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天才,我居然是家里最弱的? 作者:卖菜的秋儿 ‎ 简介:陈知安穿越成大唐纨绔,开局进天牢,发现大哥可能是隐世大佬,二哥是天命之子,老爹是最强老六,老妹是女帝转世。 被当做天才吹捧了十几年的小侯爷,居然是家里最弱的那个.... 全家都是老六,他只好在青楼躺平了。 ‎ 第1章 板上钉钉的侯爵继承人 大唐,天牢。 此时夜渐深了。 两个狱卒懒散瘫坐在椅子上。 手里端着个粗碗,碗里盛着有些浑浊的糙酒。 偶尔心照不宣轻碰碗沿小抿一口,再从桌上的碗碟里拈起颗花生米慢悠悠丢入口中,说不出的惬意...... 只是任由他们喝的再小口,那粗碗里的糙酒也逐渐见底。 三巡过后。 夜还很长,酒却没了! 饮下最后一口糙酒,年轻狱卒明显意犹未尽,带着询问目光看向那老狱卒,又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牢房。 老狱卒顺着他目光看去。 只见那栏栅内盘膝坐着一个紫衣少年。 少年头戴紫金冠、脚蹬金丝靴、腰间悬玉,身前摆放着几碟精致小菜,一壶清酒散着酒香...... 对着那栏栅里独自小酌的少年摇了摇头。 老狱卒低声呵斥道:“张小二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想抢小侯爷的酒喝?” 名为张小二的狱卒撇了撇嘴。 不以为然道:“这种熬鹰遛狗常年钻勾栏的纨绔你怕个什么? 往日也就算了,这次他搞到西伯侯头上,陛下亲自下旨捉拿,难道还能出去不成?” “那你大可试一下。” 老狱卒见张小二言语放肆,不再劝诫。 双臂环抱嘿嘿冷笑道:“不管他惹了什么人,只要他还是小侯爷,就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招惹的。 别以为是武者就能如何,在长安城...武者...算个逑?” 张小二脸色微青。 裹紧身上的狱袍靠在墙上假寐。 那双眼睛却阴沉看着栏栅里悠闲小酌的小侯爷。 他身为二品武者,虽然迫不得已投身做了狱卒,但胸有猛虎,志向广大。 向来瞧不上这种凭着出身好欺男霸女的纨绔。 他不止一次想过... 如果我张小二不是商贾的儿子而是侯爷的儿子,定然早已迈入那道门槛,成为一个修行者名动长安了。 眼前这废物空有一身修行资质,各种资源宝物随便挥霍却不懂珍惜。 整日里带着一群恶仆招摇过市熬鹰遛狗,至今也只是个一品武者...... 此等废物。 除了长得好看、朝中有人、家里有钱之外还有什么? 越想越气。 张小二靠在墙上冷哼一声。 声音虽小。 奈何这牢里此时安静的有些过分...... 只见那败类纨绔废物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面容:“张二哥似乎对本侯有点意见?” “卑职不敢!” 张小二先前说着不怕,此时直面这纨绔竟不自觉地额头冒汗。 “卑职只是喉咙有些痒,惊扰小侯爷,望小侯爷恕罪!” 看着张小二诚惶诚恐的态度。 那少年轻叹一声。 背过头去看着窗外稀稀疏疏漏进来的月光,有些惆怅...... “果然是他娘的穿越了啊!” 陈知安本是蓝星一平平无奇的杀鱼佬。 没被雷劈、也没好奇点过什么按钮,只是帮隔壁出差的老王通下水道时歇了一会儿,就莫名其妙穿越。 成了这大荒世界大唐国的小侯爷...... 原主也叫陈知安、大唐陈留候第三子。 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 今年不过十七岁,已是长安城各处勾栏的座上客了。 整日和一群狐朋狗友在长安城找乐子,熬鹰遛狗、勾栏听曲、夜夜笙歌、日日换新娘...... 而小侯爷之所以被关进大牢,也是咎由自取。 青天白日在清乐坊喝大发了,被狐朋狗友一激,大庭广众之下做了那强抢民女的勾当。 若是平头百姓也就罢了。 偏偏这次他欺负到了西伯侯头上,抢了女扮男装的西宁郡主...... 西伯侯是谁? 那是镇守西疆,为抵御蛮僧叩关,以身殉国的国之柱石。 而且西伯侯膝下无子,仅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李西宁,前段时间刚被皇帝陛下亲赐为西宁郡主。 所以当西伯侯府的老太君杵着拐杖入宫觐见陛下大哭一场后,在家里呼呼大睡的小侯爷被京都府尹亲自领兵捉拿。 二话不说直接打入了天牢。 等候皇帝陛下发落。 ...... 回忆起白日里的一幕幕,陈知安有些头疼,这原主不仅仅是坏,还蠢! 此事处处透着拙劣的诡计。 按小侯爷的尿性,大白天出清乐坊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今天他们刚喝几杯就吆喝着要换场。 这也就罢了。 偏偏他们非要路过平日里肯定不会去的白虎街。 去了也就去了,偏偏他们走的极慢。 那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偏偏眼尖看出了西宁郡主是个雌鸟。 这诸多巧合。 最终让小侯爷蹲了大狱! 意识消散前,这原主心心念念的,依旧是他那群好兄弟。 真不知道这种人物,在长安这遍布阴谋的修罗场,是怎么快活地长到这么大的。 又惆怅饮下一口酒。 陈知安蹙眉思考该怎么脱身。 想了许久发现, 好像除了用原主最擅长的拼爹外...... 别无他法! 还好陈留候儿子不多,不会轻易舍弃自己这麒麟儿。 ...... ...... 小侯爷虽然是个又坏又蠢的魂淡。 但总归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那就是修行资质不错,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十七岁已是一品武者。 只差一步就能跻身先天境。 开启造化之门,成为真正的修行者。 大唐的皇帝老儿虽然也姓李,却不是地球那个大唐。 这个世界有修行者。 大神通者们飞天遁地、移山填海。 朝游北海暮苍梧,一剑寒光十九州不再是读书人的臆想,而是确切存在的。 传说大唐的皇帝就是一尊修为通天的大宗师。 陈知安之所以有信心不被抛弃。 除了原主资质不错外,还因为原主是陈留侯府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陈留候长子陈知白是个书呆子,整日手不离书,躲在藏书阁极少下楼。 大唐以武立国,自然不会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继承候位。 次子陈知命是个名动长安的废物,曾经资质逆天,出生时伴有异象。 可惜在十五岁时修为再无寸进,甚至不断跌境,如今恐怕连个武者都称不上了。 而他之所以名动长安,却是和另一件事情有关。 那就是缥缈宗圣女朱婉儿的高调退婚。 彼时身为天才的陈知命,在很小的时候就和缥缈宗朱婉儿订了婚约。 本来是喜结连理的好事儿,却在陈知命修为一退再退,最终退无可退后变成了朱婉儿完美无瑕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于是在一个稍显喧嚣的午后。 朱婉儿挽着御剑宗圣子姜华雨的胳膊,以高傲冷酷的姿态,把婚书退给了陈留候府。 泯然众人的陈知命脸色苍白,默默接过婚书。 向来满脸堆笑的陈留侯陈阿蛮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甚至毫不掩饰心中杀意。 就在其杀意沸腾时。 御剑宗圣子姜华雨冷笑一声,身后一道人影缓缓浮现,肆无忌惮地看着陈阿蛮。 随后几人扬长而去。 从此以后,陈知命变得愈发的沉默了,这些年深居简出,禹禹独行,就连陈知安都很少见到二哥的身影。 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继...... 嗯??? 陈知安表情忽然僵住。 天才被废! 青梅竹马上门退婚,当面羞辱!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 神特么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这便宜二哥,不是妥妥的天命之子吗? 第2章 小丑是我自己 陈知安懵了。 许多原主以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陈知命...... 至少有八成可能,在暗中蛰伏,只待有朝一日震惊天下。 甚至,五年前陈知命只身闯入江湖,恐怕已经在前往缥缈宗的路上! 来不及考虑陈留候位的归属。 他开始回忆原主有没有嘲讽过废物二哥。 有没有仗着天资高欺负人儿! ——许久之后。 他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气。 还好! 这家伙虽然又坏又蠢,好歹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对家里人不算孬,顶多只是私底下得瑟。 甚至曾经还为二哥出过头,揍过那些出言嘲讽的人。 既然二哥有可能不简单,那大哥...... 真的只是个书呆子吗? 陈知白表现的很普通,书不离手,看的好像是春秋? 唯一奇怪的是,原主自从记事以来,似乎从来没见大哥发过火,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让人心生亲近! 这就很离谱了。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大哥永远一副温和模样,这是活成了圣人不成? 而且,想起被原主随手丢在角落里吃灰的那本武道残卷,陈知安感觉脑袋都肿了一圈。 那是他刚满十二岁的生辰宴,陈知白送了本泛着古意的破书。 让他有空就照着这书上的小人儿修行,好像是说什么武道孤本...... 这是陈知白唯一一次送他礼物。 原主捧着练了半天毫无头绪。 加上心底下也觉得大哥都算不上什么修行者,送的东西肯定也就那样了。 从此就丢在角落里吃灰,再也没练过。 和那本无名残本一起的,还有部陈知命送的剑经。 剑经就更离谱了,整本书只画了一柄剑,歪歪斜斜看起来丑陋不堪,就像是稚童的涂鸦。 彼时原主碍着二哥的面子,随意瞥了几眼,然后就陪着无名残本作伴去了。 只有小妹送的那块玉佩,陈知安倒是常年佩戴,从不离身...... 取下那块雕着知安二字的暖玉,陈知安心里稍微有些安慰。 便宜大哥二哥都有可能是隐藏大佬。 还好有小妹陈知冬。 她才十四岁,出生时也没什么异象、这些年跟在原主屁股后面晃荡,可谓是知根知底,除了那双丹凤眼有时候挺幽深,其他都还好! 不过比一个注定不会继承爵位的小妹强,好像也没啥值得庆幸的。 而且,这他娘的也未必嘞? 原主在陈留侯府被当作天才吹捧了十几年,到头来居然可能是最菜的那个...... 如果猜测成真,大哥是隐世大佬,二哥是天命之子,那整座陈留侯府,不就是随时可能被祭天的大凶之地? 世人皆知。 主角都他娘的是孤儿种。 哪怕不是,只要踏上修行路...也多半快了。 亲人祭天,法力无边! 小小的一个陈留候府,隐藏着两个还没崛起的天命之子,这他娘的随时可能要无啊! 这一刻。 陈知安忽然觉得这大牢里飘荡的腐朽霉味都格外清新,比那随时可能炸的陈留候府好多了。 平复下心境。 陈知安垂头低声幽幽道:“我感觉要危了,真不考虑开个新手礼盒?” 大牢里一片寂静,唯有那位老狱卒鼾声渐起。 就在陈知安觉得大概不会有回应的时候,一道机械冷漠的声音响起:“等价交换、童叟无欺!” “没得商量?” 陈知安尤不死心地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作为穿越狗。 陈知安也是有系统傍身的。 只是和那些踩狗屎、说怪话、做选择题、签到打卡等就狂送资源的同行比起来,祂就像个贪婪而奸诈的商贩。 在橱窗前挂了两块让人无法拒绝的肥肉,一块叫时间,另一块叫悟道! 每一块肥肉上都标注了价钱! 一天时间是五百两银子、一次悟道是一千两。 也可以用其他等价的东西来换。 比如元石、古董、宝物、功法、甚至是女神的原味肚兜? 只要系统衡量觉得有价值的东西,万物皆可换! 陈知安杀鱼这些年,累死累活干一天也就两百块而已。 以这大唐白银的购买力来换算的话,大约要不吃不喝干十年才能在系统那里买到一天的时间。 默默掂量陈留侯府目前的家底,陈知安愈发的惆怅了。 陈阿蛮是个不擅长经营的,全靠着封地分润的那点税收过日子,加上俸禄,一年的纯收入大概在六万两白银左右。 抛开陈留候府的用度和养的那八百老弱病残,基本上就没剩些啥了。 加上原主这厮整日流连勾栏惹是生非,上下打点都要花银子,搞得陈留候府的库房已经捉襟见肘。 前些日子陈阿蛮隐晦地提醒了原主出去玩尽量少掏钱。 结果原主太蠢,没理会到老爹的意思。 这会儿库房里,似乎仅剩了三千多两银子,仅仅够用到秋后收税而已。 也就意味着。 哪怕陈知安想啃老摆烂,也成了奢望..... 默默关掉系统面板。 陈知安转过头去看着那位假寐的张小二,面无表情道:“小二哥,过来,我有事儿给你说!” 张小二犹豫片刻,有心拒绝,可是想到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身子微躬正准备说话。 却见陈知安闪电般伸出右手,拽住他的脖子一掌拍在他头上,恶狠狠道:“你他娘的抢我酒喝?没有五百两这事儿别想过去!” 张小二被他一掌拍得头昏眼花。 茫然地看着陈知安伸手在自己袍子里乱摸。 就连靴子都被陈知安拽下仔细检查。 一顿干净利落的收刮后,张小二已经衣无寸缕,光溜溜躺在地上,胸前一头猛虎栩栩如生。 陈知安调开面板,一股脑把这些东西全都让系统定价,结果除了那柄破刀给了二两银子,其余都被冷酷拒绝了。 最后。 陈知安在狱袍最隐蔽的夹缝里掏出一个钱袋,掂量片刻,又是一掌拍下:“穷鬼,就他娘的五两银子还藏?呸!” 张小二浑身抽搐,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打的,头冒白烟、满脸通红、直接晕了过去。 不远处,那老狱卒嘴角微抽,悄悄裹了裹狱袍,靠在墙上鼾声如雷! ...... 第3章 还好有知安 翌日清晨。 苦思冥想了一整夜的陈知安刚睁开双眼,就看见一个挂着憨厚笑容的中年男人杵在自己跟前。 那男人穿着一身锦袍,手里捧着个精致食盒,并不高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堵住漏进来的阳光。 见陈知安睁眼,男人赶忙把手里的食盒奉上,嘴里更是懦懦道:“儿啊,都是爹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陈知安张了张嘴。 那句原主常常挂在嘴边的老不死终究没说出口。 接过食盒,捡起一个肉包子慢慢吃了起来。 这男人,正是大唐陈留候,陈知安的父亲——陈阿蛮! 陈阿蛮相貌一般,修为一般,才情一般,还把好好的一个陈留王干成了陈留候...... 这些年没少被原主冷嘲热讽,一口一个老不死,半点对老子的尊敬也无,偏偏陈阿蛮最钟爱这个不孝子。 无论原主惹出多大的祸事来,都不见陈阿蛮对他放过半句狠话。 只是乐呵呵地跟在后面擦屁股。 饶是以陈知安两世为人,也摸不清这里头的根由。 倒是原主那没脑子的,觉得自个理所当然应该得到这种待遇,毕竟他是陈留侯府麒麟子,天定的接班人。 见陈知安一笼包子吃完,陈阿蛮赶忙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石磨豆浆,憨厚笑道:“醉客楼的豆浆,你最爱喝的,趁热喝了好上路!” 听到这话。 陈知安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那里。 趁热喝了好上路? 不过是抱着李西宁啃了几嘴、撕了几片衣衫、就严重到要砍头的地步了吗? 