉琢的小丫头从杨氏身后走出,抱着陈胜小腿道:“陈哥哥,你昨晚说的那什么猫妖捕快的故事还没讲完哩,仔仔要听。”   猫妖捕快,额,准确来说是黑猫警长,不过陈胜做了些许符合这个世界的改编。   “好好好,去摊位上哥哥在给你讲。”   陈胜搓了搓小丫头的狗头。   他很喜欢小孩子。   因为小孩子就代表着新生、纯真、美好、希望。   当然,熊孩子例外。   “杨姐姐,把运豆腐的车绳套在骡子身上吧,不用你费力去拉了。”   陈胜说道。   老马:你了不起,你清高。   老马最终还是承受了一切,背上除了拉车绳,还多了个兴高采烈的小丫头。   “杨大姐,给俺来碗甜豆腐脑。”   “我要咸的。”   杨氏摆摊的位置早已聚满了人。   有早上卸货的小伙子。   也有衙门当差的捕快。   还有巡夜的打更人。   有汉子捧着装满豆腐的碗,和一旁吃卤豆腐脑的陈胜凑一桌,挤眉弄眼,语气猥琐。   “嘿嘿嘿,小子,听说你昨晚住在杨姑娘家,可惜你眼瞎,不然总能看到点什么。”   “吃你的咸豆腐脑去。”   陈胜无语道:“有贼心没贼胆,你这么可惜,怎么不去追杨姐姐,把她娶回家?”   男人本色。   来豆腐摊买豆腐脑的男人,有大半都是奔着杨氏来的。   只要杨氏把一碗豆腐脑递过去,温和地来上一句“您的豆腐脑,拿稳了。”   八成就能收获对面“诶诶诶”的傻笑。   秀色可餐。   大家都希望吃饭的时候,能看一看漂亮的老板娘,饱饱眼福。   但神奇的是,陈胜昨天在摊上吃豆腐脑,就没听过一句调戏杨氏的话。   “小兄弟,你可不知道,这杨姑娘虽美,可却带着刺嘞,我跟你说,她那豆腐车底下……”   “张大哥,你豆腐脑咸水加得好像有点少,要不要我再给你加点?”   杨氏出现在汉子身后,笑眯眯道。   “不,不用了。”   姓张的汉子忍不住抖了两下,立马扒拉起碗里的豆腐脑,一言不发。   陈胜:……   这么恐怖的吗?   杨姐姐还挺温柔的啊,昨天晚上还给我备了洗脚水。   嗒嗒嗒……   “吁!”   两匹战马掠过街道,至豆腐摊前,骑兵勒马停下。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俩翻身下马的骑兵,这在镇上可是很少见的。   “张三,你咋停下了?”   一名骑兵问道。   “李四,咱要不在这豆腐摊吃一顿吧。”   张三说道。   他看向杨氏,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李四瞪眼道:“你疯了啊,将军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   “也不差这一时,你也不看看我们这几日在军中吃的都是什么,好不容易出来探路,不得祭一下五脏庙么。”   张三说道。   “也是。”   李四想起那掺沙的饭就牙疼,哪怕火头军的同僚用筛子筛,也免不了硌牙。 第131章大将齐聚   “老板娘,来两碗豆腐脑。”   张三喊道,目不转睛地盯着杨氏。   他可是火气旺的小伙,军营里都是大老粗,突然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子,心思有了波动。   李四见状也暗自惊叹杨氏的美貌,露出男人都懂的神情。   张三啊张三,我看你不是肚子饿了,想吃豆腐,是心饿了。   杨氏见张三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皱眉冷声道:“两位客官,豆腐脑要甜还是咸的?”   “嘿嘿嘿,美人儿说什么就吃什么。”   张三乐呵呵道。   杨氏将手摸下摊子车最底层,想了想,还是松开了,蒯了两碗豆腐脑,分别舀上一大勺未兑过水的盐卤。   “给。”   杨氏将两碗豆腐脑放下,转身离开。   “唉,别走啊美人,陪我多聊聊呗。”   心猿意马的张三实在忍不住,上手去拉杨氏。   咻!   早已提高警惕的杨氏抽出腰间别着的锥子照着张三的咸猪手扎去。   “啊!”   张三吃痛缩回了手。   好在杨氏只是想警告对方,没有使劲扎,不然非得见血不可。   “哈哈哈,又一个被扎的。”   一旁的吃客们哈哈大笑。   他们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上演,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咧。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张三面红耳赤道。   他自知理亏,只好将心中的愤怒憋下去。   “吃饭吧三儿,你难不成还想那事儿?要被将军知道,吃不了兜着走。”   李四劝道。   要是换做平时,他也少不得口花花调戏杨氏几句,看看能不占点便宜。   但他们现在是斥候探子,能抽空吃顿早饭就不错了。   “哼!”   张三冷哼一声,汤勺舀起豆腐脑往嘴里放,一股咸涩味让他忍不住脸色变绿。   “噗!”   白花花的豆腐脑喷了对面李四一身。   还未等李四骂娘呢,火气上来的张三再也忍不住了,抽出腰间长刀,大声嚷嚷。   “直娘贼,你个卖豆腐改卖盐了?老子今天掀了你的摊子!”   周遭人见张三扬刀,纷纷离座散开。   看热闹可以,要把命搭上就不值得了。   回到摊子上的杨氏也不甘示弱,从木车底层抽出把柴刀,美目圆睁,透着股英气厉声道:“登徒子,你敢掀一个看看!老娘砍死你!”   开玩笑,没点彪悍性子,她一个带孩子的寡妇又怎能守住摊子?   这摊子是母女俩赖以生存的活计。   谁动,就和谁拼命!   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看似柔弱的杨氏突然爆发出悍不畏死的气势,让张三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随后他反应过来,怒气更盛。   我可是斥候,夜不收!   骑兵中的精锐。   会怕了你一个悍妇?   “老子就砸了!”   张三扫视四周,只有陈胜一人还在吃豆腐脑,显得异常突兀。   吃吃吃,老子让你吃!   他一脚朝着桌子蹬去。   砰!   盲杖点腿。   锵!   杖刀出鞘。   明晃晃的刀刃架在张三脖子上。   “张三!”   李四脸色一变。   叮!   飞来的铜板擦着他的脸飞过,斩断几缕头发。   李四头皮发麻,手也不敢搭在刀柄上,只能以言语进行威慑。   “小子,把刀放下,我们可是朝廷平乱大军派出来探路的斥候,到点回不去,大军必亲临此地!”   “大军?呵呵,还真是兵不如匪。”   陈胜冷笑一声。   如此斥候,这大乾迟早药丸。   “小子,识相的赶紧把我们放了,就算你身手了得,也比不过我们军中高手!”   张三呵斥道。   “命都在我手里,谁给你的勇气如此猖狂?”   陈胜神情冷漠,杖刀微微一挪,入肉几分,血瞬间被压了出来。   该死,这家伙是真想杀了我!   张三心头一颤,冷汗直流,再也不敢叫嚣。   “哈哈哈……不知这位小兄弟可否放过我手下的斥候?”   空中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来人正是平乱大军的大元帅,虞子期!   嗖嗖嗖……   又有几道身影从天而降。   他们分别是三万武卒、十五万骑兵、四极军团的统帅。   完,完了,大帅和将军们怎么全来了。   李四忍不住瘫坐在地。   他并没有支援来了的自得,反而感觉要完。   两个斥候,值得大军七成以上的高层将领前来营救?   锵!   陈胜将杖刀收回,心中打起十二分警惕。   从呼吸、心率、脉动能听出来,面前这些人都很强,最次也比他以前杀的先天武者要强!   “英布,你的人,自己处理。”   虞子期看向骑兵统帅英布,一个脸上印着刺青的糙汉。   “喏!”   英布瞪着张三、李四两人,呵斥道:“丢人的东西,回去自领三十军棍,还不快滚!”   “是,是……”   张三和李四连滚带爬地上马离开。   武卒统帅龙且眉头微皱,觉得有些罚轻了。   这英布是囚犯出身,底层人物混到将军,最是讲义气护犊子。   但这不是混帮派,是统军,慈不掌兵。   一昧地护犊子讲义气,只会让手下军纪涣散,战力大减。   “老板娘,手下人多有得罪,还望海涵,给我们一人上一碗豆腐脑尝尝鲜。”   虞子期拱手,将一枚银锭放在桌子上。   “用不了那么多。”   杨氏回道,她谨慎地打量一众将军,有些害怕。   从天上飞下来,莫不是酒肆说书讲的先天武者?   陈小哥会不会有危险?   苦也,我一个卖豆腐的,怎得这么倒霉?   还好,这将军是个好说话的,希望吃了豆腐脑,就赶紧离开吧。   “多的就当是赔罪了。”   虞子期笑道。   他和众将军来到这小镇,原因和张三李四吃豆腐差不多。   实在是受不了掺了沙子的饭了。   这几天要不是他们带头与士卒同甘共苦一起吃,还没到前线士气就快掉光了。   但先天武者的饭量……   普通士卒吃三碗就饱,他们得吃十碗。   顿顿这么吃,这谁受得了,还不敢在军中开小灶,要是士卒们闻到荤腥,就问你打不打脸吧。   于是,在大帐诸将会议,斥候队长上报张三李四未归时。   大家一致决定,一起去看看情况,顺便打个牙祭。   反正还在中州,未到前线,大军交给副将们维持一会儿也不会出乱子。 第132章与大将的交锋   “叔叔,你们都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可为什么没有长翅膀呀?”   小丫头不怕生,好奇地问着虞子期。   虞子期和众将闻言哈哈大笑。   “小丫头,我们可是先天武者,可不是什么插翅膀的鸟人。”   虞子期笑道。   看着小丫头,他就想起自己女儿小时候,连日来因为军粮的郁闷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你们的豆腐脑。”   杨氏将豆腐脑一一端上,然后将女儿一把抱起,远离这些糙汉。   虞子期:……   至于么,我可是堂堂大乾骠骑将军,又不是什么吃小孩的恶鬼。   “这位小哥,我看你有点眼熟啊。”   虞子期一边吃着豆腐脑,一边将注意力放到陈胜身上。   “是么,我看你很陌生。”   陈胜淡然道。   虞子期:……   直娘贼,你个瞎子看谁都陌生吧?   “不不不,我是说,我在画像上看过小哥。”   虞子期饶有兴趣地看着陈胜。   他其实一开始就认出来了。   “画像?”   陈胜将手搭在刀柄上。   他可没有主动让人画过像,唯一的可能便是通缉令了。   “年轻人,不要那么冲动嘛。”   虞子期淡然道。   陈胜没有回话。   片刻过后。   “痛快!”   虞子期放下碗,笑着对陈胜道:“跟我走吧小哥,反正你也跑不了,不是吗?”   一股可怕气势迸发。   化作清风,吹动发梢。   “好。”   陈胜神色凝重地点头。   他从虞子期身上感受到比长须中年还要强的压迫感!   “你们要带陈小哥去哪儿?”   杨氏拿出柴刀,鼓起勇气拦住了虞子期等人。   英布眉头一挑,心道这娘们儿够辣。   “不许欺负陈哥哥。”   小丫头在杨氏身后露出个小脑袋,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生气道。   “哈哈哈,小丫头,我们可没欺负你哥哥,不信你问问他。”   虞子期再一次被小丫头逗笑,意味深长地看着陈胜。   “杨姐姐,你在这摊子经营便好,我去去就回。”   陈胜笑道。   “陈小哥……”   杨氏面露担忧之色。   她知道事情并不简单,秀才遇到兵的道理还是懂的。   就刚才张三李四俩大头兵的人品,杨氏觉得虞子期没准是个表面有礼,背地里下黑手的无良将军。   让陈胜跟这无良将军走,万一被下黑手围杀了怎么办?   陈胜摆了摆手,对虞子期冷声道:“走吧。”   “痛快,走吧。”   虞子期和几位将军腾空而起,引起周边人一阵惊呼。   “嗷咦?”   老马凑了过来。   “你就别去了。”   陈胜拍了拍老马的头。   他觉得这老货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到时候要是回不来,就护着这娘俩吧,别的不说,豆腐肯定吃饱。   嗖!   陈胜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腾空而起,听声追上虞子期等人。   虞子期已经给他露了一手,御空飞行,劲力外放,却几乎没有产生太大动静,足以见其对劲力的掌控已经出神入化。   这样的人想抓陈胜,陈胜就算施展轻功也跑不了。   小镇外一片荒地。   “好了,就这里吧。”   虞子期落在荒地上。   众将纷纷落地,他们不知中塘郡详情,都对虞子期异样的举措感到好奇。   不多时,陈胜也落下来。   “诸位,让本帅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   虞子期顿了顿,有些尴尬。   “陈胜。”   陈胜道出自己姓名。   “这位少年陈胜,就是前些日子连杀中塘郡三使一军,四位先天连带一个太守的凶手。”   虞子期道出实情。   “什么?!”   众将皆惊,劲力翻涌,随时准备将陈胜拿下。   陈胜也蓄势待发,手握杖刀柄,腰间三把玄铁飞刀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出其不意。   然而虞子期却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淡然道:“说说吧,为何要杀他们?”   他知道这里面有事,现在把陈胜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告诉尔等又有何用?”   陈胜冷笑。   他这一路上就没见几个好官。   宰那几个畜生,他从未后悔。   “元帅,不用跟他废话了,打一顿不都好说,让我来会会这个家伙吧!”   英布主动请缨,舔舐着嘴唇,战意盎然。   他的实力是先天六品圆满,但要论战力,尸山血海拼出来的他,自认也能砍死郡城里养尊处优的三使一军!   陈胜听闻也在心里疯狂算计自己能带走几个。   目前这七人中,虞子期最强,其次是龙且,两人在劲力外放时,明显领先英布和其他四人。   “也好,英布你全力施展,可不要小瞧了这少年。”   虞子期点头道。   有他掠阵,倒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末将领命。”   英布抱拳,看向陈胜闷声道:“小子,有什么本事尽快使出来,自出兵起,一路上狗屁倒灶的事让本将军早就想找个势均力敌的人大打出手,以解郁闷之气了!”   “如你所愿。”   陈胜躬身挟刀,蓄势待发。   “呔!”   英布率先出招,一道刀气喷涌而出,徐如林,疾如风,充分体现出行伍人的干练。   咻!   锵!   三把玄铁飞刀分别朝着青龙、白虎、朱雀三位兵团将军射去。   玄铁杖刀同时出鞘,快刀刀韵之速度,在英布斩出一道刀气之时,陈胜便已连斩四刀!   一刀抵消。   三刀奔着玄武将军、龙且、虞子期而去。   这还没完!   陈胜在连斩四刀后,施展轻功,随着刀气奔向英布。   快!太快了!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   英布与四极军团将军根本来不及反应。   龙且倒是反应过来,但他只来得及抵挡自己身前的刀气,无暇顾及他人。   “好小子!”   虞子期内心震惊的同时,劲力外放,如同一条奔流大河,在绕开自己人的同时,将陈胜斩出的刀气与飞刀全部冲飞。   这劲力……   陈胜已经在高估虞子期了,但依旧没预料到对方能在一瞬间爆发出如此巨量的劲力,宛若普通人面对决堤的洪水般,被瞬间冲飞。   砰砰砰……   在地上宛若打水漂一般连弹十几下后方才止住身形。   “咳咳……”   陈胜咳了咳,心里有些无语。   这劲力输出量,也太犯规了。 第133章武道之韵的重要性   “好小子,倒是小看你了。”   虞子期的额角流出一丝冷汗。   他倒不是吃力,而是吃惊。   “刀韵!”   龙且神色无比凝重。   “直娘贼,老子不服,再来!”   英布十分不爽道。   “算了英布,你打不过他的,这场战斗就此终止吧。”   虞子期打量着陈胜,目光炯炯道:“小子,今年几岁了?”   刀韵啊,连他这个大乾骠骑将军都尚未掌握的力量,没想到区区一个少年,真是……江山辈有人才出啊。   “要打就打,哪来这么多废话。”   陈胜擦拭嘴角的血迹,单手一招,三把玄铁飞刀归来。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知道,打不下去了。   英布看得是头皮发麻,直娘贼,还有这一手?   刚才要是再打,怕是会被玩死。   “小子,你知道掌握韵意味着什么吗?”   虞子期淡笑道。   “意味着什么?”   陈胜不以为意。   快刀韵只是让他杀人更利索而已,还能意味什么?   “意味着你能越阶杀人,意味着你未来只要不陨落,必然是上三品归元强者!”   虞子期眼里带着羡慕。   是的,他堂堂大将军,羡慕一个瞎眼小子。   武道之韵啊,别说万中无一了,上百万武者也不见出一个,更何况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这是只有归元武者才会掌握的韵!   先天武者便掌握武道之韵的,无不是经天纬地的武道奇才,青史留名的那种。   “小子,解释一下吧,到底是为什么你要将中塘郡三使一军和太守杀了,本帅以武道起誓,若你占公理,绝对不会杀你。”   虞子期也是起了爱才之心。   一个掌握武道之韵的天才不应该不明不白地死。   若真是十恶不赦的人,调查清楚再杀也不迟。   最起码要给个临终遗言。   “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该死。”   陈胜思索片刻,还是将所遇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杀良冒功,劫粮充库。   在汤隆和太守等人在一起时,陈胜便已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只是官府治这些家伙要确凿证据,而他不用。   当然,官府能不能治都得打个问号。   “直娘贼,那帮撮鸟,居然敢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英布怒骂着。   军粮一事,他深知那些官员是什么鸟样,只是没想到连这等毒计都能想得出来,简直连做官,不对,做人的底线都没有。   虞子期脸色也十分阴沉。   从之前种种迹象表明,那些家伙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   之前他还不明白怎么中塘郡会闹那么大的匪患,现在把陈胜的结论带入进去,一切瞬间就合理起来。   “这些草菅人命的狗官!”   虞子期朝陈胜郑重承诺道:“小子,我会将此事上报朝廷,让陛下尽快派钦差彻查此事,并撤了你的悬赏。”   “多谢大将军。”   陈胜淡然拱手,转身就走。   既然打不起来,那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喝西北风吗?   “唉唉唉,小子,有兴趣跟着我吗?”   虞子期喊道。   他动了收徒之心。   当不了经天纬地之才,那就当经天纬地之才的师父也行。   待得史书上为陈胜立传时,也少不得提他虞子期一嘴。   “没兴趣。”   陈胜摆手。   他不需要师父。   梦境里的对手,就是最好的师父。   虞子期十分不甘心道:“喂喂喂,好歹我也是帮你撤销悬赏的恩人,堂堂大乾骠骑将军,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嗯,我欠你个人情。”   陈胜随口应道,走得愈发快了。   “唉,没有师徒缘分呐。”   虞子期见陈胜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感到有些遗憾。   “将军不必气馁,这小子天赋异禀,未来必成大器,有的是机会相见。”   龙且劝慰道。   “我就怕再见时,这小子实力已经超过我了。”   虞子期感慨道。   看着一个年纪小得可以当他儿子的少年,未来在武道之途上超越他,有点难接受。   “娘,陈哥哥回来喽!”   小丫头远远看到陈胜的身影在街头出现,开心地手舞足蹈。   “陈小哥回来了?”   杨氏探头,见陈胜归来,露出欣喜的笑容。   美人明媚的笑容让摊位上吃豆腐脑的男人们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更有不明内里的人十分嫉妒地嘟囔着:“直娘贼,那个瞎眼小白脸有什么好的,让这俏寡妇心心念念。”   邻座的张姓汉子闻言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你这家伙,找死可别带上俺。”   说着,他便端起碗打算坐远点,省得待会儿溅他一身血。   “这有什么,不就一个瞎子嘛,你怕他干甚,要打架,我让那小白脸一只手都行!”   嘟囔者不屑道。   “嘿嘿,你说的小白脸可是先天武者,咱县令都不敢得罪的大人物!”   张汉子幸灾乐祸道。   “先,先天武者?”   嘟囔者心中一颤,说话都哆嗦,“那,那什么,这位老哥,你在说玩笑话吧?”   “玩笑话?呵,我上午可是亲眼见陈小哥飞起来,这还有假?”   张汉子冷笑道。   得益于酒肆说书先生及传记小说的广为流传,普通民众辨别先天武者的认证方式就是看会不会“噌”地一下飞起来。   能飞,就是先天武者了。   他来了,他来了!   嘟囔者看到陈胜走来,汗流浃背,埋头假装苦吃,就差把脸埋进碗里了。   “杨姐姐,我回来了。”   陈胜笑道。   他可不会跟一个嘴花花的匹夫计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饿了吗?姐这就收摊,回家给你做饭。”   杨氏高兴道。   “不用了姐,我要走了。”   陈胜拱手道:“多谢姐的照顾了,我住宿的房间枕头下给您留了点东西当做答谢。”   他在枕头下塞了十两银子,够娘俩生活很久了。   “你,你要走了?”   杨氏愣神片刻,面露不舍道:“就不能多住几晚吗?家里不缺房间的。”   “不用了,我是个旅人,总是要走的。”   陈胜婉拒了杨氏的好意,翻身上骡子。   “走吧老马。”   “嗷咦。”   老马一口将桶里的豆腐脑暴风式吸入后,才摇摇晃晃地上路。   杨氏站在原地,目送陈胜的背影远离。   “陈哥哥要是能当仔仔的爸爸就好了。”   小丫头瘪着嘴,眼里带着不舍。   在她心里,成为一家人,就能在一起。   “小妮子你在胡说些什么!”   杨氏脸色通红。   她心里确实有些意动。   但年龄差在这个世界会产生巨大鸿沟,让人开不了口。   即使杨氏也才双十出头。 第134章执着僧   轰隆咔嚓!   天公不作美。   老天爷打了个喷嚏。   雨哗啦啦啦地下。   陈胜与老马寻得一间寺庙落脚。   与平常不同的是,这庙虽然落了灰,有段时间没住人,但不怎么破,房顶没漏雨。   不过它很快就破了。   陈胜把几个落了灰的蒲团当柴火烧了。   就在佛像面前烧的。   想来我佛慈悲,是不会怪罪的。   “阿弥陀佛。”   一位白袍僧人走进寺庙,他的光头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锃光瓦亮,看得出来不是新剃,应该有些年头。   “这位施主,贫僧云游至此……”   僧人话未说完,一双虎目紧紧盯着卧在火堆旁取暖的老马。   “大胆妖孽!居然敢在此出现,受死!”   咻!   一记掌印打出,满堂皆是佛光。   锵!   一道匹练,斩开掌劲。   “和尚,为何要对我的骡子动手?”   陈胜冷声道。   这僧人要不说个所以然来,今天佛陀供桌上怕是要多个和尚脑袋了!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的骡子已经成精化妖,灵智不下于人,贫僧这是在帮你除掉祸害。”   僧人解释道。   若不是在寺庙内,他必然会动用威力更强的术法。   “嗷咦嗷咦嗷!”   老马一脸不爽地叫唤着。   妖怎么了,妖吃你家大米了?   “祸害?”   陈胜被这僧人给逗笑了,“我这伙计救过我的命,未曾伤过好人,怎么是祸害了?”   “阿弥陀佛,施主,妖性难改,终归是会害人的,人妖殊途,你已误入歧途。”   僧人反驳道。   “照你的意思,妖就没一个好的了?”   陈胜挑眉道。   他严重怀疑这僧人是不是小时候被妖伤害过,例如父母被妖吃了还是咋地,导致长大后有点偏激。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这一路走来,除了不少为祸人间的妖,未曾见过什么与人为善的妖。”   僧人回答道。   “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巧了,我也杀了很多妖,这骡子便是我用妖丹喂成妖的。”   陈胜神色淡然道。   岂料僧人听完他言居然勃然大怒地质问道:“你敢豢养妖物?邪修,可敢与贫僧出寺庙决一死战!”   “你脑子被骡子踢过吗?”   陈胜无语了,“我豢养妖物是邪修,那朝廷养的那些妖马又是什么?”   “朝廷可不曾豢养七品以上,开化灵智的妖物!”   僧人反驳道。   六品以下的妖实则应该称之为妖兽更为恰当,虽有灵智,但兽性更占上风。   而六品以上,就能以灵智压制兽性,可称之为妖族,与人等同。   二者光从性质上来讲是有很大区别的。   在大多数妖眼里,除同一物种外,其他未开化的妖兽,那就是牲口。   “不曾豢养?你亲眼见过了吗?我记得你们佛门也有豢养妖兽的记录吧?”   陈胜指了指庙里的佛像。   他烧蒲团的时候有摸过,是个骑象的佛陀。   这个世界佛门也少不了某某佛陀菩萨收那个妖为坐骑的传说。   “这不一样,那些都是灵兽,不是妖兽!”   僧人辩解道。   “何为灵兽?何为妖兽?”   陈胜冷笑,“扯什么犊子呢,佛祖还割肉喂鹰,舍身饲虎呢,你上来就对我的骡子喊打喊杀,都犯了杀戒了,你真是和尚吗?”   “贫僧自然是和尚,施主你说什么佛祖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为何贫僧从未听过?”   僧人有些生气地问道。   一气陈胜觉得他不是和尚。   二气陈胜居然敢编排佛祖。   “啥?你没听过?”   陈胜面色古怪起来,没道理啊,这个世界连杨志吴广都有,你这佛门的宣传力度不行啊。   不编几个潸然泪下,震撼人心的典故,你拿什么衬托我佛慈悲,拿什么让信徒捐香油钱?   陈胜向僧人简单叙述了一下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两个故事。   一个是释迦摩尼在未成佛前,有一天遇到老鹰抓鸟还是抓兔子啥的,释迦摩尼救下了兔子,老鹰就生气了,说:“你救了兔子,难道要让我饿死吗?”   要么救兔子饿死老鹰,要么不救,让兔子被老鹰吃。   释迦摩尼表示我都不选,我割自己的肉喂鹰,还拿了个天平表示兔子有多重,我就割多少肉,主打一个公平。   但那天平好像坏了,他把全身肉都快片光了,居然还没兔子重。   老鹰问他:“现在你后悔了吧?”   释迦摩尼说:“我没有后悔,如果这话是真的,就让我身上的肉再长出来。”   然后肉就真长回来了,释迦摩尼成佛,老鹰也被他感化了。   至于舍身饲虎,则讲的是古阿三国三个太子在山中打猎,遇到一只母虎带着几只小老虎,因为饥饿难忍,母虎打算吃掉小虎,三太子萨埵不忍心看到这一画面发生,支开两位兄长,用自己的身体喂母虎和小虎。   最后萨埵残留的尸骨被两位兄长带回建塔供奉,成佛了。   而根据典籍记载,这萨埵就是释迦摩尼的前世。   这两则故事虽然漏洞百出,还透着股诡异,但却是陈胜前世佛门最广为流传的典故之一。   “割肉喂鹰,舍身饲虎……”   僧人细细琢磨着这两个故事,他感受到了故事中的大智慧,但却如隔一层膜般,怎么也戳不破。   越想,他的脑门就越冒汗。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知见障,这两个故事内的智慧,超过了他以所见所闻,构建出的思维框架。   在这框架中再怎么想,也琢磨不透。   “如何?和尚,你还要杀我的骡子吗?”   陈胜淡然问道,他突然觉得逗一逗秃驴还挺有意思,反正下雨天也没事做。   “我这还有个有意思的故事,不知和尚你可替我解答?”   陈胜决定再扔出一个哲学问题,让这和尚大脑CPU过载。   也算是替受惊的老马出口恶气。 第135章善恶难辨   “阿弥陀佛,施主尽管提问。”   僧人强行压下心中对两个故事的痴,双手合十。   陈胜笑道:“和尚,我且问你,若是有邪修在筹划一件大事,此事成,则一城百姓性命皆殒,这等人,谓之善?谓之恶?”   “恶,十恶不赦。”   僧人果断答道。   没什么好说的,此等邪修,若是被他遇到,必然让其体验什么叫金刚怒目。   “那好,此邪修为了大计可成,不被朝廷和正道人士发现,便伪装成乐善好施的员外,自己出资帮助百姓,铺桥修路,使周边安居乐业,整个郡城的人都夸赞他是大善人。   然而,在大计将成的前夕,他猝死了,计划落空,请问他是善还是恶?”   陈胜问道。   前世这类似电车问题的故事扔贴吧上都能吵翻天,引战专用,谁也说服不了谁的那种。   “这……”   僧人犹豫了,最终还是咬牙道:“善!”   邪修终究没有实施计划,若他是恶的话,那起歹心的人岂不是皆恶?   他是有邪恶计划,但没有实施。   但他干的善事,却落实了。   他在那些受过救助的百姓眼里,就是善人,还是大善人。   这是僧人所不能否认的。   “那好,若是几年后,有另一邪修发现了假员外的大计,将其完善,屠了一城百姓,那这假员外是善还是恶?”   陈胜追问道。   “这……我……”   僧人彻底陷入纠结中。   若说假员外是善,那计划是因他而起,若无计划,邪修也不会屠了满城百姓,他能算善吗?   可若说假员外是恶,他都死了好几年了,关他屁事?   你今儿个与人起矛盾,气愤之下说要杀人,回家磨刀,磨完睡觉,打算明儿个把场子找回来。   结果夜里有小偷进来,把你刀偷了,然后杀了人,这能是你的错吗?   不管怎么回答,陈胜都能以另一种角度去驳斥。   最终一环套一环,让僧人彻底陷进去。   “想不通就慢慢想吧和尚,你要杀那些害人的妖,我非常理解,但你因为妖可能会杀人,而将未曾害人的妖杀死,我就不敢苟同了。”   陈胜淡然道:“你都说了,妖有灵智,那和人一样,自然会有善恶观念之分,要是你碰到的是救过人的妖,也要杀吗?”   “我……”   僧人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迷茫。   在他心中,是妖就该杀,方丈让他下山历练,就是让他多杀妖。   现在看来……   僧人有些明悟方丈让他下山历练是出何目的了。   万物皆有灵,善恶要分清。   “阿弥陀佛,施主,小僧领教了,不知施主尊姓大名?”   僧人双手合十。   他觉得有必要记一下名字。   以后回到寺庙,将这三个故事讲出,庙里师父问起,也好回答。   “吾名陈胜,和尚,你的法号是什么?”   陈胜问道。   他觉得这个和尚挺有意思的。   偏执,却又听得进劝,怪哉。   僧人躬身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担不得‘号’,贫僧法名法海。”   陈胜:……   靠,早该猜到的,合着搁这等我呢。   “这位施主,刚才多有得罪。”   法海对着老马歉声道。   “嗷咦?”   老马看向陈胜,眼里尽是询问之色。   这秃驴是不是脑子有病,刚才还要杀要剐的,现在咋还道歉了呢?   你们人类真难懂。   法海也有些纳闷,他脖子上的佛珠法器明显感知到面前的骡子是妖,可这妖咋看起来不会说人话啊?   “哈哈,和尚,我这老伙计因为意外,并没有炼化喉中横骨,尚不能说人言,它刚才的叫声就是原谅你的意思。”   陈胜打着哈哈道。   他才不会把老马为了炼鞭而放弃炼化横骨的事说出去。   这老货不嫌丢人,他还嫌丢人呢。   “贫僧懂了。”   法海点头,也不客气,在篝火旁找了个位置坐下,从行囊里拿出一块酱牛肉。   “陈施主,你要不要来点牛肉?”   “啊,我不吃牛……啊不对,和尚,你们佛门不是禁荤腥,全吃素的吗?”   陈胜听着法海用法力将牛肉切片,然后放嘴里嚼起来,脑补出一个十分古怪的画面。   明月装鬼惊雀,清风入送蝉门,和尚庙里说吃肉,吓死老道一片。   “阿弥陀佛,陈施主,你是从哪里听说我们和尚只能吃素的?”   法海有些无语,为什么陈胜能说出割肉喂鹰,以身饲虎的经典佛门故事,却对他们这些僧人戒律有着非常离谱的认知?   “荤,指的是味道比较重的素菜,我等僧人,不食葱、蒜、韭、薤、兴渠五荤,至于腥,则是不可食除三净肉外的肉。   若是只吃素,庙里的武僧可受不了。”   “明白了,那三净肉又是什么?”   陈胜问道。   他还真没想到当和尚有这么多讲究。   毕竟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看破红尘,遁入空门的打算。   法海深深地看了一眼陈胜,强忍犯妄语戒的冲动道:“三净肉,即没有看见活畜被宰杀,没有听见活畜被宰杀时的惨叫,活畜不是专门因买肉僧而死,此乃不见、不闻、不疑三净肉也。”   “懂了,就是只能买人家提前杀好的肉,你讲那么高大上干什么?”   陈胜点头,恍然大悟。   法海:……   阿弥陀佛,拳头硬了怎么办?   “那啥,我自个儿有带肉吃,就不吃你的了。”   陈胜拿出肉干。   他总觉得这个世界佛门立下只吃三净肉的戒律有点像当了那啥,又要立那啥的感觉。   嗯,还是把这话放在心里吧。   不然陈胜觉得法海听了可能会给他来一个大威天龙警告。   “阿弥陀佛,陈施主,贫僧觉得你颇有慧根,与我佛有缘,不知你可愿皈依我佛,未来定能稳坐莲台啊。”   法海双手合十,神色无比肃穆道。   他是故意的。   陈胜确实有慧根,能说出让他都参不透的三个故事。   实力也不俗,年纪轻轻就能挡住他炼精化气五品境的一掌。   但他从来不会主动要求人出家,哪怕这个人是佛陀转世。   为何江湖有人骂和尚是秃驴?   还不是有僧人打着那句“与我佛有缘”,坏事做尽,把人缘败坏了嘛。   法海比谁都清楚,如今开口,那纯粹是想恶心一下陈胜。   陈胜:……   秃驴,你确实是恶心到我了。 第136章天刀第八刀   吃罢晚饭。   法海从行囊中拿出木鱼,小棍儿一敲,开始念起经来。   陈胜就算看不见,也能脑补出这秃驴锃光瓦亮的光头上不断冒出“功德+1”的字条。   可惜,他不会什么道教灵官咒,不然铁定和法海对着念。   听着这敲木鱼声,陈胜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上英语课的时候,那听力一放出来,就犯困,想睡觉。   他倚着老马进入了梦境。   这秃驴虽然轴,但并不坏,是个真和尚,不用太防备。   梦境。   长须中年人等候多时。   “老登……”   陈胜话音未落。   长须中年人的刀已然斩出。   年轻人,不要哔哔了,有办法就招呼着,没办法就去死吧!   磅礴的刀气裹挟着奔流不息、势不可挡的意韵。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天刀第七刀:天式从横,阳离爰死。   “来得好!”   陈胜眼前一亮,快刀连斩。   七八道刀气纵横而出。   但可惜,皆未敌长须中年的第七刀,被冲个七零八落。   咚!   陈胜的脑袋掉落在地,宣布自己的死期。   片刻之后,他又再次复活,朝着长须中年人发起进攻。   这一次,陈胜斩出了十道刀气,虽然依旧不敌,但那滔滔黄河似乎也有缓和之意。   至少脑袋没有落地那么干脆,还连着点皮。   “再来!”   陈胜复活后,再一次无比坚定地朝长须中年人发起进攻。   他在现实切身体会了虞子期那如大江大河般的劲力后,明悟出了对付这等波涛汹涌,势不可挡的刀韵方法。   毕竟韵,只是刀道的显现,只是意念加持。   虞子期的劲力,那可是实打实的!   “斩!”   陈胜临死之前,斩出了十五道刀气。   复活之后,依旧底气十足。   “再来!”   二十道。   三十道。   ……   长须中年望着陈胜一次次送死,知道对方是在借他的刀韵磨快出刀的速度。   这让他回想起年轻时候借瀑布水流练刀。   第一次练刀,坚持不过半息,就被狂暴的水流冲出。   而后日复一日,坚持练习。   有朝一日,顶着瀑布挥刀一万下后,便知瀑布对自己已经起不了磨炼的作用,从此便不再用瀑布练习。   而陈胜,在复刻这一切。   有意思,就让我看看你能斩出多少刀,方才脱离我的刀韵!   长须中年人眼里带着欣赏之色,一丝不苟地挥斩长刀。   终于,在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后,陈胜斩出了百道刀气!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刀气编制成网,“网”住了长须中年斩出的那条“黄河”。   哧哧哧……   “黄河”在不断被消磨,直至河水干涸。   而刀网虽崩,但也有两三道刀气余势未消,奔着长须中年人斩去。   成了!   陈胜面露喜色。   百舸争流,鱼跃龙门。   他的目的就是以数取胜。   只要有一条船逆流而上,一条鱼越过龙门,都算成功。   好小子,真成了。   长须中年人惊叹于陈胜进步神速,面对已是强弩之末的快刀刀气,反手抽出第八把刀。   这把刀型纤巧,纹理奇异,色绿如玉,散发着孤芳自赏,不与人群的冷僻意韵。   天刀第八刀:女娲有体,孰制匠之?   女娲的形体变化无穷,又是谁将她造成这样?   这一刀,让陈胜感受到了混沌如鸡子,而后天地初分,有了阴阳生死的概念,大日照耀下,人骑虬龙在水遨游,大蛇吞象,弱肉强食,黄河奔流不息,一片生机盎然。   这是在演化天地,这是前面七刀的总和!   女娲斡旋造化,能衍万般事物。   这第八刀之名,名副其实!   “啊!给我挡!”   陈胜快刀连斩。   刀韵已经发挥到他所能达到的极限。   但这包含前七刀变化的第八刀,让他根本无力招架。   只撑过三刀,便已耗光真气,死在长须中年这看似生机盎然,实则无比要命的刀气下。   “老登,你会的可真多啊你!”   重新复活的陈胜有些无语。   这长须中年人不仅会得多,还样样精通。   不然但凡有一点生疏,第八刀就会出现破绽,陈胜就能以点断线。   但很可惜,这破绽压根就没有。   长须中年人嘴角微微上扬。   他在自己的世界已达武学顶点,天下刀法就没有不会的。   他的刀韵虽然花里胡哨,但刀道只有一个——天刀道。   集天下刀术之大成的道!   掌握天刀道,便能斩出万千刀法,数种刀韵。   “看来只能硬磨了,将前七刀的破解之法连贯起来。”   陈胜揉着眉心。   可连贯起来谈何容易。   唯有在不断的死亡中,领悟真谛,方能一气呵成。   如卖油翁所说的话:无他,唯手熟尔!   所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坚持就是胜利,奥利给!   “来吧!”   陈胜深吸一口气,轻功连点地,无畏冲锋,一次又一次死在长须中年人的第八刀下。   直至天明雨停,梦境消散,最好的成绩,也就只是撑到第五刀。   “呼……”   陈胜吐出一口气,他并没有气馁,至少不是原地踏步,还是能感受到进步的。   “阿弥陀佛,陈施主,你醒了,如此长吁短叹,看来是做了个噩梦啊。”   法海笑道。   “你这秃……和尚,就不能说点吉祥话吗。”   陈胜反怼道。   你那个“秃”字一定是故意说漏出来的吧!   法海额角青筋略微暴起,强忍住没有犯嗔戒,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陈施主,贫僧倒是好奇你此行目的去哪儿。”   “我要去帝都。”   陈胜应道。   顺手从老马背上把小黑锅拿下来,大早上的,吃口热乎的再走也不迟。   “那太巧了,贫僧此行目的地也是帝都,同去,同去。”   法海笑眯眯地凑上前,解开水囊往锅里倒,还贡献出昨晚吃剩的酱牛肉。   嗯,大早上的吃口热的确实比较舒心。   陈胜:……   你这秃驴,还真不客气。 第137章行将饿死者   “我说和尚,你不要跟着我好吧,虽然我们目的地是一样的,但我还是希望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陈胜无奈道。   这法海真是赖上他了。   就跟在老马后面。   他又不是要去西天取经,至于么。   “阿弥陀佛,陈施主,相逢即是有缘,贫僧此行乃是去帝都国师所在的大相国寺辩法论经意的,在尚未遇到陈施主前,贫僧并没有任何把握能辩过大相国寺高僧,如今却是有些胜算了。”   法海双手合十笑眯眯道。   “我说和尚,你去踢馆可不要提我,我只给你讲了几个故事而已。”   陈胜严肃道。   踢馆这事可没想象中那么简单,这涉及到道统之争。   孔子都还因为道统之争,强杀了少正卯呢。   更何况是扬名大乾的国师刘洵所在的大相国寺。   他可不想掺和进去。   “阿弥陀佛,陈施主放心,贫僧不会透露出去的,一切皆是贫僧自己所悟。”   法海笑道。   他跟着陈胜,只是希望能再听几个具有大智慧的故事罢了。   他虽然从故事中悟得一点道理,但并未参透成体系。   要是能从陈胜口中听到多一点类似的事,法海觉得此次下山历练算是圆满了,回去就闭关整理所悟出的佛法。   “你知道就好。”   陈胜也懒得让法海别跟着。   这和尚不听,他总不能动手吧。   “爷,赏点吃的吧,三天没吃饭了。”   官道边的乞丐们伸出了破碗,朝着陈胜爬过来。   “嗷咦!”   老马以灵活的走位,躲开了乞丐们抱蹄子阻拦的打算。   这些家伙,要吃的不要命啊,它这蹄子一踩,本来饿得只有半条命的,立马就能躺地上归西,做个饿死鬼了。   “阿弥陀佛,怪哉怪哉!这里临近帝都不过几天的路程,也算是天子脚下,怎得会有如此多瘦饿枯槁之人?”   法海皱眉,双手合十,法力涌出,在不伤害人的前提下,将乞丐们全都排开。   他身上有不少吃食,但他不会给这些乞丐。   给了,也只是杯水车薪,反而会让更多乞丐围过来,造成混乱,甚至为争抢食物打起来。   这样的情况,法海一路上见多了,只是没想到临近帝都富庶之地,居然也会遇到如此大规模。   粗略看去也有几十个乞丐。   周围还源源不断有人赶来。   此情此景,让陈胜想起在中塘郡杀的那帮畜生。   如果让那怕畜生的计策成功,中塘郡也会如今变成这样吧。   虞子期大军一路走来,人吃马嚼,那些贪官补不上粮食缺口,自然会对百姓下手,毕竟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杀良冒功、抢粮充库、横征暴敛、巧立名目、苛捐杂税……   他们有太多太多五花八门的办法来压榨百姓了。(注:古代史,不管国内外,都有过收尿粪税,即你上个厕所也要收税)   看来管理此地的官员也是个畜生啊。   陈胜摸着手中盲杖,若有所思。   他只有一个人,但这大乾硕鼠可不少。   虞子期大军已过,当地官员早已横征暴敛完,填补上缺口了。   “杀了他们,吃骡子肉!”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一群饿得眼睛发绿的乞丐们全都聚了过来。   哪怕法海展现出法力,他们依旧前仆后继。   开玩笑,都快饿死了,我管你是什么神仙,我只要吃肉!   行将饿死的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吃肉,吃肉,我们要吃肉,杀了骡子!”   好在,他们还保留着最后一丝人性。   没有叫嚣着把陈胜和法海两人杀了吃人肉。   陈胜面对步履蹒跚而来的乞丐们,只是摇了摇头,随后侧耳倾听。   “嗷咦嗷咦!”   相比陈胜的冷静,老马就很不爽了。   这是第几次了?又打它的主意?真是太气骡了!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切勿堕入魔道!”   法海运转法力于胸腔,爆发出类似狮子吼的音波声。   当然,他没有使出全力,只是当做喇叭扩音使,想要驱散这些人。   若是换做妖兽围堵,他这一声能当场吼死几个。   一开始,乞丐们确实被法海的声音所震慑,忍不住往后退去。   但就在这时,乞丐群中又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嗓门大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要吃肉,你有种把我们全杀了!”   这句话给了乞丐们无穷的底气。   “对,反正都要死,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有种把我们全杀了!”   他们再次聚了过来。   吃肉,已经成了执念。   法海皱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杀妖,他可以很果决。   杀人,杀这些饿疯了的人,他下不了手。   看看这些脚步虚浮,瘦得脱相的人,全凭一口气在撑着,但凡下手重点,躺地上就是一具尸体。   乞丐们拦人吃肉,是他们的错吗?   但凡家有余粮,会干这等杀人吃肉的事吗?   陈胜和法海有错吗?   乞丐们都要杀他们了,还不允许他们反击?   “所以说……错的是这个国家啊。”   陈胜喃喃自语,从老马背上下来。   嗖!   轻功点地,兔起鹤落间,从乞丐当中抓出来两个满脸横肉的家伙。   “陈施主,你这是……”   法海皱眉。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两个家伙连忙求饶。   法海顿时听出这俩货就是在乞丐群中煽风点火的人。   锵!   杖刀出鞘。   在法海呆愣的目光之下。   陈胜似杀鸡一般,一手揪头发,一手持刀划开了其中一人的喉咙。   滋啦!   他抹的角度位置都很对,血直接喷了出来。   点点温热的猩红液体洒在这些乞丐脸上,让他们的脑子瞬间清醒。   就在这时,陈胜松开了头发。   “嗬嗬……”   被抹喉者捂着脖子,瞪大眼珠子朝着乞丐们踉跄走去,试图求救。   “杀人了,杀人了!”   乞丐们面带惊恐,纷纷往后退,有的人腿软栽倒,连滚带爬。   什么不怕死,什么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当生命真的在你面前挣扎逝去时,能唤起你心中最大的恐惧。   死亡,是用来震慑人心的最好办法! 第138章人猪   噗通!   被抹喉的家伙走了没几步便倒地,扑腾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陈施主!你为何要杀他!”   法海怒视陈胜。   “我为何不能杀他?”   陈胜神色淡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和尚,你应该庆幸,有能杀鸡儆猴的人,不然今天他们都得死。”   他的杖刀指向众乞丐,“勇者愤怒,会抽刀向强者;怯者愤怒,只会抽刀向更弱者。   尔等没饭吃,为何不对强征粮食的官员出手?为何不对县令出手?为何不扯旗造反?偏生要对我出手?   是觉得我好欺负,不敢对你们动手吗?是觉得我手中的刀,不锋利,杀不了人吗?”   噗通!   乞丐们纷纷跪下,目露惊恐,不断磕头。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一群蠢货!”   陈胜冷哼一声,将刀架在抓来的另一个人脖颈上。   那人直接尿裤子了,吓得口吃起来,大叫着:“大大大,大侠饶命,饶,饶,饶命啊!”   “陈施主,一个就够了,莫要再造杀孽了!”   法海劝诫道。   如果陈胜执意要杀,那就休怪他出手制止了。   陈胜没有理会法海,对尿裤子求饶的家伙无比戏谑道:“啧啧,你这求饶声,中气十足,不像是饿了很久的样子啊。”   说着,陈胜用杖刀贴着他的脸,轻轻地拍了拍。   “一脸横肉,没少吃好吧,说,你倒底是干什么的,别跟我说你是乞丐,不然我会把你脸上的肉一点一点割下来,片出一个消瘦乞丐样!”   “回大侠,回大侠,我不是乞丐,我不是乞丐,我是,我是……我是前面镇子里的农民,农民啊。”   尿裤子的家伙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语气顿错,显然是撒了谎。   “哦,农民吗?”   陈胜冷笑,抬头面对众乞丐朗声道:“你们可有认识他的吗?”   众乞丐面面相觑,有人欲言,但在尿裤子家伙的凶狠目光下,又止了。   法海也察觉出不对劲来,眉头紧皱,“阿弥陀佛,陈施主,让我用法术让他说实话。”   “呵呵,不必这么麻烦。”   陈胜摇头,一招手,老马会意靠了上来,从背上挂着的行囊中拿出一条肉干。   咕噜!   乞丐们咽着唾沫,一双眼睛就跟长在了肉条上似的,挪不开。   “你们谁先说,这块肉就是他的了。”   陈胜晃了晃手里的肉条。   那两个家伙用肉来挑动人心。   那他就用肉让这俩家伙死得其所。   “我说,我说,他叫郑屠,是镇里的屠户,绰号镇关西!”   在肉的诱惑下,很快就有一个乞丐将那家伙的名字生平用尽全力说了出来。   “好,这是你的了!”   陈胜听声将肉条丢了过去。   “谢大侠,谢大侠!”   乞丐接过肉,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三两口便整个囫囵吞下,也不怕喇嗓子。   周围的乞丐全都羡慕地看着他,换做以前,他们早就上去抢了,吃下嘴的都得给你抠出来。   但现在……   被抹了脖子的家伙血还尚未干呢!   “那么……我们的郑屠户,你不去杀猪,混在乞丐群里干什么呢?”   陈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众乞丐闻言也反应过来,是啊,郑屠混在他们当间干什么?   这家伙卖肉的生意极好,颇有家财,平日里喝酒吃肉,快活似神仙,最讨厌乞丐在他铺子前晃悠,看到了必然拳打脚踢。   怎滴今儿个却主动往乞丐堆里钻?   “小的,小的……”   郑屠汗流浃背,浑身发抖。   不能回答!不能回答!   我要说,他一定会杀了我的,一定会的!   可不回答,他还是会杀了我的!   对,对了,我要编一个,编一个回答!   “小的,小的是贪便宜,想买几个乞丐当家仆,对,就是这样,人牙子那边卖得太贵了,他们这些乞丐,用几块肉就可以……”   滋啦!   刀光流转。   一片肉掉了下来。   “啊啊啊!”   郑屠感受着脸上传来的剧痛,下意识去摸,然后更痛了,痛地在地上打滚的那种。   “你当我傻吗?”   陈胜冷笑道:“人牙子卖得贵,是因为值,没有伤病,这些乞丐,但凡能卖自己,也不至于饿成这样。”   说白了,这些乞丐都是挑剩下的,或多或少有身体上的缺陷或毛病。   想图便宜买,去街上找脑袋上插稻草卖身的,哪一个不比乞丐强?不比乞丐打扮得干净?   “还有,就算你买乞丐,为何要起哄让他们围杀我?”   陈胜将刀重新搭在郑屠脖子上,语气森然道:“我看你想买的不是人,而是猪吧?”   猪?   这里分明都是人,哪来的猪?   法海纳闷。   虽然下山历练,但不掩饰实力的他从未碰到过这等腌臜事。   毕竟干这种事的人十分谨慎,藏得也深。   陈胜要不是和老头经历过类似事情,换别人来,那两个人就算死,也不会被发现是干这等勾当。   “你把人当猪,干得是无本买卖,来郊外本应该是想物色几个,骗到无人处杀了肢解取肉卖钱,只是没想到遇到了我们,你转变念想,混在人群中起哄,让乞丐围攻我等,多死几个,肉就能多割一些,你还真是贪啊。”   陈胜精准道破郑屠的如意算盘。   “什么?郑屠,你居然……”   众乞丐大怒。   有人想起来,前几日郑屠便来过,当夜就没了几个人。   当时大家还以为是到别处乞讨,或是不知道饿死在哪里被野狗吃了。   没想到……   “大侠,不要杀我,小的家里有银五百两,放小的回去,小的必双手奉上,但求饶小的一命啊!”   郑屠此刻倒是不口吃了,他生怕说话慢点,陈胜就一刀把他咔嚓了。   “和尚,你看如何?”   陈胜没有理会郑屠,反而询问法海的意思。   “阿弥陀佛。”   法海闭上眼,双手合十,再睁眼,金刚怒目。   “杀之!”   “好!”   玄铁杖刀一转。   郑屠人头落地。   “阿弥陀佛,陈施主,多谢你指点迷津。”   法海躬身,既是道谢,也是道歉。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走吧。”   陈胜杖刀入鞘,骑上老马。   望着两人逐渐消失的背影。   乞丐们纷纷从地上爬起,他们看向郑屠两人的尸体,咽了咽口水。   你拿我们的肉卖人吃,我们拿你肉果腹,很合理吧? 第139章青城山下   杨楼镇。   正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经过贪官苛政猛征,大军人吃马嚼过境后,这里一片寂静。   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百姓行色匆匆。   多的是端着破碗乞讨的乞丐。   好好的一个镇,死气沉沉,尚不如一个村。   “阿弥陀佛。”   法海双手合十,低眉合眼,不忍看这人间惨剧。   他的心,尚有红尘在。   若已看破红尘,又怎么会下山历练呢?   可我本是红尘生,又为何要看破红尘方能成金身呢?   师父,徒儿我是越来越不懂了啊。   法海睁开眼,眼里全是迷茫。   陈胜牵着老马,随手一摘,接住飘零在空中的柳絮。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啊。”   瑞雪过后的开春,本是耕种的好时节,秋时定能大丰收的,但这,全都被贪官污吏所破坏了。   有的时候,不是老天爷赏饭吃,人就能活的。   天灾尚未到,人祸便已至。   “阿弥陀佛,陈施主所作之诗十分应景,不知可有诗名?”   法海问道。   他没想到陈胜作诗也有一手。   这要让那些儒家子弟知道,不得奉为佳作。   不过当今世上,真正的儒生可不多了。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此诗名为悯农,前人之作,有感而发罢了。”   陈胜耸肩。   还有一首悯农,前世华夏家喻户晓,便是那“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两首悯农都是由一个叫李绅的人所作。   “阿弥陀佛,陈施主莫要耍贫僧,如此佳作,若是前人之作,早已广为流传了,为何贫僧不曾听闻。”   法海摇头不信道:“定然是陈施主见此人间疾苦,有感而发。”   “哈哈哈,我眼瞎,可见不得人间疾苦。”   陈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有感而发,也就只能有感而发了。”   “安和堂施粥了,安和堂施粥了!”   有人喊道。   于是,满街的乞丐都飞快地爬起来,端着碗往一个地方冲,丝毫看不出饿了好几顿的样子。   陈胜挑眉道:“有感而发终是抵不过施以援手,和尚,有兴趣吗?”   “阿弥陀佛,固所愿也。”   法海双手合十微笑道。   这等善人,值得一见。   “唉唉唉,你们排好队,排好队,不排好队,本姑娘就不施粥了!”   一身着青衣,面容娇俏的玲珑少女毫无形象地叉腰高喊着。   所有乞丐都听话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不敢造次。   谁不知道安和堂的青衣小姑娘是个入了品的武者,几十个泼皮都进不了身的高手。   敢惹她,今天就真没粥可以喝了。   “喂喂喂!你们是乞丐吗就往里排?”   小姑娘十分生气地从队伍里揪出几个气色不错的汉子。   “小青姑娘,我是乞丐啊,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你不能因为我看着比别人稍壮一点,就撵我走啊,那是我以前有吃的时候攒出来的肉。”   “是啊是啊,小青姑娘,您可不能冤枉我们啊。”   被揪出来的几个汉子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从他们说话的语气,就看不出是几天没吃的样子。   “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们是粮铺子雇来白吃白喝,消耗我们粮食的人!识相的,赶紧给本姑娘滚!”   小青挑眉瞪着这些汉子,心里十分气愤。   因为安和堂每日施粥,导致大家全靠这一顿撑着,不买粮铺的高价粮。   粮铺眼瞅着赚不到钱,自然使坏。   当然,不止粮铺子,还有很多家里根本不缺吃喝的地主老财,让手下扮成乞丐来混吃混喝!   “小青姑娘,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你说是就是?老天啊,你这是要饿死我吗?”   几个汉子看似人高马大,可却是个软骨头,厚脸皮的。   眼瞅着小青要动手,立马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你们!”   小青额角青筋暴起暴起。   呵,敢在本姑娘面前撒泼?   我可不像姐姐和姐夫那么好说话!   吃我一……   “咳咳,这位姑娘,我有办法让他们乖乖离开,帮你分辨谁是好几天没饭吃,谁是混饭吃的。”   陈胜笑道。   “你们是谁?”   小青好奇地打量着陈胜等人。   瞎眼少年,粗布麻衣,要不是牵着头骡子,她还以为是要饭的乞丐呢。   还有后面那个光头和尚,看着好生讨厌。   “在下陈胜。”   陈胜拱手道。   “阿弥陀佛,贫僧法海。”   法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青后,双手合十。   “你有什么办法让这些混饭吃的乖乖离开?”   小青问道。   像那几个汉子比较容易分辨,但总有几个体型高瘦好扮乞丐的人,她总不能挨个剖开肚子看人家吃了没吧?   法海也很好奇陈胜如何分辨。   “姑娘,容我卖个关子,能带我到前头施粥处吗?”   陈胜笑道。   “看你这样子,也不是来混吃的,跟我走吧。”   小青歪着脑袋,很自然地拉起陈胜的手往前走。   阿这……   在这个世界能遇到这么直率的女子真是少见。   陈胜感受着手上的柔夷,板着一张脸。   嗯,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法海见陈胜神情淡然,也不由得点头。   嗯,果然与我佛有缘!   “姐姐,姐姐,这个叫陈胜的人说能帮我们赶那些混饭吃的人哩。”   小青举起陈胜的手道。   “小青,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意拉男人的手。”   清秀端庄,容貌秀美无双的女子嗔怪道。   “哎呀,人家不是看他是个瞎子,不好走路嘛。”   小青吐着舌头,松开陈胜的手。   “娘子,小青说得也有道理,不要责备她了。”   一长相俊秀的蓝杉青年笑着说道。   “夫君说得有理。”   女子看向陈胜道:“敢问这位陈小哥,何法能分辨得出来混吃的人?”   “额……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陈胜拱手道。   他总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妾身姓白,名素珍。”   “在下姓许,单名一个仙字。”   夫妻俩自我介绍道。   陈胜:……   他忍不住将头转向一旁的法海。   气氛都到这儿了,你要不要来两句?   还是跳过前戏直接降妖? 第140章陈哥哥   “阿弥陀佛,陈施主,你朝向贫僧作何?”   法海纳闷道。   难不成是今早吃饭肉塞牙缝里了?   不对啊,你是瞎子也看不见啊。   “没,没什么。”   陈胜嘴角微微抽搐。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斩过两条黑白大蛇。   眼前这白素贞和小青,应该不是蛇妖化身吧?   要知道,能化形成人的可是大妖,怎么可能和一个普通人生活在一起。   是的,在陈胜的感知中,许仙就只是个健康的普通人罢了。   难道我碰到了罕见的妖与人之恋?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说好的帮我们找出那些混饭吃的人呢?怎么发呆呢?”   小青没好气道。   回过神来的陈胜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一时愣神,其实分辨这些混饭吃的人很简单,往粥里撒把沙子就行了。”   看来是我想多了,只是同名巧合罢了。   陈胜说服自己内心。   毕竟大妖爱上凡人这事怎么看都有些离谱。   “什么?往粥里撒沙子?”   小青皱眉,生气道:“小瞎子,你是不是在戏弄本姑娘,往粥里撒沙子,那人还要不要吃了。”   “小青!”   白素贞低声呵斥。   小青偃旗息鼓。   “原来如此,确实简单。”   许仙点头,对陈胜拱手道:“许仙,受教了。”   “什么和什么啊?”   小青见自家姐夫躬身行礼,又不服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往粥里撒沙子就能分辨出谁是混饭的啊!”   “小青,真正饿急的人,是不会在意粥里有沙子的,反之,那些混饭吃的人可还没饿到饥不择食的程度,必然是会嫌弃粥里有沙,不吃的。”   白素贞解释道。   “哈哈,撒沙子倒是不必,我往粥里添点苦药甘草熬一熬即可。”   许仙笑道。   掺沙子还是容易让人吃出点毛病,索性换成驱寒苦药。   “原来如此,陈小哥你还挺聪明的呀。”   恍然大悟的小青兴奋地拍了拍陈胜的肩膀。   陈胜:……   好好好,想不明白小瞎子,想明白了就陈小哥是吧。   你这姑娘也太善变了吧?   其实最方便的办法,就是抓到混饭吃的,当场咔嚓掉,杀鸡儆猴。   这样那些混子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喝粥了,根本犯不着把命搭上。   不过真要这么做,许仙这一家子是别想搁这杨楼镇待了。   还是用加点科技与狠活的粥劝退那些混饭者比较好。   许仙很快就配好了苦药,掺在粥里。   “多谢白娘娘施粥,多谢许先生救命之恩。”   乞丐,或者说灾民更恰当。   他们无不道谢许仙夫妇,领了粥,找个不碍人的地儿,蹲在那里稀溜溜开始大口喝起来,狼吞虎咽,丝毫没有注意到今天的粥有些苦。   良药苦口,除了真饿急的人会喝粥,那些混饭吃的,闻着味儿眉头就得皱两下。   一开始还真有混饭者硬喝,喝一半不想喝,想倒掉的。   被小青逮到,硬逼着喝下去。   接着那些混饭的人陆陆续续跑了。   “娘子,粥快见底了,你来舀粥,我去把屋里的粥桶拿过来。”   “夫君,我去吧。”   “不了,这等重活,我怎么舍得娘子去干呢。”   许仙笑着,转头准备去后厨搬粥桶。   “夫君。”   白素贞喊住许仙。   “何事?”   许仙回头。   白素贞掏出手帕给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   许仙看着自家娘子,眼里充满爱意。   待得擦拭完,方才恋恋不舍转身。   “阿弥陀佛,许施主,让贫僧来吧。”   法海说道。   他神色古怪,不知是受不了小两口在和尚面前秀恩爱,还是别的原因。   “啊这……麻烦您了大师。”   许仙感激道。   “无妨。”   法海单手托起粥桶走到施粥处,宛若托塔的毘沙门天王,引得在场众人惊呼。   “切,有什么好神气的,我也能。”   小青颇为不服,一脚踹向旁边的混饭者道:“还不快把粥喝了。”   “姑奶奶,别踢了,俺喝,俺喝还不成吗。”   混饭者苦着一张脸把粥一点一点咽下,差点没苦得呕出来,因为小青往里特地加了很多料。   “小瞎子,你和那秃驴熟吗?”   小青问道。   陈胜倚着门柱养神,充耳不闻。   “喂喂喂!你怎么不回我话?”   “我不叫喂,也不叫小瞎子,我叫陈胜,你可以叫我名字,或者陈小哥。”   陈胜淡然道。   虽然你声音很清脆好听,但也不是没礼貌的理由。   “切。”   小青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下,蹑手蹑脚地靠近陈胜。   不过她再蹑手蹑脚,还是被听觉灵敏的陈胜捕捉到动静。   我倒要看看你这丫头要搞什么名堂。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   小青看了看在忙碌分粥的姐夫姐姐,扭头凑到陈胜耳边,用娇滴滴的语气道:   “陈哥哥~”   说着,趁陈胜愣神,伸出长舌舔了一下他的耳垂。   嗯,这个人,很香呢。   陈胜:……   麻了,彻底麻了。   陈胜的脸噌得一下红了。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被女的这么撩过啊。   “哈哈哈,你脸红什么?”   小青拉开距离,笑嘻嘻道。   “我,我这是精神焕发!”   陈胜慌不择言,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心情。   “小青,你欺负人家陈小哥作何?”   白素贞以为小青任性的性子上来,逗弄陈胜,责备道。   “没有呀姐姐,我就是和他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对不对呀,陈哥哥?”   小青语气狡黠道。   “啊对对对……”   陈胜摸着鼻子,嗅到耳朵上传来的淡淡清香。   这玩笑……他不介意多开点。   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刀的手速,但少女不会。   “行了,粥派完了,咱们也该吃饭了。”   白素贞说道。   “叨扰了,许大哥。”   陈胜拱手道。   “唉,陈小哥客气了,你可是帮了大忙的。”   许仙连忙回礼道:“快快洗手,咱们吃饭吧。”   盥洗盆。   陈胜洗完手,迎头撞上法海。   “阿弥陀佛,陈施主,方才小青……姑娘的动作,贫僧都看到了,陈施主与我佛有缘,切勿沉迷女色啊。”   法海劝道。   陈胜:……   你丫才与佛有缘,你全家都和佛有缘! 第141章观音与阎王   “最近粮食紧张,些许粗茶淡饭,不知合不合你们胃口,还请见谅。”   许仙歉声道。   桌子上摆着一个粥桶,还有两三小菜,看起来油水很少。   “阿弥陀佛,许施主,贫僧这里还有些许酱肉,切了也是一道下饭菜。”   法海从行囊里拿出一些酱肉。   “我这里也有一些肉干。”   陈胜拿出肉干。   “哈哈,那许某就不客气了,沾两位的光,吃点荤腥。”   许仙乐呵地将肉接过,准备去后厨切。   “不用那么麻烦。”   陈胜控制真气输出,手刀一划,肉分百片,每片都薄如蝉翼。   兰州拉面的切肉师傅都自愧不如。   “阿弥陀佛,陈施主好刀法。”   法海赞叹道。   换他,只会用法力将酱肉拍成肉酱。   “嘻嘻,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嘛。”   小青笑道,对陈胜愈发感兴趣。   “小道尔。”   陈胜摆手道。   几人享用饭菜。   “嗷咦嗷咦!”   老马幽怨的声音传来。   陈胜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许大哥你们有空余的粥桶吗?我给我的骡子也盛一份饭菜吧。”   “陈小哥,骡子不是吃草料吗?怎的和人一样喝粥吃肉?”   许仙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好奇问道。   “哈哈,我那骡子天赋异禀,人能吃的,他也能吃,他救过我的命,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他半口。”   陈胜笑道。   “切,什么天赋异禀,不就是……”   小青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白素贞一眼瞪了回去。   陈胜提着一桶粥,里面混着酱肉,放到老马面前,“伙计,吃吧。”   “嗷咦。”   老马翻了个白眼,开始嘚吧嘚吧吃起来。   见色忘友,见色忘友啊。   就在这时,两个高瘦的汉子搀扶着一位如十月怀胎的大肚老者赶来。   “这位小哥,许大夫可曾在屋中?”   汉子急问道。   “许大夫,在,在屋中。”   陈胜点头。   他虽然看不见老者的大肚子,但也听出老者气若游丝,命不久矣。   “多谢小哥。”   汉子道谢,连忙搀扶老者进去。   “许大夫,许大夫,快来救救俺爹啊!”   “老马,你吃好,我进屋了。”   陈胜尾随两个汉子进屋。   “这,这肚子怎鼓得如此之大,老丈,你是吃了多少白土?”   许仙一见老者的样子,顿时脸色就变了。   无他,这段时间已经诊过很多这样的病例了!   他看向两个汉子,怒道:“我不是施粥了吗?你们怎么还让家里老人吃白土!”   “俺,俺们……”   两个汉子低下头,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咳咳……许,许大夫,不怪,不怪俺儿……”   老人气若游丝道:“是俺,俺自己要吃那观音土的。”   “那不是观音土,那是能要你命的阎王土,吃得越多,死得越快你知道吗!”   许仙长叹一声。   “观音土?阎王土?”   法海皱眉。   作为从小在寺中修行的僧人,他很好奇,什么土能有如此双面名号。   “观音土,又名高岭土、白土泥、白面土,是制陶瓷的原料。”   陈胜轻声解释道。   这种土富含硅、锌、镁、铝等矿物质,这玩意儿吃多了无法消化,还能吸水膨化,淤积在肠胃中,人会被活活胀死。   他之所以知道那么清楚,是因为前世有一回过年吃坏肚子,拉个不停,去药店开药,吃的就是以观音土为主药的蒙脱石散止泻。   “阿弥陀佛,这,这东西能吃?”   法海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他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吃制陶器的土。   “能不能吃,现在不是显而易见吗?”   陈胜叹道。   从老人微弱不顺畅的气息来听,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出肚子得胀成什么样。   “我不是每日都施粥了吗?你为何还要食那白土?”   许仙问道。   他既心疼老人难受,又气老人糊涂。   许仙就是在药馆不断遇到吃白土要胀死的人,才散尽家财买粮施粥的。   那种老人、小孩、妇女、青壮,四肢纤细,面容枯槁,却挺着个大肚子,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等死的样子,他是再也不想看到了。   因为等食土之人察觉不对时,往往已经晚了,根本无药可治。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   “咳咳,许,许大夫,俺,俺都六十啦,活够了,每天一碗粥,给俺这快入土的人喝,不如给小孙子多喝点,他正长身子哩。”   老人的气色难得红润一丝,说话都不喘了。   许仙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阿弥陀佛。”   法海双手合十,不忍地闭上双眼。   若是武者吞食异物,倒还可以通过劲力将消磨异物排出体外,修养一段时间便可。   但老人这副油尽灯枯的身体,可经不住劲力折腾。   “咳咳,小老儿临死前能做个饱死鬼,倒也值,值……”   老人瞪圆眼睛,就这么溘然长逝。   两个汉子面露悲痛,张了张嘴,红了眼眶,跪在地上。   哭嚎,是会消耗体力的,他们只能无声地送走爹。   如之前送走娘那般。   许仙撇过头,不忍见这一幕。   “阿弥陀佛。”   法海俯身将老人的眼皮合上,轻声吟唱。   “诸佛及菩萨,十方常住世,具大慈大悲,前知及圣眼……”   “臭和尚,念经有什么用,就应该把那些贪官污吏和奸商全杀了,就不会有人饿死了。”   小青气呼呼道。   都说妖害人,可这人害起人来,可比妖狠多了。   “小青,休要胡言!”   白素贞呵斥道。   “本来就是嘛!”   小青不服气地嘟囔着。   “阿弥陀佛,小青施主的话虽然有些偏颇,但也不无道理,贫僧对此,也只能耍嘴皮子功夫了。”   法海苦笑道。   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个……嘲笑。   但事实就是如此。   以他的体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大乾的官员下手,会有很多人拿这做文章,逼他所在的寺庙下场的。   佛门寺庙乃清净之地,又怎可被世俗所扰?   所以师父,你到底要徒儿历练什么呢?   这一路走来,见苍生颠沛流离,见诸多人心险恶。   有的恶,能以金刚之怒出手,而更多的,只能袖手旁观。   法海怕有一天自己会忍不住,不顾后果出手,为金灵寺招惹祸端。 第142章买粮暴露   处理完老人的事,送两兄弟走后,许仙颤声问道: “娘子,咱家还有多少粮食,多少银钱?”   “夫君。”   白素贞眼露心疼之色,她知道丈夫的打算,低声道:“若是按每日一顿施粥,只能维持十日,银钱……只剩二两银子,还不够买半石粮的。”   “什么?粮铺那群丧良心的家伙,又涨了?”   许仙面带怒色。   一石粮不过百斤,普通老百姓很少沾油水荤腥,一个青壮正常一天至少要吃一斤粮。   一大家子七八口,搭配上野菜,一天少说也得吃五斤,所以二两银子撑十天?   很多家庭一个月都赚不到二两银子!   “民以食为天,这群奸商,奸商啊!”   许仙愤声怒斥,而后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陈胜摸着手里的杖刀柄,思考着要不要重新背上悬赏。   他不是没有银钱买粮。   但花钱从那群奸商手里买,想想还不如劫富济贫呢。   “罢了,罢了,娘子,将家里的银钱交于小青,让她去粮铺买吧。”   许仙长叹一声。   虽然心里极度不愿意,但也只能咬着牙买。   “知道了夫君。”   白素贞点头,将二两碎银子交给小青,叮嘱道:“买了粮就快些回来,可不要在路上耽搁。”   “知道了姐姐。”   小青点头,眼珠子却是转了两圈,看向陈胜笑嘻嘻道:“陈哥哥,把你的骡子牵上,陪我去买粮好不好呀?”   “阿弥陀佛,小青施主,还是让贫僧去吧,贫僧力气大。”   法海说道。   他得看着点陈胜,别被妖女拐走了,这可是与佛有缘之人。   “呸呸呸,谁要你个和尚陪!”   小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白素贞瞪了一眼妹妹,“小青,不过五十斤粮,你自己去……”   “嫂子,我跟小青姑娘一起去吧。”   陈胜笑道。   “这……有劳陈小哥了。”   白素贞客气道。   “走啦走啦!”   小青拉着陈胜的手跑出门。   “嗷咦嗷咦。”   一路上,老马有些无语地看着走前头的两人。   大爷的,我又不是狗,好好的牵我做甚?   不知道秀恩爱死得快吗?   到了粮铺。   “呦,小青姑娘来了啊。”   正在柜台前扒拉算盘的粮铺老板眼里倒映着小青苗条身子,面上闪过一丝淫光,谄笑地打着招呼。   不过当他看到小青拉着陈胜的手时,心里顿时不爽起来。   “周扒皮,来半石米。”   小青喊道。   “周扒皮?”   陈胜挑眉诧异。   “对啊,这家伙奸商一个,百姓来他这买粮,都得被扒几层皮,大家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周扒皮,怎么样,很合适吧?”   小青大大咧咧道。   “哈哈哈,小青姑娘说笑了,都是那些眼红我生意的小人给瞎起的外号。”   周扒皮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皮笑肉不笑道。   这婆娘,还有她姐姐,老子迟早弄到手,玩腻了再卖进窑子里!   “哼,少说废话,给我铲半石米,休要往里掺沙子,否则本姑娘就请你吃拳头!”   小青“砰”地一声把碎银砸在桌子上。   周扒皮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回桌上笑道:“小青姑娘,你这么点银子可不够,现在一石米要八两银子!”   “什么?八两银子?半石就是四两?昨天也才二两,你怎么不去抢!”   小青捏紧拳头。   “哈哈,小青姑娘,昨儿个是昨,今儿个是今,你到底要不要买,不买明儿个说不定还涨呢!”   周扒皮眼珠子一转,色眯眯道:“不过你要是让我……”   砰!   小青一掌落下又抬起,木质的柜台出现一道掌印,她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一字一顿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没,没什么。”   周扒皮冷汗刷地一下流出,这才想起眼前的姑娘不好惹,将色情深埋在心,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表露。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青姑娘,你看这米……”   “哼,本姑娘不买了!”   小青收起柜台上的碎银,恶狠狠道:“小瞎子,我们走,不在奸商这里买了!”   说着,拉起陈胜就走。   陈胜:……   好家伙,你姐姐在的时候就陈哥哥,你姐姐不在就小瞎子是吧?   不过小青拉着陈胜并没有走远,只是到米铺一旁的小巷子就停下了。   “小瞎子,你这骡子,是妖吧?”   小青笑道。   “是。”   陈胜直接承认。   “那能背好多袋粮吧?”   小青笑道。   她本来只想施点障眼法,多拿点粮的。   但那周扒皮过于猖狂,她改主意了,要搬空整个粮仓!   “嗷咦?”   老马骡都傻了。   感情叫我来是当苦力的?   你怎么不问那臭小子,他比我强,你要亲他一下,他肯定比我还能背!   “你要是堆得好,背个上千斤不是问题。”   陈胜说道。   “好,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去就来。”   小青满意点头,施展法力,眼瞳变竖,眼角显露几片青鳞,犬牙尖尖,细长末端分叉的舌头吐了吐,她准备潜入粮铺,把里面的粮食全卷跑!   “嗷咦?”   老马瞪大眼睛。   “嘘……”   小青指了指陈胜,对着老马法力传声道:“保密呦,不然吃了你!”   老马:……   “小青,你不会打算把粮铺里的粮食都卷走吧?”   陈胜冷不丁问道。   小青神情一顿,尬笑道:“啊哈哈哈,我就一个九品武者,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本事呢,这粮铺可是本县县令与三使合开的呢。”   陈胜叹了口气,指了指耳朵道:“我虽然瞎,但耳朵不聋,我听到你吐信的声音了,小青,你也是妖吧?”   其实还有件事陈胜没说,那就是他杀过蛇妖,其施展法力时,因为冷血的缘故,周边气温都会有所降低。   小青:……   她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语气无比冰冷。   “桀桀桀……居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只好吃了你!”   小青冲向陈胜,伸出手抓向咽喉。   陈胜纹丝未动,连手都不曾搭在刀柄上,任由那有些冰冷的小手扣住脖子。 第143章设计   冰凉,柔软,还带着点香气。   这是陈胜对掐在脖子上的小手的评价。   他无语道:“小青姑娘,你不是要吃掉我吗?”   小青的蛇眸紧紧盯着一脸平静淡然的陈胜,撇了撇嘴,松开了手。   “切,真无聊,这都没吓到你。”   “我又看不到,你又如何能吓到我。”   陈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他能感知到,小青爆发出的气息,还没有虞子期带来的压迫感强。   看来是用什么特殊的方法,提前化形了。   “喂喂喂,我可是吃人的妖啊,你就不怕我把你吃了吗?”   小青没好气地问道。   “你若是吃人,许大哥还能活到现在?”   陈胜反问。   “切,最讨厌跟你这些聪明人打交道了。”   小青吐了吐蛇信说道:“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就在外面放风,等本姑娘把粮食卷出来,咱们就跑。”   陈胜摇头道:“你这方法不行。”   小青愣了,不服气道:“怎么就不行了?那管粮铺的不过是几个凡人,我略施障眼法,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粮食全部搬空。”   “我问你,一个粮铺能有多少粮?”   陈胜问道。   “当然是很多很多啦,够全镇的人敞开吃好几天了。”   小青答道。   “那要粮食吃完之后呢?”   陈胜不等小青回答,便率先说道:“你的障眼法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粮铺出多少粮,就进多少钱。   我们全卷走,到时候一对账,就会发现亏空,定然会派人调查,这个粮铺短时间内便不会再进新粮。   届时,还能一直发粮施粥的安和堂便会引起怀疑,成为众矢之的,你想好如何解释这凭空多出来的粮食了吗?”   “我,我……”   小青乌黑明亮的眸子滴溜溜地转着,旋即便有些丧气。   她哪里会想那么多,抢就完事儿。   “所以说,做事要考虑前因后果,不要太鲁莽,不然会带来祸事的。”   陈胜说教着,嘴角微微上扬。   “哼,难不成要花真金白银向这些奸商买吗?”   小青冷哼道。   作为妖,搞银钱的手段自然很多,但一来钱的来源没办法和许仙解释,二来她也不想便宜了那些奸商。   看他们掉钱眼里的样子,小青恨不得一拳一个!   “未必,如果你只是想让杨楼镇的饥民能过得好些,倒也不难。”   陈胜叹了口气,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杨楼镇尚且能帮一帮,这天下,他就算有心,也无力。   “哦?你有什么办法?”   小青眼前一亮。   人类就是坏水多!尤其是坑自己同胞时。   陈胜摸了摸杖刀柄笑道:“你附耳过来,我讲与你听。”   小青凑了过来。   嗯,这蛇妖身上散发的香气还挺好闻的。   陈胜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小青越听眼睛愈发亮,心里暗道:好刺激的计谋,比我格局大太多了!   粮铺。   周扒皮还在打着算盘,他这个人,除了好色,就是爱钱了。   好的是强色,爱的是不义钱。   “这儿的老板呢?”   一彪形大汉走进粮铺嚷嚷着。   “你瞎……”   周扒皮一开头,见一个体型堪比双开门冰箱的大汉,顿时将到嘴边的脏话咽下。   他笑眯眯道:“客官,我就是粮店的老板,您要些啥?”   朝廷横征暴敛之下,还能养出如此体魄,定然是背后有关系的大户人家,得罪不起,交好为上。   “哼!本……老子来粮店当然是买粮了,还能买什么?”   大汉冷哼道。   “是是是,你瞧我这张嘴,尽说错,不知客官您要多少粮?”   周扒皮谄媚道。   “全部!”   大汉回复道。   “什么?本店全部的粮?客官,您莫不是在耍我?”   周扒皮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位客官,我们这家粮铺可是背靠县衙,你想找茬怕是找错了地方。”   买大量粮食,肯定不是用来自家吃,而是卖出。   如此应该去源头,找县令要批发价才对,怎么会到他这个零售店来买?不怕亏死吗?   砰!   大汉一巴掌落在桌上。   周扒皮吓得抱头蹲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没有动手的意思。   他战战兢兢地起身,咽了口唾沫,惊恐疑惑地看着大汉。   “哼,胆小如鼠的家伙。”   大汉冷哼一声,将手挪开,桌子上赫然放着一叠万宝钱庄的银票,都是面额一千两的。   “这些可够买你店内所有粮食了?”   “够够够,绝对够,还有剩呢!”   周扒皮连连点头,眼里的惊恐已然被贪婪所取代,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道:“客官,您买这么多粮食,是自家吃呢,还是要卖呢?   如果要卖的话,小人可以帮您引荐一下县令大人,若还想再买,可比市价要低一些批发给您。”   一出手就是上万两银子,绝对是个大客户,要是把他介绍给县令大人,功劳绝对大大的!   “哼,买又如何?不买又如何?周扒皮,我奉告你一句,不该问的事少问,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大汉目光森然地看向周同,周遭气温都下降了不少。   “明,明白了,这位客官,我不问,不问了。”   周扒皮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道。   “哼,算你识相,把粮食都给我搬到外面牛车上!”   大汉冷哼道。   “好嘞,阿大、大毛,没听见客官要粮食吗?还不快去。”   周扒皮喊道。   “哦哦哦,知道了掌柜的。”   两个伙计赶忙去后面背粮,连周扒皮也亲自上阵。   平时卖粮都是百姓买来吃的,自个儿买自个儿背回去。   没想到今日会遇到出手如此阔绰的主顾,周扒皮一想起今天赚的钱,心里的恐惧被冲淡,又高兴了起来。   那大汉说得有道理,有钱赚,我管他买我粮要干什么呢!   嘿嘿,本来预计十天半个月都卖不完粮,今儿个就卖完了,得赶紧通知上面,让他们从大粮仓再运一些过来,没准这大汉过几天还回来买呢。   周同扛着一袋粮走到门口,看到那壮硕异常的牛,顿时吓了一跳。   妈呀,这是什么牛,都有马那么高了。   壮牛转头看向周同,面露不屑。   “嗷咦……哞~” 第144章神秘买粮人   “哞~”   粗犷洪亮的牛叫声震慑人心。   “妈呀!”   周扒皮一介凡人,哪里受得了这个,被吓得瘫坐在地,肩上扛着的粮食砸落在他腿上,脸顿时就绿了。   “没见识的蠢货!”   大汉从门口走出,单手拎起周扒皮腿上的粮食,眼里带着轻蔑,“没见过妖兽吗?”   “妖,妖兽?”   周扒皮瞪大眼睛。   “哞!”   壮牛醒了醒鼻子,看向周扒皮,眼里带着不屑之色。   “也是,这可是相当于七品武者的妖兽,你这小小粮铺老板,自然见不到。”   大汉嘲讽道。   周扒皮心里却是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大为震惊。   直娘贼,七品妖兽用来拉车运粮,这也太奢侈了吧?   不多时,店里的粮食都被堆上了车,大汉也坐上车,扬长而去。   周扒皮慢慢从地上爬起,目光闪烁,脸上浮现纠结之色,想了想,还是决定尾随牛车。   他都不需要跟得太近,装满粮食的牛车在官道上轧出深深的车辙印,速度也不快,跟着车辙走,在后面远远钓着便是。   “阿大,大毛,你们看着店,老爷我去去就来。”   周扒皮兴冲冲地沿着车辙跟上。   他倒要看看对方是什么来路,要是能牵上线,未来可期啊!   不多时,周扒皮跟着车辙印来到郊外。   他心里有些纳闷,怎么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出来吧!”   大汉冷声道。   周扒皮内心一惊,坏了,被发现了?   “哈哈哈,肖青,你果然来了!”   一名白胡子老者从林中走出。   周扒皮长舒一口气,什么嘛,虚惊一场,原来那叫肖青的汉子说的另有其人啊。   “哼,陈子翩,别废话了,这是我买的粮食,现在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肖青冷哼道。   “哈哈哈,交给我吧,明日你便可获得比今日多一半的粮食!”   陈子翩捋着胡子大笑道。   周扒皮躲在林子后,听得是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给你一车粮,明天还我一车半的粮,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哼,陈子翩,虽然这一车粮食对我来说是九牛一毛,但你最好说话算话,若是让我知道你在骗我,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把你碎尸万段!”   肖青眼中充满杀意。   凌厉无比的气势释放而出,林子落叶飘飘落,周遭气温都低了几度。   周扒皮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想打喷嚏,立马捂住嘴,冷汗直流。   这要发出动静,他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哈哈哈,肖青,你尽管放心,明日辰时,我必然带着一车半的粮食来见你。”   陈子翩乐呵道,他一挥手,几个人驾车过来,将粮食装上车。   明日辰时。   周扒皮心里默念,记住这个时间后,便悄悄后退溜走。   等周扒皮走远后。   一股清风掠过。   来来回回搬粮食的人和马车都消失了。   那有什么白胡子陈子翩、大汉肖青、七品壮牛。   有的只是陈胜、小青,还有老马,还有一车丝毫未动的粮食。   “呼,总算走了,他再多看一会儿,我的法力可维持不了那么久的障眼法。”   小青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看向陈胜道:“你说那周扒皮会上当吗?”   “不急,让子弹飞会儿,如果他真有你说得那么贪,那肯定会上当。”   陈胜笑道。   “子弹是什么东西?”   小青好奇道。   “咳咳,这不重要,你从车里拿一些粮食回去和你姐姐交差吧,我寻个地先把粮食藏起来。”   陈胜说道。   以他的武力,随便找个山壁,现切出来一个暂时存放粮食的粮仓不成问题。   “哎呀,我都忘了,现在晚回去,姐姐肯定会问我去哪儿了,我该编个什么借口啊。”   小青苦着一张脸。   她最不擅长找撒谎了。   “我教你,你可以这样说。”   陈胜招了招手。   小青立马凑了过来,笑嘻嘻道:“陈哥哥有何妙计呀?”   ……   “小青,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白素贞凝视小青道。   她知道自家妹妹是个什么性子,指不定出去又惹了什么事。   “姐姐,我回来了,真是气死我了!”   小青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怒气冲冲,眉头都皱了起来,腮帮子鼓鼓。   “怎么了?”   白素贞愣了一下,不由得问道。   砰!   小青将半袋粮食砸在桌子上,“姐姐,你知道这半石粮周扒皮卖我多少吗?”   “多少?”   许仙放下手中的书卷,好奇问道。   “四两,足足四两银子!”   小青愤声道。   她是真的气,想把周扒皮这个奸商一拳打死的那种。   “什么?四两银子?”   许仙手里的书掉落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知道周扒皮很贪,但没想到会这么贪,八两银子一石米。   “就这,他还说明儿个可能还涨呢。”   小青气呼呼道。   “什么?明儿个还涨?”   许仙豁然起身,情绪激动,“周扒皮啊周扒皮,百姓给你取的绰号就没有叫错的,干这丧良心的买卖,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激动归激动,许仙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他看向小青问道:“那你这二两银子是如何买得半袋粮的?”   周扒皮粮铺的米袋,一袋就是一石,半袋就是半石,也就说得付四两银子。   “这还得多亏了小瞎子,没想到他还挺有钱,我当时非常想立马打周扒皮一顿,他拦住我,替我垫钱买粮。”   小青拍了拍陈胜的肩膀。   她是真的震惊陈胜能掏出一叠银票。   寻常先天武者都没这么富裕,随身携带几万两银票,一般都是不动产居多。   “小青,不得无礼。”   白素贞呵斥一声,朝着陈胜躬身,“陈小哥破费了,过些时日,我们会还上你的银钱的。”   “无妨,许大哥无偿施粥救济百姓,实在令我钦佩,二两银子,微薄之力,不足挂齿。”   陈胜摆手。   “陈小哥高义。”   许仙拱手。   小青的嘴角止不住微微上扬。   小瞎子的法子还真能骗过姐姐。   不,不对,不能算是骗,因为我从头到尾都在讲真话啊。 第145章最后一刀   梦境。   熟悉的那张老脸。   “说起来,你这老登算是除瞎眼大叔外,陪我最久的对手了。”   陈胜感慨着,话锋一转道:“也是除瞎眼大叔外,砍死我最多次的人。”   是么,年轻人,我也不想的,不想成第二,就让我变成砍死你最多次的对手吧。   长须中年人抽出长刀。   “今晚状态不错,争取过了你的第八刀。”   陈胜笑道。   轻功连点。   手握杖刀柄,随时出鞘。   天刀第八刀:女娲有体,孰制匠之。   前七刀完美组合在一起,演变成优美的自然画卷。   “杀!”   陈胜双目瞪圆,杖刀出鞘。   破开混沌,划分九州,快过生灭,斩下大日,屠龙杀熊,反绞大蛇,百刀化船尽争流!   让我,看看你最后一刀是什么样的吧!   陈胜喘着粗气,杖刀拄地。   他虽破解了第八刀,但也已经施展出浑身解数,力道、真气皆用尽。   别说第九刀了,长须中年人随手一刀,陈胜现在都接不住。   但是……   如你所愿啊,年轻人!   长须中年人抽出刀匣上最后一把刀。   一把刀长六尺,重达百斤,古朴奇特,豪猛霸道的刀。   此刀一出鞘,便展现出创造天地,主宰万物的神威气势。   天刀第九刀: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长须中年人将自己的精气神全部灌输进这一刀中。   刀即他,他即刀,人刀合一!   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我刀即天刀,我意即天意。   天要你死,你不得不亡!   天意如刀!   刀气中蕴含着长须中年人的意志,影响着四周。   时来天地皆同力,远去英雄不自由。   这是陈胜面对这一刀的感受。   他就好似被天地所抛弃。   天时、地利、人和皆失。   有的只是上苍告诉你,你该死了!   好,我这就去死。   陈胜连提刀反击的想法都没有,坦然赴死,被劈成血雾。   呼……   陈胜复活归来,长叹一口气。   强,太强了。   这种天刀之韵简直太恐怖了,让人升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平复一下心情,他望向长须中年人,目光灼灼。   “再来!”   天刀再强,硬着头皮也得上。   陈胜今晚并不奢求能战胜长须中年人,但总不能连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于是。   一刀一刀又一刀。   一命一命又一命。   回来了,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但陈胜宁愿不要这种感觉。   梦境消散。   陈胜睁开眼皮,白眸森然。   一股无奈的情绪自心头起。   他是做到了能起反抗的念头,但也仅此而已。   连刀都提不起,身体不受支配。   脑子:我行!   身体:你放屁!   还是修行不到家啊。   陈胜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将杖刀带上。   早饭是昨天晚上剩的肉熬粥。   白素贞的厨艺是不差的,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了米,就是剩下的一些菜,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吃饱了,陈小哥,走吧。”   小青说道,   “小青,你要带陈小哥去哪儿?”   白素贞眉头微蹙,她总觉得妹妹又在折腾些什么。   “我和陈小哥去山里打点野味。”   小青有些心虚道。   因为怕许仙怀疑,所以她和姐姐都不会突然给家里增添什么贵重之物,偶尔想要改善伙食,都以进山打猎为借口。   “打野味?你和陈小哥?”   白素贞心里已经确定小青有什么事在瞒她了。   带瞎子去山里打猎。   妹妹果然不擅长撒谎啊。   “娘子,我看陈小哥身手不凡,就让他们去吧,路上小心点就是。”   许仙笑道。   “这……好吧,小青,不管打没打到,中午都得回来,知道了吗。”   白素贞叮嘱道。   “嘻嘻,知道啦,多谢姐夫出言相劝。”   小青露出一笑,拉着陈胜离开。   “阿弥陀佛。”   法海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在考虑要不要追上去。   希望陈施主不要被妖女所蛊惑啊。   镇外树林里。   周扒皮提前来到约定地点蹲守,还自以为是地伪装了一下,觉得自己藏得天衣无缝。   实则小青和陈胜老远就发现这顾头不顾腚的家伙了。   不过两人为了演戏,忽略了周扒皮蹩脚的躲藏。   嗯,藏得真好啊。   要是趴着,而不是撅着,屁股别老是和草丛摩擦发声的话……   以下是周扒皮所看到的。   “陈子翩,你来了,我要的粮食呢?”   肖青闷声道。   “哈哈哈,肖青,你莫急,老夫既然如约赶到,自然不会食言。”   陈子翩拍了拍手。   两个车夫赶着牛,将两大车粮食运来。   藏在暗处的周扒皮立马估起上面的粮食有多少袋,最后惊讶的发现,还真比昨天要多上一半。   “哼,看来你说话还算话。”   肖青点了点头,准备用七品牛妖把这些粮食一口气全运回去。   “唉,肖小哥慢走!”   陈子翩拦住了肖青。   “怎么,难不成你陈子翩想耍赖不成?”   肖青眯着眼,面露杀意。   “哈哈哈,自然不是,老夫只是希望肖小哥能介绍些朋友,将粮食多多卖于我。”   陈子翩笑道。   此言一出,周扒皮眼前一亮。   “什么朋友,由我卖给你还不够吗?”   肖青不爽道。   直娘贼,这肖青想独吞!   周扒皮心里暗骂。   “哈哈哈,既然肖小哥没有朋友介绍,那老夫也不强求。”   陈子翩摆手,打着马虎,不回答肖青的问话。   “哼。”   肖青冷哼一声,驾驶牛车离去。   “唉……贪心的家伙,做不得长久生意,今日便离开此县,另寻别地找人合作吧。”   陈子翩摇头拂袖,转身离去。   不过他离开的步伐有些慢,耳朵微微侧听。   一步。   两步。   三步。   呼呼!   草丛耸动。   周扒皮蹿了出来,大喊道:“老先生休走!”   就算心里有所怀疑。   他也不得不跳出来。   不能让发财的机会从手中溜走。   “你是谁?居然敢拦老夫,好啊,看来你一早就躲在这里听了,你是不是官差?来人啊,把他给我宰了,喂林子里的野狗!”   陈子翩怒叱一声。   两个驾车的汉子撸起衣袖,无比凶恶地朝周扒皮走来。   “慢,慢着,老先生,我不是官差,我不是官差,我是来和您做生意的啊!”   周扒皮连忙解释道。   他心里对陈子翩所作所为又信了几分。   怕官差,动不动就杀人抛尸,干的肯定是见不得光的大买卖啊! 第146章贪婪糊理智   “哦,与老夫做生意?”   陈子翩挥手制止了车夫,饶有兴趣的看向周扒皮。   “你也配?既然你在这里看了许久,那我便告诉你,刚才那个肖青可是背靠先天武者,郡城里的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周扒皮闻言心里无比愤怒,但表面上却是谄笑道:“老先生,那肖青的粮食就是在我的铺子买的。”   陈子翩闻言一愣,气得胡子都翘起来,“直娘贼,那肖青连试探的粮食都是他私底下出钱买的?竖子不足与谋!不足与谋!”   “老先生切莫生气,那肖青做不得,我可以做得啊!”   周扒皮笑眯眯道:“实不相瞒,我背后的靠山乃是本县县令,还有三使,一县粮食的买卖,都能说得上话。”   “一县粮食,嗯,倒也勉强可以入眼。”   陈子翩捋着胡子,微微点头,“既然你有心,反正一县之地的粮食也不过如此,老夫便全权交给你,与你单线联系,你出多少粮,第二日便能多还给你五分。”   “啊?老先生,不是多给五成吗?”   周扒皮惊问道。   “哼,你家靠山是郡城的先天武者吗?”   陈子翩眯眼道。   这老不死的,居然看菜下碟!   周扒皮心里暗骂,但每天五分利也不少了,他谄笑道:“老先生您说的是,是我贪心了,有多少实力,拿多少利。”   “嗯。”   陈子翩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你比那肖青强多了,看你这么识相,我便教你个发财的法子,你可认识其他卖粮同行,将他们手中的粮一并购之,许多少利,你说了算,但在老夫这里,一概予你五分利。”   周扒皮闻言眼前一亮,心里的无形算盘快打着。   本来这笔生意他顶多能做个传话筒,因为粮是县令和三使等几个县里的粮商管的,想大量调集,必然得申请。   现在倒好,可以发展下线,联络其他镇粮铺老板,或者地主老财乡绅,在不惊动上面的情况下,便可聚大量粮食,靠着利,发笔横财。   “老先生,我若是多运来些粮食,您能多给点利吗?”   周扒皮愈发谄媚道。   将粮食给陈子翩,陈子翩又以高于粮食原来的量还回来,届时按原来的量归公家,这多余的量就……   “你倒是贪心。”   陈子翩不屑地瞥了眼周扒皮,“老夫也是要运转的,你若是交粮后多等一日,便是一成利,三日便是两成,四日四成,五日八成,最多五日。”   “这……”   周扒皮思考片刻,点头同意了。   他与陈子翩约好了后天巳时在此地相见,便小跑着离开了。   “呼……没想到这么显而易见的骗局,周扒皮这个鬼精的家伙居然会上当。”   小青从树后走出,有些诧异道。   “他已经被贪心糊住了脑子,无法理智思考了。”   陈胜淡然道。   开玩笑,这种经典的庞氏骗局,空手套白狼的计策,那怕在信息爆炸的前世,也依旧有人前仆后继地上当,家人亲戚朋友怎么劝都劝不回头的大有人在,还反手把家人朋友一起拉下水也不是没有。   而玩这种骗局的高手,甚至可以做到维持十几年不崩盘,狂澜海量资金。   陈胜没这个脑子,也不需要能维持十几年。   商人逐利,尤其是这些奸商,只需要几天的时间,他们就会完全陷入狂热。   届时就算清醒过来,也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脱身了。   “嗯,我等着看好戏呢。”   小青点头笑道。   “不过接下来我们得有的忙了。”   陈胜摸着手里的刀说道。   于是乎,两个六品的高手,变成了土木作业者。   用法力和真气,挖出来一个能暂时存放大量粮食的地坑。   ……   “多谢白娘娘,多谢许先生。”   瘦弱的百姓点头道谢,捧着装满粥的碗离开。   随着安和堂施粥的消息渐渐传出,现在整个镇,连同附近的村子百姓都往这里聚集。   尽管许仙维持一天一顿的施粥,储备的粮食也撑不了几天。   这种情况,等粮食消耗完,百姓们就只能卖地卖身,卖儿卖女,卖得一无所有,最后饿死在寻食的路上,让野狗山狼饱餐一顿。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那些贪官污吏,借大军过境横征暴敛所产生的后果,将在秋收之时,彻底爆发。   春耕没人耕,秋收哪有收?   届时朝廷再征税……   “唉……”   许仙叹了口气,心中悲愤不已。   他只是区区一个读书人,只能尽力改变身边,却改变不了大乾。   如今的大乾,早已不是以才取仕,没有背景,没有势力,干到死,也就只是个县令幕僚、账房师爷。   粥发完了。   白素贞望着道路尽头,喃喃自语,“小青怎么还不回来?”   “姐姐,我回来了,今天运气不错,打到只山鸡。”   小青的身影出现,高高举起手里的野鸡,眼神有些疲惫。   用法力挖坑,有些消耗过大。   你打个山鸡怎么如此劳累?   白素贞皱眉,打算问一问。   “哎呀,辛苦小青了,抓只山鸡不容易啊,喝碗水吧。”   许仙将碗递了过去。   白素贞顿时止住刨根问底的心思。   在丈夫眼里,这年月,山林外围的野味早被人打光了,进内围寻猎物,定然是不容易且辛苦的。   “嘻嘻,谢谢姐夫,姐夫最好了。”   小青笑着接过碗痛饮。   心里暗道陈胜的法子就是管用。   顺手抓只野鸡回去,就能用姐夫作挡箭牌了。   这招好使,以后晚归时就用这个法子。   “阿弥陀佛,陈施主……”   法海脸色复杂,走到陈胜跟前低声道:“虽然贫僧受你指点,知道不能滥杀无辜之妖,但人妖殊途,妖是妖他妈生的,人是人他妈生的,你们两个在一起……”   陈胜:“和尚,你是不是有另一个法名,叫三藏?”   法海:??? 第147章粮食投资   “大师,辛苦你了。”   许仙拱手道谢。   “阿弥陀佛,许施主,悬壶济世,贫僧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法海双手合十,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箩筐,里面装满了草药。   如今饥荒四起,伴随着便是疫病丛生。   安和堂作为镇上唯一一个还能平价,甚至免费救治的药堂,里面很多药材都是许仙进山采的。   这世道,能做到“医者仁心”这一词的大夫药堂少之又少。   反倒是看粮食涨价,跟着涨药价的药堂不在少数。   只愿世间人无病,不惜架上药生尘。   坚持这句话的医者已经非常少了,反倒是许仙这个主读书,兼职从医的人还在坚持。   平时都是由白素贞陪着许仙摘药。   如今要施粥,倒是分身乏术。   法海听闻主动揽下活计,和许仙进山采药。   他不用像白素贞隐瞒身份实力,一个炼精化气五品的高手,飞天遁地,采寻常长在山崖间的草药简直手到擒来,很快就摘满一箩筐。   “练武采药还真是方便啊,大师,你说我有没有机会练成您这样啊?”   许仙擦了擦汗水,有些羡慕道。   他啥也没背,从山里走到镇上都已经汗流浃背了,反观法海,光溜溜的脑门上连滴汗水都没有。   “额……”   法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许仙。   出家人不打诳语,说真话恐怕会很伤人。   “哈哈,大师不必纠结,小青也是入品武者,她曾毫不客气地笑我是天下难得一寻的练武废才呢。”   许仙笑道:“我本以为是小青故意夸大其词,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阿弥陀佛,许施主心胸豁达,这天下之大,儒、佛、道、武诸般修炼方式,总会遇到适合你的。”   法海安慰道。   “命里无时莫强求,随缘吧。”   许仙摆手,看着周扒皮粮铺前车水马龙,一车车粮食往里进,他有些愣神道:“大师,你脚程快,先行一步,我晚些就到。”   法海点了点头,背起药草快步离去。   若不是御空飞行动静大,容易引起骚乱,他早就飞起来了。   片刻过后,许仙从粮铺出来,若有所思,边想边走,一个不注意,撞上前面的人。   “抱歉。”   他拱手道歉,发现面前的人是个和尚。   怎么又是和尚?   平时镇里都不带见一个的。   不过眼前这僧人倒是没有法海那么壮硕,看起来非常消瘦。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走路要看路,莫要想太多。”   和尚双手合十,笑眯眯道。   “大师言之有理,受教了。”   许仙拱手,连忙错身赶路。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和尚笑起来很假,眼神也很空洞。   “嘿嘿嘿……”   和尚望着许仙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不紧不慢地尾随其后。   周扒皮粮铺。   “周富贵,你今儿个发了啊,怎么这么快就把店里的粮食卖出去一茬了?”   一肥头大耳,远看像个切菜墩子的圆脸中年人调侃道。   他是隔壁镇上粮铺的老板李有田,和周富贵不同的是,他是当地的乡绅,卖的是自家粮食。   似他这样的粮铺老板不少,如今却是都聚在了杨楼镇的酒楼。   “哈哈哈,遇到个不缺钱的主,一口气将我铺里的粮食全买了。”   周扒皮笑道。   “行了,老周你有话直说吧,把我们叫到这里来,难道就是看你发大财吗?”   另一名粮铺老板冷哼道。   他们都认识,但也只是表面和气,背地里全是看到对方赚钱,绝对比自己亏了还难受的那种。   “诸位莫要着急,听我细细说来。”   周扒皮笑道。   他将和陈子翩相遇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只不过将其许诺的利润给篡改了一下,由原本的五分,改为一分。   不过即使是一分,只要出的量多,也是非常可观的一笔利润。   毕竟这是按日结,不是按月结,算下来甚至比九出十三归还可观。   “一天一分利,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李有田皱眉,感觉周富贵完全是在编故事。   “列位,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试着将部分粮食交由我,我明天去,隔一天便按数给你们。”   周扒皮笑道。   就算他亲眼目睹肖青和陈子翩的交易,其实也不敢将全部身家赌上。   但给得少了,又怕会让陈子翩误以为是在消遣他,从而像肖青那般,彻底中断交易。   可要是大家都凑一凑,一群人试探的量合在一起,怎么滴也是个大数目了,能入得了人家眼。   在场的粮铺老板们面面相觑,觉得周扒皮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是不是真的,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要是假的,这不还有周扒皮嘛。   于是,他们纷纷报出可以出的粮食数目,让周扒皮记账。   周扒皮乐呵呵的全记下,很快就筹到了相当于他店铺总量两倍的粮。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啊。   “哈哈哈……诸位该吃吃,该喝喝,今天这顿我周富贵付了!”   周扒皮高喊道。   众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别看现在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周扒皮要真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在场各位会让他知道什么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周扒皮背后有县令和三使,他们背后也有人。   这年头做生意,想做大,谁背后没有人呢?   安和堂后院。   大家吃饱了饭,坐在这里赏星星。   “阿弥陀佛,陈施主,你打算何时启程前往帝都呢?”   法海问道。   他和陈胜已经待在杨楼镇好几天了。   其实按他俩的脚程,大概一天的时间,就能抵达帝都了。   “你这和尚好煞风景,多待几天怎么了,要走你自己走。”   小青叉着腰,没好气道。   她和陈胜正耍那些奸商玩儿呢,现在走了,还怎么愉快的玩耍?   “是啊,和尚,你不是曾和我说过要到大相国寺进行佛法交流么,赶紧去吧,我不着急的。”   陈胜笑道。   少了这个老是念叨“你与我佛有缘”的和尚,他耳朵根也能清净。   “阿弥陀佛,佛法交流也不差这一时,陈施主要等,贫僧自然也是等得起的。”   法海严肃道。   他得看紧了陈胜,不能让其误入歧途啊。 第148章诡异的吴大师   今天是平静的一天,因为明天就要有一场好戏要开演。   当然,对陈胜而言是这样的。   对周扒皮来说,是忙碌的一天,因为他在接收各镇粮商的试探性投资粮。   “多谢白娘娘,多谢许先生。”   又是熟悉的道谢声。   “白娘娘,嘻嘻,姐姐,你再施粥几日,就可立庙成菩萨啦!”   小青在一旁调侃道。   “小青,你别胡说了,赶紧施粥。”   白素贞嗔怪道。   妖,立庙成菩萨?   法海闻言有些沉默。   在他们的教义里,佛陀、菩萨,都是生而神圣,人所能修的最高果位,便是阿罗汉之位。   而妖,别说成菩萨了,成罗汉,都是对佛门的羞辱。   在无数佛经典故中,妖只配做菩萨佛陀的代步坐骑。   可眼前这白蛇妖,不就是在行菩萨之事吗?   怎可因为其妖的身份,就去否认呢?   法海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些什么,眉头紧锁。   “阿弥陀佛,许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高瘦和尚双手一拍,朝着许仙躬身笑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许仙有些诧异。   他总觉得这和尚笑容很假很僵硬,有些不对劲。   “呵呵呵,许施主安和堂施粥,仁义之名传遍四周,和尚我稍微打听一下便知晓了,今日便是来找你化缘的。”   和尚皮笑肉不笑地掏出一个钵,那是僧人化缘吃饭的家伙。   法海眉头紧皱。   这化缘的钵每次吃完都是要洗干净的,意味着六根清净。   可这那和尚的钵不仅脏,还泛着油光,看样子好似很久没洗了。   而且他也看出这和尚不对劲,可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对。   “你这和尚,难道很缺吃喝吗?”   小青冷声问道。   她讨厌这和尚,和讨厌法海的感觉还不一样。   前者令她身心不舒服,有种危险感,而后者只是单纯因为不喜欢和尚这个身份的讨厌。   “阿弥陀佛,缺,当然缺!”   和尚摸了摸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配上那高瘦的身材,倒有那么几分苦行僧忍饥受饿一路的感觉。   “既然大师肚子饿了,那便将钵拿过来,我给你盛一碗粥吧。”   白素贞笑道。   她的瞳孔逐渐有变竖的迹象。   任何敢打她夫君主意的人,都得先从她尸体上踏过去!   可我吃的不是粥,而是……   高瘦和尚想了想,没有做任何出格动作,将钵举到粥桶前。   “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陈胜也凑了过来,将手搭在杖刀上。   他这和尚的心跳声居然在肚子里,真是神奇啊。   “呵呵呵,我姓吴,叫我吴珙好了。”   高瘦和尚笑道。   “哦?不知吴大师常驻何处啊?”   陈胜继续追问道。   吴珙顿了顿,一动不动,空洞洞的眼神让他看似意识掉线了一般,旋即便面无表情地摇头道:“无名小庙,不值一提。”   这是个假和尚!   陈胜和法海心里确定这吴珙有问题了。   太明显了。   “阿弥陀佛”的口禅时有时无,更像是装出来的。   还有问名,如果是真和尚,回的就不是俗名,而是法名或法号,像法海那般回答才对。   “多谢施主施粥。”   吴珙生硬道谢,接过钵,也不顾烫嘴,一口一口,像喝水似地将粥喝完,也没有做多余动作便离开了。   “夫君,这怪和尚你原来认识吗?”   白素贞问道。   许仙摇头,“也就在镇上的一面之缘罢了。”   “那以后少和他接触,若是再来骚扰你,一定要告诉妾身。”   白素贞凝望许仙,语气无比郑重。   许仙微微一愣,旋即笑道:“知道了娘子。”   “姐姐,要不要我跟上去,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青问道。   “算了,让他走吧,不要多惹事端。”   白素贞摇头。   她总觉得吴珙十分危险。   原本平静的一天被这吴珙膈应得,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   到底什么天赋异禀的人心脏能长肚子里?   陈胜摸着手里的杖刀,如果那吴珙再来的话,他不介意探索一下人体医学奇迹。   反正从刚才的试探判断,这家伙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弥陀佛,怎么老有心术不正的家伙冒充和尚干坏事?   法海心里也很无奈。   他这一路走来,见过太多坏人冒充和尚坑蒙拐骗害人。   这天下假和尚比真和尚多了不知道几番。   假和尚造的孽,败坏的名声,却要他们这些真佛门弟子背,这特么太憋屈了。   等回金灵寺,一定要劝方丈,让师兄师弟们组团下山,清理那些四处败坏佛门名声的假和尚!   第二日清晨。   陈胜起身,就着冷水洗了把脸,感叹昨晚又是被长须中年人虐得死去活来的一晚。   不过没关系,今天他就要去骗一群奸商玩,以恢复稍稍有些郁闷的心情了。   “姐姐,我和陈小哥上山打野味去了。”   吃罢早饭没多久,小青便拉着陈胜要走。   她的眼里止不住兴奋,没有什么比用障眼法骗那群奸商更好玩的了。   “小青,你等等,你们两个是真的进山去打猎吗?”   白素贞叫住了小青。   她总感觉不对劲。   “哎呀,娘子,小青也老大不小了,有个同龄的人陪着出去玩玩也好。”   许仙笑道。   “可是夫君……”   “赶在中午施粥前回来就好了。”   “这……好吧。”   白素贞不能把话说透,只能倚着许仙。   “嘻嘻,姐夫最好了,我们一定会在施粥前回来的。”   小青拉着陈胜的手欢快离开。   “年轻就是好啊。”   许仙摇头感叹。   小青和陈小哥还挺投缘的,只可惜……   阿弥陀佛,不行!陈施主若是与人情投意合也罢,若是妖,贫僧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堕入歧途!   法海望着小青和陈胜远去的背影,眉头紧蹙,思量再三,选择尾随。   他决不允许陈胜这有佛缘的人做个草莽大汉。   “哎哎哎,法海大师,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许仙看着如离弦之箭蹿出的法海也是一愣。   不是,人家年轻人出去玩,你这和尚跟过去凑啥热闹? 第149章好戏开场   “陈胜,你说那帮奸商今天会拿多少粮食出来啊?”   小青兴奋道。   “不会超过三车,他们虽然贪,但不可能上来就把身家全压。”   陈胜淡然道。   他侧耳倾听,拉住了小青的手。   “怎么了?”   小青疑惑道。   “和尚,跟了一路了,出来吧。”   陈胜朗声道。   “和尚?”   小青瞪大双眼,环顾四周。   她怎么没感觉到有人跟着?   “阿弥陀佛,陈施主,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法海从林子深处走出。   “不,我只是怀疑有人跟着,诈你的。”   陈胜笑道。   法海:……   “好啊,臭和尚,你跟着我们两个干什么!”   小青毫不客气道。   这是属于她和陈胜的游戏,外人可不能插手,尤其还是她讨厌的和尚。   “阿弥陀佛,陈施主,小青施主,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若是不说,和尚跟定了。”   法海双手合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跟你赖到底的架势。   他怕陈胜被妖女带坏了。   殊不知其实是陈胜带坏了小青。   “和尚,你讨打是吧!”   小青柳眉一挑,撸起袖子准备打架。   距他们和周扒皮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可不能和法海再纠缠下去。   她的障眼法可挡不住这和尚故意破坏。   “小青,算了,和尚想要知道,那我们就告诉他好了。”   陈胜制止了小青的鲁莽举动。   “可是这和尚……”   “没事的,他不是迂腐的人。”   “好吧。”   小青嘟起嘴,没好气道:“和尚,算你走运,本姑娘不和你计较。”   “阿弥陀佛,多谢小青施主谅解。”   法海双手合十道谢。   事实上,如果之前还没有把握,捉摸不透,那现在法海有九成的把握能拿下小青。   真正化形的大妖可不会被他一路跟踪,发现不了异常。   “和尚,既然你想知道,那告诉你也无妨。”   陈胜点头,将计划对法海和盘托出。   法海听完瞳孔骤缩,“阿弥陀佛,怎,怎可如此做?也太无法无天了。”   “你若是循规蹈矩,便是饿殍遍野,和尚,若你不想如此做,那我们便不做了。”   陈胜淡然道。   “不行,凭什么,我们已经开始了,不能就这么停止!”   小青急了,看着法海,又开始不怀好意起来。   哼,秃驴,你要是不同意,本姑娘打到你同意为止!   “小青,不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相信和尚能做最正确的决定的。”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法海闭上眼,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回想起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经过短暂的深思熟虑后,他明白了一些道理,睁开了眼,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陈施主,小青施主,这戏,加贫僧一个!”   师父,对不住,徒儿要为四周受苦受难的百姓,犯诳语之戒了!   ……   杨楼镇外老林子。   “快些快些,误了时辰,你们全都得吃瓜落!”   周扒皮怒喝道。   “知道了东家。”   车夫伙计们连忙应和。   车夫前座赶驴,伙计车后奋力推。   他们心里也抱怨,这该死的周扒皮,为何要将粮运到这里,没有官道平整,一路坎坷,真累死个人也!   到达约定地点。   周扒皮看到了陈子翩,其身边还有一个凶神恶煞,胳膊、肩头、脑袋上纹龙画虎的光头壮汉跟随。   这莫不是横在那个山头的土匪吧?   周扒皮心里直打鼓,但还是一脸谄媚上前道:“陈老先生,时间太紧,我只筹得这些粮食,过些时日会越来越多的。”   这里他还耍了个心眼,本来两大车爆满的粮食,他给换成五车来拉,从视觉感官上看着就多了起来。   但可惜,周扒皮的算计完全是做给瞎子看。   陈胜是根据车轴负重,牲口呼吸脚步声来判断大致重量的。   不过他也没有拆穿周扒皮的小心思,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道:“嗯,这些勉强够入老夫眼,你也不过是一镇粮铺老板,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调集如此多粮食,也是不容易,行了,粮食放这儿,你们可以走了,明日同样这个时辰,便可来此地领粮了。”   “陈老先生,您不清点一下数吗?”   周扒皮一边将此次筹集粮食数目的账本奉上,一边谄笑道。   “哼,谅你也没那个胆子谎报,阿海!”   陈子翩冷哼一声。   在周扒皮和车夫伙计们震惊的目光中,光头大汉腾空而起,俯瞰林子四周。   “先,先天……”   周扒皮仰着头,面露惊惧,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直娘贼,居然是先天武者,老子今儿个也算是涨见识了。   普通人是很难区分修仙者与武者的差异,公认的便是先天武者会飞。   呼啦!   阿海落地,下意识想双手合十,但却及时改成抱拳,闷声道:“阿……陈施……先生,这四周无人跟随。”   好在,周扒皮等人还在震惊先天武者御空而行的画面,没有缓过劲来,发觉阿海的怪异言语。   后知后觉的周扒皮反而汗流浃背,心有余悸,暗自庆幸。   直娘贼,还好没有派人藏在四周,准备跟着陈子翩的打算,不然今日便是我等死期啊!   “还算老实,比那肖青强多了。”   陈子翩点头,十分满意。   “那是那是,陈老先生可是带小的发财的人,小的怎么会不老实呢。”   周扒皮谄笑道,已经完全将姿态放低,自称“小的”了。   同时他心中对这发财生意完全信了。   直娘贼,我周扒皮只是一个小镇粮铺的老板,不至于让一个先天武者亲自出手来骗我吧?   周扒皮殊不知,骗他的可不止一个先天武者,还有两个同级别。   而陈胜的目的也不止他一个,而是整个县但凡有规模的粮商,全都要!   庞氏骗局若是玩得六,聚拢起来的财富,别说先天武者了,在这之上的强者也会动心!   可别以为修行者就不缺钱了,财侣法地,修行所需四要素,财能排进去,足以证明是多么重要。   “好了,你等退下吧,明日再来此地取粮。”   陈子翩摆手道。   “陈老先生保重,小的这就走。”   周扒皮躬身,让人卸了粮食,谄媚退走。   待得他们远去,障眼法解除。   “哼,臭和尚,你刚才差点就露馅了!”   小青不满道。   “阿弥陀佛,小青施主,贫僧下次会注意的。”   法海苦笑道。   演戏这种事他确实不擅长,好在陈胜只让他演个打手,全程绷着一张脸,听从号令出手即可,也不算难。   “和尚,既然你差点露馅,那这一地粮食就辛苦你了。”   陈胜指了指地上的粮食道。   “阿弥陀佛,贫僧知道了。”   法海苦笑,法力发动,地上粮食被托了起来。   陈胜忍不住直点头。   法力、劲力、妖力,只要能外放,都是搬砖的好手!   尤其是法力,与武者从内而外的劲力不同,修仙者可以用法力撬动周边天地元气,打个洞夯个土,造个粮仓什么的,能顶得上几千个普通人,先天土木圣体啊。 第150章都是大聪明   “今儿哩个老百姓,真呀真高兴啊。”   周扒皮回镇的一路上都乐呵呵地哼唱着。   人要大胆,这发财的机会才会找上门,把握住这泼天的富贵。   他在杨楼镇看似风光无限,作威作福,可实际上就是个高级点的奴才。   面对县令,一样得卑躬屈膝,露出舌头摇起尾,像狗一样,把赚得的钱,大部分都上交。   虽说这碗饭别人想跪都不一定能跪到,但谁又不想多吃几碗呢?   “周富贵,怎么样?见到那位大人了吧?”   几位粮铺老板迎了上来,连忙问道。   他们昨儿个宴会就没回自家店铺,反而在杨楼镇住了下来。   “嘿嘿,何止见到那位大人了,你们猜我还看到了什么?”   周扒皮眼里止不住嘚瑟之意。   开玩笑,他平常见的最大官也不过是县令,见的最强者也不过是县里的三使,七品后天武者。   可现在呢,那可是先天武者啊,乖乖,比三使还强,那陈老先生的后台比县令还硬呐。   不知道等我将粮食一事办妥,能不能投靠陈老先生,比跟着县令混要强太多了!   “周扒皮,你吃蜜蜂屎了?到底看到了甚么?”   李有田不耐烦地打断了周扒皮的抱大腿幻想。   “哼,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先天武者御空飞行,你说我看到了什么?”   周扒皮趾高气昂道。   “嘶……先天武者?”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老周,你不会看错了吧?”   “那么大个人在天上飞我还能看错?”   周扒皮瞪眼道:“不行你去问随行的车夫,我一个人看错,总不能一群人看错吧!”   这么信誓旦旦?看来是真的没错了。   众人面面相觑,眼里止不住震惊。   “列位,列位,这次试探,已经试探出了真假,下回可得出大力啊,不然真惹陈老先生不高兴,错失发财可就不好了,现在是我等需要靠老先生发财,而不是老先生靠我们啊。”   周扒皮趁热打铁道。   陈子翩身边的先天武者已经证明了这生意是真的,有保障。   现在只有下线出的越多,周扒皮才越能从中获利,中饱私囊啊!   “这……”   众粮商面面相觑,还是李有田站出来道:“晚上再聚一聚吧!”   一县之地也不是太大,各地粮商快马加鞭,很快就能再聚杨楼镇共商大事。   夜幕降临。   周扒皮按约定好的时间提前一刻钟来到酒楼,进了包厢却发现一众粮商早已落座,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坏了,冲我来的,他们肯定提前商议了什么!   周扒皮心里暗骂这群人狡猾,脸上却带着笑道:“哈哈哈,看来大家都想发财,都等不及了啊。”   “哈哈哈,周老哥,瞧你这话说的,能发财,谁不愿意发财呢。”   李有田笑吟吟道。   直娘贼,没好处周扒皮,合作时老周,求人就喊哥,这些人提前聚在一起商议,肯定是你起的头吧!   周扒皮嘴角微微抽搐,冷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咱敞开讲,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李有田和其他几位大头粮商对视后,笑眯眯道:“既然周老哥这么讲了,那我们就开门见山了,不知老哥可帮我们引荐一下陈老先生?”   “不可能!陈老先生说了,他只和我单线联系!”   周扒皮脸色骤变,连忙否决李有田等人的要求。   开玩笑,让你们见了陈子翩,我抽水的事不就暴露了嘛,我还拿什么赚大钱?   “周老哥莫急嘛,我们这么多人的粮食,全由你一人负责交易,实在令我等有些不放心,万一……”   “没有万一!”   周扒皮不爽地打断了李有田的话,他大声道:“陈老先生说过,他只做我的生意,你们要是惹他不高兴,他便不做了!”   周扒皮可不想失去抽水的机会,更不想失去发财的机会。   “周老哥别生气嘛,我们只是让你明天和老先生交易时,顺嘴提那么一下罢了,我等届时会化妆成车夫旁听,若是老先生不愿意,那就算了。”   李有田和气道,但话锋一转,又低沉起来,“若周老哥连这点小忙都不帮,那不得不让我等怀疑,你是不是在老先生和我等之间,吃了回扣了!”   商人逐利,尤其是他们这些奸商,涉及到钱方面,瞬间就敏感起来。   什么样的运营模式最赚钱,当然是垄断了。   “我没有,你们可别乱猜!”   周扒皮连忙否认,眼里带着一丝慌乱,他咬牙道:“你们总不能全扮成车夫伙计跟我去吧,一旦被发现,惹怒了陈老先生,就算死了,我们背后主家也不会出头的,别忘了,人家可是有先天武者追随的!”   “你放心,这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由每个镇派出一个代表前去,人数不多,也不会被察觉。”   李有田笑道。   好,很好,你们都商量好了是吧?   周扒皮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发财机会,只能憋屈答应了。   “哈哈哈,这才对嘛,来,周老哥,咱们喝,今天我们请客,接着奏乐接着舞!”   李有田等人洋洋自得起来。   大家举杯共饮,觥筹交错。   唯有周扒皮,勉强绷着一张笑脸,内心问候在场众人十八代。 第151章你娘子不是人   “老人家,记得按时吃药,你这病,就是劳累过度所至,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了。”   许仙拍了拍老人的手。   “谢谢许神医,多谢许神医了,若不是许神医来此,小老儿怕是死了也无人可知。”   老人紧握着许仙的手,泪流满面。   他颤颤巍巍,准备下跪磕头。   “老人家,这可使不得,您这是在折我的寿啊。”   许仙连忙将老人扶起。   他除了施粥和坐馆安和堂外,会定期带上药箱,去镇上孤寡老人家里探望。   老人腿脚不便,要真出了事,恐怕就死屋子里了。   许仙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如此做,反正他是年轻人,腿脚利索,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许神医,你当得,当得的,若不是你,小老儿早就一命呜呼了。”   老人哭道。   今早起床,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再也动弹不得,爬不起来。   呼不得,动不得,却能感受得四周,这等眼睁睁看着自己死的感觉,对于一个老人来说,着实有些恐怖。   还好许仙来得及时,针灸几下,让老人恢复行动能力。   不然无儿无女的老人,即使死了臭了,也不一定有人发现。   “老人家,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本就是我辈医者职责所在,您若是不想折我的寿,就莫要跪了。”   许仙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住了老人。   他背上药箱,前往下一家。   刚沿着官道走没多远,便碰上了吴珙。   又是这个古怪的和尚。   许仙眉头微皱,没有打招呼,迈步匆匆,想要快点远离。   “呵呵呵,许施主,我们两人还真是有缘啊。”   吴珙伸手拦住了许仙。   “镇子就那么大,我又沿着官道走,你自然会碰到我,吴大师,这不是缘分,还请你让开,不要耽误我行医。”   许仙冷声道。   他对这个吴珙可没什么好感,若不是出于读书人的礼节,他连话都懒得搭,拂袖而去。   “嘿嘿嘿,许施主,你还有心情行医,要先救自己,才能救别人啊。”   吴珙皮笑肉不笑道,他的话耐人寻味。   “你什么意思?”   许仙有些不高兴了。   他又没病,不需要被救。   “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嘿嘿嘿……”   吴珙的笑声愈发渗人。   “和尚,我没功夫猜谜,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见!”   许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官道那么宽,他就不信吴珙能拦得住!   嗖!   吴珙身形一闪,又拦在了许仙面前。   “和尚,你到底要做什么!”   许仙气道。   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对于君子,你可以用道理压制,但不可以用不合逻辑的方法来欺负。   吴珙这般拦阻他,就是不合逻辑!   许仙的手已经紧紧抓住药箱,吴珙若是再无理取闹,他就要让对方见识一下什么叫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嘿嘿嘿……许施主,莫动手,动了也不是我的对手。”   吴珙的语气中充满轻蔑,他摇头道:“许施主,你可知你娘子的来历吗?”   “吴珙,你什么意思!”   许仙瞳孔骤缩,目光闪烁。   你一个和尚,问我家娘子来历是几个意思?   “许施主,你娘子可是妖,吃人的妖!”   吴珙语气阴沉道。   “胡说!你这秃驴过分了!”   许仙大怒,举起手中药箱砸了过去,“我与娘子恩爱多年,她若是想吃我,早就动手了,你这满口胡言的秃驴!”   吴珙连连后退,轻松闪躲开许仙的药箱攻击,虽面无表情,但语气恼火。   “许施主,你家娘子就是妖,白蛇妖,你若执迷不悟,会把命搭上!”   “胡言乱语!我看你才是妖,妖僧!”   许仙大骂。   奈何他一个读书人,实在想不出什么优美的词汇来让吴珙见识一下。   “你居然敢骂我是妖僧?”   吴珙眼中闪过一抹绿光,气势攀升,周遭地面开始震颤。   许仙见状额角冷汗直流,他理直气壮道:“没有证据,污蔑他人妻子是妖,你不是妖僧,谁是妖僧?你说我娘子是妖,你得拿出证据来!”   吴珙闻言为之一顿,气势收敛。   仔细一想,他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上来就说人家媳妇是妖怪,是个男人都得生气大打出手吧。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吴珙冷哼道:“你要是不信,我这儿有能令蛇妖现形的雄黄酒,你将酒带回,让你娘子喝下,若是常人,那只是吃醉,并无大碍,若是蛇妖,则必现原形!”   “好,你将酒给我,我回去一试便知。”   许仙说道。   “那么一坛子酒,我自然不可能随身携带,你且去行医,待我将酒取来,自会寻你。”   吴珙话音落下,几个纵跃间人便已消失。   “终于走了……”   许仙松了口气。   杨楼镇酒肆。   “客官,您要些什么?”   店小二问道。   “一坛雄黄酒。”   吴珙冷声道。   没错,他并没有什么珍藏的雄黄酒,得现买。   “啊这……客官,您要酒?”   小二有些诧异。   虽然这个世界和尚不是全吃素的,但酒这玩意儿还是禁的。   “让你拿就拿,哪来那么多废话!”   吴珙不耐烦道,随手将一枚银锭扔在桌子上。   “爷,您说得对,是小的多嘴了,小的这就给您拿酒。”   小二轻轻掌了自己两下巴掌,拿着银锭,和乐乐地去柜上拿酒。   开玩笑,一锭银子可是有十两重,够他好几月的工资了。   “哼,凡人。”   吴珙语气轻蔑。   不多时,一坛子酒就搬来了。   “客官,您看是要现喝还是买回家喝,我们可以帮您送货上门。”   小二谄媚道。   “不用了!”   吴珙回绝,在小二震惊的目光下,单手抓起酒坛离开。   “怪怪,连坛子带酒水,少说也有十斤重,就这么单手抓着坛子口走了,难不成这位大师是个入了品的武者大人?”   小二嘟囔着,旋即他意识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银锭,喜笑颜开。   那一坛子掺水的雄黄酒可不值十两银子。   真是天降富贵呀!   不过那些该死的粮商,居然把粮食涨到了二十两一石,我这单外快也买不了多少粮,真是奸商啊! 第152章毒酒,威慑   吴珙拎着酒,来到一个无人小巷。   砰!   他打开了酒塞,伸出手指,墨绿色的液体顺着指尖滴落至酒中。   咚!   酒塞再次堵上。   吴珙晃了晃酒坛子,脸部肌肉牵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对许仙撒了谎,这雄黄毒酒,妖喝了,一身妖力全得用来抵抗剧毒,而普通人喝了,不到一时三刻,便会化为血水!   快到施粥的时辰了。   许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告别看病的老人,沿着官道回家。   “许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吴珙拦住了许仙。   尔母婢也!要不是你故意找,又怎能遇上我!   许仙咬牙切齿道:“吴大师,您的雄黄酒带上了吗?这么快就来找我了?”   “呵呵呵,带上了,带上了。”   吴珙将一坛子毒酒从背后拿了出来。   “好,给我吧!”   许仙倒也干脆,伸手接了过来。   “嘿嘿嘿……许施主,你可一定要给你家娘子喝下啊。”   吴珙僵笑道。   “哼,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许仙捧着酒,大步离去。   这一回吴珙没有拦他。   不知走了多久。   满头大汗的许仙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十几步之遥的安和堂,露出淡淡的微笑。   “哎呀,手滑了,都怪那和尚,给的酒太多太重了!”   咔嚓!   一坛子雄黄酒砸落在地。   滋滋滋……   雄黄酒腐蚀地面,泛起白沫子。   该死的秃驴,居然敢用毒酒暗害我娘子,真当我傻吗!   许仙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起。   若不是怕惊扰到白素贞,他定然破口大骂,学一学市井流氓的粗鄙之语!   “夫君,你回来了?”   白素贞迎了上来,一脸欣喜。   “嗯,回来了,小青呢?”   许仙笑问道,默不作声地用脚扫土,将地上的酒渍掩盖。   “她呀,不知道和陈小哥去哪里玩了,连法海和尚也去了,真不知道他们在搞些什么。”   白素贞嘟囔道。   “哈哈哈,难得小青喜欢出去玩,多和同龄人接触接触也不是坏事,也差不多到婚嫁的年纪了。”   许仙笑道。   “婚嫁吗……”   白素贞若有所思。   小青和陈小哥?   她这妹妹怕是义气多过喜欢吧。   夫妻俩说着体己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远处房屋后有人在远远观望。   “该死,那个凡人居然敢把我给的酒砸了,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的啊!”   吴珙发出阵阵咬牙切齿声,但他的唇齿却丝毫未动。   若不是看不透那两个蛇妖的实力,他直接就出手吃了他们了!   好好好,你们就恩爱着吧,看我如何拆散你们!   杨楼镇郊外林子。   “这是你要的粮食,点点吧。”   陈子翩指了指堆放在地上的袋袋粮食。   他们可没准备多余的车架。   这些粮食全是法海用法力从临时粮仓里摄来的。   “哈哈,陈老先生是个敞亮人,做生意自然不会缺斤短两,小的就不用清点了。”   周扒皮谄笑几声,旋即对着身旁的车夫伙计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粮食搬上车。”   假扮成车夫伙计的粮商老板们:……   还能怎么办?搬呗!   周扒皮在一旁看着他们苦哈哈地搬着,心里直乐。   该,让你们逼我带上尔等!   不过答应的事,还是要问的。   周扒皮见陈子翩心情不错的样子,连忙凑上跟前谄媚道:“陈老先生,小的这儿还有一件小事,需要您拍板。”   “哦?什么事啊?”   陈子翩淡然道。   “额,就是那个……”   周扒皮故作委屈道:“陈老先生,就像您说的,我的生意在您面前不值一提,所以我便想依您所说的法子,发展下线,联合整个县的粮商,一起做大做强,但奈何我人言微轻,他们不信我说的话,非得派几个代表亲眼见上您一面,您看……”   好你个周扒皮,你这锅甩得可以啊!我们昨晚商量的时候可不是这番言辞!   几个搬粮的粮商问候周扒皮十八代,但怕露馅激怒陈子翩,有口难言,憋得一张脸通红。   “哼,老夫说过,只和你一个人单线交易,你忘了吗!”   陈子翩厉声道。   他当然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入伙。   但不能表现得太过积极,这样很容易让人起疑心。   这人啊,你越是瞧不起他,越不以为意,他就越信你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陈先生,要不要……嗯!”   阿海适当地做出一个抹喉的动作,配上那凶神恶煞的表情,没人怀疑这家伙不会杀人。   噗通!   周扒皮立马跪下,惶恐道:“陈老先生,我都是被他们逼得啊,您若不想,那就不见,不见了!”   “哼,你都把人带到这里了,还不见?”   陈子翩冷声道。   我说怎么有几个车夫伙计,搬了没几袋粮食就气喘吁吁了,原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奸商老板啊!   他朝阿海挑了挑眉。   阿海会意,法力输出。   呼呼呼……   一时间,狂风大作,卷起无数落叶枯枝。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车夫伙计们哪里切身体验过这等威迫,纷纷跪下,磕头求饶。   周扒皮更是心态大崩,以为命不久矣的他破罐子破摔,对着伪装成车夫的李有田等人破口大骂。   “李有田,直娘贼,我都说了,由我一个就够了,你偏要插手,现在好了,财发不上,命都得搭在这里了,可怜我未过门的第四位小妾呦,老子还没尝尝鲜呢!”   “谁说你们会死了?”   陈子翩淡然道。   他一抬手,阿海停止法力输出。   “不,不用死了?”   周扒皮和几位老板都愣住了,内心狂喜,又开始磕头起来。   “多谢老先生饶命,多谢老先生饶命。”   “哼,这次老夫就不计较了,给你们一个口头警告,若是再有下次……”   陈子翩语气森然道:“全家杀光!”   大棒加甜枣,恩威并施才能让这帮人老老实实。   一线头目,眼前这五六个就够了。   “知道了,我等知道了。”   周扒皮等人小鸡啄米似地连连掉头。   “行了,周富贵,你和他们解释一下我与你的交易协定吧。”   陈子翩摆手道。   “是,陈老先生。”   周扒皮战战兢兢地说起来。 第153章既得利益者,蛇妖?   待得周扒皮将陈子翩给的分成利润简单概括一下后,几位粮商老板无不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好你个周扒皮,五分利被你降成一分利,你是真的贪啊!   要不是我们逼宫,你这家伙过段时间怕是要成为本县首富了吧?   “你们和周富贵一样,老夫都会给你们五分利,但你们要记住……”   陈子翩语气里带着杀意,“下次,要是再多一个人,老夫会让阿海将你们全部杀掉!”   “明白了,陈老先生,我们绝对不会再有下次的。”   以周扒皮为首的六人连连点头承诺。   开玩笑,这等发财的机会,他们才不会与别人分享呢。   “很好,带上你们的粮食,滚吧,老夫每日都会在巳时来到这里,你们备好粮食来交易便是。”   陈子翩不耐烦地摆手道。   两车粮食的五分利并不多,他还是给的起的。   之前肖青买的那一大车粮食付利润绰绰有余,足够以此为本,将骗局运转起来。   “是,陈老先生,我们这就告辞。”   周扒皮等人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他们是一刻也不敢多待,生怕陈子翩改变主意。   那个叫阿海的光头实在太恐怖了。   几人带着车队远离了林子。   李有田忍不住了,他阴阳怪气道:“周扒皮,你是真的对我等好啊,陈老先生给你五分利,你却只给我等一分利,我们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哼,李有田,你可别指桑骂槐,阴阳怪气,你们当中任何人换成我,也会这般做的!”   周扒皮不爽道:“你们谁敢拍胸脯,对天发誓不贪的?”   剩下五人顿时没话讲。   因为周扒皮说得对,他们知道陈子翩给周扒皮的分成利时,心里都在问候周扒皮的十八代。   但当陈子翩承诺也给他们同等待遇时,他们的想法全都转变成了支持周扒皮的区别分利,也就是他们几个形成联盟,独享五分利,对下还是那一分利的分配方式。   当利益受害者变成既得利益者时,屠龙的勇士都会变成恶龙,更何况是这一群奸商呢?   “我说哥几个,这次我们命大,陈老先生不计较,但下次,可不要再让更多的人掺和了。”   周扒皮心有余悸,神色无比凝重道:“咱可一定要守口如瓶,要是有异议的,一定要联手按死!”   “知道了,我们几个加起来可是占了全县大半的粮食储量,只要我们联手,其他粮商翻不了天的。”   李有田等人连连点头。   这也是庞氏骗局的可怕之处,只要你有下线,有利可图,那么你就会自发地去维持这个骗局,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还有我们上头的县令和三使,其他粮商对我们来说只是小障碍,但要让县令和三使两人知道,我们可就发不了财了!”   周扒皮提醒道。   要说这个县最大的奸商,那无疑是县令,其次是三使了(县级三使全是一个人当的)。   这两人有权有实力还有大义,他们一但参与进来,周扒皮等人只能捞汤喝了。   当然,很有可能连捞汤的机会都没有,被县令以隐瞒不报的罪责下大牢。   “放心吧,不用你说我们也会注意的,倒是你,粮铺里的粮食有一大半都是从县里粮仓调配来的吧,可别露馅了。”   李有田说道。   “嘿嘿嘿,县官不如现管,这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周扒皮笑道。   做假账什么的,他最擅长了,保准连县里的账房都瞧不出来。   ……   “丑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丑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的更夫有气无力地喊着。   粮价一天一个样,疯了似的涨。   本来打更就是养家糊口的行当,这粮价一涨,他过些时日也得去安和堂混口饭吃了。   嘶嘶……   古怪的声音响起。   更夫打了个寒颤,看着晃动的树叶,掏了掏耳朵,觉得是自己幻听了。   哪来的“嘶嘶”声,分明就是树叶随风晃动的“沙沙”……   嘶嘶!   “嘶~”   更夫倒吸一口凉气,两脚发软。   该死的,怕不是夜路走多,遇上了鬼?   头皮发麻的他鼓起勇气,一路小跑。   直娘贼,这还打什么更,为了几个钱把命丢了可不值当!   岂不料他转角便遇到了一人。   啊,是白娘娘啊。   更夫心中一松,安和堂白素贞白娘娘他还是认识的,   或者说整个杨楼镇就没有不认识的,那可是有名的大善人,都有人在家立像参拜了。   只是白娘娘这三更半夜的,咋会走在这大街上呢?   更夫正要上前打招呼,却看见了难以置信的恐怖一幕。   白素贞化作一条大白蛇腾空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将依靠在墙根睡觉的一个乞丐一口闷了。   吃完一个还不满足,蓦然回首,看向更夫,毒蛇吐信。   “嘶嘶,还有一个!”   “妈呀!”   更夫惨叫一声,脸都绿了,转身就跑。   此刻肾上腺素在狂飙,两条腿飞快倒腾着,鞋都跑丢了,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可他身后哪有什么吃人的大白蛇,只有眼神空洞的吴大师。   “哼,愚蠢的凡人就是好骗,区区一个障眼法就能吓得屁滚尿流。”   于是乎,整个杨楼镇,除了安和堂附近人家,其他地方百姓注定今晚都睡得不踏实。   要么就是窗外有一巨大蛇影掠过,伴随“嘶嘶”的毒蛇吐信声,要么就是起夜上茅房的人看到白素贞或小青化蛇吃人,吓得当场尿裤子。   东方泛起鱼肚白。   太阳终于升起来。   光,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整个杨楼镇大半百姓全都松了口气。   终于天亮了!   许仙起了个大早,背上药箱就前往昨天救治的老人家里。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过去复诊一下,免得出什么意外。   只不过一路上百姓看他的眼神十分复杂,全都欲言又止的样子,在背后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了?”   许仙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   平时大家看到他都会很热情地打声招呼的。   咋现在跟白日见鬼似的。   连小孩子稍微靠近一点,都被家长抱走。   这是干甚?他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第154章身正不怕影子斜   咚咚咚。   “老人家,开门呐,我是安和堂的许仙,来给您复诊啦。”   许仙敲门道。   他的身后,好多百姓躲在屋子或树后面观望。   既然白素贞和小青都是蛇精。   那许仙很有可能也是啊。   不然寻常人早就被吃了吧?   “是,是许大夫啊,你等会儿,小老儿这就给你开门。”   老人拄着拐,给许仙开了门。   昨儿个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他不信。   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的命都是许仙救的,若许仙真是吃人的蛇妖,那把命再还给人家便是。   “老人家,身子恢复的还不错,近期切勿动气发怒,过几日便又硬朗了。”   许仙诊脉过后便判断出结果。   他想起大家的特意疏远,顺口问道:“老人家,你可知道这街坊邻居为何避我如蛇蝎啊?我许仙自问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昨日大家都还十分热情,今日怎见我却面带畏惧之色?”   “咳咳,许大夫,你可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面色复杂,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怎么讲?   你媳妇和小姨子都是吃人的蛇妖,所以大家怀疑你也是?   “昨晚,昨晚能发生什么事?”   许仙纳闷道。   吴珙装神弄鬼时特意避开了安和堂附近,许仙自然不知情。   “唉,许大夫,有人在夜里,看到你娘子和小青,化作白青二蛇吃人,邻里四周之所以怕你,是觉得你也是吃人的蛇妖。”   老人实话实说道。   这事总归要有一个解释的。   “什么?这不可能!”   许仙脸色骤变道:“昨夜我与娘子同床共枕,她怎可能在外吃人?我也是吃人蛇妖?这简直荒谬!   若我是吃人蛇妖,为何还要施粥于人,等人饿死,不就有免费的饭食了?”   “许大夫你切勿激动,小老儿也是不信这流言蜚语的,你与白娘娘看病救人,施粥养人,又怎会是蛇妖呢,你且想想,看看近日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有人装神弄鬼,恶意中伤你们夫妇俩。”   老人劝慰道。   “得罪了什么人?”   许仙愣神,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高瘦的光头。   “吴珙秃驴!”   他咬牙切齿,气愤不已,但却没有证据表明。   想到这里,许仙收拾好药箱,匆匆告别老人,走到空无一人的官道上。   “我许仙行的直,做的正,我家娘子与小青绝不可能吃人,若真如此,我愿被天打五雷轰!”   许仙对天高喊,看了一眼四周躲起来的百姓,也不多说什么,抱着药箱回安和堂。   直到他走远,四周的百姓才纷纷探出头,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俺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许大夫和白娘娘可都是大好人,住镇上十几年了,咱也没见他们夫妇俩和谁起矛盾。”   有人愧疚道。   “可昨晚我亲眼见白娘……白素贞化作白色大蛇,一口将人吞下,这还能有假?”   有人质问道。   “是极,是极,昨晚俺也看见了,吓得魂儿都快丢了,还好俺跑得快,不然就得成蛇妖的盘中餐了!”   若干目击者纷纷应和。   “你们都聚在这里干什么,饭都吃不饱,还有空闲扯淡?”   老人走出屋呵斥道:“什么白蛇青蛇,我看是天太黑,看错了!”   “唉,你这老汉说得可不对,一人看错,两人看错,难不成我们这么多人都看错了?”   有人反驳道。   “那没准是戏台上演的那般,有妖怪施障眼法,想迷惑你们,嫁祸于人呢!”   老人梗着脖子说道。   殊不知他的话刚好误打误撞言明了真相。   “切,你这老汉都说是戏台上演的,那自然是假的,信不得,那有什么障眼法,能迷人眼啊。”   可惜,在这时代,大多数人都是愚昧的,他们只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偏又固执己见,听不进劝。   安和堂。   砰!   小青拍桌而起,柳眉上挑,气呼呼道:“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亏我们还施粥救人,他们居然觉得我和姐姐会吃人,真是气死我了!”   她扭头看向陈胜道:“小瞎子,你认为我会吃人吗?”   陈胜摸了摸鼻子,“小青你可能会打人,但绝不会吃人的。”   “哼,这才像话嘛,嗯?不对,我什么时候打人了?小瞎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刁蛮?”   小青水汪汪的眼睛瞪着陈胜,突然意识到对方是个瞎子,还是动手比较好,于是便撸起袖子准备揪耳朵。   “小青!”   白素贞制止了小青的无礼举动,她看向许仙,含情脉脉道:“夫君,你信我和小青吗?”   许仙拉起白素贞的手,神情无比郑重道:“你是我妻子,我不信你信谁?”   山无棱,海无涯,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股名为“爱”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流转。   陈胜表示:吃饱了吃饱了。   法海双手合十,低头数蚂蚁。   阿弥陀佛,情情爱爱,我这秃驴最见不得了。   佛祖啊,如果贫僧有错,请惩罚我,而不是喂我吃狗粮!   “略略略,姐夫,姐姐,还有人在呢,你们收敛点好吗?”   小青做了个鬼脸,她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什么情啊爱呀的,真的太神奇了,姐姐以前不这样的。   两人双手分开。   白素贞脸色微红,许仙就只剩嘿嘿傻笑了。   “许大哥,你们夫妻二人可能是得罪什么人了,才会被造谣言,如今之计,该尽快找出造谣之人澄清才是。”   陈胜说道。   他倒没有怀疑吴珙,毕竟这家伙和他只有在施粥那日有接触,对方还非常识相地退走了。   “是那个秃驴。”   许仙咬牙切齿,旋即意识到屋里还有个和尚,连忙道歉:“法海大师,您别误会,我说的是吴珙那个家伙,就那天施粥时我们遇上的怪人。”   法海:……   许施主,你刚才说的是秃驴吧?   淦!   光头怎么了,光头吃你家大米了?   “阿弥陀佛,许施主护妻心切,贫僧能理解,能理解的。”   法海笑眯眯地双手合十,有些用力过度,以至于手背都暴起青筋。   许仙:…… 第155章高尚的吴大师   “谣言,还是起作用了啊。”   陈胜摸着手里的杖刀,有些感慨。   今天中午,安和堂与往常一样施粥,但前来领粥的人却只有零星几个。   要是往常,在施粥前一个时辰,就有人来排队了。   可现在,若非饿的快死,不然百姓们恐怕是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前来。   相比之下,陈胜的粮食生意倒是做得风生水起,十分热闹。   有钱能使磨推鬼,粮食更是硬通货。   所以即使听闻镇上闹妖,周扒皮这些贪婪的人依旧运来了大量粮食。   在他们眼里,妖怪再厉害,也打不过陈子翩身边那个能飞的光头大汉。   见识过陈子翩的底蕴后,周扒皮等粮商的胆子变得大了很多,开始自发运营起长线骗局,就是给粮时间越长,获得的收获越丰富。   那些小粮商见周扒皮几个大粮商都这般带头做,也纷纷跟上。   有钱不赚王八蛋。   你若不掺和进去,下回人家自然会把你排除在圈子之外。   于是乎,陈胜仅一上午就收获了大批粮食,里面有投两天的,有三天的,参差不齐,将这个空手套白狼的局彻底撑了起来。   除非短时间内出现大规模的挤兑,不然他完全可以采用拆东墙补西墙的模式来让这个局短暂地出现蒸蒸日上,烈火烹油的局面。   等粮食筹到一定量后,陈子翩就可以人间消失了。   只是……   “小青,现在你还想继续玩下去吗?”   陈胜问道。   他和小青联手坑周扒皮等人,就是为了施粥的事。   现在看来,倒有点好心喂给驴肝肺的感觉。   “阿弥陀佛,小青施主,他们只是受到那吴珙的蛊惑罢了,还请你不要与他们计较。”   法海双手合十劝慰道。   寻常百姓,目不识丁,不明事理的占了绝大多数,见识太少的他们极易被有心之人煽动。   在法海眼里,百姓们错信谣言,固然是愚昧的,但罪魁祸首应该是那个利用百姓们的无知,四处造谣,煽风点火的吴珙。   “哼,我还没小气到和那些平民计较,他们不来领粥,那就不来呗,姐姐和姐夫他们还落得一个轻松呢。”   小青嘴硬道。   说不计较,那是不可能的。   安和堂散尽家财,不求名利,养活了大批本该饿死的平民百姓,最后那些受过救治,吃过米粥的百姓却轻信谣言,这怎能不让她们心寒?   话说重一点,那就是养了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那你的意思是继续算计周扒皮他们了?”   陈胜笑问道。   “那是当然,我就是单纯想坑似周扒皮那样的奸商,不行吗?”   小青没好气道。   “行,当然行。”   陈胜笑道。   他有善心,但不多,若是那些百姓不长眼,大不了耍完周扒皮等人后,将粮食付之一炬。   ……   “俺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有百姓说道:“俺躲在后头,看了几个去领粥的乞丐,吃得可香了哩。”   “俺们,是不是错怪白娘娘了?”   有人愧疚道。   人心是肉长的,白素贞和许仙这几天施粥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   “哼,我看你们就是昏了头,白娘娘要是蛇妖吃人,还用得着每天施粥救人吗?”   被许仙救治过的老人冷哼道:“随便饿死你们几个,那还用得着当街吃人?”   “就是,俺娘的病就是许大夫治好的,他要真是蛇妖要吃人,俺把命给他吃便是!”   一汉子站出来坦率道。   他也是少数几个去领粥吃的百姓。   “这……”   剩下的百姓们个个面带犹豫。   他们大部分家里都没有余粮,全靠安和堂周济,一天不吃倒没事,可要几天不吃,那还不是得去安和堂?   被蛇妖吃,也比活活饿死强。   “哼,你们就信那谣言吧,等哪天安和堂不施粥了,就等着活活饿死吧!”   老人拄着拐,拂袖而去。   众人神色都变了,因为老人说得在理。   不是安和堂需要他们,而是他们需要安和堂。   “不好啦,不好啦,祥子,你儿子阿毛昏倒了。”   有人跑来喊道。   “啥?俺儿子咋啦!”   祥子从人群中挤出。   “唉呀,大家伙儿都回家看看崽儿,好多孩子都倒了,咋叫也叫不醒!”   报信的人气喘吁吁道。   “什么?”   众人皆惊,家里有孩子的连忙跑回家查看情况。   没过多久,家家户户都发出了悲嚎声。   “我的儿啊,你咋成这样了。”   “儿啊,你可别吓爹啊!”   “快起来,阿爹带你买糖吃。”   这些昏迷不醒的孩子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嘴唇发紫,脸色发黑。   “这,这可咋办啊。”   孩子娘哭泣道。   “还能咋办,背着去安和堂找许大夫治啊!”   祥子抹去眼泪,连忙抱起儿子,准备往安和堂跑。   整个杨楼镇,只有许仙的安和堂是先看病治人,然后再收诊金,有的时候甚至免费治疗。   “祥子,你要去哪儿?”   有人喊道。   “去安和堂,求许大夫给俺儿治病!”   祥子哭腔道。   许大夫要是能治好他儿的病,以后谁再说白娘娘和小青是蛇妖,他就跟谁急!   “别走了,打更的更夫齐安家里来了个大师,把他娃病给治好了,还不收钱哩!”   那人说道。   “什么?治好了?”   祥子大惊,抱起孩子往齐安家里跑。   和他一样的还有好几十户人家,背的背,抬的抬,全把中毒的儿女带到齐安家。   去安和堂还有一段路要走,去齐安家能更快一些。   最重要的是,已经有孩子被治好了。   要是送到安和堂,指不定能不能治好呢。   “阿弥陀佛,好了,你儿已无大碍。”   吴珙笑眯眯道。   他就是镇民口中的大师。   “多谢吴大师,多谢吴大师,我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   齐安跪地连连磕头。   在他眼里,要不是吴珙,他儿子早就命丧黄泉了。   “唉唉唉,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吴珙慈眉善目,等齐安都磕完几个头后才慢慢将其扶起。   “还请大师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齐安的屋外,已经多了上百个跪地祈求救治自家孩子的镇民。 第156章吴珙成佛?   “请大师救救我们家孩子吧!”   上百名村民抱着昏迷不醒的孩子跪地乞求吴珙出手相救。   外围还有人陆陆续续地赶来。   或是求救,或是看热闹。   片刻功夫,就聚集近千人。   吴珙看着围聚而来的人,心里十分满意,双手一拍道:“阿弥陀佛,众位施主快快请起,我会尽力医治的。”   这事本就是他在背后下手,想解开轻而易举。   “让我来看看吧。”   吴珙来到一个孩子面前,指尖妖力流转,在胸口上连点几下。   “唔……噗!”   小男孩喷出一口腥臭无比的黑血,吓得周围人连连后退。   “娘,俺饿。”   小男孩虚弱无比道。   本就是一天一顿,今天又粒米未进,还倒吐一滩血,肚子早已咕噜噜地叫了。   “儿啊,我的儿啊,你可吓死为娘了。”   孩子妈紧紧抱着儿子,喜极而泣。   “敢问大师,我家孩子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   祥子忍不住问道。   “是啊是啊,还请大师解惑。”   众人附和着。   人最恐惧的就是未知。   他们此刻非常想知道自家孩子到底得了什么病,要怎么预防。   “他们不是得病,而是中毒。”   吴珙淡然道。   他就等着有人问起这个呢!   “什么,中毒?”   祥子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嘴唇发紫,脸发黑,这不就是中毒的迹象么。   “敢问大师,中的是什么毒?”   “蛇毒。”   吴珙答道,心里一阵冷笑。   这帮愚民,我说什么毒,你们就得信什么毒。   “什么?蛇毒?”   祥子等人脸色骤变。   他们想起昨日看到白素贞化蛇吃人,还有屋外那巨大的蛇影掠过。   “怎么,你们知道这毒从何而来吗?”   吴珙假装好奇道。   “没,没什么,大师,还请您施以援手,继续救治。”   祥子等人神色复杂。   他们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白素贞会下毒毒害孩子的。   “嗯,你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吴珙点头。   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循序渐进,一环套一环,才能让村民们对白素贞是蛇妖这一事深信不疑,届时,便可借民势威逼。   哼哼,白素贞,小青,你的内丹我吃定了!   吴珙一边用妖力将孩子体内的毒收回来,一边暗自盘算。   他本来只是看上了许仙,这个凡人居然会给他带来一种微微的天敌压迫感,肉质看起来不错,嚼起来一定会很香。   但当吴珙尾随许仙来到安和堂后,他改主意了,两条蛇妖一头骡,一个瞎子一和尚,还有那叫许仙的书生,他全都要!   只要吃了这些人和妖,修为定然能大涨!   但这两蛇妖能显化人形,而不是用障眼法,这可是位比归元武者的大妖才具备的能力,让吴珙忌惮不已。   白素贞和小青肯定不是大妖,这点吴珙是能确定的,不然要真是两个化形大妖,他打许仙的主意,早就被随手掐死了。   但吴珙也不敢去赌两人具体是什么境界,毕竟他也不能做到归元以下无敌,强行出手,若是那俩蛇妖联手刚好能杀他,那他不得哭死。   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导舆论,汹涌民情,勾起许仙的怀疑心,让白素贞喝下雄黄毒酒自证清白!   吴珙虽然不明白白素贞这等实力的妖为什么会和一介凡人成为夫妻,但他只要知道许仙是白素贞的软肋就行了!   “谢谢大师,多谢大师!”   眼见孩子被治好,孩子父母皆对吴珙感激涕零。   讽刺的事,这一画面,曾也经常在安和堂上演。   “阿弥陀佛,积德行善,这是我应该做的。”   吴珙双手一拍,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他的表情比以往丰富了许多。   因为往里面加了点科技……咳咳,加了点障眼法。   所以在百姓们眼中,吴珙每救治一个孩子,那光秃秃的脑袋上就亮了几分。   那不是阳光折射造成的,而是……   “是佛光,是佛光啊!大师要成佛了,大师要成佛了!”   齐安瞪大眼叫唤着。   这个更夫,见吴珙变蛇妖的是他,高呼吴珙成佛的也是他。   他仿佛代表了这个世界底层人民的缩影,只能看到事物的表面,随波逐流,没有主见,被强者所愚弄,是一只被迫坐井观天的蛙。   “大师是佛,佛啊!”   众人齐齐跪拜。   “阿弥陀佛,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我当不得佛,当不得佛的。”   吴珙嘴上谦虚,心里却洋洋得意。   说让人快快请起,本人却似个佛陀坐在原地。   不伸手扶人,让村民们自觉挺立。   村民们拜了又拜,方才站起。   他们眼里全是狂热。   得益于国师刘洵乃是佛门出身,佛教在大乾算是香火最鼎盛的教派,没有之一,连道门都得避其锋芒,所以百姓们对一个得道高僧是十分敬仰的。   现在火候还不够,等我再投毒,再治,收拢更多民心,然后……   吴珙眯着眼,心里不断盘算着。   黄岩镇。   县衙落座之镇。   此刻,本县最大的粮仓正络绎不绝地往外运粮。   神奇的是,在虞子期大军来之前,这粮仓都可以跑老鼠了,现在却是能源源不断地往外运送粮食。   “唉唉唉,怎么又是你,周富贵,我记得几天前才刚调一批粮到杨楼镇吧?”   账房先生拦住了周富贵,有些纳闷道。   “老金,是你啊,嘿嘿嘿,最近这不是走运碰上大生意了嘛。”   周扒皮嘿嘿笑道。   “大生意?”   老金好奇道:“什么大生意?”   “有人以高于市价一成的钱,大量收购粮食。”   周扒皮低声道。   事实上,他打算把所有粮食都投到陈子翩能给的利润上限,也就是八成利。   左右不过几天的事,把公家,哦不对,把县令和三使的粮食交给陈子翩,过几天再领回来,多的八成粮,就是自己的了。   现在粮食根本就不愁卖,粮食销往外地,银票带回己家,到时候他周扒皮要躺在银子上数着花。   “高于市价一成,你小子还真是走狗屎运,生意没问题吧?”   老金问道。   他这管账不会细问分销的销路,那是人家吃饭的家伙。   但安全还是要问一问的。 第157章无可奈何的许仙   “放心吧老金,绝对没问题!”   周扒皮嘿嘿直笑,顺手给老金塞了一个金疙瘩。   “看来你周富贵是真的发财了啊。”   老金默不作声地将金疙瘩收入怀中,他干账房的,金疙瘩一过手,就知道至少在十两以上。   “行吧,你的事我就不多过问了,粮食尽管调,留个手印即可,每个月的银钱记得上交。”   “哈哈哈,我晓得,老规矩嘛,每次交银时,我可都是提前几天交的。”   周扒皮笑道。   就是因为按月结算贩卖粮食所得银钱,他才有办法周转,将粮仓的粮食运出来。   “行了,领着粮食走吧。”   老金摆了摆手道。   他和周扒皮都是县令麾下的老人了,干了十几年,兢兢业业,没有出什么乱子。   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老金认为周扒皮还没那个胆子敢背着县令和三使搞什么幺蛾子。   当然,要是这账房先生能知道周扒皮在面对什么样的诱惑时,他就不敢打包票了。   庞氏骗局就是专门为那些有贼心没贼胆,不肯踏踏实实赚钱,只想短期暴富的人准备。   “走了,老金,有空我请你喝酒啊。”   周扒皮拱手驾车离开。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去大赚一笔了!   杨楼镇。   在吴珙投毒解毒,自产自销的套路下,他已经成了镇民们口口流传的人间之佛了。   “吴大师?佛陀转世?”   许仙眉头微皱,他可不相信那个秃驴会这么好心。   听说治好了很多小孩的病。   这也太奇怪了,什么病只找小孩,不找大人,还具备传染性?   许仙粗略过了一遍脑海中的医书以及这些年的诊断病例,发现自己从未遇过这等怪病。   “娘子,我去镇子东头看看那些孩子到底得的什么病。”   他想去一探究竟,要是以后再碰到类似的病,也能提前积累一下经验。   “夫君,我陪你去吧。”   白素贞说道。   她担心吴珙那个秃驴会对许仙不利。   “这……好吧。”   许仙点头。   吴珙这么替自己造声势,扬名望,肯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夫妻俩行不轨之事,不然他这几天的努力不全都白费了?   两人一路行至镇东。   路上的人看到许仙身边的白素贞,皆是脸色一变,纷纷躲进屋子里。   许仙:……   白素贞下意识捏了捏拳头,旋即又放下了。   别人怎么看她,她无所谓,只要许仙依旧爱她即可。   “不好啦,不好啦,许仙和白素贞来我们这儿了,大家快把孩子都藏起来!”   祥子挨家挨户地敲门喊道。   家家户户都将孩子藏了起来。   要么藏在许久未升火的灶台里,要么藏在落灰许久的米缸当中。   “唉唉唉,齐安,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许仙朝着齐安喊道。   打更的更夫齐安,镇上的人都认识他。   走在路上的齐安听到有人喊他,下意识一回头,看到许仙和白素贞,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画面,顿时面露惊恐。   “啊啊啊!别吃我,别吃我!”   齐安撒丫子就跑。   新编的草鞋还没穿几天,又跑飞了。   “这,这也太过分了!”   许仙打招呼的手又落下,有些气愤。   他娘子要真吃人,你齐安靠两条腿能跑得了?   “夫君,算了,他们不欢迎我们,我们回安和堂吧。”   白素贞握着许仙的手,柔声道。   若是放在以前,她定要教训这些有眼无珠的人。   但现在……算了吧,大不了离开杨楼镇,换个地方和夫君长相厮守。   “许,许大夫,白娘娘。”   老人拄着拐,和许仙打招呼,他指了指自家屋门道:“还请进来说话。”   “多谢老丈。”   许仙无比欣喜。   谣言止于智者。   老人就是智者啊。   “咳咳……许大夫,白娘娘,你们可是得罪了那吴珙和尚?”   老人开门见山地问道。   许仙和白素贞对视一眼点头道:“确实和那吴珙有些矛盾。”   “这就难怪了……”   老人长叹一声道:“许大夫,你是听闻这里孩子得病,所以才来的吧?”   “是啊老人家,我还从未见过这等只传孩子的病。”   许仙点头道:“若是不能找出病因,及时防治,说不定会扩散开来。”   “唉,许大夫,你可知,那些孩子并不是得病,而是中毒。”   老人说道。   中毒一事,镇民们肯定是不会外传的,怕真如吴珙所说,是白素贞下的毒。   要是毒解的消息传出,定然会打草惊蛇。   可他们没有想到,许仙和白素贞依旧来了,但他们来的目的是治病救人,防患于未然。   这样医者仁心的人,怎么会是蛇妖变的呢?   “中毒?”   许仙皱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错,是中毒,中的蛇毒。”   老人点头道。   “什么?蛇毒?”   许仙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镇民对他们夫妻俩见之色变,纷纷闪躲了。   “吴珙!”   许仙咬牙切齿,愤声道:“我要与他对峙一番,当面把话说清楚,这个秃驴,蛊惑人心的妖僧到底要干什么!”   “许大夫!”   老人拉住了许仙,无奈道:“吴珙治好了那些孩子,你现在说什么,大家都不会信的,你们现在应该做的是赶快离开这里,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孩子们再中毒,你们夫妻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什么?老丈,你的意思是,那毒是……”   许仙瞳孔骤缩。   “没有证据啊。”   老人摇头道。   他见过这种事。   县令让人假扮劫匪,杀几个镇民,造成恐慌,然后让百姓出钱剿匪,再杀几个外地人,就当是劫匪了。   百姓感恩厚待,县令拿了钱,还有政绩。   嗯,其中一个外地人是老人的远房亲戚,家道中落,写信要来投奔他的,结果就这么被杀良冒功了。   “难道就要让吴珙逍遥法外吗?”   许仙气道。   “许大夫啊,这光天化日,郎朗乾坤,哪来的法?”   老人反问道。   活这么大岁数,他已经见过太多次法被有权有势者践踏了。   若法有效,杨楼镇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家无余粮,忍饥受饿了。 第158章复杂的人性   “夫君,我们还是走吧。”   白素贞拉了拉许仙的手,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支持丈夫许仙。   若是过得不如意,那便离开这个伤心地。   “娘子,我……唉,走吧。”   许仙神色黯然。   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丈夫很失败,自家娘子被污蔑吃人,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也许,自己该离开杨楼镇,离开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家?   “夫君,我不在意的。”   白素贞眼神温柔如水,嫣然一笑。   世人评说于我何加焉?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足矣。   “娘子……”   许仙内心无比感动,“走吧,待我卖掉安和堂,咱们去东州,去我求学的地方,再一开一个药堂。”   人生何处是归途,吾心安处是吾家。   对于许仙来说,有白素贞在的地方,就是家。   夫妻俩携着爱意,告别老人,匆匆离开。   老人长叹一声。   “唉……走了好,走了好啊,这世道,容不下良人啊。”   “嘿嘿嘿,好一对良人,不管是凡人还是妖怪,老家伙总是比较聪明,但你们来这里,就已经落进我的陷阱了,桀桀桀……”   吴珙遥望许仙两人的背影,露出一个咧到耳朵根的扭曲笑容。   安和堂。   “姐夫姐姐,你们去哪儿了,这个点不是要施粥了吗?”   小青问道。   她和陈胜、法海又双叒叕演了一出戏,把周扒皮这几个奸商唬得不要不要的,可解气了。   “小青,今天安和堂不会有人来领粥,也就不用施粥了。”   许仙心灰意冷道。   “怎,怎么了?”   小青讷讷道。   白素贞将事情简单讲述了一下。   “气死我了,都是一群有眼无珠的家伙!”   小青举起白暂的拳头,柳眉竖起,“可恶的秃驴!狡猾狡猾滴!”   法海:……   “阿弥陀佛,小青施主,请不要人身攻击。”   法海双手合十道。   “噗……咳咳。”   陈胜差点没笑出声。   本来他和小青心情还挺不错的,因为周扒皮那群粮商已经越来越抑制不住贪婪的心,开始大肆交易粮食了。   不出几日,就可以收网,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不过现在看来,小青是不会将得来的粮食散出去了,能平价卖,都算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很大可能一把火烧了,让整个杨楼镇镇民只闻粮味,不见粮食,光流口水。   “等过几日我联系房牙子,把安和堂挂上去卖了。”   许仙叹气道。   毕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多少有些不舍。   吴珙,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你成你的佛,我过我的生活,咱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不然我许仙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不行!咱们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吗?”   小青不爽道。   她可不管什么情势所逼,什么阴谋阳谋。   换她去镇东,才不会顾忌什么名声,什么谣言,吴珙她揍定了,玉皇大帝都保不住!   “小青!那吴珙来历不明,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和他起冲突。”   白素贞严肃道。   她也曾起过要不要对吴珙出手的念头,但这念头一起,就有些心绪不宁。   就好像吴珙是她的天敌仇人似的。   为安全起见,还是避开这奇怪的和尚吧。   “阿弥陀佛,许施主,既然吴珙出现在镇东,明日贫僧便去看看他到底是何居心。”   法海说道,眼里也难掩嗔怒。   他倒要看看这吴珙是什么僧,信的什么佛,拜的那个菩萨,为何对善者苦苦相逼,为何下毒害人!   若那吴珙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就要替佛门清理门户了。   “有意思,明日我也去看看。”   陈胜也赞同道。   凭什么好人就该被人拿枪指着?   他的理念就是,谁敢拿枪指着他,他就砍死谁。   “陈小哥,法海大师,算了吧,谣言已起,人心猜忌,赶走了吴珙又如何,终究还是留下了芥蒂。”   许仙摇头,不如搬走,换个地方生活。   “姐夫!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这也太窝囊了!”   小青气恼道。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她这个姐夫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善了,太不计较了。   “小青!不得无礼!向你姐夫道歉!”   白素贞冷声道。   “哼,我就不!”   小青犟脾气上来,一溜烟跑了。   “小青!”   白素贞急喊道。   “我去追。”   陈胜话音落下,轻功连点,飞快追上。   “陈小哥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啊。”   许仙望着陈胜矫健的步伐,目瞪口呆。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句形容词: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不是,这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入品武者就真的这么强吗?陈小哥到底是几品的武者?   “夫君,小青胡言乱语,还请夫君见谅。”   白素贞歉声道。   “娘子,小青说得没错,我确实窝囊。”   许仙苦笑道。   “夫君,你不窝囊,你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是我的丈夫。”   白素贞含情脉脉地看着许仙。   “娘子,这辈子能娶到你,是我十世修来的福气。”   许仙无比感动道。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感情迅速升温。   法海:……   淦!   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点。   旁边还有个和尚呢!   法海双手合十,默默退下。   嗯,陈施主的骡子还没喂吧,贫僧去喂一下。   杨楼镇外一处山崖顶,小青坐在岩石块上吹风,想要散尽心中郁闷志气。   陈胜赶到,落在她的身边,也不说话,抱着杖刀,静静地站着。   “你们人类好复杂。”   小青冷不丁道:“我们妖就不一样了,基本都是谁拳头大谁有理。”   “可你们大妖的标志就是能化形成人。”   陈胜说道。   小青还是太天真了。   就是因为妖讲究谁拳头大谁有理,所以才会一盘散沙,这天下才会是人说了算。   “哼,我宁可不化形,自从姐姐维持人身后,已经很久没变成妖了,她的人性已经大过妖性了。”   小青冷哼道。   “不化形,你就不会有今天的生活,你现在应该与群妖为伴,生活在深山老林。”   陈胜顿了顿,淡然道:“也不会结交我这个朋友。” 第159章人与妖   “你说得有道理。”   小青看向陈胜,目光闪烁,“有的时候,妖也未必心思单纯。”   越高级的妖,就越像人那般,懂得权谋算计,懂得尔虞我诈,懂得杀妖灭口。   “在这个世界,心思单纯的生灵走不到我们这个境界。”   陈胜摸了摸手中的杖刀,淡然道。   除非你生而强大,强大到能无视任何阴谋诡计。   “走吧,我们是朋友对吧。”   小青拍了拍陈胜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吐幽兰道:“朋友,你很香呢。”   陈胜:……   这什么拔叔发言?   “哈哈哈,好了,走吧,我们回去吧,我给姐夫道个歉。”   调戏完陈胜,心情大好的小青迈着欢快的步子回家。   陈胜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朋友,你也挺香的。   “小青,你回来了啊?”   许仙见小青这么快就回来,也是有些意外。   平时这丫头生气,都得跑出去疯玩一天的。   看来陈小哥和她的关系真的挺好的。   “我回来了,姐夫,刚才小青多有得罪,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啦。”   小青很直白坦率地承认错误。   嗯,在白素贞没开口责怪前。   “哈哈,没事的,我没有放在心上的。”   许仙连连摆手道。   到底还是娘子的妹妹,年轻人偶尔转不过弯来,他能理解。   毕竟年少求学的时候,他也妄想能改变大乾,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   但十年寒窗苦读,只让许仙看透了一件事——妄想,终究只是妄想。   但这依旧没能让他热血熄灭。   改变不了朝堂,就改变地方。   开药堂,施粥救人。   从某种方面上来讲,他比小青还倔,散尽家财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在许仙看来,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人不轻狂枉少年嘛。   “嘻嘻,谢谢姐夫大人有大量。”   小青笑嘻嘻道。   “你呀,说话总是不过脑子!”   白素贞瞪了一眼小青。   夫君都说不计较了,她这个妻子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吃饭聊天。   没了施粥这活计,倒是悠闲了不少。   夜深人静。   陈胜再一次面对那张老脸。   “虽然知道自己肯定能打败你,但这过程实在很折磨啊。”   陈胜感叹一声,表情宛若戴上了痛苦面具。   锵!   长须中年人抽出刀匣内的大砍刀指向陈胜。   年轻人,别哔哔,快来送!   陈胜:好嘞!   咻咻咻!   三把飞刀疾射而出。   陈胜轻功连点,尾随其后,手中杖刀蓄势待发。   长须中年人也毫不客气,简简单单的一招力劈华山。   天刀第九刀: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那种被天地所抛弃的感觉再次涌上陈胜心头。   被天地所抛弃又如何?   我还有我的道啊!   道在心中,道在刀中。   你是刀?   那我就是道!   锵!   陈胜拔刀了。   他已经不会被长须中年人的天刀韵所左右,产生原地等死的念头了。   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那霸道无比,横行天下的斩击。   当!   两把刀剧烈碰撞,真气激荡,化作无形的风刃,在陈胜的身上割出上百道口子,血液飞溅。   而长须中年人,神色不变,连衣角都不曾被真气划破。   因为所有风刃,都被他磅礴的真气压到陈胜那边去了。   天意如刀。   你不想死,不想体面。   那我这个老天爷就亲自下场帮你体面!   “啊啊啊!”   陈胜青筋暴起,太阳穴鼓胀,面目无比狰狞。   浑身气血,都因为长须中年人这一刀的压迫下而从毛细血管中逸散而出,整个人如同从血池子里捞出来的一样。   “给我挡住!”   陈胜全身心地投入到杖刀上,他连以气御刀搞偷袭,打破僵局的想法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一但自己分神,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但就算不分神,他也……   咔嚓!   陈胜的腿骨再也承受不住压力,断了。   咔嚓!   他手里的杖刀也顶不住,断了。   噗滋!   长须中年人的大刀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陈胜被爆成漫天血雾。   “终究还是没能挡住,这灌输了精气神的一刀实在太可怕了。”   复活过来的陈胜唯有苦笑了。   有反抗意识,能拔刀反击,不意味着你能挡得住。   猜对了就不用死吗?   猜对了挡不住,一样要死!   陈胜一晚上都在梦境里研究怎么猜对了还能挡得住。   但很可惜,研究了一晚上,都没研究出来。   “唉,还是骗傻子好玩。”   陈胜起床,今天要忙的事无非两件,上午演戏骗周扒皮,下午就去镇东,看看那吴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只是陈胜没有想到,他晚上和长须中年人激情对砍时,吴珙也没有闲着。   时间拨回到昨夜。   镇东家家户户都已入睡。   光棍一条,家里没孩子的自然咋睡都行。   而家里有孩子的,在经历中毒之事后,小一点的孩子,夫妻俩护在中间入睡。   大一点的孩子,父母就打地铺,守在床前。   然而,普通人千防万防,也防不了吴珙下手。   “嘿嘿嘿,真是脆弱的生命,若不是我稀释了毒液,足以将你们毒得尸骨无存了。”   一道黑影盘旋在房梁上,它的正下方,一家子睡得整整齐齐。   一丝丝绿色毒气渗了下来,顺着孩子的鼻孔钻入身体里。   做完这一切,它便蹿向下一家。   许仙夫妇在中毒事件发生时,还敢来镇东。   吴珙是肯定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做个大文章。   所以今夜注定是繁忙的一夜。   因为再也不像之前那般小打小闹了。   是的,之前毒倒上百个孩子在吴珙眼里也只是小打小闹罢了。   他要整一波大的。   届时就能逼迫白素贞出手了。   旭日东升。   齐安的婆娘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准备用昨天从山里摘的野菜给丈夫儿子熬点菜汤吃。   两天没去安和堂,肚子里总得垫点东西。   吱呀。   她打开窗,屋里亮堂好做饭。   一缕阳光照在炕上,洒在她儿子青紫僵硬的脸上。   “啊!”   一声惨叫,惊醒四周尚在睡梦中的人。   而后便是接二连三的悲呼。   “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了啊!”   “醒醒,快醒醒啊。”   “呜呜呜……” 第160章被煽动的镇民   砰!   房门被踹开。   齐安抱着身体僵硬冰冷,遍布青紫斑的儿子赶往吴珙暂住的屋子。   噗通。   临了,他没注意到地上的一个土坷垃,被绊倒,连忙起身,抱着儿子,泪混着土哀嚎道:“大师,快救救我儿,快救救我儿啊!”   与齐安一样,向凶手求助的镇民不下百,还越聚越多。   “阿弥陀佛,众位施主,到底发生何事?”   吴珙打开屋门,故作疑惑。   他早已酝酿了许久的说辞,保证能将这些凡人骗得晕头转向。   “我家孩子又中蛇毒了,还请大师救救我家孩子。”   齐安叩首请求。   上千镇民齐叩首。   “阿弥陀佛,快快让贫僧看看。”   吴珙装模做样地上前查看了一番,随后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阿弥陀佛,施主,你的孩子中毒太深,早已死去,贫僧也无能为力。”   “不,不,大师,您再看看,你再看看。”   齐安难以置信,抱着吴珙的大腿哀求着。   该死的凡人,安敢如此恶心我?   吴珙内心杀意沸腾,但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他双手一拍道:“阿弥陀佛,施主,你的孩子已经没救了,还是让我看看其他中毒的孩子吧。”   此言一出。   不由齐安分说,其他镇民就将他和孩子尸体架了下去。   你孩子死了,我们孩子还未必无救呢!   但很可惜。   所有抱着这个念头的父母们,最终从吴珙嘴里得出的回复都是一样的。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人都僵了,长尸斑了,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数百个孩子死了,上千户家庭破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镇东哀嚎一片,怆地呼天。   “是白素贞!她是蛇妖,这毒一定是她下的,她和许仙昨天还来过这,我要和他们拼了!”   齐安厉声道。   “对,就是白素贞,是白素贞害得我儿被毒死,这蛇妖,好狠的心啊,我和她拼了!”   吴珙的计划起了作用,众人仿佛找到了情绪宣泄口,一呼百应,纷纷站起,要找白素贞拼命。   “阿弥陀佛,降妖伏魔乃是佛门本分,我便随尔等一起去安和堂吧。”   吴珙恰到好处地发声道。   “大师,您也要去吗?”   “太好了,有大师这位真佛在,那蛇妖死定了!”   “杀蛇妖!剥蛇皮!喝蛇血!”   数千镇民们高举着叉子镐子锄头,在吴珙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前往安和堂。   “坏了,坏了啊!”   被许仙救过的老人眼见这一幕,却根本无力阻挡,只能步履蹒跚地跟在人群后面,但也很快就被甩开了。   化悲愤为力量的镇民们,即使几天没吃正经饭,也以极快的速度,赶到安和堂。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正打算出门去牙市将安和堂挂卖的许仙见此一幕连忙退了回去,将门扉关上。   可那一层木门显然不可能挡住暴怒的镇民。   “许仙!将白素贞交出来!”   镇民们拍打着木门,有的人已经点起火把,准备火烧安和堂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家娘子可不曾招惹你们!”   许仙怒道。   白素贞也听到动静,从里屋出来。   “许仙,你家娘子毒死我们孩子,识相地就开门,把白素贞交出来!”   镇民们怒喊道。   “不可能,我家娘子绝不可能下毒害人!”   许仙砰地一声将门打开,吓了众人一跳,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看到许仙身后的白素贞后,他们又愤怒地围了上来。   吃人的蛇妖又如何?   有种就把他们全吃了!   “你们说我吃人,有何证据?”   白素贞冷冷地看着众人道。   “我们孩子身中的蛇毒就是证据,你这蛇妖,拿命来!”   齐安忍不住心中愤怒,手中叉子刺出。   白素贞的瞳孔变竖,体内妖力涌现。   在人群背后观察的吴珙精神高度集中。   果然不是正常化形的大妖,一使用妖力,就会显露出部分妖的特征!   出手吧白素贞!   这样不仅坐实了你是蛇妖的事。   也能让我看清你的实力!   砰!   许仙用长棍将叉子架开。   白素贞见此情形,立马收敛妖力。   “你们听何人所说我家娘子是吃人蛇妖,又从何人口中听闻你们孩子中的是蛇毒?”   许仙愤声道:“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吗?尔等怎能轻信他人片面之言!若我家娘子真的吃人,又何须等到现在,我们夫妻二人,在杨楼镇已经生活了十几年了!”   面对许仙的质疑,早已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镇民们根本不会听。   “这可是大师亲口所说,大师曾救了我们的孩子,他是出家人,德高望重,不会说谎的,你家娘子就是蛇妖!”   齐安怒道。   “阿弥陀佛。”   吴珙朗声念一句佛号,镇民们纷纷让开一条路,让他缓步上前。   “吴珙!”   许仙咬牙切齿道:“你这卑鄙小人!为何要造谣我娘子吃人,下毒害人!”   “阿弥陀佛,许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吴珙从怀里拿出一瓷瓶道:“这是雄黄酒,若你家娘子是蛇妖,服之则必现原形。”   “你还来!”   许仙双拳紧握,气得直发抖。   “夫君,我喝便是。”   白素贞柔声道。   她并不知道这是加了料的雄黄酒,只当这是普通雄黄酒。   而以她现在的修为,别说喝雄黄酒了,就是泡在雄黄酒里都不会有事。   “不,你不能喝,这秃驴上次也是这般说辞,给我一坛子酒,我将其摔碎,发现酒里有毒。”   许仙拦住白素贞道。   “什么,这吴珙之前也曾送你一坛雄黄酒?”   白素贞先是一愣,旋即感动道:“夫君,谢谢你相信妾身。”   但凡许仙有一点疑心,将酒带回家,深爱着许仙的她一定会毫无防备地喝下的。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不必言谢。”   许仙柔声道,旋即眼神凌厉地看向吴珙。   “秃驴,你休想再故伎重演,我是不会让娘子喝下你的毒酒的!” 第161章阳谋,陈胜救场   “秃驴,你休想再故伎重演,我是不会让娘子喝下你的毒酒的!”   许仙怒道。   “许仙!不准辱骂吴大师,吴大师菩萨心肠,又怎么会在酒里下毒?我看是你心虚!”   齐安反怼道。   他的孩子被毒死了,他一定要一个真相,一定要凶手血债血偿!   “阿弥陀佛,许仙,按你们读书人来说,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吴珙双手一拍,要多正气有多正气。   几日来的演戏,让他的神情语气都自然了许多,不用障眼法,也能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就好像他真的成佛了一般。   “秃驴!需要多言,我就问你,敢不敢把这瓷瓶摔碎于地上!”   许仙掷地有声道。   他手滑过一次,知道毒酒显现出的征兆,让众人亲眼看看,便能真相大白了。   吴珙悲天悯人,如佛转世的人设自然就不攻自破。   只是……   许仙,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啊!   “阿弥陀佛,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便摔给你看。”   吴珙高举起手中瓷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摔碎于地。   咔嚓!   微绿色的酒水洒落。   一股淡淡的酒香飘散而出。   没有腐蚀地面,也没有泛起白沫。   这只是一坛掺了水的雄黄酒罢了。   许仙的脸色顿时一白。   他明白了,这是针对他的阳谋!   吴珙在众目睽睽之下,是根本不会在酒中下毒的,因为这是不打自招。   许仙唯一破局的方法其实就是让白素贞饮下雄黄酒。   可他深爱白素贞,是绝不可能让其喝下这雄黄酒的。   即使这雄黄酒喝下无事,但却证明许仙心里怀疑妻子是不是蛇妖。   喝酒,夫妻俩之间的感情,便会出现裂痕。   不喝,镇民们会认为你心虚,坐实吃人谣言。   而摔酒的后果,如同不喝!   “许仙,你还有何借口狡辩?还我儿命来!”   齐安举起手中的叉子,再次朝着白素贞扎去。   今天不是他死,便是这蛇妖亡!   其镇民也死死盯着许仙,若是许仙再次提棍阻拦,那就休怪他们手下不留情了!   锵!   一道刀光刷过!   噗滋!   血液飞溅,斑斑点点,洒在众人狰狞的面目上。   当啷!   叉子掉落在地,连同一条断臂。   齐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下一秒……   “啊!我的手,我的手!”   惨叫,鲜血。   耳与眼的双重震撼将暴怒的镇民们重新拉回理智。   哗啦!   陈胜从天而降,单手怀抱小青飘落至众人面前,法海紧随其后。   没办法,小青要是施法腾空,可就暴露了。   “嗷咦嗷。”   老马在许仙背后念叨了两句。   陈胜再不出来,它也只能暴露实力出手,不对,出蹄了。   在这群报仇心切的镇民眼中,骡妖和蛇妖都是一样的,都坐实了许仙勾结妖。   锵!   杖刀随手一划,在许仙与众人之间划出一条笔直的线。   “过线者死!”   陈胜杀意凛然。   齐安的哀嚎声成为了最好的震慑。   镇民们纷纷后退。   “你们这群白眼狼,枉我们还施粥救你们!”   小青气得双拳紧握。   她可是妖,就算不动用妖法,强悍的身体素质,也能伪装成武者,将这些镇民一个个全杀掉!   “阿弥陀佛,小恩小惠,只是你们麻痹大家的手段罢了。”   吴珙在众人退却之时,立马站了出来,给予底气。   “对!你们俩个吃人的妖怪,给我们吃粥,说不定只是想吃活人,想吃新鲜的!”   祥子喊道。   众镇民也跟着附和。   “闭嘴,尔等还想试试我的刀锋利否?”   陈胜扬起手中刀。   端的是一把好刀,杀人不染血。   齐安断臂的切口,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光滑平整!   看得众人心里忍不住发颤,生怕这刀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将目光放在吴珙身上。   大师,你可是佛陀转世啊。   这转世过程中,就没有悟到一两手降妖伏魔的杀招吗?   哼,都是一群废物,懦弱胆小的凡人!   吴珙心里咒骂不已,表面上却是一副愤怒质问的样子。   “这位施主,你不是妖,此事与你无关,你非要与吃人蛇妖同流合污吗?”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警告。   警告陈胜,离开这里,不掺和此事,便可既往不咎!   小瞎子……   小青望着陈胜的背影,眼里透着恳求之色,她希望他能留下来。   “小青,咱们的游戏怕是玩不下去了,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粮食?”   陈胜问道。   小青笑了,旋即冷哼道:“当然是一把火全烧掉了,怎么也不能便宜了这群白眼狼。”   这都什么跟什么?   在场的人除了法海,全都一脸懵,不知道陈胜和小青在说什么。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看来你是想包庇到底了?”   吴珙语气阴沉道。   “呵呵,大师,你知道嘛,因为你的出现,破坏了我原本计划的一出好戏。”   陈胜将杖刀入鞘,摸着刀柄冷笑。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他现在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原本是打算用庞氏骗局,将整个县的粮食集于手中。   当然,县令也不是傻子,定然会发现端倪,前来杨楼镇调查。   届时,陈胜与小青,就能假扮成山匪,将县令和三使都杀了。   官可以扮匪劫粮,杀良冒功。   那陈胜自然也可以扮匪杀官,再来个销声匿迹。   到时候陈子翩这个人也会人间蒸发,彻底死无对证。   朝廷派人追查,也只会追查到周扒皮等几个粮商。   以陈胜的经验断定,新上任的县令铁定会草草结案,将周扒皮等人快速问斩。   毕竟周扒皮都是前任县令的人,留着无用,杀了能重新洗牌,更快安排自己的亲信上位,没准新县令心里还会感谢陈子翩呢。   只可惜,吴珙的出现,破坏了一切。   若是再多几日时间,全县粮食基本尽在陈胜掌握之中。   而现在,还有大半粮食在黄岩镇县衙仓库与那些粮商手中,顶多让周扒皮等人受到责罚,而县令和三使,也只是损失一批粮食罢了。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我不知道你所言何意,但你若和安和堂同流合污,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吴珙威胁道。   但其实他心里也在算计,能否在不暴露真身的情况下,拿下几人。   他的化形之法与白素贞姐妹不同,在动用部分妖力的情况下,是不会显露异常特征的。 第162章不讲武德   “吴珙,你真以为吃定我们了吗?”   陈胜淡然道。   “施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降妖伏魔,是我佛门本分。”   吴珙笑道。   “哼,我看你并非我们佛门中人,而是邪魔歪道!”   法海冷哼道。   用谣言煽动民众,已经犯了诳语之戒,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阿弥陀佛,我是不是佛门中人,不是由你们定,而是由大家定的。”   吴珙双手一拍,笑容更甚。   比起解毒救人的吴大师。   吃人断手的陈胜等人,才更像是邪魔。   “没错,他们都是吃人的妖怪,还请吴大师出手降伏!”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为我们被毒死的孩子报仇!”   “杀了蛇妖,我等必为吴大师塑像立庙!”   民众们躲在吴珙身后叫嚣。   “为仇人塑像立庙,真是可笑啊。”   陈胜摇头,他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却总是有人会被迷惑。   宁愿相信一个外来的假和尚,也不愿相信居住在杨楼镇十几年的许仙一家子。   这就是人性啊,统治者所希望,爱看到的愚民。   “吴珙,真以为我没办法戳穿你的真面目了吗?”   陈胜语气中带着强烈自信,他拄着杖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让吴珙心中不由得思索起来。   难道我在不知情的时候,露出了马脚?   锵!   就是现在!   陈胜趁着吴珙愣神之际,杖刀果断出鞘,裹挟这快刀之韵,刀气如流星一般斩出。   嗖嗖嗖!   三柄玄铁飞刀亦是如此。   快,太快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   吴珙根本没有想到陈胜会突然暴起杀人。   他与陈胜之间的间隔不足十步!   一个修仙者,让一个掌握韵的武夫近身,会有什么下场?   滋啦!   快如闪电的刀气斩落吴珙左臂,但奇怪的是伤口处并未有鲜血流出,反而逸散出缕缕黑气。   白素贞与小青见状脸色一变,连忙拉着许仙躲进安和堂内。   “嗯?妖气!大威天龙!”   法海发现端倪,果断跟上,手掐法指,一道由法力构成的庄严金龙飞出。   “吼!”   金龙破空,发出阵阵龙鸣,将周围的民众全都震飞,而后才一口咬向吴珙。   “好胆!”   吴珙痛失一臂,却跟没事人似的,及时反应过来。   既然已经大打出手了,那我也不装了,摊牌了!   滋啦!   无数血肉碎块飞溅而出。   吴珙体内竟窜出一条黑体赤足的大蜈蚣!   它爆发出妖力,崩飞陈胜的玄铁飞刀,舍弃人类躯体,躲开法海的金龙冲击。   轰隆!   金龙将吴珙的人类躯壳爆成血雾。   “哼,原来是只蜈蚣精,不知那里习来的鸠占鹊巢,金蝉脱壳之法,难怪贫僧未曾发觉你的真面目!”   法海面带冷意,扯下袈裟,露出满背青龙纹身。   在杨楼镇待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降妖伏魔,施展拳脚了!   “是妖怪,是妖怪啊,吴大师,不,吴珙是妖怪,是妖怪啊!”   反应过来的镇民们纷纷四散逃窜。   说来也好笑。   他们认定白素贞是妖,敢拿着锄头镐子叉子,举着火把找上门。   但当吴珙显露真身时,却屁滚尿流地跑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是平日里善良仁义的许仙夫妇,给了镇民们找上门的勇气。   “如何,吴大师?或者说称呼你一声蜈蚣精更为恰当,讲个笑话,蜈蚣精居然成佛了。”   陈胜笑道。   “你这家伙,居然不讲武德搞偷袭!”   蜈蚣精怒火中烧,于空中落地,迎风便长,化作十丈长的大蜈蚣。   它可以更大更长更粗,但没有这个必要,大与长不一定意味强。   这个十丈长的形态更硬,更灵活,更适合作战。   “你管我偷不偷袭,你就说你的真面目有没有被我拆穿吧。”   陈胜面带微笑,杖刀对准蜈蚣精。   这家伙妖气冲天,身上还带着一股子腥臭,趁早杀了好。   “小子,吃我一招碧毒吐息!”   蜈蚣精张嘴就是一道毒气喷涌而出,遮天蔽日,将四周地面房屋迅速腐蚀成一滩烂泥。   妖最擅长利用自己身体天赋进行攻击,这比掐咒念法,施展学来的妖术要快多了。   陈胜面对扑面而来的腥臭毒气也是脸色一变,朝着毒雾斩出数道刀气,而后毫不恋战,施展轻功向后避开。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嘛叭吽!”   面对毒雾袭来,陈胜选择回避,而法海则选择硬撼。   炼精化气五品中期的实力体现得淋漓尽致,掐诀念咒间,一道由法力构成的巨大卍字打出,伴随着庄严肃穆的诵念之声将毒雾尽数打散。   “死吧秃驴!老子最讨厌你们这帮和尚了!”   蜈蚣精于地底钻出,甩身击打向法海,威力之猛,速度之快,竟产生音爆,打破气障!   不好,这妖实力远超预料!   法海脸色骤变,双手合十,法力快速流转,在周身形成一座护体大钟!   “晨钟护体!”   这是由金灵寺方丈,也就是法海师父每日观寺内和尚敲钟,而悟出的防御法术。   这门法术的特点就是快,练至高深,甚至不需要掐诀念咒,便能调动法力,形成不俗的防御,同境界基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破解。   这就是为了防止被武夫贴脸缠斗而研发的术法。   不过这门法术也有十分明显的缺点,就是一但施展,落地生根,不能动弹。   “徒儿啊,你可得谨记,这是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才能施展的法术,可别拿它逞能啊,不然为师只能替你收尸了!”   方丈笑眯眯地用蒲扇拍了拍法海的头,再三叮嘱。   咚!   蜈蚣精的身躯抽在了法力构筑的晨钟上,宛若撞木一般狠狠冲击。   钟声响彻整个杨楼镇。   法海只感觉法力震荡,额头青筋暴起。   咔嚓!   晨钟溃散。   一口鲜血飞出。   法海如炮弹般撞穿数十栋房屋,生死未知! 第163章鏖战,我都知道   “哈哈哈,自大的臭和尚,本座身上的甲壳经过千年的妖力祭炼,早已无坚不摧,硬度堪比顶尖法器,你居然想硬接。”   吴珙哈哈大笑,旋即嘲讽道:“不过你也只能硬接了,区区炼精化气五品中期,如何能躲得过我这五品圆满的速度与力道。”   同境界下,妖是比人要强的,仗着有一个强悍的身躯,近战也是一把好手。   锵!   上百道刀气组成刀网,朝着吴珙笼罩而来。   该死,这速度!   吴珙心里一惊,只来得及将自身卷成球,硬抗刀气。   叮叮当当……   火花四溅!   逸散出的刀气能将地面斩出横七竖八的沟壑。   但却只在吴珙甲壳上留下道道划痕。   “麻烦了。”   陈胜眉头微皱。   他没有听到丝毫刀气入肉的声音。   这就意味着他刚才的攻击完全是在刮痧。   拥有玄铁杖刀后,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切不开的敌人!   嗖!   团成球状的吴珙瞬间弹开,朝着陈胜飞来,张口就是一团毒雾。   陈胜听到破空声袭来,果断施展陀螺步闪躲开。   法海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吴珙不可力抗了。   但陈胜还是低估了对方的灵活多变。   噼啪!   只听得一声鞭稍炸鸣,吴珙在扑空后立马甩身,把自己当做鞭子似地朝陈胜抽来。   这横扫速度,陈胜根本无法用陀螺步躲开,只能提刀拦挡。   砰!   一声闷响。   陈胜也步了法海的后尘,宛若流星划过,撞穿几栋房屋后方才止住身形。   也就是他的身体素质非比寻常,不然这一下就够丧失战斗力了。   “就连玄铁杖刀直接砍上去,也只是刮得深了一些,依旧没有破防吗?”   陈胜神色无比凝重。   破甲这玩意儿,还得靠钝器啊。   不过他只擅长用刀,不擅长用钝器,寻常钝器也伤不到对方。   最起码,得是玄铁打造的骨朵或者锏才行。   “小子,你的刀挺快的啊。”   吴珙并没有趁势追击,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陈胜。   它的甲壳别说同境界了,就算是四品修仙者,想要打破也得费一番手脚,如今居然能被一个低境界的人斩出痕迹。   “这就是大王所说的武道之韵吗,只有天才才能在三品以下掌握的能力,堪比法术神通,专属于武者的韵啊。”   吴珙有些感慨,旋即语气狰狞起来。   “你放心,我一定会慢慢品尝你这个天才的血肉的!”   吴珙的话音刚落,陈胜便敏锐感知到胯下地面便一阵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陀螺步!   陈胜果断施展步法闪躲。   “地刺之术!”   轰隆轰隆!   一道由岩石构成的粗壮尖刺从陈胜刚才站的地方快速升起。   但凡他刚才慢上一点,就得被当成糖葫芦穿起来!   而这地刺可不止一道,每当陈胜落地还没眨眼的功夫,就会立马突起,不断跟随他的脚步。   还好,陈胜的陀螺步步法诡谲,吴珙没有办法一边施术,一边预判走位。   但饶是如此,也是险象环生。   陈胜只能不断施展陀螺步法闪躲,停下来就要面对轻则断子绝孙,重则当场贯穿的下场。   吴珙则是猫戏耗子般,不断施展地刺之术,让陈胜疲于应对。   法术在精不在多。   吴珙本身就是个蜈蚣,妖力对土行之法更为擅长,再加上频繁练习,这地刺之术早已能做到连绵不绝,近乎瞬发了,而且消耗也相对较小。   怎么说呢,他能玩陈胜一整天!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处理方式。   让食物活动一下筋骨,气血调动起来,更加好吃!   “姐姐,你带着姐夫从后门走吧。”   安和堂内,小青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很是担心。   “小青,姐姐不会抛下你的!”   白素贞斩钉截铁道。   “我也不会抛下陈胜,还有那个臭和尚。”   小青语气坚定道。   她和陈胜是朋友,不是吗?   “娘子,小青,你们去吧,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许仙冷不丁道。   “夫君,要不,你还是先从安和堂后门离开吧。”   白素贞劝道。   “不,我不走。”   许仙摇头道:“若你们不敌那蜈蚣,我也逃不了。”   “夫君,你……”   白素贞感觉有些不对劲。   从吴珙显露真身起,夫君好似有些淡定过头了。   面对一条十丈长的蜈蚣,看看那些镇民的反应就知道了,那个不是屁滚尿流。   许仙虽然不至于尿裤子,但也应该是满脸惊恐,双腿发软。   怎得如此气定神闲,临危不乱?   就在白素贞发愣时,一只温暖的手贴在了她脸上。   “夫君?”   白素贞回过神,看着淡笑的许仙。   “去吧,小白,去帮陈小哥他们。”   许仙温柔道。   “夫君,你,你……”   白素贞眼神颤动,内心波涛汹涌。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许仙笑道。   从蛇妖吃人的谣言起,他至始至终都在否定白素贞吃人,但从未说过自家娘子不是蛇妖啊。   “夫君,保重。”   白素贞眼含热泪道。   小青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许仙。   这个平时和和气气,甚至有些窝囊地姐夫,居然早就知道了她们姐妹的真实身份。   人,果然好复杂。   “能赢的,你们一定能赢的。”   许仙看着白素贞和小青,眼神无比坚定。   “嗯,我们一定能打败那吴珙的。”   白素贞点头。   她和小青调动体内妖力,瞳孔变竖,白色鳞片与青色鳞片覆盖眼角。   两人对视一眼,凌空飞起,朝着吴珙杀去。   陈胜法海与吴珙之间的战斗,早已一路打到镇东,沿途尽是倒塌的房屋与坑坑洼洼,沟壑无数的地面。   许仙待得白素贞和小青从院子里腾空飞走一段时间后,方才走进安和堂内。   安和堂药柜旁还摆放着一个书架,上面摆的满满当当,不止有医书,还有诗词文章,史书传体,儒学经义。   “外敌叩边烽火起,贪官污吏如泥沙,百姓民不聊生,妖孽四处作乱,夫子,我辈读书人何时才能拨云见日?”   许仙摸着一排排书籍喃喃自语。   他走到大门前,将门打开,朝着镇东而去。 第164章绝境   咻咻咻!   地刺破空声不断。   陈胜额角的汗水也不断。   吴珙这招地刺实在太棘手了。   他根本不敢原地腾空起飞。   先天武者飞行速度谈不上快,在地上还有得借力躲,在腾空过程中可就不好闪躲了。   吴珙的地刺突起速度可比陈胜腾空的速度要快多了。   不行,不能再靠陀螺步进行闪躲了,久守必失。   陈胜以气御刀,在躲闪地刺的同时,手中杖刀连挥。   刷刷刷!   几道刀气朝着吴珙袭来。   陈胜要打断对方的连续施法。   “哼,不自量力,既然你想中断我的施法,那就如你所愿!”   吴珙冷哼一声,迎头撞上刀气。   叮当!   它借着坚硬的甲壳,将刀气撞散,黑甲赤足的长条身躯宛若一辆高速行驶的动车,朝着陈胜撞来。   比起斗法,吴珙更喜欢用肉体将敌人碾压成肉泥,然后滋溜一口吞下。   锵!   以气御刀!   陈胜手中杖刀疯狂旋转,照着吴珙的脑门狠狠劈下。   必须尝试能不能破防,不然迟早要完!   但他这种行为无异于螳臂当车,吴珙的百足齐发力,昆虫妖所具备的强悍力量让这短兵相接仅仅眨眼的功夫就分出胜负。   砰!   杖刀垫着陈胜,被撞飞上百丈,在地面上宛若打水漂般,连弹出几个大坑方才止住身形。   而吴珙,只是甲壳上的划痕深了几分罢了。   “咳咳……”   陈胜咳出一口血痰,他仿佛听到了全身骨头的悲鸣。   “玩够了,小子,化作我肚中的血食吧!”   吴珙张开了它那浑圆的口器,里面一层又一层,布满了倒钩状的利齿,这是方便在咀嚼食物时,往肚子里送。   “大威天龙!”   一道金光灿灿的卍字于吴珙身后击来。   准备开饭的吴珙没有预料到这一攻击,硬吃了下来,甲壳发出滋滋声,冒出缕缕白烟。   “臭和尚,你找死!”   感受到自己甲壳有被腐蚀的迹象,吴珙勃然大怒。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正道的秃驴了,专门修克制他们妖邪的佛术。   万幸,这秃驴实力太弱,还破不了防。   但这也足以让吴珙暂时放弃陈胜,先把法海料理了。   “地陷!”   轰隆!   法海脚下方圆十丈范围顿时下陷出一个深坑。   他立马施展法力,悬空而起。   嗖!   吴珙已然杀到。   还来?   法海内心憋屈,但也只能快速调动法力。   “晨钟护体!”   当!   熟悉的钟声再次响起。   法海倒吐一口鲜血,宛若流星坠地。   “切,蝼蚁。”   吴珙扭头看向陈胜,觉得还是那瞎子比较香,得先吃。   然后它就傻眼了。   一头骡子背着陈胜已经快跑出二里地了!   “找死!”   吴珙怎么也没想到一只刚入六品的骡子会有这么个熊心豹子胆,敢在虎口,不对,蜈蚣口里夺食。   它只要略微出手,就能让这骡子去死!   “寒霜凝结!”   一股寒气从天而降。   吴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即使它已经是五品妖,某些天性也不会改变,比如昆虫讨厌冷!   更何况这寒气还不是一般的冷,是由术法造成的。   不多时便将吴珙冻成一坨大冰雕。   “成了吗?姐姐?”   天空之上,化作巨大青蛇的小青喘着粗气道。   这是她与白素贞的合击之术,能快速冻结五品境界的妖。   “不,还没有,吴珙的实力太强了。”   化作大白蛇的白素贞吐了吐蛇信。   她是五品中期,小青是五品初期,两人联合,最多能冻住五品后期。   而吴珙爆发出来的气势妖力,很明显已经达到了五品圆满之境。   咔嚓!   不出白素贞所料。   吴珙崩碎坚冰,妖力狂涌。   “哈哈哈,青蛇白蛇?我最喜欢吃蛇了!”   “臭蜈蚣,本姑娘最讨厌你们这帮家伙了!”   小青不甘示弱,开始掐诀念咒。   “重水!”   一团团水球虚空凝聚,每一颗重量都堪比一座小山丘,朝着吴珙砸去。   “凝冰!”   白素贞张口吐出寒气,灌入小青的重水之中。   几十团重水融合成直径十丈左右的水球,在寒气的影响下,结成一个冰球,重力翻了十倍不止,散发出来的寒气也能侵蚀敌人身躯,使其冻僵不便闪躲。   “哈哈哈,有意思的合击之术,但也不过如此,枉我还担心你们两人的实力如何,看来你们是机缘巧合之下,吃了什么能提前化形的灵物罢了!”   吴珙长长的触角喷涌出大量绿色毒液,形成一条墨绿色的龙撞向大冰球。   “毒龙!”   “吼!”   绿龙吞噬冰球,强烈的腐蚀将球化做雨水,掺杂着毒液一起落下。   滋滋滋……   四周房屋地面宛若微波炉里的巧克力一般融化。   哗啦!   吴珙卷成一团从毒雨中冲出,直奔青白二蛇。   “姐姐/妹妹,小心!”   两人相互提醒。   噼啪!   吴珙使出十成的力道,身躯陡然舒展,宛若挥舞的长鞭,抽向青白二蛇。   “立鳞术!”   面对吴珙的迅猛攻击,姐妹俩放弃施法时间较长的法术,施展本能天赋,身上的鳞片立起宛若片片钢刀,以甩尾方式与之对抽。   