陈知安犹然僵在那里,却见陈阿蛮没心没肺满脸堆笑道:“快喝啊,你大哥和小妹在家里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 还有个天大的好事儿等着你,回去就知道了!” 说着他朝着陈知安奸诈一笑,一副邀功的模样。 陈知安无语凝噎。 接过陈阿蛮手里的豆浆幽幽道:“老爹啊,不会说话以后少说点,知不知道乱说话会吓死人的?” 囫囵两口喝完豆浆。 陈知安推开监牢的大门。 正准备离去,忽然瞥见阴影中的一道身影,溜过去啧啧笑道:“小二哥,你胸口的猛虎下山图是用画笔描的吧?有点褪色呐!” 张小二满脸通红,一手扯着裤头,一手捂住胸口褪色的老虎,心里悲愤欲绝。 他胸有猛虎,却折戟沉沙在这小小的牢狱之中。 连恨意都不敢表露半点。 昨日喝了些劣酒,加上瞅着是陛下亲自下旨捉拿的陈知安。 叫他以为这纨绔废物彻底栽了,不可能再翻身。 一时大意言语有些放肆,被揍时酒就醒了大半。 明白陈留候虽然威名不显,可毕竟是大唐十八路诸侯之一。 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狱卒可以招惹的。 陈知安拍了拍张小二的肩膀,大笑着朝监狱大门外走去。 身后,陈阿蛮呐呐念叨着儿砸长大了、儿砸终于叫我爹之类的话亦步亦趋跟随着...... ...... 西伯侯府。 余老太君双眸微阖,手里的龙头拐杖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在其身侧,西伯侯未亡人魏氏眼眶微红,凄凄惨惨道:“老太君,真要把宁儿许配给那个下流胚子吗?那.....” “闭嘴!” 余老太君眼里精光射出,冷声道:“不如此还能如何?宁儿和那小贼的事已经传遍长安了,难道要逼死她不成?” 魏氏被余老太君双目一瞪,身体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那对巍峨大山更是呼之欲出。 余老太君积威已久,不消说魏氏,就连西伯侯在世时也畏之如虎。 可是想到自家哥哥的承诺,她鼓足勇气颤声道:“那小贼流连勾栏、熬鹰遛狗、欺行霸市坏事做尽,您把宁儿许配给他,不是把宁儿往火坑里推吗?” “那哪里才不是火坑呢?” 余老太君幽幽盯着许氏,沙哑冷漠道:“河间魏家?你那个十三岁就逼死如玉阁清倌的侄儿? 还是你那猪狗不如的表弟? 再敢多言,老身将你杖杀于此!” 闻听此言,魏氏瞬间脸色惨白如纸,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做好你这身份该做的事。” 余老太君冷漠道:“西伯侯虽然不在了,这侯府却还轮不到你来当家做主! 如果让老身查到西宁的事你也有一份,你知道后果! “妾身,知道了!” 魏氏跪在地上,直到余老太君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敢缓缓起身。 ..... 陈留候府在长安城西的迟疑巷。 随着一道小侯爷回府的尖锐声响起,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八个劲装武夫分列两排,四个黄衫婢女颔首而待。 最前面,一个手握书卷的男子安静站在石阶下,神情温和地看着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陈知安。 他年约三十来岁,身材修长,脊背挺拔,一根木簪随意别在头上,一袭青衫及地,脚下穿着布靴。 此人,正是陈留侯府的嫡长子陈知白。 如果光论相貌,他长的并不如何出众,不消说陈知安,就连和废物之名响彻长安的陈知命比起来都稍有不如。 只是现在陈知安对这位大哥起了疑心,怀疑他是隐藏大佬...... 只觉那双温和的眸子里隐藏着数不尽的沧桑故事,竟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回来就好!” 陈知白先是和陈阿蛮微微颔首,才对陈知安温和道:“小妹给你准备了最爱吃的醉虾,换身衣衫就赶紧去吧,别让她等久了。” “这就去!” 陈知安悄悄撇了一眼他手里的书卷,依稀可见一个“道”字,来不及再看,就被四个侍女簇拥着向院子里走去。 身后。 陈阿蛮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知白,知安经过这一晚的牢狱之灾,居然叫我爹了,你娘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会很欣慰吧!” “孩子总会长大的!” 陈知白温和道:“我看过了,神魂正常!” 陈阿蛮拍了拍陈知白的肩膀,笑道:“爹不是让你看这个,在爹眼里你也是个孩子,别整天暮气沉沉的,整得比那些老不死还要腐朽。” 陈知白微微一怔,温和道:“孩儿知道了!” “你们几个都太妖孽,搞得我这爹当得半点存在感都没有,还好有知安啊!” 陈阿蛮浓密的眉毛飞起,满脸欣慰。 陈知白笑道:“二弟入了剑阁遗址,毅力不小,剑圣朱候一剑开天留下的剑意,硬是被他拽进了气海。 等他什么时候能够藏住一身剑意,就能够一举跻身虚神境,阴神出游瞬息千里,放眼天下年轻一代,再无可与之比肩者了!” “那孩子也是个性子倔的。” 陈阿蛮脸上露出几分怜惜。 修行路途上布满荆棘,武道三品、先天、炼气、御气、化虚、虚神、通玄、洞天、返真、准圣、圣人、准帝、帝境...... 每跨一境,都如同天堑。 无数天骄折戬沉沙、化作累累白骨,外人能帮的终究很少,想要登临绝巅,全凭自身! 当年朱婉儿携着御剑宗的天骄登门退婚,可谓是把陈留候府的脸面摔在地上踩得粉碎。 依着陈阿蛮的性子,当场就要将他们斩杀,甚至不惜起兵直接踏碎两座宗门。 如果不是儿子要自己登门讨债,他怎么可能让那朱婉儿和姜华雨全须全尾的离开? 这些年缥缈宗和御剑宗强强联合。 在剑阁不出、道门不显的时代隐隐有登临江湖魁首的野心,却不知道,有人坐在长安城,日日遥望。 只等儿子登山、铁骑踏碎两座山门...... 第4章 我想做点生意 “春夏秋冬四位好姐姐,你们能不能先出去?” 内宅,陈知安光溜溜躺在偌大的浴池里。 四个面颊微红的侍女半跪在两旁服侍,单薄衣衫被水雾打湿,玲珑娇躯若隐若现...... 这春夏秋冬四位婢女,要么是随着原主一起长大的,要么是他从外头抢回来的。 姿色都颇为不俗。 这两年原主流连勾栏,自然早就把这几位我见犹怜的妹纸吃干抹净了。 不过是简单洗个澡,这四位妹子就默契地褪了衣衫,一副任君采摘的姿态。 这叫人如何能顶得住? 陈知安当然顶不住。 只是初来乍到...... “公子是嫌弃我们了吗?” 秋菊和冬梅脸色微黯。 她们和春夏不一样,是陈知安从外头抢回来的。 从最初的不愿到逐渐的认命再到如今的满足,她们一心所系,早已全是这个把她们抢回来的浪荡子了。 生在普通人家,在这个战火连天的乱世能够饱腹已是最大的奢望。 这两年身处侯府,陈知安待她们极好,就连家中也打发了活命的营生,她们哪里还会有抵触。 此时见陈知安让她们离开,心下惶恐,立刻低头哀泣起来。 “算了, 你们给我穿衣吧!” 春夏秋冬笑颜如花,开始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身体...... 磨蹭大半个时辰后。 陈知安神清气爽地到了前院。 刚进院子,就见一袭红衣扑来,那红衣脸上挂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奔跑间手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听起来竟有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三哥,你快来看人家给你做的醉虾,我亲自去小纳湖捉的哦!” 来人正是陈阿蛮最小的女儿,陈知冬,今年十四岁。 陈知安一把抱住小妹,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呵呵到:“快给三哥端出来,我可馋你这手艺好久了。” 要说家里原主和谁关系最亲,肯定是年纪最小的陈知冬。 这些年陈知白委身藏书楼,陈知命神出鬼没,就他们两个整日无所事事,只能待在一起玩耍了。 也就是这两年原主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才逐渐和小屁孩慢慢少了往来。 不过感情还在。 两人打闹了一阵,府上的老管家像个幽灵般窜出来,扯着干瘪沙哑的嗓子说侯爷在客厅等候多时,请三少爷和小姐赶紧过去用餐。 陈知安被这老管家吓了一跳。 深深看了他一眼,牵着小妹的手朝大厅走去。 记忆里这厮似乎永远都是这副风烛残年的鬼样,声音沙哑又干瘪,像只被阉割的老公鸭,任谁看到都觉得他时日无多了。 却硬是熬死了许多比他看起来更年轻的管事。 老管家双手笼袖,低眉顺眼地跟在两人身后。 进了大厅,陈知安寻了把椅子桌上,随意扫了一下桌上的菜肴。 心底暗叹一声,陈留候府大抵确实是没钱了! 这些碗碟,如果放在平常人家已经算得上丰盛,可是在陈留候府,连个熊掌燕窝都没有的席面,只能称得上寒酸了。 要知道在原主记忆里,每顿一只熊掌可是标配。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坐在主位上的陈阿蛮带着歉意道:“儿啊,咱们库里的钱今儿都送到京都府尹王富贵家里去啦,咱们过几天苦日子,等陈留那边的税钱到了,爹再给你把熊掌补上!” “不用,熊掌那玩意儿我早就吃腻了,不吃也罢!” 陈知安捡起筷子,拈起一只晶莹剔透的醉虾,乐呵呵道:“小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吃这些就成。” 陈阿蛮脸色微怔。 自家儿子的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按照惯例,如果桌上缺了熊掌,不说大闹一场,阴阳怪气地嘲讽几句是必然的。 可是自大牢里出来后,儿子接人待物都变化颇大,变得太好说话...... 如果不是暗中查探了陈知安的神魂,他都要怀疑宝贝儿子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陈知安面色不变。 他知道自己终究不是原主,很多动作习惯根本瞒不过朝夕相处的人。 之所以如此。 也是借此机会重新塑造一个人设。 所谓经一事长一智,在牢里关了一晚上后良心发现、变得不再那么蠢、正常吗? 这很正常! 只见他脸上挂着三分遗憾、三分悔恨、三分尴尬,还夹着一分解脱,声音低沉道:“老爹、大哥、小妹......” "李西宁的事,太多蹊跷了,我在大牢里想了一整晚,终于想明白...... 是有奸贼想害我!" 此言一出,陈阿蛮满脸问号。 好想问问自家的好大儿,如此直白的阴谋,需要想一整晚这么久的吗? 陈知白则手中书卷微颤。 唯有陈知冬眉头微微皱起,丹凤眼闪过冷意,这一瞬小脸上竟露出几分威严! 陈知安毫无所觉。 “杨先宪、钱三高、魏子献...... 我原以为他们都是好朋友好兄弟。 没想到, 竟是他们在我身后狠狠插了一刀!” 说到这里,他看着陈阿蛮歉疚道:“老爹平日里要我远离那些狐朋狗友,我只当做耳边风。 如今看来,他们...竟都不是什么好人......” 闻听此言。 陈阿蛮彻底放心了! 果然是我的儿子不假,连悔悟都蠢得这么可爱。 昨天的事情,看似是户部侍郎家二小子设局,实际上更深层次是东宫太子想要借此机会试探陈留候府。 这涉及到两代人的恩怨。 陈留候府这些年名声不显、在长安城的存在感薄弱,陈留甲又垂垂老矣。 让那小家伙觉得自己能够撩拨一下陈留候府的深浅了,这才会有这一遭。 只是这些话陈阿蛮不准备给陈知安说。 毕竟...... 说了也没什么用。 就让他继续以为那些家伙不是个好人就成! 真让自家傻儿子和东宫太子对上,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儿砸,这事儿也不能怪你,以后不和他们来往就好了,正好老爹给你谈了门亲事,争取早日成为修行者,把婚事定下。” 陈阿蛮虎目含泪,自家儿子虽然蠢,好歹能够迷途知返,最主要的是,终于从心底认可自己这个爹了,这不比什么都强吗? 陈知安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压根没听陈阿蛮说了什么。 话锋一转,满脸正色道:“老爹,我见咱们家库房都没钱了,要不您找武安候借些本钱? 我想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 呃? 陈阿蛮懵逼地愣在那里。 商贾为贱民。 小儿子向来瞧不上那些人,怎么被关了一晚后,竟然要操持那贱业起来? 不过想到儿子好不容易有了点想做的事,却也不好坏了兴致,大手一挥道:“我儿想做什么生意,但说无妨,爹支持你!” 陈知安羞涩一笑,缓缓吐出三个字:“开—勾—栏!” 第5章 买一次悟道 此言一出,满场俱静! 做生意也就罢了。 陈阿蛮自问腆着老脸去找武安侯那厮,多少还是能借到几千两白银的。 可是开勾栏是什么鬼? 那是正经人干的事儿吗? 这一瞬间,他深刻怀疑这小子是想借着开勾栏的名义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见陈阿蛮不说话。 陈知安侃侃而谈:“开勾栏是我想了大半夜才想出来的绝妙生意,大有可为! 我做过调查,长安城勾栏上百处,排得上名号的花魁倌人二十来位,可谓是百花争艳,可是......” 陈知安伸出筷子在满桌的碗碟上扫过,拈起一筷醉虾,意气风发道:“可是他们没有特色,吹拉弹唱千篇一律。 哪怕名声最响的花魁李清儿,也只是凭着那所谓的长安城第一美人儿称谓恰烂钱罢了。 再有就是勾栏的门槛太低了。 来者不拒虽然能挣些血汗钱,却没法子吸引那些自诩风流的才子。 要知道,这世道说话声音最大,兜里最有钱的,永远是那些修行者和读书人!” 陈知安伸手在虚空一拽,激昂道:“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一网打尽!” 陈阿蛮无言以对。 看着持筷侃侃而谈的好大儿,只觉他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这一刻,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难道我陈家麒麟子,真正的天赋,是他娘的开勾栏? 这叫我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如何面对他娘亲?” “那你准备如何把他们一网打尽呢?” 一直沉默看书的陈知白把目光从书卷上移开,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这简单!” 陈知安吃了一口醉虾,笑吟吟道:“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首先要抓住他们的眼,再勾住他们的胃,最后抓住他们的心! 至于具体操作,涉及到许多复杂的细节,我就不展开细说了。 总之只要给我六千...不,八千两银子,我就可以还你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陈知白不置可否,继续低头看书,这会儿陈知安看清楚了,他手里捧着的书,叫《天道卷》! 这书陈知安没听过。 只能暗暗记在心里,估摸着有机会再偷来瞅两眼。 经过小半日的接触,他现在已经有五成把握这大哥不是个简单角色。 这更加坚定了陈知安要开勾栏的决心。 无他,赚钱挣命! 两个极有可能是天命之子的家伙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一个不小心就是灭门惨祸降临,这叫他如何不急?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像那些穿越者同行那样搞军火、吹玻璃、造肥皂...... 奈何他前世是个文科生,这些统统都不会。 而这一世的原主除了在逛勾栏这事儿上天赋异禀,其余行当也是两眼摸黑,一无是处。 思前想后。 他觉得唯一能做的生意,果然只剩下是开勾栏了。 有了事业,他就有正当理由躲在外头不回来,低调做人、赚钱修行苟到无敌再出山。 爱谁谁。 反正陈留侯府打死不回。 陈阿蛮沉默良久,脸色变幻不停。 看着意气风发的好儿子,最终还是只能苦着脸应下。 随即又重新提了个要求,让他今天下午务必亲自到西伯侯府上提亲! 不是陈阿蛮着急。 他着实是害怕哪天自家蠢儿子在外头开勾栏的事儿传到西伯侯府那位老太君耳朵里。 到时候哪怕老李再好说话,恐怕也没法子轻易揭过了。 得到承诺。 陈知安心里大石落地,自然一口答应。 这世道童养媳都比比皆是,他已经到了束发之龄,定个亲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更何况那位西宁郡主长得贼好看,性子又清冷倔强,他私底下还是比较钟意的。 如果不是因为原主光天化日之下用强,闹得满城风雨坏了人家名节,想要娶到李西宁大约只能是痴心妄想而已。 ...... 又闲聊了会儿,陈知安婉拒陈知冬去她院子看宝贝的邀请,独自回了内宅。 陈知冬古灵精怪又对原主知根知底,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宝贝要看,哪里有时间看小姑娘的宝贝? 刚进内宅的院子,立刻就有两个狗腿子扑来,一人抱着他一条大腿,跪在地上凄惨地嚎啕大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死了爹呢! 这两只,正是他的头号恶仆,陈正和陈义。 陈知安一脚一个踹飞两人,直奔阁楼。 推开门,陈知安在厢房里翻箱倒柜,各个角落都找遍了,却始终不见那两本破书。 “到哪里去了呢?” 记忆中可能存在的地方,都不见两本书的踪影。 蓦地他脑子灵光一闪,趴在地上向床底看去。 果然! 两本书堆在一起,竟被原主那蠢货用来垫了床脚... 掀起床脚,小心翼翼地把两本破烂捧在手里,陈知安在心底召唤系统。 废物兄长到底是个什么成色,就看这一哆嗦了。 只见一道红光扫过。 随即系统机械的声音的响起:“《武道残卷》价值九万九千枚元石。 《剑经》价值七万七千枚元石,宿主是否交易?” 大荒天下一枚元石约等于五百两白银,这两本破书,按照统子定价,市值近亿两。 要知道大唐国库一年税收也就三亿两白银而已。 这两本破书能卖的钱。 竟比大唐三个月的税收还多? 如果先前只有五成把握,这下陈知白和陈知命是隐世大佬的可能性,直接飙升到了九成九... 最后半成,算是给贼老天面子。 谁能想到、 十八路诸侯中最不显眼,私底下被嘲讽为虎爷犬子老鼠孙的陈留侯府,竟藏着这种妖孽? 实锤了,小丑是我自己! 身为天命之子的便宜弟弟,死亡几率只比可怜老爹陈阿蛮低了那么一丢丢。 脑海中黑漆漆的一个危字不停闪烁。 “宿主可选择兑换,是否交易?” 就在陈知安满脑子死亡威胁时,系统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 隐隐的, 陈知安感觉统子这奸商似乎有几分期待? “不卖、别想、不可能!” 冷漠地关掉系统面板,陈知安打开那本武道残卷。 一字一句地开始解读。 这种极有可能是修行圣典的秘籍,怎么可能随意卖掉? 除非加钱! 两个时辰后...... 陈知安抬起头,眉头紧皱,满头青丝如乱麻。 还是和之前一样。 这破书... 他看不懂!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就是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果然是个废物!” 自嘲地叹了口气,陈知安默默从屋子里搜罗出许多小玩意儿,腆着脸在心中喊道:“统子,买一次悟道!” 话落。 又是一道红光扫过。 桌上的摆件消失不见。 “交易成功,悟道一次,可选择残卷第一篇!” “呵,奸商!” 这些东西是原主多年珍藏,真要拿出去卖,至少能卖一千二百两白银,统子却直接就把零头抹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陈知安翻开武道残卷。 眼前的景物瞬间变幻,意识被拉入一个虚无空间之中。 茫然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士卒,正身处一处战场之中。 他赤手空拳,随着大军冲杀,奔袭间体内气血翻滚,化为一条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河,宛若大海蒸腾...... 只是一拳! 竟直接将一猛扑而至的凶兽碾为血雾。 渐渐的,他身旁已经没有了袍泽,四顾尽皆敌寇。 无数破碎的尸体堆砌如山。 陈知安踩着尸骨,一步步走上城头,入目处山河破碎,尸横遍野。 他发仰头发出一声悲怆咆哮,向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凶兽递出了此生最后一拳! 第6章 最强悟道者 轰! 空间破碎,陈知安意识回归。 现实里。 他不知何时已经盘膝坐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大汗淋漓。 白皙的皮肤上更是渗出细密的血珠,混合着有些粘稠的污秽之物,整个人都散发着酸臭的味道。 “悟道结束,武道残卷第一篇完成!” 陈知安怔怔无言。 恍如隔世。 沉默片刻后,他赶紧收束心神。 拳头轻握,指缝中响起嗤嗤之音... 这是有元气在窜动。 “原来这就是悟道!” 随手将元气散开,陈知安喃喃自语。 先前那一瞬,他身临其境,彻底代入那位修行武道残卷士卒的杀伐之中。 武道残卷第一篇的运行轨迹,甚至是那位修行者的悲恸和拔剑四顾心茫然,他都如同身受。 一场短暂的悟道。 这残卷第一篇已经融会贯通,近乎大成! 而且迟迟未能迈入的先天境门槛,也在不知不觉的元气运转中叩关而入。 如今,他已然是先天境初期的修行者! 大荒世界。 武道修为不管是三品二品还是一品,都只是不入流。 只有跨入先天境,才算真正踏入修行的门槛。 一线之隔,如同天堑! 许多武者终其一生,武道修为走到尽头也始终无法感知先天元气开启造化之门。 最终气血枯萎。 沦为修道路途上的一具白骨。 如果陈知安依旧是之前那个陈知安,或许此生大约能够跻身先天境,但绝不可能这么快。 不得不说。 统子虽然是个奸商,可这种近乎醍醐灌顶的悟道方式,着实很香! 如果有足够多的钱... 这世间的修行秘籍对陈知安来说,再没有半点秘密可言! 一次不行,就来两次! 只要付得起钱,他就是最强悟道者! 想到这里。 他笑容逐渐变态! 我真傻,真的...... 都他娘的开挂了,还想着努力修行? 既然能花钱买,我受那罪干啥? 赶紧搞钱躺平才是王道。 ...... 让狗腿陈正烧了洗澡水,陈知安躺在浴桶里感受跨入先天境后的变化。 此时,他体内气血化作一条潺潺小溪,顺着周身经脉游走,滋养肉身。 除此之外。 他明显感觉到周遭的天地元气正从毛孔缓缓渡入体内。 和大多数修行者不同的是,元气没有进入气海,反而被那条潺潺小溪搅碎。 化成了纯粹的气血。 这正是武道残卷的霸道之处。 神魂一体,只修己身! 以身为炉,炼化为宇! 这个世界的修行道统很杂,大唐的道门、西域的佛法、南边的巫术、北荒的祭师和炼体者...... 但殊途同归, 诸多道统只是外在神通各异,本质上其实都是纳元气于气海,再演化万法。 可这武道残卷却另辟蹊径,不似修道,倒更像是武道的衍生。 杀力无匹! ...... 临近傍晚。 在浴桶里琢磨搞钱计划的陈知安终于被陈阿蛮薅了起来,换上一身稍显沉稳的青衫,乘着后院里用来充门面的异兽向西侯府赶去...... 异兽似马非马,头顶一支雪白独角。 第一代陈留王在战场上捕获的三代元老。 这些年陈留候府家底稀薄,本是吃山珍的异兽沦为吃青草的畜生,骨瘦如柴,早已没了半分神异。 如果不是此行万分重要,陈阿蛮着实舍不得用它拉车。 倒不是有感情之类的。 主要这畜生奸诈狡猾。 逮住机会非要吃五盆浆果才愿意出门。 此时。 陈阿蛮坐在车厢里,手里捧放着两尊玉佛,满脸肉疼。 毕竟... 这是陈留候府最后的家底了。 陈知安看在眼里,善解人意道:“老爹,实在不行咱们打道回府吧。 我看这两尊玉佛差不多也值个万八千的了,我们卖了开勾栏,定亲这事儿,我不急的!” “区区八千两而已,算不得什么!” 陈阿蛮忍痛把两尊玉佛递给陈知安,别过眼去不看。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陈阿蛮不懂经营,又是个闲散侯爷,这些年没得仗打,宫里赏赐极少。 一尊显赫侯爷混得比个县令还不如。 陈知安默默接过玉佛。 感觉又他娘的回到了前世倾家荡产娶媳妇儿是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 老管家干瘪沙哑的声音响起:“侯爷,西伯侯府到了!” 闻听此言,陈阿蛮瞬间气势大变。 一股子苦大仇深的严肃气息散发开来。 陈知安有些懵逼。 却见陈阿蛮狡诈一笑:“情场如战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爹有经验,进去之后看我脸色行事!” ...... 西伯侯府。 余老太君坐在太师椅上双眸微阖,龙头拐杖杵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声比一声沉重。 在其下首,陈阿蛮正襟危坐,神情严肃,散发着苦大仇深的气息。 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在这诡异气氛下,余老太君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青石板如蛛网般裂开,碎石飞溅。口中更是厉声喝道:“陈阿蛮!你要是反悔了,大可推了这门亲事,咱们收拢兵马,沙场上拼个你死我活,我西伯侯府不是非与你老陈家结亲不可!” “老太君,你这是何意?” 陈阿蛮懵逼地看着余老太君,心想我好心好意来提亲,你这老太婆莫名其妙扯什么你死我活? 陈知安满脑子黑线。 先前就觉得老爹不是个靠谱的,你丫真要经验丰富,就不会在老娘死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光棍了。 眼见余老太君情绪激动,杀意沸腾。 陈知安赶忙从陈阿蛮身后站了出来,身子长揖及地:“老太君,知安向您请罪了!” 昨日过错皆由知安而起。 老太君宽宏大量,愿将西宁下嫁,知安一家欢喜还来不及,怎会反悔?” 听到这话。 余老太君脸色稍暖。 第一次把目光落在这个害得西伯侯府颜面扫地的纨绔身上。 外面都在传这小贼熬鹰遛狗、流连勾栏、横行无忌从不干人事儿。 她本以为大约是个贼眉鼠眼的蠢货! 不料这坏胚一袭落拓青衫、头别木簪、腰间悬玉、配上那副唇红齿白的清秀面容...... 乍一看竟有些陌上公子的风采,像个读书人! 可惜!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整个就是头草包,全家都是! 如果不是陛下从中斡旋,她着实不愿和陈留候府结亲。 昨日事发后,她毫不费劲就从蛛丝马迹中看出,这场阴谋针对的不光是陈留候府。 还有她西伯侯府。 她本以为任陈阿蛮再废物,也理当能够看看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才对。 没想到等了一夜。 无论是户部侍郎家的二小子、河间魏家的老三,还有那混迹官场的掮客钱三高都安然无恙。 陈知安这小贼蠢也就罢了,毕竟名声在外。 你陈阿蛮身为陈留候,竟连半点脾气都没有吗? 越想越气。 余老太君冷哼一声,愈发嫌弃那个满脸苦大仇深的陈阿蛮,拂袖道:“小侯爷,随老身来!” 陈知安给老爹递了个眼神。 赶忙跑上去扶着老太君,独留陈阿蛮满脸懵逼地坐在大厅,像个傻子。 第7章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知道老身为何要答应将西宁许配给你吗?” 走在幽静长廊上,余老太君忽然开口问道。 陈知安微微一怔。 如果按照原主的思维,这个问题很简单,自然是因为小爷天赋异禀,资质不凡,前途广大... 可陈知安毕竟不是当初的那个小侯爷了。 沉吟片刻后,他淡淡道:“昨日,是钱三高说白虎街上新开了家勾栏、杨老二看出西宁的伪装,最后魏老三推了我一把,这是个阴谋!” “也不算无可救药!” 余老太君微微颔首,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吗?” 陈知安眉头微挑。 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这事儿当然不止如此而已。 只是有些话不太好听。 “我西伯侯府看似圣眷不浅,不过是风中残烛罢了,一门子寡妇,等老身一闭眼,也就随风灭了。” 余老太君脸上古井无波,话语间却透着衰败凄凉:“你若娶了西宁,就当是娶了整座侯府... 无须遮遮掩掩。 我要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那知安就直说了。” 陈知安缓缓道:“这场阴谋,从来都不只是针对我陈留侯府,还有西伯侯府!” 余老太君脸色不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知安扶着她坐在廊桥石凳上,轻声道:“河间魏家想要吃绝户,奈何西伯侯府的门槛太高,既如此,只能把门槛砍掉。 如果不是您连夜进宫,陛下从中斡旋,恐怕今天上门提亲的人... 就不是我陈知安。 而是魏子献了。 一个名誉尽毁的西宁郡主,加上魏姨娘的鼎力支持,魏老三入赘侯府甚至是明媒正娶,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余老太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席话如果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她不会有半分意外,长安城很多人都能够从这场愚蠢的阴谋中嗅到味道。 可由这名声在外的纨绔嘴里说出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长安城谁不知道。 陈留侯府满门废物? 一个连世袭王位都没保住的陈阿蛮、 一个没有修行资质的书呆子、 一个修道路途尽断的废物。 还有个号称百年难见的修行蠢货...... 虎爷犬子老鼠孙、可不是一朝一夕传出来的名声。 此时看着这青衫及地神态悠闲的少年,余老太君忽然觉得陈留候府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 至少眼前这陈知安,言谈举止绝非蠢货。 沉默良久。 她开口道:“既如此,陈阿蛮为何没有半点动作? 就这么心甘情愿给人当枪使吗?” “因为河间魏家...... 也只是一杆枪而已!” 陈知安面露戏谑之色:“您或许不知道,杨侍郎是太子的人,钱三高也是。” 此言一出,余老太君瞳孔微缩。 户部杨侍郎不止一次顶撞过太子,都说他是四皇子李承邦门下走狗,原来竟是太子的人? 这种隐秘,陈知安如何得知的? 而且! 陈留候草包一个,用得着如此针对吗? 她有些怀疑,这小贼是不是随口乱说,给自己脸上贴金。 见此。 陈知安也不解释,关于户部杨侍郎的事儿,他也是听李承安说的。 三皇子李承安是庶出,修行资质又很一般,没有半点可能继承那个王座。 早早就搬出了皇宫,整日流连勾栏,和陈知安狼狈为奸,臭味相投。 以挚友相称。 