砰砰!   青白鳞片挥洒虚空。   白素贞与小青不敌吴珙,坠于地面,砸出两个大坑,未来若是下大雨,两个水潭少不了。   “独特的合击术,还有这立鳞,倒是让我想起些事来,你们两个,不会是万蛇窟的余孽吧?”   吴珙问道。   “你,你是那家伙的手下!”   白素贞与小青眼神中难掩恐惧之色。   她们吴珙原形是蜈蚣只是个巧合,没想到……   万蛇窟地处东州,本以为来到中州就安全了,没想到却是自投罗网。   “哼哼,看来你们还真是万蛇窟逃出来的余孽,就先吃了你们姐妹俩当助助兴吧!”   吴珙张开血盆大口,口中毒雾凝聚。   用毒腐蚀成液体,再一口滋溜完,再舒服不过了!   “姐姐。”   “小青。”   青白二蛇眼里透着绝望。   难道她们终究还是避免不了被蜈蚣所吃吗?   “且慢!”   远处有一人高喊道。   “还有人来送死?”   吴珙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这一眼给他都惊住了。   “许仙?”   不是,谁给这凡人的勇气掺和? 第165章一口浩然气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手臂滑落。   “咳咳,老马,回去。”   陈胜虚弱道。   “嗷咦嗷咦!”   老马没好气地嚎叫着。   你小子,好不容易给你捞出来,就不要回去送了。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为之……”   陈胜吐出一口堵在心口的血痰,感觉好了不少,咬牙道:“老子要宰了那只蜈蚣。”   “嗷咦!”   老马翻着白眼。   你可拉倒吧,人家一个甩尾差点没给你干折了。   年纪轻轻的,就不要装叉了,会遭雷劈的。   “老马啊!”   陈胜拍了拍老马脖子,怒道:“老子不是在吹牛,带我回去!”   “嗷咦嗷咦嗷。”   娘希匹,怕了你,回还不成吗?   ……   “呼呼呼……总算赶上了。”   许仙气喘吁吁地扶着大腿。   他真羡慕这些飞天遁地的家伙。   “哈哈哈,许仙,你看看四周吧,我都说了,你娘子是蛇妖,哈哈哈……”   吴珙大笑。   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它,想要看着恩爱夫妻反目,丈夫恐惧娘子。   这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夫君……”   白素贞挣扎起身,想要变为人形。   “不用这样的娘子。”   许仙神色平静地走到白素贞面前,眼里透着温柔,轻抚白蛇额头。   他笑道:“小白,有十几年未曾见你显露真身了,你可比以前大多了。”   白素贞闻言身子不由得一颤,“夫君,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   许仙微微点头。   他啊,对妖是最敏感的了。   更何况是同床共枕的人呢。   不对啊,这情况不对啊!   吴珙看着未露出丝毫胆怯害怕之色的许仙,脑子有些宕机。   合着这个凡人早就知道他娘子是蛇妖了,难怪会故意摔碎我给的雄黄毒酒。   淦,老子居然被一个凡人戏耍了!   “许仙,拿命来!”   恼羞成怒的吴珙朝着许仙扑来。   它要用身体抽爆这个胆敢戏耍它的凡人!   “夫君快跑!”   白素贞起身横在许仙面前。   “姐姐!”   小青也跟着起身。   砰砰!   青白二蛇被抽飞,鳞片飞舞,血洒大地,压塌十几栋房屋。   “死来!”   吴珙余势不减,头上长长的触角朝着许仙抽来,破空声卷起阵阵气浪。   眼见家人被重创。   许仙怒目直视吴珙,妖风掠过他的身,却吹不动他这个人。   一股可怕的气势凝聚在他的胸膛。   “呔!”   许仙愤声大吼。   他胸腔内的气激荡而出,化作一杆长枪,一柄利剑。   噗滋!   利剑斩断了吴珙的触角。   长枪将其挑飞百丈,砸落地面,掀起尘埃阵阵。   许仙脸色苍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尘土烟雾。   成,成了吗?   “啊啊啊,痛煞吾也!”   吴珙的惨叫声在尘土中不断发出,庞大的身躯不断搅动。   它终于明白为什么许仙一介凡人会让它产生一种遇到天敌的感觉了。   “居然是儒道的唇枪舌剑,没想到中州之地还尚存有儒修!”   儒家的浩然正气,对一切妖邪都具有极强的克制作用。   可为什么一个儒道修行者,会和妖做夫妻啊!   儒啊,对待妖可比佛门还要固执。   “儒修吗?算是吧。”   许仙惨笑道。   没想到多年积攒的浩然气,只是对吴珙产生了一些伤害而已,没有一击必杀,甚至连重创都算不上。   没过多久,尘雾散去。   吴珙也不再惨叫,语气十分阴沉道:“怎么不继续攻击了?若你继续使用唇枪舌剑,我今日就得落荒而逃了。”   “你可以试试靠近我。”   许仙微笑道。   只是他这个笑容配上苍白的脸色,多少有些勉强。   “哈哈哈,让我猜猜,若是王朝鼎盛,人族兴旺,你这儒修到还真有可能用唇枪舌剑,将我活生生呵斥死,但现在……哈哈哈,你们儒道式微,十成的实力,发挥出来可能还不足一成。”   吴珙嘲讽道。   儒道修行和武道、仙道不同,他们需要恪守本心,造福于民,宣扬自己的理念。   做到这些,就能养自身浩然气。   而在朝纲大乱,民不聊生的乱世环境,对儒修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你恪守本心,在这乱世就很难活下去。   你当官造福于民,宣扬自身理念更是举步维艰。   在贪官如泥沙的官场里,同僚会把你当做异类,先拉拢腐化,一但同流合污,一朝修为尽散矣。   而你若是选择坚持到底,那他们就会开始排挤你,让你连官都做不下去,修为停滞不前,甚至倒退。   总的来说,儒修的强大与否,和国家的强盛与繁荣息息相关。   强的时候,那是真的强,能力压修仙练武的几大教派。   弱的时候,那是真的弱,就好比许仙,一次唇枪舌剑,就虚得不行。   此刻许仙汗流浃背,他没有想到吴珙会一语道破儒道修行的缺陷。   他的浩然气,都是十几年间治病救人不求报,乐善好施所积攒的。   现在真的是一点都不剩了。   “怎么?你刚才不是很嚣张吗?我现在就慢慢靠近你,看你如何制裁我。”   吴珙戏谑道。   它慢步靠近许仙。   看似丝毫不在意,实则体内妖气流转,随时都准备后撤跑路。   它虽然知道儒修的缺点,但也不敢保证许仙就没有什么以命搏命的底牌了。   毕竟没有和儒修交手的经验,小心为妙。   刚才就是因为不小心,才断了触角,得花几天才能长出来。   背上甲壳也被唇枪给挑了个裂痕出来,还好只是伤到表层血肉,没有洞穿。   “咳咳……许大哥,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陈胜骑着老马,晃晃悠悠地赶来。   “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阿,阿弥陀佛……”   法海喘着粗气,双手合十,浑身是血。   “夫君。”   “姐夫。”   青白二蛇爬行而来,身上鳞片大面积脱落,血流不止,有地方肌肉还凹了下去。   “你们这帮家伙……老老实实躺在地上,等着被我吃不好吗?非要出来找死。”   吴珙的语气无比阴沉。   “呵呵,谁死谁生,还还不一定呢。”   陈胜冷笑道。   “狂妄!”   吴珙厉声道:“就凭你们,也想杀死我,白日做梦!” 第166章那一刀的风采   “一刀,我只有一刀的机会。”   陈胜翻身下骡,即使全身剧痛无比,神色依旧淡然。   “和尚,你们要帮我拖住七息时间。”   “阿弥陀佛。”   法海闭上眼,全身法力涌动。   若按实力来说,应该由他来担任主攻,其他人创造机会。   佛门术法对妖邪能产生一定的克制作用。   但法海选择相信陈胜。   “小瞎子,你能行吗?”   小青大大的蛇眸中透着些许担忧。   主攻,就意味可能要承受敌人奋力的反击。   “男人不能说不行。”   陈胜露出一口白牙。   如果不是浑身带血沾尘,这笑容应当十分灿烂且自信。   “姐姐。”   小青看向白素贞。   “嗯。”   白素贞点头。   “哈哈哈,你们都疯了吗?居然相信一个被我打得半死的家伙。”   吴珙大笑,它看向陈胜。   “小子,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   “地刺术!”   妖力涌动。   “大威天龙!”   金龙咆哮。   “玄水凝冰!”   冰球当空。   “你们找死!”   吴珙放弃把陈胜串成糖葫芦的想法,转身朝着法海等人冲去。   它遁入地面,犹如鲨鱼入海巡航,隆起阵阵土浪。   法海等人不敢在地面与吴珙缠斗,纷纷飞空,精神高度集中地望着地面。   陈胜将手搭在刀柄上,身子微俯,摒弃对外界的所有感知。   计时开始!   七息!   吴珙从地面跃起,朝着法海张开血盆大口,绿色毒雾喷涌而出。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世尊八部,般若诸佛!”   法海身上的龙纹身发出璀璨耀眼的金光,仿佛活了过来,一掌打出,纹身消失,由法力构成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   金龙咆哮着朝吴珙冲去。   轰隆!   毒雾溃散。   但吴珙不散,它凭借着甲壳之利,崩碎了金龙,狰狞大笑!   “假的终究是假的,不是真龙,仅有余威,能奈我何!”   噼啪!   甩尾落下。   法海连施展晨钟护体的法力都没有了,闭目等死。   五息!   “你休想!”   白素贞与小青冲杀而来。   青白二蛇合力将吴珙缠住。   蛇的绞杀之力可是看家本领!   但在绝对实力面前,可以一力降十会!   “你们杀不死我!”   吴珙百足如长枪一般竖立,宛若刺猬,在青白二蛇身上刺出上百个血窟窿。   青白二蛇吃痛,力道松懈。   “滚!”   吴珙发力,将两条蛇挣脱崩飞。   法海与青白二蛇皆坠地,身受重伤。   “娘子,小青,法海大师!”   许仙悲呼。   三息。   陈胜睁开眼,白色眸子杀意流转。   他的感官不再屏蔽,感知到了法海微弱的呼吸,青白二蛇沉重的心跳,以及……   吴珙血液的腥臭。   那甲壳上的伤口,是许仙以浩然正气化作长枪挑开的,在法海等人的还击下,有扩大的趋势。   “哈哈哈,就让我先吃了你这个儒修吧!”   吴珙已经在享受胜利的果实。   儒道修行者啊,这是多么美味可口的食物。   克制他们妖邪的同时,肉质却是无比鲜美。   想想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夫子,看来没有机会回稷下拜见你了。   许仙惨淡一笑,坦然面对吴珙的血盆大口。   这乱世,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死亡,对很多挣扎活着的底层百姓来说,未尝不是解脱。   锵!   杖刀出鞘。   陈胜随风,化作虚无。   不,是他太快了。   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快到人至声方至,快到心头一跳,刀已入鞘!   “这瞎子,什么时候站到我前面来了?”   吴珙看着背对他的陈胜,一片茫然。   咔咔咔……   陈胜左手竖鞘,右手在上握刀,缓缓收入。   咔哒!   左手碰右手。   刀与鞘已凑。   “小子,你在装什么……”   吴珙刚想嘲讽,却感觉到身躯传来剧烈的疼痛。   噗滋!   它的脑袋出现裂纹。   伴随着剧痛,意识逐渐模糊。   我被破防了?   我中刀了?   我要死了!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会死在你们手里,这一定是障眼法,这一定是障眼法,啊啊啊!”   吴珙咆哮着。   它想调动妖力,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哗啦!   它的脑袋似含苞待放的花瓣——开了!   噗通!   吴珙死了,脑袋都被竖着劈开,要是还能活,那真是医学奇迹。   “死,死了?”   许仙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刚才还嚣张不已,准备开饭的吴珙,就这么脑袋开瓢,倒在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   这什么情况?   “嗯,死了。”   陈胜点头,噗通一声倒地。   说好的一刀之力,那就真只有一刀。   许仙:……   杨楼镇西边。   百姓们伸长脖子看着东边,眼神中全是惊惧之色。   “咕噜,没,没动静了,应该打完了吧?”   “这,这谁知道啊,我不知道啊。”   “要不要你去看看?”   “要去你去!”   “直娘贼,咱杨楼镇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儿。”   周扒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要不是他的家当都在这儿,且事发突然,他早就溜了。   听逃过来的镇东百姓讲,是几个能飞天的妖怪。   奶奶的,能飞的妖怪,让县里的三使过来都得躺着回去。   也不知道发生这么大事,陈子翩的生意还能不能做,我们的大批粮食可都还在这老东西手里握呢。   周扒皮疯狂地计算利益得失。   许仙在安和堂疯狂地缝线包扎。   要不是有老马当载具,累死他也扛不动。   “夫君,你先给陈小哥和法海大师医治,我们还撑得住。”   白素贞喘息道。   她和小青是妖,身体素质和恢复力可比人强多了。   “先救小瞎子。”   小青虚弱道:“他的伤最重。”   陈胜不顾伤势,强行斩出那恐怖的一刀,伤上加伤,陷入重度昏迷。   法海还好,这和尚没用肉体硬挨蜈蚣那一下,还有意识,能说话,问题不大。   “好好好,我知道了。”   许仙郑重点头,忙得满头大汗。   他先是脱去陈胜破不溜丢的衣服,再擦拭身上血迹,然后烈酒消毒,针灸穴道,排出能排出来的淤血,再用羊肠线缝合表层伤口,然后再包扎。   越治许仙心越凉。   因为陈胜在这过程中犹如死人一般,连本能地痛呼都没有。   只有微弱的心跳脉搏和呼吸声能证明他还活着。 第167章战胜长须中年人,新对手   梦境。   “真是神奇啊,我居然完好无损。”   陈胜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感觉又摸索出金手指的一个小功能。   他本以为梦境具现的是实时身体数据,没想到具现的是巅峰身体数据。   不对,他早该想到的,在北辰郡和三使战斗之后,也身负重伤,连真气都不敢运转,但却能在梦境里和麻衣青年较量一番。   “这样也好,养伤过程中,也不至于太无聊。”   陈胜笑道。   他看向长须中年人,毕恭毕敬地抱拳行礼。   长须中年人有些纳闷,这年轻人,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但对陈胜来说,这一礼,是应该行的。   因为……   “老登,礼行完了,该打架了。”   陈胜笑着举起手中杖刀。   长须中年人:……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感觉。   他也抽出了背上的厚重大砍刀。   陈胜闭上眼,封闭对外界的感知,唯一可以信任的,就只有手中的刀。   长须中年人并没有趁机挥刀,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想看看陈胜在搞什么幺蛾子。   任你花里胡哨,终究是要受我一刀的。   锵!   陈胜睁眼了,杖刀也在这一刻出鞘。   长须中年人心头一跳,脸色骤变。   他体会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毫不犹豫地斩出大砍刀。   天刀第九刀: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呼!   清风掠过长须中年的发梢。   当啷!   大砍刀断成两截,刀尖插入地面。   陈胜出现在长须中年人的身后,虽然左肩连带手臂都不翼而飞,但他却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人刀合一吗?   长须中年人了然。   陈胜似乎也进入了人刀合一的状态,将自身精气神融入刀道中,刚才那一击看似只有一刀,但实际上,已经在同一个点上斩出了上千道攻击!   同一个点,叠加上千道攻击,这也是大砍刀为什么会断的原因。   同样,这也是为什么吴珙引以为傲的千年甲壳会被斩开的原因。   甲壳本来就因为许仙的浩然气裂开缝隙,而陈胜再未施展人刀合一之前就已经能在其上留下划痕。   二者相互叠加,破防便顺理成章。   不,不对,这不是人刀合一。   若是人刀合一,他应该和我同归于尽才对,不至于只削掉了小半边身子!   没了小半边身子固然会死,但以他们的体质,那怕就这么晾着,那也得半天才会嗝屁。   “天意如刀,但没人可以审判我,老天爷也不行。”   陈胜淡然道。   人刀合一什么的,境界确实很高,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刀就是刀,道就是道。   我要的不是合,而是掌!   掌握手中的刀,掌握心中的道。   如果人刀合一是把刀和道当做合作伙伴的话。   那么陈胜的握刀掌道,就是我的我的,全是我的了。   贪,很贪,贪得无厌的那种贪。   但这未尝不是一条康庄大道。   贪,未必是件坏事,这个贪,也并非狭义上的贪。   修行之路,本就是因贪而起。   有的人想不受欺负,有的人想出人头地,有的人想逍遥快活……   不争不贪,反而落入下乘。   只不过有的人贪,会伤害别人。   有的人贪,对他人造不成多大影响。   而有的人贪,还可以造福他人。   陈胜的贪,是属于中间那个,偶尔偏向上下。   握刀掌道。   这就是你根据我人刀合一所悟出来的道路吗?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长须中年人欣慰地笑了。   然后他就裂开了。   脑袋对半开的那种。   真·我裂开。   陈胜见长须中年人消散,也很果断地给自己来了一刀。   片刻过后,他复活了,也看到了新来的对手。   黑色短发中年,拥有如鹰般锐利的黄瞳眼睛,蓄着短须,头戴一顶缀有白绒毛的黑礼帽,穿着酒红色的花纹衬衫,黑色风衣,都没有系扣,露出一身精悍肌肉,脖子上还挂着个十字项链,身后背着一把和人等高的十字大刀。   “不是,外国人?”   陈胜看着更符合前世欧美面相的鹰眼男,有些傻眼。   这一身行头,他感觉对方把十字大刀换成左轮的话,都可以去COS西部牛仔了。   不过既然梦境能具现诸天刀客,那肯定不会局限于黄种人,来一个歪果仁倒也正常,不知道那天会不会来个不是人?   “哈喽?阿尤OK?”   陈胜用和雷总同款地瓜腔外语,试探性地问候着对方。   如果鹰眼男听得懂,那他应该回复三克油喂你马吃。   啊不对,他说不了话,那没事了。   鹰眼男:……   他并没有对陈胜的问候做出相应的动作,反而抽出了背上的十字大刀。   陈胜眉头一挑,靠,新来这么主动么,他还没冲上去,对方就准备砍过来了?   鹰眼男并没有砍过去,他仔细打量着手里的刀,微微皱眉。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刀,虽然外观上像,但并不是他的爱刀。   “没砍?”   陈胜挑眉,将手搭在刀柄上。   你不砍,我砍!   咻!   清风拂动。   陈胜驾驭着自己的快刀道,让身体移速暴增。   手中的刀,就是车,车有多快,坐在里面的人自然也有多快。   只可惜,缺点就是控制不了方向,油门踩死,就只能直来直往。   鹰眼男抬头,瞳孔转动,死死盯着运行轨迹。   我被肉眼捕捉到了?   陈胜心中一惊。   这可是连长须中年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   不错的对手。   鹰眼男点头认可,十字大刀一挥。   锵!   长达百丈的翠绿色刀气横斩而出。   卧槽!卧槽!   面对这等可怕刀气,陈胜脸都绿了,他不由得想起长须中年人曾斩出的第七刀,那如黄河一般滔滔大势不可挡的一刀。   但人家那只是意境,只是刀韵。   这鹰眼男他玩真的啊!   主打一个量大管饱,大力出奇迹。   陈胜千刀叠一刀,真就如投入水中的石子,噗通一声,溅起点水花就没了动静。   翠绿色刀气斩过他的身躯时,他甚至感觉这刀气是实体,可以触摸的。   见鬼,错觉,都是错觉!   陈胜复活,迎接他的又是毫不讲理的一道刀气。   百丈刀气是什么概念?   一丈三点三米左右,百丈就是三百三十多米长!   陈胜的攻击距离可以轻松过百丈,但他施展出来的刀气也不过十丈罢了,也不是不能多,但那完全是在浪费,刀气的攻击力会下滑的。   而这鹰眼男,他的刀气堪称海量的同时,质量却不见下滑。   陈胜又一次被斩杀。   不过他确定了一件事,对方的刀气不是实体,只是刀气密度太高产生的错觉。   但刀气密度高到能让人产生被真刀砍的错觉,也是够离谱的了。 第168章实力提升   “咳咳……”   陈胜醒了。   痛,太痛了。   浑身骨头肌肉都在向大脑投诉这个不负责,强行用它们的主人。   若不是在梦境受过训练,早已习惯,陈胜能再睡个回笼觉——当场痛晕过去。   他想试着能不能挪动身子。   察觉到有人倚在身旁。   嗯,这熟悉的香味……   “小瞎子,你醒啦?”   趴在一旁的小青感知到动静,立马起身,惊喜地看着陈胜,眼里有泪花闪过。   她刚刚做了个梦,梦见小瞎子再也醒不过来,就这么半死不活地躺着。   真是太可怕了。   还好,书上说的有几分道理,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姐姐,姐夫,小瞎子醒了,小瞎子醒了!”   小青连忙喊道。   不多时,白素贞、许仙,还有包得跟粽子似的法海都凑了过来。   陈胜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阿弥陀佛,陈施主,你说话呀陈施主。”   法海纳闷道。   怎么光瞪眼不说话呢。   “额,法海大师,陈小哥很可能只是醒了,伤太重,一时半会儿说不了话。”   许仙解释道。   在他精湛的手法下,陈胜现在比法海还像个粽子。   不,法海起码脑袋是露着的,陈胜干脆就是个新鲜出炉的木乃伊。   陈胜:……   我是痛得不想说好吧。   算了,还是领取长须中年人的馈赠,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身体阵痛阵痛的,跟抽筋似的,难受。   先是传承经验涌入脑海。   陈胜彻底了解掌握了长须中年人的天刀韵。   只不过他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道,也没有想法再走对方的刀道,天刀韵只能用来借鉴,当做快刀韵的养料。   但看了相关记忆以后,陈胜也不得不佩服长须中年人。   那老登在他的世界真真正正做到了无敌是多么寂寞。   除了天下无敌的刀术外,他的兵法造诣也是首屈一指,还曾有过一统天下的打算。   难怪会集百家之刀法,领悟天刀之道,真是……玩得够花啊。   再然后便是实力方面。   轰隆!   陈胜体内真气流转。   身体居然发出噼里啪啦爆豆之声,肌肉、骨骼、五脏六腑都开始活跃起来。   从旁人视角来看,陈胜就好像星爷功夫里被火云邪神打个半死,包成粽子的阿星,身体在加快恢复,破茧成蝶。   这时候许仙等人要来上一句“不愧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奇才”,那一定非常应景。   可惜,他们get不到这个梗,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小瞎子你没事吧?”   小青面露担忧之色,伸手想要查探陈胜身体情况。   “小青,不要冲动,没准是福不是祸。”   白素贞拉住小青。   我的身体……   陈胜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好像从未在重伤的情况下,继承梦境人物的实力。   因为这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被敌人重创,然后又恰到好处地在养伤时间打败了梦境对手。   更关键的是,陈胜不止在恢复伤势,还在……   咔咔咔。   体内真气含量大大上涨,从小溪,化成了大河。   陈胜的身体素质仿佛也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在叠加了长须中年人的实力后,他清晰地感知到了体内的脉络。   真气是通过体内经脉流转调动的,如今从小溪变成河流,也是时候扩宽清理河道了。   任督二脉,通!   陈胜的真气冲开两脉,流速与总量再次上升!   安和堂内掀起一阵风。   “阿弥陀佛,陈施主突破了?”   法海人都懵了。   这前一刻钟还躺床上半身不遂呢。   怎么下一刻生龙活虎不说,还突破了?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但这还没完!   陈胜起身盘膝而坐,借着上涨的真气,再次冲击体内的主干道经络!   冲带二脉,通!   真气量再涨,大河翻涌!   阳维、阴维二脉,通!   大河分支,河道宽且深!   阴跷、阳跷二脉,通!   八条大河,川流不息。   八脉互通,大河汇聚转大江,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麻了,彻底麻了。   法海闭眼再睁眼,再闭再睁,脑子里依旧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   阿弥陀佛,贫僧一定是中了什么障眼法了。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身受重伤,眨眼痊愈,然后一眨眼突破大境界,再眨眼突破五个小境界?   每通两脉为一小境界,圆满则是八脉相连。   陈胜从先天六品圆满,直接突破到先天五品圆满,几个呼吸间横跨一个大阶。   直娘贼,我特么心态崩了啊!   法海甚至想要不顾伤势,施展法力,看看自己是不是中什么障眼法了。   不过三思之后,他选择闭眼默念佛家静心咒。   阿弥陀佛,眼不见,心不乱。   “呼……”   陈胜吐出一口气,身上缠着的绷带纷纷崩散,露出精悍结实的肌肉,风一吹,还有点凉。   不对,我特么光了啊。   陈胜无比尴尬,连忙伸手接过一片最大的绷带碎片,勉强遮住露出来的雀雀,不对,应该叫大雕。   “小青别看!”   白素贞在绷带发出撕裂声的一刻便早已侧脸,还伸手将小青直愣愣的眼睛遮上。   “为什么不能看啊,姐姐你都能看姐夫的,我为什么不能看小瞎子的?”   小青不服气地扒拉下白素贞的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陈胜,她还打算上手摸一摸,看看手感好不好。   “咳咳,小青,那是夫妻之间才能看的,男女授受不亲。”   许仙咳了咳,连忙脱下自己的儒袍给陈胜披上。   他心里也在嘀咕着。   靠,练武也能练那玩意儿吗?   为什么练浩然气就不行?   我现在改练武还来得及吗?   又或者陈小哥天赋异禀? 第169章儒修   “这就是先天五品圆满的实力增幅吗?”   陈胜披着儒袍,感受着体内大江大河般的真气量,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吴珙一个炼精化气五品圆满的家伙能差点团灭他们了。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一力降十会,不外乎如是也。   光是用真气砸,都能活生生砸死一个先天六品武者。   难怪自古以来越级而战的记录都很少听闻,这每提升一个小境界,实力都会暴涨,足以碾压前一个小境界的对手了。   陈胜感觉自己要再对上吴珙的话,轻松一刀足矣,不用像之前那么狼狈,简直是用命在搏。   “阿弥陀佛,陈施主完好如初,实力更上一层楼,可喜可贺。”   法海恭喜道。   他已经平复了心情,眼里虽然有羡慕,但不至于犯嗔戒。   “小瞎子,你现在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了?”   小青嘟着嘴,有些羡慕道:“你们人族真是得天地之独厚啊。”   人,短短几十年寿命,却天才辈出。   总有几个绝世强者坐镇。   有天赋者,修行几年便可小有所成。   哪里像妖族,十倍修炼,几十年都比不过人几年。   似小青与白素贞,百十年方才修行至如此境界,就可被称之为妖族的不世天才,千年难得出几个的那种。   “侥幸,侥幸。”   陈胜笑了笑。   继承了长须中年人的记忆后,他明白自己确实是侥幸。   如果长须中年人不要脸,非要以真气量压人,将九式刀法从头使到尾,陈胜就算能破,真气量也抗不到最后一刀。   但长须中年人有自己的傲气。   一但刀式被破解,他就不屑于使用。   他更想看陈胜是如何一一破解他的刀式,而不是用尽一切去赢。   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是生死搏杀,而是切磋。   当然,切磋也是能要命的,只是没有生死搏杀那般不择手段罢了。   长须中年人在自己所在的世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能让他出第九刀的人了。   哪怕是道门第一人,也只是让他使出了第八刀。   第九刀因为那道门第一人未曾杀人见血,便因此作罢。   能看到陈胜破了第九刀,长须中年人已经心满意足了,至少证明了前路不孤,自己还可以往上走。   所以,陈胜也算是侥幸胜利了。   不过赢的也并不轻松,都不知道被对方杀了几次了。   “比起我实力的提升,我其实更好奇似许大哥这样的儒道修行者,未施展能力前,居然和普通人无异。”   陈胜语气里带着震惊。   如果说武者和妖,修仙者之类的,还有机会见到,那么儒修,真的就只活在说书先生的故事里。   至少他和老头到处卖唱拉曲的那十年,从未碰到一个儒修。   陈胜的话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许仙身上。   白素贞也是眼带好奇之色。   她知道夫君平时爱读书,偶有空闲时间,基本书不离手。   但没想到枕边人居然是儒修!   “阿弥陀佛,许施主真奇人也。”   法海感慨道。   作为一个儒修,那浩然正气专克妖邪,能把吴珙打得嗷嗷叫,按理说眼里应该比他还容不得妖。   可没想到许仙居然会和蛇妖结为夫妻,同床共枕,这实在太魔幻了。   “哈哈,早年曾去东州稷下求学,蒙夫子不弃,收为弟子,侥幸习得儒道修行法。”   许仙解释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我辈儒修,不管境界如何,寿命与寻常人无异,若不吐露胸中浩然正气,本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相较于武者或修仙者随着境界的提升,寿命也会增长不同。   儒修的寿命最多只能达到普通人的上限,顶多让你一辈子无病无灾,身体健康,寿终正寝。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   儒修强盛时,能镇压修武修仙各大教派,但对自身寿命增幅不大。   武修中规中矩,虽能增加寿命,但也不至于太离谱,跟千年王八万年龟似的。   而修仙者,虽然在同境界内实力稍逊一筹,但论对寿命的增幅,那是真的长。   什么?三者齐修,互补缺损?   拜托,你当这样的天才是路边的萝卜大白菜吗,随便来一个就嚷嚷着要三者齐修?   有这想法的人,九成九都因为时间不够用,脑子不够使,而在下三品境界徘徊,甚至也不乏走火入魔的,三倍快乐的走火入魔,死得老惨了。   “只可惜,儒道修身、养性、明理三大境界,我只修至养性六品,便止步不前,甚至还有倒退的征兆,胸中浩然之气如无根之萍,只够一击之力,不然也不至于让娘子,让大家遭受重创。”   许仙惭愧道。   修身,即锻炼身体,和武修的后天锻体一般,只不过要求没那么高。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射,指开弓射箭。   御,指驾驶战车。   这两样哪一个不需要好身体?   儒修可不是普通人想象的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只不过下三品修身境的儒修战力肯定比不上同境界武夫,甚至被低一大境界的武夫虐也不是稀奇事,但对付普通人还是很轻松的。   中三品养性,则是维持良好品性,不气不馁,不骄不躁,养胸中浩然正气。   这个阶段,儒修就开始展现出可怕的能力了,无论是用正气书写诗词助战,还是唇枪舌剑,手段繁多,威力强大。   许仙就是处于这个大境界中,但在这乱世,维持品性,难,不气不馁,不骄不躁,更难。   儒道浩然正气更像是一种唯心力,心气散了,境界会不进反退。   这也是武修和仙修所不曾有的,就算你道心破碎,那境界也是在的,顶多实力发挥不全罢了。   许仙在这民不聊生的乱世,能维持自身儒修境界不大跌,还有一击之力,已经实属不易了。   “夫君不必如此自责,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我等危矣。”   白素贞含情脉脉地看着许仙。   她一直担心许仙知道她是蛇妖所化后,一纸休书,夫妻缘分尽。   没想到许仙早已知晓她的真身,却从未计较,依旧爱着她,护在她的身前。 第170章小白落难记   “哈哈哈,这么多蛇崽子,够吃一顿饱饭了。”   成千上万条几丈到几百丈不等的大蜈蚣包围了一处洼地。   它们肆意捕食着洼地内各种各样的蛇。   “姐姐,救我!”   “走,小青,跟紧我!”   小白护着小青杀出重围,这些大蜈蚣的实力比万蛇窟的蛇族要强一个层次,她们根本不是对手。   “巨蜈一族,你们欺人太甚!”   天空中传来一声咆哮。   一条千丈长,头长肉冠的巨蟒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是蛇祖,是蛇祖,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万蛇欢呼。   蛇祖可是大妖,媲美人族归元武者,且在众多赫赫有名的大妖中也算是顶尖的那一批。   在众蛇心中,只要蛇祖出手,一切危机就能迎刃而解。   “蛇祖,今日你合该身死,助我修行!”   一条千丈千足蜈蚣同样出现在云层之上,语气淡然。   “是你!巨蜈王!该死,你大肆屠杀我万蛇窟子嗣,有何企图,妖盟众王不会放过你的!”   蛇祖又惊又怒。   “呵呵,若是没有妖盟应允,你觉得我会如此大张旗鼓吗?”   千足蜈蚣冷笑道。   “什么?该死,该死啊,这是什么狗屁联盟,强者生,弱者死,那还组什么盟!”   蛇祖大怒。   “你说的对,要怪,就怪你们万蛇窟没有出一个妖王吧。”   千足蜈蚣冷淡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这是妖族自古以来的规矩。   妖再怎么像人,骨子里还是妖。   “可恶,所有万蛇窟族人,立马突围,能逃一个是一个,巨蜈王,我跟你拼了!”   蛇祖冲上前去。   它要与巨蜈王在九重天上一战。   若是在地面,战斗造成的余波能将整个万蛇窟抹去。   “呵呵,就让你见识一下妖王和大妖之间的差距吧!”   千足蜈蚣也动了。   炸雷之声在天空中连绵不绝地响起。   这是肉体与肉体,法术与法术碰撞的声音。   云层如布匹般被撕裂,卷起的狂风扰动地面,飞沙走石,竟有起沙尘暴的征兆。   “快跑,快跑啊!”   万蛇窟蛇族阵脚大乱,依着蛇祖的意思,四散开逃,能逃出来一个是一个。   小白和小青也在逃。   她们因为修行天赋极佳,被万蛇窟视作希望,长辈们对她们说过最多的勉励之语,便是“小白小青有妖王之姿,是万蛇窟乃至蛇族兴盛的希望。”   可现在,一个活的妖王就出现在万蛇窟上方,还是敌人,这怎能不令她们绝望?   在族老的掩护下,小青和小白方才逃出重围。   离开家乡时回看一眼,万蛇窟已被方圆百里的绿色云层所覆盖,一条千丈巨蛇从云层中掉落,血洒长空。   逃出万蛇窟只是开始,小白与小青一路上遭到巨蜈一族强者的重重追杀,险象环生,姐妹俩甚至不得不分散逃跑,以争取一线生机。   “该死,又让那条白蛇跑了!”   两条大蜈蚣从天而降,巡视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后,怒骂一声便走了。   不到一刻钟。   两蜈蚣又回来了。   “哼,看来真的不在这里,被她跑了!”   而后便又离开。   直至旭日东升,确认两蜈蚣不会再回来后,小白才挣扎着从草丛中爬出。   她刚刚用了蛇祖传授的假死术,将全身气息收敛,加上缩小身躯,方才躲过追杀。   “咳咳,也不知道小青她怎么样了,有没有避开这些家伙。”   小白咳了咳,她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鳞片掉了一大半,身上横七竖八全是伤口,连蛇牙都断了半截。   “好,好困啊……”   小白缠绕在一株草木上,陷入深度睡眠。   她伤得实在太重了,不能再逃窜了,得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浓密的草叶是天然的保护色,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恢复伤势。   “咦?这株草药长得还真旺盛啊。”   许仙将草药快速连根挖了下来,放进背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缠绕在上面的小白。   毕竟他得在天黑之前挖到更多的药材,好卖给药铺,攒够钱去东州稷下求学呢。   仔细分辨什么的,等到家后再慢慢分辨就好了。   “我,我这是在哪儿?”   从沉睡中苏醒的小白有些懵。   周围怎么黑布隆冬的,还有些晃悠。   搞不清楚情况的她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重见光明。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样貌有些青涩的少年。   “咦?好漂亮的白蛇。”   许仙先是一惊,旋即便被小白的样子给吸引住了。   小巧细长,完全没有蛇类那种阴冷锐利的感觉,搭配上如羊脂白玉一般的漂亮鳞片,居然还有点可爱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上鳞片掉太多,上面还有伤口。   这就好像一件精美的玉器上出现了裂纹一般。   是人!   “嘶嘶嘶!”   小白强撑着受伤严重的身体,对许仙吐着信子。   她从小就生活在万蛇窟,对人类的了解都是通过族老们的讲述得来。   在族老们的口中,人是天地万物最狡猾的生灵,就连青丘涂山的狐族都比不上他们狡猾。   而且人族自诩万物灵长,见到妖族都是喊打喊杀。   被灌输了这等观念的小白连话都不敢说,生怕被妖的身份暴露,引来人族强者。   “你受伤了,我可以帮你治疗。”   许仙嘟囔着,他的眼睛在放光。   在药堂当学徒采药多年,尽管医术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但依旧尚未出师,如今这不是摆在眼前的大好实验机会?   “嘶嘶!”   小白张嘴,试图吓走许仙。   奈何她乃是无毒之蛇,不然还能喷点毒液威慑一下。   “牙还断掉了,你这小白蛇到底经历了什么,是被马车碾过吗?”   许仙非但没有害怕,还凑近观察。   开玩笑,蛇胆也是一味药,他可没少见过捕蛇人将五花八门的蛇卖给药堂。   刚开始确实很害怕,后来就麻木了。   更何况小白的颜值很高,比什么烙铁头,膨颈蛇(眼镜蛇)要好看多了。   可恶!这个人族好讨厌啊!快滚,我不需要你,你……   小白急火攻心,伤上加伤,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第171章缘,妙不可言   “唔……好暖和,好舒服呀。”   小白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裹在一块热布中,许仙正瞪大双眼观察着她。   “咦,活了唉,看来我的救治方法确实很有效。”   许仙很高兴。   救蛇一小步,未来一大步,没准就可以治病救人啦。   他,救了我?   小白看着手舞足蹈的许仙,突然感觉人好像没有族老说的那么狡猾,看上去有点傻。   治好她,等她稍微恢复了,能给许仙脑袋揪下来。   而许仙,纯粹是不知者不畏了,还搁那幻想着从兽医超进化成人医呢。   “对了,药补不如食补,你得吃东西才能恢复得更快。”   许仙摸着下巴,打量着小白的体型,“看你这么小,只能吃老鼠了,我看看晚上能不能逮到几只,那些老鼠老是咬我的书,是时候让它们献身了。”   你才爱吃老鼠呢,我显露真身,能一口一个你!   愚蠢的人类!   小白瞪了一眼许仙。   不过许仙也没注意到,将小白小心翼翼地捧起,放到他的床铺上。   “你可别乱跑,要是被坐馆大夫发现了,你就成药柜上的一味药了,额,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又听不懂人话。”   许仙挠了挠头。   他拿来一个长条形的药盒子,把小白放了进去,然后盖上盖,戳了几个换气的小孔,跟个小棺材似的。   可恶啊,愚蠢的凡人,不要把我关在里面啊!   好在,蛇类天生就喜欢阴暗,小白问候了几遍许仙过后,便因为伤势而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   小白感觉有物件在戳她,她愤怒地睁开眼,朝着那物件咬去。   “好家伙,脾气还挺大。”   许仙将筷子收起,将一条小鱼插在筷子上又递了过去。   “那什么,老鼠没逮到,这小鱼你就凑合着吃吧。”   忙碌了一天的许师傅还是花了一个铜板,从鱼贩子那儿买了几条塞牙缝的小鱼。   那些老鼠,太难抓了。   哼,我才不会吃呢!   小白扭过头,懒得理会许仙。   似她这般境界,早已可以通过吞吐天地灵气来达到辟谷的效果。   “不吃吗?看来是比较怕生。”   许仙挠了挠头,他小时候救过一只从窝上掉下来的麻雀仔,可不管他逮来什么样的虫子,这麻雀仔死活不开口吃,最后实在饿的不行了,才开始吃。   小白的拒绝,在许仙眼里就是不饿,等饿上几天,自然就会吃了,他看着手里的一把小鱼,嘟囔道:“不能浪费了呀。”   烧火,起锅,烘焙成小鱼干,也是一道不错的下酒小菜。   许仙冒着被药堂大夫臭骂一顿的风险,把煎药的小炉子拿来煎小鱼干,还撒上他自己调配的佐料,都是他进山采药时,顺便摘的调味草药,再晒干研磨成粉,绝佳的调料。   往小鱼干上一撒,小味挠挠的,勾人心弦。   唯一的缺点,就是佐料量很少,制作不易。   什么味道,好香。   小白吐着蛇信子,看向对着小炉子忙里忙外的许仙。   她从小到大一直待在万蛇窟,未成妖前茹毛饮血,成妖后吞吐日月精华,从未尝过这人间烟火,清新寡淡的食欲被勾了起来。   片刻过后。   嗯,真香!   小白吃着小鱼干,眼里露出前所未有的幸福满足之色。   当然,鱼干只是一个家常小菜,比不上山珍海味,之所以让小白如此痴迷,就是之前逃亡路上过得实在太苦了,稍微有点新奇的甜头尝,都感动得想落泪。   “真是稀奇,你一个蛇,居然吃熟食。”   许仙无比好奇地看着小白道:“难不成你是说书先生故事里常说的妖?”   不等小白有什么表现,许仙便摇头轻笑,“我真是想太多,你若是妖,我安能活命?”   小白歪着头想了想,如果她没有受伤,遇到许仙,第一反应就是杀死吧。   愚蠢的人类,看在你帮我疗伤,给我好吃的份上,我就暂且饶过你吧。   而且……我也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供我休息恢复啊。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白苟在许仙的房间内,看着许仙忙碌,看着许仙捧着书挑灯夜读,或者提笔抄书,偶尔还能看到许仙数积蓄,嘴里算着什么。   而小白最喜欢吃的,就是许仙做的小鱼干,还有买来的其他美食。   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每天缠在许仙脖子上睡觉,人的体温能让她睡得很香。   三年后。   “你要走了吗?”   许仙问道。   三年的相处,他早已知晓小白不是寻常的蛇,没准真如说书先生所料,是通人性的蛇妖。   但这又如何,小白又没有害他,自从救了小白以后,夜里咬书磨牙的老鼠都不见了。   进山采药的时候,小白也会帮忙辨认采摘草药。   我要走了。   小白点了点头。   她已经炼化了喉中横骨,但却不敢口吐人言,怕吓到许仙。   她可以通人性,但说人话,未免跨度有些大,普通人根本接受不了。   她身上的伤,也早就在头一年就养好了,只是她舍不得小鱼干,舍不得舒适的环境,舍不得……许仙。   不知道为什么,和许仙待在一起,总能感觉到心安。   每次听到邻里调侃许仙长得俊,要给许仙说个媳妇时,她都很生气。   这个人是我的,我的!   谁也不准抢,不准抢!   好在许仙每次面对说媒,都是一脸淡笑地拒绝。   小白与许仙就这么相处了三年。   而在今天,虽然心里恋恋不舍,但她依旧选择离开。   因为她始终忘不了失散的妹妹小青。   活要见妖,死要见尸。   “也好,这三年,我也攒够了去东州稷下求学的盘缠,本来想带你一块儿去的,现在想想,也有些不妥,不如就此分别。”   许仙眼里也有些不舍。   但就如小白放不下妹妹小青。   许仙也放不下求学。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最后再给你做一顿小鱼干吧。”   许仙笑道:“若是有缘,定能再续的。”   小白郑重地点了点头。   又是三年。   世道暗如墨,许仙心灰意冷地结束了求学之路,从稷下又回到了土生土长的地方——杨楼镇。   小白,或者说已经化名为白素贞的她,也终于在杨楼镇等到了心上人。   她找到了小青,还意外找到了一株化形草,若是一妖服下,能完美化形。   姐妹俩并没有因为这株化形草而反目成仇,大打出手,反而各分一半吞下。   从此,若是不用妖力,便可与凡人无异,非高一大境界者,察不出端倪。   因为东州稷下有人族强者坐镇,白素贞与小青不敢惊扰,便回到杨楼镇,盘下了许仙以前打工的药堂,静待其回归。   缘,终究是再续了。 第172章探查,觊觎   “这便是我与娘子的过往了。”   许仙淡笑道,眼里全是幸福之色。   他不是傻子,与小白相处三年,与白素贞相处十几年,又怎能不会发现枕边人与小白的相似之处。   例如都爱吃小鱼干……   再结合白素贞盘下他以前打过工的药堂,哦,也就是现在的安和堂,然后以近乎倒贴的形式嫁给他。   还有小青这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实则漏洞百出的小姨子。   许仙与白素贞喜结连理没过一年的光景,就猜出了娘子的真实身份。   刚开始很震惊,然后就无所谓了。   她是我许仙的娘子,也是小白,唯独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她肯为我变成人,我又怎么会辜负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许大哥与嫂子的故事还真是美好。”   陈胜笑道。   “阿弥陀佛,许施主与白施主能修成正果,也是命中注定。”   法海双手合十。   要换做以前,他肯定喊打喊杀。   现在嘛……没听说过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   也许几十年后,许仙寿终正寝,白素贞才会体验到人妖殊途的道理。   但至少现在,法海没把握劝动夫妻二人。   劝不动,那就不劝了。   杨楼镇西。   “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们就没有一个人去镇东查看的吗!”   县令脸色难看地质问众人。   他听闻杨楼镇出事后,便和三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而当他听到镇民们说镇东有能飞天的妖怪在厮杀后,他和三使又非常从心地留在镇东,并质问手底下的人。   “大,大人,小的不敢啊。”   周扒皮等人委屈巴巴道。   直娘贼,你和三使都不愿意去,让我们去,不得被妖怪一口闷了啊。   “哼,现在镇东方向早已没了动静,尔等还不快去查看?”   三使冷声道。   送死你去,功劳我拿,官大一级压死人,谁让你的地位不如我,实力比我弱呢。   “这……这……阿大,大毛,你们两个,去镇东安和堂看看,回来以后,老爷我重重有赏!”   周扒皮喊道。   阿大和大毛都是他米铺的搬粮伙计,知道他和陈子翩交易的秘密。   虽然这两人脑子不灵光,嘴也笨,不懂得威胁。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周扒皮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让这两人去死!   “啊,老爷,我们去?”   阿大和大毛指着自己鼻子,眼里尽是恐惧之色。   什么重重有赏,人都死了还要赏有个屁用,买棺材墓地,再雇个拉二胡的在自个儿坟头上吹拉弹唱吗?   “还不快去!放心,就算你们两个死了,老爷的赏钱也会交给你们的家人,汝妻子吾养之,勿虑也!”   周扒皮呵斥道。   送死你去,我破财消灾,谁让你们俩个要靠我粮铺这份工作养家糊口呢。   阿大和大毛只能硬着头皮,骑上两头骡子赶过去。   不去,得罪周扒皮,得罪县令,全家饿死。   去了,好歹还有一线生机,至少家人不会饿死,周扒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诺,肯定是不会违背诺言的,不然以后谁还敢在他手底下做事。   两人战战兢兢地骑着毛驴来到镇东,被沿途的景象给震惊住了。   房屋倒塌,地面裂开,大大小小的坑洞,横七竖八的沟壑,还有融化的石磨。   整个镇东比台风过境还惨。   不过好消息是没有看到吃人的妖怪在周边厮杀。   但坏消息是,周扒皮要求他们两个必须去安和堂看看。   而安和堂是少数没有被摧毁的房屋,但以房子为中心辐射出去,却是受损最严重的地方,哪里有十几具来不及逃跑,被波及到的镇民尸体,不远处还有……   “妈呀!怪物,怪物啊!”   阿大惊呼,驾驶着毛驴往后倒腾。   大毛也看到了被老马运到安和堂门口的吴珙尸体。   一条十丈长,脑袋开花的大蜈蚣。   光是那上百条赤足,就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更不用说视觉冲击力了。   虎死威犹在。   更别说是一个五品的妖怪。   阿大和大毛惊恐万分。   他们胯下的毛驴也一样。   于是两人两畜生跟提前商量好似的,一个缰绳往回拉,一个撩开蹄子往回跑。   镇西。   “大大大,大人,妖妖妖,妖怪……”   两人哆哆嗦嗦地大喊着。   “给我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县令身旁的三使怒道。   大毛平复了心情,连忙道:“几位大人,妖怪被杀死了。”   “什么,妖怪被杀了,真的假的?”   县令惊问道。   难不成是郡城里的先天武者出手了?   可他怎么没听到任何风声啊。   “大人,若是妖怪还活着,他们两人早死了。”   周扒皮在一旁低声道。   对啊,要是妖怪还活着,他们俩早死了。   县令与三使对视一眼,觉得周扒皮说得很有道理。   “我问你,你可看清那死去的妖长什么模样,死在哪里?”   三使问道。   “回大人,死去的妖乃是一蜈蚣精,有好几丈长,就死在安和堂旁边。”   大毛如实回答。   三使眼前顿时一亮,对县令道:“赵县令,可否借一步说话。”   “可,进屋细说。”   县令点头。   两人进屋子里面。   “赵县令,我等说不定可借此谋划那蜈蚣精的尸体,绝对能大赚一笔!”   三使说道。   “可镇民们不是说妖乃是安和堂白素贞所化蛇妖,而阿大和大毛却说是蜈蚣精,这万一……”   县令有些犹豫。   万一还有一只妖,那他们去拿人家的战利品,这不是找死嘛。 第173章处境被动   “赵县令,那可是生前媲美先天武者的妖,单单尸体,就价值上万两银子,若是妖丹尚在尸体内,能轻松卖个数万两!”   三使低声道。   事实上,连三使也错估了吴珙尸体的价值,他只以为那是六品级别的妖。   而品相完好的五品妖尸,那价格可是六位数银两起步的!   “数万两银子!”   县令的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他虽然也是家财万贯的人,但那都是一点一点,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赚出来的辛苦钱,哪里像现在这样,只要能卖了妖尸,数万两银子几日便可到手,这简直是无本买卖。   三使意味深长道:“赵大人,你想想,数万两银子的妖尸,就扔在安和堂外,却不收敛起来,只能证明一件事……”   “与之对敌的人或妖,定然也身负重伤,惨胜而已,急着疗伤,所以才没有将妖尸妥当处理。”   县令接话,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和被陈子翩忽悠的周扒皮一样。   这位赵县令的脑子也被贪婪给糊住了。   财帛动人心,价值数万两银子的妖尸,足以让两人铤而走险。   这世道,当官不为钱,还当什么官?   人有多大胆,就能有多贪!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来人呐,随本官一起,去镇东安和堂!对,记得拉几辆运粮的大车来。”   县令出了屋子吩咐道。   他已经完全将妖尸看做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啊?大人,我,我,我们可不可以不去啊。”   周扒皮等人支吾道。   不涉及他们利益时,他们相当清醒。   跟着去,很有可能会被当做棋子抛弃。   “嗯!”   三使瞪着众人,将手放在腰间刀柄上。   不跟着去,你们连棋子都做不成!   “去去去,我们去。”   周扒皮等人连忙点头。   他们心里早就把吴珙问候几百遍了。   该死的,上哪儿打不好,非要在杨楼镇。   一群人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浩浩荡荡地来到安和堂。   “妈呀!好大的一只蜈蚣!”   周扒皮老远看到安和堂旁边的吴珙尸体,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后退。   其他人也是两股颤颤,头皮发麻,脸色变白,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十丈长的大蜈蚣,脑袋开花,滋滋往外滴绿血,配上那狰狞的口器,这特么谁敢过去?   “咕噜!”   县令看到那大蜈蚣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大蜈蚣,一顿饭得吃几个小孩啊?   “赵县令,这蜈蚣已经死了,与之对敌的人很有可能就在安和堂修养。”   三使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数万两啊数万两。   该冒险时就冒险。   赵县令鼓起勇气,看向周扒皮道:“你,去敲门!”   “啊,我?”   周扒皮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再看看那大蜈蚣,他鼓起勇气,指着大毛道:“你,去敲门!”   “啊,我?”   大毛指着自己,再看向别人。   众人纷纷后退。   就连之前患难与共的阿大,也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也是,大毛只是个粮铺伙计,可指使不了别人,人家也不会听他指使。   他只能鼓起勇气,上去敲门。   咚咚咚!   “谁呀?”   许仙好奇地打开门。   这节骨眼上,谁还能来找他们呢?   结果一开门。   嚯,全是人!   大毛看到是许仙,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他在敲门前已经做过了无数非常坏的幻想。   例如从门里蹿出来一条大蜈蚣或者大蛇什么,把他一口闷了。   还好,从门里出来的是许仙,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应该不擅长闷人。   “你们要干什么?”   许仙没好气地看着众人。   他可是认出了不少之前举着火把刀叉,扬言要把安和堂一把火烧了的人。   “啊这……”   大毛看向身后的县令。   他只负责敲门。   “哈哈哈,许大夫,本县令来此,是想亲自向你道谢,帮我们铲除了妖孽。”   县令见开门的是许仙,立马凑了上来。   “哦,不用谢,没什么事我关门了,今天不营业。”   许仙语气冰冷,准备将门关上。   杨楼镇,乃至全县的饥荒,都是由这县令一手造成,他怎么可能会给好脸色。   “等等!”   三使一把按住了门框。   “你想干什么?”   许仙皱眉。   他已经明白对方来者不善。   “夫君,门外到底是何人?”   白素贞来到许仙身边。   她脸色苍白,身上还裹着绷带。   看来她就是杀死大蜈蚣的人。   三使瞳孔微缩,旋即露出笑脸道:“许大夫,我看门口的大蜈蚣尸体你们留着也没用,不如让我们帮你处理了吧。”   是个人都能看出白素贞脚步虚浮,气血亏空,定然是受了重创。   “原来你们是在打这个主意。”   许仙语气冰冷,“我们杀的吴珙,凭什么尸体要交给你们处理?”   “许仙,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尔等与这大蜈蚣交战,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若是将妖尸交出,我们还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县令呵斥道。   白素贞表现出的虚弱,让他们连客套话都不想多说,直接撕下虚伪面具。   “怕是将妖尸交给你们,你们便会立马出手将我们杀死吧?”   陈胜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小青、法海。   “若是将妖尸交出,你们便认定我们真的是强弩之末,为了防止伤养好后报复,定然会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是也不是?”   “哼!是又如何!”   三使冷笑,他指着白素贞、小青、法海。   “你们三人,便是与那大蜈蚣交手之人吧?脚步虚浮,气血亏空,身受重创,你们此刻稍微用力,怕是会先伤到自己,哈哈哈,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一个全尸,再厚葬你们,哈哈哈……”   三使得意大笑。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以七品后天武者之身,去欺压几个六品。   这种感觉真是太妙了!   “若是如你所言,我们还真是很被动。”   陈胜摸了摸鼻子。   有一点这三使说错了,青白二蛇与法海即使身受重伤,也能要他们这群人性命。   之所以被动,是因为强行出手会导致伤上加伤,有生命之危。   法海,小青,白素贞,他们哪一个换这群垃圾都很亏。   当然,这处境被动是建立在没有陈胜这个变数的前提上。 第174章教训觊觎者   “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才是真正杀了那大蜈蚣的人呢?”   陈胜笑问道。   “你?”   三使打量着陈胜,面带不屑。   一个瞎子,乳臭未干的小毛头,怎么可能杀死媲美先天武者的妖怪?   还是毫发未伤,别逗了。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是与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   陈胜话音刚落,人便已杀到三使身前。   抬手,一拳。   砰!   三使原地起飞,砸倒跟在后面的不少人。   “怎么回事?”   “谁出手了?”   “大人你怎么了?”   众人围了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疼得满头大汗的三使。   “看,看清楚了吗?谁,谁出的手?”   三使翻着白眼。   陈胜那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让其胃里如翻江倒海般,直上外涌酸水。   “没看清。”   众人摇头。   谁让县令和三使那么积极,看人家好欺负,立马往上凑。   他们这些人全都搁后面观望呢。   不过他们没看清,县令却是看清了,因为陈胜就站在他的身旁。   “误,误会,本官这就走,这就走。”   县令满头大汗,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也起飞吧。”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一拳轰出!   砰!   赵县令也步了三使的后尘,平沙落雁,一屁股重坐在地上。   “嗷嗷嗷!”   赵县令捂着屁股大叫。   他可不像三使武者那么皮糙肉厚,地面早就因为陈胜等人和吴珙的大战而凹凸不平,一块石子不偏不倚,大小刚好,嵌入后门。   若不是布料挡着,怕不是就进去了。   饶是这样,也够赵县令现场来一首菊花残了。   “现在,你们谁还想要那大蜈蚣的尸体?”   陈胜冷声道。   开玩笑,吴珙的妖丹可是专门为老马准备的,县令三使又是什么东西,敢来打妖尸的主意?   郡守都杀过了,何况县令。   之所以没一刀杀了,就是不想连累许仙等人上通缉榜。   杀,可以,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反正陈胜要启程了,临走时,顺带一起上路喽。   只不过他上的是官道,人家上的是黄泉路。   “不敢,我们不敢,这就走,这就走。”   众人皆做鸟兽散。   “混蛋,也把我带走啊,周富贵,你想死吗!”   县令喊道。   老子还真想你去死!   周扒皮眼里杀意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就权衡出了利弊。   “阿大、大毛,把两位大人抬上车。”   县令和三使可不能出事,周扒皮终究是跟他俩混的,要是让朝廷换个新县令和三使下来,他连做狗的机会都不会有。   阿大、大毛粗手粗脚地将县令抬上运粮的车,不慎牵扯到了伤口。   “嗷嗷嗷!该死的,你们俩轻点!”   县令惨叫着。   未来几天上茅厕恐怕都不会太轻松。   至于三使,他的嘴角已经开始泛沫子了。   “唉,那吴珙乃是娘子仇家,这县令又贪得无厌,看来得尽快搬离杨楼镇了。”   许仙望着远离的人群,不由得摇头叹气。   最关键的还是那吴珙,若是其背后的巨蜈王真有自家娘子形容的那么深不可测,就只能搬到东州稷下,寻求夫子庇护了。   也不知道夫子知道他和妖结为夫妻,会不会生气。   “陈小哥,你和小青前些日子是不是从周富贵的粮铺拿了不少粮食?”   许仙问道。   “姐夫你怎么知道粮食的事?”   小青诧异道。   “我前些日子出门诊治病人,看到粮铺在进大批粮食,就进去询问了一番。”   许仙笑道:“你们那天并没有买粮食,一早就走了,但却是临近中午才回来,结合阿大、大毛说的大客户肖青,我就猜出来是你们俩在使计赚周富贵的粮。”   嗯,周扒皮不会透露这么多细节,但他手下的阿大和大毛两个都是实诚人,稍微旁敲侧击一下,就能套出话来了。   “这就是读得书多的好处么。”   陈胜调侃道:“许大哥,事情是这样的……”   他将骗粮计划解释了一下。   许仙听完倒吸一口凉气。   “阿弥陀佛,陈施主,你这法子……比妖法还能蛊惑人心。”   法海更是感叹道。   庞氏骗局初期骗一些熏心利益不咋聪明的,中后期却是能把自诩看透一切的聪明人都框进去。   这些聪明人不乏有能看出端倪的,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们会自发地去维护这个骗局,因为他们相信自己不会成为垫底暴雷的那些愚蠢散户,反而会捞的盆满钵满。   但最终的结果都是倾家荡产。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主动权,基本盘,叫停权,都在人家手里,你凭什么认为能从中发家致富?   “黑猫白猫,抓得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我坑的都是为富不仁的家伙,问心无愧。”   陈胜耸肩道。   那些仨瓜俩枣都没有的苦哈哈,连上当受骗的资格都没有。   而在这世道,你想当个有钱人,还真不能有多少良心。   有良心的都饿死了。   至少陈胜没有见过有良心的地主乡绅,那一个个的,恨不得逼人卖儿卖女。   这些人,宰了都是在积阴德。   宰多了没准能功德圆满,位列仙班呢。   “小瞎子说得没错,就周扒皮那几个烂货,我们坑起来问心无愧。”   小青趾高气昂,旋即又恼火道:“就是那些镇民狼心狗肺,诬陷我与姐姐,他们一粒粮都别想吃到,临走时我们一定放把火烧掉!”   许仙闻言,神色凝重道:“小青,陈小哥,能否……把那些粮食发下去?”   “什么!”   小青瞪圆眼睛,拳头捏得梆硬,大声道:“姐夫,你脑子里是浆糊吗?我才刚觉得你是个合格的姐夫,怎么又犯病了?”   “小青,不准你这么说你姐夫,道歉!”   白素贞呵斥道。   “我不!”   小青倔脾气道。   陈胜对许仙的想法也有些想不通,眉头紧皱。   “许大哥,你是读书人,我问你个问题,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第175章何以报德?易子而食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许仙仔细琢磨着这个问题,旋即苦笑道:“陈小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应当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才对,我明白这个道理,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何解?”   陈胜淡然道。   他在等许仙一个能让他将粮食给出的理由。   不然他和小青一样,宁可付之一炬,也不会便宜了那些白眼狼。   “陈小哥可曾见……遇过‘易子而食’的事吗?”   许仙长叹一口气,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陈胜点头道,“遇过,易子而食,同类相残,大灾荒年,连草根树皮都没得吃,人肉都能堂而皇之地摆上桌,卖上极高的价钱。   有的穷苦人家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便把主意打在孩子身上,但虎毒尚且不食子,对自己孩子他们下不去手,于是便商量着换孩子吃。   这换孩子吃啊,就是锅里的一堆肉。”   陈胜和老头相依为命的那些岁月,有一年就碰到了大旱灾,别说地里庄稼了,郊外那也是寸草不生。   千里平原,所有树木的树皮全都被啃光。   行将饿死的人,已经不是人了,那就是畜生,兽性压过人性,生存的本能能让他们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   所以别说树皮了,只要能活着,草根、泥土那都是好东西!   人肉买卖能堂而皇之地交流,屠夫能摆明了告诉你,摊子上挂着的条肉是从人那个地方划拉下来的。   还好,马老滑,人老精。   老头在饥荒起苗头的时候,就带着陈胜,靠着平日里抠搜出来的积蓄支撑,流浪到可以混口饭吃的地方。   要不是当时爷俩骨瘦如柴,榨不出二两油来,少不得被人背后打闷棍,成为人家锅里的肉。   “阿弥陀佛。”   法海也长叹一声,他云游至此,也曾见过这骇人听闻的事,杀了不少从事人肉行业的人。   “既然陈小哥遇到过,那便好说了。”   许仙苦笑道:“我等若真将到手的粮食付之一炬,届时这易子而食的场景将在杨楼镇上演,镇民们是白眼狼,可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却被父母狠心换于别人吃,我实在不忍心,能就一个是一个吧。”   按照现在的饥荒趋势,杨楼镇必定会发展到人肉上餐桌,易子而食的地步。   甚至朝廷大军经行过的地方,都会爆发这等场景。   许仙救不了天下的百姓,但至少,眼下还有救杨楼镇的可能。   “既然如此……”   陈胜起身,“我去去就来。”   “小瞎子,你要去哪儿?搬粮食吗?我也要去!”   小青连忙跟上。   “你就不要跟着了,好好养伤。”   陈胜拒绝了小青的组队请求。   “可恶,我就要跟着,你能……”   “小青!”   白素贞瞪了小青一眼,后者顿时偃旗息鼓。   “许大哥,你让镇上的人都往这里聚吧,带上我的骡子,不想来的人,硬逼也要逼过来。”   陈胜淡然道。   老马好歹也是六品的妖,只要稍微展示一下它嘹亮的嚎叫,对平民的威慑力还是够的。   “陈小哥,你这是……”   许仙皱眉,他心中总有不祥的预感。   “解决后患,才好发粮。”   陈胜淡然道。   许仙瞳孔骤缩,旋即拱手,无比认真道:“我会让镇民聚过来的。”   “嗯。”   陈胜点头,走出安和堂,腾空而起。   “该死的安和堂,我要上奏郡守,把他们全都定为通缉犯!”   县令撅着屁股,咬牙切齿地怒吼着。   咚隆!   马车碾过官道上凸起的小石子。   县令一屁股坐在座位上,脸瞬间绿了,朝着驾车的马夫吼道:“直娘贼,你驾的什么车,本官要治你的罪,治你的罪!”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马夫讨饶道。   “驾好你的车,不然罪加一等!”   县令呵斥道。   “是是是!”   马夫只能将畏惧压在心中,小心翼翼地驾驶车辆。   “哼,都是一群贱骨头,不抽不动弹!”   县令冷哼一声,又重新撅起点屁股,好让伤残的菊花能好受些。   咚隆!   马车突然一个急刹。   县令又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在座位上。   导致菊花伤上加伤,裤裆中间一点红。   疼痛,让他的表情都变得扭曲,等缓过神来,一股怒气喷涌上头,他掀开帘子,破口大骂。   “直娘贼,尔母婢也,你这车夫,是想死不成,本官这就……”   “大大大,大人……”   车夫一脸惊恐,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天空。   “有有有,有人!”   县令顺着手指方向望去,看到漂浮在空中的陈胜。   先天五品圆满,真气如江河一般川流不息,这让陈胜在空中飞行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如果说之前是热气球的话,那现在怎么也是直升机了。   当然,飞起来的动静没有直升机那么大。   因为陈胜对真气的掌控更加的细腻,圆滑。   换做别的武者,实力暴涨一个大境界,对体内劲力的把控不会很好,御空而行的动静不会小。   可对陈胜而言,压根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因为他完美继承了长须中年人那份对自身力量的把控经验。   换做一般五品武者,他们出手所裹挟的劲力,必然是摧枯拉朽,破坏力巨大。   但陈胜体内的真气却可以做到点到为止,收放自如,除非施展外放刀气,不然近战方面说斩你脑袋,就不会将你的身子砍爆。   “是安和堂的那个瞎眼少年,先天武者!”   三使惊呼。   尽管心中早有预料。   但他依旧对此感到难以置信。   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先天武者?   这在帝都人杰榜也足以排进前三十了吧?   除非陈胜是个看似年轻,实则是个娃娃脸的中年人?   “你们的速度还真是慢呢。”   陈胜落到马车前。   他还以为这些人早就沿着官道出杨楼镇了。   “你你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本官可是背靠郡守大人。”   县令哆哆嗦嗦道。   事实上他完全是在扯虎皮拉大旗。   一个郡所有县令,都可以说是背靠郡守。   不为郡守效力,也当不上县令啊。   不过县令可没资格在郡守面前经常露面。   赵县令是郡守的手下没毛病。   但这不意味着郡守可以为了一个县令,去得罪一个年轻的先天武者。   年轻,就意味着潜力。   强大的武力代表底气。   巴结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得罪呢。 第176章杀人运粮   “本官的背后可是郡守大人!”   县令试图用郡守的名号吓走陈胜。   郡守啊。   我又不是没杀过。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朗声道:“今日陈某前来,是想向大人借一样东西。”   “借东西?你要借什么东西?”   县令问道。   他的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借你的项上人头一用!”   锵!   杖刀出鞘。   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前,一道刀气便已掠过赵县令的脖颈,让其不安的眼神瞬间失去色彩。   噗通!   好大的脑袋掉在马车上,又弹了起来,掉落在地。   无头尸身也反应过来,跟着倒地。   噗滋!   脖颈处碗大的伤口在不断喷涌着鲜血。   “杀人啦,杀人啦!”   众人惊呼,四散逃窜。   本来还躺车上,一副有气无力的三使,噌地一下跳下车,头也不回地拔足狂奔。   嗖!   玄铁飞刀疾驰而出,化作一抹暗红色的流光。   噗滋!   三使被扎了个透心凉,瞪大双眼,面带不甘地倒下。   临死前全都是对陈胜的问候。   直娘贼,在安和堂你不杀,人都走半路了,你飞过来截杀。   “不想死的,全都给我站住!”   陈胜朗声道。   三把玄铁飞刀宛若游鱼般在空中盘旋飞舞。   以他现在的实力,以气御刀,足以让飞刀在百丈内如臂指使,宛若活物!   百丈之内,单凭三柄飞刀,杀掉在场百十来号人轻而易举!   三使的尸首就倒在众人跟前。   玄铁飞刀发出的刺耳破空声更是令人心惊胆颤。   众人全都停下了脚步,生怕步了三使的后尘,被扎个透心凉。   “把县令和三使的尸首带上,车马掉头跟我走,敢掉队一人,我就抽十个杀掉!”   陈胜说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   县令和三使天真的以为吴珙尸体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所以这百十来号人备的车马足足有二十辆,拿来运粮是绰绰有余了,来回倒腾几次就能将陈胜坑来的粮食尽数从郊外临时粮仓运到镇内。   车队行到郊外。   “我怎么感觉这路有些眼熟呢?”   周扒皮喃喃自语,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   等到了目的地,他人都懵了。   靠,这不就是我们和陈子翩交易粮食的地方吗?   等等?   肖青,小青?   陈子翩,骗子陈?   周扒皮只感觉胸中涌起一口恶气。   他的聪明智商重新占领高地,很快就想明白了庞氏骗局。   其实他早就怀疑过,只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内心一直在否认罢了。   等陈胜用刀劈开藏粮之地。   周扒皮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直娘贼,我上当了,我上当了啊!   还好,还好,县令和三使已经挂了,不然一但暴雷,我绝对人头落地啊!   周扒皮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怨恨,老老实实搬运粮食,不敢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求能混过这一次。   你真的以为能蒙混过关吗?   陈胜的嘴角微微上扬。   此时安和堂前已经是人声鼎沸。   整个镇近万人,能动弹走路的,全都被赶到这里来了,乌泱泱一大片。   他们本来不想来的。   但架不住许仙旁边的骡子,尥蹶子那叫一个绝。   跑的速度也快,比那什么日行千里的千里马还快,撵个人简直小菜一碟。   没有人能跑得过那骡子,也没有人想挨踹,只能按着许仙要求,每家每户都至少出一人,来到安和堂。   好在安和堂周围经过强制“拆迁”,已经腾出了足够大的空地。   而许仙又让老马把吴珙的尸体扛进安和堂院子里,不然少不得一阵骚乱。   “为什么要把我们都叫到安和堂?”   “难不成是许仙要秋后算账?”   “不不不,都是吴珙那只蜈蚣精蛊惑的,我们也是受害者啊。”   镇东的镇民瑟瑟发抖,生怕许仙秋后算账。   “哼!许大夫要像你们这般心胸狭隘,是非不分,早就让那骡子把你们当场踩死了,还带过来干什么?”   被许仙救治过的老人冷哼一声道:“看清楚了,除了你们,镇西的也有来,他们可没拿着火把叉子上安和堂闹事!”   “闹事?大爷,你们闹啥啊?许大夫他们不是救了我们杨楼镇所有人一命,杀了在镇上肆虐的妖怪吗?”   镇西的镇民有些纳闷道。   镇东的镇民纷纷低下头,有些臊得慌,不敢多说,毕竟不占理儿。   “哼,怎么,敢做不敢当?跑到镇西避难,就没给人家讲讲你们被一个妖怪耍的团团转,称其为大师,佛陀转世的故事吗?”   老人冷嘲热讽道。   有人面子上挂不去,硬气道:“老丈,瞧你这话说的,我等虽然有错,但也没有全错啊,许仙旁边的骡子,难道不是妖吗?还有他的娘子白素贞,难道不是蛇……”   “对,我娘子就是蛇妖。”   许仙出现在那人身后,冷冷道。   “啊!”   那人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打算缩进人群里。   “嗷咦!”   老马在身后一蹶子给他踢飞出去。   “今日过后,我和娘子便会搬离这里,你们大可放心。”   许仙冷脸看着眼神躲闪的镇民。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若不是看在那些饿得浮肿起来的无辜孩子们,他才不会多管闲事。   “让一让,让一让,不要挤在官道上,车来了!”   车夫在嚷嚷着让道,一辆辆马车满载而归。   “那车上装着的,不会是粮食吧?”   有镇民嘟囔着。   因为他闻到了粮食散发的气味。   一时间,现场大几千人死死盯着马车,目光之中全是贪婪。   要不要抢了这些粮食?   “嗷咦?”   老马不屑的叫声如同一盆冷水泼了过去,熄灭了镇民们心中的火热。   老马:就你们这群歪瓜裂枣?我都能给你们治得服服帖帖,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第177章那一抹妖艳猩红   “陈小哥,你回来了,居然有这么多粮食?”   许仙震惊了。   他没想到陈胜能从那些粮商手里坑来这么多粮。   那什么漏洞百出的骗局,居然真的能骗到这么多人?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许仙没有一颗贪心,庞氏骗局在他眼里就如“我是秦始皇,V我50”一样可笑。   但人一但起贪心,就会做出很多降智的事,常人难以理解。   “这才那儿到那儿,还有呢。”   陈胜笑道。   他和许仙闲聊几句,便带着车队再度返回。   来来回回一共运了三趟,才把粮食运完。   看着堆积如山的粮食,在场几千镇民原本熄灭的心思再次燃了起来。   撕啦!   一袋粮食在搬运过程中不小心被撕开。   或者说,是故意的。   因为背粮食的人正是周扒皮。   同类相吸,他看到了镇民们那和他平日里一样贪婪的眼神。   贪婪,是一种很神奇的负面情绪,到达某个阈值后,它能让人无畏无惧。   周扒皮想利用这份贪婪。   让人群暴动,他好趁机溜走。   在明白陈胜就是陈子翩后,他就知道,对方绝对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的。   他得逃,逃得远远的。   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银钱,找个穷乡僻壤当土财主,再简单不过。   这就是有钱人的退路,哪怕像条丧家之犬灰溜溜地逃跑,日后依旧保底能活得潇洒。   而普通人失败了,是没有退路的,只有穷困潦倒,身死道消。   周扒皮就是想让这些普通镇民身死道消,来为他的逃跑提供机会。   黄澄澄的粮食粒从袋口滑落。   就好似倒计时沙漏里的沙砾,一点一点倒计着在场民众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他们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默不作声地围了上来,好像要搭把手帮忙运粮食一般。   不过到底是运还是抢,从他们的眼神中已经不言而喻。   “嗷咦?”   老马叫了一声。   却没有产生像之前那般震慑的效果。   人们都对它的叫声充耳不闻。   也忘了身边有妖怪,有武者,能将他们杀几个来回。   陈胜将手搭在刀柄上,嘴角微微上扬。   靠过来好,再靠近一点好。   “周老板,粮铺的生意可还好?”   陈胜冷不丁道。   他看见我了?   周扒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旋即意识到陈胜是个瞎子,怎么可能看见他。   他借着粮食袋,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陈胜。   而陈胜,正对周扒皮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他的确看不见。   但听,还是能听清的。   闻也能闻得到。   每个人的心跳、呼吸频率、身上气味,都是不同的,独一无二的。   周扒皮不着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却惊恐的发现陈胜的脸依旧朝向他。   他再挪,却发现不能再挪了。   周围的镇民全都贪婪地望着他背上不断洒出粮食粒的麻袋。   周扒皮汗流浃背,没有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连丢下背上的粮食袋都不敢。   因为他知道,一但丢下粮食,就好似田径赛场的发令枪扣动扳机。   粮食袋丢下,人群便会蜂拥而至,踩也能把他活活踩死!   周扒皮想掀起动乱,但他不想把自己的命给搭出去。   谁也不想成为动乱的导火索,因为往往下场都不好。   “周老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粮铺生意可好?”   陈胜笑问道。   “好,好……”   周扒皮硬着头皮回答。   他又默不作声地朝着陈胜靠了靠。   相比于即将暴动的镇民,周扒皮觉得和陈胜待一起还尚且有一线生机。   那群饿急眼的刁民,上来抢粮的时候,可不会想着别伤到人,不把他血肉扯下来一块,都算是仁慈的。   “生意很好?那家里一定很有钱喽?”   陈胜继续追问道。   对于越围越近的人群,他神色淡然。   “有,有些积蓄。”   周扒皮哆哆嗦嗦道。   “人丁兴旺否?”   陈胜再问。   “兴旺,兴旺,家里两个小妾一正妻,孩子都有六个,父母健在。”   周扒皮不知道陈胜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也如实交代。   他是个爱显摆的人,但凡跟他熟一点的人,都知道他家里的富裕。   “是嘛?那还真是便宜你了。”   陈胜摸着手里的杖刀柄惋惜道:“你低买高卖,哄抬粮价,导致多少人家破人亡,而你,却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你说,我杀你一人,是不是太便宜了些?”   他,他,他要杀我!   周扒皮面露惊恐之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   “大侠,陈大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粮价的事我做不了主,都是赵县令逼我的啊,都是他逼的!”   凄厉的讨饶声让周围的镇民心头一震,他们停住脚步观望着。   若是陈胜心慈手软,手下留情,一场暴乱,在所难免。   “可你刚才,却是实打实的想要煽风点火啊。”   陈胜冷笑道:“你知道吗,我来杨楼镇之前,也遇到了类似的事,有人煽动官道边上饥肠辘辘的乞丐,让他们觊觎我的骡子,然后群起而攻之,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   还能怎么做?你活着,就意味着挑事的人死了呗!   “不,不,别杀我,别杀我!”   明白一切的周扒皮惨叫着,他想要逃,却逃不掉。   陈胜的真气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制住了他。   这就是五品大圆满对体内真气的掌握,能压人而不伤。   要是换做六品的话……   “周老板,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家人,应该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吧?”   陈胜问道。   交易?什么交易?   对了,是陈子翩,是粮食。   他想杀人灭口!   周扒皮面露惊恐,他连忙大喊道:“不,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你要信我,信我啊!”   “很好,我信你。”   陈胜点头,不再束缚着真气。   砰!   周扒皮原地爆开,横飞的血肉碎骨喷洒在围过来的人群,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嗯,这就是六品境界用真气压人的后果。   一个不小心,没注意,控制不好,就……   BOMM!   爆炸就是艺术!   从天上俯视,宛若地面绽放出一朵妖艳猩红的生命之花。 第178章老规矩   风是腥的,雨是红的。   因为这腥风血雨完全是由一个人构成的。   血肉构成的雨点子洒在人们利欲熏心的脸上。   那一点温热,唤醒内心深处的恐惧。   这恐惧,战胜了贪婪。   理智再一次占领高地。   “杀人啦,杀人啦!”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这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恐。   人群如退潮一般不断往后。   “呕呕哇!”   亲眼看到周富贵爆成血沫的前排群众忍不住弯腰大吐起来。   他们没有吃什么,只能吐着一口又一口的胃酸。   疯狂扒拉着脸上沾染的“雨点”。   吃肉是一回事,血点子溅身上又是一回事。   很多人吃得了猪肉,却见不得猪被杀的场景。   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爆开。   “阿弥陀佛。”   法海双手合十,闭眼不看。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他的手上也沾满了恶人之血,只是菩萨心肠的他一般会给人一个痛快,留个全尸。   像陈胜这般血腥示人的,倒是从未有过。   不过法海知道,若不这般血腥,是镇不住人心的。   小青与白素贞只是眉头微微一簇,感到有些恶心,但对陈胜杀人震慑的举措还是颇为赞同的。   许仙则是脸色有些苍白,十分不适。   如此画面,对于他一个读书人来说,冲击力着实有些大。   “你们全都给我站住!”   陈胜朗声道。   他随手一刀朝着人群上空斩去。   刀气拂过,狂风大作。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生怕再跑,陈胜下一道刀气会再往下挪个几尺。   届时可真就人人都裂开了。   “都排好队,一个个来,这些粮食就有你们的份,若是敢闹事,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群……”   陈胜语气森然道:“那就都杀了!”   众人闻言汗毛竖立,头皮发麻。   “咳咳……”   一老人从人群中挤出。   这回倒是没有人跟他抢前排了。   刚才围粮的时候,他都挤不进去。   “老人家,是你啊。”   许仙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搀扶。   这位老人可是自始至终都相信他和娘子是无辜的人。   “咳咳,许大夫,能否细说这粮食一事?都有我们的份是何意?我等家家皆尽,身无分文,买不得粮食。”   老人解释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实在是陈胜杀意凛然,让他们自动忽略了前半句话。   “老人家,我们发的粮食不用花钱。”   许仙笑道。   “但要你们花另一样东西来换。”   陈胜插话道。   另一样东西?   我怎么不知道?   许仙面色古怪,不是说好的赠予粮食,防止易子而食吗?   只见陈胜从最后一辆马车上薅下来两个粮食袋,扔在众人面前。   撕拉。   粮食袋撕开,露出两具尸体。   一具,是赵县令的无头尸,头在袋里。   另一具,则是三使的,胸口破了个血洞,面露不甘之色。   他们身上都穿着官服,很好辨认。   又双叒叕死人了?   死的还是县令和三使。   镇民们又一次感受到震撼。   陈胜在他们的心中已经超过了吃人的妖。   毕竟除了少数几个中吴珙障眼法的人亲眼见过妖吃人外,其他人都没目睹过。   而陈胜,他是真当着大家伙的面,将周扒皮爆成漫天血雾。   “咳咳,这位小哥,你这是何意?”   老人壮起胆子问道。   反正他老命一条,也不怕触怒陈胜。   相反,他在见到两具尸体后,只是本能地害怕了一下,然后就有些解气。   杀得好,杀得妙!   要不是县令和三使狼狈为奸,横征暴敛,抬高粮价,杨楼镇寻常百姓的日子虽苦,但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何意?这不是明摆着嘛,上山落草靠窑子,都得杀个人,纳头名状,我不需要你们杀人,一人捅县令或三使一刀,就能去领粮食了,怎么样,对你们够好吧,还有的挑。”   陈胜淡笑道。   这事他太熟了。   钱老爷的忌日都还没到呢,就又要上演一波。   陈胜深知患寡不患均的道理,就算把粮食都发给镇民,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守口如瓶。   总有人为了升官发财,为了更大的利益,出卖身边的人。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   这天下想当官的人多了是,杀了一茬还有一茬顶上,跟韭菜似的。   杨楼镇死了县令和三使,消息传出去,很快就会有新官上任。   新官上任未必会尽心调查前任是怎么噶的。   但他一定会急着接收前任遗留的财产。   到时候粮仓一对账,势必算到人头上。   这时候要是有人把许仙发粮的事传到其耳朵中。   那新官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怎么回事。   发布通缉令,以收缴赃物的名义,将百姓手里的粮食全都收回来。   届时收上来的赃物一定永远不够数,对不上账。   因为这样就又多了一个搜刮的名目。   所以为了这些镇民中极个别的人别做什么损人未必利己的傻事,这投名状,是必须纳的。   底层百姓们可能不懂法,但他们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更何况捅的还是一个官。   当啷!   陈胜将玄铁飞刀扔到地上。   “你们有的挑,但没得选。”   三使和县令,可以挑一个捅。   但捅和不捅,没得选。   静。   现场几千人鸦雀无声。   陈胜让钱家的下人主动捅钱开都费了一番口舌。   更何况让镇民去捅县令和三使。   那可是平时作威作福的县令和三使啊。   破门的县令,灭家的府尹。   山高皇帝远,县令乃是天。   以当今皇帝沉迷修仙,不问朝纲的姿态。   哪怕帝都所在的中州,县令在下辖县也能获得跟土皇帝似的权力。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很显然,镇民们缺乏这种勇气,踟蹰不前。   “唉……”   老人叹了口气,弯下腰捡起玄铁飞刀。   还是那句话,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老人的一举一动。   噗滋!   众目睽睽之下,老人手握玄铁飞刀,刺入三使的胸口。   刀很锋利,所以刺的并不费力。   他抽出了刀,又走向县令,又是一刀,这才把玄铁飞刀还给陈胜。   “老人家,你比他们都更有胆量,都更清醒。”   陈胜赞叹道。   老人苦笑摇头,“有时候,清醒不如糊涂,难得糊涂。” 第179章离开杨楼镇   人是有从众心理的,有了老人带头捅刀子,剩下的镇民们也都排好队,挨个挨个捅。   得亏玄铁飞刀够锋利,造成的伤口比较细。   不然几千刀下去,赵县令和三使都得被捅成肉酱。   “听清楚了吗,若是朝廷派人来询问,你们就说是妖怪干的。”   陈胜淡然道。   面对被捅了几千刀的尸首,他是真的睁眼说瞎话。   “明白了,明白了。”   众人连连点头。   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一但东窗事发,当官的也不会有那个闲情去分辨谁是真凶,谁是被迫的,肯定将他们全都一网打尽。   这世道,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才是绝大部分官员的为官之道。   反正都是一帮泥腿子,杀了就杀了。   我杀一个,那是凶手。   我杀一群,那是团伙。   前后功劳能一样吗?   为了不成为人家的功劳,镇民们定然会按陈胜的要求,将锅都甩到吴珙身上。   “老人家,您上前来,凑近点,我有话交代与你。”   陈胜朝着老人招了招手。   有些事,交给这始终相信许仙的老人,他比较放心。   “不知大侠有何事要交代?”   老人凑到陈胜跟前。   “老人家,万一朝廷派人下来调查县令与三使的死因,你只需……”   陈胜在老人耳朵旁低语。   老人听罢,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陈胜道:“大侠,你确定此计可行?”   “你如实说便是,这也是你们唯一能解释的了的借口,不是吗?”   陈胜笑道。   “这……好吧。”   老人答应了。   “好,挨个挨个上前领粮食吧。”   陈胜点头,开始分发粮食。   一些家里只剩孤寡老人的,也让许仙驾着老马将粮食分发。   一天的时间过去,粮食就已经全部发完。   大棒给了,甜枣也给了。   陈胜和许仙等人就没有再在杨楼镇待下去的理由了。   翌日清晨。   “陈小哥,有缘再见了。”   许仙坐在赵县令无私奉献的车马上,朝着陈胜拱手道。   “山水有相逢,有缘会再见。”   陈胜拱手。   老马背上驮着的伤号法海也双手合十告别。   “小瞎子,你等等。”   小青从马车上跳下。   不得不说妖的身体素质就是好,昨儿个还伤着,今儿个就能走动跑跳了。   “何事?”   陈胜也停下脚步。   他挺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   额,好像换算成年龄,陈胜得叫人一声姑奶奶才对。   小青靠近陈胜,仔细打量,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再往前凑了凑。   凑这么近干嘛?   陈胜闻着身前传来的淡淡香气,联想起之前的场景,脸突然有些红。   喂喂喂,你不会想……   两唇相贴。   陈胜感受着那冰冷柔软的触感,顿时有些宕机。   不过还没宕机几秒,一股铁腥味就从嘴角传出。   唇分。   小青往后退了几步,舔舐着嘴角上的鲜血,眼里满是兴奋。   “小瞎子,你果然很香,我好喜欢。”   你妹的,还我的心动啊!   陈胜擦拭着嘴唇破口上的鲜血,人都傻了。   感情你是真想尝一口啊!   “小青!怎可如此无礼!”   白素贞呵斥着。   她也傻了,知道妹妹彪,但没想到这么彪,直接上嘴啃。   “哼,姐姐你喜欢姐夫,你也亲,我喜欢小瞎子,我也亲,我亲的大力点怎么了。”   小青不服气道。   白素贞:……   陈胜:……   许仙:……   你那个喜欢,和我那个喜欢是同一个喜欢吗?   白素贞瞪着小青。   小青一副“我啃都啃了,爱咋咋地”的表情。   好一场闹剧过后,陈胜与许仙等人踏上了不一样的旅途。   陈胜往帝都,许仙往东州。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有缘再见”,这句话却并不是客套。   “走,都走了?”   镇民们得知许仙等人离开,心里松了口气。   “哼,许大夫他们还不是为了你们,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人骂道:“尔等心里到底在怕什么?许大夫他们治病救人,施粥赈灾,杀妖护民,又不计前嫌,发粮给你们,我要是尔等,定当羞愧难当,以头抢地,谢许大夫他们的大恩大德。”   众人面面相觑,想起许仙与其娘子乐善好施,治病救人的种种过往,心里惭愧,皆不敢反驳老人的话。   人就是这样,等人走了,才知道他的好,他的善。   几日过后,赵县令与三使被杀一事还是传到了郡城。   郡守大怒,派出新任代理县令,要求其到任后三天之内破案,若是破了,代理便可扶正,若是破不了,那就换人!   “这么说,赵县令和三使都是被妖怪所杀喽?”   新任代理县令,冯县令眯着眼看着身前的老人道。   “回冯县令,确实如此。”   老人拱手道。   “是嘛?我不信,正好,我带了仵作,掘坟开棺验尸吧。”   冯县令冷笑道。   开玩笑,他是郡守的人。   郡守说三天之内破案,其实就是叫冯县令抓个凶手,不管是真凶还是替罪羊,反正是要有,这样才让他顺理成章地被扶正,不会有人说闲话。   现在扯出来一个被妖怪杀了,死无对证是吧?   论甩锅,你们这群刁民,比起本官来说差远了!   “大人,先不急着开棺验尸,赵县令和三使是在安和堂外被妖怪杀死,也许安和堂内或许有线索。”   老人见冯县令不吃这一套,连忙将陈胜临走前单独告诉他的话术说了出来。   “安和堂?内外?”   冯县令若有所思,皱眉道:“好,前头带路,本官就依你所言去安和堂看看。”   若是这老头敢骗他,他就把这老头和几个镇民抓起来当替罪羊!   “大人,这就是安和堂了。”   老人望着安和堂的牌匾,内心忍不住紧张起来。   一会儿可就是考验我老汉演技的时候了。   冯县令看着大门紧闭的安和堂,皱眉道:“来人,把门给我破开!”   “是,大人!”   几个衙役上前,抽刀照着生锈的门锁一阵劈砍。   叮当!   一阵火花四溅后,门锁被劈断。   还没等衙役们将门踹开,门却自动向外打开了。   一个庞然大物从门后倒了下来。   正是吴珙的尸体,一条大蜈蚣!   “妖怪!妖怪啊!”   近在咫尺的衙役看到这条大蜈蚣,惊声尖叫,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裤子都湿了,连滚带爬地往后跑。   冯县令也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地大吼道:“快跑!快驾车跑啊!”   “大人,大人,那妖怪死了,死了!”   老人在一旁喊道。   “嗯?死,死了?”   冯县令这才反应过来。   这么大条蜈蚣,要是活的,早就给门口几个尿裤子的衙役一口闷了。   “是的大人,这条大蜈蚣就是杀死县令和三使的真凶,好在危急时刻,一个路过的大侠做好事不留名,杀了这蜈蚣,才避免我们丧生妖口。”   老人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无他,这本来就是一个瞎子教他说的。 第180章抵达玄武门   “你是说,这大蜈蚣杀死了前任县令和三使,然后一个路过的大侠把妖杀了?”   冯县令语气有些阴沉道。   “是,是这样。”   老人内心十分紧张。   他也觉得陈胜教他的话术有些不靠谱,不,应该说是完全糊弄人了。   蜈蚣杀了县令和三使,路过的大侠又杀了蜈蚣。   这特么也太扯淡了。   当人是三岁小孩吗?   冯县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人,把老人盯得汗流浃背。   旋即,他笑了。   “哈哈哈……老丈说得对,真相就是如此,大蜈蚣杀死了前任县令和三使,路过的大侠杀了大蜈蚣,为民除害,真是可惜啊,本官来晚了,未能与那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见上一面。”   冯县令做出一副异常惋惜的样子。   搞得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旋即他贪婪地看向大蜈蚣尸体,朗声道:“来人,把赃物收缴了。”   几个衙役壮着胆子,看清大蜈蚣脑袋开花,的确已经死了,才敢上前搬运。   糊,糊弄过去了?   老人懵了。   这新来的县令难道比三岁小孩还好糊弄吗?   不,冯县令当然不是三岁小孩。   他是权衡利弊以后,才做出的决定。   他来杨楼镇不是找出真凶,还原真相的。   一个媲美先天武者的妖怪,足够当真凶,足够捏造出来一个真相了。   人死如灯灭,没必要为了死去的前任县令和三使,去缉拿一个能杀妖怪的强者。   郡城里的三使一军,也不过先天之境。   冯县令平时也就在宴会上能攀点关系的大人物,现在要去追查一个等同大人物的武者,这不是提着灯笼上茅房——找死呢。   要是在追查过程中被反杀了,郡守也不会为了他追究到底。   陈胜已经很给面子,留了一个大蜈蚣尸体让冯县令能回去交差。   冯县令自然心领神会,不会自讨没趣,深究此事。   有时间调查,不如想想怎么消化掉前任赵县令和三使留下来的资产。   赵县令,三使,你们就安心去吧,入土为安,我就不开棺验尸打扰。   放心,汝妻子,吾养之,尔在九泉之下勿忧也!   冯县令带着大蜈蚣尸体走了。   这可是价值好几万两的东西,拿回去给郡守,他不但无罪,还有功哩。   帝都外城。   “玄武门,终于到了,啧啧,这名字可不咋吉利。”   陈胜感慨道。   小半年,终于来到帝都,比他预期的要快了些。   主要是老马成了妖,腿脚快了很多,哪怕不是全力赶路,晃荡晃荡也到了。   “行了老马,那蜈蚣精的妖丹还没消化完吗?”   陈胜听着老马在一旁“吧唧”着嘴,有些无语。   都嚼了快一整天了。   可惜了吴珙的尸体,除了妖丹,那甲壳也是好宝贝,即使没有妖力附着,六品以下的先天武者也极难破之。   是炼制铠甲的上好材料。   只可惜不管是炼制铠甲,还是出手卖掉,只有郡城才有人吃得下,甚至得拿到帝都去卖才能利益最大化。   陈胜是不可能让老马背着大蜈蚣尸体招摇过市的,索性拿尸体和新上任的冯县令做了波隔空交易。   “嗷咦。”   老马没好气地嚎叫着。   你小子懂什么,有好东西就要细嚼慢咽。   “阿弥陀佛,陈施主,你这骡子胃口可真好。”   坐在老马背上的法海面色古怪道:“就算是妖,炼化高自己一个品级的妖丹,也得用自身妖力小心翼翼地去炼一个月,生怕妖力紊乱,走火入魔,爆体而亡,贫僧还从未见过光靠嚼,就能嚼得动的。”   “是么?”   陈胜眉头一挑,忍不住拍了拍老马。   “你这老货,前几次吃妖丹居然没炸开,还真是幸运。”   “嗷咦!”   老马翻了个白眼。   看到没?这就是细嚼慢咽的好处!   “那行,你慢慢嚼吧,咱进城吃好东西了。”   陈胜拍了拍老马的脑袋。   “嗷咦嗷咦!”   别啊,我不嚼了还不行吗?   老马连忙叫唤着,快速咀嚼嘴里的妖丹,然后一口咽下。   法海:???   不是,陈小哥,你这骡卖吗?   贫僧想剖开它的肚子看看胃,到底是什么神奇结构,能生吞五品妖怪的妖丹而不爆炸的?   等等……   会爆炸?   那我还骑了快一天?   想到这里,法海冷汗直流,瞬间觉得伤好得差不多了,立马翻身下来,远离老马。   “咦,和尚,你怎么下来了?放心,老马驼你还是不费力的。”   “阿弥陀佛,贫僧还是下来走走,活动筋骨比较好。”   法海在不经意间,打了一次诳语。   可出家人打诳语,顶多佛祖怪罪罢了。   老马要是炸了,那可真送他见佛祖了。   整个帝都,分为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麒麟,五座城池构成,每座城人口高达百万,除了当地百姓,更是汇聚了来往商人、修行者,权贵众多。   这里从不缺少活计,商业兴盛。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的百姓生活还算说得过去,在这乱世,形成一种畸形的繁荣。   不过这也正常,若是天子脚下都是饿殍遍野,那这国家早就风雨飘摇,四处烽火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乱,但看起来还能撑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是几年还是几十年,就得看上面的人会不会再出昏招了。   陈胜是从北州来的,自然是进北玄武城的玄武门。   得亏大乾皇帝姓司马,而不是姓李。 第181章尊贵的佛爷   陈胜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铜板,不管进那个城,过路费都是要给的。   正当他排队准备进玄武门时,前头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站住,你给我站住!”   几个差役追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好一阵鸡飞狗跳。   守门的兵丁看到这一场景,立马抄起长枪一记横扫。   噗通!   那披头散发的家伙被长枪绊倒,摔了个狗吃屎,在地上连滚带爬。   几个差役上前将其围住。   “几,几位差役,我,我只是要饭的,你们何必苦苦相追啊。”   披头散发的人气喘吁吁道。   任谁看到官差朝着自己凶神恶煞地追来也得跑啊。   这年头,谁还没干点亏心事啊。   可乞丐发誓,他就干点偷鸡摸狗的事,还不偷钱,只偷吃的,就算偷吃的,也不会到豪宅大院里偷,得罪不了什么人。   这些官差什么时候这么尽责了?   “哼,我们追你,就是为了抓你!”   差役捕头冷哼道。   “不是,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我仅仅只是沿街乞讨,这讨饭也有罪吗?”   乞丐争辩道。   他偷鸡摸狗都是夜半无人时偷的,手法娴熟,绝对不会有人发现,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犯法的地方啊。   更何况,这些官差都是出了名的浑水摸鱼,小偷小摸的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偷到大户人家上,人家有关系,他们才会重视,若是寻常百姓报案,都是糊弄了事。   “我告诉你,在帝都地界,要饭就是罪!”   捕头挑眉道:“听你的口音,外地来的吧?外地人来帝都要饭,办户籍了没有啊?”   “户,户籍?”   乞丐人都傻了,“这,这要饭还要办户籍?”   如今大乾,流民四起,无家可归的人多得是,户籍早就形同虚设了,也就只有老实人才会去注册户籍。   那些富商权贵乡绅,手底下的黑户佃农多得是。   “嘿嘿,没有户籍就是流民,是流民就得抓,这是我们帝都的规矩!”   捕头趾高气昂一挥手,“来人呐,把这要饭的给我抓了。”   上头说了,陛下心善,最见不得可怜的要饭,所以别的城池他们管不着,玄武城,就必须看不到一个乞丐!   把他们统统送到上头家里,当耕地的苦力。   上头和陛下一样心善,一天还管一个黑馍馍呢!   “冤枉啊,冤枉啊!”   乞丐喊冤。   谁能想要个饭还能被抓。   不就是因为帝都繁华,他才混进来要饭嘛。   他刚来的时候还满心欢喜,因为偌大的一个玄武城,居然没有几个同行竞争。   现在他明白了,感情同行都被抓了啊!   可不管乞丐如何喊冤,也避免不了被抓的结局。   周边看热闹的百姓见热闹看完了,又自行排起队,交钱进城。   陈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   那是许仙赠予的一套儒衫,穿在他身上有些紧绷。   但不管怎么样,我应该不至于被当做乞丐抓起来吧?   陈胜可不想模仿李二,在玄武门大开杀戒。   帝都脚下,定然有强者坐镇,要是蹦出来个元婴老怪……咳咳,归元武者,一巴掌把他拍死了,那可真叫一个冤。   很快,队伍就轮到陈胜交钱了。   “人进城五文,骡子十五……”   守门的兵丁见陈胜是个瞎子,面生,便顺嘴说一下收费规则,可当他看到法海后,顿时止住了后续,一转语气,变得无比讨好。   “啊,这位大师,这瞎子是您的仆人吗?小的有眼无珠,您请进。”   守门士兵躬身行礼,让开一条路,只口不提收钱的事。   陈胜:……   你才是仆人,你全家都是仆人!   不过看起来和尚的地位在帝都五城很高啊。   难道是因为当今国师刘洵是个大和尚,受那个沉迷修仙的皇帝佬器重的原因?   法海见状眉头微皱,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这是贫僧的朋友,不是仆人。”   他对大相国寺的印象因此坏了起来。   法海虽然希望佛门兴盛,但不是这么个兴盛法。   表面上的阿谀奉承远不如发自内心的尊敬推崇。   “唉唉,您瞧我这张嘴,该打,该打。”   士兵轻掌自己的脸。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如此。”   法海摇头,从钱袋里拿出二十五文钱递了过去。   “大师,我怎敢收你钱呢,您还是快快收回去吧。”   士兵连连摆手,一脸惶恐。   “唉。”   法海轻叹一声,将二十五文丢进门口钱箱中。   他其实更希望看到士兵一脸崇敬地说“大师,我怎能收你钱呢。”   怎敢和怎能,差别可大着呢。   所以这佛,咋到帝都就变味了呢?   法海对此行帝都大相国寺辩法有种不祥的预感。   门口的士兵让他联想起之前游历时,碰到的那些打着佛门旗号招摇撞骗的伪僧假寺。   对于这些伪僧假寺,凡重罪者,法海一般都是送他们下阿鼻地狱的。   希望这大相国寺不是他联想的那般不堪。   “和尚,进了玄武城,我们就此分别吧。”   陈胜拱手道。   大相国寺在麒麟城,法海辩法肯定是要先去拜会的。   而他则是要在玄武城玄武街,寻王家豆腐店,将那三百二十七两个银子,交于王奔的母亲赵芳。   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经不经得住丧子之痛。   但陈胜答应过王奔,就得说到做到。   玄武城玄武街。   这是玄武城最早的模样,嗯,就是一条街,百姓们依街而建房。   后来在前任大乾皇帝不断扩建下,才形成了一座城池。   这城池里的土地,有很多被前任皇帝奖励给有功之人。   王奔的爷爷,早些年是项燕的亲兵,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功劳。   但刀剑无眼,有一回大战他被敌人重伤,落下终生残疾。   项燕爱兵如子,在项氏一族举家镇北州要塞时,将残疾无法再战的老兵都做了妥善安排。   王奔爷爷就因为战功,被赏赐了一块玄武街的地皮,原先是前任皇帝赏给项燕的,因为项氏一族要举家搬迁,刚好把这地赏给手下有战功的伤残老兵。   就这么的,王奔爷爷用玄武街的地皮,开了家豆腐摊。   因为战友经常光顾,加上味道不错,价格实惠。   到王奔父亲这一代,就从摊发展成了店。   整个玄武街酒楼饭馆,都是从王家豆腐店进的货,生意自然愈发兴隆。   有了钱,才供得起王奔习武。   可惜,王家人还算过得去的幸福生活,如今已经被打破。 第182章钦差大臣   麒麟城金龙大殿。   “中州的中塘郡,北州的北辰郡……”   司马睿神色阴沉地看着虞子期发上来的一封封奏报。   狄人入侵,连占北州三郡。   沉迷于修仙的司马睿也不得不时刻关注北州战事,外地真要打进来,命都没了,还修个屁的仙。   所以虞子期的每封奏报,我们的皇帝陛下都会亲自过问。   但令司马睿没想到的是,大军还没和狄人开打呢,后勤粮食就先出了问题。   当地太守贪污粮食,以次充好,粮中掺沙,军队食之,士气低迷。   虞子期将大军一路行驶之所见所闻全部写进奏报中,他也知道大军所过之处,饥荒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但他的任务是打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行其职。   这些只能上报朝廷,让司马睿定夺,派下钦差,调查此事。   “你们都看看吧,这真是朕的肱股之臣啊!”   司马睿将奏报扔下,满是阴阳怪气。   作为文臣之首的宰相钱忠,不得已,只能将奏报捡起,细细观看。   旋即惶恐拜倒。   “陛下息怒,这只是骠骑将军的一面之词,具体缘由,还需要派人下去调查清楚。”   这事钱忠能不清楚吗?   他清楚的很!   自诩清流的钱宰相,他家里的几十万亩良田是怎么来的?   还不是受底下人孝敬来的?   可这孝敬不是白拿的,人家出了事,你得保人家。   满朝文武都看着呢。   钱忠这时候要怂了,弃子。   手底下人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转投他人,届时朝堂文官一派又得立出几个山头出来。   钱忠好不容易借着国师刘洵带来的压力,统合了文官一派,可不能再分化出几个党派,相互扯皮了。   “哼,你的意思是说,中塘郡郡守曹正,让土匪联合,杀良冒功,劫粮充库也是假的了?”   司马睿眯着眼盯着钱忠。   钱忠冷汗直流,颤声道:“陛下,此事颇有蹊跷,曹正及三使一军皆被人所杀,而虞将军却在奏折里为凶手开脱……”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有的事,需要给人一点想象的空间和余地。   “若是朕觉得杀得好呢?”   司马睿语气低沉道。   他是沉迷于修仙,但还没到磕丹药把自己磕傻的地步。   粮草一事,虞子期不敢,也不能糊弄他。   四极军团,武卒军,帝都铁骑军,上百位中高层将领,若是造假,回头班师回朝问一下不全露馅了么?   虞子期上前线打仗,他比谁都希望后勤能得到保障,不然战事出问题,要的可是他的命!   “陛下说杀得好,那就是杀得好。”   钱忠连忙应和。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已经做给手底下人看了。   就算现在明哲保身,也不会有人觉得唇亡齿寒。   “阿弥陀佛,陛下,既然钱相说要派人彻查贪粮一案,贫僧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刘洵恰在此刻发声。   钱忠的心里咯噔一下。   该死,这秃驴是要派心腹对我们下手了吗?   不行,这奉旨钦差必须争取是我们的人上位!   钱忠打定主意,必须让自己人查自己人,一会儿刘洵提出的人选,他定要据理力争,一概否决!   “哦,国师有何高见啊?”   司马睿饶有兴趣地询问道。   “阿弥陀佛,贫僧举荐宋瑞为钦差,彻查倒卖官粮一案。”   刘洵说道。   他得给那些自诩清流的文臣找点事做,省得一天到晚有事没事耍嘴皮子,阴阳怪气他。   读了书的家伙,骂起人来真叫一个弯弯绕。   往往他们骂完了,刘洵下了朝才反应过来。   现在逮着机会,可不得使劲给这些嗡嗡乱叫的苍蝇上眼药。   “什么?宋瑞?陛下不可啊,万万不可啊!”   钱忠惊呼,刚站起身,又特么跪下了。   连带着后面的文臣一块跪下。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刘洵会举荐宋瑞这块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   还不如刘洵举荐自己心腹呢!   连司马睿听到刘洵举荐的人后,也是愣了一下,旋即他看着呼啦啦跪倒一片的文臣,脸瞬间黑了下来。   “尔等,是在逼宫吗?”   “臣等不敢!”   文官们果断回答。   开玩笑,这要是有所犹豫,人头落地!   “陛下,非我等不愿受查,清者自清,若是换一人做钦差大臣,我等绝无异议,只是那宋瑞,陛下,他可曾对您出言不逊啊!”   钱忠连忙解释道。   这宋瑞,可是在皇帝寿诞,众臣上贺表的时候,上书批评,让皇帝少做修仙梦,多顾民生的狠人啊。   批龙奏上一句“天子不可长生,长生则不能为天子”,绝对是大逆不道的言论。   要不是他是东州那位夫子的弟子,就不止赋闲在家那么简单了。   司马睿当时气得差点没让人给他拉下去砍了。   “国师,你为何要向朕举荐宋瑞?”   司马睿想起当日宋瑞那一副梗着脖子不认错的样,也是额角青筋浮起。   不过他还是好奇刘洵为什么会举荐宋瑞。   要知道,宋瑞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导致皇帝沉迷修仙的国师刘洵,那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批龙奏也就“天子不可长生,长生则不能为天子”这句比较逆天,其余对司马睿的批评还是很克制的,甚至都够不着批,而是劝。   但对刘洵,那真是毫不客气,文章中甚至多次出现“秃驴”、“妖僧”等词汇。   按道理来说,刘洵绝对是最巴不得宋瑞去死的人,怎么可能会举荐宋瑞当钦差大臣呢?   “阿弥陀佛,陛下,正因为贫僧举荐的是宋瑞,才不会让钱相认为贫僧有私心啊,钱相,你觉得贫僧说得对吗?”   刘洵双手合十,一副“我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的神情。   啊对对对,死秃驴,我对你妈个头啊!   钱忠在心里破口大骂! 第183章奇葩宋瑞   宋瑞,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事说事的人,一个正直的人。   他不收礼,不搞裙带关系,公事公办,秉公执法。   用官场同僚的话来讲。   踏马简直是个异类!   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   宋瑞那真叫一个两袖清风,铁骨铮铮,家里穷得逢年过节多买些肉,都得深思熟虑一下手里的钱够不够。   因为他的俸禄绝大多数都拿去填慈幼院这个无底洞了。   慈幼院,也就是孤儿院。   大乾自开国初就置办的专门收养孤儿的机构。   但传到司马睿这一代,这个机构已经彻底被扭曲了。   与其说是慈幼院,不如说是豢奴园。   管理者专门收孤儿,甚至从人贩子那里买来孩童,专门培训成各式各样的奴隶,然后再贩卖给达官贵人,还将奴隶分成了三六九等,当然,最高等的只有皇帝才能拥有。   真真正正地应了那句话——皇帝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奴隶主!   当然,皇帝是不可能明着表示他是奴隶主的,毕竟传出去有损帝威,所以慈幼院的管理者就是白手套。   但大家都知道,只不过心照不宣。   而宋瑞则是在批龙奏上直接挑明,更是以身作则,用自己的俸禄,开了一家私人的慈幼院,很委婉地告诉皇帝,好好看,好好学。   宋瑞是真办事的,他的慈幼院在民间有非常好的名声。   这显得他们这些嘴上喊着口号,实际上什么都没做的自诩清流非常无能。   所以就算批龙奏针对的是文官集团的最大政敌刘洵,钱忠等人也没有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想法,想法设法保住宋瑞,而是借着此事,尽最大努力,让宋瑞被罢官,赋闲在家。   是的,文官集团尽最大努力,也只是让宋瑞罢官而已。   因为宋瑞的师父,就是儒道掌门人夫子!   天下读书人的榜样,魁首。   虽然夫子不觉得钱忠等人有资格称得上一句读书人,但钱忠他们这些文官都是以读书人自居的。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夫子那与名声相匹配的实力。   这样的大拿,哪怕不在朝堂上,也能和刘洵这样在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争一争。   而他收下的徒弟,哪怕是记名弟子,也万万杀不得。   虽说夫子心胸宽广,海纳百川。   但谁也不敢赌徒弟被人杀了的夫子还能不能有容乃大。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更何况儒道掌门人?   没见批龙奏里被喷的狗血淋头的主人公刘洵,也没有杀宋瑞的意思吗?   现在不仅不杀,还大义凛然地举荐宋瑞当钦差大臣。   直娘贼,你刘洵这个秃驴,何时这么心胸宽广了?   司马睿也显然被刘洵这一副“为了陛下,我可以不计较”的臭不要脸形象给震惊到了。   不过仔细想想,刘洵说的也不无道理。   司马睿是真想查倒卖官粮的事。   因为官粮就是朝廷的粮,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皇帝的粮袋子。   这群文官,居然敢把手伸到朕的粮袋子里,真是胆大包天,不好好敲打一下,明儿个就敢把手伸到朕的钱袋子里了!   这节骨眼上,用宋瑞这个茅坑里的石头,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看看刘洵举荐宋瑞当钦差大臣之后众文官的反应。   司马睿就知道这一石头下去,不知道能溅起多少粪便!   该杀杀,该抓抓,然后继续修自己的仙,多好。   “既然如此,宣宋瑞觐见吧。”   司马睿说道。   他是很厌恶宋瑞,但架不住宋瑞好使。   小太监躬身,立马出门快马去寻宋瑞。   “啥?皇帝要找俺?”   宋瑞诧异地看着传讯的小黄门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锄头放在一旁。   官被罢了,俸禄没了,就只能种地维护慈幼院了。   还好,院里的孩子们都很懂事,帮着种地,做买卖补贴家用。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撂在地里头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得皇帝召见。   “咳咳,宋大人,陛下召见,您还是快快沐浴更衣,随我进皇宫吧。”   小黄门有些尴尬道。   他都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皮肤黝黑的庄稼汉子是宋瑞,刚才还差点认错了。   “别叫俺大人,俺就是一农民,沐什么浴,更啥子衣,俺就这样去,春耕正忙活呢,回来还得种地。”   宋瑞拍拍屁股上的土,健步如飞。   “哎,宋大人,您等等我……”   小黄门委屈巴巴地跟上。   要是寻常官员,他早就借着皇帝名义,狐假虎威,压人一头,让其赶紧去整理仪容仪表。   但眼前这位大佬这可是敢批皇帝的主儿,批完以后还活得好好的。   这特么是一个小太监敢得罪的?   于是乎,宋瑞就以一身粗布麻衣的形象进了金龙大殿。   他朝着皇帝拱手道:“陛下,听说你要见俺?”   这语气,就好像问人“吃了没”一样。   “宋瑞!在陛下面前,你官服不着,衣冠不整,满身汗臭,泥腿子装扮,有失仪容,成何体统!”   有文官跳了出来,指责宋瑞,随后朝司马睿拱手道:“陛下,臣请治宋瑞大不敬之罪!”   治罪好啊,一但皇帝上头治罪,你宋瑞就不能再当钦差大臣了。   当然,这种事微乎其微,但总要试一试。   毕竟整个文官集团都不想头顶上立着把真剑啊!   不过皇帝还没因宋瑞的仪容仪表而怒呢。   宋瑞先朝着那文官道:“恁脑袋是被驴踢了吗?俺现在就是个农民,俺上哪儿找官服穿,俺穿了官服恁是不是又要给俺扣上一个逾越之罪的帽子?咋说都是恁有理是吧?”   他大步靠近,嘴里喷着唾沫。   “农民咋了,恁瞧不起农民是吧?恁吃的饭,吃的菜,都是恁嘴里的泥腿子种出来的,有种恁就别吃,喝西北风去,太祖皇帝都说了,我大乾以农为本,恁凭啥瞧不起农民?恁是觉得比太祖皇帝还英明神武嘛?”   宋瑞喷完人后朝着司马睿拱手道:“陛下,俺恳请你治他大不敬之罪。”   司马睿:……   满朝文武:……   怎么感觉宋瑞被罢官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好像解锁了什么不要脸的模式。 第184章耿直男人   “宋瑞!竖子安敢辱我,我跟你拼了!”   被喷得一脸唾沫的文官从懵逼中反应过来,愤怒地朝着宋瑞一头撞来。   “来来来,还怕恁不成?”   宋瑞朝着糙手吐了两口唾沫擦了擦,准备一耳刮子给人秒了,他这几年农活可不是白干的。   “够了!这是金龙大殿,尔等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司马睿不得不呵斥住两人。   那文官闻言也不冲了,顺势噗通一声跪下,哭道:“陛下息怒,陛下明见,是那宋瑞无礼在先,臣实在难受其辱啊!”   “切,就知道会跪,恁个怂包,有卵子没胆子的货色。”   宋瑞嘟囔着。   虽说是嘟囔,但他的话却是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吃瓜的武将们差点没殿前失仪,笑出声来。   刘洵双手合十,老神在在。   钱忠眉头紧蹙。   “好了宋瑞,不要再油嘴滑舌了,朕叫你来,是想任命你为钦差大臣,专门负责倒卖官粮一案,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司马睿开门见山道。   再弯弯绕一点时间,指不定宋瑞又要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   “啥?倒卖官粮案?”   宋瑞眉头一挑。   他虽然赋闲在家种田,但不代表对朝堂上的事就不关注了。   中塘郡太守连带三使一军全被杀,这事压根就瞒不下去,有心人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大概情况。   因为陈胜快准狠的出手,那杀良冒功,联合土匪劫粮充库的绝户计只实行到一半就告破,大量幸存者便将消息传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中塘郡太守曹正早已在民间成为了口口相传的“狗官”代表人物。   “陛下,恁真的要任命俺为钦差大臣?”   宋瑞有些难以置信道:“恁不是糊俺嘞?”   “朕乃九五之尊,说过的话当然算数!”   司马睿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道。   直娘贼的宋瑞,朕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堪吗?   “太好了陛下,恁终于不去修那劳什子仙了,肯认真肃清朝纲了,俺都说了,天子他就不能长生,要不恁跟俺读书明理,养浩然气,俺包恁无病无灾活到百,寿终正寝嘞。”   宋瑞很高兴,拍着胸脯保证道。   天子不能长生,但延年益寿还是可以滴。   静。   整个金龙大殿就只剩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你……”   司马睿胸口一阵起伏,他指着大殿门道:“给朕滚去尚衣局领官服,在家等中书省发的旨意,要什么人去找尚书省要,限期一月,在查清楚倒卖官粮一案前,禁止踏入金龙大殿一步!”   要不是杀不得宋瑞,司马睿早就把他杀了。   哪里像现在这样,受这鸟气。   “得嘞,陛下,俺不在的时候,恁可要把持住,远小人啊。”   宋瑞拱手,说走就走。   满朝文武的脸都是一样黑的。   直娘贼,亲贤臣仨字是一个都没提,合着在你宋瑞眼里,我们全都是小人喽?   “这宋瑞,真是气煞朕也。”   司马睿揉了揉眉心,从袖子里掏出小瓷瓶,倒出一粒丹丸服下。   “陛下,宋瑞如此大逆不道,不可委以重任,何不让他继续赋闲在家。”   钱忠小心翼翼道。   “那朕不是白被气了?”   司马睿瞥了一眼钱忠,“爱卿,朕知道你在想什么,若宋瑞查不出什么,朕会将他流放到东州稷下的,这样,你可满意否?”   钱忠瞳孔骤缩,连忙跪伏道:“臣绝无此意,还请陛下明见。”   “好了,朕累了,退朝吧。”   司马睿挥手道。   倒卖官粮一案,查的出,可以对文官集团敲打一番。   查不出,宋瑞也没有理由继续赖在帝都。   对皇帝来说,横竖都不亏。   朝会结束。   钱忠回到家,把自己关在书房,磨墨提笔,用左手在纸上书写。   他的书写字迹与平日里右手写的迥然不同,写完后塞进信封,信口处封上火漆并盖上密章,然后让哑奴将这封信送到该送的人手中。   这信里全是暗语代指,就算被人劫了或丢失被捡,不知详情的人也完全看不懂。   就算看懂了,字迹对不上,也无法作为证据。   写完信后,钱忠坐在椅子上,思考着还有什么漏洞可以补上或抹除。   “老爷,户部侍郎丁德前来拜见。”   书房门外响起仆人的禀报声。   “户部侍郎丁德?让他来这里吧。”   钱忠说道。   不多时,一个留有八字胡的高瘦中年来到书房。   “下官拜见钱相。”   丁德行礼道。   “丁德,你找本相有何事啊?”   钱忠淡然道。   “钱相。”   丁德环顾左右,凑上前来低声道:“如今陛下命宋瑞为钦差大臣,我等收购项家在帝都的封地是否要暂缓一二?”   对了,因为宋瑞,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钱忠眼前一亮。   项氏一族当年在帝都所获封的封地,到现在可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他们在举族搬迁之前,把土地分给有功劳的残疾将士,让将士们老有所依。   所以明面上这土地是项家的封地,实际上却是那些残疾将士的后人所操持。   以前碍于项家势大,在军中威望颇深,所以大家即使有心,也不敢动那些封地。   可北州要塞告破后,项氏一族生死未卜,就算有幸存者,也不敢来帝都,败军之将,皇帝铁定是要治罪的,搞不好杀头。   司马睿忙着修仙,又要关注北州战事,一时间把项家封地的事给忘了。   于是就有人打上了这些封地的主意。   这其中对此最垂涎的就是钱忠了。   宰相家也没有余粮啊,谁会嫌自己家地多呢?   所以……   “不,我等不需要暂缓,也不需要收敛,闹出点事更好。”   钱忠笑道。   丁德:???   不是,丞相,你这么狂的吗?   宋瑞那茅坑石现在可是钦差大臣,你还顶风作案?   “就这么办,尔等要加快收购进程,出了事,本相担着!”   钱忠语气坚定道。   他深知,掩盖一件事的最好办法,就是捅出另一件事去引人注意,遮盖视线。 第185章天机阁   “小二,给备间上房,再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陈胜喊道。   天色渐晚,他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明日再启程去寻王奔家的豆腐店。   “好嘞客官,您把缰绳给我,我给您骡子牵到棚子里去。”   小二凑上前来,笑眯眯道。   “嗷咦!”   老马叫唤了一声。   “知道了。”   陈胜点头。   “小二,我吃什么,你照例给我的骡子也上一份。”   小二:???   “客官,您莫不是在消遣小的?”   小二原本有些谄媚的语气瞬间变得冰冷。   他已经在怀疑是不是对家的客栈派人来找茬捣乱的。   “你看这可够否?”   陈胜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   小二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语气再次谄媚起来,轻打着自己嘴巴子,却发出“啪啪”高音。   “哎呦呦,客官,是小的没见过世面,多有得罪,该打,该打,您请上座,您这骡子打今儿起就是我的爷。”   这里是帝都,漕运发达,粮食肉禽什么的根本不缺,价格也不会像在杨楼镇那般离谱。   小二所在的客栈,也不是玄武街的玄武楼,一顿饭随随便便能吃上千两银子。   百两银票,够在他们客栈潇洒好几天了。   客栈里几十双眼睛朝着陈胜看来,眼里尽是贪婪。   璨璨,百两银票说掏就掏,谁知道那衣襟里还有多少票子?   最关键的是,这掏钱的人居然是个瞎子。   啧啧,这是上天给予他们的外快啊!   面对这些食客贪婪的目光,陈胜哪怕看不见,也能感知到。   在他掏出银票的时候,这些人的呼吸明显粗重许多。   觊觎我的钱?   呵,那也得有本事拿才行。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大大咧咧地落座。   他的实力今非昔比,已经不需要再像以前那般谨小慎微了。   不过他也很好奇,帝都五城,天子脚下,按理说治安就算一般,也不至于有这么多心存歹意的人凑到一个客栈,最关键的是,他们全是武者!   没错,满座食客,七成以上是气血远超常人的后天武者。   更有几个达七品境的,放一般县都可以混个三使当当了。   帝都武力这么充沛的吗?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干饭最重要。   丰盛的菜肴摆满一桌,陈胜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他的身体素质在几个梦境对手的叠加下,比一般的先天武者要强太多,饭量也比同境界的武者要大。   一桌子菜,外加一大盆饭,只够他八分饱的。   待得酒饱饭足,几个食客挪坐到陈胜桌旁,笑嘻嘻道:“瞎子,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吃啊,爷们最近手头紧,能借俩钱花花吗?”   陈胜叹气道:“都知道我挺能吃,还上来找茬,你们这脑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能吃的未必是武者,但武者都很能吃。   陈胜能轻易掏出百两银票,看体型也不像是能吃的普通人,那肯定就是武者了。   聪明点的人,对比一下饭量,就知道陈胜武道境界不低。   但很可惜,聪明的人不管在那个世界都是很少的。   坐在陈胜桌旁的三个显然不在此列。   他们脸色阴沉,语气不善道:“瞎子,你什么意思?你是在骂我们哥仨傻吗?敢不敢出去比划比划!”   能在帝都开客栈的,背景都不简单,这客栈老板没准就和朝廷里的官员有什么联系,所以他们这些江湖人士能不得罪就不得罪,有什么矛盾到街面上打,这是多年以来的规矩。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来你们是真的傻。   陈胜无奈,拿起吃饭的筷子……   “天机阁放榜了!天机阁放榜了!”   有人在外头喊道。   “好!天机阁终于放榜了!”   客栈内的武者们纷纷起身,奔向外头。   “哼,小子,算你走运,有种的你就继续待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陈胜面前的三名武者也跟着起身,撂下一句狠话,也跟着人群朝一个地方奔去。   “天机阁?”   陈胜将筷子放回碗上,面色古怪。   这名字,前世很多武侠玄幻网文都曾出现过,非常经典的一个名字。   不过好奇归好奇,凑热闹什么的,他是不会去的。   “小二。”   陈胜喊道。   “客官,您有何事吩咐?”   店小二立马凑了上来。   “解释一下吧。”   陈胜指着外头奔涌的人群。   好家伙,八成以上都是武者。   “啊,您是说天机阁放榜啊。”   小二望着外头奔涌的人群熟练地解释道:“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人人都想比个高低,这天机阁,就是帮修士们比高低的势力……”   随着店小二的介绍,陈胜发现这天机阁跟他心里设想的完全一样。   一个号称算尽天下的情报组织。   专门发布了天地人三榜,来给天下人族修士排名。   天榜,排的乃是上三品境修士。   地榜则是中三品。   不过这两榜都只有一百个上榜名额,所以一般上榜的修士都是处于当前规定的最高境界。   例如天榜,基本是一品,而地榜,清一色的四品境。   而人榜,就不是下三品排行了,毕竟下三品武者太多了,没什么好排的,排了大家也不怎么关注,毕竟就连说书的江湖故事,也是中三品以上更吸引人。   所谓人榜,又名人杰榜,取年龄在三十岁以内的修士进行排名。   因此上榜的修士境界就有些参差不齐。   不过天机阁只在帝都五城的告示墙上放榜,然后再由各方抄录,传遍天下。   所以每年即将放榜前,都会有大批武者赶到这里,想获得最新的一手消息。   这也是客栈会聚集大批武者的原因。   “有意思,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组织。”   陈胜挑眉。   天地人三榜,看似排人,实则是在排修行势力。   天榜,意味着一个势力的下限,入榜者,皆是顶尖势力。   地榜,彰显中坚实力,一个势力之底蕴,后继有人。   人杰榜,表现出一个势力培养弟子的潜力,未来能达到的上限。   “小二,这天机阁是朝廷组建的势力吗?”   陈胜问道。   这等能发布三榜的势力,于情于理,国家都应该将其掌握在手的。   因为这就等于掌握了江湖话语权。   谁想一夜成名,又或者想要暗戳戳针对一方势力。   只需要在榜单上稍做手脚,便可轻松达成目的。   “啊,应该不是吧,小的听说这天机阁在大乾成立前就有了。”   小二回复道。   “这样啊,那没事了,帮我备一桶热水送到我房间,我要洗澡。”   陈胜扔过去一枚碎银子。   “谢爷,爷大气,小的这就帮您准备。”   小二连忙接过碎银,乐颠乐颠地去备洗澡水了。 第186章出人意料人杰榜   “天机阁,还真是厉害啊。”   陈胜嘟囔着。   管中窥豹。   一个敢发布天下人族修士排行的势力,绝对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然那些上榜者背后的势力可不会允许天机阁将他们的底蕴广而告之。   而大乾开国八百年,历任皇帝难道不会对这个掌控江湖舆论的势力动心吗?   换做陈胜是大乾皇帝,哪怕付出巨大代价,也要拿下天机阁。   这玩意儿就是搅乱江湖的一把利器,能够稳固江山。   随便制定什么什么榜,就能让那群闲的没事干,精力旺盛的修士们狗脑子都打出来。   若是再给榜单前三甲一些奖励,那会更热闹。   再强的宗门,有一个大统一王朝积攒出来的宝贝多吗?   天机阁面对如此多的风险觊觎,依然稳固,还让天下修士对这榜单心服口服,这足以证明其实力。   不多时,三名原本勒索陈胜钱财的武者回来了。   领头的络腮胡武者骂骂咧咧,“直娘贼,人也太多了,挤都挤不进去,还好告示栏够大,咱老远都能看清。”   “也不枉我们此行来帝都了,今年的人杰榜可真是出乎预料。”   同伙感慨道:“没想到北州要塞的项氏一族尚有族人幸存,那项籍居然以五品的修为一举登顶人杰榜榜首,力压西州大雷音寺佛子,玄州道宫行走等各大宗门势力妖孽天才,最关键的是他还不过弱冠之年,此子当真恐怖如斯。”   客栈里的武者陆陆续续全都回来了。   大家都在讨论着今天的人杰榜榜单。   天地榜相较于他们这帮后天武者还太过遥远,而且榜单基本上很少有变动,就算有变动,也都是熟悉的名字,例如地榜排名第九的大乾骠骑将军虞子期。   但今年的人杰榜,可谓是出乎众人预料,本以为是几大势力培养的种子相互竞争,没想到居然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榜单内的人物——项籍。   也不是说不该,项籍以往也出现在榜单中,但比之大教子弟还是差了些,基本在十名开外,二十名之内。   北州要塞被狄人所破,大家都以为项氏一族全军覆没,没想到项籍居然还活着,还以先天五品的修为力压一众大势力的天才。   “乖乖,二十岁不到的先天五品武者,我二十岁要是能破先天,做梦都会笑醒,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众人感慨道。   别说二十岁了,翻个番,四十岁突破先天,都算是非常有天赋的了。   有的武者穷其一生,也在后天境界徘徊。   而人杰榜前三十,清一色的先天武者,往下排,都是半只脚踏入先天的,最次也是有望先天,在后天境无敌的武者。   这差距,足以令人绝望。   “对了,聊得太尽兴,差点忘了,你小子真有种,居然还坐在这里。”   络腮胡武者把目光放在陈胜身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在这里过夜,为何坐不得位置?”   陈胜淡笑。   他拿起桌上竹筒里的筷子。   本来还想多听听,想着能不能听到自己的排名,以此来验证一下天机阁是不是真的算无遗策,还是靠着一张庞大的情报网辅助才能推出天地人三榜。   可总有不知死活的家伙来叨扰他。   “小子,识相的,就赶紧把兜里的钱交出来,不然爷的拳头可不饶人!”   络腮胡武者一脸狞笑,把拳头捏得咔咔直响。   “真是奇了怪了。”   陈胜转着手里的筷子,好奇道:“虽然现在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但好歹也是帝都五城之一的玄武城,尔等如此强盗行径,就这么不把王法放在眼里吗?”   “哈哈哈……”   络腮胡武者大笑,“王法?我们可没有动手劫钱,未曾触犯王法,而你,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客栈吧?”   “小子,我看你虽然眼瞎,但行动却不受阻碍,想必也是武者吧?”   络腮胡问道。   “是又如何?”   陈胜反问道。   这络腮胡能看出他是武者,就说明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但不多。   “小子,既然是武者,那就按江湖规矩来,敢不敢去街面上一对一单挑,输的人奉上全部身家。”   络腮胡激将道。   要不怎么说武者粗鄙呢。   这群莽夫,信自己的拳头,大于信律法。   帝都五城甚至专门设有给武人解决纠纷的斗场。   当然,也有急眼的,当街就开干。   只要不闹出人命,且你能承担得了造成的周边损失,官府的巡街捕快也不会说什么。   “小伙子别怂啊,干就完事!”   客栈里的武夫们鼓动道。   他们全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兀那小子,我不要你全部家当,只要你拿出一半的钱,这大胡子我帮你解决了。”   一光头武者喊道。   “廖铁头,这瞎子是我先看上的!”   络腮胡大怒。   “所以我才没有和他打一架的想法,我是护着他,有问题吗?”   廖铁头挑眉,同桌的三名武者站了起来,显然是商量好的。   客栈里,就他和络腮胡两方实力最强。   “我说,你们知道我有多少钱吗?”   陈胜面朝络腮胡调侃道:“输的人奉上全部身家,对我也太不公平了吧?”   砰!   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   借着灯火,廖铁头和络腮胡看得清清楚楚。   一千两!   好家伙,一个瞎子这么有钱的嘛?   砰!   又是一张银票拍桌。   还是一千两!   客栈内,本来就对陈胜有歹心,因为廖铁头和络腮胡下场而偃旗息鼓的武者们,又蠢蠢欲动起来。   财帛动人心啊! 第187章人杰陈胜   砰!   又是一千两银票砸在桌子上。   在场的食客们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即便他们已经吃过晚饭。   算上之前的两张银票,这可是整整三千两银!   寻常后天武者,没有关系背景的话,很难攒这么多钱,毕竟练武是很费钱的,没有超支都算是不错的了。   似那王奔,十几年不也就攒了三百多两银子么。   只有到了先天武者级,那攒钱速度才叫快,实力决定赚钱的速度。   络腮胡和廖铁头对视一眼,两人非常默契地达成联盟协议。   先将客栈里的觊觎者清扫干净,再一分高下,省得两败俱伤,被人捡了便宜。   砰!   又是一张银票,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   砰!   又一张!   陈胜的胸襟好似聚宝盆似的,掏出一张又一张银票。   掏到五千两时,廖铁头和络腮胡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可陈胜依旧还在拿。   到最后,桌子上堆起一叠银票,有百两的,五百两的,一千两的,估摸着总数至少一万五千两打底。   “咕噜!”   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   然后便是一片咽唾沫的声音。   此时的廖铁头和络腮胡汗流浃背,神情有些慌张。   他们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能拿出上万两银子的人绝对不简单。   老人算计坏水多,女人狠辣毒心肠。   小孩未必心思纯,残疾不强活不长。   只有这时候,这首给予江湖新人警告的打油诗才被人们想起。   “这,这位少年,是在下孟浪了,看来你并不需要保护。”   廖铁头拱手,转身就走。   “我没说你可以走了啊。”   陈胜冷声道。   廖铁头身子顿时一僵,回过头,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您,您有何吩咐?”   该硬就得硬,该怂就得怂。   江湖多的是欺软怕硬的家伙。   “你和你的人,留下一半银子。”   陈胜说道。   一半银子,该死,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廖铁头双拳紧握,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他开口向陈胜要一半银子保护费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是狮子大开口,反而觉得很仁慈呢,只拿一半。   但事落在他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黑,真特么黑。   嗖!   廖铁头还在权衡利弊。   络腮胡没有丝毫犹豫。   他迈开腿,飞也似地冲向客栈外。   廖铁头付一半身家,他肯定要付出全部。   这还犹豫什么,跑就完事儿!   我就不信,你再强,我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真没有!   陈胜握筷子的手用力一震。   咔嚓!   筷子断成三截,分别射向络腮胡和他的两名同伙。   噗噗噗!   “啊!”   三道声响,三声惨叫。   筷子精准无比地没入三人的脊椎。   他们只感觉后腰剧痛,下半身突然就不听使唤,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我的腿,动不了了!”   络腮胡发出一声悲鸣,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没有知觉。   整个客栈噤若寒蝉,前台的店小二都害怕地躲在柜台底下。   “大侠,这是我们的全部身家!”   廖铁头把身上所有的银两票子全都放在桌子上。   他的同伙也有样学样。   人这一辈子最痛苦的事就是钱还在,人没了。   命,比什么都重要,命没了,还要个屁的钱!   “把他们三个处理干净。”   陈胜指了指还在哀嚎的络腮胡三人。   “是是是,我们这就处理。”   廖铁头点头哈腰,将络腮胡三人打晕拖走,还让手下人把客栈地板上的血迹擦干净。   像他们这些外来武者,在帝都也没什么关系,死了就死了,只要没闹事,官府都懒得追究。   不多时,廖铁头回来了,将络腮胡三人身上的钱财毕恭毕敬地放在桌子上。   此刻,陈胜的桌子上除了一叠银票,还有大把碎银。   但原先那些贪婪觊觎的目光,却是一个都不曾有。   “小二,我的热水备好了没?”   陈胜问道。   “客,客,客官,备,备,备好了。”   小二支支吾吾道。   县官不如现管,他们客栈就算是有背景,你也架不住人家当场杀啊。   人死如灯灭,就算靠山追究到底,也只是报复,已经死的可就白死了。   “你安排的房间在哪儿?”   陈胜问道。   “二,二楼,楼梯左边第一间。”   小二答道。   “嗯。”   陈胜点头,收起桌子上的银钱,拄着杖刀上楼。   吃饱喝足,洗个澡,进梦境挨砍。   唉,生活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呼……   等到陈胜进屋,客栈内的人都松了口气。   廖铁头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他嘴里嘟囔着:“奶奶的,一根筷子就废了大胡子三人,这少年,莫不是什么驻颜有术的先天武者?”   “我想起来了!”   有人惊呼道。   众人吓了一跳,皆怒目视之。   “直娘贼,你想起个甚么了!”   惊呼之人缩了缩脖子,连忙解释道:“那位少侠可是陈胜啊!人杰榜排名第18的快刀陈胜!”   房间内准备脱衣服洗澡的陈胜听到声音不由得为之一顿。   不对啊,那第一名的项籍也才五品,而我可是五品圆满,却只能排18,难不成前面十七个都是五品圆满,或者能战五品圆满的人?   “人杰榜排名第18的快刀陈胜?”   一群人围在那人周边道:“快快说来,到底怎么回事?”   人杰榜一百名天才,大家肯定不会全记下来,一般都只关注前十的。   “说到这个快刀陈胜,那可真是个狠人啊。”   那人故作神秘道:“你们可知道他干了什么事,才会荣登人杰榜第十八?”   “废话少说,少卖关子,不然我们请你吃瓜落!”   廖铁头不满道。   今天这事本来对于他来说是很丢人的,但要是那瞎子是人杰榜第18的快刀陈胜,那不丢人,甚至还可以吹一波。   我可是从快刀陈胜手底下活下来的人!   “对对对,老黑子休要卖弄,不然我们可揍你了!”   一群人附和道。   “哼,尔等就知道欺负我,罢了,反正你们明日去看告示也能知晓,我便告诉你们吧。”   老黑子朗声道:“你们可知,那快刀陈胜,可是杀了中塘郡太守和三使一军的狠人!”   “什么?是他!”   众人皆惊。   中塘郡太守与三使一军被杀这件事可是在中州传得沸沸扬扬。   大家都在猜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杀朝廷命官。   没想到杀人者就在玄武城。   在帝都眼皮子底下。   这不是挑衅嘛? 第188章天才,斩断万物   “老黑子,你没开玩笑吧?那可是杀了太守和三使一军,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玄武城,朝廷居然不派人来追捕?”   廖铁头纳闷道。   陈胜在屋内也是恍然大悟。   看来天机阁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胜算,对于自己的实力,还停留在斩杀中塘郡太守和三使一军的时候。   “那时候,我的实力应该对标六品圆满吧。”   陈胜细细琢磨着。   掌握刀韵的他不能以常规思维来判断实力。   依他当时在与虞子期的短暂交锋来推导,寻常五品之下皆可杀之,除非碰到也掌握韵的武者。   当然,现在的陈胜,在战胜了长须中年人后,实力已经飙升至五品圆满,靠着快刀韵,即使是四品,也有一战之力。   天机阁情报能力再怎么强,再怎么能算,也算不到他有个梦境,能飞速提升实力。   “这我就不知道了,朝廷的事,咱这江湖人士管不着,也猜不透,反正我是中塘郡人,就没见过朝廷下发过有关陈胜的通缉令。”   老黑子摇头道。   “郡城的三使一军可都是先天武者,人杰榜第18,当之无愧啊。”   有人感慨道。   “何止呢!”   老黑子伸出一根手指,“人杰榜上记录的战绩可是一刀杀了中央郡三使一军!”   天机阁发布的天地人三榜都会记录最能证明上榜人实力的战绩,好让有兴趣挑战的人掂量一下自己的水准。   天机阁提醒您,命只有一条,且行且珍惜!   “一,一刀……”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廖铁头更是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他无比庆幸刚才认怂认的快,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典范。   不识时务的,现在已经被丢到乱葬岗喂野狗了。   “最关键的是,人家今年才十五呢,还是一介散修,无门无派!”   老黑子高声道:“你们回来得早,我回来得晚,有好几家势力在打听他,想要他加入呢!”   “十五岁?还散修?”   廖铁头感觉这半辈子都活到了狗身上。   他今年四十有五,依旧在七品境徘徊,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能否突破到先天。   再看看人家,十五岁,先天境!   这是何等天才?   客栈里的武者们在震惊过后,便是一阵长吁短叹。   因为他们在这一刻明白什么叫可望而不可及。   这些天才,证明了武道兴旺,而他们这些芸芸众生,证明了这世上天才。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这位天才,正在梦中受虐。   梦境。   “哈喽啊大叔,我这次可是变强了很多呢。”   陈胜笑道。   上次面对鹰眼男,他尚未继承长须中年人的实力。   现在五品圆满的他很有信心能挡得住对方的百丈刀气。   锵!   鹰眼男抽出背上的十字大刀。   他和长须中年人不一样,讲究的是能动手就别哔哔,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呲啦!   百丈长的绿色刀气发出金属交鸣的声音,朝着陈胜呼啸而来。   “来吧!”   陈胜拔刀,予以还击。   同样是百丈长的刀气席卷而出,而且还是十道!   他现在的真气含量,对快刀韵的掌控,足以支撑他斩出十道攻击!   叮叮当当!   同样是百丈刀气,鹰眼男的刀气连续斩爆了陈胜的五道刀气方才消散。   “这是……韵吗?只是和我的快刀韵一样,表现的不明显吗?”   陈胜皱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同样都是武道之韵,不同的韵,表现出的方式各不相同。   有的很明显就能体会到,例如长须中年人的天刀九式,都带着强烈的表现力,先发制人,让人瞬间就陷进去,最后把命交代出。   而有的韵,如陈胜的快刀韵,表现内敛,因为太快的缘故,直到刀透过身体的那一刻,敌人才会反应过来。   而鹰眼男的刀韵,显然和陈胜一样是内敛型的。   “只不过你是坚刀,还是利刀呢?拭目以待。”   短短瞬间,思绪万千。   陈胜目光紧紧盯着鹰眼男,想看他如何面对剩余的五道刀气。   如果依旧还是百丈刀气应对的话。   那么对不起,我的速度比你快,你一刀,我十刀不止,最后你只能淹没在成百上千道刀气中!   有意思。   鹰眼男嘴角微微上扬,长刀挥出。   一百丈不行,那就一千丈!   刚才那只是牛刀小试,这才是我的认真一击!   轰隆!   长达千丈的刀气朝着陈胜竖斩而来,所过之处,犁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我尼玛!   真就量大管饱是吧?   陈胜脸都绿了。   他将快刀韵发挥到极致,连斩十五道百丈刀气。   但十五刀的量,和鹰眼男翻十倍的量根本无法匹敌。   一千丈的刀气是什么概念?   一丈约三点三米,千丈,换算过来就是三点三公里!   一刀横切一个村落,截断一条河流。   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千丈刀气摧枯拉朽地摧毁面前所有阻拦刀气,余势不减地朝陈胜劈来。   “我就不信挡不住,拼了!”   陈胜咬着牙,将真气附着在刀上,朝着千丈刀气砍去。   “啊啊啊!”   他的脚在地上犁出两条沟壑,浑身都在颤抖。   咔嚓!   杖刀断裂!   刀气碾过身体,势不可挡!   我懂了,这就是你的刀韵吗?   陈胜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明白了对方的刀韵。   片刻之后,他又毫发无损地复活。   “你觉得你手中的刀,能斩断万物,斩刀道,斩之刀韵,真是自信啊。”   陈胜感慨,舔舐着嘴唇,“真是不错的刀道,不亚于我的刀道。”   斩断万物,方证其道。   这气魄,当真大气。   也难怪能在相同的刀气量下,连斩断我五道刀气。   “我也不能输啊,再来!”   陈胜抄起手中的刀,朝着鹰眼男冲去。   你有自信能斩断万物。   我何尝不能有自信快过万物呢?   长夜漫漫,战个痛快吧! 第189章王家豆腐店   玄武街王家豆腐店。   这里除了批发豆腐外,还支了个摊子,卖豆腐的熟制品。   如豆腐脑、凉拌豆皮、卤豆干等。   只是往日里食客满座的热闹场景早已不复存在。   明明是早上生意最兴隆的时候,却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唉……”   卖豆腐的董荷莲叹了口气,给自己舀了碗豆腐,坐在桌子上慢慢吃起来。   平日里香甜的豆腐,此刻却是越吃越苦。   “娘子,我回来了。”   王猛赶着一辆驴车回来,沮丧无比。   他去送豆腐给玄武街的各大酒楼饭馆,可得到的回复却是“你家豆腐我们不要了,以后也别送。”   一车豆腐,拉出去是多重,拉回来依旧是多重。   “夫君,今儿个也是如此,自打项家倒台,我们家的生意是越来越冷清了。”   董荷莲苦笑道。   占着玄武街寸土寸金的地界儿,做什么买卖都赚钱,按理说每日的进账都是以银钱为单位的,可如今,却是数着铜板过日子。   “都是那帮家伙!”   王猛咬牙,生气地环顾四周。   几个地痞流氓在街边游荡,他们眼里带着轻蔑之色。   项家分地,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好几代人的事了,早就忘了王家豆腐店是怎么得的这个地皮了。   所以就算酒楼生意做不得,自家摊子也不该如此冷清的。   坏就坏在普通人忘了王氏豆腐店是怎么发家的,但顶头的人可没忘。   树倒猢狲散,项氏一族倒台,立马就有人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想要以极低的价格买下项氏原先在玄武城的封地。   不同意就各种使坏。   这些地痞流氓就是他们耍的花招之一。   一有客人想要上豆腐店吃一碗,立马就有人上前插队,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把客人吓跑。   王猛拖家带口,对那些光脚不怕穿鞋的地痞流氓毫无办法。   打输了,挨一顿揍。   打赢了,就得吃官司。   “要不,我们还是把店卖了吧。”   王猛苦笑道。   若非生意做不下去,他真不想放弃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可是爷爷用命拼下来的产业,后辈子孙没有守好,实在是大不孝也,恐百年之后,无言在九泉下面对亲人。   “不能卖!”   一满头白发的老妇搀扶着少年,从豆腐店内走出,她怒道:“奔儿尚未回家,我们要是搬走了,他该怎么找?”   这老妇,便是王奔与王猛两兄弟的亲娘——赵芳。   而搀扶着赵芳的少年,便是王猛的儿子王灿。   “啊爹,咱为什么要搬走啊,那我以后不是不能和大壮、柱子他们一起玩儿了?”   王灿问道。   由于家境优渥,十五岁的他尚且涉世未深,不知道大人的那些弯弯绕。   娘,北州要塞破了,狄人入侵,小弟恐怕……   王猛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吐露心中猜测,只是无奈道:“娘,张叔李婶他们都搬走了。”   有人舍不得地,也有人畏惧。   有近半数当年获得项家封赏的人家,都选择了低价卖出,搬离这个是非之地。   因为他们知道,没了项家这杆大旗,是挡不住对方的觊觎。   与其等对方做出更过分的事,不如趁早离开。   “他们搬走是他们的事,我们不搬,我要等奔儿回来。”   赵芳语气坚定。   比起皇帝重长子,寻常百姓更疼幺儿。   十几年未见,赵芳更加思念小儿子王奔。   “娘,你不能为了等小叔,而置我们全家安危于不顾啊!”   董荷莲抱怨道。   “荷莲,你怎么跟娘说话的!”   王猛呵斥道。   爹走的早,都是赵芳这个做娘的将两兄弟拉扯大。   所以王猛是非常孝敬老娘的,平时有事也尽量不和母亲争执辩解什么。   “本来就是嘛,就算不为我们夫妻俩着想爱那个,也得为灿儿着想啊。”   董荷莲委屈巴巴道。   都是当娘的,她也不想自己儿子出什么事啊。   “再说了,北州大乱,小叔未必……”   “荷莲,你不要再说了!”   王猛看着神情哀伤的老娘,瞪了一眼董荷莲,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面对丈夫的屡次偏颇,董荷莲心里的委屈到了极点,破罐子破摔道:“我就要说!我是灿儿娘,我为什么不能说?灿儿可是你们王家的香火独苗苗,那些人的手段你也清楚,咱守不住这块地,难道非得为了生死未卜的小叔,闹得家破人亡吗?”   “荷莲!”   王猛额角青筋暴起,眼珠子瞪得贼圆,扬起手就要落下。   董荷莲上前一步,尖声道:“你打啊,有种你就当着灿儿的面,一巴掌乎下来啊!大不了我带灿儿回娘家,总有口饭吃,你们母子俩自个儿守这店吧!”   “你!”   王猛气喘如牛,看着躲在赵芳身后探出脑袋,一脸畏惧地儿子,又看着周边幸灾乐祸的地痞流氓。   这一巴掌是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额……请问这里是不是玄武街王家豆腐店。”   陈胜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玄武街就一个王家豆腐店,你找我们有何事?”   有了陈胜这个台阶下,王猛立马将手收起。   “那什么,先来两碗豆腐脑,要卤汁的,早饭还没吃呢。”   陈胜摸着咕噜叫的肚子道。   昨天和鹰眼男激情对砍了一晚上。   用事实证明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鹰眼男在斩刀道上走出的路,明显比陈胜的快刀道要远。   这不是短时间内所能超越的。   唯有借着对方的道,不断磨练己身,方能一点点赶上,甚至超越。   现在嘛,还是先干饭,干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当然,主要还是王家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陈胜总不能上去就告诉赵芳说,“你儿子王奔已经噶了,墓前情况稳定,我是来送他遗物的”吧?   这要是老人家气没顺过去跟着噶了,那就罪过了。   他是来送遗物的,不是来拓展送葬业务的。   还是等这一家子气消了,再如实相告吧。 第190章我让你捡起来   “吃,吃豆腐脑?”   王猛有些懵地看着面前的盲眼少年。   周边的地痞流氓则是眼前一亮。   来活了来活了!   “怎么,你们这里难道不是卖豆腐脑的地儿吗?”   陈胜笑道,排出十几枚铜板,“够吗?”   “够,够了。”   送上门的生意,不做就是王八蛋了,董荷莲上前准备收桌上的铜板。   一个顾客也是生意,好歹开张了不是?   “慢着,给我们也上两……一碗!”   几个泼皮落座在陈胜周边,桌子拍得啪啪直响,却只点了一碗豆腐脑。   其中一个高大泼皮对着陈胜笑道:“小子,我们坐你旁边,你没意见吧?”   “牛三儿,你过分了!摊子上有好几桌,都够你们一人坐一桌了!”   王猛怒道。   “唉,我们就爱坐这桌,不行吗?你们开店做生意的都这么霸道吗?还管人坐那儿吃不成?”   牛三嘚瑟道。   散着坐,那是刚开始在王家豆腐店挑事的时候才这么干。   那时候人多,经常坐满,牛三儿他们要上一碗豆腐脑,分别往座儿上一挤,稀里哗啦吧唧嘴,一个泼皮就能恶心走一桌的客人。   现在不一样了,来的客人少,就得围起来坐,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操着彪悍的语气,把正经吃饭的人吓走。   “你,你给我滚,我们不做你们的生意!”   王猛骂道。   “凭什么!”   牛三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大喊道:“南来的,北往的,都来看看喽,王家豆腐店,店大欺客,瞧不起咱喽!”   砰砰砰!   丁零当啷。   桌子上的铜板被震得掉在地上。   四周的行人都来看热闹。   “牛三!”   王猛怒了,抄起板凳,泥捏的还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是血肉之躯造就。   “来呀,你打呀,有种你就打呀。”   牛三非但没有退却,还把脑袋凑了上去,嘚瑟道:“想想你老娘,想想你媳妇,想想你的儿,你要敢打,我敬你是条汉子,明儿个去大牢看你,让牢里的兄弟好好照顾你!”   “夫君!”   董荷莲望着王猛,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   民不与官斗,这是她为什么要坚持搬走的原因。   人家有权有势,他们拿什么跟人家斗?   “我,我……”   王猛胸膛一阵起伏,内心无比憋屈。   或许,王家豆腐店,也该摘牌搬走了。   “捡起来。”   陈胜朝着牛三冷不丁道。   “什么?”   牛三愣神。   僵持的气氛被打破。   “我让你把铜板捡起来。”   陈胜淡然道。   “哈哈哈,哪儿来的小瞎子,到爷面前来逞英雄?”   牛三大笑,不管一旁沮丧无比的王猛,拳头捏得咔吧响,朝陈胜走去。   锵!   杖刀出鞘,刀刃稳稳当当地架在牛三的脖子上。   发生什么事了?   牛三只感觉清风拂面,脖子处凉飕飕的,后知后觉地将目光瞥向下,玄铁杖刀暗红色的刀身映入眼帘。   “老大!”   几名泼皮立马上前将陈胜围住,只因刀架牛三脖子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我让你把铜板捡起来。”   陈胜冷声道。   “小子?你敢杀我?”   牛三面目狰狞地叫嚣着,“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杀过人吗?”   “杀过。”   陈胜淡然道。   他杀过的人可不少,比牛三认识的人都要多。   牛三闻言大笑,“哈哈哈,你一个瞎子,杀人?少吹牛了!识相的……”   嗡!   陈胜施加了一点向下的力道,通过杖刀,传递到牛三肩头。   “啊!”   牛三吃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总要让我识相呢?明明不识相的是你们啊。”   陈胜喃喃自语,刀口往左稍稍偏移。   牛三的脖子里面被划出一道血痕,猩红的液体溢了出来。   意识到踢中铁板的他惊恐道:“不!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上头有人,我上头有人,你得罪不起的!”   “我现在把你砍了,你上头的人再怎么追究,你也是死人。”   陈胜露出一口白牙,语气森然,“给我把铜板捡起来。”   “我捡,我捡,我这就捡!”   牛三连忙找寻被他震落的铜板。   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牛三可不敢赌陈胜敢不敢玩命。   不多时,他颤颤巍巍地将十几枚铜板放在桌子上,挤出个勉强的笑容道:“大,大侠,铜板都在桌子上了,您,您看……”   锵!   陈胜将杖刀入鞘,冷声道:“滚吧。”   这里终究是王家豆腐店,杀了人,见了血,人家生意不仅做不下去,搞不好还得吃官司。   “哎哎哎,咱这就滚,这就滚!”   牛三捂着脖子,带着小弟们连滚带爬地跑了。   “好厉害啊!”   王灿看在眼里,十分羡慕。   大家看起来年龄都差不多,怎么你就这么厉害呢?   “老板,来两碗豆腐脑。”   陈胜神情淡然道。   赶了几只烦人的苍蝇,没什么大不了的,饭还是得吃。   “这位少侠,您稍等。”   王猛赶忙从锅里舀出两碗满满当当的豆腐脑,浇上香喷喷的卤汁。   “给,老马,你的份。”   陈胜将一碗豆腐脑递了过去。   在王家人震惊的目光下,老马凑到桌前开始享用美味。   不是,现在骡子都吃的这么好吗?   以陈胜和老马的胃口,两碗豆腐脑显然是不够的,他们俩吃光了锅里的豆腐脑,方才觉得有点饱。   “味道不错,结账吧。”   陈胜将一散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这豆腐脑让他想起杨氏母女的豆腐摊了。   嗯,味道口感上各有千秋。   “少侠,您帮我们解了围,我们又怎能要您钱呢。”   王猛连连摆手道。   “我这人吃饭都给钱的,叫你拿你就拿着。”   陈胜将碎银扔给王猛,“况且,我来你们这里,不单单只是吃饭。”   王猛手忙脚乱地接住碎银,闻言有些警惕地看着陈胜道:“不知少侠找我们有何贵干?”   “我是从北州北灵郡来的。”   陈胜长叹一口气,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北州北灵郡?”   王猛身子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胜。   “嗯,北州。”   陈胜点头道:“敢问赵芳赵老夫人可在?我是受其子王奔之托,前来交代遗物与临终遗言的。”   当初对已死之人的承诺,历经小半年,总该画上句号了。 第191章明心,女侠   受王奔之托,将遗物送来并交代临终遗言……   王猛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我的小弟……   “小,小伙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赵芳颤颤巍巍道。   “很遗憾,老夫人,我并不是在开玩笑,你儿王奔已经死了。”   陈胜坦诚相告。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与其让赵芳对了无音信的王奔牵肠挂肚,思念成疾,不如将真相说出来,长痛不如短痛。   “不!不!你骗我,你骗我!”   赵芳尖叫着,她拿起扫帚,做出驱赶的动作,“你走,你走!我儿子没死,我儿子没死!”   “诶……老马。”   陈胜低声道。   “嗷咦。”   老马会意,用妖力把背上包裹里的一样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   王猛见到那东西,瞳孔不由得骤缩。   赵芳更是两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那是王奔的长命锁。   一般人家给孩子满月时打出来佩戴在脖子上求平安的。   没钱的用铜,或者铁打,有钱的用银、金打。   王家的长命锁是用银打的。   十几年前,王奔临走时,赵芳让他带上的,说能保平安,若是在当地娶妻生子了,就将这长命锁传下去。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长命锁,终究没能保平安,让王奔长命。   陈胜在收拾王奔遗物时,便摸到了在碎银堆里的长命锁。   他考虑到王家人可能不会信他带来的消息,于是便将这锁留了下来,当做信物,没有等价折算成银票好方便携带。   “如此,可信否?”   陈胜将长命锁推到桌子前。   赵芳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把长命锁抓在手里,轻轻地抚摸上面的花纹,以及那令她挂念的儿名——王奔。   “我,我儿临终时可有说什么?”   赵芳的面部肌肉剧烈地颤抖着,声音哽咽,眼眶泛红,却流不出泪来。   “他说,娘,孩儿不孝了。”   陈胜轻声道。   他的记忆也回到了双旗镇外的小寒潭,那个濒死之际询问他是否乃是先天武者,最后喊出那句“娘,孩儿不孝了”的王奔。   不甘?后悔?悲愤?   王奔那竭尽全力,充满各种情绪的呐喊声恍若昨日刚听闻,依旧回荡在陈胜耳边。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不够强,注定成为一培黄土。   我会成为那一培毫不起眼的黄土吗?   不,我不会!   陈胜的内心愈发坚定。   变强,只有不断变强,才能大自在,大逍遥。   我当,无敌于世间!   陈胜坚定了内心。   而赵芳的内心,却被这句“娘,孩儿不孝了”所冲垮。   她仿佛看到了小儿子在喊出这句话时的不甘与悔恨,对生的眷恋。   “我的儿啊!”   赵芳仰天悲鸣。   她在质问这该死的老天爷,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他们一家团聚?为什么不保她儿子平安?   为什么!   怒火攻心,悲情上脑。   大坝被情绪冲垮。   痛楚的洪水倾泻而出。   “噗!”   赵芳口吐鲜血倒下。   “娘,娘!”   王猛连忙上前扶住。   陈胜长叹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点滴温热。   吐吧吐吧,将这口淤积在胸口的恶血吐出,人也能顺畅些。   “小贼!光天化日之下欺压百姓,吃我一剑!”   一声娇喝。   随后便是长剑沉稳的破空声。   感到背后恶风袭来的陈胜,转身反手夹住了长剑,异样的触感传递至大脑,他眉头一挑,有些诧异。   木剑?   就这?   你当你是盖聂吗?   就算是秦时里的剑圣,也在陈胜手底下走不过一招。   这个世界的先天武者可是强得离谱啊!   “可恶,小贼,松手!”   虞薇奋力将木剑往回抽。   但陈胜的力量岂是她一个刚入品的武者能挣脱的。   哪怕是用两根手指头夹剑,也绰绰有余了。   “要我松手?好啊。”   陈胜笑了,旋即松开手指。   虞薇怎会想到陈胜会如此轻易松手,还在银牙紧咬奋力抽剑呢,这一松,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她一袭白裙都染脏了。   “小姐!”   虞薇身边的两个侍女兼保镖可不干了。   主辱臣死,她们纷纷抽出长剑,对着陈胜,这下可是货真价实的百炼钢剑了。   “两个八品?无趣。”   陈胜摇头。   他杀了几个八品武者来着?   嗯,忘了,没有刻意去记。   “住手,不要打,不要打。”   董荷莲连忙解释道:“误会啊,几位女侠,全是误会啊,这位少侠并没有欺压我等。”   可恶,摔了个屁股墩,好痛啊!   唉?那大娘说我是女侠唉。   虞薇冷着脸起身,刚想找陈胜算账,被董荷莲这么一说,心里有些开心。   她喜欢被人称呼女侠。   在家里母亲老是要她刺绣背女诫,做个淑女什么的,烦死了。   父亲倒是挺喜欢她舞刀弄枪,靶场射箭什么的,还称呼她为弓腰姬,但可惜,家里是母亲做主。   好不容易趁着母亲去庙里为父亲祈福偷跑出来玩,结果看到有人欺压百姓。   可怜的老妇人,血都被那恶人打得吐出来了!   这本女侠能忍吗?   这我不能忍!   我刚入的品,上去就是一剑,想着反正也是木剑,劈不死人,顶多给个教训。   结果……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虞薇冷声质问道。   因为她的容貌和地位,总有不开眼的富二代官二代凑上来,所以习惯摆出一副冰冷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管是怎么一回事,好像都和你无关吧?”   陈胜也冷声回复。   “你!”   虞薇瞪着陈胜,国色天香的容颜,让她即使生气,也能令人感受到一种别样的美。   只可惜,陈胜是个瞎子,完全体会不到,他轻笑道:“你什么你?你无缘无故劈我一剑,连个道歉都没有,还一副我欠你几百万两银子的语气质问,我脑子有坑才会跟你解释。”   虞薇不服道:“我……”   “我什么我?姑娘,你应该庆幸你刚才用的是木剑,否则……”   陈胜的语气突然变得森然无比,透着凛冽的杀气。   “你就不止摔一屁股那么简单了。”   “你你你!”   虞薇维持不住冰冷的气质,惊惧地往后退。   以她大乾骠骑将军独女的身份,可从来没遇到过有人明目张胆地对她展露杀意。   两名侍女也脸色骤变,将虞薇护在身后。 第192章天真的姑娘   “姑娘,行侠仗义不是你这么行的。”   陈胜淡然道:“不分青红皂白,你就提剑砍我,若不是你本意不坏,我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你早就身首异处了。”   “哼,刚刚那只是本姑娘大意了,下次你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虞薇刚从陈胜凛冽的杀意中缓过神,有些恼怒道。   她连身前侍女一个劲儿地扭头使眼色都没有注意到。   “哈哈哈,我说你们三个加一块,都没有资格让我起身,你们信不信?”   陈胜大笑,露出一口白牙道:“我只需要略微出手,便是你们三人的极限。”   “你!狂妄!”   虞薇呵斥一声,怒目圆睁。   “我说的是事实。”   陈胜抬手朝着虞薇身旁打出一掌。   呼!   狂风掠过美人脸庞,鬓角几缕青丝荡漾。   虞薇露出了惊愕之色。   作为习武之人,她知道这代表什么。   劲力外放,先天武者?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可他看起来和我岁数差不多,怎么可能是先天武者!   两名侍女将虞薇紧紧护在身后,咬牙道:“陈少侠,我家小姐的父亲可是当朝骠骑将军,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您见谅。”   “陈少侠?看来你们是认出我来了。”   陈胜挑眉道:“当朝骠骑大将军……你们小姐是虞子期的女儿?”   “是。”   两侍女连连点头。   她们已经听出陈胜的语气逐渐温和。   “行,看在虞将军的面子上,带你家小姐回去吧,以后注意点,少玩这种过家家游戏,遇到暴脾气的,人家可不会给你们开口的机会。”   陈胜摆手。   他杀了中塘郡的太守和三使一军,到现在都没被通缉,能进入玄武城,就说明虞子期真说到做到,帮他把悬赏撤了。   这要再教训人家女儿,就显得有点忘恩负义了。   陈胜虽然身体机能是十五岁,但心理却是一个前后世加起来快四十的人了,虞薇在他的认知里,就是淘气的小辈罢了。   跟小辈没什么好计较的。   更何况虞薇是出于好意助人,用的也是木剑,不是真想杀他。   过家家游戏?   虞薇眉头紧皱,白皙的额角上青筋暴起。   她头一次发现,当被同龄人以大人的口吻说教时,心里会有多么的不爽。   “喂!你……”   “小姐,您就别说了。”   两名侍女也顾不上主仆之别了,捂住虞薇的嘴,把她架走了。   “小伙子,你能告诉我,我儿是怎么死的吗?”   赵芳在王猛的怀中悠悠转醒,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陈胜询问王奔的死因。   她此刻已经冷静了许多,只是眼里有些空洞无神。   哀大莫过于心死。   若是赵芳只有一个儿子的话,恐怕一口血喷完就撒手人寰了。   “老夫人,节哀顺变。”   陈胜叹了口气,将王奔的死因娓娓道来。   ……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虞薇生气地挣扎着。   但她一个刚入了品的武者,又怎能挣脱两名八品境的侍女。   好在,两名侍女见已远离王家豆腐店,心里松了一口气,便将自家小姐放下,然后躬身谢罪。   “小姐,不是奴婢不听您的话,而是那个人实在太危险了,您不能再触犯他了。”   侍女苦笑道。   “难不成他还敢当街杀了我不成?”   虞薇皱眉道:“不对,你们二人怎么知道他姓陈?”   “小姐,他是人杰榜排名第十八的快刀陈胜啊,您昨天还让我们抄录一份天机阁三榜的。”   侍女提醒道。   小姐心里尚武,她们年年都要手抄一份天机阁三榜,对于异军突起的陈胜还是有比较深刻印象的。   “人杰榜第十八?”   虞薇顿了一下,回想起陈胜的样子。   瞎眼少年,盲杖一把,身边还跟着一只骡子。   再回忆起人杰榜的内容。   好像还真是唉!   她揉了揉眉心,“一时气糊涂了,再说了,我只大概看了一下,唯有人杰榜前十才会细观之,还真没有注意到。”   “小姐,那个人不是好招惹的,他连中塘郡的太守和三使一军都敢杀,所以我们才迫不得已,将您带走的,再不走,恐有生命之危。”   侍女解释道。   在她们眼里,太守和三使一军都是大官,陈胜连这几人都敢杀,未必就忌惮骠骑将军,不敢杀自家小姐。   好在,陈胜好像认识老爷,没有暴起杀人。   “什么?他杀了太守和三使一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薇心中也是一惊,连忙问起。   虽然她平日里不关注政治,但也知道一郡的太守和三使一军是何等位高权重,就算是她爹虞子期,也不能说杀就给杀了。   陈胜不仅杀了,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玄武城,这能不让人好奇嘛。   “事情是这样的……”   两名侍女将她们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相比于虞薇自由受限,天天被其母亲管教在府中学如何当淑女。   她们这些婢女倒是能接触到府中的下人,经常听他们聚一起吹牛皮。   不过侍女们并不知道是虞子期出面撤了悬赏,只知道陈胜是为何杀了太守和三使一军。   毕竟她们府上就有从中塘郡逃难过来,卖身为奴的人。   这是中州很多人家活不下去所做出的选择。   逃到帝都五城这繁华的地方,把自己卖给一个好人家,能混口饭吃。   “原来如此,杀得好,杀得好!”   虞薇听闻事情经过,忍不住拍手称好,旋即她脸噌得一下红了,无比尴尬道:“那,那本小姐岂不是错怪人家了?我……我要不要回去道个歉?”   “小姐,万万不可,这些都只是我们道听途说,谁也无法证明快刀陈胜到底是不是为民杀人,就算是,他刀下亡魂,也不下千条了。”   两侍女连忙否决自家小姐的天真想法。   还回去道歉?   你为了一个道歉,赌人家会不会杀你,心也太大了。   她们小姐人美心善,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单纯了,没见过江湖险恶啊。   “啊,这,这样啊,那就算了吧。”   虞薇想起陈胜身上迸发出的凛冽杀意,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听取建议,果断从心。 第193章刀狂   “喂,你们刚才说的是快刀陈胜吗?”   粗犷的声音在虞薇等人背后响起。   她们下意识回首望去,一个敞开胸襟露出肌肉的黑衣青年扛着把大刀,一脸兴奋道。   “刀狂程鹏!”   虞薇忍不住惊呼。   她昨日才在抄录而来的纸上看过。   人杰榜第八的刀狂,先天五品后期,打通六脉的强者!   这样的人虞薇自然有印象,事实上,人杰榜前十,每一个天骄都有非常鲜明的特色性格。   就比如眼前的刀狂,他非常喜欢和刀客切磋,哪怕是境界比他高的人,他也敢勇于拔刀。   “嘿嘿,认识我,认识我就好说了,那快刀陈胜在哪儿?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程鹏舔舐着嘴唇,眼里全是兴奋之色。   这一趟帝都之行没白来。   事实上,每年他都会来一次,看看能不能遇到人杰榜前三十的人,切磋一下。   当然,遇到境界差距大的,他会把实力压制到与对方同等境界再打。   “我不……唔唔唔!”   虞薇的嘴又被捂住了。   事实上,她不想告诉刀狂陈胜所在地方。   毕竟人杰榜第八打人杰榜第十八,怎么看都没有胜算。   虞薇误解了陈胜,有错在先,可不想一错再错,把刀狂引过去给陈胜添麻烦。   “我们可以告诉你,但还请不要向快刀陈胜透露是我们告知的。”   侍女捂着虞薇嘴说道。   “你们这些女人,心思就是多,我答应了,快说!”   程鹏不耐烦道。   因为他年复一年地来帝都,导致大部分人杰榜的天骄都不愿意在天机阁放榜的时候来这里得一手消息了。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不能让他跑了。   “玄武街王家豆腐店,你快点去,还能赶得上。”   侍女说道。   “好!”   程鹏施展轻功,朝着玄武街飞奔而去,引得路人一阵惊呼。   没办法,帝都五城内是禁止先天武者御空飞行的,只能施展轻功贴地飞行了!   “呼呼呼……小环,你怎么又捂我嘴,太过分了!”   虞薇气呼呼道。   “小姐,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侍女委屈道:“那程鹏虽然不似快刀陈胜那般嗜杀,但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他已经听到我们的讲述,若是不指明方向,他一定会打到我们说的。”   虞薇神色一顿,想起刀狂程鹏的传言。   程鹏的同门师兄乃是人杰榜第七的剑痴西门雪。   刀狂经常找西门雪切磋。   但西门雪长得一表人才,练剑时经常吸引门内女弟子围观,甚至会产生拥堵道路的情况。   程鹏为了和西门雪切磋,往往都得把外面的女弟子全都清理一遍……   这家伙为了一劳永逸,让那些女弟子看到他就直觉让出一条路,经常把人打得鼻青脸肿。   虞薇一想起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顿时打了个寒颤。   “可恶,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变态!”   她越想越气,转身朝着一个地方狂奔。   “哎,小姐,小姐,你要去哪儿啊!”   侍女们连忙跟上。   夫人都交代过了,必要的时候可以把小姐打晕带回去。   她们俩现在很认真地考虑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王家豆腐店。   “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   陈胜接过王猛递过来的热茶,一饮而尽。   屋里的人一阵沉默。   许久,赵芳才开口道:“这么说,我儿是因为惩奸除恶而死的?”   “嗯。”   陈胜点头。   王奔作为一县的三使,也算是尽职尽责了。   这点从他的遗产就能看出来了,但凡和管杨楼镇的三使一样贪,也不至于就几百两银子。   可不管前世今生,老天爷就特么爱欺负老实本分的人。   “好,我儿虽死,但也是为善而死,等转世投胎,也能投个富贵人家。”   赵芳说着,眼里流下两行热泪。   王猛也眼睛通红。   他也没想到,十几年前与小弟的一别,竟是最后一面。   “这是王奔的遗物,共计三百二十七两银子,分文不差。”   陈胜将三张百两银票和二十七两碎银放在桌上。   “孩子,这一路辛苦你了,这钱,你取一半走吧。”   赵芳柔声道。   她知道,陈胜没有贪一分一毫。   若是陈胜想私吞,她连儿子的死讯都不会知道。   陈胜摇头道:“我不缺这些钱,只是答应的事一定要做到罢了。”   帝都是个是非之地,完成对王奔的承诺,他也是时候该……   “大哥!就是这儿!”   屋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就是刚刚被教训过的地痞头子牛三。   陈胜眉头微皱,拿起杖刀起身。   身为先天武者,杀个地痞流氓,官府应该不会斤斤计较吧?   反正都要走了,大开杀戒也无妨。   嗯,得离远点再杀,省得溅人家豆腐店一地血。   “王家豆腐店……”   纹着两条花臂的壮汉意味深长地看着店门口的招牌,挥手道:“给老子砸!”   “好嘞大哥!”   牛三撸起袖子,领着十几个小弟准备打砸。   他这次请的大哥可是位七品武者,绝对能让那瞎子好看!   当然,若是牛三能仔细打听一下他滚了之后在豆腐店发生的事,他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不过在他的认知里,陈胜撑死就是个七品武者,不可能是先天,王家豆腐摊要是有先天武者撑腰,还至于让他们这些地痞流氓欺负成这副样子?   人啊,总是会被自己的常识认知所误导。   “住手!”   陈胜推开门,语气无比冰冷。   和死人说话,确实不需要带点情绪。   这就是教训牛三的人?   一个瞎子?还这么年轻?   花臂壮汉有些诧异,脑子迅速过了一遍,旋即拱手道:“这位小哥,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他并没有认出陈胜是人杰榜的那个快刀,毕竟放榜的时候他在青楼喝花酒。   对于一个没有上进心的帝都本地武者来说,早已对每年的天机阁放榜习以为常。   不看还好,看多了嫉妒,玛德,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牛逼。   看完以后一天心情都不好,不如不看。   花臂壮汉之所以这么谨慎,完全是因为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   一个外地的瞎眼少年,能安全来到帝都五城,足以证明其实力。   有资格让花臂壮汉先礼后兵,要是对方不听,那接下来才是亮刀子的环节。 第194章帮人帮到底   “我确实不是本地人,你待如何?”   陈胜冷声道。   “在下漕帮龚旺,还请阁下给个面子,速速离开王家豆腐店,我们上头的人看上了他们的店,你吃罪不起的。”   花臂大汉说道。   他背靠漕帮,哪怕陈胜是先天武者,终究是外来人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你行侠仗义一次,我们给你个面子,若是再护着,那就休怪我们以势压人了。   这就是龚旺的意思。   “呵呵,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陈胜淡笑,翻手拿出几枚铜板。   他保证,出血量一定不多。   “我们这是先礼后兵,若是阁下不肯离开,那就做过一场。”   龚旺将拳头捏得咔咔响。   “孩子,算了吧。”   赵芳从屋内走出,她看着与自己孙子差不多大的陈胜,柔声道:“孩子,你的好意大娘心领了,大娘的小儿子走了,回不来了,这店,就没必要再继续开下去了。”   逝者已逝,生者当砥砺前行。   小儿子王奔已经死了。   赵芳得为自己的大儿子考虑,为全家人的安危考虑。   “搬走吗?也好,你们的手艺很不错,离开这是非之地,也能安稳生活。”   陈胜点头。   有自知之明的人,才能在这世道上活下去。   他能帮王家渡过一次难关,但不能帮一辈子。   玄武街的繁华程度,陈胜一路走来也已经体会到了。   王家是守不住这地皮的,不如卖掉换钱,另选他地,东山再起。   “嘿,你这老太,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   牛三戏谑道,让小弟们将桌椅板凳什么的都放下。   一会儿要是将这家店收购了,还能把这些家具带回去呢。   “看来我给你脖子上划的口子还太浅了,没能斩掉你的嚣张气焰。”   陈胜讥讽道,淡淡杀气在周遭散开。   牛三打了个寒颤,只感觉脖子处刚包扎好的伤口隐隐作痛,连忙闭上嘴,躲在龚旺身后。   大哥的背影,就是有安全感。   “你们打算出多少买我家的铺子?”   王猛闷声道。   毕竟是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龚旺眯着眼思索一番后,淡然道:“一百两。”   “一百两?我看你们是想抢吧!”   董荷莲怒目圆睁,“我给你一百两,你去玄武街给我买块同等地皮!”   王家豆腐店虽然不是位于玄武街最繁华的地段,但至少也要三千两银子才能拿下,这还是有价无市的情况。   谁都知道玄武街的地皮就是下蛋的金鸡,若非必要,是不会出手卖出的。   即使恶意压价,也不至于压到千两以下。   而龚旺的一百两……   他不如干脆直接抢!   “我实话实说了吧,你们王家可是项氏一族的旧部后人,如今项氏倒台,多的是打你们豆腐店地皮的人,他们可不会像我们这么好说话。”   龚旺有恃无恐道:“一百两银子,都是我可怜你们,给的搬家路费,你们若识相,就该把豆腐店的地皮乖乖奉上,我们漕帮,还能帮你们一家子安全离开玄武城!”   “放你娘的屁!都几十年前的事了,这地,除了项氏分配,也是我爷爷用军功换来的,是过了户的,你们想干什么?强抢不成还想伤人?这可是帝都五城,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法律了!”   王猛怒不可遏,瞪着龚旺道:“我看是你私吞了幕后指使给的卖房钱吧!”   “你胡说!”   龚旺表面上恼羞成怒,内里却是有些心虚。   没错,他是私吞了上面给的一千两买房钱,但他敢保证,上面的人肯定也有私吞。   因为这一千两可不止要买王家豆腐店的地皮。   该死的,买一家都不够,肯定是上面的人过一手,又过一手,再过一手。   到龚旺手里,明白道理的他怎能忍不住再薅一手?   “王猛,我劝你还是乖乖把地契交出来,不然要钱没有,你们一家子还得把命给搭在这里!”   龚旺威胁道。   “你!”   王猛气得青筋暴起,咆哮道:“老子宁愿烧了,也不会给你们!”   “你敢!烧了,我保证你们全家都出不了玄武城,在大牢里待着!”   龚旺嚣张道。   这世道,王法和法律,它只站在有钱有势的人这边!   王猛这一家子,在龚旺眼里,就是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想想你的老母,年过花甲了吧,再看看弟妹,啧啧,风韵犹存啊,还有你儿子,我记得这是你王家的独苗吧?”   龚旺毫不掩饰地威胁。   “老子跟你拼了!”   王猛这个老实人发飙了,抄起板凳就向龚旺抡去。   来得好!   龚旺目露凶光。   这下不仅能私吞了上面给的银两,还能让王家倾家荡产!   在玄武街开了几十年的店,积蓄一定不少吧?   嗖!   陈胜出手了,一把薅住王猛的脖子,把他往后一拉。   当啷!   板凳摔落在地。   “王大哥,这还轮不到你出手呢。”   陈胜淡然道:“你若是出手,可真就着了人家的道了。”   王猛闻言,顿时清醒过来,羞愧难当。   羞自己刚才的冲动。   愧自己的无能。   “瞎子,你是非要多管闲事了?”   龚旺脸色阴沉道。   他早已将王家的财产视若囊中之物。   而眼前的瞎子……   不明白阻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吗?   “非我多管闲事,而是你们欺人太甚了。”   陈胜将铜板收回怀中,把手搭在杖刀柄上。   “你知道吗?我本来想随手将你们杀掉,但是我改主意了,不给你们一点震撼,你们怕是依旧会惦记着王家人。”   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   如龚旺所说,很多人惦记着王家的地皮,甚至还惦记着王家人这么些年积累的家财。   这年头,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人比比皆是。   陈胜不想过几天听到王家人尸体被人从河里打捞出来的消息。   如此,他就只能把事情闹大,用人杰榜的快刀陈胜之名,来震慑那些不长眼的宵小了。 第195章心脏撒撒给   “杀我们?”   龚旺冷笑道:“小子,你不觉得你有些狂妄了吗?不要以为我刚才对你客气是怕了你,而是念在你这瞎子修武不容易,才给了你一个机会。”   “哈哈哈……杀我?有龚大哥在,谁敢杀我?”   牛三大笑。   有了人势可以仗的狗,汪汪叫的声音就是大。   嗯,有句成语就是形容这种人的,叫什么来着,对,狂犬吠日。   意思就是这狗飘了,敢对着太阳狂叫。   “牛三,你可知一个道理。”   陈胜笑眯眯道。   “什么道理?”   牛三摸着脖子上的伤口,有心往后躲,但还是硬气反问道。   “第一个死的人,往往是叫的最欢的那个,所以……”   陈胜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   “你在狗叫什么?”   嗖!   锵!   电光火石之间。   龚旺只觉得眼前一花。   陈胜原地消失。   龚旺突然感觉心口一痛,等他视线恢复后。   陈胜已经将杖刀缓缓入鞘。   怎么回事?   这瞎子出手了吗?   就在龚旺疑惑不解时。   身边传来牛三断断续续的声音。   “大……大哥……”   龚旺转头望去。   牛三和其他人正齐齐捂着胸口,面露痛楚之色。   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溢出,怎么捂也捂不住,将上半身的麻衣染出一片猩红。   噗通!   噗通!   噗通!   他们接连倒地,瞪大着双眼,死不瞑目。   跑!快跑!   意识到踢中铁板的龚旺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   陈胜也不阻拦,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一晚上的战斗不是没有收获的,也是,在鹰眼男如此高压的厮杀中,我的快刀道进步神速啊。   龚旺是跑了。   王家人都快吓傻了。   “完了,杀,杀人了……”   董荷莲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一个妇道人家,又生在帝都五城,可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没见周边看热闹的人全都一脸惊恐地四散开来么。   “陈,陈小哥,你,你还是快走吧,巡街捕快很快就要来了。”   王猛虽然害怕,但还是开口劝陈胜离开。   “无妨,王大哥,你们若是信我,就在这里待着,过会儿就会有人来出个好价钱,买你们家的豆腐店了。”   陈胜笑道。   王猛人都傻了。   你刚搁我们家店门口杀了人,谁还敢来买?   “杀人啦!杀人啦!”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不断远离王家豆腐店,生怕陈胜杀红眼,给他们也来上一刀敞开心扉。   可有一个人却逆着人流,朝王家豆腐店走。   这个人就是程鹏。   他随机抓取一个逃跑的路人问道:“喂喂,什么杀人了,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路人本想骂娘,但看到程鹏肩上扛着的大刀,顿时把脏话咽了下去,连忙解释道:“王家豆腐店,有个瞎子,杀了好几个人呢!”   “什么?瞎子?太好了!”   程鹏欣喜若狂,大步流星地朝前赶,他最怕到了豆腐店,人走了,还在真是太好了。   “怪人,那瞎子杀了人还太好了?”   路人望着程鹏的背影嘟囔着,不过看到那把大刀时,顿时脑补出故事来。   娘嘞,这人不会和那瞎子是同伙吧?   太可怕了,我居然和杀人犯说话?   赶紧回家,赶紧回家。   路人心头一紧,扭头就跑,没跑多远,却又被一个人拦下。   那人皮肤黝黑,戴着草帽,还牵着一头驴。   “这位小哥,前头发生甚么事了?”   “能发生什么事,你没听大家在喊杀人了吗?有个瞎子在王家豆腐店杀了好多人,老汉你骑着驴赶紧跑吧。”   路人劝道。   庙里的大师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戴的草帽老汉面相和蔼,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能提醒就提醒一下,别稀里糊涂地上去被凶手给杀了。   岂料老汉听到路人的话,两眼放光,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这样啊?那俺去瞅瞅。”   说着,他牵着毛驴逆流而上。   边走还边朝慌不择路逃窜的人群喊着:“让让,让让啊,别撞驴身上喽。”   “唉唉唉,老汉,老汉!”   路人都无语了,怎么今天尽碰到些不怕死的人呢。   算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还是先跑吧。   王家豆腐店。   陈胜大刀金马地坐在板凳上,等着漕帮的人过来。   他故意放龚旺走,就是让他跑回去报信的。   嗯,也不知道龚旺能不能撑到报信,万一太远的话……   陈胜挠了挠头,感觉刚才自己应该下手再轻点的。   “哈哈!快刀陈胜,你果然在这里!”   程鹏欣喜道。   他的眼神,就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佳肴。   “漕帮的人来得这么快吗?”   陈胜有些诧异。   这才刚放跑龚旺,这么快就来人了?   “什么漕帮?我是人杰榜排行第八的刀狂程鹏,天州十方门的,不是漕帮的那群腌臜玩意儿。”   程鹏皱眉道。   他们天州十方门可是公认的武道圣地,位同玄州道教玄庭,西州佛门大雷音寺,东州儒修稷下学宫,不是什么中州漕帮这些阿猫阿狗可以碰瓷的。   要比,也要和中州的大乾皇朝供奉院比,和镇魔、止戈、听龙三大暴力机构比。   “既然不是漕帮的人,你来这里干什么?”   陈胜纳闷道。   “我是来找你的啊!”   程鹏兴奋道。   “抱歉,我不搞基。”   陈胜听着程鹏兴奋至极的语气直起鸡皮疙瘩,果断回绝。   “什么搞基?我是来找你打一架的!”   程鹏不懂搞基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开门见山,说明目的。   我去,哲学打架是吧?你还说不是搞基?   陈胜头皮发麻。   好在程鹏用行动证明了他真不是哲学家。   锵!   大砍刀直指陈胜。   “瞎子,玄武城斗场,一对一单挑,敢不敢?”   程鹏霸气无比道。   天才都是有傲气的。   都被人用刀指着鼻子了,选择避战,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届时难免横生心魔。   “你要和我战上一场?”   陈胜面色古怪道:“为什么?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吧?”   “没有为什么,老子手痒了,刚好你也使刀,打一场过过瘾!”   程鹏耿直道。   人杰榜上用刀的虽然不少,但能排进前三十的,那就很少了。   毕竟耍剑比较帅,很多武者首选武器就是剑。 第196章发出挑战   “原来如此,你是一个战斗狂,而不是搞基人啊。”   陈胜恍然大悟。   “什么搞基人?搞基到底是什么意思?”   程鹏好奇道。   为什么一提到搞基,陈胜就会露出颇为忌惮的表情。   难不成这搞基是什么高手吗?   人杰榜上也没有叫搞基的人啊。   “额,搞基的意思,就是形容一个人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陈胜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程鹏点头,旋即他意识到不对,瞪大眼睛盯着陈胜,“我说,你不会以为我有龙阳之癖吧?”   “阿这……从你刚才热情的语气,很难不让人怀疑。”   陈胜尴尬道。   一个陌生人,上来就一脸兴奋地说“我是来找你的”、“我要和你打一架”,这很难不让人误解好吧。   尤其是陈胜前世,有个国家光人的性别都能分一百多种,哲学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   他不反对哲学,但要是谁敢哲学到他身上……   那就休怪陈某的刀太快!   “什么?你居然怀疑我有龙阳之癖,为了我的名誉,斗场上见!”   程鹏佯装大怒。   实际上他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表现得过于兴奋,导致人杰榜的天骄认为他的性取向有问题,所以才躲着他的?   什么名誉,你分明就是想为战斗找借口吧?   陈胜有些无语,思考片刻,点头道:“我可以和你去斗场切磋。”   旋即他面朝王猛说道:“王大哥,若是有巡街捕快来追究,或者漕帮的人来,你就说我去斗场和刀狂程鹏切磋。”   “这,这不行,陈小哥,我怎能做这忘恩负义的事呢。”   王猛连忙摇头。   陈胜可是帮了他们家大忙,他又怎能向捕快或漕帮交代陈胜的去向呢。   “无妨,你告诉他们便可,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   陈胜微笑道。   “漕帮?地上躺着的都是漕帮的人?”   程鹏踢了踢牛三的尸体,“要不要我帮你搞定?”   他可不想双方交战时,陈胜因为这个而分心。   那打得会很不痛快。   “不用,我一人足以摆平。”   陈胜拒绝了程鹏的好意。   “也是,几个小喽啰而已。”   程鹏点头。   他们可是先天武者,还是人杰榜上的天骄。   漕帮可不会因为死几个小弟,而找他们算账,最大的可能就是偃旗息鼓,不做计较,   而涉及先天武者的案子,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漕帮不计较,官府也自然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看这情况,还是这几个小喽啰冒犯在先,没准漕帮还会登门拜访,赔礼谢罪呢。   陈胜交代完后,与程鹏离开王家豆腐店,前往玄武城斗场。   王猛和妻子董荷莲面面相觑,心里很是迷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不,我们还是收拾行李离开吧。”   董荷莲建议道。   死的可是漕帮的人。   别看漕帮在程鹏眼里狗屁不是,都是腌臜东西。   但在帝都寻常百姓眼中,那个个都是耀武扬威,飞扬跋扈的存在。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帝都五城上千万平民百姓,靠漕运吃饭的,十个里面就有一个,这比例已经相当高了。   更何况这么大的生意,上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掺和进去。   县官不如现管,在底层百姓眼里,他们敬畏漕帮,甚至大过敬畏皇帝。   毕竟皇帝老子不会亲自到一个泥腿子面前,抢走他手里的银钱,而在漕帮手底下干事的地痞流氓会。   “娘,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王灿反对道。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平日里喜好读书,尊老爱幼,从不忤逆长辈的人,此刻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灿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嘛!”   王猛瞪眼道。   这小子,自以为翅膀硬了想上天,十五岁的孩子,懂个屁。   “我们就是不能走,现在走,我们死定了!”   王灿激动道。   要不是事关全家性命,他依旧还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娃。   “你这臭小子,说什么呢!”   王猛扬起手,准备给出言不逊的儿子一个完整的童年。   什么现在走就死,要不要这么晦气?   “猛儿!你给我住手!”   赵芳呵斥道。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孝顺的王猛被老娘一喊,顿时泄了气。   “就知道打孩子,也不问个缘由!”   赵芳瞪了一眼王猛,朝着王灿伸手。   王灿立马凑上前扶住赵芳。   “乖孙啊,你跟奶奶说说,为什么我们不能现在走啊?”   赵芳柔声道。   “奶奶,漕帮的人终归是死在我们家门口,若是现在走了,他们肯定会把账算在我们头上的,我们可摆脱不了漕帮的追捕。”   王灿解释道。   “我们待在这里,不一样得被漕帮寻上门,还有巡街捕快。”   王猛反驳道。   “不一样的。”   王灿眼里满是激动,“爹,娘,你们知道吗,陈大哥可是在人杰榜排第十八的快刀陈胜,那可是先天武者!”   “什么?我说怎么昨儿个晚回家,原来你是去城主府抄告示去了!”   王猛大怒,他环顾四周,想寻找擀面杖执行家法。   因为弟弟王奔,他是很反对儿子练武的。   武人脾气大,很容易和人起口角,继而大打出手。   王奔就是因为和人争论朝政,最后打起来,事闹大了,本来是要杀头的,王家花了不少钱,才改为流放北州。   万幸,王猛的儿子也没有修武的资质,反而在读书上颇有天赋。   只不过每个人小时候都有一个武侠梦。   王灿当不了武者,却喜欢听武者的故事,尤其是天机阁发的天地人三榜,经常会去抄榜单,然后被王猛揍,屡教不改。   “你给我坐下,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怪灿儿去抄告示,你是想气死老身吗,咳咳咳……”   “娘,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我不打,不打便是。”   王猛连忙轻拍赵芳后背,给老娘顺气。   “乖孙儿,你继续说。”   赵芳给王灿一个鼓励的眼神。   孙儿长大了,能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第197章先天武者的份量   “奶奶,陈大哥可是先天武者,先天武者您知道吗?”   王灿手舞足蹈。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谁知我的天赋不行啊。   王灿也是有一颗向武之心的,奈何真的没有那个天赋。   但他对武者了解还是很深的,家里藏了好几本有关武者的传记话本。   所以先天武者在当今世道的地位,他是再了解不过了。   “先天武者啊,奶奶我倒是知道,你太爷爷以前当兵的时候,就是给一位将军做护卫的,他说过,那位将军就是先天武者。”   赵芳点头,她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她的父亲从军中退伍,落了个残疾,那时候将军还亲自来问候,后面跟着一队人,可威风了,抱过她,还给她糖吃。   “先天武者,娘,我也听巡街捕头老赵说过,他这一辈子能突破先天,死而无憾了。”   王猛也插话道。   巡街捕头老赵今年刚过不惑之年,因为他爱喝酒把不住嘴的原因,街坊邻居都知道他是七品武者,玄武街作为玄武城最繁华的街道,配一个七品武者当巡街总捕倒也正常。   巡街捕头,总捕,在他们这些老百姓眼里已经是大人物了。   而就是这样的大人物,在生辰宴请众人时,也曾醉酒感叹,要是这辈子能突破先天,死而无憾。   王猛对这话印象很深,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成为先天武者能让一个总捕都可以说死而无憾呢。   这个世界,底层人知道先天武者很牛逼,毕竟谁还没听过茶馆酒肆说书先生编的大侠故事。   可他们虽然知道先天武者很牛逼,但不知道是怎么个牛逼法。   就好比刘家庄的刘季,他去请郡城里的先天武者来降妖,最后不连面都没见着嘛。   陈胜前世,很多人连自己村的村长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县长什么的了。   “赵叔当然想成为先天武者啦,爹,你知道吗,先天武者出了帝都五城,可在大乾任何一郡之地任职三使一军,地位也就比太守差了半筹而已,您说赵叔他能不想成为先天吗?”   王灿解释道。   巡街总捕和太守,那能是一个级别的吗?   用现代化来说,一个是高级一点的牛马,一个是坐独立办公室的,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个更好。   “这么说,那陈小哥比巡街总捕还厉害?”   王猛内心无比震惊。   看看老赵,年过不惑,皱纹开始脸上爬,从小捕快开始,混了快二十年,也才混到巡街总捕。   陈胜看年纪,和自家儿子差不多大,撑死不到及冠,还没老赵当捕快的时间长,但只要愿意,就能比巡街总捕地位高?   “不止呢爹,陈大哥可是人杰榜上的天才啊,在先天武者里也是很厉害的,只要他想,都可以去城主府当座上宾呢!”   王灿兴奋道。   “城主府!”   王猛惊得下巴都张大了。   京官比地方官大一级,这道理平头老百姓都知道。   虽然在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夸张,一城之主等同一州州牧。   但玄武城的城主肯定是要比地方太守官职要大半级的,位于州牧与太守之间。   这样的大人物,跺跺脚能让整个玄武城震一震。   “所以爹,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咱们现在就走了吧。”   王灿笑道:“陈大哥心善,他打算出面保我们,我们现在要是走了,那就是不信任陈大哥,他要是生气不管我们了,那我们家才真的要遭灭顶之灾,不如就听陈大哥的安排,在家等漕帮或官府的人来便是。”   “好好好,灿儿说得很对,我们在家等便是。”   赵芳摸着王灿的脑袋,眼里满是欣慰。   小儿子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但孙子懂事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也算是给丧子之痛的老人一些安慰了。   啪嗒啪嗒……   龚旺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奔跑着。   他的呼吸声宛若破旧的风箱,呼啦呼啦地往外漏气,脸色也愈发的苍白。   终于,他跑到了目的地。   砰!   一把推开院门。   “谁!”   院子里七八个壮汉手持哨棒,一脸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   “是我,龚旺,我要见陶老大。”   龚旺有气无力道。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跑得这么快,本该气血上涌,脸颊发烫的,可此刻却感觉异常的冷。   “龚旺?你不是去收王家豆腐店了吗?”   有人诧异道。   “出了点意外,有个棘手的家伙罩着那家店,所以我才来找陶老大的。”   龚旺解释道,语气有些虚弱。   “哦,是什么人,能让你回来向我求援?”   屋门打开,一魁梧壮硕的男人走出。   他便是玄武城漕帮分舵的副舵主陶宗旺,乃是先天六品圆满的武者。   “是一个瞎子,面相上看大概在舞象之年,使一把杖刀,一出手,就……就杀了我,我手底下七八号人,连我,我都没有看清招数。”   龚旺断断续续道。   他感觉异常难受,似乎都听见了心脏在剧烈跳动的声音。   “连你也没有看清招数?”   陶宗旺并没有注意到龚旺的异常,反而眉头紧皱。   “以你七品的实力,都没有看清对方出手,看来是先天武者无疑了,你倒是走运,对方放你回来,想来是想让我亲自走一趟,做个了断。”   “这,这样吗?那,那我还真是……”   龚旺脸色苍白,话还没说完,心口处喷出一道血雾。   陶宗旺脸色骤变,一个闪身,躲过血雾。   院里众人也都面带惊惧,四散开来。   原,原来当时心口一痛,并不是错觉啊,我中刀了!   龚旺恍然大悟,旋即内心被绝望所笼罩。   “陶老大,救我,救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他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朝着陶宗旺伸去。   陶宗旺惊魂未定,怎么可能让龚旺靠近,连连后退。   龚旺最终踉跄几步,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抽搐片刻后,便没了声息。   陶宗旺的脸色异常难看,额角冷汗直流。   这死法,实在太诡异了。   即使是他,也做不到如此恐怖的杀人手段。 第198章诡异的死法,认怂的漕帮   龚旺死了,死得极为诡异。   但事实上想造成如此诡异的死法,对于陈胜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首先,龚旺是七品武者,身体素质强大,五脏六腑的强度要比普通人高很多。   其次,就是陈胜的刀,又快又利。   他以刀韵所带来的极快速度,加上对真气的细微掌控,斩出一道薄薄的刀气,如外科手术刀一般,瞬间在龚旺的心口处开了道口子。   只不过这口子太薄,连血都没有流出来多少,刀气透体时的速度也太快,以至于真气没有造成额外的破坏,强大的心肌力量依旧维持着身体运行。   但到底还是心脏上面被开了口子,在龚旺的亡命狂奔下,加剧了伤势,再也维持不住,瞬间崩溃,血立马就从胸口喷了出来。   快刀韵,加上如臂指使的真气,陈胜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让龚旺延迟死亡。   但对于陶宗旺来说,这手段简直神鬼莫测。   这个世界的武者,体内运用的是劲力,而不是真气。   劲力更加注重破坏力,若是像陈胜那样对着龚旺胸口来一刀,那只会捅出一个肉眼可见的血洞。   受到这种伤害的龚旺最多惨叫一声后就会立马挂掉。   根本不存在从王家豆腐店跑到陶宗旺面前,还和他交谈了几句后才挂掉。   至少陶宗旺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死法。   高手!   绝对是高手!   陶宗旺检查完龚旺的尸体以后汗流浃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立马朝着小弟喊道:“给我把抄录的天机阁三榜榜单找来!”   他和龚旺这个没有上进心的不一样,作为漕帮的副舵主,可是时时刻刻关注天机阁放榜的,省得以后手底下人不开眼,招惹到惹不起的人,他稀里糊涂过去找场子被人打死。   作为一个大帮派的副舵主,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惹了得赔罪,都得门清才行。   很快,手底下人奉上抄录来的榜单。   陶宗旺在人杰榜找到了符合陈胜样貌描述的天骄。   “快刀陈胜,人杰榜排行十八,年方十五,疑似先天六品圆满,该死,他这是先天六品圆满吗?”   陶宗旺忍不住爆粗口,“直娘贼,杀龚旺的这等手段老子都做不到,少说也得五品了吧!天机阁也特么会出错吗?”   其实天机阁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的。   他们在放榜时,都会在榜单上写上一句“该榜仅供参考”,只不过大多数人因为天机阁每次排名基本都没有错,所以选择性忽略了这句话。   “快快,老子亲自去王家豆腐店,该死的龚旺,居然给漕帮惹出这么大一个祸事,真是罪该万死,把他的尸体给我绑上石头再套上麻袋,都到河里去!”   一想到陈胜的实力与年龄,陶宗旺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十五岁,五品境,这要是不出意外,未来很有可能踏足上三品,成为归元武者,一方武道巨擘啊!   后天羡先天,先天慕归元。   这是但凡有上进心的武者所必定要经历的心路旅程。   陶宗旺年岁还不到花甲,在武道之途中还算年轻,自然还是有上进心的。   他知道,这事情的起因,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克扣上面给的购房银两,导致龚旺手里没几个钱,打算强买,这才招惹了陈胜。   但龚旺已经死了不是吗?   陶宗旺要做的,就是把锅全都甩到龚旺身上,然后自己亲自登门拜访谢罪。   要不然分舵主就要拿他当甩锅的了!   要知道,中州漕帮的总舵主,也不过是先天四品。   帝都五城的分舵主比其他郡的分舵主要高上一个大境界,那也才先天五品。   而陶宗旺一出手,就给漕帮招惹了一个疑似五品,未来可能成就归元的天骄……   嗯,到时候事情真闹大了,不用总舵主说话,分舵主就能给他献祭出去,息事宁人。   什么漕帮的脸面?有漕帮的安危重要?   比起自己的脸面,漕帮更怕陈胜不要脸!   对方要是觉得自己暂时斗不过漕帮,转头投靠朝廷,朝廷必然欢迎有望成为归元级武者的天骄加入,并倾斜资源培养。   而陈胜要是踏入上三品归元,再秋后算账,那就不是漕帮脸面不脸面的问题了。   届时就算是漕帮背后的靠山,也不会愿意得罪一个归元强者的。   到时候整个漕帮都会被牺牲掉。   毕竟,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得是。   漕帮这个赚钱的行当,死再多人,都有的替。   再说了,陈胜秋后算账也不会把一整个漕帮的人都杀了。   所以陶宗旺才会如此火急火燎,火烧屁股似地蹿出去。   晚一点,就轮不到龚旺来当替罪羊,而是他了!   先天武者,哪怕不会轻功,奋力跑也用不了片刻就到王家豆腐店了。   “陈少侠可在?鄙人漕帮分舵副舵主陶宗旺前来拜访!”   陶宗旺喘着粗气,高声道。   他这气,是故意喘的,为的就是体现自己很急,很重视这事。   王家人心头一紧。   还真的来人了!   还是漕帮分舵副舵主,乖乖,那可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陶,陶舵主,你来晚了,陈大哥和刀狂程鹏在斗场比武切磋呢。”   王灿壮着胆子喊道。   刀狂程鹏,人杰榜排行第八,天州十方门那位无上大宗师吴敌的亲传弟子?   陶宗旺又汗流浃背了。   开玩笑,无上大宗师吴敌,号称天下武道第一的强者。   该死,那个快刀陈胜,该不会是程鹏的小师弟吧?   陶宗旺已经开始脑补出大师兄考校小师弟的戏码了。   “打扰了,我这就离开。”   陶宗旺非常和气地拱手告别,对着身后真正气喘吁吁赶过来的小弟道:“把地上的尸体收拾一下,再把地洗了,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是,老大!”   小弟们很自觉地将地上躺得都快硬了的牛三等人尸体搬运走。   陶宗旺则继续狂奔至玄武城斗场。   他明白陈胜的意思,不就是杀鸡儆猴嘛。   您不用这么麻烦的,我特么都差跪下了。   “斗场?刚好,俺也去凑凑热闹。”   一旁本来打算拜访的宋瑞摩擦着下巴,来了兴趣,骑着小毛驴前去斗场。   他是个庄稼汉子,最喜欢看热闹了。 第199章斗场规矩   斗场。   玄武城东面一个十分巨大的建筑物,外形有些类似古罗马斗兽场。   不过它是一个大斗场里面包着一百个小斗场。   “您好,这里是玄武城斗场,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斗场前台的伙计居然是个长相十分娇艳的女人,她恭敬的语气让陈胜想起前世的迎宾小姐。   这特么是打架的地方吗?   你确定这不是洗脚城?   “新来的吧?”   程鹏打量着女人,眉头微蹙,“连我你都不认识?来斗场不就是为了打架的,还能干什么?”   作为一个打架狂人,刀狂程鹏可是在帝都五城的斗场都留了名的。   “啊这……”   女人有些茫然,她确实是新来的。   因为她的前辈已经被一名武者看上,娶回家当小妾了。   傍上武者大腿,未来吃喝不愁。   斗场前台招待员,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打这主意的。   武者嘛,你想想,在斗场战胜对手后,那个不是趾高气昂,雄性荷尔蒙爆棚?   这时候要看到前台娇滴滴的小娘子,你会不会升起美人配英雄的豪气感?   在斗场打完架,再跟美人在床上打一架,岂不妙哉?   诚然,不是所有武者都是这般想法。   但有这般想法的武者,绝对占了大多数。   而那些姑娘也大多不会拒绝。   她们总要嫁人的,生逢乱世,嫁给一个武者做妾,都比嫁给一个普通人做妻好,起码生活和安全能有一定的保障。   要是被先天武者看上,那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帝都五城的斗场也不乏有先天武者娶斗场招待女为妻的传闻,这更加刺激了想要荣华富贵的未嫁女子们。   这就导致在斗场当招待员,你不仅拿不到工钱,还得付钱。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哈哈哈,程少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新姑娘初来乍到,不懂礼数,还请见谅。”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个大腹便便,衣着华贵的中年人以极快的速度赶来,那灵活的步法,与他的身材完全不搭边。   他看向接待女人,皱眉道:“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是。”   接待女人躬身退下,心里有些后悔,没有恶补一下武者知识。   能让斗场负责人都毕恭毕敬对待的,妥妥的金大腿啊!   “两位少侠,多有得罪了。”   中年胖子拱手笑眯眯道。   先天武者?   陈胜挑眉,这斗场居然有先天武者坐镇?这也太豪了吧?   面前这灵活的胖子,他刚刚跑动时的步律、心跳、呼吸,显然不是后天武者能表现得出来的。   要知道,先天武者放外面,混得好可是能坐到郡城三使一军位置上的,最次也得是漕帮分舵舵主或者副舵主之类的。   看来斗场赚得不少啊,能让一个先天武者坐镇,显然是给出了他无法拒绝的价格。   “我说老王啊,客套话就别说了,赶紧的,老规矩,给我开个乙等的斗场。”   程鹏不耐烦道。   他来斗场就是打架的,不是来拉家常的。   “乙等斗场?”   陈胜纳闷。   切磋一下还分场地级别的吗?   “老王,你给我朋友解释一下。”   程鹏说道。   他口才没有老王好,懒得费口舌。   “应该的,应该的,这位少侠想必就是人杰榜的快刀陈胜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老王称赞道。   他可不像前台招待员那么有眼无珠。   作为玄武城斗场负责人,对于天机阁三榜所列出来的修士,自然是耳熟能详。   尤其是人杰榜的天骄们。   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年轻气盛,彼此不服排名,经常挑战切磋是常有的事。   “陈少侠有所不知,这六品或六品以上的修士,相互之间的切磋或搏斗,所造成的破坏可不是一般场地可以承受得住的,于是我等便用坚硬的土石材料,配以阵法,制造出能承受修士战斗的斗场。   我们依据修士的品级,将斗场分为甲乙丙丁四等,甲等对应四品修士,乙等对应五品,丙等对应六品,至于下三品,造成的破坏力不大,统一定为丁等,斗场等级越高,坚硬程度也越高。”   “那为什么没有专门为上三品修士准备的斗场?”   陈胜问道。   老王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程鹏忍不住扶额道:“陈胜,我现在信你是一介散修了。”   因为但凡有师承,也不至于这么孤陋寡闻。   “何解?”   陈胜皱眉道。   他有种自己被嘲笑没文化的感觉。   不过这也没办法。   上三品的修士,就不是他和老头卖唱那几年能接触到的,就连消息都不曾听闻。   就连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故事中的侠客主角,大结局也基本都是成为归元武者,至于归元之后发生的故事,完全没有,就算有,也是狗尾续貂之作。   毕竟,先天武者之间的战斗,江湖上还有所传闻。   但归元武者的战斗,完全木有,或者说寻常人,甚至连低级武者都接触不到。   “上三品之间的战斗都是在九重天之上的,若是落到地上,不,就算离地尚有千丈,战斗余波也足以将一座城池毁掉,想要制造出一个专供上三品修士战斗的斗场,耗资十分巨大不说,也重复使用不了几次,因为这世间能长时间抵挡住这等强者破坏的东西十分罕见稀少,那怕斗场背后的万宝商行,也不会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赔钱买卖。”   老王解释道。   斗场就是由万宝商行出资建立的,若是有能长时间抵御上三品强者攻击的东西,他们要么自己用,要么拿到拍卖行拍卖,是绝对不会傻乎乎地拿来做斗场的。   “万宝商行……”   陈胜嘴里嘟囔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怀里的银票,也是这商行发行的吧?   现在还经营帝都五城的斗场,这业务跨度也够大的。   “行了,陈胜你也大致了解斗场了,现在我们该进行一场紧张刺激的切磋了!”   程鹏迫不及待道。   陈胜:……   为啥从你嘴里说来总感觉基情满满啊?   “二位,不知你们这场比斗是公开还是不公开?”   老王见缝插针道。   “我无所谓,就看陈胜你要怎么选了。”   程鹏耸肩道。   “公开。”   陈胜淡然道。   他来斗场和程鹏战斗,不就是为了扬名,好震慑宵小嘛。   “好嘞,那开台的三千银两就不用给了,卖出的观战票若是超过三千两,我们三七分账。”   老王高兴道。   陈胜:???   我是不是对这斗场还是缺少了解? 第200章会赚钱的万宝商行   咚咚锵,当当当!   “号外号外!人杰榜排名第八的狂刀程鹏与排名第十八的快刀陈胜将于巳时在玄武城斗场乙三字号擂台比武切磋!号外号外……”   整个玄武城,好几个善轻功的武者,拿着锣满大街地敲打喊叫。   虽然城内不能纵马,但他们跑得可比一般的马可快多了。   当然,也只有先天武者的交手,才会让斗场如此重视,将这么多人派遣出去。   一时间,整个玄武城都轰动起来。   毕竟天机阁放榜才刚过没几天,南来北往的武者可都汇聚在这里还没彻底散去呢。   “什么?快刀陈胜与刀狂程鹏比武切磋?我滴乖乖,人杰榜的天骄交战,这可不多见,一定要看看!”   玄武城的武者们闻风而动,纷纷前往斗场,一时间居然造成了天机阁放榜时的盛况。   其实若是陈胜将切磋时间在往后几天,连其他城的武者也会赶来观战的。   毕竟能从头到尾看一场中三品修士之间的战斗可不多,更何况是人杰榜的天骄之战,非彼寻常先天武者啊。   “排好队,排好队啊,各个位置的观战价码都挂在横梁上,想要坐那一排,就付那一排的票价啊!”   老王笑眯眯道。   可不得笑嘛,武者不缺钱,他斗场最后一排的座都卖了三十两银子,就更别提前排了。   可惜,要是生死斗的话,票价还能整体翻倍呢!   最关键的是可以开启赌局,那赚得才叫一个盆满钵满。   单单只是切磋的话,胜负全在对局双方一念间,很容易打假赛,观战的武者们也不傻,是不会下注的。   “给我来个三百两的前座位置!”   有人拿出银票喊道。   很快就有伙计将钱收下,把横梁上挂着的对应号码牌拿下递给对方。   眼瞅着号码牌一个个被提走,原本有些犹豫的武者们纷纷爽快掏钱买票。   一时间前台就跟菜市场似的,闹哄哄。   陈胜坐在选手休息专用的包厢里,想起老王刚才的解释,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他之前还纳闷斗场是怎么有钱拉拢一位先天武者坐镇,这一年的薪资,少说也得有上万两。   现在看来,是他格局小了。   陈胜与程鹏二者之间的切磋,若是不公开的话,则需要掏出三千两银子,作为场地的租借费。   甲等斗场一万两,乙等三千两,丁等一千,丙等一百。   当然,陈胜和程鹏两人可以商量着,谁输谁付钱。   光这三千两银子,就能看出斗场有够黑的,这可是一个七品武者半辈子的家当,混得差的可能都攒不出这积蓄,例如王奔。   不过这对于先天武者来说,倒是不算太昂贵,毕竟在帝都五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先天武者放开了打,那可不止赔三千两银子。   至于去郊外,对不起,那也是属于皇家的地,打坏地面,打坏树木,那也是要赔钱的。   关键是,这标价是人家说了算,说那树林是百年老木,那就得按百年老木的价赔。   什么?不赔?   大乾虽然乱,但帝都五城可还尚存秩序。   皇朝供奉院里的供奉可都是上三品的修士,他们出手,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而陈胜为了扬名,选择公开,就不用交这三千两的场地租借费。   相对的,斗场可以将这场切磋战斗广而告之,吸引更多的人来买票进场观战,靠卖票钱盈利。   卖票所得,和选手三七分账,嗯,七成是他们的。   就这,多少人想分都没有资格分呢。   只有中三品的战斗,才会让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宣传,才会吸引这么多的观众。   至于下三品,斗场甚至专门组建了一支武者队来定期比斗,供观众欣赏,胜者会有一笔不菲的奖金。   可以说,斗场的运营模式,几乎和现代的格斗比赛相差无几。   陈胜不得不服这斗场背后的万宝商行真是个有大才的,但凡是能赚钱的方式,绝对是面面俱到。   两位正主还没登场呢,乙三号斗场已经人声鼎沸了。   “郑夫人,崔公子,您母子二人大驾光临此地,真是令斗场蓬荜生辉啊。”   包厢内,老王十分恭敬道。   无他,眼前这位美艳妇人和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正是玄武城城主崔成的妻与子。   值得注意的是,其子乃是人杰榜排名第十的君子剑崔懿。   “王场主,我等只是来观战的,你若是忙,便忙你的去吧。”   郑夫人冷声道。   她乃大乾五大世家之一的郑氏嫡女,天生贵族,自然瞧不起老王,也懒得和老王搭讪。   除非是老王背后的万宝商行高层,她尚且能正眼交流。   “两位人杰榜天骄之战,在下确实忙碌不已,这就不耽误您与崔公子观战了。”   老王拱手,转身便走。   他没有丝毫被瞧不起的恼怒。   原因是早已习惯了。   帝都五城,五大世家里有四家分别入驻四相城,人家可是数千年不倒的世家,底蕴深厚,他一个先天六品武者,确实得罪不起。   “懿儿,娘知道,你想打败那程鹏,可这排名第八和第十八之间的切磋,差距悬殊,你恐怕看不出程鹏的真正实力。”   郑夫人叹道。   刀狂程鹏每年天机阁放榜时节都会来帝都五城,妄图寻找人杰榜天骄切磋。   别的天骄烦这个好战狂,选择不来帝都五城以避之。   但崔懿可避不了,他家就在玄武城,要是出去避,岂不是承认了他怕?   关键是他的排名和程鹏差距不大,程鹏每年都来找他,跟特么固定刷副本一样。   于是乎,输输输,就成了崔懿每年放榜时最痛的回忆。   侧面证明除了陈胜这个开挂的以外,天机阁的排名都很靠谱。   在郑夫人眼里,自家儿子排第十,打人家第八都一直输,这第十八和第八,那不得一个回合就分出胜负? 第201章超叼的宋瑞   “娘,刀狂程鹏就是个战斗狂,若是让他打尽兴了,他可不管对方实力强弱,绝对会施以真本事应对的。”   崔懿笑道,他提及程鹏时,眼中闪过一丝憎意与恼火。   憎的是不管他这几年内如何提升,都打不过程鹏,内心极度不服气。   恼火的是,程鹏今年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找他切磋,反而和快刀陈胜斗场一战。   怎么?我这个人杰榜排名第十的,还不如人家这个排名第十八的更有交手意义?   对于程鹏来说,和崔懿交手,确实没有和陈胜对决来得吸引力大。   无他,这几年老是打崔懿,打腻歪了,单纯的想换个口味。   而崔懿在这几年的被打中,已经有点魔怔了。   既不想和程鹏比斗,再一次体验失败的绝望。   又想和程鹏大战一场,一雪前耻。   整一个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是吗?那就让这快刀陈胜替懿儿你探探路吧,懿儿,娘相信你一定能战胜那程鹏的。”   郑夫人柔声鼓励道。   在她眼里,崔懿永远都是她的骄傲,是郑家与崔家两大世家血脉结合的最高产物。   “嗯。”   崔懿点头,不再多说什么,闭目养神,等待比试开始。   “哎呀,早知道就免费为这两人开启甲等斗场了,能提供的座位更多。”   老王在柜台前拨弄着算盘,有些惋惜。   乙三号斗场除了价格昂贵的包厢没有满员外,其他座位都坐满了,还有一些人因为没有便宜位置而恋恋不舍地回去。   “老板,那啥,狂刀程鹏和快刀陈胜的座席还有没有啊?”   宋瑞骑着毛驴赶到斗场。   “老先生,一般座位已经没有了,只有包厢位。”   老王并没有瞧不起宋瑞老农似的穿搭,指了指梁上写着的乙三号斗场。   乙三号斗场位置下悬挂着的号码牌已经尽数被取走,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包厢牌子。   宋瑞揉了揉眼睛,看清牌子上的标价,顿时怪叫起来。   “俺滴个亲娘嘞,几千两银子一个的包厢,恁咋不去抢钱庄?”   “额……老先生,我们斗场就是钱庄开的。”   老王乐呵呵道。   这包厢服务可比抢钱快多了,要不然万宝钱庄也不会投资兴建斗场。   宋瑞:……   “恁能不能便宜点?”   宋瑞以商量的语气道。   几千两银子,够慈幼院好几年的伙食了,顿顿有肉的那种。   距离比斗时间不到一刻钟,这时候也基本不会有人来了,不如便宜点给这老先生安排个包厢。   老王想到这里点了点头道:“可以,老先生你想便宜多少?”   宋瑞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道:“能不能便宜几千两?”   老王:???   合着你想白嫖呗?   老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老先生,斗场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我今天心情好,就不计较了,赶紧骑上你的毛驴离开这里!”   如果宋瑞真的只是个普通老农,敢这么戏耍一个先天武者,被一巴掌打死,官府都不会追究的。   帝都五城虽然禁斗,但先天武者也是有尊严,总不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所以没权没势的普通人要是找死挑衅武者,就算真被打死了,官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什么,既然讲不了价,那俺能不能拿东西做抵押?”   宋瑞挠头道。   他也觉得自己白嫖几千两确实有些过分。   “抵押?”   老王上下打量着宋瑞,加上刚才那一副白嫖的拮据样,他觉得宋瑞不像是能掏出价值几千两东西的人。   “嗯,抵押。”   宋瑞点头道,他谨慎地看向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后,凑到老王跟前,拿出一卷金黄物。   “老板,恁看这玩意儿值几个钱?”   “什么玩意儿……”   老王仔细一看,顿时跟摸了电门似地,噌地一下立起来,脸刷地一下绿了,瞪着大眼珠子,表情难以置信。   “圣,圣……”   “嘘!”   宋瑞打断了老王的话,笑眯眯道:“老板,小心隔墙有耳嘞,恁就说俺这玩意儿值不值钱?”   老王汗流浃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大人,您就饶了我吧,这玩意儿你收回去,我免费,免费给您安排包厢。”   他本来还以为宋瑞虽然其貌不扬,衣着朴素,但保不齐能掏出什么大宝贝出来。   结果还真特么是个大宝贝。   恁娘,你掏出来个圣旨问我值不值钱?   我特么要怎么回答?   我特么还不如让你白嫖呢!   老王心里直爆粗口,他认清圣旨的那一刻,身为一个先天武者,感觉自己心脏病都快犯了。   直娘贼,买卖圣旨?那可是亵渎皇权!   大乾虽然乱,但这等大罪,弄死他一个先天武者,顺带夷三族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王甚至都不敢赌宋瑞手里的圣旨真假,只能先安抚好对方,要啥给啥,回头再调查。   要是假的,骨灰都给他扬了。   要是真的,那真是万幸啊!   这其实也不怪老王怂,主要是宋瑞这老登赋闲几年,在家耕地,风吹日晒,完全没有当初在朝为官的样子。   不然老王也不至于认不出宋瑞这个敢上批龙奏后还活着的主儿。   “哈哈,老板大气,祝恁生意兴隆哈。”   宋瑞立马将圣旨揣进怀里,拱手笑道,好似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   要不是没钱,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老王嘴角一阵抽搐,无奈道:“老先生,跟我来吧。”   他带着宋瑞来到包厢。   一路上引得众多观众好奇。   能让身为先天武者的斗场负责人亲自带路,这看似农民(实则真是个农民)的老汉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叼?   老王:他确实叼,叼爆了好不好,娘的,敢买卖圣旨,你说屌不屌?   “巳时已到!”   斗场的一名七品武者奋力地敲起高台上架着的大锣。   Duang……   锣鼓声音传遍整个乙三斗场。   所有观众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擂台中央。   刚刚落座包厢的宋瑞也乐了。   “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刚好!” 第202章狂刀VS快刀   刀狂程鹏。   快刀陈胜。   两位人杰榜的天骄,在玄武城斗场乙三号擂台比武切磋。   万众瞩目之下,他们登场了。   没有什么酷炫的轻功梯云纵之类的。   也没有念几句霸气的出场诗装逼什么的。   总之,和酒肆茶馆说书先生讲的完全不一样。   两人都是实诚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上擂台。   嗡!   一道淡白色的光芒宛若罩子般扣在乙三号擂台,随后消散。   这是防御阵法启动的征兆。   “陈胜,我也不欺你,你的实力境界,应该处于先天六品大圆满吧,我便将自身实力压制到相同境界与你交战。”   程鹏直接开门见山道。   在他眼里,若是一刀把陈胜秒了,那位面也太无趣了。   “额,大可不必。”   陈胜摸了摸鼻子。   他现在可是五品圆满,程鹏要这么玩,非得被他一刀秒了不可。   江湖除了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陈胜要是一刀把程鹏秒了,那真是卧槽无情了。   “什么大可不必,我可是五品后期,打通六脉,我要是全力以赴,能一刀败你。”   程鹏没好气道。   咋好心当做驴肝肺呢。   “五品后期啊……”   陈胜点头,旋即释放体内真气。   轰!   如江河般的真气量在乙三擂台上掀起一阵狂风,吹动看台上观众的头发,也吹动他们的心。   嗯,斗场的法阵还是挺智能的,没有杀伤力的真气外显并未触发防御机制。   “不可能!这不可能!”   包厢内的崔懿失声尖叫,语气中带着股难以置信的情绪。   陈胜主动外露真气,他自然能大致感受到对方的真气量,绝不是先天六品境界所能拥有的。   快刀陈胜,人杰榜排名第十八,年方十五,先天五品。   开什么玩笑!   这个岁数,先天六品圆满就已经很惊世骇俗了   十五岁的先天五品……   老天,难不成是历史上所记载的那种盖压一世的天骄吗?   看台前排,陶宗旺早已汗流浃背。   他无比庆幸自己掏了钱来斗场观看这场战斗。   娘的,这快刀陈胜给我的压迫感,比五品的分舵主还大啊!   陶宗旺已经下定决心,要把王家人当祖宗供起来了。   “这劲力量……”   程鹏瞳孔骤缩。   作为距离陈胜最近的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拥有不亚于他的劲力量,甚至……超过!   这也太离谱了。   十五岁,打娘胎里练也练不成这样啊。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既然这样,那我就能全力以赴了!”   程鹏从短暂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眼中战意昂扬。   终于,可以痛快打一场了。   锵!   程鹏的大刀出鞘,刀身漆黑如墨,给人一种无比深沉的感觉。   “披风斩!”   轰隆!   刀气纵横而出,宛若狂风袭地!   锵!   陈胜杖刀出鞘,长达十丈的刀气突破音障,发出刺耳的鸣镝声。   这一刀,他并没有附加快刀韵,怕真的一刀给程鹏砍死了。   轰隆咔嚓!   两道刀气相碰,居然不相上下。   陈胜眉头一挑,虽然他未尽全力,但真气可比这个世界的武者劲力要更加凝实,同境界对拼应该处于优势,更不用说领先两个小境界了。   人杰榜第八的刀狂程鹏,果然有一手!   不能小看天下群雄啊!   “哈哈哈,过瘾,再来!”   程鹏大脚跺地,如炮弹般朝着陈胜翻飞而来,腰转身拧,手中大刀以力劈华山之式,当头落下!   当!   陈胜杖刀架住,脚下地面经受不住力道传导的冲击力,如水波一般,扩散出道道裂痕。   得亏这是斗场特殊加固过的,换做一般土石地面,早已炸出一个大坑。   程鹏心中大惊不已,他这可是重刀,就这么被轻松扛下来了?   “你可以再用点力的。”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真气流转,配合自身力量,陡然爆发,用杖刀顶开了程鹏的大刀。   杖刀宽不到二指,而大刀最宽处足足有一个巴掌的距离。   陈胜站在原地,用杖刀顶开程鹏助跑翻飞砍来的大刀,怎么看怎么滑稽。   可他不断叠加的身体素质,为杖刀挑大刀提供了可行性。   若论力量,陈胜可不弱于那些善使重兵器的人!   “力气比我还大,居然用轻快的杖刀,真是出乎我的预料,但这又如何,我就不信砍不倒你!”   程鹏欺身而上,选择近战。   他知道,刀气对拼,只会平白浪费劲力,对陈胜产生不了任何效果。   当武者实力相差不大时,唯有短兵相接,方能决出胜负。   “披风斩法!”   程鹏高举大刀,朝着陈胜脑袋连续不断地劈砍。   既然知晓对方实力很可能比自己还要强,那就无需留手,战个痛快!   叮当叮当……   陈胜不断招架程鹏砍来的大刀,嘴角微微抽搐。   什么披风斩法,不就是拜年刀法,一直连续力劈华山么。   如果你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咦?   杖刀上传来比上一次更沉的力道。   陈胜眉头微微一挑,开始有点意思了。   “感觉来了!”   程鹏神情激动,刀法变招。   斜斩上撩横抹。   每一招都大开大合,虽然给人的观感十分混杂,有种逮着什么好就用什么的感觉。   但就是这般混杂的刀法,却充满凌厉,刀刀势大力沉,一刀胜过一刀。   程鹏的漆黑大刀随着他不断挥舞,竟愈发漆黑,给人一种如深海般沉重的感觉。   而陈胜在与程鹏不断的对拼中,也感受到了刀未到,沉重感先来的意味。   这是……刀韵?   奇怪,也太半吊子水了吧?   不行,得问个清楚。   陈胜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真气爆发,在程鹏的刀还未彻底落下之前,硬顶了上去。   程鹏脸色骤变,他这半吊子水就怕……   当!   杖刀劈在大刀上。   陈胜为了将附着刀韵的大刀劈开,可是卯足了劲,结果却并没有沉重的力道传来。   砰!   程鹏整个被一刀劈飞,防御法阵发动,他狠狠撞在阵法壁垒上方才滑落擂台。   崔懿看到这一幕,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因为每当程鹏使出这招时,像这样毫无反抗之力被劈飞的就是他啊!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第203章古怪刀韵   砰!   程鹏从阵法壁垒上滑落,龇牙咧嘴道:“你这家伙的力气,耍重刀都绰绰有余了,为何要使杖刀,真是离谱。”   陈胜的力气实在太出乎他的预料了,和劲力搭配在一起,产生了1+1>2的效果。   很多武者步入先天境界后,都会把精力侧重于劲力上,而不是练体。   毕竟练体是非常乏味枯燥的,且需要一定的天赋,不然你苦心多年,结果还不如人家练一个月有效果,那还不如开发劲力呢。   况且入先天的武者,在蕴养劲力时,本身就能增强体质,只不过没有专门下功夫练那么有成效罢了。   同境界当然是练体蕴劲双顾的武者实力更强,但人力有时尽,除了少部分天才,体劲双顾的后果便是拖延修行进度。   是,单修劲力的武者确实在同境界打不过体劲双顾的武者,但他可以凭借较快的修行速度,以高境界进行碾压啊。   总的来说,体劲双顾,就是专门给那些有心气,有这天赋的天才或自以为是者准备的一种武者修炼方式。   在程鹏眼里,陈胜当然是属于有这天赋的天才一类。   他不知道陈胜是靠击败梦境对手,叠加对手身体素质才达到如此体质。   他还以为人家是天生神力呢!   这等天生神力,不去练重刀以势压人,不是暴殄天物么。   “快刀,也是需要力气来快的。”   陈胜淡然道:“相比之下,我倒是很好奇你刚才的那一套刀法中所牵引出的力量。”   应该是刀韵,可是也太半吊子水了。   陈胜获得长须中年的经验传承,里面就包含了对刀韵的感悟。   程鹏的刀韵很古怪,说他半吊子水吧,他不是时灵时不灵的那种,而是固定会在攻击落实的那一刻激发。   可说他完全能施展吧,又只能在攻击落实的那一刻施展。   真正的完全施展,应该是从出刀到落实,都裹挟着刀韵,这才能让敌人深深地陷进你的刀韵中。   所以说完全施展刀韵的效果,最次也是陈胜曾经的梦境对手——麻衣青年。   他的绝情刀和地狱刀虽然都有一定的缺陷,但起码是能从头到尾施展出来的。   而程鹏,他只有尾。   这就让熟悉刀韵的陈胜抓出了破绽,在他攻击尚未落实之前,架刀硬顶了上去。   如果说刀落实的程鹏,能靠着沉重刀韵,能将没有掌握刀韵的五品武者通杀,那怕是五品圆满。   可要是刀没落实,那程鹏就原形毕露了,或许以他体劲双顾的实力,能以五品后期的境界抗衡五品巅峰的修士。   但要是碰上五品圆满,还是陈胜这般也是体劲双顾的武者,那对不起,硬碰硬,你该起飞还得飞起来。   “哈哈,没想到居然被你看……察觉到了。”   程鹏大笑,“我和那什么君子剑每年都干上一架,他都没有发现,你比他可强太多了,一个回合就发现端倪了。”   刀狂不愧是刀狂,说话就是敞亮。   乙三斗场的阵法除了防御,还有扩音的功能,毕竟只看画面没有音效,观众们很难买账。   扩音阵纹原汁原味地将程鹏的话播了出去。   此话一出,整个斗场的观众都惊了。   那可是君子剑崔懿啊,他除了是人杰榜的天骄,还是崔家同代最大放光彩的族人。   这就导致其大名人尽皆知,连平头老百姓都知道崔城主的儿子了不得。   现在更了不得,比不上程鹏,还比不上一个瞎子!   什么?那瞎子是盖压一代的少年天才,天机阁判断有误?   那不还是瞎子吗?   这人啊,他只会捡最重要的说,一些“旁枝末节”是不会有人关注的。   包厢里的崔懿脸色十分难看,跟吃了只死苍蝇似的。   有的时候,比恶语更加伤人的,是真诚!   程鹏说的都是事实。   让崔懿难以辩解的事实。   要是能看透,他也不至于被稳稳压一头。   “可恶,这程鹏,十方门怎么会出这么个没教养的徒弟!”   郑夫人咬牙切齿。   刀狂程鹏这几年连胜君子剑崔懿,这是掩饰不住的事实。   除非崔家和郑家有能力改变天机阁每年的放榜。   不然明眼人一瞅,哦,程鹏还是排在崔懿前面,那去年的切磋结果不言而喻。   可惜,他们左右不了天机阁,只能将比斗放在崔家武场,整个过程不公开,然后自个儿传出消息,什么“惜败”、“就差一点”之类的。   现在倒好,程鹏大嘴巴一张,什么都往外说。   这要让崔家的老脸往哪儿搁?   陈胜一个人榜第十八的,能破了程鹏的招。   崔懿身为人榜第十的,却破不了。   这脸可丢大了。   千年世家,有权有势,最看重什么?   当然是脸面啦!   郑夫人咬牙切齿。   崔懿内心已经快走火入魔了。   五大世家,除了在玄州的李家,四家分在帝都四相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相互之间都会有竞争,尤其是在比晚辈之间谁比较优秀方面。   崔懿已经可以预见其他世家同辈会对他发出什么样的调侃了。   崔懿:我乃崔家一代翘楚!   卢氏:你打不过程鹏。   崔懿:我二十七岁就已入先天五品!   王氏:你打不过程鹏。   崔懿:能不能换一个嘲讽!就算我打不过程鹏,我也是四大世家晚辈中在人杰榜排名榜最高的!   卢氏、王氏:你连个瞎子都比不过!   “破你的招没什么好意外的,你的刀韵太半吊子水了。”   陈胜的话通过扩音传遍斗场,打断了崔懿的屈辱幻想。   果然是刀韵吗?   崔懿目光灼灼地看向斗场中心的二人。   他的实力境界也处于先天五品后期,若不是程鹏那神奇的刀法,两人切磋想要分出胜负,那都得是百回合之后,真如崔家所放出来的谣言那般惜败。   只是程鹏一但使用披风刀法,他就必败无疑,败的毫无抵抗之力。   作为有传承的世家子弟,崔懿第一败北时,就从长辈口中得知了失败的原因,也知道了刀韵的可怕,通常情况下,那是只有归元级武者才会掌握的力量! 第204章半吊子水   修士的境界划分森严,通常不存在正面一对一越级取胜的情况。   但有极个别的天才是不适用于这个常识的。   毕竟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当然,打破这样规则的人很少,九成九以上的人终身都会被规则所束缚。   而想打破规则,就必须掌握一些超越规则的手段。   武道之韵、术法神通等,便是手段。   这正常情况下,本该乃是上三品修士掌握的力量,却被一些天资纵横,实力尚在中三品范围内的天骄人杰所提前掌握。   上三品所掌握的力量,用到中三品的对手身上,只要不是对方也掌握了相对应的超规力量,那别说越小境界取胜了,只要掌握够深,够熟练,越一个大境界也不是不可能!   “半吊子刀韵,没想到连这都被你感受出来了。”   程鹏看着陈胜,感慨万分。   这小子,太年轻了!   他二十有五,陈胜十五,两人相差了十年的光阴!   程鹏都不敢想象陈胜二十五的时候会是什么光景,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归元武者?   “你虽然是半吊子,但可不像是半吊子的样子。”   陈胜好奇道:“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稳定输出刀韵的吗?当然,你若是不想说也无妨。”   毕竟这涉及到人家的底牌,他这么问多少有些不礼貌,对方不说也正常。   “没什么不好说的。”   程鹏弹了弹手中的大刀,十分豁达道:“这把刀乃是师父在我及冠时赠与我的及冠礼,由深海底的万年黑沉铁打造,符合我所修炼的刀道,能将我的刀韵引导释放出来。”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   陈胜点头。   他突然感觉自己手里的玄铁杖刀有些陋,除了硬和锋利,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这就是有师承的好处吗?   人家师父直接送,而陈胜为了手里的杖刀,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嗯,散修果然都是苦逼啊。   不过还好,我有梦境。   人家师父只能拜一个,我能拜好几个,虽然那些“师父”下手有点狠。   陈胜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   “我去,你笑是觉得吃定我了吗?”   程鹏望着陈胜的笑容,有些不爽道。   “额,不是,我只是想起高兴的事。”   陈胜摸了摸鼻子,虽然他心里确实笃定能战胜程鹏,但他真不是因此而笑啊。   “别说了,接下来我可要拿出十二成的力了,你可得接好喽!”   程鹏将大刀对准陈胜。   他要拿出对付师兄剑痴时的巅峰水准了。   “嗯,我准备好了。”   陈胜摆出一副凝重的表情。   他打算等程鹏装完以后,再出手击败。   这世道,能把自己底牌告诉别人的老实人不多,他都有些不忍心出手打击对方了。   轰隆咔嚓!   程鹏大脚跺碎地面,身形一闪出现在陈胜身前。   “乱披风斩!”   他的刀法更加凌乱,同时攻度暴增。   如陈胜所言,使用快刀斩人,也是需要力气的。   而使用重刀砍人,未必速度就会慢!   程鹏可不单单只靠兵器之利,就算他将自身弱点告诉崔懿,崔懿也根本做不到陈胜那般,抓准时机,在攻击未落实之前招架回去。   面对如此狂暴凌乱且迅猛的刀法,这期间但凡有点闪失,可就要硬吃程鹏一刀又一刀的沉重刀韵,彻底陷入他的节奏中。   当当当……   刀与刀之间碰撞的声音响彻整个斗场。   阵法壁垒的白光时不时显现,在抵挡逸散出来的刀气。   这怎么可能!陈胜居然完全挡住了我的刀韵!   程鹏越斩越心惊。   他每一次如火山爆发般的狂暴斩击,都被陈胜宛若清风拂柳般一一招架。   嗯,比起鹰眼男那大又硬的攻击好接多了。   陈胜一脸轻松惬意。   他掺杂了一点点快刀韵,看似一刀挡住程鹏的一刀,实际上却是用了两刀。   比程鹏还快两倍的攻速,且保持力道,对于陈胜来说并不是难事。   总比面对鹰眼男的千丈斩击要强,叠个十几刀都挡不住,那才是真正的势大力沉,量大管饱,大力出奇迹。   明明是斩刀韵,却能表现出沉重刀韵的感觉,简直就是个奇葩。   相比之下,程鹏这半吊子水的沉重刀韵,就有些不够看了。   “呼呼……”   程鹏呼吸沉重,却在咬牙硬撑。   他终究是玩重刀的,如此高频率攻击,就算有劲力加持,对体能也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考验。   可他不信。   他都这么累了,陈胜会更累。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可恶,这小子一脸轻松的样子一定是装的!   我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   “嗯?攻速下降了,看来也快到极限了啊。”   陈胜察觉到了程鹏招式间的异样。   如果一开始是乱中不失凌厉迅猛,那现在就是真的乱了,有点瞎几把乱砍的意思了。   既然如此……   陈胜猛然发力,依旧是趁着程鹏攻击未落实,提前架刀顶上去。   当!   两人对拼一刀后,陈胜站在原地,程鹏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十几步。   这时候要是陈胜趁势追击补上一刀,胜负将会立马揭晓。   “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程鹏稳住身形,喘着粗气问道。   “若是这样,你必然会心生憋屈。”   陈胜淡然道:“你很不错,我送你一场大败。”   “送我一场大败?”   程鹏诧异,旋即大笑道:“好好好,连我师兄剑痴都未曾让我心服口服,今日,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让我大败,来吧!”   他双手握刀,正对陈胜。   师父当初教他入门时,第一个摆的便是这最寻常,最基础的双手握刀对敌式。   锵!   陈胜将杖刀入鞘,语气十分平静道:“知道我为什么能察觉出你的半吊子刀韵吗?”   他微微躬身,将手缓缓搭在刀柄上。   拔刀斩,也是最基础的刀式,也是基础刀式中,出刀最快,最出其不意的。   是啊,你怎么察觉出来的呢?难道说……   程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瞳孔骤缩。   呼!   斗场数千名观众只感觉眼前一花,陈胜便消失在原地,等再出现时,刀已经架在了程鹏的脖子上。   而程鹏手中的大刀,连向上格挡的趋势都没有。 第205章史书里的盖世天骄   “刀,刀韵?”   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冰凉,程鹏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旋即苦笑道:“我输了。”   能把刀架在脖子上,也能一瞬间让自己人头落地。   程鹏输得心服口服。   他想起师父曾说过的话。   “鹏儿啊,你虽然是为师见过最有天赋的刀客,但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片土地上未必不会出现一个超越你的人。”   现在这个超越他的人已经出现了。   直娘贼,十五岁的先天五品,能完全施展刀韵,这特么什么怪胎?   “乙,乙三号斗场,快刀陈胜,胜!”   在高台上敲锣的武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宣布切磋结果。   “怎么回事?发生甚么事了?怎么陈胜的刀突然就架在程鹏脖子上了?”   现场九成以上的观众都是懵逼的。   他们本想着观看两人打斗能学习借鉴点什么的,可现在一看,真是学废了学废了。   归元武者所掌握的韵,对于他们这些寻常后天武者来说,眼界不足,实力不够,根本看不出其中奥妙。   不是每个武者都有归元级武者做靠山或师承,掌握韵的先天武者也不是他们能亲切接触到的。   “哎呀,恁这都打得啥呀,俺咋都看不清嗫?俺也没有老花眼啊。”   宋瑞揉了揉眼睛,一脸疑惑地看向身旁监视他的老王道:“老板,恁看出了个甚了吗?”   老王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咽了口口水道:“刀,刀韵,武道之韵,通常情况下,只有归元级武者才能掌握的力量!”   作为万宝商行麾下的先天武者,他也是见过试过的,只要你在商会贡献足够多,甚至可以亲身体验一下武道之韵带来的压迫感,这对于武者心境的提升非常有好处。   “归元级武者?那这小子岂不是和皇朝供奉院的那群老家伙一样厉害?”   宋瑞震惊道。   他因为实力问题,看不出武道之韵,但对武者品级还是了解的,曾经也有幸和皇朝供奉院的人接触过。   嗯,就是几年前批龙奏的那次,皇帝大怒,让供奉院的人抓他,人家隔着十几里地一拿,就瞬间把他从慈幼院抓到金龙大殿问罪了。   在宋瑞眼里,那真是神鬼莫测的手段了。   “还差得远呢。”   老王摇头,归元武者又不单单只掌握武道之韵,他曾见过万宝商会的归元武者出手,那叫一个惊天动地,这么说吧,三品初期的归元武者,碾死一个四品圆满的先天武者,跟碾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不过在帝都归元武者不出的情况下,能战胜陈少侠的恐怕没几个,他甚至可以与老一辈人争锋了。”   老王感慨道。   “好好好,实力强好啊。”   宋瑞摸着胡子,十分高兴。   靠,人家赢了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老王撇了撇嘴,他看向乙三斗场,感觉自己在切身经历一段历史,哪怕陈胜明天就死了,也会在史书上有一笔记载。   十五岁,先天五品,掌握武道之韵,这还不足够让史书上记一笔吗?   说起来,这还是天机阁放榜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出现这么严重的排行错误呢。   人杰榜第十八挑翻第八,这中间可是差着十个名额呢!   不过陈胜挤进前十的话,某人可就……   老王将目光放在另一个包厢。   人杰榜前十,总比人杰榜第十一要好听多了。   “刀韵!他怎么可能掌握刀韵!他才十五岁!”   崔懿早已没了往日翩翩公子的气度,他尖啸着,嫉妒的情绪爬满了脸庞。   如果说程鹏的半吊子刀韵让崔懿只是羡慕,不服,那陈胜施展出的刀韵,则彻底击垮了他内心的骄傲。   程鹏毕竟和崔懿年岁相差不大,崔懿内心尚可自我催眠,人家有个天下公认武道第一人的无上大宗师做师父,悟出半吊子刀韵很正常,我崔懿若是受同等待遇,必然不弱于他!   可陈胜,十五岁,先天五品,能完全施展刀韵,最关键的是,他是一介散修!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是散修呢!   看看人杰榜前十,那个不是背景滔天?   就连第一的项籍,在北州要塞未被狄人攻破前,他们项家祖上也是追随大乾开国皇帝的从龙功臣,在北州驻守的几十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北州牧都不敢得罪。   事实上,陈胜这个散修哪怕是排行第十八,在人杰榜上都是极为扎眼的存在。   “我不信!我不信!”   崔懿嘴里念叨着。   “懿儿,懿儿,在娘心里,你不比那什么快刀陈胜差。”   郑夫人心疼地劝慰道。   她心里也对陈胜产生了怨气,居然能让懿儿如此沮丧之人,必定要调查清楚他的背景,若真是一介散修,那……   “喂,你真是散修,无门无派吗?”   程鹏问道。   “嗯。”   陈胜点头。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梦境派的,每天的修炼就是睡觉吧。   “有兴趣加入十方门吗?我可以代师收徒。”   程鹏目放金光。   师父肯定不会拒绝这么个天才徒弟。   而陈胜一但成为他的小师弟,就能以指导切磋的名义,天天找陈胜打架了。   原本见胜负已分,准备离场的观众见还有瓜可以撤,又把屁股坐回座位上。   郑夫人的心情也紧张了起来。   该死,那小瞎子要是答应了,可就不好办了。   普通人可能不知晓,但他们这些传承上千年的世家可太了解无上大宗师吴敌的份量了。   那可是能以一人敌一国的存在!   陈胜若是答应加入十方门,成为吴敌的徒弟,别说郑家了,五大世家绑起来一块上也不是对手。   “我没兴趣。”   陈胜十分果断地拒绝了。   他有梦境这个金手指,不需要拜师学艺,梦境里的对手,就是最好的老师。   况且加入一个宗门,就会被打上标签,他不想被打上标签,做一些不想做的事。   例如宗门有难你回不回?   与别的宗门交战你要不要出手?   门内委派的任务你要不要执行?   想想就很麻烦。   尽管以陈胜的实力天资,加入十方门会获得相当大的自由,但终究会有掣肘。   所以能不加入势力门派就不加入。 第206章请客的人   他他他,他拒绝了?   观众们都惊了。   这可是成为无上大宗师吴敌座下弟子的机会啊!   吴敌在武者心目中可是活着的传说。   别说拜入他的座下成为亲传弟子了,就是拜入他的门下,成为十方门的弟子,都是很多武者可望不可求的事!   而陈胜,居然拒绝了。   “哈哈,意料之中的事,我果然不适合拉人头。”   程鹏大笑道:“切磋完了,找个地方喝酒吧,我请客!”   “好。”   陈胜点头。   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直到两人并排走出乙三斗场,观众们才如梦初醒。   天呐!人杰榜第十八的快刀陈胜挑翻了人杰榜第八的刀狂程鹏。   天呐!陈胜拒绝了成为吴敌徒弟的机会!   今天在乙三斗场的所见所闻,将会以惊人的传播速度,传遍整个帝都五城。   “陈少侠,陈少侠,鄙人玄武城分舵副舵主陶宗旺,不知可否赏脸于玄武街玄武楼一聚,鄙人请客!”   陶宗旺见陈胜从斗场走出,连忙凑了上去,一脸谄媚。   刚才的战斗虽然只是旁观者,但当陈胜将刀架在程鹏脖子上时,他感同身受。   淦,得赶紧把王家豆腐店的事压下去,不然脖子凉飕飕的可是他了!   “漕帮分舵副舵主?你也请客?”   陈胜笑了。   今天请客的人还真多啊。   “加我朋友一个可以吧。”   陈胜指了指程鹏道。   “能,能,程少侠能赏脸,是在下的荣幸。”   陶宗旺低声下气道。   这两位可都是他惹不起的主儿。   “能再加俺一个嘛?”   宋瑞也凑了过来,冷不丁道。   陶宗旺:???   不是,你个老匹夫是谁?   谁给你的勇气插话?   陶宗旺脑子迅速过了一遍,确定宋瑞不是什么扮猪吃老虎的大人物后,脸色阴沉道:“老头儿,我与陈少侠说话,你凑什么热闹,识相的,赶紧给我离开。”   他这已经够客气的了。   要是陈胜不在场,早一巴掌给宋瑞拍死了。   宋瑞身后跟着的老王心里忍不住对陶宗旺竖起大拇指。   牛啊兄弟,你居然敢跟这位顶嘴。   你信不信他掏出圣旨跟你同归于尽?只要照着你脑袋一砸,圣旨坏了你脑袋搬家,圣旨没坏,你脑袋也搬家。   老王绝对相信这老汉干得出这屌事。   一个敢买卖圣旨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吗?   好在宋瑞并没有理会陶宗旺,而是打量着陈胜,不由得点头道:“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哩,也难怪虞子期会替你求情,撤了通缉令。”   虞子期?   陈胜挑眉,朝着宋瑞拱手道:“敢问老人家贵姓?”   “免贵,叫俺宋瑞就好。”   宋瑞摆手道。   “你就是那个上书批龙奏的宋瑞?”   程鹏诧异道。   “哦,程兄你认识这位老人家?”   陈胜好奇问道。   “不认识,头回见,但他批龙奏一事确实耳熟能详。”   程鹏将批龙奏的事和陈胜简单讲了一下。   他对这个比他还狂,敢在皇帝生日上批龙奏的文官可谓印象深刻。   就算宋瑞背后站着东州稷下学宫,那也够狂的,远水解不了近渴,万一皇帝怒上头,不顾后果一刀给他杀了,夫子再厉害,也不能起死回生。   咕噜,老天爷,这老汉居然是宋瑞!   老王咽了口唾沫,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刚才自己为了防止这老汉再拿圣旨干什么同归于尽的事,一直近身监视。   苦也,这老汉怎么会是宋瑞?这朝堂上当官的不都是肥头大耳,或白白净净的么。   陶宗旺已经开始汗流浃背了。   这可是上书批龙奏后还活着的大佬,没后台的敢这么玩儿,早就被九族消消乐了。   “批龙奏,老先生还真是够大胆。”   陈胜也有些惊讶道。   他想起前世历史,那个同样给皇帝上批龙奏书《治安疏》的海瑞。   不过海瑞的情况可比宋瑞要糟糕多了,他是真在家备了口棺材等死的。   “嘿嘿,俺只是实话实说,动动嘴皮子和笔杆而已,再大胆,也没有恁这年轻人大胆啊,敢把一郡太守连带三使一军全宰了,真是够痛快的。”   宋瑞嘿嘿直笑,语气里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一般,热切异常。   一旁的老王和陶宗旺心都在颤,奶奶的,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什么?杀一郡太守和三使一军?”   程鹏人都懵了,连忙问道:“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朝廷难道不追究吗?你这可太牛了。”   他本以为每年来到玄武城找崔懿切磋,毫无顾忌地落崔家面子已经够狂了,没想到陈胜宰了朝廷的太守和三使一军还敢大摇大摆地来到帝都。   靠,要不我把刀狂这个名号让给你算了,你是真的狂啊。   “程兄,真相很复杂,事出有因,你可别动心。”   陈胜苦笑道。   程鹏要是学他宰一个太守,那事情可大条了,就算其背后是十方门,朝廷也会要个说法的。   甚至因为程鹏是十方门的人,反而会让大乾怀疑十方门别有用心。   “行了,咱就别站这儿互捧了,俺找恁小子是有事的,刚好现在饿了,边吃边说吧。”   宋瑞摆手,他看向陶宗旺,露出一口白牙道:“漕帮分舵的副舵主,不介意老汉我蹭你一顿饭吧。”   事实上,宋瑞刚到知天命的岁数,还没陶宗旺年龄大,只是因为从事辛苦劳作,面相上看着比较显老。   但陶宗旺可不敢骂宋瑞倚老卖老,他颤声道:“能,能,宋大人赏脸,是小的荣幸。”   “那行,走吧,玄武楼是嘛,俺可还没在那儿吃过饭哩,今儿倒是能尝尝鲜。”   宋瑞乐呵呵地骑上他的毛驴。   陈胜见状不由得想起安放在王家豆腐店的老马。   嗯,反正都是别人请客,那他就不客气了,去玄武街的玄武楼,肯定顺路走过豆腐店,一会儿给老马带上。   “爹,娘,奶奶,陈大哥回来了!”   豆腐店前看书的王灿见到陈胜,激动地喊道。   陶宗旺心里没来由一阵肉疼。   他知道,今儿个是注定要破财消灾的。 第207章告别王家人   “陶舵主,我听说你要买王家豆腐店的地皮?”   陈胜似笑非笑道。   “误会,这全是误会啊陈少侠,在下确实想购买豆腐店的地皮,但我出的价绝对是合理的,都怪手下人胆大包天,敢两头通吃,昧下我给的银钱。”   陶宗旺连忙解释道,一股脑地把锅全甩给早已被沉河的龚旺。   “哦?是吗?”   陈胜意味深长,他面朝王猛道:“王大哥,你们还打算卖豆腐店吗?”   “卖!”   王猛果断点头。   今天发生的事让他想明白了很多。   陈胜不可能一直庇护着他们一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与其守着一个让人觊觎,根本就守不住的地皮,不如卖了,远离帝都五城这个是非之地。   正好,趁着陈胜在,对方还不敢压价。   “嗯。”   陈胜点头,王家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既然如此……   “陶舵主,你打算出多少银子,合理地买下王家的地皮呢?”   “三,啊不,五千两!”   陶宗旺咬牙道。   这些钱对他来说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但也绝对够肉疼了。   “王大哥,陶舵主给的这个数你可满意?”   陈胜问道。   “满意,相当满意!”   王猛连连点头。   他们家的地皮合理价格应该在三千五百两左右,陶宗旺已经溢价一千五百两了,这能不满意嘛。   “对了,王大哥你们离开帝都五城,是打算搬到哪里啊?”   陈胜问道。   “东州稷下,听说那里是个好地方,灿儿在那里也能受到更好的教育。”   王猛回复道。   陈胜摩擦着下巴,“这样啊,去东州走水路更快吧,陶舵主……”   “应该的,应该的!”   陶宗旺拍着胸脯保证道:“陈少侠你就放心吧,我绝对派人把王家人安全送到稷下。”   天下漕帮是一家,他和东州的漕帮打声招呼,这点小事,轻而易举。   “陈小哥,这次真的是多谢你出手相救了。”   王猛拿着手里的银票,万分感激。   “陈大哥,能在我的书上签个名吗?”   王灿趁机拿出一本武侠话本。   “灿儿!”   王猛的脸都黑了。   让一个瞎子写字,这不是故意揭人短吗?   “无妨。”   陈胜淡笑,接过书和毛笔,在空白的扉页上写下几行字。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陈胜。   “好句,好字,力透纸背,结体宽博,气势恢宏,内藏锋芒。”   一旁的宋瑞赞叹道。   他很诧异陈胜身为武者居然能写出如此妙句好字,一般的儒修都未必能写得出来。   “宋老先生,人不可貌相哦。”   陈胜笑道。   他此刻无比感谢前世那个古板的小学校长,每天中午都让学生们提前半小时到校练毛笔楷书。   到了今生,技多不压身,为了能混口饭吃,老头也教过陈胜写字,他一摸毛笔,自然而然地就将前世练过的颜体楷书写出来了。   “哈哈,有意思的年轻人。”   宋瑞拂须大笑。   “走吧,此间事了,也该去玄武楼吃饭,不能辜负了陶舵主的好意不是?”   陈胜笑道。   “嗷咦!”   一听到有饭吃,老马立刻就从豆腐店院子里蹿了出来。   “你这老货,忘不了你的。”   陈胜拍了拍老马脑袋。   这家伙吃了吴珙的妖丹,实力涨得飞快,已经到了六品圆满了。   “我去,骡子妖?”   程鹏瞪大眼睛,有些震惊。   他还真没见过骡子能成妖的。   这等先天有缺的生物能成妖?   “啥?这是妖?”   宋瑞也大感惊奇,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毛驴。   骡子和毛驴为啥差别这么大呢?   “嗷咦!”   老马驮着陈胜,趾高气昂地从毛驴身边路过。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宋瑞哑然失笑,骑着毛驴跟上。   “我要不要也搞只坐骑?”   程鹏望着前面两人,嘴角一阵抽搐。   他可是刀狂程鹏,要骑也要骑老虎狮子什么的。   玄武街玄武楼。   陶宗旺为了这顿赔罪饭,花出去了三千两银子。   本来两千两就够了,没想到陈胜还带了头骡子妖。   “啥?客官?您没开小得玩笑,给骡子上人吃的菜?”   酒楼伙计一脸诧异。   “让你去就去!”   陶宗旺黑着脸将银票拍在桌子上。   为了能息事宁人,他认了。   可陶宗旺不知道的是,他今天最大的麻烦不是陈胜,而是那个来蹭饭的宋瑞。   酒楼包厢。   “宋老先生,您跟着我,恐怕不止是为了蹭饭吧?”   陈胜说道。   玄武楼的菜味道确实不错,但他可不信宋瑞一个敢批皇帝的人就只是单纯来蹭顿饭的。   “哈哈哈,年轻人就是爽快,既然恁都问了,那俺就直说了吧。”   宋瑞放下手里的烤鸡腿,擦了擦油渍,从怀里掏出圣旨。   圣,圣旨!   程鹏脸色微变。   陶宗旺脸都绿了。   眼瞅着王家豆腐店的事过去了,咋感觉又掉进一个更大的漩涡里了。   陈胜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因为他眼瞎根本看不见。   “俺是奉皇上的命令,彻查倒卖官粮一案的,因为以前当官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现在没人愿意在俺手底下干,俺便找你帮忙来了。”   宋瑞光棍道。   虽然皇帝说过,要人可以去尚书省调。   但宋瑞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宰相钱忠绝对会示意手下人给他使绊子,把一些老弱病残当做精英以次充好。   就算他仗着圣旨和钦差大臣的身份,强行征调自己看上的,人家也未必会尽心尽力,说不定还会通风报信。   与其如此,不如跳出朝堂,找江湖上的能人异士。   宋瑞首先关注的就是陈胜。   因为中塘郡官府杀良冒功,劫粮充库,而怒杀太守和三使一军的狠人。   这不巧了么,我查粮,你杀贪污粮食的贪官,咱俩天生一对啊!   最关键的是,陈胜用太守和三使一军的人命证明,他绝对和那些贪官污吏没有任何关系,被腐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宋老先生,我有个问题。”   陈胜将筷子放下,语气淡然道:“你怎么就笃定我会帮你呢?”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他没有那个追查到底的闲工夫。   就好比中塘郡太守他们干的事,没碰上,只听说,那陈胜不想管,要是碰上了,让他心烦,那就杀到不心烦,大不了再背悬赏。   什么查案?什么证据?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我的刀就是证据! 第208章诤臣加能臣   是啊,宋瑞为什么就笃定陈胜会帮他呢?   酒桌旁的程鹏和陶宗旺都很好奇。   “嘿嘿,年轻人,俺都说了,俺当官时得罪很多人,现在又是负责查粮的钦差大臣,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俺哩,而俺现在和恁一个杀过有关倒卖官粮太守的人在一块儿,说没聊什么,恁觉得他们会信吗?”   宋瑞嘿嘿直笑。   他现在可是朝堂上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老王没能认出他,陶宗旺也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但总会有人认出他的。   例如五大世家的人,他们可有不少族人在朝为官呢。   陈胜闻言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擦,老登,我好心让你蹭饭,你居然坑我?   怎么办?要不要宰了这老登泄愤,然后离开帝都五城?   “年轻人,俺知道恁心里很不爽,但俺真的是没有啥好法子了。”   宋瑞起身,对着陈胜重重叩首。   “就当是俺欠恁的,等案子查清了,要杀要剐,随恁的便。”   要想查倒卖官粮一案,身边必须得有高手护卫。   除了必要的时候,使用武力镇压,也是防止那些人狗急跳墙。   别看现在官粮案幕后黑手没有动宋瑞,那是因为宋瑞还没下手查。   一但查到要命的地方,没有高手在旁保护的宋大人绝对会易溶于水。   宋瑞也不敢向皇帝申请高手护卫,因为倒卖粮食案牵扯太大,他不相信皇帝派来的人,他们连官粮都敢动,又何尝不敢贿赂皇帝身边的人呢?   如果皇帝委派的高手被人收买,那就搞笑了,护卫秒变杀手,届时宋瑞到死都是个糊涂鬼。   所以综上所述,找个局外人,尤其还是有杀官前科的陈胜,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眼瞅着宋瑞身为奉旨钦差,却如此果断跪下。   程鹏不由得嘴角抽搐,娘的,文官心眼就是多,师父说得对,少掺和朝廷上的事,都是一群坑死人不偿命的家伙。   “那什么,我吃饱了,再见。”   程鹏豁然起座,拱手告别,转身就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他的师父是无上大宗师,凭借这个背景,倒是可以将自己摘出来。   “那什么,在下也不打扰两位的商谈了。”   陶宗旺汗流浃背,也迫不及待地离场。   倒卖官粮,他记得他们漕帮……   程鹏与陶宗旺相继离开,只留陈胜和宋瑞两人在包厢内。   此刻,陈胜坐着,宋瑞跪着。   良久,陈胜方才开口,阴阳怪气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宋大人,我还以为你会说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天下苍生,请我一定要相助呢。”   “那是俺要做的事儿,不就是恁要做的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俺是官,就得为百姓做事,恁是江湖中人,俺请恁帮俺,就不能拿俺的事压恁,一码归一码。   再说了,俺都不能保证此次能否抓住那些贪官污吏,还大乾一个朗朗乾坤,八字还没一撇,有什么脸说为了黎民百姓,天下苍生呢。”   宋瑞语气平静道。   陈胜闻言笑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宋老先生,你看得很透彻。”   “那恁的意思就是帮俺这个忙了?”   宋瑞挑眉。   “嗯,您都不要脸跪地上求我了,我能怎么办呢。”   陈胜无奈道。   当官为臣的分八种,忠臣、能臣、诤臣、奸臣、佞臣、庸臣、权臣、反臣。   当然,这八种臣,是可以相互配对组合的。   若宋瑞只是忠于皇帝的忠臣,兼只会口头喊“为了黎明百姓,为了天下苍生”,其他什么都不懂的庸臣,那他就是跪死在这里,陈胜都不带答应的。   这种忠臣加庸臣的配对,简直就是猪队友的典范,跟这种人凑一块儿,很容易被诛九族捎带了。   而宋瑞,显然不是这种坑队友型的。   他敢上书批龙奏,不怕死,不怕得罪人,就证明他是个只忠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诤臣。   敢设计坑陈胜,就说明这老登心思多,是个有能力的能臣,不像那些空口说白话的人。   关键是这老货的主意太特么损了,只有比奸臣更奸诈,才不会被人坑,这才是陈胜选择答应帮忙的原因。   “那俺就多些恁了。”   宋瑞再拜。   “宋大人,你还是起来说话吧,我不习惯有人跪着。”   陈胜叹气道。   他算是上了人家的贼船了。   “好嘞。”   很快啊,宋瑞啪地一声就站起来了,他快语连珠道:“俺们现在首要的目的,就是前去中塘郡查账,多亏了恁一刀噶了太守和三使一军,使那里成为了破绽。”   陈胜:???   好家伙,到头来还是我给了你这老登启发?   陈胜都无语了。   酒饱饭足,事情商量好,陈胜和宋瑞便离开了,约定好明日辰时出发前往中塘郡。   宰相府。   “大人,不好了大人!”   户部侍郎丁德在书房外焦急地喊着。   “进来。”   钱忠气定神闲道。   “大人,大事不好了。”   丁德神色慌张。   “小丁啊,你官居户部侍郎,朝廷大员,凡事要淡定,不要如此毛躁,被人看到了会笑话的。”   钱忠吹了吹茶盏里冒出来的热气,悠哉悠哉地呷着。   “大人,那宋瑞说动了杀死中塘郡太守和三使一军的凶手,协助他彻查倒卖官粮一案。”   “噗……”   钱忠嘴里的茶水喷了丁德一脸。   他瞪圆了眼珠道:“这,这什么情况?”   钱忠本来都示意好尚书省吏部尚书,准备给前来要人的宋瑞一个下马威。   结果人宋瑞直接不跟他们玩了可还行。   还找了杀死中塘郡太守和三使一军的凶手协助查案。   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   下马威没给成,反倒是被宋瑞打脸了!   “大人,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丁德抹去脸上的茶水,十分幽怨地讲述起事情大致原因。 第209章钱忠决策,再战鹰眼男   快刀陈胜,先天五品,掌握刀韵。   因中塘郡当地官员杀良冒功,劫粮充库,于中塘郡郡城鸳鸯居,刀杀太守与三使一军。   钱忠的案牍上此刻正摆满了陈胜的情报。   他的额角开始流出滴滴汗水。   心里止不住地嫉妒愤恨。   直娘贼,这陈胜,你确定不是老天爷派来帮宋瑞调查案子的?   他给虞子期灌了什么迷魂汤,杀官的事都能让朝廷既往不咎?   所以现在我该怎么办?   钱忠左思右想,自从那天命宋瑞为钦差大臣的朝会过后,他就让手底下人收敛,然后……   “对了,丁德,我让你去收项氏一族封地的事,你到底做没做?”   他曾让丁德将这事故意闹大,吸引宋瑞的注意力,难道这事儿也没办好?   “回大人,下官委托漕帮去强收,本来答应得好好的,谁料……”   丁德苦着一张脸,将事情经过讲了一下。   陶宗旺因王家豆腐店和玄武楼的经历,敏锐察觉到了漕帮好似卷入了某个事情当中,被当枪使了,而且他们本身干的一些勾当也见不得光。   所以亲自动身前往帝都的中州漕帮总舵,向总舵主杨春汇报。   杨春当即拍板,通知麾下人,这段时间不接受朝廷官员的脏活委托,省得被卷进去。   人家倒是不怕陈胜一介散修,而是怕宋瑞这个敢批龙的诤臣。   他们漕帮可没有宋瑞脖子那么硬,皇帝都砍不得。   要是真出什么大事,第一个被推出去当替罪羔羊的,就是他们漕帮了。   谁让他们本身底子就不干净,经不起细查呢?   上头人博弈,把他们这些白手套扔出去献祭是在正常不过了。   杨春作为中州漕帮总舵主,除了一身先天四品,位于地榜第73的实力外,靠得就是够审时度势。   漕帮不敢乱来,项氏封地的事自然也就没有闹大。   不是每家馋项氏封地的势力,都像钱忠这么不要脸,人家多多少少还是会给点的。   毕竟项氏一族在民间颇有威望,你搁这落井下石还大张旗鼓,把事情闹大,多多少少会被百姓戳脊梁骨。   最关键的是,项氏是军方代表,武将们看到项氏倒台后如此被欺负,会不会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然后抱团取暖?   多方因素下,钱忠的捅个娄子吸引宋瑞,分散其精力的计划付之东流。   “该死,该死啊,那个陈胜,还没和宋瑞同流合污呢,就坏老夫的计策,如今两人臭味相投,定然坏我大事。   丁德,你派人连夜赶往中塘郡,告诉新上任的太守郑天寿,务必要找到并销毁原太守曹正所留下的任何有关官粮倒卖的蛛丝马迹!   另外,让中塘郡各地官员收敛点,别在这时候起不该有的贪念,否则老夫必让他们三族尽灭!”   钱忠咬牙切齿地吩咐下去。   为今之计,只有让手底下人紧好口风,别让宋瑞找到什么关键点证据。   “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安排。”   丁德拱手,连忙下去安排。   各地倒卖官粮一事,他这个户部侍郎再清楚不过了。   一但被宋瑞挑出来,那朝堂上衮衮诸公基本都没得跑,甚至还有……   今夜,注定有人无眠。   今夜,也注定有人睡得很香。   梦境。   “我说大哥,能不能放点水,从百丈刀气开始一点点给我增压?”   陈胜一张嘴就是商量的语气。   梦境里的对手,性格迥异。   有碧眼美男这种喜欢浪,把自己浪死的。   也有麻衣青年面冷心热,会耐心给陈胜讲述刀韵刀道的。   还有长须中年人,循循渐进地给陈胜喂招,喂到陈胜能把他干掉的。   而鹰眼男,他只有小试牛刀和全力一刀。   百丈刀气不行?   他直接跳到千丈。   就是奔着一刀砍死陈胜去的。   【你不会死,全力以赴让你去死,就是历练的最好方式】   鹰眼男在地上刻出一行字。   他其实有点羡慕陈胜的这种训练方式。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现实中人的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没了。   而在梦境却可以不断复活。   就算是一个普通人,死在鹰眼男手上几万遍,等鹰眼男再动手时,只消得轻轻一动,刀气尚未斩出,他就能预判自己是被腰斩,还是枭首。   而换成陈胜,嗯,死个几万遍说不定就能预判人家攻击,进行闪躲了呢。   这在鹰眼男眼里,算是最好出效果的训练方式了。   区区死个几万遍而已。   “你清高,你了不起,回回被砍的又不是你。”   陈胜无奈道。   虽然他已经习惯被花式分尸,但内心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一命通关的。   【我的命只有一条】   鹰眼男回怼完后,抽出大十字刀,准备给陈胜上压力了。   “呼……来战吧!”   陈胜神情凝重道。   他也明白鹰眼男的意思,不就是慢慢磨,从无数次死亡中吸取经验嘛,洒洒水啦。   锵!   依旧是熟悉的千丈刀气。   陀螺步法!   全神贯注的陈胜动了,施展步法,尝试进行躲避。   小爷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这一躲,还真给他躲开了。   我去,能行?   陈胜心里的喜悦刚刚升起。   下一秒。   另一道千丈刀气恰到好处地赶到落脚点,带走他的性命。   鹰眼男:傻了吧?爷还会砍第二刀。   “擦,再来!”   复活的陈胜不服气道。   再来就再来。   鹰眼男不苟言笑地再次挥刀。   陈胜精神高度集中,闪过第一刀后丝毫没有松懈,可依旧被第二刀带走。   陀螺步法!   蜻蜓三点水!   ……   几次尝试后,陈胜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   他的动作,被鹰眼男预判了!   淦,说好的死上几万遍可以长经验呢,你特么怎么先预判上了?   陈胜无比难受。   鹰眼男的预判太准了,有时候他连第一刀都躲不过去。   “再来!”   陈胜咬牙道。   那有孩子天天哭,那有赌狗天天输。(夸张比喻,我与赌毒不共戴天)   他就不信这个邪,鹰眼男能次次预判他的动作。   况且,陈胜还尚未使出全力闪躲。   陀螺步、蜻蜓三点水,这一开始伴随他的轻功步法,随着实力的增长,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应付现阶段同境界对手还能发挥出不错的闪躲效果,但这已经是极限了。   为此,陈胜想到了一个全新的增速办法。 第210章超脱五感   “来吧,你是最好的测试对象!”   陈胜握紧手中杖刀,望着鹰眼男道。   锵!   鹰眼男也毫不客气,一道千丈长的刀气斩出。   呼!   清风拂过,陈胜的身影消失。   李白曾有诗曰: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   陈胜借鉴长须中年人的人刀合一境界,将自己短暂地融入刀韵中,身随韵动,速度暴增!   但与人刀合一不同的是,他占据了主动权,身虽随韵,但韵却是随心。   他曾靠这招,解决了吴珙,秒杀了程鹏。   但还从未用这招来闪躲他人的攻击。   毕竟,自从开发出这一招后,在现实中,还尚未碰到逼得他不得不暂避锋芒的对手。   唯有梦境里的“师父”们,才会给他如此大的压力。   锵!   又是一道千丈刀气劈来。   依旧是对着陈胜的落脚点。   但陈胜却抓住了转瞬即逝的一点停顿,再次化作一缕清风,闪开了刀气。   他的心中难掩喜悦之情。   躲过去了,可行。   但这太耗费体力和真气了,我最多只能施展五次。   五次之后,必然得停下来休息,等待我的便是死亡。   所以我得在闪躲的同时,靠近对手,争取在五次之内,将其拉入拼刀近战环节。   这样,才能避免陷入远程消耗战。   对方的体力槽太高了,连斩千丈刀气都不见喘上一口的。   短短瞬间,陈胜思绪万千,很快确立了接下来的战斗方式。   呼!   他融入刀韵中,带起一股清风,再次躲开了斩击。   同时朝着鹰眼男靠近。   但是越近,鹰眼男的斩击到来速度就越快,也就越是危险。   陈胜全神贯注,眼中倒映出鹰眼男的身影,感官全开,脑子疯狂计算对方下一步动作。   这一刻,他迈入了一个很神奇的境界。   超越形、声、闻、味、触五感,步入那玄之又玄的第六感。   他仿佛“看”到了鹰眼男即将到来的斩击,要砍向他的哪里。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鹰眼男露出饶有兴趣之色,他深知陈胜所处的境界。   这是无数人所梦寐以求的境界,但……   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战胜我了啊!   所以,小子,让我来给你点教训吧。   猜对了,就不用死吗?   不!猜对了挡不住,也是会死的!   鹰眼男双手握持刀柄。   他的十字大刀本就是双手持握类型的刀。   只是与陈胜对决时,一直单手挥罢了。   同样都是千丈刀气,双手持刀比单手所爆发出来的速度与力量要更快更强。   而且……   锵!锵!锵……   鹰眼男接连挥出斩击,上百道千丈刀气组成刀网,朝着陈胜包裹而来。   包罗万象,斩尽一切!   “卧槽,无情!”   陈胜忍不住爆粗,随后像条面对绝户网无路可退的鱼儿,被网成一地碎沫。   这捏嘛怎么躲?   还有,鹰眼男到底是什么境界?斩出这铺天盖地的刀网后,也只是微微喘口气?   你这蓝条和体力槽是开了挂的吧?   再次复活过来的陈胜心里吐槽的欲望如滔滔江河般不可阻挡。   鹰眼男刚才的攻击,放到现实当中,足可以覆盖方圆十里的范畴,这特么什么人形自走核弹?   陈胜再快,也做不到一个呼吸间穿越十里地。   所以眼下唯一的路,就只剩下硬抗了。   真男人,不要怂,就是淦!   “还真是,又回到了原点啊。”   陈胜深吸一口气。   刀气对拼拼不过。   速度闪躲躲不开。   那就尝试将刀韵与真气附着在刀身去砍吧。   以气御刀!   旋转刀!   嗡嗡嗡……   刀韵加持,手中杖刀疯狂旋转,转速快到飙出残影,从肉眼上看产生了转得很慢的错觉。   “杀!”   陈胜怒吼一声,化作清风,朝着鹰眼男斩去。   锵锵锵……   鹰眼男毫不客气,起手就是刀网斩出。   “给我破!”   陈胜的刀狠狠地斩在刀网上,他要为自己开出一条道出来!   轰隆!   气浪翻涌。   最终的结果却是鱼死网破。   好消息:陈胜破了渔网。   坏消息:破开的口子不够大。   陈胜依旧免不了被绞成肉沫的下场。   连续几次,都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斩出的缺口有大有小。   这是因为鹰眼男的每道斩击都或多或少有强弱之分,毕竟连斩上百道千丈刀气,还能保持每一刀输出功率相同就太离谱了,他是人,不是机器,招式连贯下,发力动作肯定是不同的。   当然,就算这样,陈胜斩出的缺口也不足以他杀出一条路来。   因为刀网是由百道千丈刀气组成,就算不用全部都击溃,最起码也要斩开十几道。   一道刀气稍弱,幸运斩开,总不能道道都靠撞大运吧?   终究还是得凭借自身实力。   “不行,我不能如此莽撞。”   陈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现在要么再次提高旋转刀的转速,强行破开刀网。   要么……彻底掌握刚才躲避鹰眼男刀气时,那种特殊的感觉。   能料敌先机,预判鹰眼男斩击动作,从而推断出刀网的薄弱点。   “先试试后者吧。”   陈胜下定决心。   毕竟刚才施展过,有一定的经验。   超脱五感。   类似于武者的心血来潮?   秋风未到而蝉先觉?   陈胜闭上眼,细细回忆那种奇特的感觉。   很快,他就有了些许要领。   但他很快明白,这种特殊感知,不是光靠悟,就能悟透的。   得挨打,挨狠狠的打才行。   所以……   陈胜睁开眼,对着鹰眼男苦笑道:“还请狠狠地蹂躏我吧!”   小子,你终于悟了,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一向不苟言笑地鹰眼男嘴角微微上扬,手握十字大刀。   他想起了自己未成名时的求道经历。   也是经历了磨难,方才掌握力量。   即使是天才,也不是生来就强。   大多数人只会赞叹强者的天赋,却从未关注过他们为此付出的努力。   天赋+努力,才能造就一个豪杰! 第211章启程   “喔喔喔……”   玄武城到底是帝都脚下,百姓们家里情况不错的多,养的鸡哥也多。   陈胜就在鸡哥们此起彼伏的的叫声中苏醒。   “呼……”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眉心。   果然,那超脱五感的第六感不是那么好掌握的。   非得精神高度集中,加上鹰眼男的大刀伺候,极度镇静之下,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可这三样,单独每一样列出来都不是太难,但组合起来,就有些棘手了。   即使陈胜已经习惯了梦境中的死亡,但面对鹰眼男千丈刀气组成的刀网,也没办法做到长时间的镇静,多少都会有些紧张的。   一句话,你让我拿什么理智?   所以陈胜有的时候能进入第六感感知,有的时候刀气都透过身体了,也没有悟出来。   单靠这时灵时不灵的半吊子水,怎么可能破得开鹰眼男的刀网。   而且陈胜严重怀疑鹰眼男也掌握了开启第六感的方式,收放自如的那种,不然怎么可能每次都精准预判他的落脚点?   “还是得慢慢练,在刀网中死上个几千遍,再面对时,就能心如止水了吧。”   陈胜摸着手里的杖刀,心中有些感慨。   他现在还对那能摧毁方圆十里的刀网感到震惊。   鹰眼男的实力可以匹敌归元武者了吗?   陈胜认为他还没有。   以他自身晋升的实力差距来看,若鹰眼男真能匹敌归元武者,他的进度只会停留在第一刀。   “可如果没到归元,那真正的归元级武者,到底该有多强?”   陈胜挠了挠头,没有遇到过,想象不出来。   他现在碰到的最强者,就是梦境里的鹰眼男。   “想不通就不想了,先吃饭,过会儿还得和宋老登在城门口集合呢。”   陈胜洗漱过后下楼享用早饭。   几笼包子,一桶甜豆浆,给客栈里的食客们惊呆了。   猪吗?这么能吃?   没办法,以陈胜远超同级的身体素质,如果不是妖兽肉,他日食一牛都不为过。   比起修仙者不科学的辟谷,武者还是遵循一点能量守恒定律的,吃多少饭,就能出多少力。   这也是为什么武夫会被其他修行者骂上一句“粗鄙”的原因,因为他们单靠拳头和劲力,就能打出媲美修行者掐诀念咒激发的术法破坏力。   一些瞬发的法术,威力要是不够大,武者单靠身体素质就能抗过去。   身体素质,在双方境界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能起到关键作用。   例如一个同境界的武者和修仙者相斗,两者要是同时耗尽劲力和法力,那往往胜利的天平就会向武夫倾斜。   力气大,身体好,抡王八拳也能打死人!   不过武夫除了在破坏力方面占优外,其他方面就是弱势了。   比如制符、炼丹、造器这些精细活要是用劲力来做,那就只能废符,炸炉,毁器了。   “老马,走了。”   陈胜翻身上骡子背。   “嗷咦。”   老马抬头看了看天时,摇着尾巴慢悠悠地走。   离辰时还早呢,不急。   再说了,是对方有求于我们,我们着什么急呢。   “陈小哥,恁终于来了啊。”   宋瑞早已骑着毛驴在城门口等候,旁边跪了一地的士兵。   “怎么回事?”   陈胜问道。   他听都能听到士兵们瑟瑟发抖的声音,有两个还尿裤子了。   “那什么,俺看恁还没到,就想回去瞅瞅,门口那俩狗仗人势的东西,要收俺的钱,俺说俺是钦差大臣,办公事,恁不能收,他们不信,还叫人抢俺的驴,俺就只能把圣旨掏出来给他们开开眼了。”   宋瑞说完,抠了抠鼻子,将鼻屎弹在城门卫的脸上。   他早就看城门卫胡乱收费不爽了,这逮着机会,不好好坑一把都对不起自己。   俩城门卫裤子都湿了,谁知道这皮肤黝黑的庄稼老汉是钦差大臣啊,说出去鬼才信呢。   朝廷里的大臣们出城,那个不是八抬大轿?那个不是锦衣华服?   恁骑个毛驴就出来可还行。   “宋老,我都说了,狗仗人士的东西,我出面就可以了,您不用掏圣旨的。”   一旁的程鹏无语道。   直娘贼,圣旨一掏,连他也受牵连,屁股着火似地跑。   不然大庭广众之下,别人都跪了,他还站着,被有心人扣上“藐视皇权”的大帽子怎么办?   师父可是明令门下弟子,能不掺和大乾朝廷的事就别掺和。   程鹏倒是不怕被扣帽子,他怕的是被薅回十方门关禁闭。   “程兄?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陈胜挑眉道。   “嘿嘿,这不送你一程嘛。”   程鹏笑道:“你们的事我不能掺和,但送一送还是可以的,陈兄,早点回来,我还等着和你再打一场呢。”   “我尽量,这得看宋老登……咳,宋老先生办案到底快不快了。”   陈胜调侃道。   “恁放心,陛下命俺一个月内查出事情的真相,到时候不管是回去受罪领赏,恁都能跟着回帝都。”   宋瑞拍着胸脯保证道。   陈胜无语了,他总感觉这老登不靠谱。   但上了人家贼船,怎么滴也得扬帆起航。   就算翻船,顶多翻这老登一个,除非皇帝还计较他杀太守的事。   不过他是虞子期保的人,在北州战事尚未明朗之前,大抵还是安全的。   告别程鹏,陈胜与宋瑞踏上了前往中塘郡之路。   对于陈胜来说,那真是故地重游了。   不知道鸳鸯居倒闭了没?   几个时辰后。   陈胜满头黑线地坐在茶摊旁,听着宋瑞咕噜咕噜大口喝茶。   “宋大人,照您这么走,五天都未必到中塘郡。”   鸳鸯居倒闭没陈胜没有看见,因为他现在刚走出十分之一的路程。   几个时辰,骑着毛驴走出不过四五十里地。   而中塘郡,距离帝都五城大几百里。   要是陈胜骑着老马全力赶,这会儿已经入住郡城的客栈了。   “唉,不急,不急嘛。”   宋瑞乐呵呵喊道:“那什么,老板,再上壶热茶哩。”   “好嘞客官!”   老板也乐呵呵地给宋瑞添茶。   平日里他这茶摊生意就一般,只是供给来帝都五城的旅人。   现在世道不好,有钱的人看不上他这路边摊,没钱的舍不得花钱买碗茶,都喝自己带的水。   可今儿生意却是挺好,打眼前这老汉坐这儿,陆陆续续就有不少人来这点茶。 第212章官也   “宋老先生,我记得你在玄武门前跟我说过,皇帝限你一个月内查清倒卖官粮一案,按你这走法,到中塘郡就十天开外了,要回去复命时还这么走,这一来一回,在路上浪费的时间都快一个月了,你还有多少时间用来查案?”   陈胜问道。   “陈小哥,恁看这茶摊生意可是热闹?”   宋瑞笑道,并没有直接回答陈胜的问话。   热闹?   陈胜会意,侧耳倾听。   嗯,确实挺热闹,呼吸稳重,心跳有力的青壮占了快八成,这比例有点过高了。   都是被派过来监视宋老登的,还真是够大摇大摆的啊。   不过宋老登拿这些人也没办法。   毕竟没有证据证明人家是跟踪他们的。   怎么,刚好顺路去中塘郡办事不行吗?   “老先生,你的仇家还真多啊。”   陈胜调侃道。   这还只是刚开始行动,都还没到目的地呢。   要是真查出来什么,没有他的保护,陈胜觉得这老登很有可能会被幕后狗急跳墙的人干掉。   杀宋瑞,夫子上门,顶多死一个负责人。   甚至只要处理得好,找个背锅的,还未必会死。   但要是倒卖官粮一案被彻查,杀头都不止,可能还要抄家夷族,毕竟这可是辐射好几个州的大案重案,其贪污的数目,足以让皇帝震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嘿嘿,不同流合污就得被针对,俺都习惯了。”   宋瑞摆手,丝毫不在意道:“俺就是要大张旗鼓地让他们知道,俺要去中塘郡查案,有的时候,人越想掩盖什么,他就越容易盖不住,露出马脚,不过恁说得也有道理,记下来俺会快点儿赶路滴。”   陈胜觉得宋瑞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便不再多说什么。   反正他只负责护着这老登别被人给弄死了,动脑子哪有动刀子来得痛快。   “终于到了。”   陈胜听着郡城守兵朝着进城人要钱的声音,搓了搓脸,心里感慨万分,直娘贼,总算是到了。   主要是宋瑞的毛驴虽然壮实,但也只是普通毛驴,每天能赶路程的极限也就在那儿了。   这一路游山玩水的,可给老马乐坏了,在前头走走停停,时不时还得停下脚步,“嗷咦”两句来嘲讽一下宋瑞和他的毛驴。   要是可以,陈胜恨不得把毛驴和宋瑞都扔老马背上,赶路都能快上很多。   “站住,你和后面的那个老头儿,一人三十文。”   守卫依照往常惯例拦住了陈胜,讨要钱财。   “嘿,恁这瓜娃子!”   这我能忍吗?   这我不能忍!   我刚拿的圣旨!   宋瑞挑眉,准备掏出圣旨让对方见识见识。   “老先生,别这样老先生。”   已经认识到宋瑞骚操作的陈胜立马伸手阻拦。   大爷的,为了三十文钱,至于吗?   合着圣旨在你眼里就是万能通行证是吧?   好在,一个身穿绿色官服,大腹便便的冲了过来,嘴里大喊着:“误会!误会啊!”   他上来一脚给守卫的兵丁踹跪。   “汤大人。”   守卫是不敢怒也不敢言,连忙爬起来,毕恭毕敬地行礼。   “直娘贼,你脑子进水了吗?还想不想干了?这可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大臣,宋瑞宋大人!”   大腹便便的汤达人怒骂道,口水不断喷出,都能给守卫洗脸了。   守卫也不敢擦,只是惊慌失措地跪地磕头道:“小的惶恐,是小的有眼不识真佛,还请大人原谅小的。”   “糊涂,跪本官做什么,你应该跪宋大人!”   汤大人骂道。   “哦哦哦。”   守卫连忙换个方向,朝着宋瑞下跪磕头。   “行了,恁别跪了,俺不怪你了!”   宋瑞皱眉。   这样的兵,这样的关,除了收钱,仗势欺人,还能干什么?   他国细作只要多掏点钱,轻轻松松就能混进来。   “听到了吗?宋大人他大人不记小人过,还不快滚去站岗!”   汤大人呵斥道。   “是是是,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卫兵连忙道谢,起身回岗位上,脸上的唾沫混着沙尘,显得灰头土脸,十分滑稽。   “哈哈哈,宋大人,下官乃是郑太守的幕僚师爷,姓汤,您叫下官汤师爷便可,刚刚还真是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是一家人了,下人昏了头得罪了您,还请您见谅。”   汤师爷谄媚笑着,明明夏天还没到,额角的汗水便不断流。   “哼,俺可不是恁家人,还有,卫兵也不是恁的下人!”   宋瑞冷哼道。   像汤师爷这笑面虎,他为官多年,见得太多太多了。   皮笑肉不笑,口是心非者,官也。   “是是是,宋大人说得对,下官口误,口误。”   汤师爷拿出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好悬,本来是想给个下马威,结果这老登真如传闻所言,不按套路出牌,差点让他拿圣旨发难。   “师爷?师爷什么时候也搁城门口蹲着了?”   陈胜冷不丁调侃道。   他可不相信这汤师爷会这么凑巧,在宋瑞差点掏出圣旨的时候刚好赶到。   “哈哈,这位就是人杰榜排行第十八的陈胜,陈少侠了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实不相瞒,我们一早就得知宋大人要来,在城内鸳鸯居早已备好酒席,迎接您的大驾光临。”   汤师爷笑道。   “哼,你们还是真实消息灵通啊。”   宋瑞冷哼一声。   他知道汤师爷想表达的意思。   汤师爷看似欢迎大驾光临的敞亮话,暗地里无非就是想表示他们已经掌握了宋瑞的行踪目的,提前做好了万全应对准备。   宋大人你在中塘郡是查不出什么的,不如趁着还有时间,好吃好喝一顿,改道去往别的郡。   倒卖官粮一案又不是单单我们郡参与,您还是去别的郡吧。   简单来说,就是祸水东引。   虽然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谁也不想刀先落到他落脚的那根绳上,连跑的机会都没有,还会率先成为弃子。   官也,口是心非者,表里不一。 第213章阳谋   宋瑞与陈胜被迎进郡城。   他们俩着实有些小瞧了新任太守郑天寿对他们的重视程度。   那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大旗招展。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亲临了呢。   不过钦差大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皇帝亲临了,宋瑞仗着圣旨,稳稳压制地方官一头,整个郡城的官差明面上都受他随意调遣。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背地里会不会阳奉阴违,那就不一定了。   以宋瑞这糟糕的官场关系,概率很大。   江湖要讲人情世故,官场上更要讲。   不然就是拿着圣旨,人家也有办法让你寸步难行。   “这又是请的哪路神仙?”   街道两旁有百姓忍不住嘟囔起来。   “我们哪里知道,都是一个狗笼子里出来的狗官,哼!”   “嘘,慎言!”   听着百姓们的窃窃私语,陈胜微微皱眉。   被打上同流合污的标签了啊。   宋瑞脸色也微微有些难看。   他是来调查倒卖官粮一案的,当地官员八成不配合,这就得靠当地百姓了。   可郑天寿这一手“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举动,让他和百姓们之间立起了一道隔阂。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更何况是现在这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样子。   中塘郡郡城之行,注定不会太顺利。   可宋瑞对此完全没有办法,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他只能撞上去。   至于什么微服私访,偷偷潜入调查,这根本就不可能。   从门口的汤师爷蹲守,加上入城后的百姓夹道欢迎,无不证明一件事情。   郑天寿虽然只是新官上任没多久,但他已经完全将中塘郡城变成他的形状了!   这种情况下,微服私访纯属自取其辱。   鸳鸯居。   啊,熟悉的地方,居然没有倒闭,不过想来也是,这么大个酒楼,新来的太守白捡一个大便宜,不能让它说倒就倒了。   陈胜闻着酒楼传出来的饭菜香,听着四周人声鼎沸,热闹程度,比之他当初上门要命更甚,最关键的是,门口还有一群“迎宾小姐”呢。   “哈哈哈,宋大人,下官可是翘首以盼您的到来啊。”   郑天寿笑声朗朗,他与身后绝大多数大腹便便,一脸富贵的官员不同,比较清瘦俊逸,有股子书卷气。   当然,因为刚刚遭遇的事,这货现在在宋瑞眼里妥妥的斯文败类,一肚子坏水。   大奸似忠么,看来宋老登碰上对手了啊。   陈胜摸了摸手里的杖刀。   郑天寿的声音和语气,颇有种正义凛然的感觉,给人第一印象就是一位刚正不阿的好官。   “呵呵,不愧是五大世家之一的郑氏官,说话就是好听哩。”   宋瑞阴阳怪气道。   还翘首以盼我的到来,这里最希望我半道上暴毙的人就是你郑天寿了吧!   “哪里哪里,宋大人谬赞了,酒席已摆好,还请宋大人楼里落座。”   郑天寿摆手道。   他身后的官员也齐齐拱手道:“请宋大人楼里落座。”   这整齐度,感觉跟事先排练好似得。   鸳鸯居对面街道一个瘸腿、披头散发、浑身臭气的乞丐望着这一幕,瞳孔骤缩,他又看到宋瑞身旁的陈胜,咬牙切齿,眼里透着无边憎恨,旋即一瘸一拐地离开。   宋瑞与陈胜走进鸳鸯居,整个鸳鸯居早已被郑天寿包了下,今日不招待任何食客。   一层中央大厅原本应该有几十张小方桌提供食客吃饭,此刻却是摆了四桌大圆桌,三桌按三角位摆放,主桌位于中央,看似簇拥,实则包围。   “宋大人,陈少侠,还请落座。”   郑天寿指了指主桌主位和左边侧位。   立马就有娇俏美丽的侍女上来准备牵着陈胜的手引路。   淡淡的香气随着侍女的靠近,愈发浓烈。   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那个干部经不起这个考验?   哼,区区胭脂俗粉的气味,不及小青万分之一。   “不用!”   陈胜拒绝了侍女的牵手引路,面朝宋瑞笑道:“宋老先生,这大戏您是角儿,您先落座吧。”   “好!好一个眼盲心不盲的少年。”   宋瑞称赞一声,迈着四方步,拉开主座椅,堂堂正正落座。   他还怕陈胜辩位不清,故意拖拽椅子出声来。   不过宋瑞显然是白操这个心。   陈胜在郑天寿出声指位时,就大致判断出了位置,等宋瑞落座,依据其呼吸心跳,整个桌面的布局俨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主一左二右三。   主一是宋老登的,毫无疑问。   那左二就是我的,不用客气。   陈胜大大方方地落座,他知道,这不是按照地位来排座的,这是按照仇恨值来排的。   在场的各位,最想宋瑞暴毙,第二个想的就是陈胜身死。   当然,他们两个死哪里都不能死在中塘郡城,所以不用担心今天这顿饭是鸿门宴,下毒什么的。   官场上的应酬,让宋瑞这个老登来交流便是。   而陈胜要做的,就是特么吃吃吃!   不过他一落座,顿时露出古怪之色,瞬间又站了起来。   嘶,这个位置……   “怎么了陈少侠,是这椅子坐着不舒服吗?”   郑天寿等人早已跟着落座,看陈胜突然起身,一脸关切地问道。   因为钱忠的通风报信,他们是知道陈胜在斗场展现出的恐怖实力,才会有刚才美女扶持那一出。   只要把陈胜腐化收买,从宋瑞身边调走,那宋瑞可就失去了一大底牌和安全保障。   届时,宋瑞要真查出什么,情况到了铁证如山的时刻,他们便会鱼死网破,让宋瑞和他掌握的铁证一起消失人间!   “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我那骡子还没吃呢,麻烦你们照着这桌菜式,给我的骡子也上一份,它可是我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呢。”   陈胜随口找了个理由,微笑道。   郑天寿等人为之一愣。   你堂堂人杰榜第十八,打败了第八刀狂程鹏的天骄,跟一头骡子称兄道弟,是不是太掉价了。   不,不对,给骡子上和我们一样的菜,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座的各位,在你的眼里和骡子差不多,都是牲口?   在场的官员能坐到这个位置上,那个不是人精?   所以明白陈胜话中意的众人脸色十分难看。 第214章小小酒楼,官场官场   “哈哈哈,郑太守,恁是不知道陈小子的骡子,可是位比郡城三使一军的妖,和恁吃一样的菜,这不很正常的事儿嘛。”   宋瑞打哈哈道。   他看似是在解释,实则就是在嘲讽郑天寿这群衣冠禽兽。   位比三使一军?   没看饭桌旁新上任的四位脸都黑了吗?   宋瑞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什么?他不也吃桌上菜,和牲口等同?   等同就等同呗,开玩笑,种地那几年,人吃的还没牲口好呢!   军中战马,每日食的也不止草料,还有大豆、鸡蛋等补物,这不比寻常人家吃的好?   可笑的是,牲口还能为百姓耕地拉磨,而这满座的官员,只会搜刮民脂民膏呐!   他宋瑞,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和牲口吃一样的菜又怎么了?   也只有那些高高在上,从不往下望的人,才会觉得这是羞辱,这是难堪!   而宋瑞,最喜欢让这些人难堪。   尤其是郑天寿等人刚刚坑过他,这嘲讽就一个字——爽!   “呵呵,宋大人言之有理。”   郑天寿额角青筋隐隐暴起,旋即又恢复平静,笑眯眯道:“汤师爷,给陈少侠的骡子也上一份饭菜,记在本官的账上,本官有的是钱呐!”   这“钱”之一字,念得极重。   “遵命,大人。”   汤师爷拱手领命,朝着宋瑞露出胜利的笑容退下。   宋瑞原本扬眉吐气的畅快表情瞬间阴郁下来。   他明白郑天寿的意思。   今日这酒席,皆是民脂民膏。   多备一份,无非就是多压榨一下民脂民膏罢了。   为了招待宋大人,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宋瑞也无法指责郑天寿。   因为郑天寿完全可以说这顿饭钱是他个人出的。   五大世家在朝为官的子弟,可不会缺这一顿饭的钱。   终究还是让这群衣冠禽兽占了上风。   “如此一来,便多谢郑大人了。”   陈胜一屁股又坐了下去,撸起袖子,准备大口干饭。   事实上,他已经随手抓起桌子上摆放着的蜜饯,扔嘴里大嚼特嚼。   嗯,味道不错。   再滋溜吸一口茶,唇齿留香。   好东西,都是好东西,比起玄武楼那顿几千两的饭也不遑多让。   我特么吃吃吃……   粗鄙!   众官员见状,心里不由得直翻白眼。   人杰榜的天骄也不过如此。   哪有主座不动筷子,次座先动的道理?   好吧,陈胜没有动筷子,是用手拿的。   那不是更粗鄙嘛!   不过陈胜这一鲁莽举动,倒是打破了宋瑞与郑天寿暗斗的氛围。   “看来陈少侠是饿极了,上菜吧。”   郑天寿笑道。   他心里对陈胜的危险评估又下降了一个等级。   粗鄙、鲁莽,空有一身武力,不会动脑。   这等莽夫,最好对付。   几个妙龄少女上前,将桌上的果脯蜜饯糕点撤下,端上七道前菜。   分别是喜鹊登梅、蝴蝶暇卷、姜汁鱼片、五香仔鸽、糖醋荷藕、泡绿菜花、辣白菜卷。   道道都是精品,色香味俱全。   宋瑞的脸色,随着一碟碟菜端上来,愈发地难看起来。   他为官多年,太清楚这顿饭的规格与造价,还有上菜的流程了。   这是廷臣宴,皇帝每年年后宴请朝堂众臣的宴席。   共计五十四道菜,硬菜有三十道以上,每一道菜的造价,是寻常百姓数年都难以赚到的。   每次廷臣宴,八人一桌,武官还好说,习武胃口大,大多吃得完,文臣五十四道菜根本吃不消,他们也没这个脸打包回家吃,这就导致了很大浪费。   宋瑞在批龙奏上曾提过一句这等铺张浪费应该禁止,却不想今天居然成了动筷子的人。   以前他也动过,还连吃带拿的,给慈幼院的孩子们尝尝鲜。   不过那是皇帝请客,不吃白不吃。   但现在,宴请他的可是郑天寿,而他可是皇帝派下来的钦差大臣。   今日若是动了筷子,传出去,钦差大臣与中塘郡太守穿一条裤子的事算是坐实了。   宋瑞与百姓之间的隔阂,将犹如天堑!   “宋大人,吃啊,怎么,是不合口味吗?下官还可命人再做,再换的。”   郑天寿“关心”道。   从宋瑞进城的那一刻,这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坚持本心。   这都不重要。   只要让百姓知道,你与我们同流合污,你便是白,于世人眼里也是黑。   就算你现在拂袖而去,明天的传言也是我们一见如故,声气相投。   “郑天寿……”   宋瑞咬牙看着这斯文败类。   他还真是小瞧了世家子弟,有纨绔不堪,自然也有足智多谋的。   所以,这筷子,到底动还是不动?   “宋老先生,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不吃白不吃,不吃就浪费,您放心动筷子吧。”   陈胜笑道,拿起筷子,闻着香味,准确无误地将菜夹进碗里,主打一个你敢请,我就敢下筷子。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宋瑞念叨着诗词,旋即大笑道:“好诗,好诗,恁说得对,俺吃!”   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但这一桌子菜,不应该被浪费。   饭要吃,案子也要办。   甭管有多难,俺你们斗到底!   想到这里,宋瑞便动起了筷子,吃得那叫一个香。   “锄禾日当午……想不到陈少侠在作诗方面还有一手,倒是让我等开了眼界啊。”   郑天寿目光紧锁陈胜,心中有些恼火。   这粗鄙的武夫,怎得能做出如此一手好诗。   该死,就差一点,本官就能将宋瑞心气泄开,偏生这家伙作诗打断,让其重拾信心!   “是嘛,我也觉得这首诗很好。”   陈胜毫不谦虚道。   废话,前世能上课本的诗,那个不是流芳百世?   而作诗者李绅,也在前世颇具争议。   有人说他是好官,有人说他是酷吏,更有甚者,说他虽写出这首悯农诗,但生活却无比奢侈,日啖鸡舌三百条,还只吃鸡舌头。   陈胜不知道李绅到底是什么人,是忠是奸,是清是贪。   他只知道,若是宋老登败在这群垃圾手里,那这老登就是下一个李绅! 第215章权名利   “哈哈,不知陈少侠可将所作之诗的诗名道来,我好让人抄墨一份,题于鸳鸯居墙上,千古之后,说不定你我皆是史书中人。”   郑天寿笑道。   在场众官员也眼前一亮,殷切地看着陈胜。   陈胜的诗,明眼人都知道是一首传世之诗,返璞归真,简洁明了,若是广而告之,流传开来,很有可能被后世之人用作学童启蒙。   如此一来,每当私塾先生念这首诗时,则必然要提一嘴诗的出处。   鸳鸯居郑太守及众官员邀钦差大臣宋瑞吃宴,陈胜有感而发此诗,宾客尽欢。   这是美化过后的记载,当中的矛盾,显然不会出现在史书上。   虽然大家立场不同,但在能史书留名的情况下,立场可以先放一放。   似郑天寿这般,官至一郡太守,背靠郑氏世家,权与钱皆不缺,缺的,就是名了。   不是现在的名,而是能流传千古的名!   “鸳鸯居提诗?”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好啊,郑大人尽管提好了,这首诗诗名叫做悯农。”   但凡大一点的酒楼客栈,都会留有一壁,给喝完酒撒酒疯飙诗的文人骚客提笔泼墨的机会,当然,也不是什么烂诗都能上去提的,不然墙壁再大也不够人画的。   须得赢得满堂喝彩之诗,方能在壁上提笔挥墨。   如此一来,文人出了名,酒楼客栈也能跟着沾点光,引无数人前来观瞻。   “好好好,那本官就多谢陈少侠留诗了,取笔来!”   郑天寿喊道。   侍女立马将笔墨传来。   众官员面露羡慕之色。   郑天寿之所以如此迫切,亲自落笔,不是给陈胜面子,而是给自己留名。   在诗的前缀下,他大可写下“某年某月某日,陈胜留诗,郑天寿提笔落墨”这一句小字。   而这句小字,会随着这首诗,越传越广,越传越久远。   就好似陈胜前世苏轼的那首千古中秋绝词《水调歌头》正词前缀那段“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一样。   “兼怀子由”,意思就是被贬苏轼怀念他的弟弟苏辙苏子由。   可以说就算苏辙本人没有那么牛,也足以靠苏轼这首诗青史留名。   当然,苏辙最后也是凭自己本事在青史留名,压根不用蹭苏轼的热度,反过来还要捞一直被贬的苏轼,不是在捞哥哥,就是在捞哥哥的路上,最后为捞哥哥,在官场上混得距离宰相就差半步之遥了(副相)。   郑天寿没有苏辙这么牛逼的才华,他想青史留名,那只能蹭陈胜的热度。   “切,便宜那家伙了。”   宋瑞嘟囔着,瞬间感觉嘴里的饭菜不香了。   早知道陈胜出口成章,他早动筷子了,就算是被百姓认为是同流合污,也不能让郑天寿这家伙名垂青史的想法得逞啊!   陈胜听到了宋瑞的嘟囔,不由得哑然失笑,低声道:“宋老先生,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就让他嘚瑟一会儿吧,大的还在后面呢。”   郑天寿如此热切的表现,让陈胜想起一个很不错的主意来反击对方。   “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你小子,满嘴顺口溜,是想考举人吗?”   宋瑞琢磨着这句的话,觉得陈胜是个儒修的好苗子,脑子灵光,太早熟了,这句话,没点阅历根本说不出来。   不过旋即他又苦笑起来。   儒修?   也就在东州苟延残喘罢了。   如今大乾的科举选仕,纯粹就是一个笑话,十年寒窗苦读,凭什么比得过人家三代为官?   朝堂上早已被世家大族所把持,上品无寒门,下品无贵族。   实现不了自己为国为民抱负的儒修有什么前途?   更何况陈胜的习武天赋丝毫不比儒修差。   “哈哈哈,还真是多谢陈少侠于本官青史留名的机会啊。”   郑天寿志得意满地落座。   天晴了,雨停了,郑大官人觉得自己又行了。   在郑天寿眼里,陈胜同意让他提诗,就是在示弱,待价而沽。   美色、钱财、权力。   郑天寿都可以为陈胜提供,为家族拉拢一个人杰榜上的天才,是值得耗费一番大资源的。   “好说好说,郑大人青史留名,可喜可贺,我敬你一杯。”   陈胜笑眯眯地举起杯中酒,一饮而下。   青史留名是没错,但留的是好名还是骂名,全在我一念之间啊,你这斯文败类,我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维持住你的城府。   “哈哈哈,陈少侠年少有为,未来必然大放光彩,我也敬你一杯。”   郑天寿大笑回敬。   接下来的宴会,觥光交错,起坐喧哗,众宾欢也,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看上去大家好像都是穿一条裤子似的。   陈胜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对于官员们的敬酒,那更是来者不拒,以他先天五品的体质,区区小酒,全当解渴。   唯有宋瑞,与这宾客尽欢的画面格格不入。   不过他并没有怀疑陈胜投敌,若是陈胜有此意,完全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作为人杰榜排名第十八的快刀陈胜,刚刚挑翻了第八刀狂之人,名利财富地位,唾手可得,何必与郑天寿等人惺惺作态?   人杰有人杰的骄傲。   郑天寿虽然城府深,但在泥里待太久了,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是泥里的癞蛤蟆,只要陈胜稍稍示弱,他就以为对方也是癞蛤蟆。   现在,这癞蛤蟆觉得自己稳了,也该图穷匕见了。   “宋大人,下官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郑天寿面带微笑道。   “呵,俺难不成还能让恁闭嘴吗?”   宋瑞呛声道。   郑天寿也不恼,淡然道:“既然宋大人这么说了,那下官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倒卖官粮一案,我劝大人还是不要再查下去了,这人啊,难得糊涂,何必让自己这么难过呢。”   宋瑞闻言眯起眼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背后者的意思?”   “宋大人果然知道些什么,这是我的意思,也是我背后者的意思。”   郑天寿淡笑道:“宋大人,你可能猜到了些什么,但我只想说事实比你猜的要更加离谱,其实我们本可以成为朋友的。” 第216章太守啊,我又不是没杀过   “朋友?俺可不觉得能和恁成为朋友。”   宋瑞不屑道:“难得糊涂?俺在大事上从来不糊涂,倒卖官粮的事,俺是管定了。”   “宋大人,凡事都不要妄下定论,只要您放弃追查官粮一事,我们可以保证,陛下不会怪罪于你,接下来的日子,您只会步步高升。”   郑天寿和气道。   大家都是文明人,能在谈判桌上解决的,那就尽量在谈判桌上解决。   最好能成为一家人,到时候就不用说两家话,这么藏着掖着了。   “步步高升?代价就是俺和你们同流合污吗?”   “宋大人此言差矣,应该是和光同尘。”   “恁?和光同尘?”   宋瑞打量着郑天寿,再看周围的官员,一脸嫌弃道:“俺看是臭味相同、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砰!   一壮硕男子拍桌而起,打断宋瑞的说辞,怒目而视。   “宋瑞,你别血口喷人,满朝文武,就独你是忠臣?贤臣?”   “恁又是哪根葱?”   宋瑞轻蔑问之。   “某乃中塘郡郡城统领,郑达!”   壮汉怒回道。   “哦,郑达啊,俺是忠是奸,自有百姓来辨,自有后世评说,俺可不会像恁,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往自己脸上贴金!”   宋瑞戏谑道。   