可谓是天字号第一纨绔,名声比陈知安还差。 而太子为何要针对陈留候府,陈知安其实也没搞清楚,只能归咎于李承定脑袋发抽了。 “走吧,老身带你去见个人。” 沉默良久,余老太君起身向内宅走去。 陈知安隐隐有些期待。 昨日原主喝的头昏眼花,只晃眼觉得街上那妞长得贼好看,随后就被魏老三一脚踹到西宁怀里。 根本没细看。 越过一道长廊,陈知安发现不对劲儿,这不是去小姐闺房的路...... 行至一座假山前。 余老太君停下脚步。 拐杖在一块巨石凸起处轻轻一敲,那假山顿时无声无息分开,露出一条狭窄小道。 老太君一言不发走进小道。 陈知安犹豫片刻,也埋头走了进去。 刚进入狭道。 立刻就听见一声低沉的痛哼。 陈知安举目望去... 只见不远处石牢中吊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面目依稀可见。 竟是河间魏家的老三。 昨天在清乐坊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看到陈知安和余老太君一起现身,那老妪停下手里布满倒钩的鞭子,悄无声息退到黑暗中。 魏老三则脸色变得极其复杂。 “没想到...... 我谋划多日,竟是给你这蠢货徒劳做了嫁衣!” 陈知安没有理他。 心中不由得高看了这行将朽木的老太君一眼。 河间魏家虽然出身不好,祖宗是个前朝太监。 可这些年他们生意做的极大,把持河间诸多产业。 传说魏家家主魏忠礼更是跻身了通玄境,一身修为颇为不俗,是可以称为小宗师的大能。 而魏老三作为魏忠礼的小儿子,受宠的紧,身边常年跟随着一位化虚境的护道人。 以前一起玩耍的时候魏老三没少喊出来显摆。 而现在。 魏老三居然被这老太太不声不响就捉了回来... “这个人交给你了,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余老太君看了魏老三一眼,闭目坐在一旁假寐,显得很冷漠。 论亲疏关系,魏家和西伯侯府很近。 魏忠礼的亲妹子,正是西伯侯府的二夫人魏氏。 小时候魏老三还常到西伯侯府玩,机灵乖巧,很会讨老太君欢心。 只是世事无常。 当年堂前客,此时阶下囚...... 陈知安眉头微挑,知道这是老太太的考验。 随手捡起火炉里一块通红的铁钎,陈知安走到魏老三面前,淡淡笑道:“子献,其实我应该感谢你!" “你是该感谢我。” 魏老三脸上写满了嘲讽:“如果没有我,你这猪猡一样的蠢货,怎么够的上西宁?” “我机关算尽,唯独没料到死老太婆这些年越活胆子越小,连个废物都不敢杀。 更没料到,陛下竟会为了你这猪猡牵线搭桥。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说着,魏老三猛然扑向余老太君,满脸狰狞道:“老妖婆,你的阴险毒辣,杀伐果断,随着你短命鬼儿子一起埋了吗?啊!” “啪!” 陈知安反手一个耳光,直接将他打回去。 用脚踩住魏老三的胸口,陈知安朝他眨了眨眼睛:“子献,你其实不是非死不可,别把自己作死了。 老太君都说了,你是死是活全在我一念之间,何必求死?想想我们俩的关系......” 听到这话,魏老三愣住了。 他之所以如此疯狂,除了怨恨,更多的其实是恐惧。 老妖婆手段恶毒,落在她手里生不如死。 可如果落在陈知安手里...... 想到这蠢货傻得可爱的过往,他不禁生出些希望来。 见此,陈知安继续道:“子献,我们是异父异母的手足兄弟,虽然你昨天设计害我,可我也没什么损失。 反倒是因祸得福和西宁订了亲,这样算起来,我非但不能杀你,反而得谢谢你!” “知安,你真这么想?” 魏老三有些意动。 却见陈知安低声叹息道:“子献,你知道吗?我陈留候府,断粮了...... 昨天陈阿蛮为了救我,把家中仅剩的三千两白银,全捐赠给了王富贵那奸贼。 只要你愿意掏钱赎身,我可以做主放过你。” 魏老三沉默了。 陈留候府的情况,他是比较了解的。 一窝子废物,又不善经营,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知道陈知安不是在卖惨。 只是掏钱就能赎身的事儿,他总觉得有些不太靠谱。 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老太君,只见她老脸阴沉,却没有出言呵斥陈知安。 心下不禁信了几分。 又想到大抵是父亲跻身通玄境后,这老妖婆也有了忌惮,所谓掏钱赎身,不过是寻个由头,找台阶下罢了! 念及由此。 他自以为看透了真相,顿时支棱起来。 不慌不忙地坐下,冷淡问道:“要多少?” 陈知安面露喜色,赶忙道:“八千两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出息!” 魏老三有些嫌弃。 陈留候府着实是落没了。 我堂堂河间三少,就只值八千两? 这点钱。 都不够他在长安逛一年勾栏。 第8章 谁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呢 魏老三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戒指。 手腕翻转。 立刻就有几张轻飘飘的银票出现在手中,云淡风轻道:“这是一万两银票,不用找了!” 陈知安惊喜不已:“子献,你竟已经迈入先天境了?” “很难吗?” 见陈知安满脸喜色,魏老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嘲讽道:“百年一遇的修行天才,能够踏入先天境的修行者,谁活不过百来年? 也就你陈留侯府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麒麟儿,呵呵!”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陈知安不以为意。 毕竟谁会和一个死人置气呢? 接过银票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陈知安从墙上捡起一把钥匙,开始给魏老三解锁。 魏老三眉头微挑。 愈发看不起这位小侯爷了。 只觉得老妖婆老糊涂了才会看上这个见钱眼开的废物。 陈知安边解锁边道:“子献,太子殿下家的御膳好吃吗?” “也就一般!” 魏老三随口回应,忽地脸色瞬变。 世人皆知,河间魏家可是二皇子门下鹰犬! 一时不察竟被这废物套了话。 警觉地抬起头。 只见陈知安正面满脸遗憾地看着他:“那就不好意思了,下辈子记得别乱端人家的碗!” 话落。 陈知安手掌扬起,掌缝间元气攒动,轰然落下! 噗嗤! 一掌之下,魏老三瞬间双目充血。 头颅如西瓜迸裂。 鲜血四溅。 陈知安转首看着余老太君咧嘴一笑:“奶奶,这个答卷您满意吗?” 余老太君无言以对。 这个手染鲜血满脸挂笑的少年。 真是那个熬鹰遛狗、流连勾栏的蠢货? 沉默良久,余老太君缓缓起身叹息道:“去看看西宁吧!” ...... 西伯侯府内宅。 魏姨娘领着陈知安来到李西宁的小楼前,神色复杂。 魏子献是她的亲侄儿。 虽然她并不知道魏家的谋划,但大哥和侄儿不止一次让她想办法帮忙牵线搭桥。 亲上加亲的事,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白虎街的事情发生后,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不料刚开口就被老太君一顿训斥。 甚至毫不掩饰杀意,搞得她心惊胆战! 此时领着这个声名狼藉的小侯爷,她心底隐隐有些埋怨,老太君或许是真的老糊涂了。 这小侯爷除了长得好看些,哪里有半点比得上自家侄儿? 不过她人微言轻,只能把这些想法藏在心底。 阴戳戳地祈祷老太婆早日登天,只要老太婆一蹬腿儿... 论资排辈! 就该她翻身做主了。 “小侯爷,西宁阁到了。 既然进了西伯侯府的门,还望小侯爷自重... 不要做出让大家难堪的事情来!” 不轻不重地交代了几句,魏姨娘转身离去。 陈知安压根没理她。 只是静静听着阁楼上传来的幽幽琴声。 等一曲终结。 陈知安拾阶而上。 拨开两重珠帘。 他走到李西宁身后。 恰好李西宁也正转身。 四目相对。 李西宁脸颊瞬间爬满了红霜,眼底更是有水雾溅起,却始终倔强冷漠地盯着陈知安! 对视良久。 看着李西宁玉颈上那条浅色红线,陈知安败下阵来! 原主确实不是个东西。 饶是以陈知安的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李西宁这样的女子。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只是眉头微蹙。 就让整个人间失了色... 这种冷清倔强的谪仙子,原主这他娘的也下得了手? 不过转念一想, 也得亏他下手了... 李西宁紧抱琴弦, 浑然不觉修长白皙的手指已被划破。 迎着那双清冷的眸子。 陈知安再次败下阵来。 两世为人。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谈几百块的纯洁爱情! 这种事儿经验实在算不上丰富。 李西宁抱琴而立。 任由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在地上而不自知。 见这一幕。 陈知安忽然变得有些意兴阑珊。 只觉那孤零零站在阁楼上的女子,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无依无靠。 如冬日里随风摇曳的枯草,一吹就散! 他走到李西宁身前,撕下一块白布,不顾她挣扎,开始包扎伤口。 李西宁看着他的侧脸,不知想到了什么。 没有再反抗, 任由他施为。 包扎好伤口,陈知安转身离去。 走至门前。 他忽然开口道:“不管你信不信,白虎街的事,确实不是我故意的...” 说完,他跨步离去。 李西宁怔怔无言。 许久之后,她低头看着手掌上潦草的包扎痕迹。 黯然发出一声叹息... ...... 东宫太子府。 太子李承定坐在王座上,满脸阴沉。 王座下,太子洗马诸无常恭谨地立在那里,扇子也不摇了,身子微微颤栗。 在其身后,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杨先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谁能给本宫解释一下,为什么陈留候和西伯侯会搅合在一起?” 李承定身材魁梧,身穿四爪蛟龙袍,声音冷彻,一朝发怒,竟如寒风刮过大殿,叫人不寒而栗。 “殿下,此事是下臣之责,没有料到余老太君会进宫找陛下哭诉,竟让那废物逃过一劫!” 诸无常满脸愧疚,不住请罪。 李承定拂袖道:“先生无须自责,此事过不在你!” 诸无常脸色微缓,静静立在那里。 他当然没错,谋划陈留候府时,他压根就没在长安。 之所以出来请罪,只是身为太子洗马必须有的过场罢了。 毕竟理论上。 太子府里的幕僚全都归他派遣。 此时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那位瑟瑟发抖的杨家二公子身上,心底说不出的畅快!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位小侯爷是废物,你杨二郎常年和他厮混在一处,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不是有杨侍郎的关系在,就你这样的废物点心,连东宫的门都进不来。 居然还妄想毁掉一座侯府? 不知所谓! 杨先宪惶恐地跪在地上,委屈道:“殿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老妖婆要进宫啊!” 此言一出,满场俱静! 就连李承定都被这回答惊呆了。 这就是我东宫的幕僚么? 气极而笑。 李承定忍住怒火,一字一句问道:“你没想到余老太君入宫,那么本宫问你,你安排的杀手呢?” “杀手... 杀手失踪了!” 杨先宪懦懦道:“原本一切都按我的计划在演变,可是混乱一起,那杀手竟忽然不见了!” 殿下,我怀疑钱三高是内贼,杀手的事只有他和我知道,我没有泄密,肯定就是他!” 李承定双眸微微眯起,一脸平静地看着杨先宪,陷入了沉思。 这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是真的蠢,还是在装蠢? 他不信这世上有这么愚蠢的人。 “罢了,你退下吧!” 李承定在心底叹了口气。 竖子不足以谋! 毕竟有杨侍郎的关系在,不能苛责太多! 第9章 八百陈留甲 闲杂人等离去后。 李承定威严形象骤然褪去,气急败坏吼道:“先生,请你教我,我堂堂太子府,怎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废物! 蠢货! 魏子献、杨二郎、钱三高,全他妈是蠢货! 难道愚蠢也会传染吗? 啊!” 一通发泄后,李承定失魂落魄地坐在王座上,双目猩红! 他本就不以谋略见长。 之所以成为太子,靠的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当年镇守北荒,立下赫赫军功,携着无上荣光南下,一举成为东宫太子。 他本以为成为太子后能够大展拳脚,意气风发立志一统天下。 不料一朝归来遭逢大变。 成了困在长安的囚徒。 一身通玄境修为毫无用处。 陛下正当年盛,寿命悠长。 他只是坐在龙椅上冷眼旁观,李承定就不敢有半点越界举动。 一尊返真境的大宗师。 世上除了寥寥数人,无人能敌! 不然依李承定的性子,什么老二老三老四,或者后面可能还会有的老五老六...... 全都杀个干干净净,自然就没人再挡住自己的路了。 “殿下,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李承定逐渐安静下来,诸无常摇扇说道。 “说!” “依臣之见,其实殿下大可不必针对陈留候!” 诸无常侃侃而谈:“虎爷犬子老鼠孙、陈阿蛮一介草包,修为不过化虚境而已。 后继无人,又只是个闲散侯爷。 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便是,何必自降身份去招惹他们? 即便加上一门寡妇的西伯侯府,也只是两只蝼蚁抱团取暖罢了,连让殿下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说句难听的,招惹他们除了惹得陛下不快,没有半分益处!” “本宫何尝不知?” 李承定叹气道:“陈阿蛮不足为惧,可是他手里握着的八百陈留甲一日不散,本宫一日不得安生!” 诸无常微微一怔。 他是近年来才崭露头角的新人,年岁善浅,不过五十多岁而已。 根本不知道陈留甲是什么玩意儿。 史书上也没个记载。 李承定脸上露出追忆之色,感慨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陈留甲名声不显,却是大唐最精锐的队伍,所谓神策军、玄甲军与之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 数百年前,陈留甲所过之处,万兽静默、千军退避。 他们像个幽灵般在战场上收割敌人的命,也收割自己的命。 无惧死亡,甚至拥抱死亡。 曾夜袭千里,一夜屠尽北荒蛮族十万大军,杀得北座王庭数百年不敢南下。 因为杀戮过重,史书都不敢留下半点痕迹。” 说到这里,李承定神色诡异道:“想必你也听说过陈留王得位不正,是全靠舔先帝屁股得来的王位吧!” 诸无常没有回答,毕竟事涉先帝的某些隐私,他只是眨了眨眼睛! “在本宫这里,不用这么小意!” 李承定揶揄道:“如果陈留王的王位是靠舔沟子来的,大唐这诸多王侯,大概全都排队去舔过。 因为陈留王,就是陈留甲的第一代主人......” 说到这里,李承定遥遥望向北方。