大奸似忠,这样的人,他在朝堂上见过的太多了,明明借着职务之利,吃得满脑肥肠,却在朝堂之上,表现得跟忠臣一样,不,比忠臣还忠臣,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为民做主。   呸!   “宋瑞,你!”   郑达举起砂锅大的拳头。   陈胜腰间悬挂着的玄铁飞刀蠢蠢欲动。   “郑达,不得无礼!”   郑天寿拦住郑达,看向宋瑞,语气十分不善,“宋大人,你这可有点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阴恻恻道:“你铁了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曾为你身边的人考虑过。”   “呵呵,俺早在批龙奏时,便将妻儿老小安置到东州,有能耐恁去稷下报复去。”   宋瑞轻笑道。   他又不傻,干那么多得罪人的事,怎么会让家人住在帝都五城呢?   “那些慈幼院的孤儿呢?”   郑天寿问道。   宋瑞脸上顿时没了笑容,目光冰冷,“郑天寿,你什么意思?”   郑天寿端起杯酒,一口饮下,皮笑肉不笑道:“没什么意思,宋大人,你不让我们好过,我们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反之,若是你肯加入我们,你的仕途会很好,你的慈幼院也会很好。”   “郑天寿!直娘贼,尔母婢也!俺日恁麻了戈壁!”   宋瑞勃然大怒,端起酒杯,将酒泼在郑天寿的脸上。   孩子是无辜的,他高估了郑天寿这帮人的道德底线,连慈幼院的孤儿们都可以当做威胁他的筹码。   “宋瑞,你找死!”   郑达体内劲力翻涌。   他是武人,武人向来是冲动鲁莽的,更别提他是郑家的武人。   给你面子,叫你声宋大人,不给你面子,给你一耳刮子又如何?   锵!   郑达只感觉脖子一凉。   陈胜的杖刀已然搭在他的脖子上。   嗡嗡嗡……   三把玄铁飞刀悬浮在半空,呈“品”字形对准郑天寿,两刀胸口一刀头。   “放开太守大人!”   三使立马起身对峙。   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连忙散开。   “怎么?想动手吗?你们可以试试看。”   陈胜右手杖刀,左手鸡腿,啃得那叫一个美,毫无形象可言。   但三使却没一个敢对他出手的。   人的名,树的影。   这可是人杰榜第十八的快刀陈胜,先天五品之境!   喊两嗓子意思意思得了,真要上去拼命,他们仨加一块儿都不够杀的,还是算了吧。   “住手,全都住手!”   郑天寿在此时反应过来,胆战心惊道:“陈少侠,刚刚本官只是和宋大人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   连他也没想到已经示弱的陈胜,会突然暴起。   直娘贼,武夫果然喜怒无常,粗鄙鲁莽!   “郑太守,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落座时又突然起身吗?”   陈胜把搭在郑达脖子上的杖刀挪到郑天寿身边,用刀身拍了拍他的脸,言语中带着戏谑。   “咕噜,为,为什么。”   郑天寿咽了口唾沫,命在人家手上,只能顺着人家的话说下去。   “呵呵,因为当初我就是站在这个位置,一刀杀了太守和三使一军啊。”   陈胜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   官噶?   太守噶?   我又不是没杀过!   在场的人只感觉这笑容无比森然。   他们这才想起眼前这瞎眼少年是个杀官如屠狗的狠人。   缘,妙不可言。   陈胜也没想到能回到这个地方,还有可能上演一波情景还原。   “所以……”   陈胜将吃剩的鸡骨头扔到郑达脸上,后者敢怒不敢言。   而伸出油乎乎的手,将郑天寿拽至面前,阴恻恻道:“我不介意再背上悬赏,若是你们敢动慈幼院的孩子,小爷说杀你们全家,就杀你们全家,你们可以试试,看看我有没有能力做到!”   被一个先天五品,未来可能突破归元的武者盯上会有什么后果?   最关键的是,这武者是个散修,无牵无挂!   在场的官员们只是想想,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尤其是近在咫尺的郑天寿,那心真是哇凉哇凉的,他颤声道:“陈少侠,误会,这全都是误会啊,我们怎么可能会对无辜的孩子下手呢,绝对不会的!”   “这样最好。”   陈胜油手在郑天寿的丝绸锦缎上擦了擦,杖刀入鞘,飞刀悬腰。   “宋老先生,我看咱也吃得差不多了,可以走了,这郡城,不待也罢。”   “中,俺看也是。”   宋瑞乐呵呵点头。   陈胜这一系列举动,着实让他心里舒坦不少。   直娘贼,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有时候还得靠拳头说话哩!   陈胜与宋瑞走出鸳鸯居。   “啊!”   郑天寿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再也忍不住心中屈辱,大袖一扫,清光了桌子上的碟子餐具,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他赤红着眼看向众人道:“今日之事,你们休要透露出去,否则本官必将视其为仇敌,誓不罢休!”   “明白了,明白了,下官必守口如瓶。”   众官员纷纷点头。   但郑天寿没有料到,都已经走出门的陈胜,还给他们拉了泡大的。 第217章给太守立碑   “陈小哥,恁刚才做的事可真是太解气了。”   宋瑞乐呵呵道。   这老头儿就是个不想吃亏的主儿。   要不是陈胜出手,他还真想和郑天寿等人鱼死网破,你死我活了。   有种就让我易溶于水,不然将来就是你们人头落地!   “呵呵,宋老先生,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路上的哭声所打断。   “我的儿啊,你咋就让老父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啊。”   牛拉着车,车上摆着块大石头,汉子趴在石头上哭,把石头拍得咚咚响。   “老哥,节哀顺变,恁儿子驾鹤西去,抱着块石头哭是为何?”   宋瑞好奇问道。   “这位兄弟你有所不知,我是个石匠,这石条,就是准备为俺儿子凿的碑啊!”   汉子哭道:“新来的郡守要立无字碑,来显他将来要做的丰功伟绩,我与儿子进山采石头,岂料我儿失足掉落山崖身死,就为这块石头,如今我已无心再为郡守立碑,只想将这石凿成我儿的墓碑,好叫我儿死后能瞑目。”   “什么?无字碑?这郑天寿,真是狂妄!”   宋瑞大怒。   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郑天寿在打什么主意。   这些世家子弟就特么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   陈胜也不由得咂舌,内心直呼好家伙。   前世历史上立无字碑最为出名的人,就是一代女帝武则天了,但她也是在建立一番功业后才让人立的,意旨是非对错留后人评说。   可这一般都是人死后才立的啊!   这郑天寿倒好,新官上任,啥也没干,就想着未雨绸缪立功碑?这什么超前消费?   这对名利的追逐也太过痴迷了,甚至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   难怪我让他代笔提诗,他屁颠屁颠就去了,连立场问题都没考虑。   陈胜凑上前,摸着石块问道:“老人家,你恨太守让你雕碑吗?”   “恨,如何不恨!”   石匠咬牙切齿,一脸悲愤道:“虽然我是郡城里手艺最好的石匠,但那是以前了,我再三与郡守派来的汤师爷说了,年纪大,凿不动,早已不吃这碗饭了,可汤师爷却非要我再开工,威胁我说若是不凿碑,便叫我儿在郡城连个小吏都做不得,我没办法,只能进山选石,俺儿担心我的安危,便随我一同进山,岂料……呜呜呜……”   “原来如此。”   陈胜摸着石头,感叹一声,“缘,妙不可言,今日合该郑天寿遗臭万年。”   他旋即对石匠说道:“老人家,你可将这石块赠与我?我定叫那郑天寿遗臭万年。”   “你这少年郎,莫要说胡话,若是真能让姓郑的遗臭万年,别说这石头,我这百八十斤肉也供你差遣。”   石匠止住眼泪,愤愤不平。   他儿子死了,能给他养老送终的儿子死了,他也无所顾忌,不惧威胁了。   “好,有您这句话,这石头我拿定了。”   陈胜大笑,真气涌动,将丈高的石头抓了起来,宛若托塔的天王,捧在手中。   “我滴个老天爷呀!”   本就被石匠嚎丧吸引来的路人,不由得惊呼一片。   人呐,最喜欢看热闹,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想要看看这位天生神力的少年托块大石头要做什么。   “起!”   陈胜腾空而起,真气裹挟着大石头下坠,惊得围观的吃瓜群众们纷纷散开一定距离。   要是被这石头砸中,一准成肉酱。   “落!”   陈胜将石头狠狠按进鸳鸯居大门旁地面。   轰隆咔嚓!   地砖炸裂,石头入土三尺。   产生的强烈震动让周围的人都打了个趔趄。   “呔!”   陈胜再一跺脚,真气灌入地面,将土壤夯实。   如此一来,寻常人想把石头挖出来都得花费大功夫。   “陈,陈,陈小哥,恁到底是要做甚?”   宋瑞瞠目结舌道。   他属实是被陈胜的一通操作给搞懵了。   鸳鸯居里的郑天寿等人,听到这动静也跑了出来,他们还以为地震了,楼要塌了呢。   “陈胜!你在干什么!”   郑天寿赤红着眼质问道。   士可杀不可辱。   陈胜在鸳鸯居的所作所为,还能算是私底下发生的事,可如今在鸳鸯居门口如此光明正大地挑衅,这在郑天寿眼里属实有些过分了!   “我在干什么?郑大人瞧不出来吗?我在给你立功碑啊。”   陈胜拍着光滑的大石头戏谑道。   其实真正的功碑并没有这么潦草,碑体呈长方形,碑顶和碑底都会有装饰雕刻,一般都是赑屃驼碑,负屃盘顶,又或者鱼虾仙鹤,龙凤呈祥什么的。   但陈胜可不觉得郑天寿这个拿无辜孩子威胁人的家伙配得上这种碑。   立块大石头,都委屈了这石头呢。   “咯咯咯……”   郑天寿牙都快咬碎了,忍气吞声,露出个笑脸道:“本官还真是多谢陈少侠立碑了,为表谢意,本官便送送陈少侠吧。”   直娘贼,哪有把碑立在酒楼门口的!这不是咒人去死吗!   还好,这只是块大石头,严格来说算不上碑。   郑天寿此时只想赶紧把陈胜这个瘟神送走。   急了,他急了。   陈胜微笑道:“郑大人,你急什么,这碑文还没刻呢。”   你特么还要刻碑文?   郑天寿额角青筋暴起,很想爆粗口,但想到陈胜刚刚在酒楼里的粗鄙行事,顿时把脏话咽进嘴里。   “我看郑大人这么喜欢我写的诗,特地为郑大人准备了一句戒石铭,一首诗。”   陈胜将手缓缓搭在杖刀柄上。   郑天寿等人一脸惊恐,连连后退,谁也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刀架脖子上。   “嗤。”   陈胜轻笑一声,他集真气于胸腔肺腑之中,朗声道:“今日,宋瑞、陈胜受中塘郡太守郑天寿及一众当地官员之邀,于鸳鸯居吃宴,宾客尽欢,陈胜为谢郑太守款待,特立碑于鸳鸯居门口,并刻赠一句戒石铭,一首五言诗!”   音波随着真气放大,扩散至整个郡城,离得近的人都忍不住捂着耳朵减噪音。   该死,这小子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郑天寿脸都绿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218章郑大人,你要名垂千古啊   锵!   陈胜杖刀出鞘,刀气在大石块上纵横,他一边刻字,一边念句。   “戒石铭: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声音传遍郡城,但凡会读书写字明理之人,都为之一愣。   这戒石铭,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话啊。   更像是指桑骂槐。   “你!你!”   郑天寿浑身颤抖。   他是文臣,没人比他更知道这句话的威力与价值。   若是从他口中说出,百年之后,又是一句名言警句。   但这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而是从陈胜嘴里道出。   更要命的是,被这句话指名道姓告诫的人,就是他郑天寿!   遗臭万年,遗臭万年呐!   “郑太守,怎么了,是不是我这戒石铭写得太好了,您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陈胜淡笑道。   前世这《戒石铭》是出自五代蜀主孟昶《令箴》,后由宋太宗赵光义删繁就简,摘取其中这句而出,颁于州县,敕令勘石立于衙署大堂前。   可问题是,不论是蜀主孟昶还是宋太宗赵光义,人家是主公皇帝,立这话整饬吏治,让手下人引以为戒,这没毛病。   可是陈胜这江湖人士对一郡太守这般评价,那针对性就非常强了,看似警句,实则就差指着鼻子骂郑天寿是贪官了。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好句,妙言,唉呀,俺必定要上报朝廷,让陛下传至各州县学习学习呀。”   宋瑞恰到好处地阴阳怪气。   郑天寿肺都快气炸了。   今日之事,或许数十年以后才会人尽皆知,广为流传。   可若是朝廷下场宣传,官方背书,不出一年,他郑天寿就要成为笑柄了!   但这还没完,陈胜还有一首诗没写呢。   诗这玩意儿,写好了,可比警句要更广为流传,为儿童启蒙之作。   “郑大人,还记得您刚刚在鸳鸯居提的悯农一诗吗?”   陈胜微微笑道:“其实这悯农不止一首,好事成双,今日,我便将另一首刻于碑上,以衬托郑大人您的功绩。”   锵!   杖刀再次飞舞。   “悯农,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这本意是描述剧烈的土地兼并下,普通农民的悲惨生活。   作为佃农,土地的丰收与你无关,只属于地主,哪怕田里满是粮,你也避免不了饿死。   但用到郑天寿身上,用到那些贪官身上,却也颇为合适。   为什么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还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在永无止境地搜刮民脂民膏!   再结合之前郑天寿提的悯农,讽刺力度简直拉满。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宋瑞轻念着这首悯农,也没有心情再嘲讽郑天寿了。   这首诗很直白,直白到他仿佛看到了大乾土地上无数饿死在良田上的百姓。   他知道,大乾已经病入膏肓,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还有机会,就是这倒卖官粮一案,必须查得一清二楚,借此除掉朝堂上的蛀虫!   宋瑞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他不信世人皆醉唯我独醒,定然能找到志同道合之人,如陈胜,如……总能找到的,现在要做的,是拨云见日!   “哈哈哈……”   陈胜仰天大笑,杖刀入鞘,翻身上骡,“郑太守,碑已立,诗已赠,此地陈某就不留了,宋老先生,我们走!”   “年轻气盛啊,连俺也热血沸腾起来了。”   宋瑞感慨一声,骑上他的毛驴跟在后头。   这搞得,好像陈胜才是皇帝委派的钦差大臣一般。   郑天寿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胸口一阵起伏,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又看向那石碑上的字,气血上涌。   “噗……”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洒在石碑上,血顺着头开始流,染红了上面刻着的字。   郑天寿倒下了。   “哈哈哈,吐血了,吐血了,真是解气,我死而无憾矣!”   石匠拍手叫好,眼里带着泪花。   “大人,大人!”   郑达连忙上前搀扶,他怒道:“来人,给我把那石碑砸了,还有那石匠,给我抓回郡城大牢!”   “不,不能砸,不能抓!”   郑天寿无比虚弱道。   这特么的,砸石抓人,这不变相承认陈胜说的都是真的,而我恼羞成怒,欺软怕硬,杀人灭口了吗?   可石碑若是不砸,必定会有人前来观瞻,郑天寿也不可能阻拦,阻拦就是心虚。   等百千年后,这特么不是屎也是屎了,更何况郑天寿等人本身屁股就不干净,等宋瑞查清倒卖官粮一案,那真是遗臭万年加铁证如山。   完了,完了,想不到我郑天寿一世英名,竟毁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手中。   郑天寿一想到这里,羞愤难当,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鸳鸯居前又是一片手忙脚乱。   郑天寿做梦也没想到,本来是想给宋瑞下马威加警告的,最后却发展成自己被两诗一警句,钉死在耻辱柱上。   你以阳谋陷我,我以阳谋回之,还顺带让你里外不是人。   这就是陈胜的计谋。   他不想动脑子不代表智商低。   谁让郑天寿这比把脸凑上来让他打。   这不抡圆了打个噼啪炸响,都对不起人家这么主动。   中塘郡离帝都五城的距离,快马加鞭不过几天。   加上宋瑞的行踪时刻有人盯着,没过几天,整个帝都五城都知道鸳鸯楼前发生的“陈胜立碑赠天寿”事件。   各大酒楼茶馆说书先生表示:在编了在编了,保证十天十个样!   咔嚓!   郑夫人摔碎了手里的茶杯,怒目圆睁,“这小杂种,嘴皮子居然也这么利索,使我郑家蒙羞!”   郑天寿身上的郑家标签是撕不掉的,人们笑他,也会顺带连郑家也一块笑的。   郑夫人已经能想象到王、卢两家这几天会如何嘲笑郑家了。   “夫人,气归气,这个节骨眼上,你们郑家可不能动手,否则定会被卷进去,宋瑞可是条疯狗,不好惹。”   一旁的玄武城城主崔成说道。   他心里也暗自庆幸,好家伙,还好宋瑞和陈胜第一站没有到他们崔氏官所管理的郡城,不然就这立碑赠诗,谁也遭不住啊。   “我知道,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郑夫人银牙暗咬,大局为重,她也只能选择忍。 第219章各方算计   长生殿,皇帝修仙之所,冉冉檀香从鎏金龙纹炉上升起,弥漫在整个宫殿中,宛若仙境。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司马睿身穿卷云纹素袍,在殿中漫步,好似真得道成仙一般。   如果他没有在念完诗后从瓷瓶里掏出两颗黑黢黢的丹丸服下,如果他的眼圈不似丹药那般黢黑,如果他的身体不似麻杆那般枯瘦……   没有那么多如果。   脱去那身宽大的素袍,司马睿似鬼更多过似仙。   呼……   清风拂过,一道黑影显现,毕恭毕敬地跪在司马睿面前,双手捧着一张纸。   司马睿接过纸张,看着上面记录的内容,不禁喃喃自语念了出来。   “锄禾日当午……尔俸尔禄……春种一粒粟……呵呵,好诗,好句啊。”   司马睿嘴角微微上扬,若是年轻时那个喜欢诗词歌赋的他,必然将这一句两诗广而告之,可是现在嘛……   修仙才是正道,唯有长生方能永治!   况且……   “哈哈哈,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乳臭未干的小儿,你写这诗是在暗示朕的昏庸吗?”   司马睿大笑着,眼里尽是轻蔑之色,“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黄口小儿,又怎知朕的心思?”   司马睿不知道大乾当今的乱象吗?   他知道,他都知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但他坚信,只要他能长生,必将肃清寰宇,拨乱反正,让大乾复兴。   区区乱象,癣疥之疾罢了,这是孤长生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到时候再弥补便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为了朕的长生,就再苦一苦百姓吧!   是啊,再苦一苦百姓吧。   皇帝是这么想的。   满朝官员也是这么想的。   “退下吧,继续监视他们两人,必要的时候,可以出手相救。”   司马睿吩咐道。   黑影叩首,化作风一般,消失不见。   “郑家,廷臣宴,真是好大的威风。”   司马睿嗤笑一声。   他本打算让宋瑞和倒卖官粮者养蛊的,死哪一个他都不亏,同归于尽更是血赚。   但郑天寿的举动,让他改变了想法。   五大世家,除了西州的李家看着还老实本分外,其余四家的气焰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没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   真是好大的口气!   丞相府。   “郑天寿那个蠢货!”   钱忠破口大骂,举起书桌上的笔架就要往地上砸,突然想起这是手底下人上供的极品,和皇帝的笔架同出一个窑,价值近万两银子,顿时舍不得扔,将其放下。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不值得本官为其气坏身子!”   钱忠冷哼道。   稍稍冷静下来的他开始思索起接下来如何对付宋瑞的对策。   原本他是想让郑天寿安分守己,表面服软,暗地里给宋瑞使坏的。   结果郑天寿非要和宋瑞碰一碰,激化了矛盾,也激化了如今的局面。   “这些世家子弟,都是一群眼高于顶的蠢货,自以为聪明,实则愚笨!”   钱忠越想越气,手痒了,又想砸点什么东西。   明明可以仗着地盘优势,把宋瑞拖在郡城一段时间,现在好了,宋瑞离开郡城,去县镇这等控制较薄弱的地方,万一查出点什么,那真就坏事了。   “宋瑞啊宋瑞,爱民如子的宋钦差,你到底有什么弱点呢?”   钱忠摸着皇帝同款笔架,眼睛越来越亮,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好啊好啊,好一个爱民如子啊!”   “来人,本官最近书法大有长进,拿一幅墨宝给丁侍郎品鉴一番。”   “是,老爷!”   门口的下人进屋接过信封和字画,躬身告退,而后大步流星地赶去丁侍郎府上。   作为跟随钱忠十几年如一日的老奴,他可太明白老爷要干什么了。   这丁德啊,就是老爷的白手套。   万一出什么事了,老爷也能把白手套丢出去,置身事外,最多落个治下不严的罪责。   什么?这么做很缺德?   拜托,丁德就是老爷一手提拔上来的。   不然他一个姓丁的,又如何在世家林立的朝堂上坐到户部侍郎这个位高权重的肥差位置?   而丁德,他能做到户部侍郎,除了钱忠提拔,本身也是个人精,早就知道自己是颗棋子。   但这又如何?   就这,多少人想当棋子都没有机会呢。   户部侍郎啊,不到危急时刻,钱忠也舍不得抛弃这颗重要的棋子。   而丁德要做的是将能把他变成弃子的危急时刻,扼杀在摇篮里!   “钱大人之智慧,下官不如也,相差甚远啊。”   丁德看完信,感慨万分,自愧不如,将纸揉成团,一口咽下,随后拿起字画,朗声道:“来人呐,给我把钱相的墨宝挂在书房,方便本官随时瞻仰!”   ……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哈哈哈,陈小哥,恁从而学来的歌,虽然直白,但词糙理不糙啊。”   宋瑞边笑边揶揄道:“不过俺们走的可是官道,不是啥小路,恁骑的是骡子,也不是牛嘞。”   “嗷咦嗷咦。”   老马也幽怨地嚎叫着。   狗子,你变了,你咋喜欢牛了呢?   骡子不好吗?   “宋老先生,我只是随口唱着玩儿而已,天色不早了,咱们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是先找一处破庙凑合着过吧。”   陈胜笑道。   他能感受到阳光照在身上逐渐微弱,周遭气温慢慢下降。   虽然冬季早已过去,但春季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对于陈胜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宋瑞这个年龄大的老登来说,稍有不慎,就是感冒风寒。   “嗯,休息一下也好。”   宋瑞点头。   他还真和陈胜找到了处荒庙,也不知道庙里拜得是什么野神,给人家的稻草垫子扯了,引火做饭。   这下可让跟走二人的眼线们直骂娘。   他们总不能也跟着进庙里休息吧?   所以都骂心里都在陈胜和宋瑞,放着好好的郡城不待,非要跑出来赶路,俩神经病啊! 第220章夜深人静巨人现   “嗷呜……”   远处传来阵阵狼嚎。   该死的,狼应该不会往这里来吧?   几个人藏在四周,瑟瑟发抖。   距离他们不远处,明明有一座不算破的荒庙,里面有着温暖舒适的篝火,可以避免被野兽袭击,可他们就是没有进去的意思。   “都进来吧,宋老先生心善,不想见到你们被狼分食。”   陈胜的声音从庙里传出。   外面几人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走进庙宇。   都被发现了,还有什么好躲的呢?   更何况他们都看到远处几双绿油油的眼睛了。   不管是狼还是野狗,那都是成群结队的,不好惹。   要是带点疯病,就是后天武者也要退避三舍,谁也保证不了无伤通关,被咬一口可亏大了。   当然,有进庙的,就有还潜伏在外的。   庙宇外的大树上,一道黑影岿然不动,因为他有那个实力不怕。   “宋大人,多有得罪,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混口饭吃。”   几人不好意思地朝着宋瑞拱手。   盯梢是个苦活,要不是给得钱多,他们也不愿意跟着宋瑞。   除了极个别人派来的好手,这几个跟踪的人实力也就那样。   毕竟陈胜可是先天五品的武者,再怎么小心,也瞒不过他的感知。   至于派同品实力的人跟随,那更是扯淡,除了皇家,谁特么这么土豪?   “行了,俺知道恁是为了混口饭吃,不然俺也不会让陈小哥叫恁进来。”   宋瑞摆手道。   他除了动一点恻隐之心外,也是避免这几个被野兽袭击,使血腥味招来更多食肉动物,如此一来,整个晚上都不用安生了。   “多谢宋大人,守夜的事就交给我等吧,两位安心休息便是。”   一人说道。   其余跟踪者纷纷应承。   “也行。”   宋瑞点头。   他倒是不怕这几个人心怀不轨。   开玩笑,他要是死在这里,这几个盯梢的都得陪葬。   夜深人静。   除了守夜的,其他人都睡得正香。   陈胜盘膝坐在地上,杖刀横架于两膝之间,入冥想状态,想要在现实尝试那种玄之又玄的第六感。   深夜,通常是人内心最平静的时刻。   静下心来的陈胜,听到了很多细微的声音。   火堆燃烧树枝的噼啪声、人的心跳呼吸声、清风拂过外面树梢的沙沙声……   他将这些声音一一从脑海中清空,力求灵台清明。   慢慢的,陈胜感觉到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他好像“看”到了一些东西。   活物有活物的样子,死物有死物的样子,半死不活……嗯?   陈胜睁开眼眸,森白瞳孔仿佛看穿紧闭着的庙门。   “都醒醒,有东西过来了!”   众人皆被惊醒。   “怎么了,陈小哥,恁是发现什么了吗?”   宋瑞问道。   “呜呜呜……”   外面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不,这声音好像是人在哭?   可这哭得人也太多了吧?   听声音最起码有上千人!   “呜呜呜……痛,太痛了!”   嘈杂不堪的嚎叫,让庙里的人脸色骤变。   咻!   越来越刺耳的破空声证明有东西在靠近。   轰隆!轰隆!   大地在震颤。   阴风顶开庙门,篝火忽明忽暗。   众人顺着庙门望去,借着淡薄的月光,看清楚了门外的景象。   “俺滴娘,这是甚么怪物?丑滴很嘞!”   宋瑞惊呼。   一个差不多有五六丈高的巨人,长得青面獠牙,眼发绿光,他通体焦黑,身上重重叠叠着一张又一张的人脸,这些人脸全都在喊着同一句话。   “痛,太痛了!”   巨人见到庙里有人,绿眼中顿时透着一股子渴望,身上的人脸异口同声。   “香,太香了!”   他飞奔至庙门前,准备将天花板掀了,来个开盖即食。   陈胜将手搭在杖刀上,这巨人掀开房顶的那一刻,就是它头盖骨飞起来的时候!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护我真身,昧火出鞘!”   赤红色的火焰在空中绽放,烧向巨人,周遭的空气都因此灼热扭曲。   一个身穿道袍的方脸青年正口吐烈焰,欲要将巨人一口气烧成渣。   只是巨人太大,太耐烧,他这一口气有些不够用……   “痛,太痛了!”   巨人身上的人脸尖啸着,它硬顶着方脸青年的火焰,伸出燃着的巨手,试图一把将对方捏爆。   坏了,这家伙狗急跳墙了!   方脸青年脸色骤变,但他不敢停下火焰,三昧真火,这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强招式了。   完了,小师弟,你得给师兄报仇啊。   锵!   就在方脸青年绝望之际,一道寒光闪过。   噗滋!   绿色的腥臭鲜血泼洒而出。   巨人的手臂无力垂落,因为它的肩膀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把锁骨都给砍断了。   “痛!太痛了!”   巨人捂着肩膀,面目狰狞且痛苦。   方脸青年趁着巨人分神,中断施法,与其拉开距离。   “居然没直接斩断?”   陈胜皱眉。   他没有听到断臂落地的声音。   虽然尚未尽全力,但这一刀上也附着了刀韵,却没能将巨人的手臂连根斩断。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陈胜回想起当初和吴珙那条大蜈蚣对战时,对方那一身棘手的甲壳。   快刀韵想要杀死这种防御力惊人的对手着实有些吃力,必须得百刀、千刀集于一处,以点破面才行。   快是快了,但在破坏力方面,终归还是不如鹰眼男的斩刀韵大又硬。   毕竟术业有专攻,像长须中年人那般花里胡哨的终归是少数。   “不过好在,这巨人的硬度也没有太夸张。”   陈胜手中的杖刀疯狂旋转起来。   直劈都能划开,更不用说锯了。   “呼呼……”   方脸青年喘了两口气,眼看巨人要缓过来,朝着陈胜焦急喊道:“少年,我们联手对付那饿巨尸,你先拖住……”   呼!   陈胜化作清风,周边树叶掉落。   嗡……咔嚓!   杖刀只感觉到了轻微的阻力,一声脆响,巨人脑袋落地。   “你刚刚说什么?”   陈胜落到方脸青年身边问道。   他总感觉这青年的声音有些耳熟,就是记不起何时听过。   “没,没什么。”   方脸青年咽了口唾沫,艰难道。   靠,丑角竟是我自己? 第221章玄庭人   我叫叶知秋,是玄州道门玄庭掌教弟子,本想来中州帝都长长见识,没想到在行途中遇见一只饿巨尸。   此巨尸吃人无数,力大无穷,皮糙肉厚,修为有成,实力相当于先天武者五品中期,但其防御力惊人,远非五品武者所能及。   我乃道宫门人,降妖除魔乃是本分,自然不会让巨尸继续为祸人间,便与其苦斗。   万幸的是,在缠斗过程中,我发现这孽畜怕火,我便施展精气神三位一体的三昧火来灼烧,奈何修为不够,虽然能起到克制作用,但却屡屡让这孽畜逃脱。   如今追至中塘郡地界,荒郊野岭,唯有前方一小庙明火闪烁。   我知道,不能再让这孽畜逃脱了,否则到了人群密集之地,将造成巨大伤亡。   我全力施展三昧火,岂料这畜生被我烧了几回后,居然能忍受灼烧之痛,拼着重伤想要捏死我。   吾命休矣!   当时我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就在这时,一点寒芒从巨尸肩膀上透出。   巨尸吃痛,手臂垂了下来,我不敢有丝毫怠慢,立马后撤,因此保住性命,同时也看清楚了救我一命的人。   那是个少年,还是瞎眼。   天,这么年轻的吗?   又或者是驻颜有术的老怪物?   我没有在这方面细想,因为眼下更重要的是,这巨尸被破防了!   我的三昧火虽然能灼烧巨尸,但只要没烧透到关键部位,那巨尸是不会这么容易死去的。   而这少年的刀气,能切开巨尸的肩,定能切开巨尸的脑袋!   所以我连忙出声,想要少年配合我,先用三昧火烧熟巨尸脑袋外的脖子肉,再用刀切,就能干脆利落地枭首。   但我没想到,那少年刚才斩开巨尸肩膀的一刀居然还不是他的全力。   当他全力以赴施展刀术时,眨眼间那巨尸就分家了。   怎么办?   我现在很尴尬啊。   该怎么称呼对方?   用前辈吗?   叶知秋挠了挠头,刚想开口,看到那屹立在地依旧不倒的无头巨尸,脸色骤变。   “前辈,那巨尸还没死!”   前辈?是说我吗?   陈胜挑眉。   “吼!痛!太痛了!”   掉落在地的巨尸脑袋在咆哮。   巨尸身体上的无数人脸也在咆哮。   刺耳的尖啸声让宋瑞等人忍不住捂住耳朵,一脸痛苦。   作为离巨尸最近,听觉灵敏的陈胜只感觉耳膜在震,耳朵隐隐作痛。   无头巨尸趁此机会抬起脚,奋力朝着陈胜踩下。   锵!   陈胜杖刀反手一挥,十成快刀韵随着真气附着在刀身上。   嗡!   千刀宛若一刀。   咔嚓!   巨尸半个脚掌被切开,脚后跟落地,宛若重磅炸弹一般,将地上的泥土石块掀起,尘土飞扬。   陈胜从尘土中飞出,手中杖刀疯狂旋转,照着巨尸脑袋劈了下去。   “痛!太痛了!”   巨尸脑袋咆哮着,语气中带着恐惧。   “痛!太痛了!”   它的身躯跟着回应,从尘土中踉跄走出,想要挽救一下头颅。   但可惜为时已晚。   陈胜的杖刀掀开了巨尸脑袋的头盖骨,肆意纵横的刀气将里面白花花跟豆腐似的脑仁搅得稀碎。   无头巨尸身体一震,向后倒去,倒在它踩出的巨坑中。   其身上重重叠叠的人脸不再痛苦扭曲地喊着,反而露出解脱之色,纷纷消散。   陈胜收刀入鞘,面色古怪。   因为他从迎面而来的风中听到了重重叠叠的“谢谢”二字。   什么情况?   杀了你,你还跟我说谢谢?   搞不懂。   “呼……没想到这饿巨尸已经发展到了枭首不死的地步,若不是前辈武力高深,还真叫它阴了。”   叶知秋心有余悸道。   嗯?这声音,乌蝇哥?   陈胜总算是想起对方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这不是前世影视剧里“吔屎啦嘞”乌蝇哥的声线嘛,只不过这世界没有粤语,一时半会儿没听出味儿来。   “这位前辈,我乃道宫门人叶知秋,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多谢前辈刚刚出手相救。”   叶知秋朝着陈胜拱手道。   “免尊,叫我陈胜,或者陈小哥都行。”   陈胜摆手,杖刀戳了戳巨尸剩下的半个脑袋道:“说说吧,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宋瑞也凑了上来,这老登胆子够肥,用脚踢了踢半拉脑袋,砸吧着嘴惊叹道:“俺滴个亲娘嘞,这到底是个甚么玩意儿?”   他几十年前在地方为官时,世道还算太平,等到十几年前晋升帝都官员,就没怎么出帝都五城了,所以还真没见过这种怪物。   “事情是这样的……”   叶知秋将遇到饿巨尸的过程简述了一下,旋即苦笑道:“饿巨尸,乃是同类相食到一定程度才会形成的尸怪,吃得越多,体型越大,被吃者的魂魄将会被囚禁在尸体内,不得超生,并在其体表显化出扭曲人脸,这等程度的饿巨尸,起码吞吃了上万人,越是太平盛世,就越不可能出现这等尸怪,反之……”   “反之,越是民不聊生,就越容易出现是吗?”   宋瑞的脸色无比难看。   十几年前他入帝都为官时,地方情况就已经很糟糕了,就算是他管辖的一县之地,也只能让普通百姓混个温饱。   就是这个温饱县,却也吸引来了各地方的难民,证明了其他地方连保证底层百姓温饱都做不到。   这也是宋瑞上批龙奏的原因之一。   可如今眼前这饿巨尸在无声地告诉他,整个大乾已经朝着他预料中最坏的结果发展。   民不聊生,同类相残,易子相食!   直娘贼,得快些找到确凿证据,杀了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然后有针对性地开仓放粮,以工代赈,兴修水利,开垦荒田,如此一来才能将大乾盘活!   宋瑞目光闪烁,心里不停地算计。   他知道,想要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条件,就是得靠官粮倒卖一案拔除那些蛀虫,不然有多少粮食都不够赈灾的!   “唉,朝廷若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我等道门子弟降妖伏魔时,遭遇不测的几率也会变小。”   叶知秋感叹道。   道宫外出弟子们的命牌在近几年是碎得越来越频繁了,连他熟知的一些道友师兄弟……   唉……   若是今天没有遇到陈小哥,我的命牌也碎了,不知道小师弟看到以后会不会帮我报仇?   “百姓安居乐业,会有那么一天的。”   宋瑞坚定道。   “也许吧。”   叶知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世道越乱,类似饿巨尸这样的鬼怪就越多,越强大,毕竟很多鬼怪都是因怨气而生,百姓们要是都安居乐业,又怎会心生极大怨气呢?   再者,有的鬼怪初期是很弱的,只要地方镇魔使尽心尽力,发现及时,把危机扼杀在萌芽中,是不会造成太大伤亡的。   但以目前朝廷状况来看,想要百姓安居乐业,悬。 第222章庙中闲聊   陈胜等人埋了饿巨尸的尸体,后半夜依旧在庙里休息,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也算是萍水相逢之交。   “不知叶道长此行去往何处,说不定俺们目的相同,倒是能结伴同行。”   宋瑞问道。   “我此行下个目的地乃是去帝都游玩,顺便抄录一份天机阁新放出的天地人三榜。”   叶知秋笑道。   “哈哈,看来俺们还挺有缘分。”   宋瑞拍着陈胜肩膀道:“陈小哥可是人杰榜排名第十八的快刀陈胜,在帝都刚刚战胜了排名第八的刀狂程鹏,可威风着哩。”   “宋老先生,我可不觉得威风。”   陈胜无语道。   老登,吹牛皮别带上我。   “什么?陈小哥居然是人杰榜排名第十八的快刀陈胜,还战胜了排名第八的刀狂程鹏?”   叶知秋大为震惊,旋即喜道:“天机阁那帮老神棍,居然会出这么大的排名纰漏,回去说给掌教听,让他好好乐一乐。”   道宫也有卜算术法,但总是被天机阁压上一头。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同样都是顶尖大势力门派,明里暗里都有竞争。   如今天机阁出糗,倒是能好好乐一段日子。   “咳咳,些许战绩,不值一提。”   陈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谁知道那漕帮的陶宗旺跪得那么快,早知道就故意败给程鹏好了。   人杰榜十八败给第八,在常人眼里十分正常。   而扮猪吃老虎,让人摸不透你的实力,这才是江湖生存之道。   “陈小哥不必谦虚,那刀狂可是有名的好战分子,曾经在一场交流会上打败了好多与其同辈的道宫子弟,要不是小师弟出手,这家伙都快用鼻孔看我们了。”   叶知秋坐在篝火旁万分感慨道:“有机会一定到道宫做客,我把小师弟介绍给你认识,你们同为人杰榜上的天骄,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   “你的小师弟是……”   陈胜挑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没错,我的小师弟就是人杰榜三子中的道子张之维,是我们玄庭这一代的道宫行走,门面担当!”   叶知秋自豪道。   就好像在人杰榜上的是他一样。   陈胜:……   张之维?很好,取这名字的人一听就知道实力很强。   “人杰榜排名第三的道子张之维?”   宋瑞问道。   他自从看过陈胜和程鹏交手后,对人杰榜的天骄十分好奇,花了一丁点时间,把人杰榜上所有天骄的排名都记了下来。   “啊,今年第三吗?原本是第二的。”   叶知秋挠了挠头。   “第二是大乾二皇子司马绍。”   宋瑞回道。   “啊?三子之一的皇子原先不是排名第一吗?”   叶知秋惊道:“别是魔女厉灵灵排第一,那我们这些正派势力丢脸可丢大发了。”   厉灵灵乃是地州魔道盟培养出的魔女,因为她,原本一盘散沙,内斗不止的魔门都变得可以合作共赢了。   若是让厉灵灵坐得人杰榜第一的宝座,那魔门的气焰怕是要烧上天了!   “不是,北州项家项羽异军突起,空降人杰榜第一宝座。”   陈胜回复道。   “项羽?北州?看来他应该是在战斗中突破桎梏的,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啊。”   叶知秋感叹道。   这就是天骄,打不死的,会使他们更加强大。   “唉……北州,狄人入侵,不知又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宋瑞长叹一声。   多事之秋,大乾想要兴盛,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不懂行伍,只能办好自己分内的事,为天下百姓扫除一直压榨他们的贪官污吏。   叶知秋笑而不语,他是出家人,不管朝廷事。   炉火烧柴,噼啪作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时候不早了,贫道要启程前往帝都,宋先生,陈小哥,祝你们此行顺利,山水有相逢,有缘再见。”   叶知秋拱手道。   天色渐白,人往帝都来,他进帝都去,终归不是一条路。   “后会有期。”   陈胜和宋瑞齐拱手。   告别叶知秋,他们也该踏上旅程。   “好了,恁这些人也该在俺屁股后面吊着了,不要到跟前烦人。”   宋瑞没好气地对跟踪他的几人说道。   眼不见心不烦,让这些人在庙里过夜,不代表白天可以在他眼前光明正大地晃悠!   “是,宋大人,多有得罪了。”   几人尴尬地拱手,朝后退却。   “嗯,算恁识相。”   宋瑞点头,骑上毛驴启程。   就算打发了这些人,背后指使者依旧会派人跟踪。   与其和新派来的跟踪者打交道,不如就让这几个尾随到底。   毕竟陈胜救了这些人一命,这些人除了跟踪,也不好意思使什么坏。   当然,不排除有忘恩负义的,不过那得过了陈胜这关。   他们今晚都见识了陈胜的武力,就算忘恩负义,也不敢付诸实际。   “哎呀呀,让俺看看沿着官道走的第一站是啥地方。”   宋瑞展开地图查看,嘴里嘟囔着,“中塘郡,郡城以东……青天县!”   “好地名,就是不知道这青天县里面是否有个青天大老爷。”   陈胜调侃道。   他这一路以来,见过的贪官可不少,还上手杀了几个,唯有宋瑞,嗯,目前来看还是个好官。   “恁就不能对俺们大乾的官有点信心吗?”   宋瑞翻白眼道。   “信心?宋老先生,你别忘了昨天的事。”   “咳咳,郑天寿那是个例,个例!”   “那我还杀了原中塘郡的太守曹正和三使一军怎么说?”   宋瑞:……   这年轻人,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第223章打劫者   “打打打……打劫!”   衣衫褴褛的高瘦男人举着手里锈迹斑斑的柴刀,断断续续有气无力道。   我们姑且称呼他为竹竿吧。   “啊对对对……我大哥说得对,打打打……打劫,此,此路是是……是什么来着?”   矮个儿黝黑的瘦子气喘吁吁,拿着一把削尖了的竹矛拄在地上,不知道该算是武器还是拐杖。   我们姑且称呼他为瘦猴吧。   “错了,你应该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陈胜好心提醒道。   瘦猴闻言连忙点头,“啊对对对,留下买路财。”   “你这也不对啊,这周围没山没树,官道也不是你们开的,为何要我们留下买路财?”   陈胜调侃道。   瘦猴愣住了,“啊对……不对!不对!”   迷茫地他看向大哥竹竿。   竹竿忍不住扶额,旋即挥舞着手里的柴刀,努力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道:“休要多言,俺们打劫,钱可以不要,骡子毛驴留下!”   他看着老马健壮的肌肉眼里直放光,唾沫星子连忙往肚里咽,不然一会儿就得不争气地从嘴里流出。   很明显,这竹竿儿是馋人家身子。   老马:???   你真的,我哭死,头一回感觉如此被重视。   “我说,谁给你们的勇气,敢拦路打劫我们?”   陈胜都无语了。   脚步松散,挥刀无力,这身体虚的,风刮大点就得倒。   就这,还敢出来打劫?   陈胜怀疑他们俩加一块儿都打不过宋瑞这老登。   咕噜噜……   一阵肠胃鸣。   陈胜算是明白是谁给这俩二货勇气了,是饥饿啊。   “少说废话,一句话,骡子留下,人可以走!”   竹竿强撑着一口气道,刚才一顿瞎几把挥刀,榨干了他为数不多的体力,以至于眼前一片黑,脑子晕乎乎的。   “啊对对对,我大哥说得对!”   瘦猴儿小鸡啄米似得点头,要不是竹矛当拐杖,他这头得点地上。   “俺说恁俩打劫得对着人吧?”   宋瑞看着两个饿得头晕眼花的家伙,有些无语。   他和陈胜靠右,这俩人朝着左边空无一人处放狠话。   这打劫打得也太不专业了。   竹竿从善如流,调转方向,恶狠狠道:“老,老家伙,把,把你的毛驴交出来。”   表情很凶狠,语气很柔弱。   最关键的是,你要宋瑞的驴,对着我陈胜说什么?   嗡!   三把玄铁飞刀宛若游鱼在竹竿和瘦猴身边穿梭。   “骡子不给,刀子要不要?”   陈胜淡笑道。   噗通!   意识到踢着铁板的竹竿很识时务地跪下,然后拉了一下瘦猴的裤脚。   后知后觉的瘦猴也跟着下跪。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没有活路,才拦路打劫啊。”   竹竿头如蒜捣,一个劲儿地求饶。   他本以为遇到这个瞎子和老头儿的组合,算是老天爷垂青他们,不该活活饿死,送的一份大礼。   谁曾想会踢到铁板啊!   瘦猴见大哥磕头,他也跟着磕,嘴里还念叨着:“啊对对对,我大哥说得都对。”   “行了,别磕了,起来吧,我若是想杀你们,早就动手了。”   陈胜摆手。   这俩二货本性也没坏到极点,虽然欺软怕硬,但至始至终没有流露出杀人灭口的意思,只馋老马的身子。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   竹竿与瘦猴互相搀扶起身。   “拿着吃吧。”   宋瑞从毛驴背上驮着的行囊里拿出两个死面饼子递过去。   看着这饥肠辘辘的两人,让他不由得想起昨晚的饿巨尸。   陛下啊陛下,你睁眼看一看你治下的黎民百姓吧!   “谢大人,谢大人!”   竹竿和瘦猴万分感激地接过饼子,狼吞虎咽起来。   这可是硬得跟纸板似的死面饼子,两人吃得跟山珍海味似的,要不是宋瑞又递过去水袋,这俩家伙非得噎死不可。   陈胜在一旁沉默不语。   他知道,久饿的人如此急促进食,会对肠胃造成极大负担,严重者甚至会闹出人命。   但这又如何呢?   在这乱世,对于大多数底层百姓而言,做个饱死鬼都是种奢求。   陈胜不觉得自己用“慢点吃不急”的言语能劝得住他们俩。   “恁俩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宋瑞问道。   “回大人,小的叫王朝,我兄弟叫马汉,我们两个都是从家和县兴镇来的。”   竹竿回复道。   “你们是不是还认识叫张龙、赵虎的两个人?”   陈胜忍不住问道。   这里没有包大人,宋大人倒是有一个。   “张龙、赵虎?不认识。”   王朝如实相告。   “家和县兴镇?在青天县隔壁,恁俩怎么跑这儿来打劫了。”   宋瑞对着手里的地图问道。   他和陈胜要抵达的地方是青天县县衙所在的平安镇,离家和县兴镇有一段距离,普通人要走差不多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王朝马汉这俩饿得头晕眼花的家伙,怎么还流窜到这里作案了?   王朝挠了挠头,尴尬道:“都是邻里亲戚,我们也不好意思抢,靠着野草树皮勉强果腹,一路走到这里,本来想走得再远一点的,但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   你俩是真的牛,饿急了都不忘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   陈胜对这俩货佩服得五体投地。   人才啊!   “恁两个……”   宋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把行囊里的死面饼子全都拿了出来,要塞给王朝马汉哥俩。   “大人,这,这我们不能要,我们拿了,您吃什么?”   王朝连连拒绝,顺手拍了望着饼子流口水的马汉。   “啊对对对,我大哥说得对!”   马汉应和道。   “俺们是去青天县平安镇的,也就剩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用不着这些饼子了,你们拿着路上吃,找个好营生,别再干打劫的缺德事儿了。”   宋瑞说道。   “这……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尊姓大名,来生我与马汉必当牛做马,回报大人恩情!”   王朝抱着饼子,流泪叩首。   “啊对对对,我大哥说得对,来生给您当牛做马。”   马汉也跟着叩首。   “唉,起来吧,俺叫宋瑞,与你们并没有什么恩情,这只是俺的分内之事罢了。”   宋瑞将两人搀扶起,心中无比苦涩。   让百姓过得好,这本就是当官的应该做的,不是吗? 第224章青天县   “宋老先生,这就是你所谓的用不着饼子?”   陈胜无语地对坐在一旁大吃大喝的宋瑞道。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蹭吃蹭喝?   “好吃,店家,再来两个烧饼,一碗豆浆,账全都记在这位小哥身上!”   宋瑞喊道。   “好嘞客官。”   店家连忙端上来烧饼豆浆。   “一个饼子都涨到了十五文钱一个,俺实在囊中羞涩,就算跟陈小哥恁借的,等俺俸禄下来了再还给恁。”   宋瑞厚着脸皮道。   他也没想到青天县的物价会这么高,明明朝廷大军都没有经行此处,青天县只需要负责出徭役将粮仓内一半粮食运往朝廷大军落脚点即可,官仓还剩下一半粮食,按理来说稳定物价绰绰有余了。   没想到这里的物价比帝都五城还要高。   三文钱的烧饼,居然涨了五倍。   就这,人店家还说是小本经营。   足可以看出作为物价锚定点的粮食储量肯定有问题。   “还钱就不必了,一个月后宋老先生你指不定都领不到俸禄。”   陈胜揶揄道。   钦差大臣的俸禄确实挺高。   但宋瑞也得破了倒卖官粮一案才有的拿。   要是破不了,钦差大臣秒变阶下囚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看看这帮家伙背后的人是不是真的做到天衣无缝。”   宋瑞看着对座吃炊饼的人道。   啧,他一落座,人老板生意就好,福星啊!   为什么要选去朝廷大军未经行过的青天县呢?   宋瑞在赌,赌倒卖官粮案的幕后指使认为他会沿着大军经行处郡县调查,因此忽略了对周边牵连较小郡县城镇的遮掩。   毕竟他们再有能力也不可能把整个中塘郡的屁股都擦干净,肯定先擦屎点子沾的比较多,甚至本身就是屎的地方。   就算监视宋瑞的人去通风报信,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处理。   宋瑞就不信了,整个中塘郡要都是干净的,就不会闹出杀良冒功,劫粮充库的事!   “宋老先生,官场上的道理你比我懂,动刀杀人的事我比较擅长,这查案,就得靠您自己了,我可好心提醒您,您这钦差大臣,就只剩二十二天了。”   陈胜往豆浆里加了点咸菜,唏哩呼噜地吃着。   官场上的弯弯绕,他不懂,也不想懂,恼了他,他全给咔嚓了。   但咔嚓过后,世道依旧,百姓还是苦。   这就得看宋瑞能不能靠这案子整顿好吏治。   不过陈胜觉得这事儿很悬。   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头头都修仙,你指望手底下的人能为民做主?   更何况王朝末年,土地兼并严重,你不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怎么能重新分配资源?   “二十二天,够嘞,够嘞。”   宋瑞笑道。   “得,您就吃吧,反正我只负责你这剩下二十二天的安全。”   陈胜撇了撇嘴道。   “那恁二十二天后要去哪儿?”   宋瑞好奇道。   “天大地大,皆可去得。”   陈胜耸肩。   或去天州十方门这号称武道圣地的地方长长见识,与人切磋较量。   或去玄州道教玄庭逛逛,体验一下是否和叶知秋说得那般高大上。   又或者……回北州,看看故人如何,祭拜一下老头儿的坟墓。   以他先天五品的实力,加上破规格的刀韵,只要不是什么重地禁域,保全自身没什么问题。   反倒是待在帝都五城,倒是有些危险。   帝都五城卧虎藏龙,也意味着这里是龙潭虎穴。   单靠先天五品的实力,未必能全身而退。   “唉,恁倒是挺逍遥着哩。”   宋瑞羡慕道。   如果可以,他也想做个富家翁,儿孙满堂,在院子树底下,摇椅中,一壶热茶一盘棋,一摇一晃一整天,看着孩子们嬉戏打闹。   美,美得很哩!   “我的儿啊!”   一声悲呼,打断宋瑞的美好幻想。   来活儿了?   陈胜眉头下意识一挑,然后才发觉自己已经财富自由,不用靠手艺活混饭吃了。   宋瑞循声望去,一头戴瓜皮帽,身穿褐马褂的老人趴在担架担着的一具年轻人尸体上痛哭。   老人旁边站着几个麻衣短衫汉子,汉子们拱卫着中间两个身穿绫罗绸缎锦绣衣的人,一老一少,老的长一对三角眼,下颌胡须半尺长,少的肥头大耳,身强力壮。   “陈大文,你好狠的心,打死我儿子,我要你给我儿子陪葬!”   老人起身,愤怒地冲向那肥头大耳的青年,却被青年前面的短衫汉子一左一右给架住,不得进半寸。   “张彪,你可别血口喷人,我儿何时打死你儿张小四?”   三角眼老人捋着长须,得瑟不已道。   “陈富祥!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就不怕下地狱吗!”   张彪怒道。   烧饼摊前的陈胜摸了摸鼻子,感觉有被冒犯到。   “是不是说瞎话,自有县令大人定夺,你不是告官了吗?怎么还动手动脚?莫非你是心虚了?”   陈福祥三角眼里满是戏谑之色。   “谁心虚,直娘贼,仇人在眼前,我如何能忍住?走,快些走,到了县衙,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彪心里憋着火,抬起担尸架朝着县衙去。   “呵,泥腿子不知天高地厚。”   陈富祥摇了摇头,语气轻蔑,悠哉悠哉地跟着张彪去县衙。   街面上人群涌动,全跟着去看热闹。   “陈小哥,结账吧,咱也过去看看。”   宋瑞说道。   “不,我不想去凑热闹。”   陈胜摇头,将钱放在桌子上。   这老登胃口还真好,真应了别人出的钱,吃的比较香这句话。   “怎么能是凑热闹呢,咱可是奉旨钦差,要查青天县官粮库存,终究要和县令接触的,咱先瞅瞅这县令怎么办的案,是忠是奸,是清是贪,心里也好有个底。”   宋瑞解释道。   “得,您这么想看,那就走吧。”   陈胜无奈道。   要真这么积极查案,抵达平安镇第一时间就去县衙了,哪有这闲情吃烧饼。 第225章气派的县衙   陈胜与宋瑞跟着人群来到了县衙。   “这是县衙?”   宋瑞目瞪口呆。   若不是跟着人群来到这里,若不是大门口黄花梨牌匾上写着“县衙”二字,他还以为是那个王公贵族的府邸。   门口摆放着的两只石雕獬豸高大威武,气势不凡,活灵活现,显然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没有大几千两银子是做不出来的。   还有那柱子,居然不是木柱子,而是石柱子,上面雕着仙鹤、锦鸡、孔雀等百鸟图。   这门口两根石柱子,虽没有獬豸那么传神,可单凭这体量,恐怕也得大几千两才能搞定。   再看看那大门,好家伙,通体紫檀木的,哪怕不是一整棵树劈成的,又是大几千两银子去了!   最有趣的当属那登鼓,正常标准直径应该是有人臂那么长的,结果搞得只有腰鼓那么小,鼓座鲜红,挂着红缨接穗,小巧玲珑,煞是好看,漂亮是很漂亮,悬挂在梁上随风飘摇,跟装饰品似的。   但登鼓又名登闻鼓,那可是县官要办案,敲鼓聚众用的,或者百姓有要紧的大事需要审理,而县衙大门还没开时,便可击鼓鸣冤,让县令上堂问案。   这可倒好,挂得这么高,鼓还这么小,百姓能敲到吗?就算敲到了,能发出多大响声?   登闻鼓完全蜕变成了一个装饰品,只起到装饰作用。   宋瑞将豪华气派的县衙大门尽收眼底后,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这小几万两的装潢,这变成装饰品的登鼓,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县令是什么秉性。   当当当……   一个衙役手持铜锣敲得当当响,高喊道:“旁观者,一人五文钱!”   伴随着衙役的话,有的人不舍得花便离开大门,在周边游荡,妄图等人出来后,得到一手消息。   而有的人则很爽快地掏钱,为的就是进县衙大门里亲眼看看热闹。   “老规矩啊,站着五文,坐着十五!”   衙役补充道。   有人交相应的钱,他就用毛笔在那人手背上写下红字的“坐”或“站”。   我去,此地县令真是人才啊,公堂审案,还分站票坐票的,当这是看相声吗?   陈胜挑眉,大感意外。   卖票这种行为,于官府威信力而言可是巨大打击,这县令得贪成什么样,连这蚊子腿都不放过?   而宋瑞看到这一幕,脸更黑了,红墨字那可是官员办公才能用的朱批!   一个衙役,敢用朱批,这可是逾矩的大罪!   还有,百姓进县衙围观审案,是压根不需要交钱的!   这是为了体现朝廷官员办案公平公正,经得起考验。   一但交钱,在百姓眼里性质可就变了。   收钱才能进县衙,这把县衙当成什么了?青楼酒肆吗?   想到这里,宋瑞再也忍不住了,喊道:“恁这差役真是胆大……”   陈胜压了压宋瑞的肩膀,低声道:“宋老先生,来都来了,不想看看我们的青天大老爷是如何秉公执法的吗?”   宋瑞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嘴闭上了。   如陈胜所言,他还真想看看青天县的县官是怎么办案的。   “老头儿,叫我干什么?”   衙役走了过来。   “没什么,大人,我们要两个坐票,额,座位。”   陈胜从怀里掏出来约莫一钱小碎银笑道:“多得算孝敬您的。”   衙役眼前一亮,一把将碎银揣进怀里,“算你小子识相,一会儿给你安排个好位置!”   不多时,该交钱的都交了,被告人陈富祥父子和原告张彪终于可以进去县衙了。   好在这还未到炎炎夏日,不然张彪儿子的尸体这会儿该招苍蝇了。   县衙的整体构造就是公堂加公堂前面的大院子。   人从大院门口进,门两旁角落用红栅栏围出来两片观众席。   卖票的衙役还真没食言,给陈胜和宋瑞安排了两个连坐靠前的位置。   事实上坐票都是靠前的,后面一堆站票人挤人,跟挤公交似的,这一差别体现出来,给陈胜感觉这钱花得还挺值,就离谱。   公堂的四对紫檀木立柱上分别写着两副楹联。   前两柱写着“人重官非官重人”,“德胜才毋才胜德”。   后两柱写着“廉耻自守则常足”,“道德是乐乃无忧”。   有意思的是,公堂正上方挂着的匾,上面写的不是“明镜高悬”或“正大光明”,而是“公正廉明”。   “公正廉明?好一个公正廉明啊!”   宋瑞气得咬牙切齿。   光着衙门,少说也得大几万两,你特么一个县令,每年朝廷拨的公款就那么些,能让你把衙门修得如此气派?   彼其娘之,我特么一个钦差大臣一年的俸禄,都买不起一根柱子!   “哈~”   县令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睡眼,正了正有些敞太开的官服衣襟,拿起桌岸上的惊堂木轻轻一拍,懒洋洋道:“升堂~”   “威武……”   公堂两排衙役手里水火棍戳地,无气无力地喊着。   那软绵绵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昨儿个晚上集体逛青楼了呢。   还有水火棍戳地的声音,一点也不整齐划一,乱糟糟的,毫无公堂威严。   “直娘贼,直娘贼!”   宋瑞气得直发抖。   这特么都日上三竿了,这县令还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还有那些肾虚衙役,他感觉自己上去都能一个打俩!   “宋老先生,冷静,冷静,戏还没开始唱呢。”   陈胜按住宋瑞的肩膀。   不按不行,听着语气,感觉这老登下一秒就要冲上去给县令一脚了。   “堂下何人,为何来我县衙啊?”   县令捋了捋上唇的八字胡,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大人,草民张彪,要告陈富祥的儿子陈大文杀我儿张小四,呜呜呜……大人,您要为草民做主啊!”   张彪跪地叩首痛哭。   “大人,切莫听他胡说,我儿子只是和他儿子打了一架罢了!”   陈富祥连忙解释道。   “可我儿子就是被你儿子打死了!”   张彪怒道。   “哼,什么叫我儿子打死你儿子,有谁看见你儿张小四是被我儿打死的吗?”   陈富祥冷哼道。   “是啊是啊,张小四要是被我打死了,他怎么还能回家呢?”   陈大文反问道。   他眼里带着戏谑,老爹说了,就算是当场打死,都有办法帮他开脱。 第226章好个青天大老爷   “就是就是,小孩子打架怎么可能会打死人呢,再说了,我儿还被陈小四打断了左手小指的指甲呢,这我都没计较,你却诬陷我儿子,真是狼心狗肺!”   陈富祥将儿子的左手手指举起,上面确实有些许瘀紫。   他一本正经地将两个及冠青年之间的斗殴形容为小孩子打架,着实有些滑稽。   “哎呀~伤得很重嘛。”   县令点头表示认同。   “不不不!大人,他们这是强词夺理!我儿小四从小便身体虚弱,被陈大文打伤后归家一直喊痛,没过多久就断了呼吸,分明就是被陈大文打死的!”   张彪怒目圆睁陈富祥父子,他掀开遮掩儿子尸体的白布,无比委屈道:“大人,大人,您看看,我儿脸上还有被打的淤青伤痕呢!”   “哎哎哎,赶紧把布给本官盖上,晦气!”   县令无比嫌弃地挥手道。   “大人,您……”   “给本官盖上!不然治你扰乱公堂之罪!”   “是,是……”   张彪不敢顶撞县令,只能将布盖上,看到儿子遍布淤青的脸,老泪纵横。   “哪有这样办案的啊。”   “唉,咱这县太爷,你还不了解吗?”   “今儿个那张彪怕是悬了,谁让陈氏父子有钱呢。”   观众席里,百姓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砰砰砰!   “肃静,肃静!”   县令重重地拍着桌案。   涉及到名声问题,他倒是有力气拍惊堂木了。   观众们也全都安静了下来,毕竟,这是在人家地盘,民不与官斗,县令一句“治你扰乱公堂之罪”,就可以让差役拿着签牌掌嘴,掌得你鼻青脸肿,掌得你牙血飞溅。   “陈大文,我且问你,你与陈小四打架,是如何打得啊?”   县令问道。   “回大人,他儿子太没用了,我随便飞身过去打他两拳,他就屁滚尿流地跑了!”   陈大文趾高气昂道,就好像大将军打了个胜仗似的。   “嗯。”   县令点头,看向张彪道:“你儿子何时被揍的?”   “昨天下午。”   张彪回复道。   “何时断气?”   县令又问。   “今天上午。”   张彪如实回答。   “那关陈大文何事?”   县令冷声道:“张彪,是不是本官今日让你杖打你三十棍,而你在十年之后死了,也要怪罪到本官头上?”   “啊?”   张彪瞪大双眼。   他做梦也没想到县令会这么偏袒陈富祥父子。   大人,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大文杀了我儿张小四啊!   “大人,草民……”   “就这样吧!”   县令打断了张彪的话,冷声道:“被告陈大文被原告张彪的儿子张小四打伤,但张小四突然归西,死因不明,按律例来论,张小四当赔偿陈大文五十两银子的汤药费……”   “大人,我们父子俩大人有大量,就不追究了。”   陈富祥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嘴脸,他儿子则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嗯,陈员外倒是心善,如此一来,本官便判张彪放纵儿子张小四行凶打人,念尔等是初犯,不予追究!张彪,回去管好你儿子,退堂!”   县令一拍惊堂木,就此结案。   若是张彪识相,明白他的提示,就此认命,那他也不会赶尽杀绝。   若是不识相,不明提示……   哼哼,那今日合该张彪挨这三十杖责!   “大人,冤枉啊大人!”   丧子之痛的张彪怎么可能明白县令的暗示威胁,他跪地磕头,乞求县令不要如此草草结案。   呵呵,冤枉?求本官不要草草结案?   这要看你银两够不够,要是不够……   “来啊,给我拖出去!”   县令怒道。   几个差役上前扒拉着张彪。   但这几个肾虚差役又哪能拽得住悲愤交加的张彪。   “狗官!你个草菅人命的狗官!”   张彪挣脱差役们的拉拽,指着县令的鼻子骂道:“狗官!狗官!你到底收了陈富祥多少银子!”   观众席上的百姓也都忍不住再次议论起来。   正如张彪认为的那般,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县令偏袒陈氏父子,和陈氏父子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要知道,陈富祥可是青天县首富,腰缠万贯都是对他的贬低,掏出大把银子贿赂县令也说得过去。   “大胆,大胆!”   县令被张彪一语中的,恼羞成怒,手里的惊堂木拍得啪啪响。   砰砰砰!   “肃静!肃静!都给本官肃静!”   县令大喊,面目狰狞地呵斥道:“张彪!你咆哮公堂,诬蔑本官,按律当杖责一百,来人呐,给我把他拿下!”   两排差役纷纷上前,他们就是再肾虚,也能靠着人数优势,把张彪给按地上。   更何况……   “大人,让某来助你一把。”   陈富祥一个眼神示意,观众席里跳出几个壮汉,正是陈家养的打手,他们五大三粗,一个照面就将张彪制服。   “多谢陈员外了。”   县令点头,旋即看向张彪,恶狠狠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是!”   几个差役目露凶光。   他们虽然虚,但打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刚才张彪如此嚣张,挣脱他们拉拽,现在他们非得好好伺候这家伙不可!   “都给俺住手!”   宋瑞从座位上跳起,怒叱众人。   陈胜这回也没拦着宋瑞,因为那张彪要是真挨实一百杖责,怕是会被活活打死。   看戏也不能把人给看死了。   而宋瑞此刻也是愤怒到了极点,就刚刚县令判案说的话,那就不是人能说出来的!   叫张彪管好自己的儿子,不要再行凶?   听听,这是人话吗?   张小四人都死了,张彪还管个什么?   如此滑稽的一幕居然在这公堂之上上演,这怎能不叫宋瑞暴跳如雷!   “大胆!你又是何人,敢咆哮公堂,来人呐!给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拿下!”   县令怒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不知死活的东西都凑一块儿了?   他不就收了陈富祥三千两银子的孝敬么,怎么事这么多呢? 第227章您的老登正在大杀特杀   “来人呐,给我把这个咆哮公堂的老头儿拿下!”   县令一拍惊堂木,几个差役朝着宋瑞走去。   “直娘贼,陈小哥恁莫出手,俺倒要看看这帮软脚虾能不能拿下俺!”   宋瑞抄起自己的板凳座位,奔着先下手为强的道理,朝着离他最近的差役乎去。   平日里耀武扬威,逛窑子都不给钱的差役,哪能想到对面这看似是个逆来顺受泥腿子的老实人,敢对他们出手,还特么是带板凳的。   一时间,没有任何防备的差役就这么被一板凳撂倒了,额头被磕破了一个口子,血呼啦啦地流,看似吓人,实则只是皮外伤罢了。   就这场面,却是镇住了其他差役,他们纷纷散开,生怕被宋瑞手里的板凳轮到。   “该死的,你们快上啊,手里的水火棍是纸糊的吗?”   县令怒道。   他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吃空饷,在招几个能打的差役了。   这群软脚虾,全都是托关系送银子,塞进来混饭吃的。   “恁娘,一群怂包!”   宋瑞怒其不争地扫过众差役,最终把目光放在公案后瑟瑟发抖的县令身上。   “陈员外快救本官!”   县令看到宋瑞直奔着他来,头皮发麻,连忙呼救。   “给我上,把这老汉撂倒了!”   陈富祥也不含糊,命令打手上前将宋瑞制服。   这可是让县令欠人情的大好机会。   “老头儿,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不然待会儿你这老胳膊老腿折断了可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带头的打手恶狠狠道。   他们可不是那帮差役软脚虾。   作为陈员外的打手,上门暴力催债,强卖人家儿女媳妇,教训不听话的佃农等等缺德事,都是他们平日里该干的活计,打架斗殴什么的,早就习以为常,那可是他们吃饭的本事,就算不是入品武者,也是一个打俩的好手。   “俺去恁大爷的!”   宋瑞招抡不误。   他现在想做的事,就是把坐在公正明廉匾额之下的县令狠狠暴打一顿。   “找死!”   打手面露狠色,提臂拦挡。   只要挡住第一下的板凳攻击,他有十足的把握让宋瑞横着出去!   咻!   微不可察的破空声响起。   打手只感觉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无力垂落,没法提臂。   砰!   宋瑞的板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打手的脑袋上。   他也知道对方身强体壮,看上去就像是狠茬,所以用了凳子角去砸的。   谁知道这打手根本挡都不带挡的,用脑袋硬接板凳,这一下暴击,血就飙出来了。   也幸亏宋瑞终究是老了,力气没有青壮那么大,不然这一下非得给人脑袋开瓢不成。   噗通!   打手不甘心地倒在地上,临昏死前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发生甚么事儿了?   陈胜:你被老头儿撂倒了!   “咦?恁怎么就不挡着嗫?”   宋瑞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带血的板凳,再看看倒在地上的打手头头。   这年轻人,睡眠质量真好,倒头就睡!   其余几个打手也愣住了。   他们本以为对付一个老登不需要群殴的。   结果老大出手了,老大被秒了。   这什么情况?   演都不带这么演的,也太离谱了。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一起上啊!”   县令喊道。   没瞅见那老登高举起板凳朝他冲过来了吗?   淦!   谁家板凳用料这么实称啊!   打手们纷纷反应过来,出手阻拦宋瑞,更有甚者,还从差役手中抢来水火棍,以防万一。   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每当宋瑞举起板凳,那些打手就跟着了魔似得,挡都不挡,或用脸,或用脑袋硬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练了铁头功呢,这么勇。   可惜,他们并没有练什么铁头功,勇的代价就是被板凳一个个拍翻。   县令脸都绿了,连忙朝着身旁的师爷说道:“快去请三使!”   师爷可以跑去通风报信,他却不能。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作为县令,今儿个要是被一老汉用板凳从衙门口拍到公堂上,然后还被赶出县衙,那他这县令将会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笑柄!   如今当官好处多多,所以僧多粥少,有本事的人全都盯着这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位置。   若是县令被一老头儿赶出县衙,铁定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把他这个萝卜拔出来再种上新的。   别的不说,佐官县丞与县尉,有的时候可不是和县令穿一条裤子的人,就算是穿一条裤子,面对自身仕途,也会起心思,毫不犹豫地反手捅一刀。   “汤师爷是我的心腹,他一定会找到三使来助我解围的吧?”   县令心里暗想着。   过了不到一会儿功夫,陈氏父子派出的打手都已经被宋瑞用板凳撂倒了。   “呼呼……这真是俺撂倒的?”   宋瑞喘着粗气看着倒地或哀嚎或昏死的十人,忍不住望着拿板凳的双手,难以置信。   “呼呼……”   陈胜也吹了吹手指头。   人确实是宋老登撂倒的,他只不过是用弹出来的微量真气,让那些打手乖乖地站好挨打罢了。   不过宋老登也算是老当益壮了,连抡十个人,腰都不带闪的,看这样子,还有余力暴揍县令一顿。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陈氏父子望着手拎板凳的宋瑞无比惊恐。   陈大文原本还想着三拳两脚把这老登打死呢,结果看到家里养的打手全都被干趴下,顿时就怂了。   事实上别看陈大文打死张小四那么嘚瑟,看起来很勇武,实际上出力的全是那些打手,几个大汉把张小四按在地上让他打,当然打得赢,打得过瘾了。   “俺要干什么?”   宋瑞冷笑,高高举起手中的板凳。   “当然是打死恁这龟孙儿!”   砰!   板凳狠狠落下。   “啊!”   陈富祥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一口老血喷出,一头栽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呸!子不教,父之过,先打恁这个上梁不正的烂货!”   宋瑞吐了口唾沫,又看向陈大文。   “饶了我,饶了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打死陈小四,我不该打死陈小四的。”   陈大文跪地求饶,完全没有之前那般趾高气昂,意气风发。   砰!   宋瑞铆足了劲儿,又是一个板凳抡过去。   噗滋!   “啊!”   几颗牙混着血从陈大文嘴里喷出,他惨叫一声,当场昏死过去。   “俺要是饶了你,置律法于何地?”   宋瑞冷声道,他将目光放在躲在公案底下的县令身上。   这,才是正餐。 第228章暴打狗官   “你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县令瑟瑟发抖,惊恐万分地喊着,“本官可是青天县的县令,你敢打我,朝廷必然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朝廷。”   陈胜差点没笑出声来。   宋老登可是敢批皇帝的主儿,今天打个县令,那都是县令的荣幸。   “恁给俺从案底下滚出来!”   宋瑞怒骂道:“那陈氏父子到底给了恁这狗东西多少两银子,能让恁指黑为白,颠倒是非?”   但凡请个仵作验一下张小四的尸体,陈氏父子是想赖都赖不掉。   而发生命案让仵作验尸,本就是官府应该做的事,可县令却连装都不装,直接跳过了验尸环节,草草结案。   被告无罪,原告有罪不究,以显宽宏大量。   我宽你奶奶个腿儿!   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就这么三言两语下了定论,宣判凶手无罪。   以县令这熟练程度来看,这种事他可没少做。   县令乃是百姓的父母官,怎能如此不堪!   贪婪成性,草菅人命。   这样的人也配当官?   宋瑞越想越气,见县令仍旧躲在公案底下不出来,勃然大怒,一脚踢翻公案,板凳神器再次高高举起。   “住手!”   门外传来一声吼。   原来是青天县的三使到了。   一个四十多岁,两鬓有些斑白,泛着黑眼圈的中年人。   咦?七品武者,听声音年龄还不到知天命,但气血亏空有点大啊。   陈胜鼻头轻嗅,闻到一股胭脂俗粉的气息,顿时了然。   我说怎么脚步虚浮,气息不稳呢,这特么刚从青楼里来的吧?   事实也的确如陈胜所料。   有上进心的武者,自然也有没上进心,或者认命的武者。   青天县的三使就是认命的武者。   人到不惑,身体开始走下坡路,自感晋升先天无望,每天留恋于花丛间。   那些差役只是偶尔白嫖不给钱,他是几乎住在楼里面。   这也是汤师爷能在这么短时间找到三使的原因,奔青楼去准没错。   “老头儿,你要是敢动县令一根毫毛,我就让你走不出县衙!”   三使声色厉茬道。   县丞、县尉可能和县令不是一条心,但他绝对是和县令一条心的。   合作共赢快十年,自然希望能一直持续下去。   万一换个县令,又要重新搞好关系,更有可能是被替换掉。   三使还指望着在这个位置上坐到死,养老一辈子呢。   “俺动了又如何?”   宋瑞冷着张脸喊道:“陈小哥,该恁出手了。”   “知道了。”   陈胜无奈道。   宋老登的话,给他一种星爷的“关门,放狗”的感觉。   呸呸呸,他才不是狗呢!   “这位……额,你是谁来着?”   陈胜挠头问道。   三使冷哼一声,高傲无比道:“某乃是青天县三使,你这乳臭未干的瞎眼小子……”   嗡嗡嗡!   三把玄铁飞刀环绕在三使身边。   唰!   冷汗从三使的额角流下。   他的脑子瞬间清醒,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嘴唇哆哆嗦嗦。   “先,先天!”   后天武者尚未脱离普通人所认为的拳脚招式范畴。   而当你看到对方使用匪夷所思的强大手段时,那不用怀疑,必然是先天无疑了。   “啊,看来你还没被女人榨干精气,倒还认得先天武者的特性。”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操控着飞刀拍了拍三使的脸颊。   “真是的,我就问你是谁,你话那么多干什么?想死吗?”   噗通!   三使很果断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大侠,是小的有眼……是小的孤陋寡闻,井底之蛙,未曾见得真佛,冲撞了您,还请饶小得一命,饶命啊!”   先天武者,杀他一个七品武者如杀鸡一般。   就算朝廷追究,三使也早就入土为安了。   人死不能复生,该怂就得怂。   县令本来以为三使到来能救他一命,谁成想会发生如此一幕,心里哇凉哇凉的。   直娘贼,先天武者怎么会来我们青天县这个小地方,这不应该去郡城,当太守大人的座上宾嘛?   “现在,恁还有什么依仗?”   宋瑞淡漠的声音响起。   县令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他左右挪着屁股往后拖,尖声道:“我是朝廷委任的县令,我犯了错自有朝廷派人来处理,你这是违法的,违法的!”   陈胜闻言忍不住扶额。   这县令,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正撞枪口上了吗。   “俺这是违法的?”   宋瑞一双眼睛仿佛要吃人似的,“恁草菅人命,私收贿赂时,怎么没想到违法?既然恁想要法……”   宋瑞从怀里掏出了圣旨,那黄灿灿的颜色,让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县令都清醒了过来。   “圣,圣旨……”   县令咽了口唾沫。   他突然想起郑天寿曾派人告诫过他们这些地方县官,说倒卖官粮的钦差大臣途经此地,要小心谨慎,不要被人抓了把柄,不然就等着被下大牢。   不,不可能!   这老头怎么可能是钦差大臣呢!   郑太守说了,钦差大臣应该……   “恁是不是认为俺只会前往朝廷大军经行处的郡县去查案,所以就认为自己高枕无忧,放松警惕了?   看来俺不按套路出牌,随机挑选一个郡县调查的计划是对滴哩。”   宋瑞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板凳,朝着县令的脸狠狠砸下。   砰!   “啊!”   县令捂着鼻子惨叫一声。   或许是宋瑞没力气了,又或许是他故意的。   总之,这一下没能让县令直接昏死过去,接下来可有他受的。   “大人!”   砰!   “啊,饶……”   砰!   “饶命啊!”   砰!   可怜的县令,挨了四下暴击后,才两眼一翻晕过去。   “烂鼓烂匾烂衙门,里面还住着个烂官。”   宋瑞长叹一声,将板凳扔在地上。   板凳恰在此时咔嚓一声散架,仿佛在说我滴任务完成啦。   可他宋瑞的任务,又何时能彻底完成呢? 第229章重审(上)   “气血衰败,呼吸紊乱,身体近乎被酒色所掏空,这位三使大人,我现在都怀疑你碰上个八品武者会不会被人家越阶单杀了。”   陈胜语气无比戏谑道。   面前的三使,是他见过最弱的七品武者,其呼吸心跳强度甚至还不如八品。   “大侠真是慧眼……咳咳,真是料事如神呐,卑职早年间受了伤,自感突破先天无望,所以在习武方面有所松懈。”   三使讪笑道。   即使以他现在的实力,在平安镇也是够用的了,但凡有点上进心的武者,都去郡城混了,有的先天武者甚至连郡城都不想待,去帝都五城投靠朝廷,或者拜入几大武道宗门。   鬼知道今天钦差大臣会来他们小镇,还特么带着个先天武者护卫。   果然,整个青天县的官僚体系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陈胜摇头,朝着换了个新板凳,还在对着县令“八十、八十”泄愤的宋瑞喊道:“行了宋老先生,你再这么打下去,那县令这辈子都别想醒来了。”   “哼,这狗官,打死他都活该!”   宋瑞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扔掉板凳,拍了拍手。   躺地上的县令已经成了个猪头。   要不是杀县令会让朝堂上的人找到借口抨击,甚至借此将他调回,宋瑞早让陈胜把这县令砍了。   他是负责倒卖官粮一案的钦差大臣,不是负责官员错判冤假案的大臣,仗着圣旨把县令打一顿可以,但要因此先斩后奏,那铁定是违矩了。   正确的流程应该是先把县令下大牢,再将此事上书朝廷,让朝廷来下定论。   可宋瑞太了解朝堂上的那帮人了,他们官官相护,对这县令最坏的处决结果无非就是罢官免职。   县令成了平民,他依旧可以凭着贪污来的钱做个富家翁。   而那些被他判死的无辜人,却是死得不能再死,永远沉眠于地下。   这公平吗?   这很不公平!   所以宋瑞才会越想越气,重新抡起板凳,一下又一下,算是给那些冤死者讨要回一点利息。   哗啦!   一盆凉水泼在脸上。   县令悠悠转醒,他醒来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痛,太痛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自己变成了一块烧红的铁锭,一个满是肌肉的铁匠,拿着一把大锤,对着自己就是一通“八十”、“八十”。   好在,这个噩梦终于结束了。   “恁醒了?醒了就别躺着,起来!”   宋瑞的老脸映入眼帘。   县令很想哭,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现实比噩梦还可怕。   他挣扎着起身,跪在地上,“大,大人,您有何吩咐。”   该服软时就得服软,免得又吃几下板凳。   “召集人,给俺重判刚才的案子。”   宋瑞冷声道。   他的目光瞥到不远处的板凳。   但凡县令敢说个“不”字,就让这家伙重温刚才的快乐。   县令撑起有些昏沉的脑袋,看着比他还早清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陈氏父子,还有在震惊中尚未反应过来的张彪,一脸苦笑。   “都,都依大人所言……”   完了,他的仕途算是彻底完了。   还好,这些年的辛苦不是白费的,积攒了丰厚的家底,做个富家翁,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当当当……   县衙的锣再次敲响。   这次聚来的人就更多了。   之前宋瑞在县衙大杀特杀的时候,大家怕殃及池鱼,都跑了,把消息传了出去。   如今整个平安镇基本都知晓有个能打十个的战神老汉在县衙板凳抡得贼溜,就是不知道后续战况如何。   如今县衙敲锣,显然是胜负已分,准备结算。   镇上但凡有闲钱的人,其实都蹲在县衙不远处翘首以盼,这锣一敲,立马就围了上去。   “差役大人,我出三十文钱,不要座,您给我个站的地儿就行!”   “一边儿去!差役大人,我出五十文!”   “一钱银子!”   众人纷纷掏钱。   这可比酒肆茶馆说书的故事要精彩多了,它值这个价!   事实上掏钱的人就有不少是说书先生。   他们正准备编一波“战神老汉暴打青天县令”呢!   “慢着,慢着,各位今儿个不要钱,不要钱。”   敲锣的差役喊道。   没人注意到这货的裤子是湿的。   在他得知之前向自己行贿,非常识相的两人,一个是钦差大臣,一个是先天武者后,当场就尿了,躺在地上装死,结果还是被拎起来敲锣。   好在两位大人有大量,没和他这个小卒子计较。   要钱排座的事,差役是万万不敢做了。   “什么?不要钱?还有这好事?”   众人一听,纷纷往衙门里挤。   好在县令把大门修得够大够气派,能同时容纳好多人进出,不然非得发生踩踏事件不可。   不多时,整个县衙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后面来的人没位置,搬梯子的搬梯子,骑墙的骑墙,跟看猴戏似的。   不过也确实和猴戏差不多。   宋瑞驯县令嘛。   额,看这县令的猪头样,猪戏比较恰当。   百姓们都被县令这副样子给惊到了,要不是身上穿着的官服,他们还真认不出来坐在公堂之上的“猪”是县令。   而陈胜和宋瑞则一左一右,站在县令身旁,旁边的三使点头哈腰,跟条狗似的,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场老汉VS县令的战斗谁胜谁负。   砰!   县令一拍惊堂木,有气无力道:“升堂。”   “威武……”   众差役也有气无力地用水火棍叩击地面。   这场景,不像是县衙升堂,倒像是乞丐群讨。   不过这也能理解,任谁被暴打一顿后,也提不起气势。   但有一人不能理解,那就是宋瑞。   他怒喝道:“重来一遍,大点声,这是县衙,不是要饭窝!”   县令和差役们身子一抖,连忙道:“是是是,大人说得对,我们再来一遍。”   砰!   县令使出吃奶得劲儿猛拍惊堂木,扯着嗓子喊道:“升堂!”   听着气势十足,只是配上那猪头脸,怎么看怎么滑稽。   “威武……”   衙役们也都卯足了劲儿喊着。   “大人,您看这样成吗?”   县令语气谄媚道。   刚才那一喊,把他脸上的伤势都牵扯到了,那叫一个痛。   宋瑞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很好,很有精神!” 第230章重审(中)   “被告陈大文,故意伤人,致使陈小四身死,按律当斩,其余帮凶,杖一百,徒五年。”   县令当场宣判结果。   他看向宋瑞,谄媚道:“大人,您看这成吗?”   能当上县令的,自然对常用的律法有所了解。   毕竟好官要依法判决,而贪官则钻营律法漏洞。   “我看这还不成。”   宋瑞瞪了县令一眼,朝着围观百姓朗声道:“陈大文之父陈富祥,为让其子逃脱律法审判,贿赂县令,按律当杖五十,徒一年,罚银千两以赔付原告张彪。   县令受贿,妄图包庇杀人犯,当查没所收银两,杖一百,夺去官职,但念其要配合本官查案,杖刑延后,官职暂不剥夺。”   说完,宋瑞看向张彪道:“张彪,此等结果,你可满意否?”   “满意,满意,谢大人,谢青天大老爷。”   张彪叩首哭泣。   本以为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没想到还有申冤的机会。   杀人者偿命,他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   “既然如此,那就行刑吧。”   宋瑞冷着眼看向县令。   县令浑身一颤,连忙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道:“行刑!”   “威武……”   差役们水火棍敲地,这次倒是整齐威武了许多。   “大人饶命啊大人!”   陈氏父子腿都软了,连忙磕头求饶。   我特么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饶你们?   县令心里暗骂,咬牙道:“还愣着干什么,对陈富祥实施杖刑,将陈大文拉到菜市口刑场斩立决!”   陈富祥闻言破罐子破摔,破口大骂:“狗官,你不得好死!收了我们家那么多银子,你……”   此情此景,让看了第一场好戏的观众们有些眼熟。   好家伙,这不是之前张彪骂县令时的样子嘛。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给我把他们俩拿下!”   县令也一如既往地恼羞成怒,让差役那些陈氏父子。   陈氏父子刚刚挨过宋瑞的板凳,即使差役们都是软脚虾,他们也压根挣脱不了。   “陈小哥,你亲自押着陈大文,差役带路,前往菜市口斩首示众!”   宋瑞说道。   陈胜没好气道:“得令。”   这老登,真把他当下属使唤了。   看把你能的,一个月后案子没查出来,宋老登,我会去牢里探监的,说不定还得帮你收尸。   “青天县三使,我要你执行对陈富祥的杖刑。”   宋瑞继续道。   “是。”   三使连忙点头会意。   他保证会把陈富祥打得屎尿齐流。   “不,爹,我不想死,救我,救我啊!”   陈大文抱着陈富祥的大腿痛哭流涕,死活不松开。   来时有多嚣张,有多趾高气昂,现在就有多惊慌失措。   “儿啊,我的儿啊!”   陈富祥也抱着儿子大哭,这可是他老来得子的独苗苗啊!   他朝着宋瑞不断磕头道:“大人,饶了我儿的命吧,我愿替他受死,我愿替他受死啊!”   宋瑞面部表情,岿然不动。   这样的场面他见过,就在刚刚,张彪趴在张小四尸体上哭时,也是这般凄凄惨惨,但县令依旧偏袒陈大文,陈氏父子趾高气昂,完全没有认错悔改的意思。   子不教,父之过。   陈大文今日之果,很明显就是陈富祥溺爱之过。   “鼻涕流到嘴里你知道甩了,判刑后你才知道悔改了,陈富祥,一切都已经晚了。”   陈胜来到父子俩跟前,一把将陈大文薅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你姓陈,我也姓陈,五百年前说不定是一家,放心,我的刀快得很,一定会给你儿子一个痛快的,不用谢我。”   杀人这事,陈胜熟的很,尤其是在杀恶人方面。   陈富祥:你杀我儿子,我特么还要谢谢你?   “爹,救我,救我啊!”   将死之际,陈大文爆发了远超常人的力量,不断扑腾着。   若是那些软脚虾差役,还真不一定能按得住。   但落在陈胜手里,呵呵,小鸡崽子再能折腾,你也挣脱不了人形液压钢钳的力道。   “前面带路!”   陈胜对着身旁的差役说道。   “好,好的大人。”   差役咽了口唾沫,连忙去前头带路。   陈胜感受着差役在脑海中构成的模糊身影,跟着身形大步前行。   他的第六感进步飞快,已经能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集中精神,心如止水,收放自如了。   只不过范围比较小,只有三丈左右范围,出了三丈就得靠其他四个感官了,就算是在三丈内,也只能模糊感受个轮廓,那个是死物,那个是活物,能分人畜,但再细分公母男女什么的,那就不行了。   这感觉有点类似低配版的激光雷达。   所以我现在就是人形雷达了?   陈胜轻笑一声。   也不知道那鹰眼男的感知范围是多少,是否更加精细。   陈胜决定了,晚上就和人家激情对砍一下,区分差别,看看是否真有高低配之分。   “大人,前面就是菜市口专门负责斩首的地方了。”   差役汇报道。   “嗯。”   陈胜点头,他已经闻到了前面传来的血腥味,随手将陈大文扔到斩首台上。   由于没有捆绑,陈大文落地后,起身就想跑。   “呵呵,我没说你可以跑了。”   陈胜冷笑一声,弹指间两道真气弹射出。   只听“噗噗”两声,感受到膝盖中箭般疼痛的陈大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此时菜市口已经围满了吃瓜群众。   比起县令审案更吸引人的,当然是斩首了。   “乖乖,这不是陈大文吗?他爹不是和县令好到穿同一条裤子嘛,怎么被押到刑场了?”   “你还不知道吗?钦差大臣来了,他跟县令狗官不一样,要对陈家问罪清算了。”   “好,太好了,陈家父子全都该死啊,我家田地就是被他们强买过去的,我爹被陈大文活生生打死,我恨不得生啖其肉,喝其血!”   人群议论纷纷,不过大抵都是在拍手叫好。   无他,陈家能成为青天县首富,每一分钱都是从平民百姓身上压榨出来的。   逼良为娼、强买强卖、高利贷,什么违法他们干什么。 第231章重审(下)   “看来你们陈家犯下的罪孽,还真是罄竹难书啊。”   陈胜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将摔倒在地的陈大文拎起,按在地上。   既然跪着,那就要好好跪。   不然等会儿刀砍歪了,没把你砍死,那你可就遭老罪喽。   “大侠,放过我,放过我吧,我家里有很多钱,很多很多钱,只要你放了我,要多少给多少啊。”   陈大文哭丧讨饶道。   “你觉得我一个先天武者会缺钱吗?”   陈胜戏谑道:“我只要你的人头啊。”   “不,你不能杀我,我父亲可认识新来的郑太守,你敢杀我,太守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陈大文眼看陈胜不肯放过他,立马改贿赂为威胁。   “我说你脑袋是不是被老马踢了?”   陈胜无语道:“你觉得太守有钦差大臣位高权重吗?”   “钦差大臣是钦差大臣,你是你!”   陈大文反怼道。   “呦呵,这上刑场还有助于人脑子清醒吗?”   陈胜大感意外,没想到陈大文这典型的地主家傻儿子居然脑袋灵光了。   可惜,只是耍一点小聪明罢了。   “陈大文,从某种层面来说,你父亲巴结上郑天寿,还得感谢一下我呢。”   陈胜笑眯眯道。   “感,感谢你?”   陈大文愣住,脑子有些过载。   新太守上任,他们陈家作为本土乡绅势力,是头一批投靠新太守的人,为的就是赌一把,希望能受到重用,没想到尚未得到太守的重用,却被钦差大臣给逮了个正着。   这从头到尾和陈胜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   陈胜语气森然道:“你们当然得感谢我,因为就是我把原来的太守给杀了。”   “这,这怎么可能,你杀了太守,又怎么可能好好地站在这里,朝廷怎么可能不会追究?”   陈大文人都傻了,不可置信的情绪弥漫在心头,渐渐开出一朵名叫绝望的花。   “这你就不用知晓了,你只需要知道,我杀你,无需顾忌。”   陈胜露出一口白牙,杀意凛然。   “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陈大文绝望地悲嚎,裤子底下传来一股腥臊。   “陈富祥之子陈大文,犯故意杀人罪,判斩立决,由某来执行!”   陈胜朝着围观群众喊道。   曾几何时,他也是群众当中的一员,看热闹差点给自己搭进去。   如今他却是成了热闹本身,被群众翘首以盼。   缘,真是妙不可言。   只可惜,身为刽子手的陈胜,没有鬼头刀,没有一碗酒。   当然,也没有来劫法场的好汉,不然陈胜的刀下又会多添几道亡魂。   真当他是那些普通刽子手不成?   刀韵加真气,寻常四品的修士都没办法从他手里救人!   陈氏父子有资格结交一个肯为他们劫法场的四品修士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   “陈大文,都快死了,说两句啊!”   人群中有人起哄道。   这可是每次砍头都必有的保留节目。   其他可以没有,但这个必须有啊!   “陈大文,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遗言就赶快交代吧。”   陈胜戏谑道。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他总不能扫百姓们的兴吧?   只可惜,陈胜不扫百姓的兴,陈大文却是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他都吓尿了,还能说什么?   “啧啧,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陈胜啧啧摇头。   抄都不会抄吗?   好歹硬气点,来句“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的经典台词啊。   “陈大文,你可别躲,不然我刀砍偏了,剩半拉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那你可就遭老罪了。”   陈胜将手搭在杖刀柄上。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陈大文扭曲爬行着。   他的腿被陈胜打折了,但还有两条手可以爬。   锵!   一声刀出鞘的清明。   人头滚落,血滋啦喷得老高,然后洒向刑台,洒落地面。   “好!”   百姓们欢呼雀跃,早有准备的前排观众高举着碗里的馒头。   陈胜转身,将刀入鞘,潇洒离去,不管这人间一场闹剧。   他走到县衙门口,迎面撞上被人搀扶着的陈富祥。   陈富祥看着陈胜,身子一抖,杖刑过后屁股开花的疼痛完全被心里的悲痛所压制。   “我的儿啊!”   他哀嚎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陈胜没有理会这老货,径直走进衙门内。   “陈小哥倒是动作利索,这么快就回来了,那陈大文死前可有说什么吗?”   宋瑞笑问道。   “吓得都尿裤子了,什么也没说,被我一刀砍了。”   陈胜淡然道。   一旁的县令与三使头皮发麻。   “意料之中。”   宋瑞点头,看向县令道:“陈大文杀人一案已了,现在该轮到恁了,带俺去粮仓,顺便把五年内的进出调拨账本都给俺拿来。”   “是,大人。”   县令瞳孔微颤,终于是要步入正题了。   负责倒卖官粮案的钦差大臣,来到青天县,自然是要查粮了。   还好,他平日里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   不一会儿县令领着宋瑞和陈胜来到粮仓,县丞早已在仓库门口等候。   “下官恭迎宋大人来我青天县粮仓验查。”   县丞行礼道。   他与有些清瘦猥琐的县令不同,白白胖胖地,笑起来能把眼睛给眯没了。   “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开仓验粮吧。”   宋瑞摆手道。   “是是是。”   县丞连连点头。   他看到宋瑞背后的县令在使眼色,暗中比了个手势,让其放心。   虽然两人关系一般,甚至还有竞争。   但在粮食一事上,他们却出奇地默契。   原因无他。   大家都拿了。   县令、县丞、县尉、主簿、三使……   整个青天县的高级官员,全都在贪。   你不拿,我不拿,太守大人怎么拿?   太守大人不拿,上面的人怎么放心拿?   只有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才会努力让这条绳不崩断。   如今中塘郡算是被陈胜那一刀给引爆,宋瑞来是扩大爆炸范围的。   但贪官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敢对官粮伸手,还伸那么久,自然是有一套完善的欺上瞒下手段。   如青天县的县令和县丞,虽然没有预料到宋瑞会来他们的地盘,但他们也自信用以往遮掩的手法足以瞒天过海。 第232章查粮   这个世界官府的粮仓分为两种。   一种是地下仓,在地下挖出一个倒着的圆台状坑洞,额,就是横截面看着像个倒梯形的洞。   挖出这样的洞后,夯实四周土壁和坑底,再抹上防潮的涂料,等晒干以后,就能储存粮食,上面再搭个遮雨棚,一座地下仓就形成了。   而这种地下仓只适用于干燥的北方地区,南方地区降雨丰富,气候潮湿就不适合这种储存方式,虽然防潮措施做得很好,但也不意味着能彻底防住,一场连绵几日的梅雨或者回南天,水汽渗透,很容易导致粮食发霉。   这就要考虑到使用另一种粮食储存方式——地上仓。   地上仓,顾名思义就是建在地面上的粮仓,细分起来有小仓和大仓两种。   小仓是由木板围成的丈高大木桶,上面再加个锥形的防雨盖,桶壁严丝合缝,还刷上了一层防水油料,内里比地下仓更加干燥,平时储粮就将防雨盖打开,人站在梯子上,把粮食往里倒。   小仓的优点是建造快,密封性好,粮食保质期长,缺点就是储存量少,要建得建好几个,每次存粮运粮都比较麻烦。   大仓则是木桶小仓的升级版,兼顾了地下仓的大容量和地上小仓粮食保质期长的优点,由砖瓦搭建的大仓库,不容易走水,粮食成袋成袋地堆积在里面,搬运都很方便。   不过缺点就是占地太大,且造价高,一般只有在储粮重城才会修建此等地上大粮仓。   在中州这不上不下的地方,朝廷对地方官员建什么样的粮仓储存粮食并没有什么硬性要求,怎么方便怎么来,反正要粮的时候你能给得出来便是。   不过值得耐人寻味的是,中塘郡地处中州偏北,气候干燥,无梅雨回南天,按理来说应该全是地下仓才对,建造方便,还不咋占地方。   可青天县,清一色的地上小仓。   宋瑞眉头微蹙,知道这有猫腻,但却没法发作。   毕竟建什么粮仓是当地县令的自由,只要能起到储存粮食的作用即可。   “宋大人,梯子给您搬来了。”   县丞将梯子搬了过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丝毫不怕宋瑞验粮。   “哼。”   宋瑞接过梯子,朝着一处桶壁外贴着“满”字的粮仓走过去。   青天县调动过粮食支援朝廷大军,所以此刻这几十小仓粮食,有一半是空的合情合理。   但要是这些贴着“满”字的粮仓也是空的,那整个青天县的官员就得被问责判罪了。   “宋大人,您尽管上,下官帮您扶着。”   县丞凑了上来。   “免了,俺怕恁抽梯子。”   宋瑞没好气道。   “哈哈,宋大人您说笑了,下官怎敢呢。”   县丞讪笑道。   呵呵,是不敢,而不是不想,恁怕是巴不得俺死吧?   宋瑞心里一阵冷笑,他看向陈胜道:“陈小哥,恁帮俺扶梯子吧。”   “宋老先生您尽管上去,就算是掉下来我也能及时接住。”   陈胜笑道,上前扶住了梯子。   “恁就不能想点好的嘛。”   宋瑞翻了个白眼,顺着梯子爬上粮仓,掀开了一部分粮仓盖,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粮食。   他抓了把粮食放到鼻子前深深一吸。   嗯,麦芽的香气!   证明这批粮食比较新鲜,不是陈年旧粮。   官府粮仓里的粮食到了临近保质期时,都会开仓低价出售,再从市面上购置新粮,这是很正常的更新流程,确保有灾情或者打仗时,人不会因为吃到坏掉的粮食而生病死亡。   “宋大人,如何?”   县丞在底下问道,语气难掩得意之色。   “拿钎子来。”   宋瑞淡然道。   县丞立马让人将钎子递上。   钎子整体看上去是一根三尺长的铁棍,前头斜削尖三寸左右,尖头后有半尺长的镂空段。   噗滋!   宋瑞将钎子插入粮食中,足有一尺半左右的深度,再抽出来,钎子镂空处便将里面的粮食带了出来。   这是为了防止当地官员以次充好,将新粮覆在坏粮上的检验方式。   宋瑞仔细验查了一番,发现没有任何异常,底下粮食虽然比不上表面的新鲜,但也没有坏,只是陈粮罢了,是符合规定的。   所以……青天县官粮真的没问题?   这怎么可能!   宋瑞可不相信一个连人命关天的案子都敢受贿的县令会没有动粮食的想法。   自古以来,贪官的目标除了银子就是地和粮,尤其是粮,官仓的粮食朝廷也不是年年都派人来查,就算派人来查了,也不可能花费大把时间查透,当地县官但凡动动手指,就能贪墨大笔,风险极低。   只要不爆出类似曹正杀良冒功,劫粮充库的大事,基本可以放心吃得盆满钵满,关键是可以一直贪,年年贪,是个长久的贪法。   收人贿赂,你还得替人办事,而动官仓里的粮食,风险低,难暴雷,还方便。   如此诸多好处,青天县县令能不贪?   可事实就是如此。   不信邪的宋瑞连查几个贴“满”字的粮仓,得到的结果全都是正常的。   “宋大人,下官和主簿把这五年的官粮调运账本全都带来了。”   三使带着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进门,身后跟着的差役推着一小车账簿。   县丞立马贴心地让手下人搬来案牍板凳,笔墨纸砚,还有算盘。   他毕恭毕敬伸手道:“宋大人,请。”   “哼。”   宋瑞冷哼一声,指着那贼眉鼠眼的主簿道:“你给我念账本,方便我计算。”   “是,大人。”   主簿拿起账本,等宋瑞落座后,就开始念了起来。   “永盛26年,一月五日,县中粮价涨幅过大,开仓以平粮价,卖粮百石……”   宋瑞的算盘拨得噼啪响,时不时停下来,让主簿将账本递过来,看其有没有谎报瞒报。   结果主簿完全是照本宣科地念,一字不落,丝毫不差,主打一个问心无愧。   这大大出乎了宋瑞的意料,他故意让这主簿念,就是看其会不会谎报瞒报,没想到……真是一点马脚都不带露的啊! 第233章算账   今天,对于青天县县令来说是糟糕的一天,因为他制造冤假错案被钦差大臣抓个正着,注定要被夺去官职,成为一个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富家翁。   可对于县丞来说,是个好日子,县令倒台了,他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个县令的人。   至于钦差大臣查粮。   只会和以往上头派来的人一样,一无所获。   都是千年的狐狸,做个假账什么的,轻而易举,保证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当一个县的县令、三使、县丞、主簿、县尉全都参与其中,这账,是假亦是真。   “永盛26年五月二十三日,征收夏粮,入库……”   随着主簿不断念出账本内容,陈胜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上学时的英语听力早读,堂堂先天武者,居然感受到了一缕困意,倚靠在椅子上,一副慵懒乏味的样子。   “停,先别念了。”   宋瑞有些无奈地看向陈胜道:“陈小哥,恁若是感到乏味困倦,可以找个地方睡一觉,俺看着恁都觉得困了。”   算账本就是一种乏味枯燥的过程,更何况是五年的账,主打一个催眠。   “宋老先生,你不觉得这账本有些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吗?”   陈胜打了个哈欠道。   他刚听了没一会儿,就发觉这个世界的记账法太潦草了。   单式记账,不分支出,记上一条是一条,上一条是调粮出库,下一条可能就是运粮入库,然后每年用这些信息总结一下支出数据,两者相减,看看和现有粮食是不是对数。   这种记账法,不是专门给人钻空子用的吗?   你好歹支出分开算啊。   “哦?那陈小哥有何高见呢?”   宋瑞好奇道。   整个大乾都是这么记账的,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高见没有,一点小建议倒是有。”   陈胜将前世一点记账的小技巧简单说了一下。   他没当过会计,但简单的支出账目表格还是会做的。   不得不说表格真是人类一大伟大发明,让很多看着杂乱不堪的数据一目了然。   日期,收支原因,收入、支出、总计……再搭配上饼、柱、折三统计图,对于这个世界的单式记账法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   “陈小哥,看不出来啊,恁对记账这方面这么有一手啊。”   宋瑞目露精光,跟看稀世珍宝一般。   不是说武者大部分都是莽夫吗?怎么还出个这么精于算计的少年?   一旁的县丞与主簿听完陈胜的话也是汗流浃背,心有余悸。   还好,他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上下一起贪,除了做假账,在粮食方面也做了手脚,不然但凡中间有个环节没有沟通好,很容易就被抓住马脚。   “我只是对数字比较敏感罢了。”   陈胜摆手道:“宋老先生您还是快算吧,用我这方法,没准还能赶得上晚饭。”   有数据清晰的记账表格,宋瑞甚至可以让县衙的小吏做辅助记录工作,自己只要按表对账就行了,要是敢弄虚作假,有一行日期支出不对,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就有理由当场给人拿下了。   “不急,恁说俺要是把这种记账法献给朝廷如何?”   宋瑞笑问道。   “随你,不过大概率不会被采纳。”   陈胜耸肩道。   这让宋瑞大感意外,“为何?恁这记账的法子可比俺们以前的法子方便多了,能很好地杜绝欺上瞒下的状况。”   “是啊,就是因为很好杜绝,所以这记账法才不会被采纳啊。”   陈胜指了指在场的几个官。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在这你拿我拿大家拿,领导也拿的世道情况下,这表格记账法要是呈上去,不知道得有多少人阻拦,喷献此法者居心叵测、别有用心啥的。   被陈胜指着的县丞主簿们也只能讪笑,悄悄挪动脚步移开。   面对这种表格记账法,想贪也不是没有法子,但绝对很麻烦,被发现的风险极大,所以真如陈胜所言,大大小小的官员甚至会联名上书,让朝廷放弃采纳这种记账方式。   宋瑞看着这些县官们,不由得长叹一声,“陈小哥言之有理。”   想要推广这种记账方式,说到底还是要拨乱反正,让清流大于浊流,让秉公职守的正官,大于贪赃枉法的贪官。   待得夕阳西下,这账,终于是算完了。   “怎么还差了三石粮食?”   宋瑞问道。   县丞一拍脑袋,故作懊恼道:“哎呀呀,宋大人,是卑职的疏忽,这些粮食有的是过期限压仓发霉的,有的被老鼠啃食,刚刚清点完损耗,尚未让主簿记入账本中,还请大人责罚。”   “哼,不用了,你们当真是做得很好,时候不早了,陈小哥,咱找个地方吃晚饭吧。”   宋瑞知道县丞心里在想什么。   以前的记账方式,难免有些许纰漏,这是很正常的。   完美本身就意味着刻意,有瑕疵方显自然。   县丞就是是故意犯这么个小错误来让宋瑞揪他小辫子的。   三石粮食,大乾一石一百斤,五年损耗三百斤粮食也说得过去,宋瑞要真计较,最多也只能罚县丞一个月的俸禄,口头批评罢了。   “宋大人,我们早已备好了酒宴,算是给您接风洗尘了。”   县丞笑眯眯道。   “免了,我自个儿找地方吃去。”   宋瑞哪能听不出这是县丞的客套话,翻了个白眼,双手背在身后,潇洒离去。   得,这老登又要蹭吃蹭喝了。   陈胜摸了摸怀里的银票,摇了摇头尾随其后。   他要是宋老登,绝对顺着县丞意答应下来,不吃白不吃,我特么吃吃吃,吃美了拉着你勾肩搭背,鬼哭狼嚎,只要我不尴尬,抠脚的绝对是你。   “宋大人走好,欢迎您明儿个再来。”   县丞忍不住嘚瑟道。   连钦差大臣来了都查不出来问题,能不嘚瑟嘛。   他已经能预见到上头的嘉奖,以及各地同僚来青天县学习交流经验了。   我,青天县县丞,将引领一个新贪法的潮流!   未来可期,平步青云,没准还能更上一层楼,混个太守当当呢! 第234章鼠爷   “直娘贼,真是气死俺了,那帮家伙,还真是干得天衣无缝。”   宋瑞骂着,从盘子里薅下一根鸡腿,放嘴里大嚼特嚼起来,仿佛嚼的是贪官污吏的肉似的。   “宋老先生,您在粮仓时可不是这般模样。”   陈胜笑道。   “废话,那是人家的地盘,俺可不能露怯沮丧,气急败坏,那不是让他们知道俺没有任何办法嘛。”   宋瑞没好气道。   “可你现在确实没有办法查出他们有什么猫腻。”   陈胜调侃道。   粮仓没问题,账本也没问题,一切看起来都无懈可击。   “俺就不信了,他们真能一点马脚都不漏。”   宋瑞不服气道。   陈胜用筷子夹了块肉,含糊道:“可时间不等人,宋大人,树挪死,人挪活,依我看,你可以换个县查,总比死磕青天县要好。”   总不能每个县都能像青天县这样滴水不漏,总能遇上对方的猪队友。   “小二,给我筛碗酒来。”   前台来了个胡子拉碴的颓废中年人,高喊着要酒。   “呦,这不是鼠爷吗?今儿个又打了几只老鼠啊?”   客栈有食客调侃道。   鼠爷瞪了那食客一眼道:“你这话说的,天才刚黑没多久,还没到老鼠活动的时间呢,我上哪儿去打?”   “哈哈哈,是极是极,鼠爷说得有理,不愧是灭鼠的行家。”   店里其他食客跟着乐道,气氛活跃了不少。   陈胜与宋瑞也对这鼠爷来了兴趣。   正巧,伙计端着菜上来,陈胜便问道:“伙计,这鼠爷是什么人?满座食客好像没几个不认识他的。”   “两位客官都是外地来的吧?”   伙计笑道:“鼠爷可是我们平安镇有名的猎鼠人,光靠那一手百发百中的弹弓,不知道猎了多少老鼠,以前是看守粮仓的门吏,最厉害的时候,一晚上能猎上百只偷粮的老鼠呢!”   “是嘛,那还真是厉害,不过这个时候他吃完饭应该要回粮仓守夜吧,喝酒就不怕误事吗?”   陈胜好奇问道。   “嗐,客官,都说是以前看守粮仓的门吏了,早就被衙门给辞了。”   伙计说道。   “啊?辞了?这么个能臣干吏,为啥给辞了啊,没道理啊?”   陈胜故作诧异道。   “是啊,谁说不是呢,听说是嫌鼠爷老才辞的,可鼠爷虽然年近五十,但身手可不差,帮那些米铺子灭鼠,照样百发百中,咱也不明白衙门为啥辞鼠爷。”   伙计也纳闷道。   “小二,还不快快筛酒来!”   鼠爷等得有些不耐烦,高声道。   “哎哎,鼠爷您稍等,这就给您筛酒去。”   伙计对陈胜歉声道:“客官,小的得去筛酒了,您吃好。”   “嗯,去忙吧,鼠爷的酒我请了,给他上好的。”   陈胜从怀里掏出碎银放在桌上。   只有低价的浑酒才需要用筛子筛去渣滓,好的酒是不用筛的。   “这……好嘞客官。”   伙计收起银子,心道鼠爷倒是走运,碰上一个豪爽的食客。   “恁小子出手还挺阔绰,几两银子就这么给出去了。”   宋瑞调侃道。   请一个素未相识的人喝几两银子的酒,他可不会干这败家的事儿。   “宋大人,您不觉得这鼠爷很有可能是破局的关键吗?”   陈胜意味深长道。   “破局的关键?”   宋瑞回想起店伙计刚刚说的话,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问问不就知道了。”   陈胜笑道。   几两银子,以小博大,万一真能问出点什么,那可就好玩了。   “小二,我要的是浑酒,可不是你这柜子上的。”   鼠爷眼看店伙计把柜台上的酒拿下来往他酒葫芦里灌,脸色骤变,连忙喊停。   这一葫芦酒下去,他半个月的活全白干。   “嘿,鼠爷您就放心吧,有人请您喝酒。”   伙计笑道,朝陈胜那桌努了努嘴。   鼠爷望去,宋瑞正向他打招呼。   他想了想道:“你先别倒,我去问问。”   这天底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鼠爷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口舌之欲,而被人坑死。   客栈前台柜子上的酒,那可都是按银子算的,寻常人家可喝不起。   “这位大哥,是你请我喝的酒?”   鼠爷走到宋瑞面前问道。   “呵呵,当然……不是俺,是俺对面坐着的陈小哥请恁喝的。”   宋瑞扬了扬下巴道。   “他?”   鼠爷诧异地看着陈胜。   一个瞎眼小子,从面相上看年龄,对方都可以做他孙子了。   “久仰大名了鼠爷,在下陈胜,那酒确实是我请你的。”   陈胜笑着拱手道。   鼠爷沉默片刻道:“无功不受禄,你请我喝酒到底有何事?”   “我就是好奇,鼠爷这灭鼠的本领,衙门怎么就把你开了呢?这其中有何隐情呢?”   陈胜微笑道。   “没有什么隐情,就是我自己不行,你不要问了!”   鼠爷脸色骤变,难掩惊恐之色,拔腿便跑,连柜台前的酒葫芦都忘了拿。   “看来还真如陈小哥所说,这鼠爷大有问题啊。”   宋瑞感慨道。   “呵呵,运气不会总站在他们那一边不是吗?”   陈胜笑道。   画面一转,鼠爷跟火烧屁股似地跑回家,原本和米铺子约定好今晚除鼠的事儿也不管了,进了门儿就反锁门窗,失魂落魄地坐在凳子上,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嘴里喃喃自语。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难不成我只能收拾好细软,往别处去了吗?”   鼠爷眼含热泪,神情悲伤。   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   可陈胜的问话,着实让他害怕。   若是本地人好奇也算罢了,可一个面生的外乡人,突然问他这话……   难不成是县丞察觉了什么,派人来杀人灭口?   鼠爷心里那叫一个害怕。   他灭鼠的生计通常是在晚上,白天一般在家睡大觉,错过了白天县衙的那一出好戏,所以没认出陈胜和宋瑞的身份。   嗯,先吃顿饱饭,好有力气连夜跑路!   鼠爷翻箱倒柜,拿出了他酱制的老鼠肉,赖以生存的技能能让他顿顿有便宜肉吃。   就在他准备大快朵颐时,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鼠爷,开门呐,社区送……咳咳你的酒葫芦落客栈了,我给你带回来了。”   陈胜的声音响起。   鼠爷眼含泪水。   完了,跑路饭变断头饭了。 第235章蛛丝马迹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鼠爷家里是没有后门的,正当他打算开门迎接命运的审判时,却听“咔嚓”一声脆响,屋里吹过一阵清风,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这不可能,我这门早已上……   鼠爷看着随门一起被分开的门栓,心里那叫一个绝望,然后释然。   嗯,门栓的切面异常平整,想必砍起脑袋也非常顺手,倒是不会让我遭老罪。   “鼠爷,敲了半天门,怎么没开呢,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陈胜拎着一葫芦酒进门,鼻子轻轻嗅了嗅,“呦呵,家里还藏着美食呢,味道挺香,刚好用来配酒。”   宋瑞也跟着进屋,环顾四周,好家伙,一面墙壁上挂着满满当当的老鼠皮,房梁下还挂着一只只烟熏老鼠干。   这十只猫的业绩都比不上鼠爷一个人杀的。   “两位,你们可以动手了。”   鼠爷长叹一声,闭上了眼。   该来的总是要来。   “动手,动什么手,我是来请你喝酒的。”   陈胜将葫芦放在桌上,手指挑开塞子,酒香四溢。   这是要我做个饱死鬼,黄泉路上免受饿吗?   鼠爷深吸一口气,肚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猛地睁眼道:“好,今日喝酒吃肉,痛快痛快!”   他拿出碗筷碟碟子,抄起葫芦,给陈胜和宋瑞一人倒了一碗。   或许是觉得活不了今夜,鼠爷也看开了,先一口酒下肚,胆子大了起来,指着桌子上的菜笑道:“两位都尝尝,我特制的十三香酱鼠肉。”   这年头,香料可贵着哩,要不是招待贵客,他都不舍得拿出来,平日里吃上三四两,用来下酒,美的很呐!   当然,也有一些原因是大多数人接受不了老鼠肉。   青天县的物价虽高,但还没到吃老鼠肉的地步。   “这是老鼠肉?俺闻着还怪香的哩。”   宋瑞好奇地用筷子夹起一块。   好死不死地,他夹的是鼠头。   昏暗的月光下,鼠鼠的眼睛好似散发出诡异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些什么。   鼠鼠我呀……要被吃了呢!   宋瑞:……   就在这老登迟疑着要不要下口时,陈胜已经放嘴里嚼了,边嚼还边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味道不错,居然还带着丝丝麦芽的香气。”   “哈哈,您是个行家啊!”   鼠爷见到自己做的美食被承认,又喝了一大口酒,高兴地直拍桌子道:“小伙子,我跟你说,一般的牛羊肉,还真酱不成我这道美味,这老鼠啊,都是我在粮铺杀的,个个儿都是吃粮食长大的,那叫一个油光水滑,要不怎么肉里还带着点粮食香呢!”   “原来是这样啊。”   陈胜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鼠爷,你这酱肉能送我点吗?若是酱得少,那就算了。”   “诶,你要尽管拿,我再杀便是。”   鼠爷又喝了口酒,眼神迷离,毫不在意地摆手道。   “那可不行,这一只老鼠才几两肉,我要是拿多了,岂不是劳烦您了?”   陈胜故作不好意思。   “切,不,不就是,几只老鼠嘛。”   鼠爷大着舌头,掏出腰上别着的弹弓,在陈胜面前晃了晃,无比嘚瑟道:“看好了!”   一颗磨圆的石珠子入弹弹兜,牛筋绳扯得老长,对准了房梁上迎风摆动的老鼠干。   鼠爷醉眼迷离的双眼在这一刻瞬间清明,握着弹弓拉牛筋的双手丝毫不带颤抖。   咻!   破空声响起,而后老鼠干飞扬。   陈胜听得真切,石珠子不仅中了,还穿了。   他拍手称赞道:“好身手!”   确实是好身手,让陈胜不由得想起前世课文上学的《卖油翁》   鼠爷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就是这么一个普通人,专于一技时,那怕是醉眼迷离,也依旧能射中房梁上的老鼠干。   无他,唯手熟尔。   这一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练就出来的本能。   他不是用脑在瞄准,而是用肌肉记忆来射击。   目光锁定,掏弓拉筋,石珠飞射,一气呵成。   熟能生巧啊。   陈胜有所明悟,第六感开启。   他一般是不会长时间维持第六感的,因为这很耗费精力。   可若是能像鼠爷一样,对维持第六感孰能生巧,练成本能,变成宛若真实存在的感官,只要清醒,就能无时无刻感知周遭环境……   “哈哈哈,俺这一辈子,也就练这一手吃饭的技能。”   鼠爷笑道。   “可是鼠爷,你身手那么好,宝刀未老,衙门怎么会开了你呢?按理说,衙门的粮仓可正缺您这样的人才啊。”   陈胜慢条斯理道。   一边集中精神开启第六感,一边和人说话,着实有些费劲。   砰!   一提到这事儿,醉了的鼠爷突然愤愤不平地拍桌。   陈胜的第六感感知中断。   宋瑞也被吓得筷子一松,鼠头掉落在地。   宋瑞:哎呀,这可怪不得俺嘞!   “谁说不是呢,我原以为靠这身本事,可以吃上几十年的皇粮呢。”   鼠爷愤慨道:“谁成想官仓里的老鼠是越来越少,还不如人家粮铺里的老鼠多,县令嫌我是个吃干饭的,就把我开了。”   “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呢。”   陈胜先是顺着鼠爷的意,骂县令没有远见,旋即纳闷道:“鼠爷,官仓里的老鼠比商家粮铺少,这不应该啊。”   宋瑞也跟着帮腔道:“是极是极,粮铺的粮才多少,官仓的粮那么多,老鼠怎么会比粮铺的少呢。”   “哼,那自然是因为官仓里压根没有多少粮食!”   鼠爷冷笑道。   他的酒劲已经上来了,嘴上再也把不住门。   “那时候,我在衙门看守粮仓,老鼠少了,我自然要在粮仓之间四处走动,好杀几只,让县令明白我不是吃白饭的。   谁料在杀老鼠的过程中,却让我误打误撞发现了官仓里的猫腻。”   宋瑞闻言目光闪烁,他要的就是这个猫腻,此行还真是来对了!   陈小哥说得对,运气总不会一直站在那些贪官一边,终究还是让我们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第236章粮仓猫腻   我叫……算了,名字什么的,连我都快忘了,总之十里八乡的人见了我,都称呼我为一声鼠爷。   因为我练就了弹弓杀鼠,百发百中的本事。   这世道,粮食可是人的命根子。   正所谓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所以家家户户无不痛恨偷粮的老鼠。   这老鼠擅长打洞,又蹿得极快,一有风吹草动,就钻立马钻犄角旮旯里不出来,寻常人还真不好抓这畜生。   而我,靠着比猫还能杀鼠的效率,被大户人家争相聘请灭鼠,在这绝大多数普通人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世道里活得还算滋润,名气上来了,甚至还被县令聘请,吃上了官粮。   本以为能一直衣食无忧,攒到养老钱就退休,可这一切,随着老县令致仕,新县令上任,渐渐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我与这新县令还算相安无事,可没过多久,他却嫌我是个吃干饭的,抓得老鼠越来越少。   我很不服气,抓的少又不是我的错,官仓老鼠不知道什么原因,数量骤降,以前夜深人静,随处可见地上有小黑影乱窜,可现在非得把眼睛放尖,巡夜一两个时辰,才发现两两三三老鼠。   数就这么多,我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吧?   我只能憋着一口气,更加仔细寻找老鼠的踪迹。   有一天晚上,我碰上了一只大老鼠。   嘿,那老鼠真叫一个大,有半个家猫的个头,我在官仓已经很久没碰到这么大的老鼠了。   我发现它时,它正在往粮仓顶棚爬。   这就让我很是奇怪。   老鼠一般走的是墙角地面,或是打洞掘道,很少会上房顶,因为这太显眼了,容易被天敌夜猫子(猫头鹰)发现,小命难保。   奇怪归奇怪,工作还是要继续。   我掏出弹弓,给那老鼠射了下来,石珠子崩到粮仓上边,发出一声闷响,我心心念念的大老鼠就这么掉了下来。   不过这老鼠真大,吃我一颗石珠子居然还没死,挣扎着还想蹿逃。   砰!   我赶忙追上,照着老鼠脑袋补了一发,石珠子崩到粮仓底,发出一声清响。   “哈哈,这么大的老鼠,总算能给县令一个交代了。”   我十分高兴地将老鼠拎起,发现老鼠前头的粮仓上有个洞。   木板围成的粮仓,终究还是防不住老鼠日夜啃咬。   啧啧,差点,差点就让这孽畜逃了。   我很庆幸,旋即又感到奇怪。   眼前的粮仓,贴了个“满”字,我在官仓干了这么多年,也是明白这贴了字的粮仓意味着里面装得满满当当,若是被老鼠啃出个洞来,粮食便会漏出,我晚上巡逻,就算灯光昏暗,但真漏一地粮食,又岂会发现不了?   就算我发现不了,白天的人难道也发现不了?   我好奇地敲了敲仓板,声音清脆,和家里米缸空了的声音差不多。   我想起刚才打鼠时的场景,又用石柱子射仓顶,发出的声音却是截然相反,闷响,意味着里面装着东西。   这使我愈发好奇起来。   我将贴字的粮仓逐一查看,发现全都是这种情况。   越查越心惊的我又回到最初那个被老鼠啃出洞的粮仓,点了身上的火折子往里照,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这些原本该满满当当的粮仓现在全是空的!   那粮食又去了哪里呢?   对了,我只在夜里巡逻,白天睡大觉,县令最近又嫌弃我吃干饭……   那一瞬间,我汗流浃背,来不及细想,战战兢兢地等到换岗时间,和门口的同僚换岗。   “鼠爷,今天晚上有没有什么收获啊?”   他们笑道。   往日里最寻常的问候,此刻在我耳中却无比刺耳。   为什么县令只看我不顺眼?   因为我是前任县令特招来的,我是靠本事吃饭的,没有沾亲带故。   只有觉得碍眼,才会看着不顺眼。   “没,没有收获。”   我佯装懊恼,头也不回地回家。   有没有收获?   那收获真是大大的,可说出来谁信?   哈哈,我看到了一只跟人一样大的老鼠!   或许,不止一只。   第二天,就在我思考要不要装傻充愣,继续和往常一样时,县令把我开了,理由是嫌我太老,是个吃干饭。   我象征性地为自己争辩了几句,最后你情我愿地被开了,丢了吃官粮的活计,却捡回来一条命。   “事到如今,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可以送我上路了。”   鼠爷露出解脱的神色。   他这些年一直担心县令会察觉,杀人灭口,连娶妻生子都不敢,怕连累家人。   有心想逃离青天县,又舍不得故土。   所以每日除了接灭鼠的活,就是借酒麻痹自己。   “鼠爷,我只能说你想太多了。”   陈胜无语道。   人是有点小聪明,知道趋利避害,就是想象力太丰富。   他要真是县令派来的杀手,早一刀给他噶了,还有功夫陪他喝酒吃肉?   “啥?你们不是县令派来杀我灭口的?”   鼠爷愣神。   转念一想好像也是。   陈胜和宋瑞要是县令的人,应该知道粮仓的事,又怎么会问他呢?   “俺是皇上派来彻查倒卖官粮一案的钦差大臣宋瑞,恁要是不行,可以给恁看看圣旨。”   宋瑞从怀里掏出圣旨。   这老登圣旨从不离身,连睡觉都得抱着,都快盘出包浆了。   “圣,圣旨……”   鼠爷的酒算是彻底醒了。   他这辈子也想不到,他一个升斗小民,能亲眼看到圣旨,还是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   “恁刚才说的事儿对俺们大有帮助,俺们会帮恁保密,恁也不用担心被别人报复,他们要找,也是找俺。”   宋瑞说道。   他听完鼠爷讲的事情后,已经明白青天县官员瞒天过海的手段了。   丈高的粮仓,三尺长的钎子。   好,好得很呐。   俺就不该心疼粮食,早让陈小哥将粮仓给一刀劈开,也不用费那么大力气验粮查账了!   “你是宋瑞?那个敢批皇帝的宋大人?”   鼠爷颤声问道。   这官,不都是养尊处优,细皮嫩肉吗?   怎么官至钦差大臣,却是一副老农样,脸上布满风霜?   啊,是宋大人,肯为我们百姓说话的宋大人,那就不奇怪了。   “如果这天下没有第二个敢指正陛下的人,那俺就是如假包换的宋瑞。”   宋瑞笑道。   他倒是希望有第二个。 第237章鹰眼男的新招   “又见面了呢。”   陈胜望着鹰眼男,面带微笑。   鹰眼男依旧绷着一张脸,十字大刀锋芒毕露,时刻准备将陈胜劈成两半。   “得,知道你这家伙性格,我也就不废话了,来战吧!”   陈胜话音落下,化作一缕清风,朝着鹰眼男刮去。   斩斩斩!   鹰眼男毫不客气,大刀连斩,刀气连接成网,朝着陈胜笼罩而来。   快又如何?   在我的感知下,你无所遁形。   而你的速度,还不足以让我即使感知到,也来不及反应的地步。   一切如同鹰眼男所料,陈胜被刀气网成了碎片。   “还差点感觉啊,那就再来!”   复活过来的陈胜只是思索片刻,便又朝着鹰眼男发起进攻。   还是熟悉的刀网。   还是熟悉的死法。   只是陈胜从未出刀,一味闪躲。   “有点感觉了,再来!”   陈胜露出一抹洒脱笑容,迎难而上。   有意思,把我当做磨刀石了吗?   鹰眼男嘴角微微上扬,他想起自己所处世界,那个绿藻头的徒弟。   小子,想磨刀,那就坚持住,别磨崩了!   唰唰唰!   又是刀网网过,徒留一地碎肉。   好在,陈胜复活后,会刷新场地,不然早已是尸山血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陈胜也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条性命,十条?二十条?还是上百条?   总之,已经麻木了,能以平常心,面对这千刀万剐。   “呼……”   陈胜深吸一口气,立在原地一刻钟。   鹰眼男也没有出手,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在期待着某些事情。   “多谢赐教。”   陈胜向鹰眼男点头致谢,闭上双眼,放弃了梦境赐给他能见的福利。   嗖!   他动了!   化作一缕微风。   唰唰唰!   鹰眼男再次连斩出刀网。   七步。   五步。   三步。   锵!   陈胜面对近在咫尺的刀网,终于出刀了。   刀出残影,千刀化作一刀,精准无误地斩在刀网的薄弱节点上。   撕啦!   一人大小的缺口打开,刀网略过陈胜,未如之前那般将其斩成碎肉。   陈胜突破了缺口,依然杀到鹰眼男面前。   “斩!”   他怒吼一声。   杖刀再次震颤起来,连续使用千刀化一,对身体负荷极大,短时间内难以再保持高水准的进攻。   但这已经无所谓了。   一刀下去,要么陈胜死,要么鹰眼亡!   不过陈胜有极大的自信能崩碎鹰眼男的十字大刀。   在梦境里,大家手中的刀材质是相同的。   我以千刀击你一处,你的刀必定崩碎!   小子,这就是你的打算,与我近战?   鹰眼男看穿了陈胜的意图,嘴角微微上扬,手中的十字大刀陡然变得漆黑,宛若黑墨。   这是……   陈胜心跳加速,大脑疯狂报警。   锵!   十字大刀划过了震颤的杖刀,划过了陈胜的脑袋,不费吹灰之力,就好像划过的是镜花水月的虚影一般。   两人交错而过,陈胜的杖刀定格在了即将竖劈的那一刻。   “这,这怎么可能……”   陈胜睁开眼,眼里透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当啷!   杖刀刀身掉落,徒留刀柄在手。   他的首级也随之掉落。   片刻之后,陈胜复活了,神色无比复杂。   他原本是想借着鹰眼男的强大实力,压迫自身,让第六感保持常态。   毕竟,论高压,没有什么比面对生死的压迫更大了。   一切也都如陈胜所料,在死亡了几十上百次后,他的第六感在飞速成长,能保持感知很长一段时间,并精准地发现了鹰眼男刀网中的薄弱点。   只是陈胜没有想到,鹰眼男除了一手量大管饱的刀气斩击外,近战劈砍威力更甚!   他算过了,就算鹰眼男的斩刀韵境界十分深厚,锋芒毕露,也不至于一刀就无声无息地将杖刀斩断。   杖刀是普通的杖刀没错,但那上面附着陈胜的真气和快刀韵,是绝不可能被对方的刀韵给直接切开的。   要是鹰眼男的斩刀韵真开发到如此地步,那他连人家的刀气网都过不了。   所以……问题出在那将十字大刀染黑的秘法上吗?   “冒昧地问一下,你这到底是什么秘法?当然,你要是不方便透露,那咱们还是继续打吧。”   陈胜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直接开口问。   鹰眼男看了陈胜一眼,用刀在地上刻出几行字。   【这是‘坚’,与你所领悟的‘感’,还有‘威’,在我所处的世界被供称为三绝,乃是成为强者所必备的能力。】   “坚、感、威?”   陈胜喃喃自语着,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感’能提升你的感知,超脱五感之外的感知,是意志与精神相结合所修炼出的能力,而‘坚’则是能大大提高自身防御与攻击的能力,是意志与体魄相结合表现出来的能力。】   鹰眼男十分耐心地解释着。   “那威呢?威又是什么?”   陈胜问道。   鹰眼男看着陈胜,爆发出可怕的气势,斩刀道毫无保留地体现出来,那种要把天地都切开的锋芒,足以让心志不坚的人昏迷过去。   嗡!   陈胜毫不示弱,独属于快刀道的气势迸发出来,与鹰眼男针锋相对。   气势之间的交锋,并没有真正交手那么激烈,只不过让梦境空间卷起阵阵大风罢了。   陈胜还趁机仔细感受了一番鹰眼男的斩刀道,有些眼馋。   要是千刀化一刀,每一刀都是斩刀韵的话……   嘶~   好像是个很不错的想法呢。   鹰眼男将气势收敛,又在地上刻出一行字。   【‘威’,就是个人意志强大到一定程度的展现,俗称气魄】   “明白了,就是霸气侧漏嘛。”   陈胜点头。   鹰眼男:……   貌似这样解释也挺合理。   “所以你就是用坚和斩刀韵,将我的杖刀和脑袋干脆利落斩下吗?”   陈胜问道。   在刀和脑袋断开之后,他还维持着短暂的意识。   这是刀快才能做到的事,跟刀硬没有太大关系吧?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鹰眼男一刀掠过,杖刀与脑袋一同飞起才对,怎么会出现脑袋和刀得停顿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呢?   陈胜:那是我的绝活儿啊! 第238章回衙门   【万物皆有呼吸,哪怕是死物,聆听它们的呼吸,就能感受它们的频率,轻松斩断它们,这是我们那个世界刀客所必修的感悟,你用天赋与努力,悟出了‘感’,能加快感受到万物的呼吸】   鹰眼男解释着。   “感受万物的呼吸?”   陈胜挑眉,他知道此呼吸非彼呼吸,只是个代词,用科学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感受物体共振的频率,然后将自己的斩击调整到这一频率……额,好像听着更不科学了。   总之,如鹰眼男所写的那样,光靠五感,很难感受到万物呼吸,但要是用超脱五感的第六感去感受,那应该能省不少功夫。   所以……   “又得挨砍了吗?”   陈胜露出一抹苦笑,朝着鹰眼男发起进攻。   鹰眼男也不再施展刀网,直接使用‘坚’的能力覆盖十字大刀,不留任何情面。   刀与刀之间的碰撞,后半夜梦境空间仿佛举行了一场锻刀大赛,总能听到断刀的声音,而伴随着断刀掉落在地的,还有陈胜的人头。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啊!   “喔喔喔……”   鸡哥长鸣,陈胜苏醒。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明白,即使是领悟了万物呼吸,距离战胜鹰眼男还尚且有一定距离。   对方所掌握的‘坚’能力,自己也必须能施展出来,这种能提升自身防御力,连武器硬度都能提升的能力在梦境中实在太赖皮了。   术业有专攻,真气附着虽然也能短暂提高武器强度,但始终比不上这种专门增加强度的能力。   “小二,来两大屉包子,两桶豆浆,分别给我那骡子分一半。”   陈胜落座楼下桌子旁。   “好嘞客官!”   店伙计热情回应道。   没办法,这位爷给得太多了,就算是把人家骡子当亲爹养着,他也认了。   “哈~陈小哥恁起得倒是早啊,先天武者身体就是好啊,昨儿个喝酒一点都不带醉的。”   宋瑞坐在陈胜对面,打了个哈欠,有些羡慕道。   你别看那些文人骚客老是在诗里写着什么千杯不醉,万杯不倒啥的,那其实用的都是小小的瓷杯,实际容量半口都不到,加上酒的度数低,当然可以吹牛逼。   真要换成上了度数的烧刀子,常人喝酒的碗,千碗下肚确实不醉,那直接喝死了!   而先天武者却是真的可以做到千碗不醉,因为他们可以用劲力将酒给逼出来,硬喝也能喝上百碗,强大的身体素质也确保了不会酒精中毒死翘翘。   “些许酒罢了,大多还被鼠爷给喝了,宋老先生您这么没精神,纯粹是因为年纪大了,昨晚熬夜熬的。”   陈胜揶揄道。   鼠爷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得知了他们的身份,昨晚一觉估计是人家这几年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可宋老登就不一样了,从鼠爷口中得知自己被人耍了,在衙门算大半天的账全是白费功夫,这老头儿晚上睡觉能踏实才怪呢,半夜里睁开眼,都得骂两句吧?   “恁这年轻人,不会说话就少说点,俺还不知道俺老吗?”   宋瑞没好气道。   “哈哈,我看老先生暴打县令的时候可不老。”   陈胜调侃道。   当时那板凳抡的,就差来上句“我要打十个”了。   “恁当俺不知道嘛,是恁这小年轻在暗中出手了吧?不然那群差役,再虚也不至于连我一个老汉都按不住。”   宋瑞翻白眼道。   他一开始还真以为自己老当益壮呢,结果仔细一琢磨,铁定是小伙子不讲武德搞偷袭,帮了他这糟老头一把。   “那您现在还打算去衙门揍那群家伙吗?”   陈胜笑道。   “当然!”   宋瑞斩钉截铁道,从蒸屉里拿出一个包子,恶狠狠得咬着。   人是铁,饭是钢,得吃饱了,才有力气狠狠揍那帮衣冠禽兽!   片刻过后,吃完饭的两人骑上各自坐骑,朝着县衙走去。   “大人,您说这钦差大臣什么时候走啊,老是待在青天县,咱还真有些发怵呢。”   主簿苦着一张脸问道。   今儿个他特地按时上班,就是因为宋瑞在,防止被这位钦差大臣抓到小辫子,然后大作文章,不然平常怎么滴也得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啊。   “先忍忍吧,那宋瑞没有查出粮仓的问题,定然心生不爽,咱们这段时间都收敛些,若是被他找着理由小题大做,你我便是县令那个下场。”   县丞淡然道,他手持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县令已经被停职了,就等着挨那一百杖责。   主簿想到这里,身子也是不由得一颤,旋即谄媚地看着县丞道:“大人,如今这青天县县令之位,只有您当仁不让能坐上了。”   “诶,凡事未定,这不还有县尉嘛。”   县丞谦虚道,但他扬起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按正常流程来看,县丞确实比县尉要更有机会升任县令,况且他的后台也比县尉的后台要硬些,不出意外,是肯定能当县太爷的,这能不骄傲自得么。   “是是是,大人说得有道理,卑职的受教了。”   主簿点头哈腰道。   实际上他心里早就在问候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县丞了。   “人呢?快给俺开门!”   县衙外头传来宋瑞的声音。   主簿与县丞对视一眼,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来了大人,您稍等!”   即使知道宋瑞来县衙准没好事,县丞他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门。   “县令呢?”   宋瑞开门见山道。   “啊这……回大人,县令今天尚未来点卯。”   县丞低声回复道。   停职不是夺职,每日还是要点卯签名考勤的。   “把他给我叫来,还有三使、县尉,统统给我喊来!”   宋瑞冷声道。   县丞心里咯噔一下。   坏事儿,这是要把青天县几个高层全都聚到场啊。   “还不快去?”   宋瑞瞪了县丞一眼。   “是是是,卑职这就派人去通知。”   县丞立马招呼手下差役去通知这几位。   不管宋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都避不了,只能遵从命令,走一步是一步。 第239章破粮仓   艳阳高照,青天县的几位高官全都聚在粮仓门口。   “俺把你们叫到这里,是俺想把官粮重新查一遍。”   宋瑞目光扫过众人脸庞。   嗯,都是老狐狸,个个脸上都是迷茫,没有一个心虚的。   “大人,这查官粮和卑职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卑职的职责不在此啊。”   县尉纳闷道。   他和三使是最好把自己摘出来的人。   因为他们一个负责青天县的治安管理,一个负责防止妖邪作乱,兼收集当地情报。   两个人和官仓管理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   只有负责辅佐县令和处理文书的县丞主簿,才有机会接触管理粮仓。   “怎么,没关系俺就不能叫恁来了吗?”   宋瑞严厉道。   你们俩表面上是没关系,可背地里我就不信你们没拿!   “能,能,大人自然是能召集下官的。”   县尉立马认怂。   没办法,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了,更何况宋瑞还是钦差大臣,皇权特许,别说县令了,就是州牧,该配合还是得配合。   “可是宋大人,昨儿个咱不是查过了吗?”   主簿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就怕宋瑞还让他念账本,昨天嗓子都快喊哑了,这不折腾人嘛。   “昨儿个查过,今天就不能查吗?”   宋瑞冷声道。   “能,能。”   主簿也果断认怂。   还是那句话,官大一级压死人,宋瑞来青天县查案,他们就得跟祖宗似地供着。   毕竟上司要是故意刁难你,他能有无数种办法让你有苦难言。   宋瑞看着认怂的主簿,原本绷着的一张扑克脸瞬间柔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俺不会叫恁再念账本了。”   什么,不用念账本了?   主簿大喜,刚要躬身行礼,感谢一番领导,却不想领导的下一句话让在场各位官员如坠冰窟。   “陈小哥,恁把那粮仓给劈开吧。”   宋瑞指着一座贴着“满”字的粮仓说道。   “什,什么?劈开粮仓!”   几乎在同一时刻,县令、县丞、县尉、主簿、三使,他们不约而同地下意识惊呼。   宋瑞看到他们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   好啊,好啊,看来还真有猫腻啊!   “大人,大人,这粮仓里堆满了粮食,并非袋装,若是劈开,必然泼洒一地,属实浪费啊,还是让下官拿钎子来测吧。”   县丞连忙劝解宋瑞。   “是啊是啊,大人,粮食掉地,染了尘土,不好收拾啊。”   几人一同附和,再也没有昨日的那般镇定自若,胸有成竹。   因为他们知道这粮仓里是怎样一副光景。   “呵呵,粮食掉地上沾染尘土,可以用筛子筛嘛,俺今天倒真要看看这粮仓里面是一幅什么风景。”   宋瑞冷笑道。   对方越是心急,越是解释,就越是心虚。   这粮仓他开定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陈小哥,把粮仓劈开,出了事,俺负责!”   “好。”   陈胜将手搭在杖刀上,朝着粮仓走去。   他每走一步,就好似千斤重锤往青天县官员的心口来了一下。   七步。   五步。   三步。   锵!   只听得一声刀鸣。   陈胜转身离开,一个纵跃,回到宋瑞身旁。   怎,怎么回事,没有斩吗?   心提到嗓子眼的县丞等人望着纹丝未动的粮仓,思索是不是宋瑞在故意逗他们玩。   咔嚓!   一声折断的脆音。   一道细长的刀痕出现在木板壁上。   轰隆!   整个粮仓被斜切成两半,上半部分砸落在地。   哗啦!   上半部分粮食泼洒在地,而屹立在原地的下半部分则空空如也,县丞等人的思维也随着陈胜这一刀空空如也,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全完了!   “好啊,恁真是太会动脑子了!”   宋瑞看着失魂落魄的几人,眼里充斥着怒火。   “丈高的粮仓,中间居然用隔板隔出上下两个仓,上面的仓,就是用来应付俺,应付历年来查粮的监管吧?   三尺的钎子,手把着还不足三尺,所以你们便将粮仓三七分隔,上三下七,七成全都入了恁的口袋,恁真是青天大老爷啊,还知道留三成应急。”   若不是巧遇鼠爷。   青天县这般瞒天过海的计谋能糊弄多久?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除了青天县,各州还有多少地方官用这等手段欺上瞒下?   若是遇到大灾荒,三成储粮的粮仓,如何能赈灾?   更何况这三成的储粮,还不一定能落实到百姓手中。   想到这里,宋瑞忍不住咆哮道:“你们这些人可真该死啊!”   噗通!   县丞等人相继下跪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事实摆在眼前,他们根本无法狡辩。   “把真账本交出来!”   宋瑞面无表情地望着磕头下跪的众官,语气极为冰冷。   “啊?账,账本?”   县丞等人瞳孔骤缩,一时间都忘了哀嚎。   “怎么?不要告诉俺,恁就昨天那账本,俺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宋瑞语气低沉道。   现在这粮仓,昨儿那账本,只要脑子没被驴踢,就知道那是假的。   他也不信这帮贪官手里会没有记录倒卖官仓粮食,所获真金白银去向的真账本。   “大人,卑职……下官……”   县丞等人满头大汗,支支吾吾。   真账本他们确实有,甚至每一个人都有抄录一份备份。   可若是交给宋瑞,即使宋瑞饶他们一命,等待他们的下场也依旧只有死路一条。   相反,不交,宋瑞不一定会杀了他们,他们背后的人也会因为账本,而尽力去搭救。   “呵呵,恁是觉得俺比较好说话是吧?”   宋瑞看穿了这些人的内心想法,冷笑不已地指着粮仓,“恁可知,光凭这粮仓亏空,俺就能将你们就地格杀!陈小哥!”   嗖嗖嗖!   三把玄铁飞刀环绕在众人周围。   这飞刀灵活且快速,划破空气,发出阵阵刺耳的破空声。   县丞等人吓得脸都绿了,两股颤颤,满头大汗。   这要是被刺中,绝对是三刀六洞啊!   陈胜站在众人面前,邪魅一笑,语气无比轻佻道:“各位青天县的大人呦,你们是要选飞刀削肉,还是……”   锵!   玄铁杖刀再次出鞘。   “还是杖刀剔骨呢?” 第240章贪官惜命   “各位青天县的大人呦,你们是选择飞刀削肉,还是选择杖刀剔骨呢?”   陈胜露出如拔叔般的优雅笑容,仿佛面前跪地磕头的不是人,而是一个个待宰的羔羊。   风吹过县丞等人,明明是温暖近夏的春日,却让他们感觉到了如坠冰窟。   “大,大人,您,您这么做不合律法啊!”   还是县令战战兢兢地低声言语,妄图从律法的角度挣扎一两下。   仅仅因为贪污而就地格杀,确实不符合律法,正常审判过程应该是先将他们押进大牢,再讲证据呈上,是秋后问斩,还是流放万里,都应该由上头决定,涉及到县地方官,一般是由刑部来发表判决结果的。   只要流程过长,他们就能拖延时间,疏通关系,让有关领导来救,问斩改流放,流放改罢职,罢职改贬官,都是常规操作。   县令等人最怕的就是宋瑞这种先斩后奏的家伙,人死了,可真就如灯灭了,啥也不剩。   “呵呵,律法?”   宋瑞从怀里掏出圣旨,走到县令面前,轻轻地拍着他的脸。   “认识这是啥吗?”   “认,认识,大人您轻点。”   县令哆嗦道。   怎么能不认识呢,你昨天暴打我的时候,就掏出来让我见识了啊!   还有,您轻点啊,我脸被打肿了没事,圣旨要是坏了,真就人头落地,救都没得救啊!   “认识就好,陛下给俺的圣旨,刑部办得了的案子,俺能办,刑部办不了的案子,俺也能办,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恁要不要仔细瞅瞅里面写的内容?”   宋瑞随手将圣旨扔了过去。   县令连忙接住圣旨,为此摔了个狗吃屎,也高举双手捧着,他万分惊恐道:“大人,不必了,不必了,小得不敢,也没资格看,您还是收回圣旨吧。”   普天之下的文臣武将,也只有宋瑞敢这么把圣旨不当回事,真当那是一卷普通绢绸,开了合,合了开地。   不够资格,不是你的,你瞎鸡儿乱看是要掉脑袋的!   “切,有胆子贪,没胆子看。”   宋瑞拿回圣旨揣怀里,淡然道:“既然这样,我看恁也不想交真账本,陈小哥,全砍了吧,黄泉路上好有个伴儿。”   “好嘞,我的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陈胜舔舐一下嘴唇,露出狰狞的笑容,杖刀朝着县令的脑袋挥舞而去。   “我给,我给啊!”   县令嚎得跟要被杀的猪一样,凄凄不似人声。   好在陈胜也不是真的要砍他的脑袋,早有准备,刀刃一偏,人头是没落地,但脑袋上梳起的发髻却是被斩落,导致县令披头散发,头顶部位还有点地中海。   “啊啊啊!”   县令瘫坐在地,裤子湿漉漉的,一股子骚气,原来是吓尿了。   他摸着自个儿脑袋,惊魂未定地念叨着,“吾头尚在,吾头尚在……”   “行了,把真账本交出来,不然下一刀,保你头不在。”   陈胜戏谑道。   开玩笑,以他的速度,真要砍这家伙,他连惨叫的机会都不会有。   “多谢少侠饶命,多谢大人饶命,我这就去拿,我这就去拿。”   县令屁滚尿流地跑回家拿账本了。   “还算识相,那你们呢?”   陈胜面朝其他县官,用手指弹了弹刀背,“列位,不是每个人都有县令大人那么好的运气的,你们要试试吗?”   “我们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县丞等人连忙回复。   “限你们一刻钟之内回到这里,否则杀无赦,你们也可以试试到底是你们逃跑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刀快。”   陈胜冷声道。   他是先天五品武者,能长时间御空飞行,让这些家伙先跑一刻钟都能挨个追上杀掉。   县丞等人闻言顿时作鸟兽散,都去取真账本了。   畏罪潜逃什么的,这可是要连累家人的,除非全家老少都能逃跑成功,不然他们可不敢一个人独自潜逃。   死一个,跟死全家,这选择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   贪官们全走了,陈胜与宋瑞站在原地,四周寂静无声。   “宋老先生,圣旨里真写着允许你先斩后奏吗?”   陈胜问道。   “俺说写了恁信吗?”   宋瑞笑道。   “我不信。”   陈胜摇头。   “那不就结了,恁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敢赌。”   宋瑞耸肩。   圣旨又不是密诏,里面的内容还真没什么保密性可言。   先是皇帝下口令,再由中书省起草,然后门下省审核,尚书省执行,这圣旨都特么过了几手了,该看的都看过了。   不过青天县距离帝都也有好几天的路程,在加上帝都的官员也没想到宋瑞会这么彪,拿圣旨扯大旗,消息传得不会那么详细,顶多让底下人知道皇帝任命的查粮钦差大臣是宋瑞,不可能把圣旨里的内容都原原本本地传下去。   所以青天县的贪官们不敢赌圣旨里到底有没有写让宋瑞有先斩后奏之权,至于打开圣旨,那就更不敢了,万一要是真记录了,那开圣旨的那一刻,就是他们人头落地的那一刻。   当然,从帝都出来跟踪宋瑞和陈胜的人可能有部分知道圣旨内容,毕竟他们很有可能是审核圣旨的大臣家仆。   但他们是不能靠宋瑞太近,正大光明进粮仓的,那就不叫跟踪了,那叫挑衅,那叫威胁朝廷命官!   陈胜杀巨尸的事他们可是亲眼见证的,他们只是下人,仆人,可不是当官的,宋瑞要是怒了,以威胁朝廷命官查案的理由让陈胜把他们杀了,他们也只会白白死掉,没人会为他们说话。   所以,跟踪者没办法及时告诉青天县的县官圣旨内的具体内容,也不敢明着透露,只能暗示,而这种暗示,往往都需要时间。   宋瑞抓住了这个时间差,用圣旨逼迫这些贪官不得不交出真账本。   贪官们可都是很惜命的,交账本,可能过段时间就会背中数刀,畏罪自杀,但好歹还有活着的一点希望。   但不交,宋瑞可能会立马让他们去死的,陈胜的刀不是开玩笑的,能劈开粮仓,也能劈开他们的脑袋! 第241章大忠似奸?   “宋老先生,你就这么放心让他们在青天县等候朝廷发落,就不怕他们跑了吗?”   陈胜骑在老马背上问道。   青天县的粮仓亏空一案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几个当地官员就等着朝廷把他们羁押带走了。   “他们不敢跑,他们更希望去坐牢。”   宋瑞拍了拍毛驴脖子上挂着的包袱,那里面全是县丞等人奉上的真账本。   “更希望去坐牢?为何?”   陈胜好奇道。   官场上的弯弯绕是最让人烧脑的了。   “坐牢他们还能活一段时间,敢跑必死。”   宋瑞向陈胜解释起个中缘由。   青天县的贪官们知道自己是大人物手中的棋子,保留真实账本就是防止成为弃子,如今在陈胜的胁迫下,不得已交出真账本,已经成为了必须尽快处理掉的弃子。   若是待在青天县,尚有机会暂时保住一命,毕竟幕后之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人,钦差大臣前脚刚揪出几个贪官,后脚就被干掉了,宋瑞完全可以借题发挥,向皇帝索要更大的执法权力,例如调动官兵,调动听龙卫辅助办案。   有了更大的执法权,宋瑞在很多事上可以不讲证据,不讲流程,蛮不讲理,这是官粮案幕后主使不想看到的,他们不会因小失大,在青天县杀了那几个贪官。   而那几个贪官要是不遵从宋瑞的判决,不老实待在青天县等候刑部发落,反而想着怎么逃跑,那幕后主使就能借题发挥,以“畏罪潜逃”为理由,把这几个人杀了灭口。   不,不是杀人灭口,而是在抓捕逃犯的过程中,逃犯反抗激烈,拒不受捕,万般无奈之下,我方才将其击毙。   这一套话术下来,宋瑞也没话讲。   “啧啧,宋老先生果然是精通官场的高手啊,可为何几年前还要上那批龙奏呢?”   陈胜调侃道。   不管怎么看,在皇帝寿辰,众臣贺表的节骨眼,上批龙奏都是非常莽撞的决定。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老皇帝真气上了头,一刀把宋瑞噶了,那这朝堂上可能就没什么好东西了,满堂皆是衣冠禽兽。   人活着,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而宋老登如此深谙官场之道,可不像是会做出如此鲁莽的事的人。   “俺是精通,但不代表俺喜欢用。”   宋瑞长叹一口气道:“俺当年上批龙奏,确实是冲动,但若是再来一次,俺依旧会上。   贪官要奸,清官更要奸,不然是斗不过那些人的,这个道理俺早就懂了,俺也曾想过,表面上与那些贪官同流合污,阿谀奉承他们,等身居高位,再拨乱反正。   那年大雪,俺从地方被升任到帝都,骑着毛驴启程,当地百姓哭着跪送,俺让他们别跪了,俺受之有愧,身为一地父母官,没有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只能混个两餐温饱,俺这官当得是不合格的,他们越是舍不得,俺这心里越是难受愧疚。   可当俺踏上去往帝都的路时,历经一路所见所闻,俺才明白,为何百姓会舍不得俺离开,因为这大乾,像俺这样不合格的官,居然也是屈指可数。”   宋瑞仰头望着阴沉的天色,情绪有些低落。   “陈小哥,当俺看到沿途冻死饿死的百姓,人和野狗在抢食雪埋下的尸体,死去的母亲怀里抱着永眠的孩子,一起冻成冰雕,俺真的很愤怒,恨不得把那些贪官全杀了,大雪虽有成灾迹象,但只要地方官调度物资及时,又怎会出现如此情形?   等俺到了帝都,正值陛下宴请群臣,入了皇宫,看到那富丽堂皇,看到那金碧辉煌,看到那雕梁画栋,就是屋顶都盖着色彩艳丽的琉璃瓦,光那一片,不知道能买多少粮食,能救多少人,俺已经算不清了。   满座群臣红光满面,互相恭喜,长桌上摆放着道道美味珍馐,就是郑天寿在郡城摆的那廷臣宴,只不过御厨做的要更加美味,材料更加新鲜珍贵,一道菜就足以让小康之户倾家荡产!   如此这般宴请群臣,俺在帝都待了几年,就办了几次,吃不完的,就全都倒掉,俺厚着脸皮,每次都打包回家,给慈幼院的孩子们尝尝鲜。   而每次看到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着残羹剩饭,俺这心里便憋着一股火。”   宋瑞的眼眶通红,有悲也有怒。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陈胜闻言感慨道。   他与老头卖唱那几年,也见多了这种事。   每当酒肆倒厨余垃圾的时候,那些乞丐饥民们就会蜂拥而上,企图捞点油水荤腥吃。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陈小哥,恁这话还真是恰当啊。”   宋瑞苦笑,“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俺每每参加廷臣宴,便每每回忆起百姓饿死冻死的画面,越是与那些贪官虚与委蛇,心里越是犯恶心,在帝都待了几年,终是忍不住心中火,在陛下七十大寿时,上了批龙奏,被贬做平民。   万幸,如今又被任命为钦差大臣,倒是位高权重,能开始拨乱反正了。”   “宋老先生,你真觉得经此一案,能肃清朝纲吗?”   陈胜眉头微蹙道。   以他前世的封建王朝举例,如今这大乾还没有乱起来,那纯粹是因为有着超凡力量镇压。   不过压得越狠,那炸起来威力也越大。   大乾这个火药桶,就差一个火星子点燃了。   “会的,一定会的。”   宋瑞语气无比坚定。   陈胜沉默了,他没有将心中对大乾现状的预估想法说出。   或许宋瑞内心也知晓,只是不愿意面对,他是诤臣,为社稷,为百姓,扶将倾之大厦,试图力挽狂澜。   兴,百姓苦。   亡,百姓亦苦。   拨乱反正,要比垒倒重建,带来的伤亡会小很多。   “青天县渡口,位置没多少了,要上船的赶紧的啊!”   有人高喊道。   陈胜与宋瑞一路说说走走,终是到了渡口。   他们下一站是家和县兴镇,也就是王朝马汉那俩二货的家乡。   若是走陆路,需得几天时间才能到达,中间还得翻座山,那俩二货没被山里的野兽吃掉,还能站在陈胜和宋瑞面前打劫,也算是老天爷眷顾了。   要是肯花费点银钱,走水路,顺江而下,那可就快多了,大半天就能抵达兴镇,没准还能不耽误晚饭。 第242章漕帮的贼船   “陈小哥,又劳你破费了。”   宋瑞不好意思道。   “老先生,我感觉你拉我下水,不是看上了我的武力,而是看上了我的钱袋子。”   陈胜揶揄道。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选择付船钱。   难得碰上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一点小事,些许钱财,能帮就帮吧。   “船家,能否载我们二人,还有坐下坐骑?价钱好说。”   陈胜朝着一个皮肤黝黑的艄公问道。   边问话,边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证明自己不差钱。   一个瞎子,一个老汉,一头毛驴,一头骡子。   艄公打量着奇怪的组合,瞳孔微微一缩,摇头道:“客人,我这船可载不了你们的牲口,你们得等漕帮的货运船从渡口过,他们的船大,能装得下。”   “那请问这漕帮的船何时能到渡口?”   陈胜问道。   他感知到了艄公所在船只已经载得满满当当,有人有货,还有鸡鸭,确实装不下。   “大概一刻钟吧。”   艄公回复道。   “一刻钟吗?”   陈胜喃喃自语,旋即拱手笑道:“那就多谢艄公告之了,耽误您时间了。”   “无妨无妨。”   艄公摆手,喊起号子,摇橹起航。   一刻钟过后,还真如艄公所说的那般,一艘大船行驶过来,其实也不算大,但载陈胜等人和坐骑是绰绰有余的。   真正的大船,据说能在甲板上面跑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胜感知四周,居然只有他和宋瑞打算乘这船,其他人动都不带挪动的,或许是要价太高了,大家舍不得出?   漕帮货船停靠在渡口,甲板上的小厮朝着下方大喊道:“还有没有要上船的,我们时间紧,可停不了太久。”   有意思。   陈胜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举手高喊道:“这儿,我们要上船!”   小厮见状,仔细打量了陈胜和宋瑞一番,然后让人放下踏板。   “陈小哥,俺咋觉得怪怪的,要不还是咱还是走陆路吧。”   宋瑞凑到陈胜身边低声道。   他面色有些古怪。   漕帮的船……   青天县那几个贪官的账本里就有记载粮食是如何及时倒卖出去的,靠的就是漕帮的船,有时候刚征收上来的粮食,都没进官仓,主簿笔一划,就算入库,然后转头就被等候多时的漕帮船只运走了。   船比粮还预先,这中间要说漕帮不知情,鬼才信,只是真账簿的记账方式也是单式记账,只会简单记载粮给谁运,却没有写明为什么要给漕帮运。   证据太少,不好调查,宋瑞只能多走几个县收集,只是没想到这坐船渡江,还给坐到嫌疑势力的船上了。   “宋老先生,没事的,一会儿您跟紧我就是了,官场上的事,您熟,这江湖上的事,我熟。”   陈胜低声道。   “行,到了船上,俺全听你的。”   宋瑞点头。   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两人上了船,两个小厮连忙撤了踏板。   “两位跟我来吧,带你们去休息的地儿。”   一开始喊话的小厮说道。   “我说,你们不应该先要渡船钱吗?”   陈胜笑问道。   小厮心里一紧,旋即一拍脑袋道:“啊对,我差点忘了,一共是五两银子。”   “行,这是五两银子,你收好。”   陈胜掏出几枚碎银。   “好,好嘞。”   小厮将银子收下。   他领着陈胜和宋瑞来到一处休息的房间,另一个小厮则拉着毛驴和老马去船上牲口应待的地方。   “二位客官稍等,临近中午,本船免费为二位提供一顿吃食,我这就给你们拿来。”   小厮笑眯眯地退下。   “陈小哥,这不会有啥子阴谋吧?”   宋瑞也看出了不对劲。   好家伙,陈胜说那些碎银子是五两,就是五两了?你这小厮好歹掂量几下,就这么看都不看一眼揣兜里了?   你这样做生意,主家居然没把你开了?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是很好奇他们要搞什么幺蛾子。”   陈胜气定神闲道。   嗯,这船上没有高手,优势在我!   江面上,十几艘船在水上晃荡,一蒙面男子眺望远方,久久不语。   “舵……首领,我们真的要截杀钦差大臣宋瑞吗?那个陈胜可是连人杰榜第八的刀狂程鹏都战胜了,我等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一名戴着猴脸面具的男子朝着蒙面男说道,言语中充满了对陈胜的忌惮。   “哼,这是我们将功赎罪,重新夺回失去一切的机会,要是杀了宋瑞,入了那些大人物的眼,甚至还能更进一步,难道你们还想过这东躲西藏,寄人篱下的日子吗?”   蒙面男冷哼道。   “不,首领大人,只是那快刀陈胜,兄弟们把握不住啊!”   面具人颤声道。   他们没想到陈胜会崛起得如此之快,这还没到半年,就能战胜先天五品境界的刀狂程鹏,简直就是个妖孽。   “你们这帮蠢货!我等要杀的是宋瑞,又不是陈胜,只消得拖住他便可,在这江面上,你们杀不了陈胜,难道连拖个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到吗?”   蒙面男骂道。   他怎么会有这么一群蠢货下属,练武把脑子都练成实心的了吗?   要不是手底下缺人,这几个实力又还可以,能帮得上忙,他还真不想带这几个蠢货。   他们可是非常擅长水战的,陈胜就算是能飞,带着宋瑞肯定会被掣肘,一身实力不能完全发挥,加上今天乌云密布,打雷下雨在所难免,飞得高更是容易遭雷劈。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优势在我啊!   “啊哈哈,鱼汤来喽!”   小厮将一锅鱼汤端上。   轰隆咔嚓……   天空闪过一道惊雷,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下雨了啊。”   陈胜闻着锅里的鱼汤,嘴角微微上扬。   “哈哈,客官请放心,就算是下雨,我们也会按时送你们上路的。”   小厮笑道。   是啊,送你们上路的事可不能耽搁。 第243章图穷匕见   “准时送我们上路,那还真谢谢你们了啊。”   陈胜笑道。   “哪里哪里,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   小厮指着鱼汤道:“客官快趁热吃了吧,这下雨天,来上一碗热腾腾的鱼汤,多是一件美事啊。”   陈胜没有动筷子,宋瑞更是不会动。   船有问题,人有问题,你这鱼汤……   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眼见陈胜两人没有动筷子,小厮微不可察地咽了口唾沫,讪笑道:“客官,你们怎么都不吃啊?”   陈胜意味深长道:“你说呢?我怕这汤里有毒啊。”   “这,这,客官,您是在跟小的开玩笑吧?”   小厮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摆手道:“既然如此,小的就不打扰了,走了哈。”   “诶,你可不能走。”   陈胜冷声道,杀意流转,房间温度都好似下降了几分。   “客,客官,您还有什么事吗?”   小厮转过身,两股颤颤,明明对面的陈胜是个瞎子,却让他感觉此刻正被洪水猛兽死死盯着。   陈胜没有说话,拿起勺子,舀了满满一碗鱼汤,递至小厮跟前。   “要是没毒,你就把这碗鱼汤喝了。”   “这,这……”   小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客人,瞧您说的,我怎么能吃给您精心准备的鱼汤呢。”   “呵呵,你们还真是精心准备啊。”   陈胜冷笑不已。   “就是破绽实在太多了,那艄公,居然能预测你们的船在一刻钟内抵达,而他的船,明明只要把客户全赶下去,就可以容下我等,可他在看到我掏出银票时,依旧选择了拒绝,你说,这天下有放着上门生意不做,推给别人的傻子吗?”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陈胜如此直白地掏出银票,还表示价钱好说,摆明了就是一个可以坑的大肥羊,载他一趟,明显比载一群人还要赚,那艄公居然放弃了这么好的生意?   这种情况,就只有一个可能,这艄公至少是挂靠在漕帮底下做事的,唯漕帮马首是瞻。   “客,客官,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小厮汗流浃背,装傻充愣。   “听不懂,那就换一个你听得懂的。”   陈胜踩了踩地板,神情戏谑。   “你们可是漕帮货船,靠岸了居然没有一个要在渡口卸货的商行,好似专门在等我们一样,而这货船随浪起伏比较频繁且高,证明吃水不深,是空仓,这你又作何解释呢?”   “客,客官,瞧您说的,这只是凑巧,凑巧罢了,我们这是返航的船,货早就卸完了。”   小厮死鸭子嘴硬,就硬解释。   “行吧,那我就不计较你们居然只做出航货运,返航时不再做一笔返航货运生意的事。”   陈胜戏谑无比道:“我以前可是坐过漕帮货运的船,那可是真把人当货运,船上的小厮从来都是先要钱,再让人登船,然后跟赶鸭子似的,把几十个人,甚至是几百人挤在一块儿。   有时候要是挤不进去,小厮就会在后面用手推,用脚踹,硬挤也要挤,从没遇到你这么个有礼貌的小厮,给我们单独腾出个房,还专门煮了鱼汤,难不成中州的漕帮比北州的漕帮素质要更高?   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知道我们的身份,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说完,陈胜拍了拍小厮的肩膀怜悯道:“小伙子,你被人卖了还不知道,我可是先天武者,什么毒能让我察觉不出来,还能瞬间毒死我?所以不管我喝不喝鱼汤,你肯定得死!”   噗通!   心态崩了的小厮立马跪了下来,磕头求饶,痛哭流涕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得也是被逼无奈啊,若是小的不答应,他们就要小的全家老小命啊!”   “我懂,我懂,不威胁你,你一个小厮,又怎么可能敢面对我呢?”   陈胜一副“我很理解你”的样子,他俯下身子,拍了拍小厮的脸道:“时间不多了哦,我只数到十,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小厮闻言面露喜色,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十声,足够他跑到房间外,跳江博一线生机了。   陈胜感知着小厮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   “十!”   咻!   玄铁飞刀划破空气,贯穿胸膛,再飞回时,上面沾染的血液早已滑落,不见一缕鲜红。   小厮难以置信地捂着胸口,噗通一声倒地,没了生息。   “我是说数到十,可没说从哪里数啊。”   陈胜轻声道。   他已经给过那小厮很多次坦白的机会了,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狡辩,试图掩盖。   怎么?我看起来很好说话吗?漕帮杀得了你全家,我手中的刀杀不得你?   真当我是能被道德绑架的大侠了?你要杀我,事情败露后还要我放了你?   “天真。”   陈胜摇头,他朝还处于懵逼中的宋瑞说道:“宋老先生,站稳了,待会儿这船可能会有些颠簸。”   宋瑞苦笑道:“陈小哥,俺……”   轰隆!   整艘货船突然为之一震,宋瑞差点没一头栽在地上,好在被陈胜及时扶住。   “触礁了!”   陈胜神色凝重道。   震源在船底,他听到了木头断裂的“咔嚓”声,还闻到了……   没有多说什么,陈胜立马拉着宋瑞冲出房间,来到甲板上。   整艘船有一半燃烧着熊熊烈火,冒着滚滚黑烟,从远处看,就像是一颗江上大火球。   很显然,这船被人做了手脚,不然不可能烧得这么快,这么旺。   “嗷咦嗷咦!”   老马撞碎夹层板,背着宋老登的毛驴,一跃来到甲板上。   货船上绑着的几艘逃生小船,此刻早已被船上纵火的漕帮小厮用作逃生工具,纷纷划着桨离开这颗“大火球”。   “咦嗷咦嗷!”   宋瑞的毛驴就是个普通牲口,哪里见识过这场面,面对来势汹汹,逼近甲板的火势,惊恐地嚎叫着,想要逃离这里。   可这茫茫江面上,又没有逃生小船,它一头小毛驴又怎能逃出生天?   更何况……   哗啦哗啦!   十几艘船从各个方向朝货船包围而来,他们显然是等候多时了! 第244章劫江水匪   “又是触礁,又是烧船,还包围我们,看来漕帮是狗急跳墙了啊。”   宋瑞苦笑地看着陈胜道:“陈小哥,凭恁的本事,应该能杀出重围,不要管俺这个累赘,尽快离开这里吧。”   锵!   陈胜杖刀出鞘,一刀将船斩成两半,一半燃着的,一半尚未燃,船体结构被如此破坏,很快就将沉底。   说时迟,那时快。   陈胜腾空而起,对着尚未燃烧的半船一记横斩。   咔嚓!   半艘船沉没于江中,徒留船头大甲板,落在江面时掀起一阵白浪,起起伏伏,很不稳当。   宋瑞差点没一屁股坐在木板上,好在老马释放妖力,稳住了晃荡的甲板,让其漂浮在江面上。   甲板沉是不会沉,就是动力全靠浪了。   “宋老先生,我都说了,一会儿船可能会颠簸,你要站稳了。”   陈胜轻轻落在甲板上,调侃道。   “恁这年轻人,俺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未经历过如此刺激的事儿嘞。”   宋瑞抹掉脸上的江水,有些心有余悸。   这空中飞甲板的感觉,他这辈子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放心,一会儿还有更刺激的呢。”   陈胜指着围过来的十几艘船笑道:“不过在此之前,咱要先出口恶气。”   杀人者,人恒杀之。   “呼……”   陈胜吹起了口哨,波涛汹涌的江水也遮盖不住悠扬的哨声。   咻咻咻!   三把玄铁飞刀伴随着哨声飞出,奔着百丈外的逃生小船而去。   “兄弟们快划呀,这趟活儿办成了,上面给的赏赐可不少,足够咱吃香的喝辣的!”   漕帮小头目站在船头上大喊道。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这些漕帮小厮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混不吝,钱给够了就卖命,光棍一条,成了大富大贵,不成沉江喂鱼,唯死而已。   “老大,您瞧好了吧,回去后我要在花坊日个三天三夜!”   有人猥琐地应和道。   “哈哈哈,三天三夜,你小子也不怕死在女人肚皮上!”   小头目忍不住大笑起来。   轰隆咔嚓!   雨下大了,豆大的水滴拍打在船板上,宛若雨打芭蕉。   就在这时,悠扬的哨声传来,与这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雨打声形成默契的合奏。   “是谁在吹口哨?”   小头目问道。   咻……噗滋!   一把飞刀划破雨幕,刺穿了他的胸膛。   众目睽睽之下,小头目的心口上绽放出一朵血花。   “嗬,嗬……”   他瞪大双眼,想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指了指呆愣住的众人,一头栽进江中,泛起朵小浪花后,便无影无踪。   “快划,快划啊!”   有人反应过来,连忙大喊道。   他们不怕死,可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不用说死得这么诡异了。   但……为时已晚。   咻咻咻……   哨声不断,飞刀乱窜。   通体暗红的玄铁飞刀宛若在虚空中遨游的鱼儿,嬉戏打闹,穿过这些由人组成的海草。   噗滋!噗滋!   朵朵血花不停地在那些逃生船上绽放,绽放者往往闷哼一声,便栽进水中。   很快,江面就被点缀上斑斑猩红。   “妖怪,妖怪啊!”   漕帮小厮们的内心彻底崩溃,他们拼命划着船,想要逃离这片区域,那悠扬动听的哨声,此刻在他们耳中宛若催命魔音。   未知可怕,死亡也可怕。   未知加上死亡,哪怕是悍不畏死的人,也会心生恐惧。   陈胜的玄铁飞刀太快了,快到他们肉眼都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将人杀死。   很快,哨声停下了。   因为小船上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   咻咻咻……   三把玄铁飞刀回归,环绕在陈胜周围。   夏不凝露,冬不结霜,吹毛断发,杀人不见血。   玄铁飞刀,杀人必备的好武器!   “好!不愧是人杰榜上有名的快刀陈胜,一手飞刀术用得出神入化。”   蒙面人悬浮于空,他的身后跟着四个戴面具的人,分别是猴、猪、马、恶鬼。   “漕帮的人,恁知道围杀钦差大臣的后果吗?”   宋瑞语气愤怒道。   查案需要证据,平叛只需要位置。   他今儿个要死在这里,整个中塘郡都得被掀个底朝天。   “哈哈哈……宋大人,要怪,就只能怪你不听劝,不肯游山玩水,一心只想查案。”   蒙面人大笑,眼里透着戏谑,“您可是被江中水匪杀的,关漕帮何事?”   “恁!”   宋瑞气得七窍生烟。   直娘贼,这中州地界还有能集齐十几艘大船的水匪?   大乾是乱了,但不是死了,自个儿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会出现规模如此庞大的水匪?   蒙面人摆明了是强词夺理,不过他们这么理直气壮,就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朝中有人会出手摆平,让“钦差大臣于中塘郡死于水匪截杀”这件看似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坐实!   他们说不定连替罪羔羊都已经准备好了!   而能让这种荒唐的事坐实,朝中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宰相钱忠,国师刘洵……   “我说,我还在这儿呢,你们就这么自信?”   陈胜将手搭在杖刀柄上,面朝那几个蒙面人,似笑非笑。   “哼,陈胜,没想到我们会在中州见面。”   蒙面人冷哼一声。   “哦?你之前见过我,或者认识我?”   陈胜挑眉,脑海里开始回忆起得罪过,但又没杀掉的先天武者……   “不用再想了,往事已是过往烟云,今日我等的目标是宋瑞,不是你,若是你就此离开,我等可既往不咎!”   蒙面人沉声道。   陈胜的实力今非昔比,已经不是当初可以随手捏死的小子,若是在这死拼,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定,不如退让一步。   “可我若是不想离开,你又待如何?”   陈胜玩味道。   “小子,你休要猖狂!虽然吾等实力不如你,但这不是擂台一对一切磋!你若是不退,休怪我们以多欺少了!”   蒙面人厉声道。   一旁的猴脸面具人附和道:“首领说得对,你护得住自己,难道还能护得住宋瑞?刀剑可不长眼睛!”   十几艘船于百丈外,将陈胜和宋瑞所落脚的甲板围得水泄不通,亮出了船头上的大杀器——弩炮! 第245章不是故人的故人   弩炮,海战大杀器之一,由妖兽的筋为弓弦,灵木为基座,外形类似床弩,只不过发射的不是箭矢,而是精铁浇筑的弹丸,一炮下去,足以让一艘中型船只龙骨断裂,片刻沉没。   若是打在人身上,只有中三品及其上者能挡,下三品轻则断臂碎骨,重则碾成肉泥。   而此刻,十几艘大船上的上百漕帮小厮正操控着弩炮,对准宋瑞和陈胜,两人脚下的甲板连船都算不上,顶多算个冲浪板,一炮就能干废,更不用说十几炮了。   “水匪?真是好一个水匪啊!连大乾水军器械都能得到的水匪,恁真是神通广大啊!”   宋瑞咬牙切齿。   民间私藏重甲弩张都是大罪,你搁这倒好,军用弩炮都拿出来了,还装什么水匪呢!   “宋大人,怪就怪在你非要彻查此案,若不是我等皆乃水匪,别说弩炮了,就是大舰也开得出来!”   蒙面人得意道。   大船之上乃是舰,而舰,只有官府才能造,非民用。   可想杀宋瑞的人太多了,在他改道青天县时,就有人立马根据地图推测其下一个要调查的地方,唯有渡口水路,是最适合埋伏的。   若是宋瑞不走水路,今天的埋伏布置算是徒劳无功。   可老天爷都站在他们这边,让他们在渡口等到了宋瑞。   只要宋瑞上了船,到了江上,一切就都好说,微不足道的细节失误都可以忽略。   “陈胜,今日有我等在此,还有弩炮协助,宋瑞必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离开这里,既往不咎!”   蒙面人趾高气昂道。   说既往不咎,那是假的。   只要陈胜离开,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宋瑞识人不明,快刀陈胜被收买,联合水匪,将其坑杀于青天县长江支流。   这看似很扯淡的消息,只要一千个人在说,一万个人在说,就会有鼻子有眼的!   把持舆论,操控舆论,这是朝堂上衮衮诸公最为擅长的事。   在这个绝大多数人通信靠吼,交通靠走,治安靠狗的世界,有权有势者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再容易不过。   “我都说了,我不会走的,你这家伙,听不懂人话吗?”   陈胜无语道。   为什么这些家伙总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呢?   也是,现在这场面,怎么看都是人家占优势。   “哼哼,你不离开,那就准备好受死!”   蒙面人高喊道:“准备!”   咔咔咔……   弩炮绞盘转动的声音。   若是陈胜不肯离开,今天传出的消息便是“宋瑞识人不明,快刀陈胜杀了宋瑞,赶来的漕帮强者与其大战,付出极大代价,方才将其斩杀。”   怎么说,他们都是站在正义的一方,水匪摇身一变成英雄。   当然,这一切前提是陈胜和宋瑞都不能活着!   蒙面人握紧手中的符箓,这是他自信能击败陈胜的底牌。   不过若是能拿人命将陈胜堆死,他也不想使用这符箓。   这是上面的人给的,蒙面人若是没用符箓也完成了杀死宋瑞的任务,那这保命的符箓就是他的了!   蒙面人死死盯着陈胜。   陈胜将手搭在刀上。   锵!   杖刀出鞘。   一缕清风划过。   “拦住他!”   蒙面人的话音这才落下。   噗滋!   血喷了他一脸。   陈胜的杖刀指着地面,俨然已经斩出一刀了。   “首,首领……”   戴猴猪马鬼面具的四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胸腹处血如井喷的伤口,而后伤口不断扩大,断成两截!   噗噗噗……   十二道水花溅起,开出十二朵鲜红的花。   “邹润!李立!蔡庆!朱福!”   蒙面人赤红着眼吼道。   这四人虽然脑子有些蠢,但也是一路跟着他逃亡到中州的心腹啊!   如今就这么死在这里。   怎么会,怎么会有如此差距?   为什么他们都死了,我却毫发无伤?   蒙面人看向陈胜,从陈胜戏谑的表情得到了答案。   总要留一个活口问话不是?   你是领头的,知道的肯定多。   砰砰砰!   船上的弩炮发射出精铁弹丸。   陈胜将杖刀横于身前,微微颤动,随手一转。   咻咻咻!   上百道刀气宣泄而出,将射来的铁丸纷纷斩碎,碎裂的铁块落入江水中,溅起大大小小的水花,却无一枚落在甲板上。   “说实话,你刚才喊的那四个人名字,我全都不认识,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认识我的,我和你有什么仇怨?”   陈胜神情淡然道。   杀的人太多了,以至于他都懒得去想。   “陈胜!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蒙面人一把扯下面罩,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他怒吼道:“某乃是北州漕帮总舵主石勇!”   “北州漕帮总舵主石勇?”   陈胜脑子转得飞快,想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在北州找铁匠打制玄铁杖刀时,有个叫张乐山的家伙看上了他的刀想要强抢过去当做礼物给他爹张青祝寿,这张青就是北州北辰郡漕帮分舵主。   典型的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最后被陈胜老的小的一块杀了。   只是杀了一个分舵主,值得石勇这么个北州漕帮总舵主追到中州来吗?   他的漕帮生意不管了?   除非……   陈胜恍然大悟道:“石勇,你是畏罪潜逃的吧?”   狄人入侵北州,石勇身为北州漕帮总舵主,理应奋起反击,等待虞子期大军到达后再行辅助配合,转运粮草,调配兵员。   而石勇如今出现在中州,就证明他是个逃兵,眼见顶不住狄人大军,果断带着几个心腹手下润了。   没准虞子期发现石勇畏罪潜逃,恳请朝廷缉拿的奏报都已经在路上了!   甚至奏报已经到了,却被扣下了。   “闭嘴!杀了宋瑞,待得北州战事平息,我石勇依旧是北州漕帮总舵主!”   石勇怒道。   狄人也知道漕运对大乾援军的重要性,对漕帮展开了疯狂针对,铁索横江,烧船杀人,争取在虞子期大军到来之前,将北州漕运系统彻底搞乱瘫痪。   面对这样的针对,他石勇拿头去顶?   正规军打漕帮小厮,那简直吊起来打,根本就坚持不到援军到来好吧! 第246章心态大崩的人   “所以,恁认为杀了俺,就能让朝廷对恁畏罪潜逃既往不咎,风头过后,继续做恁的北州漕帮总舵?”   宋瑞难以置信地看着石勇。   恁娘,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不然呢,宋大人,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你去死。”   石勇冷笑道:“他们的权势,足以让朝廷不再追究我的过错,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朝廷!”   宋瑞:……   “宋老先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跟一个被糊了脑子的当局者是说不清的。”   陈胜摇头道。   连他都看出来问题,而石勇依旧沉浸在美梦中。   或许,只是人家不愿意醒罢了。   “陈胜,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比我聪明吗?”   石勇恼火道:“你跟着宋瑞办案,就是自寻死路,你才是那个执迷不悟的当局者!”   “嗤……”   陈胜嗤之以鼻,他指着宋瑞道:“我问你,他是谁,是什么身份?”   “你当我和你一样瞎吗?他是宋瑞,是皇帝委派的钦差大臣,这又如何?”   石勇怒道。   只要杀了宋瑞,杀了钦差大臣,他就能得到那些人赏识,说不定还会更上一层楼。   “恁脑子是被俺家的驴踢了吗?”   宋瑞闻言无奈扶额道:“石勇,俺告诉恁,大乾朝堂只有一个人可以呼风唤雨,那就是陛下,不是恁背后的人,俺是陛下指派的钦差大臣,恁杀了俺,还想独善其身?还想继续当恁的漕帮总舵主?恁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我想的太美?你什么意思?宋瑞,你什么意思!”   石勇愤怒的语气有些发颤,他似乎明白了,但又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石勇,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吗?”   陈胜露出戏谑的表情,“你真以为胡诌个水匪截杀就能糊弄过去?就能平息皇帝的怒火,我想皇帝还不至于修仙修到脑子都坏掉了吧?   你是羊,一只有足够份量的替罪羊,一只能够坐实水匪截杀这个离谱解释的羊,一只能够平息皇帝怒火的羊……”   一个先天五品,四个先天六品,本身还是畏罪潜逃的家伙,够了,太够了,足够给皇帝一个交代了!   就算陈胜将这家伙活捉,也无法指认背后之人。   一个畏罪潜逃的家伙说的话,怎么能信呢?一定是胡乱攀咬!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们说好的,杀了宋瑞,杀了钦差大臣,我依旧可以做北州漕帮总舵主,依旧享受荣华富贵!”   石勇愤恨无比地朝着陈胜咆哮,“你在胡说!乱我心智!去死吧!”   他撕碎手中的符箓。   那是一张由四品修士制造出的六丁六甲加持符,能让石勇在一刻钟之内拥有先天四品中期的战力,这是燃烧人精气神所激发出来的搏命法,用完之后卧床一年半载在所难免。   但只要杀了宋瑞,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至少石勇心里是这么想的。   “六丁六甲,加持我身!”   石勇撕碎符箓时,便感觉自己如同烧开的沸水一般,血肉在沸腾,劲力在沸腾,意识都在沸腾!   远在十几里之外的江面大船上,玄武城的城主崔成正与一道袍老者品茶下棋,一旁站着的两中年人,一个是被陈胜不久前用诗词羞辱过的中塘郡太守郑天寿,一个则是当初侥幸躲过陈胜鸳鸯居一刀的幸运儿,中塘郡漕帮分舵主穆春!   “没想到那石勇还真信那张符是六丁六甲加持咒。”   崔成摇头,抿了一口茶,执棋落子,“你的符能杀了陈胜和宋瑞?”   先天四品中期,杀普通的先天五品武者,自然是手拿把掐。   可陈胜并非一般人,他可是人杰榜的天骄,掌握刀韵的天才!   “若是天气明朗,老夫倒真不一定保证能杀了那少年。”   道袍老者落子,淡然一笑,“可今天这气候,合该那少年身死。”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了。”   崔成嘴角微微上扬,投子认输。   一旁的郑天寿和穆春连个大气都不敢喘,汗流浃背。   这两位可都是大人物,得罪不起。   玄武城城主崔成,是来见识能战胜刀狂程鹏的天才少年到底能否于此次截杀中生还。   毕竟刀狂程鹏已经快成他儿子崔懿心魔,陈胜万万不能再成为下一个。   崔家动不得程鹏,却可动陈胜。   输赢有时候并不在棋盘内,棋盘外也能战胜对手。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造成问题的人!   而道袍老者,他姓郑,郑家的郑!   轰隆咔嚓!   电闪雷鸣,风雨飘摇。   “不,怎么回事?这不是六丁六甲加持符箓,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石勇察觉到了不对劲。   六丁六甲加持符箓,乃是以人为主,符箓为辅,燃烧精气神是受本人控制的,何时开始,何时终止,皆在一念间。   而这符箓……却是以符箓为主,人为辅,它在无止境地燃烧石勇的精气神,燃烧他的生命力,化作电光,噼里啪啦作响。   “愚蠢的家伙,被人从头坑到尾啊,若是肯放下心中对权力的渴求,以你先天五品的实力,哪怕隐姓埋名,也够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啊。”   陈胜摇头,语气凝重道:“老马,甲板就拜托你了。”   “嗷咦!”   老马点头。   砰!   陈胜腾空而起,朝着石勇杀去。   那家伙用了那坑人符箓以后,气势飙升,不是用刀气斩击所能解决的。   “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石勇惨叫连连。   轰隆咔嚓!   天空落下一道闪电,劈中石勇。   他之前对手下人说的话成真了。   飞太高真的容易被雷劈!   噼里啪啦!   石勇整个人化作一道球形闪电朝着陈胜落下。   陈胜神色微变。   他能感知到那球形闪电内狂暴的能量。   用刀去硬劈,那绝对掀起一场大爆炸,只有六品境界的老马是铁定保不住宋瑞的。   好在,球形闪电没有像真闪电那般迅猛,千钧一发之际,真让陈胜想到了办法。   感受万物呼吸,感受球形闪电的呼吸!   然后在不斩爆球形闪电的前提下,将它斩开! 第247章船毁人亡   噼里啪啦!   石勇化身的球形闪电朝着陈胜奔袭而来。   陈胜屹立在空中,将手搭在杖刀柄上,而后便没有任何动作。   他在用第六感知,去感受球状闪电的呼吸。   万物皆有呼吸,哪怕是死物也有。   可这暴乱的闪电呼吸,真的是人可以听出来的吗?   滋啦滋啦!   说时迟,那时快。   球状闪电散发出的高温将空气都灼烧扭曲,陈胜已经能感受到皮肤汗毛竖起。   出手!   该出手了!   我已经感觉到了它的“呼吸”!   锵!   陈胜杖刀出鞘,斩在球状闪电上,看似奋力一击,手上青筋暴起,但却没有将闪电斩爆。   “去!”   他大喝一声,刀韵、真气、肉身力量三位一体,与球状闪电一触即分。   连树叶都斩不断的刀,未必斩不开钢铁。   反之,能斩断钢铁的刀,也能做到挥刀不伤落叶。   砰!   陈胜坠入江流中,溅起数丈高的水花。   球状闪电横飞五六里,方才落入江中。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船上的人都看到远处那一抹刺眼的电光,然后便是上百丈的白浪,阵阵涟漪伴随着电弧朝着四周扩散,而后便是一只只鱼虾蟹的尸体浮上水面,密密麻麻,不知道的还以为闹鬼了呢。   “陈小哥!”   宋瑞焦急喊道。   他亲眼看着陈胜坠入江水中,急坏了。   不过眼下比找陈胜更着急的是另一件事。   咔咔咔……   绞盘转动的声音。   围困宋瑞的十几艘船上弩炮再次启动!   他们得到的命令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甲板上的老头儿沉江喂鱼!   “嗷咦!”   老马将宋瑞护在身后,它答应了陈胜,要护好这老登的。   球状闪电挡不住,区区十几枚弩炮弹丸还是能轻而易举拦住的。   好歹也是个六品圆满的妖。   哗啦!   一道黝黑的身影从水中跃出,落在甲板上,他抹了一把脸,将黑灰抹掉,露出健康的小麦肤色。   “陈小哥?恁没死啊!”   宋瑞惊喜道。   “老先生,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吗?”   陈胜无语道。   他属实是有点低估那球状闪电的威力了,虽然只是将其斩退,并没有直接斩爆,但逸散出来的电弧依旧给他借了一回网瘾,人都给电麻了,以至于真气短时间运转不通顺,没办法卸力,也无法御空飞行,只能像颗炮弹似地落水。   “嘿嘿,俺只是担心恁掉水里扑腾不起来了嘛。”   宋瑞有些不好意地挠了挠头,刚想说什么,却被弩炮发射声给打断了。   砰砰砰!   十几枚铁丸朝着甲板砸来。   “真是没有眼力见啊。”   陈胜摇头,真气流转,杖刀在手中转了个圈。   锵!   圆弧状的刀气向四周扩散,精准无误地砍中每一颗铁丸,将其一分为二。   变成两半的铁丸轨迹被刀气施加的外力改变,纷纷越过甲板,坠入水面。   “我与那石勇所化闪电大战时,你们不趁机驾船逃跑,还想着捡漏?”   陈胜听着那风帆摇摆的声音,将刀对准了一艘船。   “既然想捡漏,那就做好死的准备吧。”   “快快快!调转方向,离开这里!”   漕帮的船老大们惊恐地喊道。   他们没想到陈胜落水后居然还能再游上来,一副毫发无伤的样子。   捡漏捡不成,跑得慢了,命都得搭在这里了。   锵!   陈胜出刀了。   百丈长的刀气横跨一二里,贯穿了一艘船。   噗滋!   刚好在刀气经行处的漕帮小厮命运与船相同,都被劈成了两半,内里花花绿绿,白白嫩嫩的零件洒了一地,蘸着喷出来的猩红液体,还冒着些许热气,有的两边手脚都还在微微抽搐,仿佛没有意识到身体意识已经死去。   被劈成两半的船只不消得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被水淹没,形成的漩涡把一个个试图上浮游走的人拽进水中。   “啊啊啊!快跑,快跑啊!”   其他船上的人看到这一幕惊恐万分,手脚都利索不少。   甲板上的在疯狂调帆,船长室里的船老大在疯狂旋转船舵,漕帮小厮水手们跑到船底舱手动摇橹,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赶紧远离陈胜这个煞星。   不需要快过陈胜的刀,只需要快过其他人的船就好了!   咻!   又是一道刀气袭来,划破雨幕,斩开大船。   咔嚓!   咕噜噜……   船,又沉了一艘。   血,又多染了一块。   咻咻咻……   一刀又一刀,一艘又一艘。   “跑不掉的,跑不掉的!”   剩余船上的人心态都崩了,这还怎么逃?   能横跨几里地的百丈刀气,就是把手摇废了,也快不过人家的刀。   想明白这点的人纷纷跳江,趁着船没沉,赶紧远离,不然船沉了,被卷进去可真就成水鬼了!   “回来,都给我回来啊!”   船老大怒骂着。   但已经止不住人心的崩散。   又是一道刀气劈来,将聒噪的船老大连同大船一起斩成两半。   这一下,谁也顾不得谁了,大难临头各自飞。   有的人试图放下船舷边吊着的逃生小船,但船少人多,为了活命,为了能划得更快些,他们开始了你争我夺。   “我的!船是我的!”   一漕帮小厮争抢不过,恶向胆边生,掏出靴子上别着的小刀,对着另一个小厮的肋下狠狠捅去。   噗滋!   血如泉涌。   “你,你!”   中刀的小厮瞪大双眼,眼里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后无力地倒在甲板上。   就,就抢个小船而已,至于吗?   至于!非常至于!   那小刀仿佛吹响了见血的号角。   漕帮小厮们纷纷拿出贴身武器开始为了逃生船火拼起来。   他们有的人杀红了眼,见人就砍,甚至忘了逃跑才是首要目的。   部分清醒的人纷纷选择了跳水。   这一通内乱下来,死的人比陈胜用刀杀的还多。   人性的黑暗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也别以为这些跳水的人能够侥幸逃脱,这可是在纵横几十里的江中心!   为了防止陈胜扛着宋瑞飞逃,石勇特地选了这么个前不着岸,后没有岛的水域。   现在倒好,反成了他们这些人的绝地。   就算漕帮里的人水性好,那也不会夸张到人均浪里白条的程度,普通人走几十里地都累,更不用说在水里游。   况且他们自相残杀,血漂得到处都是,窝打得好,把江里肉食性的鱼给吸引过来不少……   若是在船上,这些鱼只是他们的盘中餐,可这是在水里,就得反着来了。   漕帮此行能活下来的人,恐怕百不存一。   锵!   杖刀入鞘,陈胜朝着宋瑞笑道:“走吧,宋老先生,敌人尽灭,该启程了。”   宋瑞拍了拍陈胜的肩膀,颤声道:“陈小哥……”   “老先生,杀人者,人恒杀之,他们那是罪有应得。”   陈胜神情淡然道。   “俺知道,俺想说的是,恁怎么就不留一艘呢?非得站甲板上淋雨吗?俺的老风湿都快犯了。”   宋瑞瑟瑟发抖,风雨中凌乱。   他已经淋了快半个时辰了,刚才就想说了,岂料嘴打哆嗦,慢了半拍,现在是一艘能遮风挡雨的好船都没有了。   陈胜:…… 第248章钉死宋瑞   轰隆咔嚓!   居然真的挡住了!   十几里外的大船上,崔成望着远处那耀眼的电光,神色阴沉。   “没想到那小子居然连雷电加持的化雷符攻击都能打偏,那已经能媲美四品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了。”   郑老道语气凝重道,这化雷符可是他的得意之作,能燃烧一个修士全部精气神和生命力,化成威力超过此修士一个大阶全力一击的球状闪电。   石勇本身就具备五品中期的实力,在阴雨天使用化雷符,天雷加持下,化成的球状闪电更是拥有四品后期修士全力一击的威力,没想到这等威力的攻击,却让陈胜一刀斩退,着实惊世骇俗。   “哼,他只是取巧将雷电的攻击偏转罢了。”   崔成冷哼道。   郑老道也没有反驳,只是微微摇头,笑而不语。   他亲手做的化雷符,能不知道其中奥妙吗?   球状闪电内里的暴乱能量,一碰就炸。   陈胜碰了,没炸,还把这球状闪电给斩飞了,这可是寻常四品修士都做不到的事。   帝都五城的世家都知道崔城主有个麒麟儿叫崔懿,人杰榜第十……偶不,现在应该是前十守门员了。   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他气死人啊!   换作崔懿面对石勇化成的球状闪电,运气好,一具焦尸,运气不好,骨灰都给你扬了。   甚至……   连四品圆满的崔成,恐怕也做不到斩飞球状闪电的微操,只能斩爆后用劲力硬抗。   这就很尴尬了,儿子不如人也就算了,老子在某些方面上也不如人……   郑老道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触崔城主的霉头比较好。   一旁的郑天寿和穆春更是汗流浃背。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陈胜会如此彪悍。   这可是四品修士下场算计啊,他居然杀出了一条活路。   还好,还好那天郡城摆宴的时候,我选择了忍气吞声。   郑天寿心有余悸,万分庆幸。   该死,该死,该死,宋瑞没有死,那个陈胜的实力又如此恐怖,有朝一日,定会查到我的头上,到时候秋后算账……   穆春的脸已经异常煞白,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冒出。   “穆春。”   崔成的声音传来。   “啊?崔,崔城主有何吩咐?”   穆春赶忙上前,谄媚道。   “你去对付宋瑞吧。”   崔成说道。   “啊?我?”   穆春指着自己,眼里惊恐慌张,难以置信。   他去对付宋瑞?   先天五品的石勇都死了,他一个先天六品的去,那不是白给吗?   “宋瑞的下一站是家和县,已经来不及阻拦了,你去家和县隔壁的福山县,配合当地县令,听从指挥,完成布置,记住,一定要让宋瑞在家和县之后,去往福山县!”   崔成说道。   家和县,已经成为弃子了,那里的布置,成,则万事大吉,不成,也无伤大雅。   “卑职遵命,卑职这就去。”   穆春领命,一点也没有抱怨他一郡漕帮分舵主为什么要听从县令的指挥,只要不是和宋瑞正面对上,一切都好说。   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他这个蛀虫只需要吃吃吃就好了。   “天寿,让船家掉头回郡城吧。”   郑老道摆手道。   “是,老叔。”   郑天寿明意,拱手退下。   待得屋里只剩崔成、郑老道两人后,崔成方才开口。   “没想到终究还是要靠个外人的计谋,来将宋瑞彻底钉死。”   崔成感慨道。   “钱忠的计谋很不错,不是吗?”   郑老道捋了捋胡子。   钱忠一个外姓人,能坐到宰相这个位置上,足以证明这家伙的才华,他是个典型的能臣+佞臣的搭配。   能臣,有才干的臣子。   佞臣,善于奉承、谄媚的臣子,这种臣子的表现取决于上位。   皇帝是个好皇帝,钱忠就是治世之能臣,皇帝若是个昏庸的,那他这个能臣,就是能捞钱的能。   “希望那家伙的计划能成功,将宋瑞彻底钉死在福山县,否则麻烦就大了。”   崔成叹气道。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和钱忠的计策相比,他们于江面冒充水匪截杀宋瑞的这一步棋就是个臭棋篓子下的,但凡事都有意外,要是福山县也止不住宋瑞的脚步,那麻烦就真大了。   事不过三。   当三个县的官仓倒卖都和漕帮有关时,宋瑞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漕帮进行立案调查了。   而漕帮……   一个县的粮仓都经不起查,你指望一个州的漕帮屁股能干净得了?   事实上,宋瑞经此一遭,估计早已开始怀疑漕帮了,只是碍于没有直接证据表明。   若是三个县的证据综合在一起,互相补缺印证,那崔成他们就再也没有借口和理由能阻止宋瑞调查漕帮了。   比较苦逼的是,他们上头的人明知底下人私藏账本,还不能去收。   因为这是底层官员保命的手段,要是强收账本,保不齐会有人认为上头要杀人灭口,然后狗急跳墙自首,以求自保。   崔成他们若是真这样做,就等于变相把底层官员往宋瑞那边推,宋瑞碰着这事估计后槽牙都能乐掉了,不用费劲心思查案,证据就自己跳出来,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而底层官员,往往是脏活累活干最多的,他们提供的证据要是在宋瑞手里累积起来,反向逆推,顺藤摸瓜,一抓一个准! 第249章家不和,人不兴   家和县兴镇码头,这里本该是一镇之地最繁华的地方,此刻却是冷冷清清,只有几个瘦得皮包骨的老妇老头儿,趴在岸边,用缺口的碗捞水喝。   “爷爷,我饿。”   一个头大四肢细,活像经典外星人形象的小孩儿奄奄一息道。   “幺儿,喝吧,多喝点,喝饱了就不饿了。”   皱巴巴的老人眼里已经流不出泪,捧着破碗,捞着江水,颤颤巍巍地喂到小孙子嘴里。   “做个饿死鬼可不行,来世一定要投个好人家。”   哗啦,哗啦……   江水上涌,只是未过脚踝的浪,却差点没给爷孙俩拍地上。   涨,涨潮了?   不应该啊,时候不对啊。   老人抬眼望去,一块巨大的木板上站着一老汉、一少年、一毛驴、一骡子。   他揉了揉眼,怀疑自己是饿得头晕眼花了。   这滔滔江水,是一块连舢板都算不上的片木能畅游的?   还没有桨……   锵!   老人清晰地听到了金铁之声。   他看到那少年朝着身后一划,波涛荡漾,水花迭起,然后木板就奔着他们爷俩来了!   要撞过来了!   老人心里惊慌不已,下意识抱起孙儿就要闪躲。   但他饿得太久了,猛地起身,腿脚发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只能绝望地看着大木板冲过来。   罢了罢了,这般死去,总比活活饿死要好。   望来世,不说还能做人,做个盛世犬也好。   就当老人心态转变,坦然等死时,木板上的少年腾空飞起,先一步落地,站在老人身前,待得木板冲来之时,一脚踏住,刹得稳稳当当。   “恁娘,终于是到了,俺要洗个热水澡,俺要喝口热汤!”   宋瑞委屈道。   好在雨没过多久就停了,陈胜也用真气烘干了他的衣服,不然他可就遭老罪了。   “咳咳,老先生,对不住了。”   陈胜尴尬地咳了咳。   都说装逼一时爽,翻车火葬场,有时候装逼装过头了,那也是够够的。   砍漕帮的船砍顺手了,愣是没有留下来一条遮风挡雨的。   逃生小船也不是没有,但载不动他们,也挡不了雨,还不如大甲板呢。   好在雨没下多久就停了,但怎么让这大甲板动起来,朝着预定地点漂过去,就只能靠陈胜了。   划水不用桨,动力全靠浪。   没有帆,没有舵。   剩余几十里距离,全都是陈胜用杖刀发刀气,一路造浪浪过来的,速度还挺快,就是宋老登有些受不了,他不晕船,但他晕冲浪板啊!   没有吐得稀里哗啦,都算是老当益壮了。   “恁别说了,年轻人,有时候失了智,俺是能理解的。”   宋瑞摆手表示不计较,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面前的爷孙俩吸引了。   小孩儿头大躯干细,没穿上衣,肋骨外翻。   老人皮蒙着骨,眼窝深陷,脸颊内凹。   “这,这,老人家,你们这是……”   宋瑞见爷孙俩的样貌,浑身颤抖。   这模样,他太熟悉了,那年入帝都时的大雪,路边倒下的人,比比皆是,这分明是瘦脱了相的样貌!   “陈小哥,恁哪儿还有干粮吗?”   宋瑞问道。   “有,泡了水,但还能吃。”   陈胜内心长叹一口气,从老马行囊里拿出几张饼子和酱肉递了过去。   “老人家,给,先吃着,慢点吃,别把肚子吃坏了。”   宋瑞将饼子和酱肉递了过去。   “这,这位大人,这饼子和肉是给我,我的吗?”   老人咽了口口水,难以置信道。   他看出来了,那可是大饼子,还有正儿八经的酱肉,不是米肉做的。   这米肉啊,顾名思义,就是吃米长大的肉,又可以称之为菜人!   老人和孙儿只剩皮和骨,侥幸没成为案板上的菜,锅里的肉。   “给,拿着,就是给你们的。”   宋瑞将饼子和酱肉塞进老人手中。   “谢大人,谢大人。”   老人也顾不得朝宋瑞跪地磕头,将酱肉放到孙儿嘴边,“幺儿,快吃啊,香喷喷地肉嘞。”   只是刚刚还在喊饿的孙儿,此刻却没有张嘴,或者说,他这辈子也不能再自己张嘴了。   “幺儿,幺儿,快吃啊,快吃啊,不想吃肉吗?爷爷给你换饼吃。”   老人声音发颤,将肉换成饼子又放过去。   饼子浸水,碰到孙儿的唇时,碎了,落得一地渣。   陈胜紧了紧握刀的手,又默然松开。   迟了,太迟了。   饿久了,油尽灯枯,吃与不吃,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   两人的心跳声微乎其微,很快连他也要听不见了。   老人抱着孙儿,悲切地望着宋瑞,张口却无话可说,最后仰倒在地上,浑浊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天空,一滴血泪从眼角滑落。   老人也死了,手里还拿着一小块饼,一块酱肉,他是饿死的。   宋瑞浑身颤抖,双拳紧握,宛若一座蓄势待发的活火山。   他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子,伸出手,将老人的双眼闭上。   “俺知道,俺知道恁要说什么,俺来迟了,来迟了……”   宋瑞的眼睛随着老人双眼闭上,再睁开时,已是红了,他张口,一字一顿。   “去,县,衙!”   什么热汤,什么洗澡,他现在只想杀人!   “好。”   陈胜点头。   漕帮劫江,让他们暂时摆脱了跟在屁股后面的小尾巴,有三四天左右的消息延时期,在这家和县兴镇,能做很多事了。   两人沿着官道行走,寻县衙。   一路上碰到的人很少,但凡遇到的,都是形同枯槁,瘦骨嶙峋的,分不清是人,还是饿死的鬼。   这期间不乏有饿急眼的,打陈胜和宋瑞的主意,毕竟老马和小毛驴可是几百斤的肉啊,尤其是老马,那叫一个膘肥体壮,油光水滑。   对于这些不长眼的人,陈胜也只能宰了。   宋瑞没有拦着。   因为这些人杀了要比留着好。   敢对他们动手,心里那条做人的底线早已越过,留着,只会害更多的人。   极端的环境下会诞生极度的恶,用言语已经无法将这恶压制下去,只能靠杀!   宋瑞也没有因为那些人而感到愤怒,他的满腔怒火只针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第250章宋瑞敲打县官   噼里啪啦。   算盘珠子拨动的声音。   家和县的县丞卢惠选正堂而皇之地坐在县衙公堂主位扒拉着,本该坐这位置的县令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他的面前,两个人正交错地走着,好似热锅上的蚂蚁,那叫一个你来我往。   “我说何三使,柯县尉,你们俩能别老晃悠吗,搞得本官算盘珠子都拨错了。”   卢惠选无语道。   “卢大人,卑职这是急得坐不下啊,上面传来消息,说那宋瑞离了郡城,没有沿着朝廷大军经行处郡县查案,反而去了青天县,这青天县可就在咱隔壁啊!”   柯县尉焦急道。   明明县尉和县丞同级,但他却称卢惠选为大人,谁叫人家是五姓世家卢家的人呢。   有背景,有势力,人家的下限是县丞,而柯县尉,不出意外,这辈子县尉坐到退休。   “是啊卢大人,咱这粮仓亏空的事,根本就瞒不住啊!”   何三使语气焦虑,眼中闪过做贼心虚之色。   粮仓亏空?   那已经不是亏空能形容的了,只是说着好听而已。   “唉,两位莫要着急。”   卢惠选捻了捻胡须,自信一笑道:“这宋瑞,可未必能走到我们家和县。”   何三使与柯县尉对视一眼,皆是眼前一亮。   “哦?大人的意思是……”   “不错,上头自会有人阻他!他到不了我们这里!”   卢惠选胸有成竹道。   他虽然是卢家人,但家族地位还没到知晓横江截杀钦差大臣的等级,不过却是可以得知有人会出手的消息。   “哦?上头会出手?这可太好了!”   何三使与柯县尉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他们上头的人有谁?   虽然没办法全知,但也能管中窥豹,帝都四象城的世家肯定是没得跑。   卢、王、崔、郑,这四家在朝为官的可不少,他们要出手,这钦差大臣宋瑞还真不一定能走到家和县。   “可是大人,凡事都有万一啊,那宋瑞身旁不还跟着一个叫陈胜的高手吗,这万一要是让他们逃过一劫,咱可就危险了啊。”   何三使担忧道。   陈胜在中塘郡郡城可谓一闹成名,那两首悯农加一警句,把郑天寿给钉死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他俩的最新画像与资料可是传遍了整个中塘郡。   人杰榜第十八,胜过第八的刀狂程鹏,实力疑似先天五品圆满,掌握刀韵。   何三使一想到陈胜的资料都不由得头皮发麻,本来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作为一个武者,他太明白先天五品还掌握刀韵的份量了。   卢惠选闻言微微一笑道:“何三使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我们不是还有一位沈县令么。”   对啊,不还有那替罪……咳咳,那县令可以甩锅嘛。   何三使的心算是彻底放松了,想着一会儿回家,和家里的小妾们接着奏乐接着舞。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鼓声。   “直娘贼,那个扫兴的家伙这个时候敲鼓,那个谁去开门!”   何三使不爽地指着一旁的差役道。   这群刁民,看来还是没饿坏,居然还有力气来敲登闻鼓   “是,三使大人。”   差役拱手,小跑着去开门。   门一开,还没看清敲鼓的人长什么样,便不耐烦道:“敲敲敲,敲你奶奶个腿儿,你……”   砰!   鼓槌砸在差役脑袋上,差役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是何人敢在衙门口撒野!”   何三使第一个反应过来,呵斥道。   “是俺!”   宋瑞一脚踹开了半掩着的大门,手持跟擀面杖一般粗的鼓槌,这玩意儿打人可比小板凳顺手多了!   “宋宋宋……宋瑞!”   何三使跟见了鬼似得尖叫出声。   刚刚还在说钦差大臣来不了家和县,转眼人就来登门拜访了,这能不让他叫出声来吗。   “以下犯上,见钦差大臣不行礼,反直呼其名,该打!”   宋瑞抡起鼓槌朝着何三使的脑门砸下,那是真不把对方当人,而是当成鼓。   可何三使好歹是七品武者,他要想躲,还是很容易躲开的,甚至后发制人掐住宋瑞的手腕,让其无法砸下也是可以做到的。   正常情况下,躲闪才是上上之策,要是抓握,宋瑞定会小题大做,以对钦差大臣动手为由,再次整治我。   何三使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好了选择。   砰!   宋瑞的鼓槌狠狠砸在何三使脑门上。   “啊!”   何三使惨叫一声,脑袋上肉眼可见地起了个包,好在他是七品武者,皮糙肉厚,换做普通人,照脑袋打能活下来都是万幸。   没错,宋瑞就是奔着打死人的力度砸鼓槌的!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下官知错了!”   何三使捂着头跪地求饶。   眼角的余光瞥向宋瑞身旁的陈胜。   这是他选择不躲不挡,脑袋硬扛的原因。   因为在宋瑞举起鼓槌的那一刻,陈胜就伸手搭在了杖刀刀柄上,朝着何三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何三使瞬间就明白了陈胜要表达的意思。   敢闪躲或是格挡,那劈头盖脸的就不是鼓槌,而是刀了!   鼓槌一下,脑袋肿个包。   快刀一下,那就五五开了。   这要选哪一个,已经不言而喻了。   挨完这一鼓槌,只要我求饶得够快,就算你是钦差大臣,也找不到理由再打我!   事实上,按大乾律,直呼上官的名字,其实根本就算不上以下犯上的罪名,直呼皇帝的名字才是大不敬之罪。   但何三使他认了。   宋瑞显然是来者不善。   他先挨一鼓槌,也好过对方接下来的雷霆之怒。   这衙门里还有县丞、县尉呢,总不能逮着我一个三使往死里打吧?总得雨露均沾吧?   不过何三使挨了这一棍,可把卢惠选和柯县尉吓坏了,也不原地坐着了,乖乖地站好。   他们可不是武者,脑袋要是挨这一鼓槌,那可能就一睡不起了。   “哼,算恁跪得快,恁是家和县的县令吗?”   宋瑞冷哼一声后问道。   “不是,下官叫何利,乃是家和县三使。”   何三使连忙否认,将职务姓名说出。   开玩笑,宋瑞这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这县令,当不得,还是卢大人有远见啊! 第251章好官?   “恁是县令吗?”   宋瑞看向柯县尉道。   柯县尉看着宋瑞手里的鼓槌,连忙摆手道:“卑职不是,卑职不是,卑职乃是家和县的县尉,姓柯,名三栋,一二三四五的三,国家栋梁的栋。”   “就恁?还国家栋梁?”   宋瑞神情不屑地冷笑一声,鼓槌指着卢惠选。   “那恁呢?恁刚才是坐在公案前,恁就是县令吧?”   “不不不,下官不是,下官乃是家和县的县丞卢惠选,惠民的惠,选择的选。”   卢惠选连忙否认,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就不贪那屁股,坐上公案前的位置。   “惠民的惠?呵呵,既然恁不是县令,那恁怎么坐在公案前?恁要知道,这可是逾越之举啊!”   宋瑞充满杀气道。   他现在只想敲死一两个,来暂时平息心中的怒火,同时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让这帮掏真账本时能动作利索些。   但凡卢惠选说错一句话,这鼓槌就得落到他脑袋上,让他成为那只鸡!   “大人,这不是下官想坐的,是县令让下官暂代他,处理县里的公文啊。”   卢惠选委屈巴巴地解释着。   “哦?县令让你坐的?那县令不在衙门当值,跑哪儿去了?”   宋瑞问道。   “县令去施粥赈灾了。”   卢惠选说道。   “施粥赈灾?中塘郡今年风调雨顺,哪来的什么灾?是不是恁搜刮民脂民膏,导致的人祸成灾?说!”   宋瑞一声呵斥,卢惠选差点没吓得瘫软在地。   一直以来,卢惠选都以世家子弟的身份而自豪自傲,凡事都要摆个谱,遇事哪怕再急也从不慌张,对下更是把架子高高端起,县丞的官职,却摆出一副太守的架势。   平日里,三使何利与县尉柯三栋都唯他马首是瞻,所以也无人敢顶撞他。   如今遇到宋瑞这钦差大臣,一声呵斥,带着正气凛然,威严肃穆,瞬间让照猫画虎的卢惠选破了功,胆战心惊。   “大人,冤枉啊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家和县本就是有名的贫困县,应付每年的秋收争粮已是极为勉强,而今大军北上,朝廷要求二征粮以供大军。   下官本想上书朝廷,让本县免征二粮,奈何县令不赞同,说地方当为朝廷分忧,命我等强征,许多百姓不得已将春耕的种粮交上去,如今无粮可食,无种可种,自然是灾荒四起。”   卢惠选悲呼着,眼泪哗哗地流,叩首道:“是下官失职,让家和县百姓忍饥受饿,流离失所,还请宋大人责罚。”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陈胜挑眉,被这卢惠选一通说辞,宋老登还真不好下手打他。   要不是他听力远超常人,在宋瑞敲鼓之前,就将县衙里的议论听个真切,还真以为卢惠选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呢。   这个世界欠我们这位县丞大人一个奥斯卡啊!   宋瑞看着痛哭流涕的卢惠选,淡漠道:“既然如此,那就带俺去赈灾施粥的地方。”   