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茫茫草原之上,有八百战甲身披黑袍,手持陌刀肃穆站成一条直线。 面对茫茫如潮水般涌来的铁骑,他们脸上一片死寂。 随着陈留王战旗挥动。 八百战甲举起屠刀,胯下异兽咆哮嘶鸣,千军退避,人命如草芥般倒下! 尸横遍野! 血流成河! 诸无常沉默不语。 殿下如此推崇陈留甲,却心心念念要把他们彻底埋葬。 这里面多半是涉及到了无法化解的恩怨... 李承定缓缓叹息道:“先帝驾崩不久,陈留王也留下孤儿寡母驾鹤西去,那个孩子,就是陈留候陈阿蛮!” 陛下欲效仿先帝,与陈阿蛮结为异姓兄弟,君臣一心。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陈阿蛮虽然修行资质不行,但手握陈留甲,也不算弱了陈留王的名头。 奈何十四年前一场变故,让陛下诸多谋划成空。 我那愚蠢的母亲,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陈留王妃的底细。 趁陈留王回乡祭祖,侯府防卫空虚的空档,调动家族两位宗师围杀陈留王妃! 陈阿蛮怒发冲冠,一怒之下调动八百陈留甲入京,杀得血流成河,皇后亲族,被屠戮殆尽! 若不是陛下出手,恐怕就连母亲和我,都已经给陈留王妃陪葬去了。 至此之后。 陈留王被削去王位,垂垂老矣的八百陈留甲解甲归田,终身不得入京。” “原来如此!” 诸无常满脸震惊。 十四年前京都动乱,皇后亲族造反,被满门抄斩。 太子李承定在御书房跪了三天三夜。 终于让皇帝陛下起了怜悯之心,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把徐皇后打入了冷宫。 也是在那日之后。 太子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一跃成了监国。 此事当时闹得满城皆知,举世哗然! 都说皇后亲族愚蠢。 明明唾手可得的王位被他们作死玩脱了。 荣耀至极的门庭,一夜之间土崩瓦解血流成河。 又说太子殿下忠孝两全,皇帝陛下圣明仁德! 诸无常之所以拜入李承定门下,也是因为从此事中看出皇帝陛下对太子的特殊期许。 不曾想,十四年前的那场动乱,竟隐藏着这样的真相。 沉默良久,诸无常幽幽道:“只相隔十四年,殿下就不担心陈留甲再次入京,杀个血流成河吗?” “母亲再愚蠢,也总归是我的母亲!” 李承定眼里闪过怒意,看着皇宫冰冷道:“身为母亲唯一的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枯死冷宫,做那孤魂野鬼!” “陈留甲在黑暗中隐藏了三百多年,他们老了,该被彻底埋葬了!” “本宫等了十四年,也看了十四年!” 李承定赫然转首,双眸猩红似血:“我等不及了,先生,你明白吗?” 诸无常微微一怔,长揖及地:“无常愿以七两骨,为君提剑斩头颅!” 第10章 听说,你搞丢了个杀手? 从西伯侯府回来后,陈阿蛮磨蹭了许久。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才咬咬牙向不远处的武安侯府走去。 堂堂大唐十八路诸侯之一,为了开勾栏找老兄弟借钱,步伐多少有些沉重。 大门内,陈知安摸了摸手里刚捂热的储物戒,默默为陈阿蛮加油! 面子算什么? 为了钱嘛,不寒碜! 送走了老爹,又和小妹陈知冬闲聊一会儿,陈知安迈着欢快步子回了自己的书房。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掏魏老三的遗物了。 早先在知道魏老三已经踏入先天境时,陈知安满脸惊喜着实是由心而发的,毕竟...... 储物戒这玩意儿,需要元气才能打开。 以河间魏家的底蕴,魏老三一旦成了先天境的修行者,储物戒里装的东西必然不会寒酸。 作为手足兄弟,魏老三的储物戒,不就是他的储物戒? 调动体内气血,陈知安手捻储物戒,血气转化为元气在指尖缭绕。 片刻之后,只听耳边响起犹如草纸碎裂般轻微的声音... “嘿,成了!” 陈知安搓了搓手,随即手腕翻转,桌子上凭空出现一个精致小箱。 打开箱子。 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入目处,姹紫嫣红...... 陈知安愣住了。 捡起一片仔细观摩。 不出意外的话... 这是长安城第一美人儿李清儿的亵衣,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原主剥过...... 再捡起一件,是小雪儿的。 犹不死心地再捡起一件,是小水珠的。 许久之后...... 陈知安颓然瘫在椅子上。 整个书房,到处都是熟悉的味道。 果然!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魏老三和原主能玩到一起,除了一丢丢居心叵测外,其他的大概是真他娘的臭味相投。 陈知安想起另一位挚友,把亵衣又收拢进箱子,默默取出笔墨纸砚开始写信。 “承安亲启:小弟得了个大宝贝,明日午时清乐坊不见不散!” 将信封好,陈知安叫来陈正,让他务必连夜送到三皇子府上,亲手交给李承安。 陈正满心欢喜,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一溜烟跑了出去。 自从少爷在大牢关了一夜,回来后都不怎么亲近他们了,要知道之前他们可是形影不离的。 逛勾栏时少爷吃肉,自己两兄弟好歹能喝口汤。 今日无意间听到老爷感叹少爷洗心革面长大了。 两兄弟郁闷不已。 心想以后要和勾栏的好姐姐们一别两宽了。 不曾想还没到晚上呢。 少爷又让自己去给三皇子殿下送信。 这不就妥了么。 有三皇子在,洗心革面个逑! 陈知安又把陈义叫到书房,主仆二人勾肩搭背嘀咕了许久,陈义挂着阴险笑容离去。 每个人都有他的用处。 就像哪怕是件被撕烂的亵衣也总归有去处一样。 既然要开勾栏,自然要把两只狗腿用上。 他们干别的不成,和三教九流厮混的经验丰富得紧。 长安城哪里的姑娘最好看,门清儿。 而且他们是陈留候府祖传的私家子,从太爷爷辈起就侍奉左右,忠诚这块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将明日的事情安排妥当。 陈知安又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查漏补缺,字里行间全是搞钱。 书房外,陈阿蛮手里捏着几张银票,看着窗户倒映的影子老怀安慰...... 儿砸真的是长大了,开始知道用功读书了! ....... 长安城金科巷。 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巷子那头的杨府。 马车里。 杨家二公子喝的伶仃大醉,脸上尤可见几分委屈。 这次设局,他自问已经做到了最好,草灰蛇线环环相扣,把陈留侯府和西伯侯府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杀手没有按计划出手当街杀死陈知安...... 可结果也并非不能接受。 毕竟把陈知安送进了天牢。 至于余老太君那老妖婆连夜进宫告状和陛下和稀泥的事儿,在他看来这都是不可预知的天意。 谋划落空,非战之罪,实乃天意也! 先前被太子殿下迁怒,他心里是不服气的。 觉得很委屈! 于是从东宫出来后,他转个身又溜进了清乐坊,独自喝了一场寡酒。 想着往日和陈知安玩耍的一幕幕,杨先宪不由来得有几分烦躁,诸多念头起伏,最终化作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嗤!” 车厢里蓦然响起一声嗤笑,笑声清脆如铃,就像无知少女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 听着这声音。 杨先宪微微一怔。 赫然转头。 只见车厢角落处,一个红衣女孩儿正笑呵呵看着自己。 两个小酒窝还挺好看。 他不记得今晚有带姑娘回家! 那么...... 她是谁? 什么时候上的马车? 那女孩儿撩起额间的碎发:“听说,你弄丢了一个杀手?” 杨先宪沉默了。 搞丢了杀手这事儿,是他今日不能触碰之痛。 如果换个人敢在他耳边说这句话,他会让这厮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只是这小女孩,真的好可爱...... 忍住怒意,杨先宪沉声问道:“你是谁,来自哪里,要干什么?” “唔,我是谁呢?” 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忽然欢喜道:“我是么得感情的杀手,你弄丢的,正是我相依为命的哥哥,我为他报仇来了......” 说着小女孩伸手一指,浩瀚如海的元气瞬间将杨先宪淹没。 “噗嗤!” 杨先宪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吐出,锦衣被激荡的元气撕成柳絮,看起来凄惨无比。 “抱歉,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揍!”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举着小拳头凶巴巴道:“下次别再把哥哥弄丢了,会死人的哦。” 忽然。 她耳朵微动,闷闷不乐嘀咕了一句臭老头,瞬间消散在原地。 杨先宪又咳出一口鲜血,身子蜷缩在角落,满脸恐惧。 那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修为竟到了深不见底的境地。 随手一指,浩瀚如海的元气几乎不下于化虚境强者。 甚至, 在杨先宪记忆里化虚境强者似乎也无法做到如此举重若轻。 如果那小女孩想要杀他,恐怕他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难怪那位杀手没有出现。 连他的妹妹都强悍若斯,身为哥哥的他...又怎会出手刺杀一个连修行者都不是的废物? 高手向来都是骄傲的,自有其傲气。 不是杀不了,而是不屑为之...... “小伙子,听说...你弄丢了一个杀手?” 就在杨先宪后怕不已时。 一道如同老公鸭般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杨先宪身子一僵。 听着这熟悉的问题,他忽然觉得要遭。 艰难抬头,只见先前小女孩坐的那个位置上,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正幽幽看着他。 沉默半响,杨先宪扯着嘴角问道:“您...是他哪位亲戚?” 第11章 这项目,我李承安投了 “我...姑且算他家里的仆人吧?” 老人满脸褶子,几根白发稀稀拉拉趴在头上,看起来没几年活头了。 可是心中早就把那位神秘杀手无限拔高的杨先宪,只觉这老人那双眸子透着深入骨髓的冷意。 神经彻底崩溃,凄惨哭泣到:“老人家,我下次一定把那位大人好好看住,再不把他搞丢了,求您大发慈悲,绕我一命吧!” 老人不为所动。 缓缓伸出犹如枯骨般的爪子...... “咔擦!” 一道道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杨先宪手脚被折断,姿势诡异摆成个大大的死字。 杨先宪疼的昏厥过去。 老人看着自己的杰作,终于无声笑了起来,缓缓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 又一道身影出现在车厢里。 来人是个老妪,拎着条布满倒钩的长鞭。 看到被摆弄到几乎不成人形的杨先宪,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沉默片刻。 她面无表情地向杨先宪体内渡入元气。 老太君说要让朝中某些人长长记性,自然不能做的悄无声息! 在她元气滋养下,杨先宪幽幽转醒! 刚睁眼便看到那角落里的老妪,顿时满脸生无可念。 “来吧,我...搞丢了一个杀手......” ...... 翌日,清乐坊! “啧啧,杨老二真惨!” 听到杨先宪的悲惨遭遇,陈知安呲溜饮下一口酒,说不出的遗憾。 杨先宪不讲武德,陈知安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苦思冥想了上百种报复方式,不曾想全都用不上了...... “听说杨公子浑身没处好肉,回到府上时已经疯了,重复着搞丢了杀手,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胡话.....” 陈知安身旁,有着长安第一美人儿之称的李清儿幽幽叹息,也是满脸遗憾。 和这个光有副好皮囊的小侯爷不同,杨公子虽然也是个草包,可毕竟家里是管银子的,出手阔绰。 想着从此自己的金主就这样没了一个,李岚清真真切切的遗憾。 思来竟比当年被强行夺了初夜时还难过。 不过生在烂泥塘。 哪里有什么伤春悲秋的余地。 丢了一个金主儿,剩下的更要加倍珍惜。 念及至此。 她脸颊微红,舔着红唇糯糯道:“小侯爷,小兔兔也要吃酒!” 陈知安目光垂下,大手一挥:“同饮,同饮......” ...... “我来得似乎不太是时候?” 便在事态即将一发不可收拾时,一袭白衣贼兮兮溜了进来。 “李老三,老子好不容易要得手了,你他娘的这会儿出来搅局?” 陈知安恶狠狠瞪着来人,随手一枚酒壶掷了过去。 来人伸手稳稳接住酒壶,仰头一饮而尽:“畅快,不知为何总他娘的觉得勾栏里的酒格外好喝嘞!” “出息!” 陈知安嗤笑一声。 对这个完全不像个皇子的李承安,小侯爷向来是没有半点尊敬的。 毕竟! 任由再大的权贵,当他和你一起光屁股呆久了,自然也就再难生出贵贱之分来。 “说吧,找小爷来看什么大宝贝?” 又是饮下一口酒,李承安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问道。 陈知安找了个借口打发李清儿出去,这才开口道:“看宝贝的事儿先不急,我有个前途无量的生意,回报丰厚,有没有兴趣了解下?” “做生意?你脑袋没发烧吧。” 李承安伸手摸了摸陈知安的额头:“长安城谁不知道咱们是废物? 有这心思还不如多纳几个小妾努力繁衍后代,保不齐还能生出个麒麟儿父凭子贵。 咱们混吃等死就行了,做哪门子生意?” 陈知安沉默以对。 张了张口竟觉得好有道理,没法子反驳? 看着李承安理所当然的神情,陈知安心想这厮大概率是没救了。 只得使出前世杀力最大的手段劝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来都来了......” 果然! 此言一出。 哪怕打定主意混吃等死的李承安都没法子拒绝,安静等着下文。 见此,陈知安掏出昨晚熬夜写的计划书,蛊惑道:“我要开长安城最挣钱的勾栏! 为此我卧薪尝胆,自污名声历经三年之久,终于做出了完美的计划! 只要按我的计划行事,有朝一日,我们定能登临整个勾栏界的顶峰,成为行业魁首! 甚至, 整座天下的勾栏,都将因我们而改变!” 李承安接过计划书,不以为然地看了起来。 陈知安虽然说得天花乱坠,不过他兴致缺缺。 且不说李承安已经彻底躺平。 哪怕他斗志未熄,堂堂大唐国皇子去开勾栏... 这不是把皇家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么? 打开计划书,瞥见最顶端那露骨无比的<勾栏搞钱六要素>几个大字,李承安莞尔一笑。 心想这厮果然不学无术。 如此丑陋不堪的字体,歪歪斜斜还不如三岁蒙童... 正准备打趣两句,见了几行小字,他眼底蓦然闪过一丝诧异,认真研读起来。 陈知安端起酒杯独饮。 神态悠然。 以他对李承安的了解,只要见了这计划书,绝对会被深深吸引。 与赚钱无关。 最主要的是这家伙是个高雅朴客。 不止一次吐槽过长安城这些姑娘衣服脱的太快,酒也喝的太豪爽...... 他想要雅俗共赏。 奈何姑娘们只俗够了,却如何也雅不起来。 陈知安这计划书。 就像漆黑长夜里骤然亮起的明灯,让黑暗中彷徨挣扎的囚徒看到了前路。 李承安就是那个陷入黑暗的囚徒。 看完厚厚十几页计划书。 李承安抬起头,双手死死握住陈知安:“好兄弟,差多少钱?” 陈知安伸出两根手指:“一万六千两白银,让你做二东家,占两成股、而且以后花魁...你先选!” “真的?” 李承安双眸亮的刺眼。 拍下一叠银票:“这项目,我李承安投了!” 第12章 出来混,是讲势力、拼背景的 陈知安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契书。 李承安眉头一挑。 看着契书上那‘知安楼’三个字,忽然觉得陈知安这家伙有些不对劲儿。 至少入天牢之前,脑子里是绝不会有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的。 更不可能未雨绸缪,连契书都准备妥当。 签下大名,又盖上印章。 李承安皱眉道:“知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陈知安心里咯噔一声。 没想到陈留候府的人没怀疑自己,居然被李承安发现了端倪...... “好啊,你果然有事!” 见他不回应,李承安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在牢见到了柳先生! 柳先生白朴被捉就是你丫点的火,没想到你竟这么不要脸,居然趁人之危让他给你出谋划策?” 陈知安沉默了! 果然...... 谈笑皆蠢货,往来无英才! 多余这么小心谨慎了。 “呵!想骗本王你还嫩了点。” 李承安对自己猜到真相似乎很得意。 把那签好的契书摔在桌上,老奸巨猾道:“既然有柳先生做抵,本王勉为其难就陪你玩一玩!” 说完他啪的一声打开折扇,作势离去。 “不再玩会儿了吗?” 陈知安愣愣发问。 李承安不屑一顾:“残花败柳有甚好玩的? 知安楼未开之前... 本王再不逛勾栏了。” 跨出门时,他转过头来邪魅一笑:“开业那天,记得花魁本王先选!” “你开心就好!” 陈知安无奈地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 拉上李承安做二东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抛开那厮是个废物不谈。 要论身份地位,李承安绝壁可以在大唐排上前十。 这些年在勾栏厮混,被他揍的二代不知凡几。 甚至被揍了还得登门赔罪。 这种大腿放着不抱,是会遭天谴的。 李承安走后。 陈知安又唤来李清儿。 正式向这位长安城第一美人发出邀请。 李清儿虽然身处勾栏,叫长安城很多权贵都已经知了深浅,可她毕竟有着第一美人儿的名头。 未来花魁榜上无论如何都会有她一席之地。 只需要编个凄婉点的故事,再找几个文人骚客为她运笔,陈知安有信心能够扭转她的形象。 听完陈知安的高谈论阔,李清儿抬着秋水般的眸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白皙小手不知不觉摸到了别处...... 以她的见识,很难明白所谓人设、形象、风尘之类的玩意儿。 只一门心思只想着伺候好这位为数不多能够吃得起她的金主儿。 陈知安眉头微挑:“或者,你习惯直接开价?” 说着他伸扒开李清儿的小手,严肃道:“加入知安楼,以后每月不但有三百两工钱,还有七天假期!” 每月三百两,这个工钱不可谓不厚道。 偌大个长安城能够凭借着出卖体力赚这么多的,除了那些飞来飞去的修行者,世俗几乎没有。 在清乐坊,李清儿手握最有钱的几个金主儿,顶多也就赚个一百多两而已。 还不是每个月都能这么多。 听到这个条件,李清儿果然答应。 小脑袋疯狂点头。 末了还舔着唇说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 李清儿这里谈妥,陈知安让她去把清乐坊掌柜胡麻子叫来。 胡麻子虽然叫麻子。 但他脸上半点麻子也没有。 反而因为养尊处优的缘故,肤色极好。 听到陈知安要给李清儿赎身,满脸堆笑的胡麻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李清儿是他的摇钱树,每月至少能给他赚六百两银子。 清乐坊能够在长安城诸多勾栏中屹立不倒,很大一部分缘由就是因为她。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这废物仗着自己有个当侯爷的爹,竟敢当老子面杀我父母?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 胡麻子连装都不愿装了,阴测测道:“李清儿生是清乐坊的人,死是清乐坊的鬼。 小侯爷要是想玩随时欢迎。 可小侯爷要是想挖我墙角,恐怕您找错了对象!” “哦?” 陈知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就我所知,李清儿和你是签的活契,当年她爹是把她卖了多少银子来着? 小爷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十两吧。 根据大唐律,勾栏女子只要不是犯官之属,想要赎身,只需付契约的两倍,也就是四十两......” 说着他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淡淡道:“劳烦胡掌柜把李清儿的契约取来,我们当面交割清楚。” 胡麻子气急而笑。 李清儿是他花二十两银子买的不假。 可这蠢货竟妄想以四十两就买走自己的摇钱树,这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小侯爷,鄙人刚才似乎没有说清楚。 李清儿生是清乐坊的人,死是清乐坊的鬼! 要走也行...... 阴恻恻看着李清儿,胡麻子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把命留下!” “你确定?” 陈知安问道。 胡麻子沉默。 “这就没什么意思了!” 陈知安蓦然起身,闪电般出手。 “啪!” 只听一声脆响,胡麻子身体砸在木质窗户上,又破开窗户砸落楼底。 陈知安欺身一跃而下。 抬脚踩着胡麻子胸口笑吟吟道:"谁给你的底气,敢在本侯爷面前嚷嚷着要杀人,嗯?" 这动静贼大。 日夜操劳的几个老朴客不满地伸出脑袋,正准备怒骂,瞥见那躺在地上半张脸稀烂的胡麻子,顿时熄了声。 又看见那名声在外的青衫小侯爷,赶忙谄笑着关了门。 惹不起! 朴客们可以躲起来,清乐坊圈养的打手却没法子躲,不过片刻,十几个面目凶狠的打手就将陈知安围住。 只是不敢动手。 陈知安侧目环顾,目光在一个阴鸷男子身上短暂停留。 这位。 是清乐坊供奉,炼气境修行者常威,以陈知安目前的修为,与之对上没有取胜的把握。 不过出来混是讲势力、拼背景的,能打...... 有个屁用! 脚尖碾压着胡麻子的胸口,陈知安讥讽问道:“胡掌柜,现在可以把她的契书交出来了吗?” “小侯爷,我胡某话撂在这里,你今天怎么带走的她,明天你就会怎么给我送回来!” 胡麻子吐出两颗碎牙,眼神阴毒说道。 哪怕被一掌拍碎半边脸,胡麻子也终究不敢让常威动手,甚至陈知安这耳光,反倒让他脑袋清醒了许多。 意识到了彼此间身份的差距。 毕竟这狗贼虽然愚蠢,小侯爷身份却做不得假,是当街抢了西宁郡主还能全须全尾从天牢里走出来的权贵。 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勾栏掌柜能够抗衡的。 先前也就是财路被断,一时间热血上头,加上私底下听足了陈留候府满门废物的嘲讽。 让他有些拎不清自己的斤两。 不过要他就这么认输。 那这些年在长安也就白混了。 想到自己身后的人,他阴恻恻道:“给小侯爷取李岚清的契书,恭送他们出门!” 见自家老板认怂。 打手们都悄悄松了口气。 常威也是如此。 咻的一下去拿了契书递给李清儿。 “麻子,小爷等着你的手段,千万别叫我失望了!” 陈知安弯下腰拍了拍胡麻子的脸。 猖狂至极地牵着李清儿大摇大摆离去。 第13章 以后,请叫我塘主大人 出了清乐坊。 早已候在门外的陈正赶紧趴在地上充当人形马凳,让两人登车。 见此,陈知安微微一怔。 这该死的仪式感, 还挺叫人舍不得丢掉的...... 牵着李清儿的手登上马车,陈知安大手一挥,意气风发道:“起驾,月牙湖!” 李清儿好奇地看着旁边掠过的景色,她十二岁被亲爹卖给胡麻子。 这些年兜兜转转,只在清乐坊各个雅间打转。 仔细算来。 今日竟是她第一次离开那条巷子,真正看见长安城...... 看着沿街叫卖着的小贩,看着街上追逐打闹的孩子,她没由来得眼眶渐渐红了。 家里的弟弟妹妹们,许是也过着这般无拘无束的过着小日子吧...... “少爷,月牙湖到了!”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 马车停在一片偏僻荒地上。 陈正掀开马车的遮布,准备跪在地上接两人下车。 陈知安笑着踢了他一脚,让他赶紧滚开。 随即跳下马车把李清儿横抱下来,调笑道:“来,美人儿,看看本侯爷给你承包的鱼塘!” 李清儿茫然地看着眼前一片野湖。 不明白陈知安带她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做什么。 陈知安没解释,飞身而起,站在一块巨石上居高临下俯瞰月牙湖。 “远离闹市,曲径通幽,偏偏又与整个长安城最繁华的金科巷遥遥相望,这种勾栏圣地,竟他娘的用来养鱼,真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月牙湖—— 正是陈知安为知安楼寻的安身之所。 月牙湖上有三个小岛,岛与岛间隔不过百米,形成一片小小的岛群。 如果建上几座阁楼,再用铁索铺路,轻易就能将它们勾连在一起,打造成吃喝玩乐一体的勾栏圣地。 又有湖泊形成天然屏障,为朴客们免去后顾之忧。 哪怕府上的母老虎上岛捉人,他们也大可从容离去。 绝不可能出现衣衫不整慌忙逃窜的问题。 安全性和隐秘性,都是首屈一指的。 越看越喜欢。 这里必须拿下。 陈知安跳下巨石向陈正道:“把那船老大叫来,我要亲自和他谈。” 陈正嘿嘿一笑:“老二早让船老大候着了,就等您示下呢!” 说着他慢条斯理从兜里掏出一枚短笛,噗嗤噗嗤试了音准后,呜呜吹奏起来。 笛声幽幽传荡—— 陈知安抬眼望去,只见那月牙岛上,有一条小船从阴影中缓缓现出踪迹。 陈义站在船头,嘴边也放着一枚短笛,笛声回响,与陈正相互呼应。 陈知安诧异看着这一幕,半响才幽幽道:“狗东西,你们藏得很深呐!” 陈正谦虚一笑:“都是不入流的小手段,不值一提!呵呵,不值一提!” “呵呵!” 陈知安冷笑一声。 难怪原主之前总觉得这两狗东西神出鬼没,原来竟是有这种暗通曲款的手艺傍身。 夺过陈正手里的短笛,陈知安仔细端详,见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和短笛无异。 实际上还是有些细微差别的,在其底端有块金属卡片。 小岛离他们这里约莫有二里地,陈义却能听到笛音,想来就是因为这卡片。 研究清楚后,陈知安把短笛还给陈正随意道:“这玩意儿,你们从哪里来的?” “嘿嘿,我自己造的!” 陈正把短笛藏进怀里,忍不住得意道:“少爷,不是我阿正吹牛,整个长安城,不,整个大唐,就我们兄弟手里的笛子能传最远...... 昨年比试我们可是拿了魁首的。 就连三皇子殿下家李狗儿那只笛子都没我们能传的远!” “很好!” 陈知安满意地拍了拍陈正的肩膀。 懒得深究这些狗腿子们私底下都在玩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比试了。 之前陈知安还在想怎么能够做到万无一失。 有了这玩意儿不就妥了么! 如果在湖泊四野布满暗哨,有人上门捉夫就以短笛传音,再编撰不同的曲调传递不同的讯息...... 如此一来。 以后朴客们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了。 不过他没在这里提及,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多时。 小船停在湖边,陈义领着一个男人前来。 男人皮肤黝黑,一身短衫打扮,像个老农多过塘主,刚一上岸,立刻就给陈知安鞠躬作揖。 满脸谄笑:“小人张富贵给小侯爷请安,小侯爷万福!” 陈知安眯眼打量这塘主。 莫名觉有些眼熟。 思忖片刻,忽然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厮竟长的和那狱卒张小二有八分相像。 这两天太忙,都忘了张小二还欠自己四百九十五两白银的事儿。 这不巧了么? 扶起张富贵,陈知安笑呵呵道:“张老板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在京都府牢当差?” 张富贵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犬子实力卑微,前几日刚补缺京都府牢天字号狱卒,莫非...犬子有幸见过小侯爷?” “呵呵,见过,怎么没见过? 我和小二哥一见如故,有好几百两银子的交情叻。” 说着,陈知安脸色一变:“张老板,你也不想你家小二一辈子待在牢里吧?” 张富贵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掏了整整一百两银子才把自家二小子送进大牢。 为的就是能吃公家饭,这小侯爷是几个意思? 难道世道竟黑暗至此。 身为贱民,就连狱卒都没得做?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张富贵颤声道:“小侯爷,小的没说不转让月牙湖啊,求小侯爷高抬贵手,别把我家小二赶出天牢!” 陈知安微微一怔。 稍微有些尴尬。 转移话题道:“本侯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调节下气氛,别害怕,这月牙湖你准备卖多少钱?” 张富贵犹豫着伸出八根手指。 陈知安眉头一皱。 大唐战乱不休,耕地价格并不算贵,良田一亩大约是十两银子,薄地和山头价格更便宜。 甚至有些无主之地谁去开荒,就直接归谁的。 月牙湖不过四百多亩,即便以良田价格来算,也就四千多两而已。 张富贵看起来唯唯诺诺,竟张口就要八千两。 这是把小爷当成肥猪来宰了啊。 沉默半响,陈知安重新组织语言,幽幽道:“张老板,你也不想你家小二被撵出天牢吧?” 张富贵浑身一抖。 咬牙弯下一根手指颤声道:“小侯爷,七百两再不能更低了,再低我全家老小就没活路了啊!” “七百两?” 陈知安眉头微挑:“七百两白银?” “是啊小侯爷,可不能再低了!” 王富贵懦懦道。 “这也太...贵了!” 从兜里数出七张银票递给张富贵,陈知安情真意切道:“张老板,小二哥胸有猛虎,本侯在这里祝他永远镇守天牢...... 本侯的殷切期望,务必帮我转告! 去吧,让阿义带你去交割!” “谢侯爷抬爱!” 张富贵擦着冷汗,拽着手里的七百两银票跟在陈义身后离去。 离开前,他悄悄撇了一眼陈知安,心底闪过几分得意:“你虽然赚了,我却也不亏...... 任你手眼通天,却也万万想不到我这湖本就是只卖七百两的。 嘿,白打了十几年的鱼!” 乌篷船上。 陈知安站在船头俯视着偌大的月牙湖,嘴角微微扬起:“从此我也是有鱼塘的人儿了,清儿,以后请叫我塘主大人!” ...... 第14章 琅琊姜氏,是要造反? 逛了大半日月牙湖,陈知安脑海中已经有了模糊的建造草图。 他预估是用三千两买湖,没想七百两就买下了。 剩下的钱他决定还是全部投进去。 第三个小岛就建成私人住宅,当做他的老巢。 那个小岛地势偏僻,离岛不远处是狐儿山。 狐儿山后是长安城西门,进可攻退可守,比陈留侯府不知好多少倍。 傍晚时。 