稳了,稳啦!   还好,往年向朝廷哭穷时,练就了这说掉眼泪就掉眼泪的技能。   卢惠选心中欣喜万分,不敢表露,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低声道:“是,大人,还请大人随下官指引前往。”   “恁两个也跟上。”   宋瑞瞪着何利与柯三栋两人,将鼓槌随手往地上一丢。   咚隆!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应道:“是是是,谨遵大人令。”   因为卢县令卢老爷见不得百姓忍饥受饿,所以施粥的地方远离县衙。   宋瑞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方才见到长长的施粥队伍,烂木破席搭成的粥棚。   粥棚施粥的十几个人,个个膘肥体壮,粥桶旁边站着一矮个儿留着八字胡,贼眉鼠眼的家伙,穿得干净整洁的绸缎,背着手,也不掺和施粥,就那一对招子,滴溜溜地在人群里搜罗着。   不过这贼眉鼠眼的家伙可不是领头人,真正领头的是穿着陈旧官服,面容憔悴,肤色粗糙的中年人。   “诶?县丞大人,您来了啊。”   那贼眉鼠眼之人见到卢惠选,立马迎了上来,谄媚道:“大人您放心,那……”   “咳咳,张主簿,还不快来拜见陛下委派的钦差大臣宋大人。”   卢惠选立马打断张主簿接下来要说的话,暗中眼神示意。   张主簿马上心领神会,连掌自个儿俩耳光,朝着宋瑞躬身行礼。   “宋大人,小的没见识,不识真佛,怠慢了,还请大人责罚。”   责罚?   你都自个儿扇自个儿巴掌了,我还有什么理由责罚?   宋瑞冷着一张脸,越过张主簿,朝着粥棚走去。   陈胜紧随其后,他摸了摸鼻子,这附近的气味可真是一言难尽。   有屎尿腌臜,汗腥脚馊,还有……尸体的腐臭味!   张主簿起身与卢惠选对视一眼,连忙跟在后面,何利与柯三栋紧随其后。   要不是陈胜这连太守都敢宰的煞星抱着杖刀在一旁,这俩货非得贴到宋瑞身边鞍前马后不可。   粥棚旁用茅草搭了一个遮场,领完粥的人可以到这场子里喝,避避太阳休息一会儿。   宋瑞路过遮场,与一个捧着碗,迈着小碎步的孩童擦肩而过。   他停下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回头望着孩童,因为他刚刚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了碗里晃荡着的……粥?   不,应该用淘米水来形容更为恰当。   “奶,粥来啦,粥来啦。”   小男孩的声音有些虚,但能从语气里听出兴高采烈的情绪,他来到遮场,翻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捧着破碗,蹲下身子,将这救命的粥递到老人的嘴边。   老人没有张口,她也张不了口,因为她已经死了。   “奶,你吃啊。”   小男孩没有发觉,伸手往米水里捞出几粒米,又递到奶奶嘴边。   宋瑞见到这一幕,红了眼眶,悲愤之情充满胸腔,他走到小男孩面前,颤声道:“孩子,你自己吃吧,你的奶奶……已经死了。”   善意的谎言在这灾荒面前不再适用,唯有真相,才能让眼前这五六岁的孩子认清现实。   或许这有些残忍,但认不清现实的后果,就是死! 第252章贪官?   咔嚓!   破碗落地摔两半。   “奶,奶,呜呜呜……”   小男孩伏在老人的尸体上痛哭流涕。   很快,遮场站起几个饥民,麻木地将小男孩拉开,把老人的尸体拖拽到后头挖的坑里。   深坑里面已经堆满了尸体。   这是今天的量,每天夜里都会有人把尸体运走,也不知道是埋了,还是……   小男孩哭着哭着,声音也逐渐变得小了起来,直至没有动静。   宋瑞心头一紧,连忙翻过地上躺着的人群,俯下身子去探孩子鼻息脉搏。   还好,虽然微弱,但还活着,只是悲伤过度,加上饥饿至极才昏死过去。   可天天喝这样稀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粥,又能撑多久呢?   望着遮场横七竖八躺着的人群,步履蹒跚捧着破碗领粥的皮包骨饥民,还有那深坑里堆积的尸体。   宋瑞不由得联想起登陆兴镇码头时遇到被活活饿死的爷孙俩。   难怪,难怪他们会跑到江边捞水喝。   靠这米粥内的几粒米苟命,不如去江边赌一赌,看看能不能捞点鱼虾蟹水草吃活命!   老人怀抱死去孙子时无以言表地悲伤,即使泪流干了,也要在临死前挤出血泪。   小男孩面对逝去的奶奶,哭得昏死过去,人们麻木地拖拽尸体……   这一幕幕画面在宋瑞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他的怒气如波涛般不断上涌,身体剧烈颤抖。   轰隆!   火山喷发了!   “家和县县令何在!”   充满杀意的怒吼让在场麻木的饥民们都不由得将目光看了过来。   卢惠选和张主簿等人心里更是直打哆嗦,他们没有看宋瑞,而是看向宋瑞身旁的陈胜。   宋老登想打死个人还真够呛,但这位爷要是动了,那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连太守都敢杀的人,宰几个县官,这不手拿把掐的事儿嘛。   陈胜感知到了几人的小动作,猛然回头,对他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妈呀,这真的是瞎子吗?   卢惠选与张主簿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盯着陈胜。   正在给饥民们打粥的县令听到宋瑞的怒吼,眉头微皱,将马勺放下,循声走来,看到是个老汉,身边居然还跟着县丞和主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拱手不卑不亢道:“吾乃家和县县令沈石,不知老丈是何人,为何唤本官?”   “沈县令,这位可是陛下派来的钦差大臣宋瑞宋大人,还不快快下跪行礼!”   何利呵斥道,眼里带着幸灾乐祸。   他刚刚就因为没有及时行礼而被宋瑞抓到机会砸了一鼓槌,这沈石怎么滴也得吃上一脚吧?   “不知者不罪,况且按本朝律例,我最多只需拱手行礼便是,何来下跪一说?”   沈石冷眼看了一眼何利,转头对宋瑞拱手行礼,“宋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那下官就去施粥了。”   “恁给俺站住!恁的事大了!”   宋瑞对沈石如此“嚣张”的样子感到火冒三丈。   施粥?恁特娘也好意思开口?   他一把抓住沈石的手腕。   咦?咋恁瘦?   宋瑞有些诧异,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将沈石拽到煮粥的大锅前才松手。   可怜的沈石,看着比宋瑞要高要年轻,却被轻而易举地带着跑,还差点没栽倒。   哗啦!   宋瑞将灶台上的一把筷子扔进粥中,竹筷子很快便浮了起来,他盯着沈石,语气森然地问道:“恁既然这么了解大乾律例,应该知道赈灾施粥的法章规定吧?”   沈石望着漂浮于粥水上的筷子,眼里尽是无奈与悲痛,语气低沉道:“知道,所施赈粥,必须厚可插筷。”   “那恁看看,这筷子插上了吗!”   宋瑞掷地有声道。   “没有。”   沈石失魂落魄道。   宋瑞拿起马勺,在锅里搅了几圈,怒叱道:“这别说插筷子了,就是想捞出几粒米也办不到!”   “宋大人,我……”   沈石有心争辩,但看到卢惠选等人,顿时沉默了。   原来……是到时候了吗?   该到了我背锅的时候了啊。   “怎么了?无话可说了?那恁也该知道违背朝廷赈灾施粥章法的后果吧?”   宋瑞面无表情道。   “知道,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沈石点头,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悲嚎道:“宋大人,您要下官的脑袋,下官认了,能否在行刑前,让下官见老娘最后一面!”   宋瑞闻言大怒,一脚踹翻沈石,“什么叫恁认了?恁就该死!死在恁手里的饥民,又有多少位母亲多少位儿?恁有何资格再见恁母亲一面!”   沈石从地上爬起,背对宋瑞,面朝遮场大喊。   “娘啊,娘!”   “儿啊,娘在这儿,娘在这儿!”   一穿着补丁麻衣,骨瘦如柴的老妇人从遮场人群中站出,她拄着拐杖,捧着一个破碗,步履蹒跚地跨过地上的人群,来到沈石面前。   宋瑞见到这一幕,瞳孔骤缩,理智遏制住了心中的怒火,他开始仔细推敲起沈石这个人。   比他还高半个头,却被他轻易拽动,毫不费劲,这体重恐怕都不到八十斤,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脸颊浮肿,披头散发,一身官服陈旧不堪,领口黢黑。   这真是一个贪官该有的样子吗?   给沈石换身麻衣,扔饥民堆里,毫无违和感。   再看看他的老娘,饿得走路需拄拐,衣服上的补丁一摞又一摞,可怜老妇人的身形脸色,也就比小男孩已死的奶奶强上一点。   沈石,真的是贪官吗?   可若不是,他为何要如此干脆利落地认罪?   “娘,亲娘啊!”   沈石跪在地上,一个膝盖一个膝盖地挪到跟前,抱住了老娘,嚎啕大哭。   “儿,不孝,儿不孝啊!儿让老亲娘端着碗,在粥棚领粥喝啊!”   “不,不,娘知道,娘都知道,我儿是好官,我儿是好官。”   老妇人抱着儿子失声痛哭。   沈石轻轻推开老娘,挽起袖子,露出干瘦的小臂,张着嘴就要狠狠咬下。   生而养之,断头可还,他沈石愧对母亲多年来的养育之恩,要咬下自己的一块肉,为老娘果腹! 第253章命运共同体   呼!   清风拂过。   有人抓住了沈石的手腕,往后一拉,让他的嘴咬了个空。   “沈县令,何苦呢?我是瞎子,也能听得出事有蹊跷,宋老先生又岂能看不出呢?今日,你的人头尚接着脖子,待得水落石出,你若无罪,自然能在老母身边尽孝,弥补心中愧疚。”   陈胜笑道。   “没用的,没有用的。”   沈石先是愣神,旋即摇头苦笑。   “有没有用,是俺说了算,不是恁说了算!”   宋瑞瞪了沈石一眼,而后对着卢惠选说道:“把沈石给我先关到县衙大牢内。”   “是,大人。”   卢惠选领命,心中暗自窃喜,让站在粥棚旁的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将沈石押走。   没错,那些壮汉,还有张主簿,都是他派去监视沈石的,真正在施粥的,就只有沈石一人罢了。   此刻的卢惠选内心无比嘚瑟。   呵呵,钦差大人又如何?还不得喝我的洗脚水?   待得我把沈石关进大牢,再让牢头……   “卢县丞,你可一定要照顾好他们母子俩啊。”   陈胜的声音打断了卢惠选的坏心思。   “应该的,应该的。”   卢惠选应付式点头。   “不不不,卢县丞,你让我把话说完啊,别人我不管,要是沈石母子在案子查清前出什么事……”   陈胜露出一口大白牙,天真无邪地笑道:“那卢县丞你肯定得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胜能模糊感觉到卢惠选领命时,心中那一缕杀意。   宋老登有他保护,卢惠选也不会脑残到明目张胆地对钦差大人下手,所以那缕杀意,肯定针对的是沈石母子,或者是沈石。   本着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的想法,陈胜就将沈石母子的命和卢惠选捆在一起。   毕竟他不可能既保护宋老登,又能护住沈石。   所以他选择一但沈石母子出事,不管凶手是谁,不用调查取证,立马就把这家和县第二大的官给砍了,也就是县丞卢惠选。   太守都杀过,也不差一个县丞,主打一个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下了地府找阎王告状,都得排队呢!   卢惠选闻言脸都绿了,哆哆嗦嗦道:“陈,陈大人……”   “诶,别叫我大人,我可不是大乾的官。”   陈胜摆了摆手,嬉笑道:“所以我杀人不需要证据,全凭心情,卢大人,你可以赌一下的嘛。”   我赌你个头!   卢惠选心里直骂娘,要是能赌赢,中塘郡前任太守等人也不会坟头草三尺高了。   “卢县丞,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啊?”   陈胜面朝卢惠选,脸色故作阴沉。   他又模糊感受到了卢惠选心中的恶意,有些不确定,所以诈一诈对方。   “没有没有,下官怎么敢骂陈少侠您呢,您放心,在宋大人查清楚案子之前,沈石母子是不会有任何差池的。”   卢惠选连忙否认,语气毕恭毕敬。   “那就有劳卢县丞了。”   陈胜点头。   嗯,确定了,这狗官心里是真的在骂他!   我是什么时候拥有这种能力呢?   对了,是刀劈球形闪电,领悟万物呼吸之后!   陈胜挠了挠头,不明白‘感’和万物呼吸相结合怎么会出现这种看透人心的情况,不过总的来说不算坏事,等晚上再问一下鹰眼男吧。   “陈少侠,多谢救命之恩!”   沈石路过陈胜身边,叩首磕头后,方才站起,从怀里拿出一把大钥匙递给陈胜,一脸苦笑道:“麻烦让宋大人先看看官仓后,再决定要不要煮筷子插不倒的粥吧。”   “沈石!你已是阶下囚,休要胡言乱语!”   张主簿呵斥道。   “呵呵?胡言乱语?”   沈石轻蔑地看着张主簿,用糊弄小孩的语气道:“啊对对对,你们说的对,我就是在胡言乱语。”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县衙走去。   大牢啊,这还是头一遭呢。   气煞我也!这沈石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张主簿气得那一对老鼠须都翘起来了。   “宋老先生,看来那沈石对你意见很大啊。”   陈胜将大钥匙扔给宋瑞,语气揶揄。   沈石刚才就跪在宋老登不远处,若是要给钥匙,直接递出去就行,何必舍近求远,把钥匙给陈胜,又让陈胜转交给宋瑞,这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哼,谁让他认罪认得恁干脆,俺刚才在气头上,真要手里有刀,说不准一刀就下去了。”   宋瑞不爽道。   他又不是那种不听解释的人。   谁知道沈石跪下来就是认罪,要不是宋瑞看出端倪,换个人,直接砍了也活该,告到皇帝面前也是占理的,认罪伏法,这就是大乾律例啊。   不过眼下最重要不是查清楚沈石到底有没有罪,是否冤枉,而是开仓放粮赈灾。   官府的粮仓是无论何时都要保存一定粮食存量的,哪怕是朝廷为北征大军征粮,也不会动用分毫,为的就是能够第一时间缓和因为天灾人祸而出现的饥荒,撑上一两个月,让朝廷有反应的时间,从各地调粮,彻底平息饥荒。   “各位父老乡亲稍等片刻,某这就去粮仓运粮,煮上一锅可以插筷子的稠粥!”   宋瑞朝着饥民们拱手道。   不管怎么样,这能倒映出人影的米汤是不能再喝了,否则死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天气逐渐变暖,人死多了,很容易产生瘟疫的!   大灾后大疫,家和县的人非得死光不可。   宋瑞的话让麻木的人群有了些许色彩,但他们依旧怔怔地看着。   在没看到粮食之前,想让他们动容是不可能的。   鬼知道这位看似好人的宋大人会不会是个只会喊口号,雷声大不下雨的伪君子呢?   宋瑞骑上小毛驴,冷声道:“卢县丞,带本官去粮仓吧。”   “啊这……”   卢惠选想起粮仓里面的场景,有些犹豫。   “嗯?”   宋瑞瞪大眼睛盯着卢惠选。   “是是是,下官这就带大人您去粮仓。”   卢惠选不敢怠慢,只能咬牙在前面带路。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反正沈石会把一切罪责都扛下来的,慌什么。 第254章是清是贪?   家和县官仓。   “把仓盖给俺掀开,俺倒要看看这官仓还剩下多少粮食!”   宋瑞用钥匙打开粮仓大门,朝着身后的卢惠选等人喊道。   “这……”   卢惠选有些犹豫,旋即咬牙道:“掀,全都掀起来!”   原先在粥棚的十几名汉子立马搬来梯子上去掀粮仓的仓盖。   他们是县衙的差役,也是卢惠选的家仆,唯卢惠选马首是瞻。   砰砰砰!   官仓被一一掀开。   宋瑞搬着梯子挨个查看,越查他的脸色越是难看。   空的,空的,全是空的!   “卢惠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瑞咆哮道。   恁娘,搁青天县好歹每个粮仓还剩三成呢,到家和县连三成的样子都不做了?   脸呢?脸都不要了?   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噗通!   早有准备的卢惠选应声而跪,哭诉道:“大人,官仓其实早就没粮了,全都被沈县令以大军征调为缘由,中饱私囊了!”   一旁的张主簿眼珠子一转溜,也跟着跪了。   然后便是主簿跪,主簿跪完县尉跪,县尉跪完三使跪。   总之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还站着的陈胜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他很想来一句“众爱卿平身”。   “大人,我们苦沈石淫威久矣啊!”   卢惠选等人齐声哭诉,这场面,就跟私底下商量好似的。   “别哭了!既然恁说沈石将粮仓里的粮食变卖,中饱私囊,那沈石的家在那儿?恁带我去,趁着他尚在牢狱中,总能搜查出点蛛丝马迹吧!”   宋瑞不耐烦道。   他知道这帮家伙在装,但他不是陈胜,不能把刀架在卢惠选脖子上,来上句“你装你马呢”。   钦差大臣办案是要讲证据的,打人也是要有理由的。   要是沈石家里真没搜出什么贪污证据,那么宋瑞就能以诬蔑上官为由,治卢惠选的罪   “什么?大人要抄……咳咳,要搜查沈石的家?卑职这就带路!”   卢惠选几人听到宋瑞要搜查沈石的家,心里大喜过望,连忙带路。   “哼!”   宋瑞冷哼一声,跟着卢惠选几人前往沈石的家。   他倒要看看,为什么搜查沈石,能让这帮人该装哭的时候都抑制不住扬起的嘴角!   很快,宋瑞和陈胜就来到了沈石的家。   一个很中规中矩的农家小院。   墙是土砖搭建的,房顶是茅草盖的,用树枝当篱笆,围出一个小院,嗯,很潦草的栅栏,防君子不放小人的那种。   “你们把我儿抓去,还来我家干嘛?连我这老婆子也要一块抓去吗!”   倚在门口望着路发怔的老妇人看到宋瑞卢惠选等人,顿时怒了,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拄着拐呵斥着。   这让宋瑞有些尴尬,毕竟他刚让人抓了对方的儿子。   “大娘,我们来你家,就是来调查的,若是没有查出,就会放了您儿子的。”   陈胜上前解释道。   他眼盲,还年轻,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比较容易取得老人家信任,更何况沈石之前还跪谢他,把钥匙给了他。   岂料老妇人闻言脸色骤变,拄着拐,抵在自家门口尖声道:“老婆子我死也不会让你们进去的!”   陈胜:???   怎么回事,我居然感知到了这大娘紧张的心情?难不成她心里真的有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胜纳闷,从沈石之前的表现来看,怎么不像是一个贪官,既然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该不怕查,甚至欢迎来查才对啊。   那不成这世上真有贪官能狠心到让老娘饿得跟竹竿似的,在压根吃不饱的粥棚里领粥喝?   就算沈石冷血,可他对自己总不能也能下得去手吧?   饿得脚步虚浮,说话都要大喘气?   那他贪粮的意义何在?   当贪官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奢侈生活嘛。   把自己折腾得跟麻杆似的,完全违背了贪官的行事准则啊。   “老夫人,进不进去,这可由不得你!你越是这般,越洗脱不了沈石是个贪官的事实!”   卢惠选呵斥道。   “我儿不是贪官,我儿不是贪官!都是你们逼的,你们逼的!”   老妇人情绪激动,抄起拐杖朝着卢惠选砸去。   卢惠选惊慌失措地闪躲,嘴里大喊着,“刁民!刁民!来人呐,把她给我拿下!”   事实上,都不用差役把人拿下,老妇人胡乱挥了两下拐,就因为饿得没力气,腿脚发软,一头朝着地上栽去。   倒的好!最好一倒不起!让沈石彻底恨上宋瑞!   这是柯三栋、何利,张主簿在看到老妇人倒下瞬间不约而同升起的念头。   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   陈胜一个闪身扶住了老妇人,劝慰道:“大娘,您别激动,我保证,宋大人是不会冤枉一个好官,也不会放过一个贪官的。”   他在老妇人阻拦搜查时,就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其身上。   当老妇人面对卢惠选呵斥,喊出“我儿不是贪官”时,陈胜感知到了对方的问心无愧,而不是做贼心虚。   所以他有些懵。   不是,既然您儿子不是贪官,那为何要拦着我们呢?   是怕我们和卢惠选是一会儿的,会栽赃陷害沈石吗?   不过老妇人这一动,倒是把门给让开了。   “进去搜,俺会盯着恁的,若是敢栽赃陷害,杖百,由陈小哥来执行!”   宋瑞对着差役们说道。   以陈胜的实力,哪怕只用一成力道,也能给人活活打死了。   “听清楚了吗!大人说了,老老实实搜查,有什么呈什么,不要弄虚作假,明白了吗!”   卢惠选大声道,他的眼里带着喜意。   栽赃陷害?不需要的。   老老实实搜查,就能让沈石万劫不复了!   “明白了!”   差役们拱手,撞开木门,开始搜罗起来。   “不能搜,不能搜啊!”   老妇人泪流满面。   陈胜眉头微蹙,总感觉这次搜寻的结果恐怕要出乎预料。   “大人,我们搜到大量账簿!”   “大人,我们搜到屋里有好几缸米!”   “大人,屋里停着一口薄皮棺材,是封着的,不知是否强行破开?”   差役们纷纷汇报战果。   “我的儿啊!”   老妇人悲呼一声,昏倒在陈胜怀中。 第255章铁证如山?   “老人家,老人家!”   陈胜轻声呼唤着老妇人。   老妇人悠悠转醒,望着陈胜有些稚嫩的脸庞,回想起自家儿郎小时候对月许愿的场景。   “月光月光,求你保佑我长大后一定要当官,我要做清官,抓那些贪官和坏人。”   小沈石闭着眼,歪着脑袋对月亮许愿,然后再睁开眼,挑灯夜读经史文章。   一朝许志少年郎,十年官场两茫茫。   “儿啊,我的儿啊!”   老妇人悲呼着。   她的脑中,仿佛已经看到了曾许愿要当个清官,惩治贪官抓坏人的儿子,要被朝廷的钦差大臣当做贪官典范,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了!   咔嚓!   薄木棺材已经被撬开,里面不出所料装着满满的碎银两和铜钱。   这碎银加上铜钱,差不多有近万两。   相较于青天县那造价几万两的超豪华衙门,这万两似乎不算多,但也绝不可能是沈石光靠俸禄积攒下来的。   厚厚的账本、几大缸米、满满一棺材的碎银铜钱。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述说着一件事实。   沈石,是个贪官,大大的贪官!   卢惠选等人喜笑颜开,他们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了似的。   “哼,恁高兴个什么劲儿?”   宋瑞冷哼一声。   “宋大人,下官这是为清除了家和县的害群之马沈石而高兴啊。”   卢惠选义正言辞道。   就好像他们真是为民请命的好官一般。   “我看你们是因为成功铲除异己而欢喜吧?”   陈胜戏谑道。   从沈石对张主簿的轻蔑之语,足以推断出他和卢惠选等人不对付了。   “哈哈哈,陈少侠您说笑了,我等皆因沈石之淫威,敢怒不敢言,如今宋大人拨乱反正,压在我等头顶上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对我等而言,也的确是可喜可贺了。”   卢惠选讪笑道。   “既然如此,看来恁都是清官,好官喽?”   宋瑞挑眉道。   “哪里哪里,宋大人,当官不就是为民做主嘛,分内之事,当不得清官好官,更何况被沈石压制多年,我等未尽应有义务,愧对家和县百姓啊!”   卢惠选虽然这么说着,可脸上却没有丝毫愧疚之情,反倒是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他是笃定了宋瑞拿他没办法,世家子弟的傲气又上来了。   钦差大臣?批龙奏为民请命的宋瑞也不过如此嘛!   “你,你胡说!我儿不是贪官,我儿不是贪官!”   老妇人气愤地指着卢惠选,“你才是贪官!”   “大胆!宋大人在此,你这民妇,安敢诬陷卢县丞!”   县尉柯三栋呵斥道:“来呀,给这贪官之母也押到县衙大牢之中,好让他们母子团聚!”   “诺!”   差役们撸起袖子,不怀好意地朝着老妇人走去。   卢惠选、何利等人紧紧盯着这一幕。   趁宋瑞还没表态,他们希望将老妇人拿下,送到县衙大牢。   甚至希望这过程中老妇人能拒捕,反抗激烈点,差役好动手,让其受点明显的皮肉伤。   沈石若见老母被关押还受伤,必定认为宋瑞和卢惠选等人乃是一丘之貉,届时再向其抛出认罪伏法,保你老母的条件,这事儿,也就定下了!   宋大人可以交差,卢县丞依旧在家和县作威作福,皆大欢喜。   就是家和县死了个县令,一位母亲失去了儿子罢了。   锵!   杖刀出鞘,周遭的空气都下降了好几度。   差役们全都停下了脚步。   何利、卢惠选等人瞬间汗流浃背。   “干什么?都看着我干什么?你们继续啊,我拔刀削个脑袋……削个指甲不行吗?”   陈胜用手指弹了弹杖刀刀身,在阳光下,原本暗红的刃面折射出猩红的反光,透着股血腥味儿。   都说玄铁制刀,杀人不沾血,可陈胜的杖刀却仿佛腌入味儿了似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杀的人太多了,血液虽然沾不上去,但血气却是缭绕其上。   可这得杀多少人?几百?几千?几万?   还有,你刚刚是想说削个脑袋的吧!   咕噜!   卢惠选等人想起陈胜的彪悍战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位爷要是发起飙来,整个家和县都不够他砍的!   这还怎么继续啊!   就在这时,宋瑞开口打破了这僵持住的气氛。   “既然恁这么想做分内之事,愧对家和县百姓,那就回去把粮仓账本给俺拿来,顺便找几辆车来,把这几缸米拉到粥厂煮。”   “那宋大人,这沈石的母亲……”   “等恁把车找来,俺亲自押送,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   卢惠选看着已经开始把玩飞刀的陈胜,顿时没有话讲。   快刀陈胜,善使飞刀。   这可是上面发放下来的最新信息。   惹不起惹不起。   待得几人带着差役离去。   宋瑞才朝着老妇人拱手道:“老姐姐,一会儿多有得罪了,俺还是那句话,是清是贪,俺会彻查清楚的,绝不会冤枉一个好官,也绝不会放过一个贪官。”   “我儿绝不是贪官,绝不是!”   老妇人泪流满面,斩钉截铁道。   “俺会彻查的。”   宋瑞长叹一声。   目前情况对沈石太不利了。   账本、米缸、碎银铜钱。   当这些罪证摆在宋瑞眼前时,他确实有些懵。   这简直铁证如山,把“贪官”二字钉死在了沈石身上。   可仔细一想,这一切似乎有些太顺利了,顺利中充斥着诡异。   缸里有米,沈石与母亲却饿成这副模样。   而官仓无米,沈石却还能煮出米汤,虽然米粒没多少,但还是可以捞得出来的,那这米从哪里来?   显然,是沈石用自家缸里的米熬的。   老弱的命靠着这米汤可能撑不住,但青壮却是能靠这汤吊命。   虽然有些残酷,但舍老弱,留青壮,家和县就还有希望。   不然青壮死了,就算度过饥荒,谁来种地?   沈石在精打细算,靠着家里的几缸米,妄想让全县的百姓度过饥荒。   为此,他和老母甚至与饥民们同吃一锅粥。   这样人,会是贪官吗?   一边是铁证如山,一边是与民同食。   沈石啊沈石,恁还真是会给俺出难题啊!   宋瑞内心直摇头。   但愿卢惠选几个没有把一切路都堵死了。   不然沈石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第256章人心能撒谎吗?   “宋老先生,我有个问题,不知道你可以不可以替我解惑?”   陈胜笑问道。   “是何问题?尽管说来。”   宋瑞点头。   他毕竟阅历比陈胜这小年轻丰富,有时候能指点迷津。   “您说,人嘴上能撒谎,这心,也能撒谎吗?”   陈胜问道。   “心……”   宋瑞沉思片刻后,摇头道:“不能。”   “是啊,确实不能,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心,是最能反应出人真实情绪的啊。”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   宋老登回答这个问题时,一开始是迷茫,后来坚定,这不正好说明一切了吗?   所以,这沈石真是冤枉的。   只是明明被冤枉,为什么要认罪认得那么干脆呢?   “年轻人,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个问题?”   宋瑞看着陈胜,有些云里雾里。   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天哪来的那么多复杂心思,还问到了人心。   “没什么,就是好奇罢了。”   陈胜摸了摸鼻子。   察觉人心这事说起来太匪夷所思了,他敢解释,也得宋瑞敢信啊。   等这老登拿卢惠选等人没办法,真要错斩沈石的时候,他再表明也不迟。   “莫名其妙。”   宋瑞摇了摇头。   他有点讨厌话里有话的谜语人了。   几辆板车驶来,拉车的有驴也有骡子。   “嗷咦?”   老马瞅了瞅,发现没有母骡子,又漫无目的地在沈石家周围闲逛。   真是的,这个县是它走过最差的地方了,路边能打牙祭的嫩草都没有,地都被薅得光秃秃的。   “宋大人,车来了。”   卢惠选指着他所乘之车上面堆积的账目道:“这是我与张主簿近五年所记的衙门账本,里面记载了五年内所有开支运转。”   “俺说过了,俺只要恁记载粮仓进出的那些账本。”   宋瑞皱眉道。   “是啊,既然你们迫于沈石淫威,有愧于百姓,那私底下肯定有一份记载沈石贪污官仓粮食的账本吧,再不济,也得有一本粮仓粮食进出实记的真账本吧。”   陈胜在一旁调侃道:“总不能连贪官沈石都给自己写日记……写账本,你们这些为民做主,分内之事的清官,连账本都没有吧?”   要说县尉柯三栋和三使何利没有账本,那还算正常,毕竟他们职责就不是这块儿的。   可要是县丞和主簿没有,那就有的说道了,专门负责管后勤人事的没有粮仓账本,搞笑呢?   卢惠选见糊弄不过去,连忙改口笑道:“陈少侠说笑了,粮仓账本肯定是有的,下官不是怕宋大人万一还需要查衙门别的账,所以干脆全都带过来了。”   “是吗?那还真是让恁费心了啊。”   宋瑞撇了撇嘴,指着那载着账本的车道:“就这辆跟着俺去县衙大牢,剩下的空车,恁载着米去粥棚施粥吧。”   “谨遵大人令。”   卢惠选拱手,朝着身后差役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把米缸搬上车啊!”   “老人家,您慢点。”   陈胜将老妇人搀扶上车。   “孩子,我真能见到我儿吗?”   老妇人颤声道。   她的情绪没有似刚才那么激动了。   皆因陈胜刚才在她耳边说的一些话。   “老人家,您可要坚持住,现在你们母子进大牢,比在外面安全,您也可以和您儿子见面不是?”   老妇人转念一想觉得十分有理,万一儿子被冤枉致死,她大不了一块死,也不至于连儿子死前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抱着这份心,她的情绪算是不再有太大波动了。   她只希望要有下辈子,还当沈石的娘,叫孩子别当什么清官了,当个农民,当个工匠,当个商人,都比当清官要好。   “老人家,看开点,也许您和您儿子都不会有事呢。”   陈胜笑道。   他已经猜到宋老登打算用什么方法为沈石沉冤得雪了。   “恁不去施粥救灾,跟着俺作甚?”   宋瑞瞪着卢惠选等人。   “啊,宋大人,施粥这事,交给差役们去办就行了,下官还是想跟在您身边,好学习您是如何审判那沈石的呢。”   卢惠选讪笑道。   让宋瑞单独和沈石见面,他还真不放心。   万一沈石见到老母,不甘心抖落点什么出来,那可就糟了。   “行,恁要跟就跟着吧。”   宋瑞都快被气笑了,这么想跟,那就让你们跟个够。   几辆板车载着米缸朝着粥棚驶去,独留一辆载着从沈石家里搜罗出的账本和赃银。   “老马,别闲逛了,不然让你拉车。”   陈胜喊道。   “嗷咦!”   老马翻着白眼过来。   相比于拉车,他还是更愿意驮着陈胜。   “走喽!”   宋瑞驾车。   陈胜骑着老马,老马身后跟着小毛驴。   唯留卢惠选等人风中凌乱。   宋大人等等,我们还没上车啊!   他们来时坐着板车来的,没想到宋瑞霸占一辆后,宁肯载着“嫌犯”沈石的母亲,也没去载他们。   沈石家距离衙门可有二三里地呢!   这对于普通庄稼汉子可能不算啥,跑起来半刻钟的事儿,轻轻松松。   可对于卢惠选这些养尊处优的官老爷来说可就累人了。   偏偏他们还不能回家拉一头坐骑,因为这一来一回,指不定宋瑞和沈石在牢里会说什么呢。   除了何利能轻松跟上,其他人跑到衙门时,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这,还是耽误些时间。   宋瑞已经把沈石母亲送进大牢了,还让母子俩就关在隔壁。   “宋,宋大人,您,您不是要审沈石吗?”   卢惠选气喘吁吁道。   “宋老先生思来想去,还是灾民最为重要,人在牢里,账在衙门,明天审也来得及,所以还是先去粥棚看看吧。”   陈胜笑道。   卢惠选:玛德,玩儿我们呢!   宋瑞:啊对,就是玩你们!   面对宋瑞的戏耍,卢惠选等人是敢怒不敢言。   陈胜突然迈步上前,卢惠选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   “嗤,卢县丞,你怕什么?陈某又不是什么妖怪,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罢了。”   陈胜嗤笑道。   “什,什么话,陈少侠直说好了。”   卢惠选讪笑道。   咱俩真不熟,不要靠那么近,对我来说很危险! 第257章给宋大人立庙!   “卢县丞,我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你的命和沈石母子是挂钩的,他们死,你也得死,你是不是忘了我所说的话啊?还是说……”   陈胜轻笑着,时不时摸着杖刀刀柄,语气陡然阴沉起来。   “你当我真的不会宰了你吗?啧啧,姓卢,不会是卢家的那个卢吧?五大世家的人,这我还真没杀过,要不您试着当这出头鸟?”   “陈少侠,冷静!冷静!下官可没有伤害过沈石母子啊!”   卢惠选委屈道。   “想也不可以,想也有罪哦。”   陈胜指了指脑袋,又指了指县尉柯三栋。   这货下令抓捕沈石母亲时,卢惠选等人的恶意满满,稍微感知一下就知道他们葫芦里没卖什么好药。   陈胜警告道:“卢县丞,我不管其他人搞什么小动作,沈石母子要是在案子查清前受到任何伤害,我只会找你加倍奉还,他们母子要是都死了,那我就杀你全家。”   “呵呵,陈,陈少侠多虑了,沈石母子在狱中肯定会安然无恙的。”   卢惠选咬着牙,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该死的黄口小儿!若不是仗着武力高深,安敢如此羞辱本官!真是气煞吾也!   “但愿吧。”   陈胜摆手道:“宋老先生,咱走吧,去粥棚施粥。”   “嗯。”   宋瑞点头,冷眼看着卢惠选道:“既然各位都说了,受沈石淫威,有愧于家和县百姓,那还请诸位跟上,不要掉队,跟俺去粥棚施粥吧。”   说着,他就驾车而去。   不要掉队?那意思就是别让我们回家换乘坐骑了?   卢惠选等人心里叫苦连天,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跑。   跑吧跑吧,反正你宋瑞也就只能想这种法子折腾我们了。   距离皇帝要求的一个月限期已快过半,你又能折腾几日?   到时候你一走,这家和县又是我等作威作福的地方。   一番气喘吁吁的长跑过后,卢惠选等人终于又回到了粥棚,此刻他们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连七品武者的何利,呼吸也有些粗重。   “粮食!是粮食!”   饥民们看到宋瑞车上的几个米缸,脸上顿时有了色彩,不再麻木,不过他们倒也没有激动到直接上来抢。   有意思,这么多饥民,没有一个刺头儿吗?   陈胜挑眉。   家和县的饥民算是他遇到过最有素质的了。   他只在去往县衙的官道上遇到过零星几个心怀不轨,馋老马身子的。   而现在,一缸缸粮食就这么摆在板车上。   换做以往,不杀个十几人,都没办法震慑住躁动的人群。   几大瓢米当着饥民们的面下锅,他们一个个疯狂咽着唾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然后老老实实地排队。   真是奇了怪了,连插队领粥的刺儿头都没有。   陈胜挠了挠头,甚是纳闷。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不用杀人立威,所以他也没有细想。   不一会儿,一锅浓稠到可以插筷子的厚粥就被煮了出来。   天气虽然逐渐变暖,但夜晚气温总还是有些低的。   天色渐晚,夕阳西下,这碗粥可以给饥民们暖暖身子,补充体力,少几个一睡不起的可怜人。   一时间,整个粥棚都是饥民们唏哩呼噜喝粥的声音。   他们有的人吃得快,已经开始舔碗了。   宋瑞见此情景,想起刚登岸时那对饿死的爷孙俩,长叹一声,待得饥民们都领完粥,也舀起一碗,蹲在一处角落,唏哩呼噜地喝起来,像极了一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田间地头老农。   所有饥民们都震惊不已地看着吃得还挺香的宋瑞。   锦衣玉食的官老爷,能吃得下一碗白粥吗?   他们不知道沈石是不是好官,甚至在沈石母亲从粥棚现身之前,很多人觉得沈石就是个大贪官,把赈灾的粮食都昧了,每天只给他们米汤喝。   但眼前的宋瑞,毫无疑问是个好官。   因为只有好官,才会让他们吃上好饭。   是的,一碗白粥就是好饭,能救命的饭。   “孙儿啊,快给大人磕头。”   一名老人按着懵懂孙儿的脖子,两人一块叩首。   “给大人磕头啦,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越来越多的饥民们叩首磕头。   谁救他们的命,他们便感恩谁。   但家徒四壁,能卖的都卖了,无以回报,只能叩首跪谢。   “不准跪!恁别跪了!”   宋瑞连忙摆手,将离得近的饥民扶起。   他很想说这是为官应该做的,但却开不了口。   看看那卢惠选,看看那柯三栋,看看这些官!   宋瑞都没脸说为民做主是官员应做的。   “都起来吧,只有皇帝才能接受万民跪拜,你们要是再这么跪,被有心之人传出去,只会害了宋大人。”   陈胜喊道。   他这话可比宋瑞挨个挨个扶人有用多了。   饥民们连忙起身,不敢再拜。   家和县好不容易等来个真·青天大老爷,可不能让人家出事。   然后陈胜又开口调侃道:“常言道得人恩果千年记,尔等现在跪不得,等以后宋大人离世,倒是可以为其塑像立庙参拜,也不失为报恩了。”   他前世的华夏,大家拜的神很多都是造福一方的人,死后当地人为了纪念其贡献才立的。   “陈小哥,恁够了,别搁这添乱了。”   宋瑞黑着脸道。   万民跪拜这种事其实压根就不会被皇帝盯上。   历史上有名的清官,在地方离任时,百姓还会赠万民伞,十里相送呢,这种事往往会载入史册,皇帝不嘉奖就算了,要是计较,只会寒了臣子的心,还会让百姓唾骂是个小心眼儿皇帝。   认真办事,受百姓爱戴的好官被责罚,那不是变相鼓励当贪官么。   至于死后立庙什么的,就更不会计较了,人死如灯灭,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   当然,也不排除官员得罪人太多,甚至触怒皇帝,这自然是立不了庙的。   不过问题是俺还没死呢!恁就想着立庙,这不是咒俺吗!   宋瑞本就不咋好的心情,被陈胜搞得更不好了。   年轻人,你就不能说点好的让俺这老汉乐呵乐呵? 第258章理性感性,谋划造反   “宋老先生,你这样熬粥,那几缸米可撑不了几天。”   陈胜指着板车架上的米缸低声道。   就今天这一顿,就用光了一缸米。   要是锅锅米都厚可插粥,那这板车上的粮食,满打满算撑不到三天。   “俺知道,俺算是彻底明白沈石那句看完官仓后再决定要不要煮厚粥的话了。”   宋瑞叹气道:“可俺做到沈石那么理性,这点,俺不如他。”   做一个好官,很多时候理性要大于感性。   就好比这次施粥。   总共就这么几缸粮食。   朝廷的赈灾粮何时能到?未知。   这场饥荒又何时能停止?未知。   这时候,就要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   要么,熬米汤,不顾老弱死活,吊着青壮的命。   要么,熬厚粥,大家要生一起生,要死一块死。   前者理性,后者感性,无分对错。   宋瑞是偏向感性的,狠不下心,眼睁睁地看着老弱一个个饿死。   但他狠不下心的结果,很有可能几天过后,家和县的人全都饿死。   “宋老先生,不得不说咱很幸运,来到家和县之前,还被漕帮的人围杀,不然还真没理由敲诈一番。”   陈胜笑道。   宋瑞闻言眼前一亮,“恁的意思是……”   “您也就遇到我了,不然这哑巴亏吃定了。”   陈胜摇头,身形一闪,蹿出去几十丈外,兔起鹤落到一间民房后,悄无声息地将手搭在窥视者肩膀上淡漠道:“真是的,又让你们这些尾巴跟上来了啊。”   窥视者这聚精会神地盯着宋瑞呢,离得远,只见其人,不闻其声,看到陈胜离开,还以为是被宋瑞安排了什么事情,没想到下一个呼吸,陈胜就来到他身后了。   “啊!”   窥视者被陈胜搭肩一手给吓得汗毛竖立,扶着墙,差点腿软栽倒了。   “切,就这胆子,还敢当眼线?”   陈胜撇了撇嘴。   大侠,天都快黑了,你这突然搭人肩膀,我还以为是鬼呢!   不,不对,你比鬼还可怕啊!   窥视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陈,陈少侠,您找小的有什么事儿?”   “你是哪家派来监视我们的?”   陈胜问道。   “啊这……”   窥视者支支吾吾。   他可不敢说,背叛主家的下场可是很严重的。   不说,顶多他一个被陈胜干掉,说了,全家老小都未必能活一个。   “算了,你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你来家和县,是乘坐漕帮的船来的吧?”   陈胜换了个问题问道。   这才是他想要知道的事。   人是会妥协的,屋子里有一群人,你说有些闷开个窗,他们会有人不同意,可你要说掀天花板凉快凉快,他们就会同意你开窗了。   果然,窥视者觉得这问题无关紧要,便点头道:“是,陈少侠,我是乘坐漕帮的船来的。”   “那你去,告诉漕帮的人,两天之内给我送一批粮食到家和县,我可以不追究他们围杀我的事,不然等宋老先生办完案子,我快刀陈胜必定亲自登门拜访!到时候就不是几船粮食就可以息事宁人了!”   陈胜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   除了那个在天机阁地榜榜上有名的中州漕帮总舵主杨春,他不觉得漕帮其他人能顶得住他的热情拜访。   ……   夜幕降临,忙活了一整天的陈胜和宋瑞终于能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了。   因为施粥耽误了时间,审问沈石的事就拖到了明天。   宋瑞和陈胜能睡个好觉,卢惠选几个可是坐立难安。   吃罢晚饭,几位便聚在县衙商讨事宜。   “列位,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宋瑞速斩沈石,彻底坐实粮仓亏空之事?”   卢惠选脸色阴沉道。   白天发生的事,让他只想快点把锅甩到沈石头上,让沈石做个替死鬼,省得夜长梦多。   张主簿滴溜着眼道:“卢大人,不如我们今早让牢头给沈石母子送饭时,下点佐料,让他们暴毙于狱中……”   “蠢货!”   卢惠选忍不住一脚给张主簿踹地上,愤愤道:“你白天是耳朵聋了吗?没听到那陈胜说的话吗?若是沈石母子受到何等伤害,不管是谁干的,他都会加倍奉还到本官身上,你想让本官全家死绝吗!”   “大人,卑职不敢,卑职不敢啊,卑职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招儿来了。”   张主簿很自觉地开始抽起巴掌来。   呵呵,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吧?难怪只能当个主簿。   县尉柯三栋在一旁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神轻蔑。   “哦,柯县尉有何高见啊?”   卢惠选看到柯三栋的表情动作,还以为对方胸有成竹,连忙问道。   卢惠选:计将安出?   柯三栋:???   “啊这个……这个……”   柯三栋面对卢惠选热忱的眼神,心中一紧,汗流浃背,78核大脑疯狂运转,赶在CPU开始燃烧前,终于想出了一个不错的办法。   “卢大人,您还记得那帮准备造反的刁民吗?”   “嗯?那群刁民?”   卢惠选皱眉,点头道:“本官自然记得,你不是还安插了人手进去吗?”   家和县饥荒,能跑的都跑了,剩下不是等死,就是等着造反。   没胆子的,在粥棚领粥,靠着沈石熬的米汤吊命。   有胆子的,都聚在一起,准备抢劫官仓。   在他们眼里,粮食肯定被县衙的狗官藏在粮仓,杀官夺粮落草,这一套流程是自古以来活不下去的平民百姓所唯一能做出的反抗。   家和县那些准备造反的百姓们孰不知他们口中的狗官,早已安排了人手混进他们的队伍中了。   那些造反的人不多,人数也就七八百,个个饿得骨瘦如柴,要想冲击官仓,得月黑风高,出其不意才行。   不然面对七品武者的三使何利和那些健壮衙役,根本就没有胜算。   这也是卢惠选放纵这些人的原因。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政绩啊。   劫官仓,袭县官,形同造反。   原本卢惠选的计划就是让沈石死于造反乱民中,然后他再出手镇压,顺理成章地成为家和县的县令。   只是没有想到钦差大臣宋瑞不去朝廷大军经行处的郡县调查明摆着的空粮案,调头奔着家和县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没能按原计划实施。 第259章想进步,被打扰   “柯县尉,你突然提到这那群造反的刁民,所谓何意啊?难不成想靠那些刁民赶走宋瑞?这未免有些天方夜谭了。”   卢惠选问道。   造反的饥民只是他们用来刷政绩的功绩包,如果能用这些饥民让宋瑞离开家和县,那他倒也不介意提前让卧底煽动造反。   可问题是,有那个陈胜在,别说七八百个饥民了,就是七八百个全副武装的正规军也打不过人家啊。   “卢大人,光靠那些刁民是肯定动不了宋瑞的,但我们可以将事情闹大,比如……”   柯三栋眯着眼,语气阴沉道:“烧了粮仓,大喊造反,逼得宋瑞不得不将沈石斩。”   一县之地出现造反者,那该县县令必然是要受责的。   更何况沈石本就因为贪污粮食之罪而入狱等候调查,这时候家和县百姓因为粮食而造反,那这就坐实了官逼民反。   宋瑞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把反民全杀了,要么,把沈石杀了,以熄众怒。   “好!好计!”   卢惠选拍手称妙,“事不宜迟,我这就让内应煽动那些刁民造反!待得夜深人静,必让粮仓火光大作!”   ……   梦境里。   “架等会儿再打,我这次来是有疑惑要解。”   陈胜看着二话不说,提刀要砍的鹰眼男连忙摆手道。   【有何疑惑?快点说,说完就砍。】   鹰眼男用刀刻字。   陈胜:……   靠,你除了砍人,还能不能有点别的兴趣爱好?   “咳咳,是这样的,我掌握了你说的‘感’,但却和你描述的有些不同,除了能感知周遭环境变化,还能模糊感知到生灵的内心。”   陈胜挠了挠头,“不是什么读心术啥的,就是能感知到喜怒哀乐等情绪,以及对我的恶意,很模糊,但还挺准的。”   鹰眼男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立马用刀刻字。   【这是‘感’的高级运用,只有在开发到一定程度时,才会觉醒的能力。】   “‘感’的高级运用?”   陈胜搓手道:“细说细说。”   【当‘感’开发到高深程度时,不同人,所侧重的能力就不同,有的人‘感’的范围非常广阔,能轻松覆盖一座岛屿,有的人能预知到一段时间内的未来,而有的人则能聆听万物之声,感知情绪。   你的盲,让你因祸得福,对于‘感’的运用适应很快,得心应手,自然而然地开发出了感知生灵情绪的能力。】   “超大范围,预见未来,聆听万物之声,感知情绪!”   陈胜内心无比震撼。   好家伙,‘感’还能这么玩儿的吗?   他连忙追问道:“那‘坚’和‘威’呢?这两样也有更高级别的能力运用吧?”   鹰眼男点头,挥刀刻字。   【‘坚’开发到高深程度,是可以离体的,也能大范围附着到死物上,还可以越过敌人表层防御,对内部进行破坏,起到隔山打牛的效果。   而‘威’开发到高深程度,则是可以如‘坚’一般缠绕在拳脚或武器上,作为意志延伸,有点类似于刀韵,只不过更加注重纯粹破坏力,没有韵的各种意境】   “这样啊,有刀韵,‘威’我可以不用学,但‘感’和‘坚’的高级运用,我一定要掌握。”   陈胜点头,面露兴奋之色,“现在看来,我‘感’这一方面开发比较快,超大范围,预见未来……这些能力,我全都要!”   鹰眼男:……   还真是贪婪的年轻人,那怕是我所处世界的顶尖强者,也没有一个将‘感’的全部觉醒能力掌握的。   不过没有不代表不能有。   鹰眼男嘴角微微上扬,十字大刀指着陈胜。   他可以亲自培养一个。   “来战吧!”   陈胜战意昂扬。   他只是开发出了‘感’,还有那漆黑的‘坚’没有掌握呢!   而且……   陈胜没有告诉鹰眼男,他还想掌握对方的斩刀道!   吾之刀,快过一切,斩断一切。   听听,多么搭配的一句话啊!   ‘坚’和斩刀道,我今天必须悟出一个……   “着火啦!着火啦!”   “快走水,快走水!”   哗啦!   梦境崩溃。   陈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脸有怒气。   直娘贼,是那个脑子被老马踢的,敢来打搅我进步?   ……   夜深人静,一轮明月当空照,这时候要有乌鸦“呱呱”叫两声,会显得十分渗人。   但家和县草根树皮都被扒着吃了,哪还有啥乌鸦,有也被人想办法逮着,起锅烧水拔毛吃了,树上的鸟蛋都给你掏了。   “大哥,咱真的要造反呐?”   瘦得跟个猴似地汉子问道。   他身后,七八百号饿死鬼,呸,饥民,全都拿着锄头镰刀粪叉子,翘首以盼地看着眼前又高又瘦,跟个竹竿似的汉子。   “屁的造反,我们只是抢粮,不造反!”   竹竿汉子骂道。   “啊对对对……大哥说得对。”   瘦猴连连点头,旋即又摇头,“啊不对不对,大哥,我们抢官粮,那就是造反呐。”   “屁,我们那是把本该属于我们的粮食拿回来,又怎么会是造反呢!”   竹竿汉子朝着身后众人道:“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啊对对对……”   “可是大哥,我们白天怎么不去抢粥棚的粮?我看了有好几缸米呢,还有毛驴骡子,都是肉呢。”   瘦猴流着口水道。   啪!   竹竿赏了瘦猴一个暴栗,怒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抢了粮,你让粥棚的乡亲们吃啥?还有你眼瞎了吗?发粮的可是宋大人,他是好官,是我们的恩人,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恩将仇报的事可不能干!”   瘦猴揉了揉脑袋,纳闷道:“啊,宋大人也在?我都没看见啊。”   竹竿:……   你特么眼里只有吃的,哪里还看得见人?   算了,懒得跟你这蠢弟弟计较。   竹竿看向身旁一个三角眼的矮个儿道:“张三,你确定这个点儿粮仓没人守着吗?”   “没人,当然没人!”   张三嘿嘿笑道:“我以前可是粮仓的看管,有没有人我还不清楚嘛。”   就算是原本有人,今天晚上也肯定没有。 第260章没烧着的火   “既然如此,弟兄们,跟我悄悄地进粮仓,点火的不要,跟紧了!”   竹竿喊道。   “知道了!”   众人举起手中的粪叉镐把有气无力地应和着。   他们并不知道粮仓其实早已空空如也。   他们只知道当官的把粮都藏在粮仓里,不给他们吃。   他们要做的,就是用手里的武器(农具?),抢回属于自己的粮食。   就这么的,一行七八百号人,居然非常顺利地来到粮仓。   而粮仓门口也果真如张三所说,没有人看管。   “太好了,大家冲啊!”   竹竿兴奋道。   想起满仓的粮食,他就不禁直咽唾沫。   只要抢到足够的粮,父老乡亲们就能活下去,就不用挨饿了。   瘦猴一脚踹上粮仓门,结果门居然没上锁,害得他用力过猛,栽了个跟头。   门没锁?   竹竿感到有些古怪,此刻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张三的身影早已消失。   呼呼……   晚风吹来。   “什么怪味儿?”   竹竿皱眉轻嗅,一股刺人的味儿充斥鼻腔,整个粮仓都是这个气味。   不过眼下不是关注怪味儿从何而来的时候。   他们要的是粮食!   饥民们解开腰间挂着的麻袋,拿着镐子对着粮仓板猛凿。   咔嚓!   木板哪里经得住开矿的镐子,很快被凿出一个大洞。   就在他们期待粮食如沙般涌出时,却惊讶的发现……   “空的?这仓里面怎么会是空的?”   “我这儿也是空的!”   “我也是!”   心心念念,满载而归,最后却发现,粮仓是空的!   轰隆!   粮仓蹿起火苗,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   一座、两座、三座……   “着火了!着火了!”   “快走水!快走水!”   饥民们是来抢粮食的,哪里会料到粮仓会烧起来,顿时阵脚大乱,惊慌失措,满地乱窜。   见此情景,竹竿的脑门瞬间滑落出豆大的汗水。   他终于想起来一进粮仓大门闻到那刺鼻气味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了。   那是用来点灯做伞的桐油啊!   但凡落点火星子,一点就着的那种!   这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火!   一时间,竹竿想起在酒楼评书里听的故事,忍不住扯开嗓子喊起来。   “不好,我们中计了,快撤!快撤!”   好在,竹竿平日里待人不薄,大家一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有了主心骨。   “对对对,快撤,快撤。”   “啊对对对,都听我大哥的!”   瘦猴应和着。   大家跟着竹竿朝着粮仓门口跑去,但却见一人站在门口,面色不善。   咦?是那位好心的小哥?   这回我可看到人嘞!   瘦猴眼前一亮,“小哥……”   锵!   站在粮仓门口的陈胜拔出了杖刀,奋力一挥!   吾命休矣!   下意识闭上眼的瘦猴此刻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完嘞,他还没娶媳妇儿呢!   呼啦呼啦……   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朝着粮仓门口冲来的饥民全都被这狂风吹倒在地。   扬起的沙尘将大火扑灭。   火借风势,但有时候风大了,也能将火压灭。   更何况还有真气夹杂在风中。   “都起来吧,我用的是刀背。”   陈胜淡然道。   他刚才只不过是由点化面,将凝结的刀气化作磅礴的刀气,威力小了,伤不了人,但用来灭火却是很合适。   “大,大,大侠,都是误会,误会啊!”   竹竿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   他都不敢直视陈胜,心里在想陈胜到底是不是官府的人。   要是官府的人,那他们可就完了。   纵火烧粮仓,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脑袋算是保不住了。   嗯?这声音?   陈胜挑眉,咋听着对方声音有点耳熟呢?   “大哥,你还好意思说我只顾吃吃吃,他就是宋大人身边的那个好心小哥啊!”   瘦猴乐呵道,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王朝马汉?”   陈胜试探性问道,将杖刀入鞘。   “啊对对对,小哥,就是我们兄弟俩!”   瘦猴马汉连连点头。   竹竿王朝也惊了,他没想到今天晚上能在这里碰上救命恩人。   “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早已等候多时的卢惠选带着一众官差将这里团团包围。   嗯,几十来号膀大腰圆的差役,包围七八百号骨瘦如柴的饥民。   事实上,光靠何利这个七品武者,就能在这七八百号饥民里开无双了。   那几十来号差役就是防止人逃跑的,绳子都准备好了。   “呵呵,卢县丞,你们来得挺快啊。”   陈胜讥讽道。   他是先天武者,御空飞行,所以才会这么快赶来粮仓。   可卢惠选等人只是普通人,何利是后天武者,只能在地上跑,却是在他到粮仓一刻钟左右后就来了。   白天被宋瑞溜着跑都没见他们有这么快过。   “陈少侠说笑了,下官等人正巧在衙门商量事宜,离得近,碰巧罢了。”   卢惠选随便找个理由胡诌过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王朝马汉一行人袭击粮仓纵火的行为坐实!   只要火还在烧……烧……   我靠,说好的熊熊大火呢?   卢惠选这才发现粮仓根本就没燃起来,只有零星几处小火苗在风中挣扎,粮仓木板壁虽然有部分被熏黑,但主体框架还在,大部分还能用。   直娘贼,张三这狗东西,连个纵火犯都干不好嘛!   卢惠选心里暗骂。   “是吗?几位刚好在衙门商量事宜?这么巧的吗?你们商量什么?可以和我讲讲吗?”   陈胜笑道。   明知对方是胡诌,他就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啊这……”   卢惠选有些支吾。   直娘贼,你这家伙,懂不懂什么叫人情世故?   好在,县尉柯三栋比较机灵,忙说道:“白天看施粥的粥棚不够大,晚上正商量着是否扩充一下呢。”   “哦?卢县丞,你们真的是在商量这事吗?”   陈胜挑眉问道。   “啊对对对,就是柯县尉所说的那般,我们在商讨是否扩充一下粥棚。”   卢惠选连忙点头。   “是嘛?那俺还真是替家和县的百姓多谢恁了。”   宋瑞骑着老马来到这里。   这老头儿比较机灵,听到动静,起床没看到陈胜,就差没给老马烧黄纸斩鸡头拜把子,来句“老兄求你带带俺吧”。   老马也是卖了个面子给宋瑞,背着这老登来到粮仓。 第261章官逼民反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瑞指着被堵在粮仓里的几百个饥民道。   “大人,定是这帮刁民联合起来,妄图抢劫官仓造反啊!”   卢惠选争答道。   “呸!你这狗官,谁说我们造反了,我大哥说了,我们这是拿回属于我们的粮食!”   马汉反驳道,扭头看向王朝,“嘿嘿,大哥,我说得对不?”   王朝:……   对,你说得太对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宋大人,您是好官,我们也不瞒你,兄弟们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想合伙劫了官仓。”   事到如今,王朝很光棍地承认了劫粮一事。   毕竟,带着七八百号人三更半夜闯进官仓粮库,还带着家伙事儿,总不能是来抓老鼠的吧?   “嗯?怎么是恁俩兄弟?”   宋瑞看清两人后,也是大吃一惊,旋即一想,他俩本来就是家和县人,出现在这里好像还挺合理。   合理个屁啊!   “俺不是叫恁俩找个好营生吗?恁就是这么找的?”   宋瑞无语道。   在青天县,这俩货就拦路抢劫他们。   现在倒好,组织起七八百号人,搁这劫官仓。   “宋老先生,没毛病,他们确实找好了营生,还做大做强了。”   陈胜憋着笑调侃道。   看不出来啊,这俩二货居然能聚起这么多人抢粮仓,我说怎么白天全都老老实实排队领粥,没一个刺儿头。   感情刺儿头全在你俩手底下啊,人才济济了这是。   “恁别打岔!”   宋瑞朝着陈胜摆手,黑着脸瞪着王朝马汉两人,“恁知道劫官仓意味着什么嘛?”   王朝张了张嘴,有些慌乱道:“大人,我们……”   “劫粮官仓,意图谋反!”   卢惠选打断了王朝的话,朝着宋瑞拱手,神情肃穆道:“宋大人,您也看到了,他们劫官仓是不争的事实,您不能因为与这二人相识,就包庇他们。”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要不是知晓对方内心恶意情绪,陈胜都想给这位“秉公执法”、“公事公办”、“不畏强权”的卢县丞竖起大拇指了。   早干嘛去了?   真这么“不畏强权”,那之前为什么会屈服在沈石的“淫威”之下,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将官仓粮食卖空?   “不!我们这不是谋反!”   王朝怒道:“我们只是想要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粮食!”   “对,我大哥说得对!”   马汉点头,指着卢惠选鼻子,毫不客气道:“你们这些狗官,额,宋大人,我不是说您啊,是家和县的这群狗官,征征征,就只会征粮,不顾我们的死活,把粮食全都堆积在仓库里,放任我们饿死,你们这些狗官,就不怕饿死的人化作厉鬼,来找你们索命吗!”   “饿死的厉鬼吗?”   陈胜嘴里嘟囔着,回忆起和宋瑞在破庙遭遇的饿巨尸。   真到了那种易子相食,目之所及,皆为肉食的地步,倒还真会应了那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地府报告”   不过也不排除这些当官的察觉情况不妙,卷款潜逃。   “你,你!”   卢惠选气得浑身发抖,他还是头一次被泥腿子刁民指着鼻子骂狗官。   要不是宋瑞在现场,他早就命人将其拖下去,杖打至死了!   “大人!下官征粮,虽受沈石所迫,但也是朝廷下发的命令,这群刁民,摆明了对朝廷的命令不满,就是造反!”   卢惠选朝着宋瑞拱手请命道:“恳请宋大人下令,让下官拿下这群刁民,以正刑法!”   “拿下我们?我先打死你这狗官!”   王朝怒不可遏地挥舞手中锄头,劈头盖脸地朝着卢惠选脑门儿砸去。   “胡闹!”   宋瑞面带怒相,踏步向前,伸手欲挡。   王朝这一锄头要是打实了,那他们这群人可真就是在造反了!   当!   陈胜比宋瑞还要快上一步,抓住了锄头把。   卢惠选身旁准备出手将王朝一击必杀,挑起矛盾的何利偃旗息鼓,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该死,这陈胜为何偏偏挑这个时候出手,也太巧了!   县尉柯三栋看得真切,咬牙切齿,十分恼火。   杀了王朝,激化矛盾,这本就是他们定下的计划步骤。   没想到又被陈胜给搅和了。   “王朝,你这锄头落下,可想过跟着你的这几百号人性命?”   陈胜语气凝重道。   他出手阻止攻击可不是巧合,而是感知到了何利内心的杀意,还有柯三栋奸计得逞的那种喜悦自得之情。   “我,我……陈少侠,我就是想打死那狗官!”   王朝有些慌乱道。   到底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能聚起这么多人劫粮,已经是天赋异禀了,再想让他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毕竟他们劫官仓也仅仅只是想要活下去的无奈之举罢了。   “胡闹!”   宋瑞看不下去了,怒叱道:“今天要是见了血,伤了官,恁就是在造反,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伤官劫粮仓,这消息要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别说这八百人,就是八千人,八万人,也都得死!   谋逆造反,株连九族,到时候整个家和县都会被抹除!   王朝眼里带着不服,嘴角嚅嗫,但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可马汉是个愣头青,他的不服可藏不住,一脸悲愤道:“凭啥!宋大人,你告诉我凭啥!凭啥官伤民,无人管,民伤官,是造反,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凭什么贪官们压榨民脂民膏,弄得民不聊生,却没有人来惩治?   而为了活下去劫粮的百姓,却被认为是造反,会被第一时间镇压?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啊。   陈胜感慨万分。   凭什么?   当然是凭这狗屁的世道了。   大乾上梁不正下梁歪,光靠宋瑞一人,如何拯救这千疮百孔,腐朽不堪的朝廷?   这也是陈胜不赞同宋瑞自上而下,拨乱反正的想法。   宋老登就好比一栋屋子的维修匠。   窗户纸破了可以重新再糊。   屋顶漏雨可以用瓦片再补。   但顶梁柱被白蚁柱空了,地基下陷了,你拿什么来撑?拿什么来救?   救不了,没救了,推倒重来吧,好歹地皮还在。   这,就是答案,就是结果。 第262章黄天当立!   耿直的马汉,道出了王朝,或者说是大乾千千万万百姓们内心的愤愤不平。   王朝将马汉拉到身后,双目直视宋瑞,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气势迸发而出。   “宋大人,如果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也算造反的话,那我们就是造反了。”   不造反,会死。   造反,尚有一线生机。   这选择,已经不言而喻了不是吗?   轰隆咔嚓!   一道惊雷闪过,照映出宋瑞失神的面容。   中州中塘郡,大乾眼皮子底下,这都有人公然造反。   可想而知,在其他八州,有多少百姓,在等着有人站出来,然后一呼百应,万人景从。   大乾这房子,在摇摇欲坠,就差一个壮汉临门一脚。   不,或许踹门的不是壮汉,是天下百姓!   而他们此刻正在踹!   北州。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们出手,我们黄巾教组织北州百姓抵御狄人进攻,为何朝廷大军要对我们痛下杀手!”   头戴黄巾披重甲,全身浴血的中年人悲愤道。   他的身后,是几百名黄巾教徒,他的四周,是上万大乾士卒。   虞子期等诸将沉默不语。   他们知道这么做不地道,但……   “哼哼,攘外必先安内!马元义,尔等勾结狄人,致使北州要塞被破,公然造反,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之口号,黄巾教行谋反逆天之举,真是狼子野心,罪不容诛,陛下震怒,着令朝廷大军尽灭黄巾教,再行驱逐狄人之策,所以今日就是尔等的死期!”   唐周尖着嗓音,无比嘚瑟道。   勾结狄人?   公然造反?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嗯,这口号不错,可问题是我们没有喊啊!   我们不是,我们还没,别瞎说啊!   马元义瞪大眼珠子指着唐周,“你,你血口喷人!若是我们勾结狄人,现在又为何联合百姓反抗?我黄巾教迄今为止,从未公然造反,喊过什么口号!”   “哼,许是你们的苦肉计呢!”   唐周面带不屑,旋即看向虞子期,阴恻恻道:“虞元帅,陛下的交代,您应该还记得吧?”   虞子期瞥了一眼唐周,神情淡漠道:“驱逐狄人,消除叛乱。”   “哈哈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你们说我们反,那我们便反了!”   马元义大笑,高举手中长枪,悲呼道:“黄巾教的弟兄们,皇帝昏庸,尽失民心,某当为先锋去也!”   说着,他便飞身朝着虞子期等人杀去。   “渠帅高义,我等必将追随!”   黄巾教徒们群情激昂,跟着马元义,朝大军发起决死冲锋。   虞子期面无表情地将右手举高。   咔咔咔,嘎嘎嘎……   弓弩上弦之声不绝于耳。   “射!”   虞子期的声音传遍四周,右手猛然落下。   咻咻咻……   箭雨过后,徒留一地尸体。   唯有马元义,靠着劲力护体,挡住了绝大部分箭矢。   尽管如此,依旧有一些专门针对修士的弩箭扎在他的几处要害,血随着箭头上的放血槽不断涌出。   这种情况下,若是不及时治疗,都不用虞子期等军中高手出战,光放血都能放死马元义了。   “哈哈哈……为主效劳,何畏生死?大贤良师会为我报仇的,这天下百姓,会为我报仇的!”   马元义大笑着,不顾伤势,朝着虞子期等人杀去,未至对方身前,便已一头栽倒在地,没了生息。   “恭喜虞元帅,尽灭贼酋一部,实乃大功一件呐,若是将贼首头颅砍下,献于陛下,必然能获不少封赏。”   唐周笑眯眯道,有些阴阳怪气。   虞子期瞥了一眼唐周,冷声道:“本帅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是是是,虞帅言之有理,是本官多嘴了。”   唐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退至人群中,没有再多说什么。   虞子期看着满地尸体,心中长叹,意兴阑珊地摆手道:“厚葬之。”   手下不留情,是因为你我之间立场不同。   将你厚葬之,是我个人钦佩你对信仰的忠诚。   于公于私,这位骠骑大帅都已经做了应尽的义务。   马元义,黄巾教渠帅之一,先天六品武者,卒!   “大贤良师,不好了,不好了,虞子期统帅的朝廷大军围杀了马渠帅的部众!”   褚方连滚带爬地闯入营帐,面带悲愤。   北州要塞被狄人攻破之后,北灵郡城首当其冲,其他郡城畏惧狄人兵锋,皆不敢来援,新任太守临阵脱逃,他的父亲褚燕与几位叔父为掩护城中百姓撤退,被重重包围,若不是马元义率部前来接应,恐早就成为冢中枯骨。   朝廷大军未到之前,北州漕帮总舵主石勇与其手下分舵主畏罪潜逃,各州郡百姓一盘散沙,全靠黄巾教将其凝结,才有延缓狄人兵锋的力量,如若不然,半个北州都早已易主。   现如今,朝廷大军是终于等来了,却对救命于水火的黄巾教痛下杀手,痛击友军,这是何道理?   “马元义安在?”   张角声音微颤地问道。   能做到渠帅的黄巾教徒,可都是元老级别的人,一代教徒啊!   “马叔他们,全军覆没。”   褚方哽咽道。   “朝廷为何要围杀他们。”   张角心中一痛,继续追问。   “朝廷说我们黄巾教勾结狄人,呼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之口号,行造反之事,必当尽灭之。”   褚方双拳紧握道。   “放他娘的屁!”   一旁的褚燕愤愤不平道。   黄巾教是不是反贼,他能不知道吗?   要不是黄巾教出手,北灵郡城就不止死一半百姓那么简单了!   “呵呵……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张角走出营帐,抬头望天。   造反,我正有此意啊!   当然,他是不可能明着说本就要反。   “既然他们要我们反,那我们便反了。”   张角看向褚燕等人道:“刀架脖子上,我等不得不反,褚兄几位乃是朝廷中人,大可离开我教,免受牵连。”   有时候,以受害者的角度,更能博人同情,占据大义。 第263章天下皆反   “大贤良师说笑了,此危机之时,我怎么能离去,忘恩负义?”   褚燕朝着张角抱拳拱手,看向一起从北灵郡杀出重围的几位兄弟劝道:“列位兄弟,朝廷昏庸,吾等何须为此尽忠?我已下定决心入黄巾教,人各有志,若是尔等心不在此,也可速速离去。”   原北灵郡镇魔使王当、听龙卫孙轻、军营统领杜长三人对视一眼,尽皆拱手道:“哥哥大义,我等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朝廷大军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寒心,如此行径,北灵郡失守,恐怕少不得拿我等治罪,不如加入黄巾教,与大贤良师在北州闹个天翻地覆,求一条活路!”   “好好好,有诸位的加入,令我黄巾教如虎添翼,黄天当立,指日可待!”   张角也是满心欢喜。   如今黄巾教底层战力倒是不缺,但中高层战力却是有些薄弱。   兵对兵,将对将。   凡人对凡人,修行者对修行者。   唯有达到如此平衡,才能让黄巾教在这北州有一席之地,徐徐图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张角登高一呼,凭借着黄巾教平日里施粥治病所积累的声望,很快就聚集起一伙数量庞大的农民军。   张角对外号称“天公将军”,其二弟张宝为“地公将军”,三弟张梁为“人公将军”。   天地人三才,每才麾下各有十二方渠帅将领,共计三十六方人马,每方都号称十万大军,虽有所夸张,但也大差不差,少说三百万人,这还不算其裹挟的家属,恐怕有千万之数!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弟兄们,咱指望不上这撮鸟朝廷了,造反自救吧!”   吴广手持长矛,登高一呼,引得成百上千过不下去的平民跟随。   不造反,死,造反尚有一线生机,那为何不反呢?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狄人做牛马。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父老乡亲们,朝廷残害忠良,压榨我等,今日不反,更待何时!”   锵!   凭借着斩山神的履历,已经成为亭长的刘季拔出了当初斩白蛇的锈剑,背着萧何教他的诗词话术,率领刘家庄及附近几个村庄组成的民兵,响应黄巾教的号召。   呼呼呼……   无边落木萧萧下,碧波潭上起涟霞。   络腮胡汉子端坐在茶桌旁,任由落叶飘下,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近古稀的白发老叟,正悠然品茶。   砰!   一背阔肩宽,虎背熊腰,面容刚毅的青年推门而入,面带焦急道:“叔父,亚父,如今北州各地皆反,黄巾教势大,我等也是时候起事了。”   “哈哈,羽儿稍安勿躁,我知你迫不及待,但这时机不是那么好把握的。”   络腮胡汉子爽朗大笑。   他叫项梁,项家的项。   而这焦急的青年,便是项籍了,由于狄人十分忌惮项籍的修行天赋,觉得他迟早成长为心腹大患,所以高价悬赏其人头。   不得已,项籍只能改名为项羽,这叫了一个多月,项梁也就叫习惯了。   “时机时机,叔父,时不我待,现在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项羽举起沙包大的拳头道:“十人,我只需带十人,便可克其城,杀其主,占据一方之地!”   先天五品圆满的他确实有这个能力破没有大军驻守的郡城,擒贼先擒王,只要把太守和三使一军全噶了,再让手底下人快马将消息传遍整个郡城,就算是攻克了。   是的,项羽说的十人,不是协助他攻城,而是在一旁喊“666”,散播消息就行了。   “胡闹!”   项梁脸都黑了,“平日里我是如何教你的?以你的实力,自然能以有心算无心,短时间内拿下一座郡城,可之后呢?你要怎么守得住?攻城容易守城难,你起的头,就要面对朝廷大军的围剿,我等有这实力可以正面挡住朝廷大军吗!”   项羽不服气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攻城之事,休要再提!”   项梁否决道。   “将军无需动气,羽儿年轻气盛,又专于修行,军事上稍显稚嫩,情有可原。”   茶桌旁的白发老叟将手中茶杯放下,神情淡然道:“郡城乃一州要地,整个北州不过九郡,若是先占其一,必将面对朝廷大军主力围剿,让其他势力捡了便宜,有了喘息机会。   我等应该先攻郡城管辖下的县镇之地,聚少成多,足够我军发展壮大,待得黄巾教率先攻城,方可出手。”   项梁闻言,眼前一亮道:“范增先生,您的意思是……”   范增望着落叶不断掉入水潭,有感而发。   “一片一片又一片,飞入碧潭皆不见。   前消后继不断飞,终叫河山颜色变。   项将军,是时候了。”   天州。   这里有公认的武学圣地十方门,所以尚武成风,民风彪悍。   本来朝廷昏庸,贪官污吏肆无忌惮地搜刮民脂民膏,导致当地百姓活不下去,反杀官员之事常有,现临近天州的北州遭受狄人入侵,气氛更加紧张起来,黄巾教带头造反的消息传到这里,算是彻底点燃了联合反抗的火苗。   这其中以天秦郡的秦人最为团结,反应最为激烈。   “老秦壮士夜磨刀,帝星飘摇萤火高。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赳赳老秦,死战不退!”   秦政高举手中剑大喊着。   “赳赳老秦,死战不退!”   秦人皆附和,眼里满是怒火。   一身披重甲,面目冷峻的魁梧秦人拔剑而出,杀气冲天,一剑尽灭天秦郡郡城驻兵,军统领当场爆成漫天血雾,三使跪地投降,太守等一众文官全被杀了祭旗。   天州不似北州情况那般复杂,秦人就该趁着朝廷大军陷于北州之时,攻城掠地,扩大战果。 第264章西州李   西州。   五大世家之一的李氏就坐落在西州,他们掌握着一郡之地,整个官僚体系,从上到下,都为他们所掌,族长李渊,便是一郡太守,其长子李建成,乃是郡丞,二子李世民为县尉,三子李玄霸,乃三使一军中的一军统领。   止戈使,镇魔使,也都是李家的人,唯有听龙卫,是皇帝派下监视的眼线。   但这听龙卫,早已被李家腐化,串通一气,还娶了李氏女,生有三子。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李世民看着满园桃花,喃喃自语。   比起桃花,他更喜欢菊,金灿灿的,和某个座位的颜色最接近。   “二哥你怎么跟大哥一样,开始念文绉绉的话了。”   一面若病鬼,枯瘦如柴的青年挠了挠头,眼里满是茫然。   看似弱不禁风的样子,手里却是提拎着一对南瓜般的大圆锤。   他便是李渊三子,李玄霸,原本人杰榜前十的守门员,被异军突起的陈胜给挤到第十二的李氏天骄。   “玄霸,没事要多读读书,别整天舞锤子。”   李世民无语道。   他好不容易提起的诗兴,被李玄霸一句“嘿嘿”给扫了。   “玄霸不想读书,玄霸只想练武,动脑子的事交给哥哥们,动手的事,就交给玄霸。”   李玄霸举起大锤,恶狠狠道:“谁要欺负哥哥们,得先问过俺!”   说着,他朝着远处桃花林方向随手空挥一锤。   哗啦!   狂风呼啸而过,落英缤纷,整片桃花林全都光秃秃的。   李世民:……   他这个弟弟,武力超高,天生神力。   别看其只有先天五品初期的武道境界,搭配上惊人的力量,足以和四品高手匹敌。   由于李家在西州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很少和人起冲突,所以李玄霸鲜有出手的机会,不然定入人杰榜前十。   年方十八,便有如此天姿,比之快刀陈胜也不遑多让。   虽然强是很强,但代价就是用脑子来换。   李玄霸的智力水准,嗯,怎么说呢,他有一颗赤子之心!   除了修武外,其他方面就跟个小孩子似的。   只不过这孩子熊起来,李家几乎没几个按得住他的。   “哈哈,玄霸,多练武,二哥以后就靠你保护了。”   李世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道。   傻点好,傻点好啊,不用在家族里勾心斗角,他有时候都挺羡慕这个弟弟的。   所有李家同一代人都不会觉得李玄霸是个威胁,长辈们也喜欢这个傻小子,大家都哄着他。   “嘻嘻,二哥你放心,俺最喜欢你了,俺一定会保护你的!”   李玄霸自信道。   长兄如父,比起老是端着的大哥李建成,他还是喜欢带他玩,说话直白的二哥。   李世民嘴角微微上扬,本来有些郁闷地心情好了不少。   他是真心把玄霸当做亲兄弟看的。   至于其他几位……唉……   “不好了!不好了!西州州牧杨坚造反啦!”   有人在院子外喊道。   李世民瞳孔骤缩。   好家伙,他们还没反呢,杨坚身为一州州牧,居然带头造反,这可真是离了大谱了!   是的,他们西州李家,一直都在密谋造反。   大乾皇帝司马睿沉迷修仙无法自拔,天下大乱,正是群雄逐鹿时,试问那个豪杰势力不动心?   但凡有点远见的,暗地里都在蓄积着力量。   五大世家,王、崔、卢、郑、李。   前四家选择了下注帝都,占据四相城,一但风云变化,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而李家则认为若是天下大乱,中州必成四战之地,各方势力你死我活,谁能笑到最后都得看运气,不如选个山高皇帝远,朝廷鞭长莫及,能放开手脚发育的地方静待时机,于是便举家搬迁至西州西陇郡。   李家所处西陇郡,明面上只有李玄霸统帅的一千驻军,实际上李世民这个郡尉麾下的近万名捕快,个个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拉到战场上就是一支精兵,就连驿站送信的马,都是战马,他们早已做好了完全准备。   只是李世民万万没想到,不仅他们在准备,州牧杨坚也在准备。   那可是州牧啊,不是一郡太守!   公然造反,不怕皇帝震怒,朝廷出兵吗?   大乾除了虞子期统帅北上的大军外,咬咬牙还是能再挤出西进平叛大军的!   “父亲,杨坚他到底有何底气造反?”   李世民忍不住发问道。   此时李家所有高层人物已经全都聚集在太守府,商议要事。   “杨坚的夫人。”   李渊淡然道。   “嘶!”   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   杨坚的夫人乃是独孤伽罗,而驻守西州要塞,严防西戎入侵的要塞大将也姓独孤!   怪不得,怪不得杨坚敢造反搏一搏,原来是身怀利刃啊!   “唉,我李家虽然家底丰厚,但在军事方面,终归还是比不上杨家与独孤家联手,不知尔等有何妙计,能让家族脱颖而出,胜过杨家与独孤家啊?”   李渊愁容满面道。   比家底,杨家与独孤家绑一块儿也比不过他们李家,千年的世家积累不是开玩笑的。   但家底厚,不代表战力够啊。   独孤家驻守要塞,想要发展兵马可不像李家那般要收敛遮掩,人家一句“边塞吃紧,兵丁不足”,就可以大肆招人了。   李世民闻言表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心里却滴溜溜直转,这可是在父亲面前表现的好机会,要是能解决这要命问题,他在家族里的声望必然更上一层楼,能和大哥分庭抗礼。   蓦的,他想起曾和下属们聚在一块儿喝酒吹牛皮时,讨论过要是西州似北州那般,被外族入侵,想要将其赶出,哪一方面最为需要重视。   军队、民心、后勤……   对了,后勤!   “父亲,儿有一计!”   李世民万般激动道。   他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在座高层的冥思苦想,将目光纷纷投了过去。   李建成见又是这个爱表现的弟弟,顿时心生不满,但碍于场合,只能隐忍不发。   “哦?吾儿有何妙计?计将安出?”   李渊兴奋道。   浑然没有注意到一旁脸色有些难看地大儿子李建成。   “父亲,我们可这般……”   李世民上前拱手,将应对计划娓娓道来。   李渊听了后大呼三声“妙妙妙”   吾儿此计,定叫李家虎踞西州! 第265章地州魔   地州,南方州,与南州、黄州一样,正值春雨绵绵不绝的时期。   此刻正是稻苗吸春雨,茁壮成长的好时节,但放眼望去,皆是荒地。   人,都活不下去了,哪还顾得上苗?   所有日子过不下去的贫困百姓,此刻全都朝圣般地朝一个地方汇聚,他们脸上都带着狂热,嘴里喃喃自语着相同的话。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弥勒下生,白莲净世!”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弥勒下生,白莲净世!”   几名身穿青衣,上绣白莲的男女突然现身于天上,高喊口号,竟传出道道梵音,令人心生臣服之意。   “是白莲使者,是白莲使者。”   狂热的百姓们高举双手,仿佛在迎接着什么。   而那些白莲使者也是面带恭敬之色,严阵以待。   嗡嗡嗡……   闷沉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雨云逐渐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阳光洒落地面,照在百姓们狂热且幸福的脸庞。   一朵白莲从天而降,浮于虚空,逐渐绽放,内里居然是一妙龄少女。   她身裹白纱,将曼妙的体态变得朦胧,皮肤白皙地似乎连光都能透过,白里透红,青丝及腰,秋水般的眸子波光荡漾,神情动作庄严肃穆,面容气质却是娇俏妩媚。   沐浴于阳光下,说她圣洁,圣洁中却带着一点诱惑。   说她妖娆,却是一点不见风骚,只是天生如此,不该怪她。   在场成千上万的百姓见她,不论男女老少,皆露出痴迷之色,然后毫不犹豫地跪下叩首。   “拜见无生圣女。”   无生老母,生而神圣,凡人不可见,不可闻,不可名状。   为向苍生释教义,给众生带来黎明,便将沾染自己气息的发簪丢落人间,转世为人,生而便能沟通无生老母,晓教义,明事理,乃被教徒们称之为无生圣女。   额,反正白莲教有关典籍就是这么记载的,而百姓们也对此非常信服,纳头便拜,下跪叩首。   无生圣女见一众百姓,微微颔首,朱唇轻启,温柔圣洁的声音传遍四方。   “当今天下,民不聊生,皆因大乾朝廷气数已尽,昏庸腐朽,致使万民皆苦,无生老母心生怜悯,欲度苍生,净化乱世,望诸位随我白莲教,还天下一个太平。”   “谨遵无生圣女之言,我等势必至死相随!”   白莲使者率先朝着无生圣女行大礼,语气昂扬。   随后便是平民百姓们高呼应和。   “哼!什么狗屁净世,魔道盟的魔女厉灵灵什么时候成了大慈大悲的无生圣女了?”   四道身影于天空四方围来,气焰冲天。   地面上也出现大量军队,将此地聚集的百姓们重重包围。   他们全都是地州州府的军队,包围无生圣女的四人,也正是州府的三使一军!   “大胆!居然敢直呼圣女本名,找死!”   几名白莲使者愤怒地朝道明无生圣女身份的地州镇魔使冲去。   “区区几个六品修仙者,找死!”   地州镇魔使一掌拍出,劲力外放,如滔天巨浪,仅仅只是逸散出的余波便宛若飓风袭来,更不用说正面之威,瞬间就将几名白莲使爆成漫天血雾,余势不减地朝厉灵灵袭去。   砰!   厉灵灵支起法力屏障,方才挡住这一掌之威。   她看着地州镇魔使,神情淡然道:“我说尔等怎敢围杀我,原来你已突破至先天四品。”   “哈哈哈,你说得不错,若不是某突破四品,还真不敢冒险围杀你,毕竟你可是人杰榜排名排名第四的魔女厉灵灵啊!”   地州镇魔使哈哈大笑,戏谑地看着厉灵灵道:“怎么,白莲教的无生圣女,为何不使出你的看家本领呢?”   地州乃是天下魔修的大本营,为了防止正道赶尽杀绝,他们甚至组成了松散的联盟,平时内斗不止,若是有外来势力介入,必摒弃前嫌,共同抗敌。   只不过这几年,魔道盟出了个魔女厉灵灵,其天姿之高,豆蔻之年,便是五品巅峰的修仙者,引得各大魔门大佬争相传授,被认为是未来有望一统地州魔门的天骄。   如此心腹大患,地州州府必然是要除之而后快的,与魔道盟的摩擦时有发生。   所以地州州府镇魔使通常是三使一军中实力最强的修行者。   但厉灵灵的同样也不弱,加上其深居简出的行踪,州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如今天下大乱,魔道盟也忍不住跳了出来,搞风搞雨,还成立了白莲教当作代理。   又恰逢地州镇魔使突破至先天四品,时机成熟,便有了此次围杀之行。   一个四品,三个五品。   厉灵灵想要突围,就得使出真本事。   可一但使出魔道手段,她苦心经营的无生圣女人设可就崩了。   “尔等真以为此行便只有我一人吗?”   厉灵灵镇定自若地看着地州镇魔使,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转瞬即逝。   是啊,厉灵灵可是魔道盟魔女,被魔门强者看好的未来之星,她的身边会没有护道者吗?   地州镇魔使内心不由得一紧,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动手!”   锵!   大刀出鞘。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弥勒下生,白莲净世!”   咚咚咚!   声若洪钟。   不知是谁在言,不知是谁在说。   整个天地间,无处不在回荡。   州府的士卒全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兵,跟着四周百姓叨念口号。   “该死!该死!邪魔歪道!怎敢扰人心神,醒来,都醒来!”   地州镇魔使大吼着,宛若一头愤怒地雄狮。   然而却是无一人被唤醒。   当啷!   一柄长枪坠地,原是州府军统领手中兵器。   地州镇魔使见此情形,心中骇然。   “冯统领,连你也……”   当啷!   当啷!   止戈使、听龙使手中的兵器也纷纷脱落。   他们与州府军统领一般,面露痴迷,口中念念有词。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跑!快跑!   地州镇魔使亡魂大冒,丢下手中大刀,扭头就跑。   厉灵灵就悬于虚空中,丝毫未动,证明出手者另有其人。   太可怕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仅凭言语,就让诸多同僚……   地州镇魔使止住步伐,面露惊骇之色。   因为他有幸,撑到最后,看到了敌人! 第266章妖魔人尽出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弥勒下生,白莲净世!”   高空之上,一道白色的虚影俯瞰大地,宛若擎天神灵。   他的声音充满威严,却又带着大慈大悲,知足常乐之意。   仅仅只是俯瞰念言,地州镇魔使便动弹不得,被定在空中。   “阿弥陀佛,万般皆苦,众生难度,入我白莲教,不受轮回苦……”   巨大虚影不紧不慢地念着经义,霎时间天降各色香花,地上涌出朵朵金莲。   “是弥勒佛祖,是弥勒佛祖啊!”   众人高呼,拜得更勤快了。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此方有圣贤!   不,这是魔,大魔!   地州镇魔使想起州府藏书阁所记载的魔门手段,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巨大虚影。   “上,上三品……啊啊啊!”   地州镇魔使捂着头尖叫着。   经义之声,不绝于耳,充斥着他的大脑,掠夺他的心神。   不多时,他抬起头,脸上最后一丝挣扎之色褪去,和其他信众一般,狂热地高喊。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弥勒下生,白莲净世!”   巨大虚影散去,方圆数里地,还站着的人,唯有魔教魔女厉灵灵。   “大师父的魔功,不管见了多少遍,依旧让人心有余悸啊。”   厉灵灵轻声感慨,额角流出一滴微不可察的汗水。   她的大师父,在那些正派人士口中可是有着魔佛的称号,假扮弥勒转世,再轻松不过了。   地州某处乡村。   原是九月份才会开的黄菊,却是遍布田间乡野。   人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带着幸福的笑容,修剪移栽菊花,将其码得整整齐齐,宛若一片金灿灿的海洋。   时不时有人倒在花海中,失去生息,观其骨瘦如柴的样貌,居然是活活饿死的!   “死了好,死了好啊。”   一法相庄严,肥头大耳,袒胸露乳的光头和尚乐呵呵道。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尸体,会让这些黄菊长得更加旺盛。   “阿弥陀佛,相比起白莲,老衲还是喜欢黄菊啊。”   光头和尚双手合十,慈眉善目,望向东北,哈哈大笑。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气透帝都,满城尽带黄金甲!”   南州。   这是个平民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一个州,比之北州也不遑多让。   因为它西边挨着地州,魔教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经常会来这里做一些需要血祭生灵的仪式。   而它东边挨着黄州十万大山,乃是妖盟地盘,里面的妖时不时组团出来吃人。   在它南边广阔瘴气林中有南蛮外族时不时跑出来打秋风,劫掠妇女,抢夺财物,最要命的是,南州没有阻挡蛮人的要塞城,不是不想修,而是战线实在太长,没法修。   地方官员往往遇到蛮人烧杀抢夺,都会选择放弃辖地百姓,逃入有郡城寻求庇护,等蛮人离开后,再回来作威作福。   得亏蛮人尚处于部落形式,大小部落星罗遍布于瘴气林中,内斗不止,所以每次打秋风规模不会太大,各自为战。   要是南蛮出现一个如北狄铁木真一样一统南蛮的人物,那南州百姓会比北州百姓过得还要惨。   饶是这般,南州百姓也绷不住了,官府、外族、妖魔,都在欺压他们,视他们如草芥,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轰轰烈烈的造反开始了。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万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弟兄们,跟着咱杀啊!”   头戴红巾的圆脸汉子高举手中大刀,目光炯炯有神,带着一票兄弟们杀入县衙,斩了县令,宣布主权。   他一开始是农民,后来变成了乞丐,再后来又成了和尚,身份的不停转变,都只是为了能混口饭吃。   可事到如今,能吃到饭的法子只剩下一个,那就是造反!   现在整个南州,就只剩下两种人。   造反的人与不造反的人!   黄州。   黄州人倒是没有紧随南州人的脚步造反,他们甚至和官兵们抱团取暖。   无他,十万大山里的妖见天下大乱,倾巢而出,大肆吃人。   绝大部分的妖都是吃人的,因为人乃万物灵长,先天道体,吃人对修行大有益处。   当然,有好也有坏,吃的人越多,身上孽障越多,渡劫成仙的概率就越小,可这天底下,又有几个生灵能成仙呢?   细数这历史长河,最新一位飞升成仙者的记录,也是万年之前了!   成仙机会渺茫,又何须担忧雷劫呢?   所以如小青白素贞这般吞食日月精华修炼的妖修便十分罕见了。   大环境下,妖吃人已经成了常态,不吃,才是异类。   黄州的官民们硬是被吃人的妖们逼得团结在了一起。   玄州,临近北州,这里的州府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北州的情况,谁也不敢保证狄人会不会脑子一抽,绕道攻玄州。   所以整个玄州现在都处于紧张的战备状态,若是平时,自然是以州牧柴荣马首是瞻,但是战时,却是北州州府总兵赵匡胤说得算了。   尤其是在经过紧急征兵后,赵匡胤手握数十万大军,又恰逢此时突破瓶颈,达到先天四品,一时间风头无两,连柴荣都得避其锋芒。   “诶……也不知道朝廷何时才能平定北州之乱,倒叫我玄州担惊受怕。”   赵匡胤感慨道。   此人外貌是个典型的武将形象,身披重甲,膀大腰圆,长着一张饱经风霜的黝黑圆脸,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是位和士卒同甘共苦的好将军。   “哈哈,元帅,要是处于太平年间才没有我等武人的用武之地,叫那柴荣踩在我们头上哩。”   赵匡胤身后一名武将哈哈大笑道。   天知道赵元帅是希望北州战事快平息,还是希望战事不停呢?   “匡义,休要胡言乱语,我与柴荣兄弟情同手足,那来的谁踩谁。”   赵匡胤有些头疼地呵斥着。   他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直了,就算是事实,也没必要非得讲出来不可。   赵匡义倒也没有否认哥哥的话,只是拎起手里的酒坛子,露出一口大白牙。   “对对对,大哥说得都对,喝酒不?” 第267章变天了   “大哥,你可别骂弟弟违军纪,现在不喝,要是真打起来,就没机会喝了。”   赵匡义知道哥哥会因为饮酒之事而斥责他,连忙将军师赵普教他的话术说了出来。   赵匡胤沉默半晌,随后笑道:“好,我们喝,不醉不罢休!”   “好嘞哥哥,就等你这句话了,营帐中早已备好佳肴了!”   赵匡义大笑,心中暗喜。   嘿,军师还真是懂大哥的心思。   待得赵匡胤进营帐,发觉军中有头有脸的将军们早已等候多时了,他们齐齐拱手道:“元帅请落座。”   赵匡胤先是一愣,旋即摇头笑道:“你们呀你们,也罢,大家一醉方休!”   武夫豪迈,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是常态。   赵匡胤爱兵如子,深得将领们的敬重,因此时常被手下人敬酒。   而他也是自恃酒力,来者不拒,开玩笑,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尤其还是军人,不胜酒力什么的托词,不存在的,就一个字——喝!   酒足饭饱后,已是深夜,赵匡胤伏在桌案上,看似是醉得不轻。   这时,一羽扇纶巾,颇具儒雅志气的中年人来到赵匡胤身边,此人正是军师赵普。   他用羽扇轻轻拍打着赵匡胤的肩膀道:“赵大人,赵大人……”   “唔嗯……别,别管我,你们继续喝,继续喝……”   赵匡胤嚅嗫道。   赵普闻言笑了,“大人,夜已深,天冷了,多加件衣服吧。”   说着,他眼神示意赵匡义。   赵匡义脸上闪过一丝羡慕之色,谁让大家都只认大哥呢,随后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件绣着五爪金龙的锦绣黄袍给赵匡胤披上。   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将领们此时哪还有醉眼迷离的样子,个个炯炯有神地站起身,行伍排得整整齐齐。   也是,个个都是先天武者,体质非常人所能及,这凡酒就是再好喝,又岂能醉人呼?   待得黄袍披身,赵匡胤恰到好处地醒来,面对诸位将领的好言相劝,三番推辞后,只能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你们这是害苦了我啊,也罢,今日便反了吧!”   赵匡胤软禁州牧柴荣,公然造反,玄州各郡,纷纷响应,就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不过咱们这位黄袍加身的赵大元帅三令五申,不得打扰道门玄庭的驻地,甚至还想所处的一整个郡都封给玄庭,不过玄庭没有接受,只是派人回复了三个字“别打扰”。   就这三个字,却让赵匡胤松了一口气,能专心对付朝廷接下来的雷霆之怒。   这帮道爷还真如传闻所言,只要别打扰他们修行,他们也懒得管天下事。   至此,大乾九州,八州皆乱,七州皆反。   当今天下,唯有稷下学宫所处的东州还算是太平,因为稷下学宫出来的儒修占据了东州近乎七成以上的官位,而剩余朝廷委派的官员碍于学宫,不敢做得太过火,底层百姓尚且能混个温饱。   什么?还有帝都所处的中州局势也是相对稳定?   “大人,如果说夺回我们的东西也算是造反的话,那我们就是造反了。”   中州中塘郡家和县,王朝面对宋瑞,神情淡然道。   伴随他的话,一道惊雷落下,随后便是滴滴雨水砸在地上,啪嗒啪嗒。   “恁知道造反的下场吗?”   宋瑞颤声道。   他的心,随着这雨,拔凉拔凉的。   “不知道。”   王朝摇头。   升斗小民,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每日都为活着而奔波,哪还有那个闲情去了解造反到底具体是何下场,了不起砍头便是。   “大人,造反者,轻则夷三族,重则九族株连,雨下大了,淋着伤身,还是让差役们出手,将他们拿下吧。”   卢惠选凑上前,积极回答宋瑞的问题,在他眼里,面前这些饥民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个个行走的功绩。   “听到了吗?造反者,轻则夷三族,重则九族株连,恁确定自己是在造反吗?”   宋瑞目光紧紧盯着王朝,再三询问。   一旁的卢惠选人都傻了。   不是,造反还能再三确认的?   他忍不住插话道:“大人,你这是在……”   “恁给俺闭嘴!”   宋瑞怒吼道。   卢惠选身子一抖,顿时把嘴闭上。   直娘贼,你嗓门大,你有理,官大一级压死人!   “王朝,恁再说一遍,恁真的是在造反吗?”   一向刚正不阿,堪称大乾版强项令的宋瑞,此刻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是的,他在恳求,与其说是求王朝别造反,不如说是求王朝不要将大乾最后那一块遮羞布给撕下来。   帝都所处的中州之地都有人过不下去要造反,那其他八州的情况可想而知。   宋瑞就算不知道具体情况,猜也能猜得出来。   王朝看着宋瑞,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他知道,面前的宋大人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但这也改变一个事实。   “是的,宋大人,我们就是在造反。”   王朝的语气,平静地好像宋瑞不是在问他造反的事,而是在问他早上吃了什么。   嗯,什么都没得吃,肚里空空,可不得造反嘛。   王朝身后的七八百饥民在言明造反后,依旧坚定地站在他的身后,麻木的神情里多了份解脱的色彩。   是的,我们就造反了,爱咋地咋地吧。   “再想想!再想想!”   宋瑞赤红着眼眶,低吼道:“这可是夷族的大罪!恁的话,代表的可不是恁一个人,还有恁的家人!”   “宋大人,我的全家早就饿死了,就剩我一个了。”   王朝惨然一笑,自嘲道:“我现在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啦!”   在场的饥民,又何尝不是呢?   要么死得只剩一个,要么正在经历这个过程。   若不是绝望到了极致,了无牵挂,没有丝毫办法,谁又会干这杀头的买卖呢?   轰隆咔嚓!   雨下得越来越大,还起了大风,形成的雨线似把利剑,一滴又一滴插在宋瑞的后心上。   陈胜伸出手,接着雨水,有些感慨。   “变天了啊。” 第268章逆转   陈胜本来还想用“百姓见粮仓起火,纷纷踊跃救火,最终将火扑灭”为由帮王朝他们强行脱罪呢,但现在看来用不着了。   救得了一次,救不了多次,这些人早晚都得走上造反的道路。   想要活着,就得造反,而造反被抓,就得杀头,多么矛盾讽刺啊,可却是很现实。   王朝这些底层百姓就只剩下这一条路走到黑了。   若是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煽动……   陈胜仿佛看到了一栋名为“大乾”的破烂房子,在这风雨中飘摇。   “宋大人!他们已承认是在造反,就该让本官将其拿下!还请宋大人莫要在阻挠本官,否则本官必向陛下参你一本!”   卢惠选义正言辞道。   瓢泼的大雨都压不住他上扬的嘴角。   这种站在高地上对领导指指点点的感觉真好!   天还没晴,雨还没停,但我们卢县丞就是觉得自己行了。   “陈小哥,恁出手,将他们拿下吧。”   宋瑞失魂落魄道。   他挺拔的背变得有些佝偻,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却聚不了焦,充满沮丧,一股沧桑感油然而生。   “唉……”   陈胜叹了一声,拍了拍手里的杖刀,对着王朝道:“是你们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们走?粮仓这么熟,县衙大牢想必也很熟吧?放心,在处决结果未出来前,饿不死你们的。”   他这已经是在明着说了,要王朝等人再不识好歹,就莫怪他刀下无情了。   王朝看着陈胜,又望向佝偻沧桑的宋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大拜。   “草民多谢二位大人好意。”   “谢大人好意。”   饥民们也纷纷跪下叩首。   一时间地上的泥水飞溅。   他们在谢什么呢?   谢陈胜和宋瑞能让他们临死前吃顿饱饭,不至于当个饿死鬼?   “宋大人,造反之事,非同小可,还请宋大人早下决断,下官还要将此事上报朝廷。”   卢惠选拱手道。   他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宋瑞若是不尽早做出决策,他就会上报朝廷。   朝堂上的官员们不是吃干饭的,造反这事已经触及到了皇帝的逆鳞,宋瑞要是不雷厉风行地处理此事,这钦差大臣怕是当不下去,要提前结束任期了,没准还会被治罪。   面对胁迫,宋瑞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卢惠选。   卢惠选被看得心里直发毛,咬牙想要再多说一两句,却被陈胜给打断了。   “卢县丞,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宋老先生冒着雨前来,淋了大半个时辰,难道你想让宋老先生以这副模样判处王朝等人,你不觉得这有失朝廷威严吗?还是说……”   陈胜语气一沉道:“这场劫粮造反的好戏是你卢大人在幕后推动,目的就是为了杀良冒功,刷政绩,所以才这么着急要把案子彻底钉死,杀人灭口?”   卢惠选:!!!   “我不是,我没有,陈少侠你可别瞎说啊。”   卢惠选连忙否认,额角直冒冷汗。   “是吗?”   陈胜慢步走到卢惠选面前,戏谑道:“可是你心虚了啊。”   他本来只是想找个借口压一压卢惠选嚣张的气焰,没想到却诈出来个不得了的事实。   卢惠选在那一刻的心虚、惊恐的情绪,被他敏锐地感知到了。   当然,不止这家伙一个人情绪爆炸,还有柯三栋,何利,张主簿,其中柯三栋的情绪比卢惠选还过激。   “心虚?哈哈,本官怎么会心虚呢,本官行得端,坐得正,又怎么会做这种事,还请陈少侠不要说笑了。”   卢惠选讪笑道。   “是吗?”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突然伸出手拍了拍卢惠选的肩膀。   卢惠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差点没腿一软跪在地上。   陈胜露出阳光开朗的笑容道:“哎呀,那我还真是不该乱开玩笑,你知道的卢县丞,我以前经历过这种事,所以神情有些紧张,还请您谅解一下。”   “理解,理解。”   卢惠选连连点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胜都这么说了,他能不理解吗。   这可是有杀官前科的狠人啊!   经历过这种事?   这说的不就是中塘郡前太守曹正那帮人干的嘛。   现在人家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吧?   陈胜知道卢惠选认怂了,便趁热打铁道:“既然如此,那就上午巳时,开始对王朝等人造反与沈石贪污粮草案进行审断吧,宋老先生,你看这样可好?”   巳时,这是他所能争取到的时间。   再晚,就算卢惠选不写信,跟在后面的尾巴也该八百里加急,蹿到他们主人面前汇报情况了。   若是宋瑞处理不得当,朝廷上的官员完全可以借题发挥,让皇帝撤了宋瑞钦差大臣的职。   “俺没有问题。”   宋瑞有些颓废地点了点头,他现在确实很疲惫,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   “卢县令,你意下如何啊?”   陈胜又重重地拍了拍卢惠选的肩膀。   “下官没有意见,大家身上都被雨浇透了,也确实该洗个澡,养足精神再审此案。”   卢惠选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直娘贼,骨头都快被拍散架了,我能不同意吗?   左右也不过几个时辰时间,我等得起!   “另外,劳烦卢县丞让差役们熬点姜汤给这些人驱驱寒。”   陈胜指着王朝等人,调侃道:“要是还没审就出了问题,病倒几个,我又得误会是卢大人想要杀人灭口了。”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   卢惠选咬牙答应下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等明天审完,这些家伙就全是替死鬼了。   “咦?怎么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陈胜故作惊讶,闪身纵跃,从粮仓后面揪出来一个人丢在众人面前。   这人身穿麻衣,脸上带着点烟熏火燎的黢黑痕迹,雨水都没有冲刷干净。   在陈胜对卢惠选说出那番杀良冒功言论时,这家伙情绪波动也很大,惊恐万分,所以被他给察觉到了。   奇怪,你若是和王朝一样是造反的饥民,那情绪应该是悲愤才对,怎么会全是惊恐呢?   除非……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   他感知到了卢惠选在见到这人时惊慌失措的情绪,心跳频率飙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