陈知安领着李清儿离开月牙湖,有些头疼该怎么处理她。 逛勾栏是一回事儿,把勾栏女子带回家又是一回事儿。 毕竟刚和西宁定亲,转头就把勾栏女子给领回了府,怕是余老太君要连夜让那老妪拎着鞭子上门了。 “小侯爷,奴家位卑身贱,不用在意奴家,何处不可安身,总归有去处的......” 似是看透了这厮的犹豫,李清儿茶里茶气说道。 陈知安感动不已:“小清儿,没想到你这么善解人意,不像别的姐姐,只会叫本侯为难!” 说着他作势欲走。 李清儿怔怔无言。 万万没想到这厮竟不按常理出牌。 这种时候不应该大手一挥,把美人儿搂入怀中说一切有我吗? 逗了这姑娘一阵。 陈知安让驾车的阿正转道,偷摸去了李承安的府邸。 白日里胡麻子老脸被打的稀烂还敢放狠话,多半是有根大腿,陈知安自然不会真就不管她。 李承安反正名声坏的不能再坏了。 收留个把勾栏女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 白虎街醉客楼。 一个丰腴女子半躺在床榻上,像只慵懒的波斯猫。 另一侧两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半跪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按摩。 床榻下,胡麻子恭谨候着。 哪怕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日冷板凳,也不敢有任何不愉之色。 因为这个女人,是醉客楼姜白虎、白虎堂掌舵人、化虚境修行者、琅琊姜氏寡妇、清乐坊真正意义的东家——他的主子! 当年他也如这两个小厮般侍奉左右,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手法...... “陈知安领着小清儿去了月牙湖?” 就在胡麻子回忆当年时,姜白虎慵懒坐起身子,舔了舔猩红似血的红唇。 陈知安三字咬得极重。 “是!” 胡麻子恨恨道:“他们在月牙湖厮混半日,这会儿正往三皇子府邸方向去,大概是要玩二龙戏凤的戏码——两个渣滓!” 想到自己的摇钱树此时正被人白玩儿,胡麻子觉得另外半边脸都生疼,凄声道:“小姐,您可得为小麻子做主!” 姜白虎掩嘴呵呵吃笑。 她生平最爱清秀少年,初见陈知安时,他还不是声名狼藉的小侯爷,只是个逗弄两句都会脸红的雏儿。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 那小少年竟都开始抢自己的妞了! 挥手一招,屏风后立刻站出两个白衣背剑的男子,姜白虎轻声道:“去金科巷,把小清儿带回来,别伤了她。” “诺!” 两个男子齐声应诺,径直离去。 见这一幕,胡麻子有些感动又有些忐忑:“小姐,那李承安可是皇族之人,直接上门要人会不会......” 姜白虎不可置否。 一个注定没机会登顶的废物皇子而已,以琅琊姜氏的底蕴,可敬可不敬! ...... “真不知道大唐这些权贵是不是脑子有坑,都他娘的一股脑往人堆里凑,临街设院哪里有独栋别墅舒服?” 陈知安独自坐在车里,想着先前两辆异兽豪车各不相让的景象,忍不住开口吐槽。 前世堵车也就罢了。 没想到都特么来了古代也还是堵。 “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 陈正满脸羡慕道:“能够入住金科巷的人家都是手握实权的大人物,先前那堵在路上的麒麟兽,可是兵部尚书家的车驾,要放在别处,谁敢拦着?” 听到这话。 陈知安沉默了,堵是真堵,香也是真香。 先前那只异兽,似有一丝神兽麒麟血脉,吐息间两条白炼流转,至少是头御气境大妖。 驾车的匹夫也是个修为深厚的汉子。 而与之遥遥对峙的,是一只头角狰狞的异兽。 两头神俊异兽堵在街上,谁也不让谁。 堵了大半个时辰,却没人敢有半点意见,至多只是掉头换个方向。 看看别人家的异兽,再看看自家那匹独角老马。 陈阿蛮好歹是个侯爷。 祖上还阔过是当异姓王的主儿,咋混成了这鸟样? 没甚意思! 陈正约莫着也是想到了自家境地,没了声息,灰溜溜赶着马车向迟疑巷走去。 就在他们离开金科巷时,巷子外恰好走来两个白衣剑客。 剑客在黑夜里笔直前行,行人纷纷避让。 就连那些神俊异兽,也仿佛感受到他们两人身上凝聚的剑气,不安地用蹄子刨地。 不多时。 他们站在一座府邸前,府邸上书‘安阳王府’四字! 护卫们见这两人白衣飘飘背负长剑逼格不小,满脸和善地询问来意。 却见两位剑客身后长剑兀自轻吟。 “铖!” 长剑出鞘,化作两道剑光破开人群飞入王府,两人尾随长剑,竟无视王府护卫径直走向大厅。 “何方宵小,竟敢擅闯安阳王府?” 护卫统领脸色阴沉,一边摇人儿一边领着二十几个护卫将两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位剑客冷笑:“琅琊姜氏、姜白虎麾下剑客前来王府接人!” 说着他抛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形如鬼魅闯入后堂,一言不发抗着满脸懵逼的李清儿就走。 护卫统领铿锵抽出宝刀。 这两人太他妈猖狂了。 大摇大摆闯入王府抢人,这事儿要传出去殿下还怎么在长安城混? 正要抡刀子砍人,却见另一人双眸冷冷射来。 不见他有何动作。 只听一声嗡响,悬于其头顶的长剑出现在护卫统领眉心三寸前,仿佛只要这统领敢有半点异动,长剑就会溅血。 护卫统领瞬间身子僵直:“琅琊姜氏,是要造反?” 剑客收剑而立,冷淡道:“静候三皇子殿下的雷霆之怒!” 说完两人大摇大摆 离开。 安阳王府诸多护卫,竟无一人敢拦! 第15章 这小弟...莫不成当我是瞎子? 两人乘风而来,又乘风离去。 待后宅的李承安衣衫不整跑到大堂时,剑客已不见了踪迹。 护卫统领许老巅脸色发烫,横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先前那一瞬,直面死亡时他怂了。 让两个剑客大摇大摆抢走了人。 身为护卫统领,这是彻彻底底的失职。 殿下虽然声名狼藉。 可被人欺到府上,终究是不一样的。 主辱臣死! 许老巅面露决绝之色,以头抢地道:“殿下,卑职再没脸面做这护卫统领了,甘愿领死!” 说完这话,宝刀出鞘,瞬间横切颈脖。 这一刀决绝无比,不消说没有修为的李承安,就算是同为御气境的王府管家都来不及阻止。 看来是知耻而后勇,确实想死了。 李承安只是沉默看着他,脸上犹然挂着笑容。 便在其脖间血线溅开时,李承安手指轻扣,许老巅紧握的宝刀竟瞬间脱手而出。 被其捏在了指尖。 “老许,你跟我多少年了?” 许老巅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承安。 世人都说三皇子殿下出身不好,又没有修行资质,此生注定没有半分可能登临那个宝座。 所以才放浪形骸破罐子破摔,下定决心做个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 前些年也有传言说殿下是在韬光养晦,自污名声暗中积蓄力量伺机而动。 可随着殿下行事越发荒唐,在某个绿油油的夜晚偷了兵部尚书家后,那些传言也就再没人说了。 也是那晚之后,老许彻底熄了向上之心。 心思一转,当年那个铁血悍勇的武夫,便成了如今这苟且偷生的护卫统领。 可现在...... 看着殿下手中犹如废铁的宝刀。 想到某种可能、 许老巅颤声道:“回殿下,老许已跟随殿下七年又三个月了! 属下该死,愧对王恩!” “已经七年了么?” 李承安随手一掷,宝刀严丝合缝入鞘:“今日之事,根由在我,使宝刀蒙尘...... 你出城去吧,家中老小本殿替你照看。 从此以后...... 你就别叫许老巅了,叫...许老贼吧!" “殿下!” 许老巅跪伏在地,冷寂许久的心,渐渐开始跳动起来。 “去吧,本殿已将你杖杀,就别回去了。” 许老巅三跪九叩,卸下刀鞘,转身离去。 待许老巅走远后,李承安身后的管家犹豫道:“殿下,武夫畏死至此,您放心让他进黑风寨?” 李承安道:“左右不过是闹着玩的把戏,随他去吧,好过看到他添堵!” 贼他娘,姜白虎那疯婆子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怪可惜...... 老子竟没法子弄她!” 管家嘴角抽搐。 许老巅以为殿下是在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 可身为李承安近臣,他清楚的很,殿下就是表现出来的这模样,压根就没有半分觊觎那座皇位的意思。 自污名声? 不存在的! 默默可怜那又重新燃起斗志的许老巅一秒,管家问道:“李清儿被姜氏抢回去的事,老奴要不要给陈留候府递个信儿?” “当然!” 李承安打了个哈欠,理所当然道:“他陈知安的楼牌被抢,关我李承安何事? 本殿又不像他那么受宠,可没个亲爹帮我出头 。” 说完他捡起桌上两锭银子揣入怀中,欢喜道:“等知安楼开业那天,我就用这两锭银子买酒喝。” 管家无言以对。 唤来一个小厮,让其到陈留侯府去报信。 小厮领了命令正准备走。 却见管家哐当一拳垂在他眼上,阴笑道:“哭着去,就说我们家殿下被那两个剑客摁在地上打,连王府的侍卫统领都被杀了。” 小厮呜呜哭着,顶着个熊猫眼朝王府外跑去。 见此,李承安满意地点点头。 回到内宅抱着两个侧妃睡大觉了。 ...... 陈留候府! 陈知安看着满脸委屈凄凄惨惨戚戚的小厮,觉得他娘的未免太荒唐了! 堂堂一个皇子...... 在自己老巢被人摁在地上揍,连屎都揍出来了? 而且你他娘一个已经封王的皇子,要我一个连爵位都还没捞到手的废物帮忙出头? 原主这蠢货到底交往的些什么人儿啊。 横看竖看,竟没一个靠谱的! 咬牙切齿地看了那小厮许久。 陈知安气得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呆呆坐在门槛上,思忖这事儿该怎么办...... 难怪胡麻子敢阴恻恻威胁自己,原来他的后台竟是白虎街那个疯女人。 如果有的选,陈知安着实不愿和那女人打交道。 可是李清儿必须救。 且不说她是知安楼未来的楼牌之一。 更主要的是,如果这次认怂了,以后姜白虎又派出那两个贱客上门抢人,自己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抢不成? 抢楼牌也就罢了,要是她抢我呢? 记忆里那疯女人可早就对自己垂涎三尺了。 思衬良久, 陈知安毫无头绪,觉得棘手无比。 论修为,姜白虎随便拎出两个剑客就是化虚境大佬,暗地里不知还藏了多少底牌。 论地位,那女人背靠琅琊姜氏。 是曾经出过圣人的世家。 虽然这些年落没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便掏出来两件圣兵,就不是小小一座陈留候府能够撩拨的。 何况老爹还是个连王位都被削了的废物。 没见连李承安那狗贼都怂了? 真要斗得过那女人,依李承安的性子,恐怕早就嗷嗷叫领着一干奴仆打上门去了。 何至于来自己跟前扮惨告刁状? 思来想去。 一时间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忽然瞥见藏书阁上一袭青衫缓缓走下。 陈知安顿时邪魅一笑! 是了! 这里不就有个隐藏大佬? 我一个路人甲惹不起你姜白虎,可你姜白虎同样惹不起天命之子啊! 世人皆知,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遇见天命之子,下场老惨了。 被吃干抹净不算,还叫你心甘情愿欲罢不能。 十分智商直接干成一分。 只要大哥出马。 别说一个琅琊姜氏,就算是出过大帝的世家,也得给你玩废咯! 偷摸在鼻梁上砸了一拳,陈知安连滚带爬抱住陈知白大腿,凄惶道:“大哥,小弟被人欺负啦! 姜白虎那疯女人抢了小弟的钱,还扬言要把小弟捉去做面首,你可得为小弟做主啊!” 陈知白握书的手微微一颤。 这小弟...... 莫不成当我是个瞎子? 第16章 绝无这种可能 “三弟...想要我怎么帮忙?” 等陈知安哭够了,陈知白温和问道。 虽然明知道陈知安是在装惨,陈知白却没拆穿。 递了块手帕让其擦一擦眼泪,安静等着下文。 陈知安抬头看着这满目温和的大哥,忽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牵扯进来。 大哥看起来这么普通...... 万一只是自己看走了眼,他不是啥大佬呢? 让一个普通人去找姜白虎,这和送货上门没啥分别。 这念头刚起,立刻想到自己的摇钱树正等着救命,半点犹豫霎时烟消云散,正色道:“大哥,你读书多,去劝劝那疯婆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她把李清儿还给我吧!” 陈知白没有拒绝,温和道:“为兄走一趟,不过可不保证能成!” 陈知安大喜,他只是姑且一试,没想到陈知白居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毕竟记忆里这位大哥是个老宅男,一年到头都没见出过几次门。 正事谈完,陈知白又掉头进了藏书阁,说是要找本书带过去做登门礼。 陈知安满头黑线。 第一次见捧本书做登门礼的,更何况还是见一个寡妇? 不过想到大佬总归和常人不一样,也就随他去了,没有提醒。 趁着大哥去准备登门礼的间隙,陈知安溜到偏房,硬着头皮找到那个老管家。 虽然不知道老管家是什么境界,可就凭那神出鬼没的步子和特别能熬的寿命...... 陈知安猜测这老阴比也不是什么善茬。 毕竟是大哥第一次出手,还是上道保险比较好。 听到他的来意,老管家扯着满脸褶子阴恻恻笑了起来,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见此,陈知安就当他是答应了。 满心欢喜地回了自己书房,狠心拒绝了春夏秋冬四位姐姐自荐枕席的好意。 这段时间,他要养精蓄锐全力搞钱,女人只能影响他搞钱的速度,哪有时间拔剑...... ...... 长安城宵禁时间是在亥时。 随着皇宫中那尊暮鼓敲响,繁华的长安城逐渐陷入寂静。 行人归家、商铺歇业...... 街道上游荡着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在四处躲避清道夫。 天子脚下、大唐皇城、不允许有乞丐流民这种老鼠存在。 光天白日撵人太难看,风评不好。 于是京都府尹王富贵那异于常人的脑瓜子灵光一闪,就有了清道夫这一职业。 他们腰携长刀手持棍棒,亥时一过,整座长安城就是他们的天下...... 陈知白乘着月色,缓缓走在白虎街上。 他长相普通、青衫朴素、脚下又是双麻布鞋,一看就不是有钱有权的主儿。 按理说这种人敢在宵禁时间踏足白虎街,往往是清道夫们重点关照的对象。 偏偏凶神恶煞的清道夫们对他视而不见,甚至仿佛都没看到他一般。 毫无阻碍穿过重重禁地。 陈知白手持一卷书、站在醉客楼门口仰望着第七层楼! “客官,宵禁时间已到,要吃酒明儿请早!” 收拾残局的店小二见陈知白痴痴盯着自家酒楼,耷拉着一块抹布驱人。 “小二哥,我不是来吃酒的。” 陈知白把登门礼提了提,温和道:“我是来求见贵楼东家姜小姐的,劳烦小二哥通报一声!” 店小二微微一怔。 上下打量了陈知白两眼,随即不屑地嗤笑道:"且不说此时宵禁已过,就算青天白日,我们东家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知不知道,白虎街为啥叫白虎街?” 陈知白老实道:“不知,愿闻其详!” “因为这条街上的铺子,全都是我们家小姐的!” 说着店小二肩上抹布一甩,神情得意地指着大门呵斥道:“麻溜儿滚蛋,我家小姐分分钟上百两银子进账,你也配见? 真以为读了几天书就是读书人了? 你这种想吃软饭的废物,老子见得多了!” 陈知白叹了口气。 一步跨出,身形消失不见。 店小二蓦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嘶声尖叫道:“鬼啊!” 七楼。 半躺在床榻上享受李清儿按摩的姜白虎赫然起身,慵懒神情变得冷冽无比。 纤白手掌在虚空一拽,霎时间元气涌动、剑气肆起。 三柄单薄小剑响起嗡嗡蝉鸣。 如线条割裂空气。 哗啦! 闺房特制实木门被割裂成无数碎片,露出门外一袭朴素青衫。 面对三柄杀意凛然的小剑,那袭青衫毫无动作,只是含笑温和看着姜白虎。 可小剑却如同陷入泥沼之中。 悬在其胸前一尺,不得进寸。 “你是谁?” 姜白虎心下骇然,此人悄无声息来到七楼,自己的神念竟没有半分预警。 如果不是听到店小二的叫声和看到窗户上的倒影,她根本发现不了此人。 甚至。 全力以赴的蝉鸣剑,竟连让来人出手阻拦都做不到。 来人只是眉头轻蹙,自己的剑就没了...... “陈知白见过姜小姐,深夜来访,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陈知白罕见的有些尴尬,毕竟现在姜白虎穿得清凉,身为读书人,平白看女子不妥。 他先前本想敲门来着,可惜店小二没给他机会。 而姜白虎杀意又太重,直接把门头都给掀了。 姜白虎却不然。 她半点没有泄了春光的自觉,思绪千转,分析这位青衫客的来意。 打是肯定打不赢的。 她虽然是化虚境圆满,甚至这楼里暗中还藏有姜氏虚神境的供奉。 可面对这青衫客。 她知道没有半分胜算。 既然打不过。 只能谈了。 念头千转,她始终记不得何时招惹过这样一位大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化虚境养神念、虚神境阴神出游、通玄境神魂一体孕养道种、洞天境道种自成天地,别具洞天...... 先前这青衫客一眼看碎剑气的手段,至少神魂圆满,阴神出游而不散。 加上蝉鸣剑如陷入泥沼的凄惨境地。 这青衫客至少是孕育了道种的通玄、甚至还有可能是自成天地的洞天! 这种人物。 只要打过交道或者听过名字她绝不可能忘记。 可偏偏脑子里没有这人的半点记忆。 ——陈知白。 名字倒是挺熟,和陈知安很像。 陈知安,却也有点纠葛...... 难道? 撇了一眼身旁委屈巴巴的李清儿,姜白虎瞬间就掐了这念头。 可称宗师的人物,怎么可能会为一个人尽可夫的勾栏女子寻上门来! 绝无这种可能! 第17章 自求死者,无人可救 “我为李姑娘而来!” 陈知白身子微倾,看着李清儿温和道:“愚弟知安,今日让李姑娘受苦了!” 李清儿愣了。 怔怔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先前李清儿其实也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这男人是为自己而来,只是比姜白虎还要先掐掉这念头。 她不配! 没想到他竟真的是为自己来的? 姜白虎则委屈巴巴道:“先生,小清儿是清乐坊花魁,陈知安先打伤我的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抢走。 如果妾身没有任何表示,我姜白虎在长安十多年的名声,就算是丢了。 易地而处,您会轻易放人吗?” 先前姜白虎没有摸清楚陈知白底细不敢擅动,这会儿知道他是为李清儿而来,瞬间就有了应对之法。 君子可欺之以方。 如果陈知安在这里。 多半会感叹一句女人果然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然后一个大逼斗拍下去直接抢人跑路。 可惜。 陈知白不是陈知安。 他很是认真地想了片刻,才温和道:“据我所知,知安....是给李姑娘付了四十两白银赎身的,依据大唐律,李姑娘当前是自由之身。 既如此,姜姑娘便没有理由强留她在醉客楼......” “他这是强买强卖!” 姜白虎好似委屈的小媳妇:“小清儿是清乐坊花魁,一日进账都不止四十两,我们怎会卖她? 先生硬要说四十两就能买下小清儿也行。 奴家一介女流。 又是独居的寡妇,能如何呢?” “此事终究要看李姑娘的意思,如果李姑娘不愿意赎身,知安再不济,也不会强行带她走。 所以......” 陈知白看着李清儿问道:“李姑娘,你是和在下离开,还是继续住在醉客楼?” 李清儿看了看姜白虎。 又看了看陈知白。 心里害怕又有些小得意。 两个云端上的人物眼巴巴等自己做选择,怕是勾栏界也算前无古人独一份儿了。 “李姑娘不用担心安危,知安也好、姜姑娘也罢... 他们都不会因为你的选择而动怒。” 陈知白话语很轻。 在李清儿听来如沐春风,可是落在姜白虎耳中,仿佛口含天宪的圣旨。 生不出半点违抗之心,一时间竟不敢开口说话。 这是一位宗师的承诺。 有这承诺,李清儿甚至都可以直接脱离勾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之身。 “先生,我和你走!” 李清儿犹豫片刻,走到陈知白身旁。 她虽然只是勾栏女子,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她明白, 如果不是小侯爷把自己带出清乐坊,自己永远不可能见到姜白虎和陈知白这种人。 更何况小侯爷承诺一个月给三百两银子还有七天假期嘞! “姜姑娘,我带李姑娘走了,今晚多有得罪!” 陈知白朝姜白虎微微颔首,把那卷当做登门礼的书轻轻放在门口,转身离去。 姜白虎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看他。 直到二人离开后,姜白虎才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书,瞳孔骤然一缩:“白虎经总纲!!” 白虎经是姜氏不传之秘。 万年前姜氏老祖观摩神兽白虎顿悟入道,一举入圣,镇压当代。 至此才有了传承万年的琅琊世家姜氏。 五千多年前圣人坐化后,白虎经总纲也随之消失。 这些年姜氏虽然也修行白虎经,可是缺了最重要的总纲,无法自成体系。 别说圣人之境,就连返真境都已经有很多年无人可窥了...... 可现在。 姜家找了五千多年而不得的白虎经总纲,被人随手丢在了自家门口。 而且,竟是因为一个勾栏女子? 任姜白虎生了副七窍玲珑心,思来也觉得荒诞无比。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她幽幽叹气:“你要早拿出这书,不消说小清儿跟你走,就算要老娘跟你走,也不是不可以啊!” 呆呆看了许久。 姜白虎将书卷收入储物戒,手指微扣,立刻有白衣剑客飞身而入。 正是今日闯入安阳王府的两位。 他们眼底隐藏着怒意,负于背上的长剑颤抖不止。 如果刚才不是姜白虎暗中喝止,他们早就长剑出鞘了。 主辱臣死。 身为小姐的剑侍,竟让人大摇大摆闯入了小姐的闺房,这无疑是对他们赤裸裸的羞辱。 “今夜的事,任何人都不许透露半分。” 姜白虎对他们的愤怒毫不在意,轻舔红唇道:“另外,以后见了陈留候府的人...退避三舍!” “诺!” 两位剑客愤愤退下。 又有一个佝偻老者现出身形,脸色沉重道:“陈知白的境界,老奴看不透,没想到陈留候草包一个,竟生出这等妖孽来......后生可畏啊!” “福伯,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姜白虎冷淡道:“一个三十多岁至少宗师境的修行者,这大唐世家门阀,几家有此底蕴? 能教出陈知白这种人物的陈阿蛮,又真是外界传说中的那个草包?” 福伯脸色微变:"陈阿蛮有可能是在装傻? 如果陈阿蛮在装傻,那当年姜华雨领着朱婉儿上门退婚,甚至老五现身威胁...... 不行,我要马上飞剑传信御剑宗和琅琊,让他们早做打算!" 福伯手指拈起一柄玉琢小剑,准备把陈知白的事情传回去。 却见一只纤细手掌捏住小剑:“福伯,姜老五和御剑宗的事,与我姜白虎何干? 不知什么时候起,你成姜老五的剑侍了?” 福伯脸色骤变,跪伏在地:“老奴永远是你父亲的剑侍,只是同为姜氏一族......” “自求死者,无人可救! 这是当年姜老五给我父亲的批语,今日我还给他!” 姜白虎冷冷看着福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自求死者,无人可救......” 福伯喃喃低语。 想起被钉杀在姜氏大门处的少爷,老泪纵横,散去手中玉琢小剑嘶哑道:“老奴知道了......” 第18章 柳七出狱 二月二,龙抬头! 距陈知白醉客楼一行,已经过去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来,陈知安低调的有些过分,长安城已经渐渐没了他的传说。 现在长安风头正盛的,是兵部尚书夏家小公子夏远候、武安侯长子苟尤权、镇南王之女李承仙、以及礼部尚书幼弟周迁。 除岁之夜,李承仙、夏远候、苟尤权、周迁四位御气境天骄携手御风远游,于长安城外斩首三百余匪寇,连拔七座山寨。 一夜之间名声大噪。 被称为长安四公子,长安城年轻一代扛鼎人。 和他们比起来,所谓的长安四纨绔就像癞蛤蟆之于金蟾,也就只剩下个看起来差别不大了。 短短三个月,陈知安他们那一拨纨绔,好似被拍死的前浪。 再无人问津。 对此陈知安并不介怀。 这三个多月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月牙湖,亲自盯着荒岛之上高楼筑起。 数百匠人上千劳工没日没夜赶工,近万两银子洒出去,月牙湖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更高了......” 躺在命人特意打造的躺椅上,陈知安感叹半响,笑吟吟道:“小清儿,至多再过一个月,咱们的登科楼、千金楼、落宝楼就可以同时竣工了!” “哦,恭喜小侯爷!” 李清儿手持罗扇,一边为自家老板驱赶灰尘,一边敷衍地恭维着。 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长安城第一美人儿、数百座勾栏的花魁之首沦为端茶递水的侍女,整日风里来雨里去,蓬头垢面...... 这让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春风袭人,再想到之前小姐妹传来的消息,她感觉职业生涯面临极大挑战。 扇飞一阵灰,李清儿咬唇可怜兮兮道:“老板,听说最近清乐坊又捧了个花魁......人家年老色衰,可怎么办呐?” “慌什么,本公子自有安排!” 陈知安摇头不止、 这妮子大概是真心热爱这份事业的。 自从听到清乐坊又推出个花魁的消息,已经碎碎念不下三次年老色衰了。 她今年不过二十一岁,鬼知道这危机感从何而来。 不过清乐坊推出新花魁的事儿。 倒也不能置之不理。 也是时候去见一见柳先生了... 又待了一阵,陈知安独自一人去寻落宝楼的总工程师老杨头。 落宝楼是他安身立命之所,自然不能马虎。 从设计到施工,都由陈留侯府的亲信打理,总工程师更是由军匠担任,是陈阿蛮专门从陈留县调来的。 陈知安提供思路,军匠去执行。 暗哨、密道、藏宝室、防御阵法统统都安排到位。 那位胡子花白的老军匠说,落宝楼建成后,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陈知安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赶忙跳起来捂住老头的嘴。 这种话可不兴说...... 不过从这三个多月的情况来看,这老头和他手底下的施工队,大概还是有些水平的。 做事不含糊,执行力贼强。 如果不是年纪都有些大,陈知安还挺想把他们留在身边做施工队接点工程做。 陈知安寻到老杨头时,他正拎着一个头发稀疏满脸褶子的工匠训斥。 一口一个小狗蛋。 见到这,陈知安悄悄退了出去,这老头训起人来可不管你是不是小侯爷,惹不起。 又巡视了千金楼和登科楼,陈知安领着李清儿离开小岛,朝着长安府衙赶去。 ...... 王富贵是个心宽体胖的胖子,在京都府尹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二十多年。 长安居大不易。 在长安做官更不易。 当今陛下春秋鼎盛,心有猛虎。 欲做那治下河清海晏、时和岁安的千古圣皇。 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一方主官,危险指数蹭蹭往上涨。 王富贵之前,京都府尹这位置做得最长的至多不过五年,善终者寥寥。 而且大多是被震怒的皇帝陛下一刀咔擦了事,连三司会审的机会都没有。 王富贵却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几年,甚至可能还会一直坐下去...... 此时, 王富贵躺在摇椅上。 因为过于肥胖的缘故,摇椅被挤压的吱吱作响,仿佛马上就要散架,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为官之道,在于忠诚、忠诚、还是他娘的忠诚...... 当初把那柳七弄进来的是你,这会儿想把他弄出去的也是你。 那柳七毕竟写过犯忌讳的诗,放他出去有违本官的为官之道...... 小侯爷,你叫本官很为难呐......” 另一把摇椅上。 陈知安嘴角一抽。 去你娘的为官之道,去你娘的忠诚。 短短四个月不到,你丫已经从咱们家弄走三千四百二十五两八钱银子了,还有脸谈为官之道? 有心不搭理这死要钱的。 奈何狗官手里有人质...... 无奈伸手往地上一指。 陈知安惊诧道:“王老哥,你家后院平白长了个袋子嘞,像不像您之前丢失的那只?” 王富贵顿时来了兴致:“呵,还真像之前本官那只装有两百两银子的钱袋子。” 陈知安嘴角再抽。 捡起袋子添了一张银票后丢给王富贵:“王老哥,这次钱袋子可别再掉了,再掉柳七就死在牢里算逑。” 王富贵接过钱袋确认足足有两百两银子,这才笑呵呵道:“是本官糊涂了,犯忌讳了的是柳三、和柳七没啥关系......” ...... 长安府衙大牢。 狱卒张小二眉梢微扬,对着一个发如乱麻两鬓微白的男人冷漠道:“柳七,你可以走了!” 那囚犯一言不发走出栏栅。 到门口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缓缓道:“相识一场,在下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小哥一句话吧......” "遇水则涨,水枯则亡!” 张小二眉头微皱,心有不悦。 他最近喜事连连,先是家里的烂湖卖了足足七百两银子,拿着卖湖的钱又成功买到了牢头的帽子。 心怀激荡之下更是成功跻身一流武者。 可谓事业蹭蹭往上涨。 正是意气风发时。 这贱民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我家卖湖的消息,竟敢在装神弄鬼吓唬本牢头。 真以为走通了那废物的关系就敢大言不惭了? 想到那个羞辱自己的废物。 张小二心中又是一阵怒起,冷声道:“无知贱民,再啰嗦半句,本官将你杖杀于此。” 柳七幽幽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息道:“你本来还有条活路的,可惜了,早做准备吧!” 说着脚下如风,唰一声就溜了出去。 张小二暴怒追出门外,却早没见了这厮的身影。 第19章 柳七和知安 另一边。 陈知安拽着柳七,冷冷道:“柳先生,我花费千金把你从牢里弄出来,你半点没表示就想溜的吗?” “原来是小侯爷!” 柳七挥手将陈知安逼退,淡淡道:“在下当初被捉进去就是你拱的火,你还想让在下替你做事?” "你他娘的白朴还有理了?" 陈知安愤愤不平道:“都是朴客,凭什么你不付钱? 你每一次爬床,说到底都是老子们付的朴资。 你倒是玩开心了,想过我们吗? 魏子献那狗贼说的好,老子逛个窑子都觉得头上发绿,你不进去谁进去?” 此言一出。 柳七微微一怔,思来竟觉有几分道理? 毕竟长安城的姑娘们,这些年还真就算是被陈知安他们一拨人养着的。 转头看着蹲在一旁数蚂蚁的李清儿,柳七沉吟道:“清儿,你怎么看?” 李清儿茫然地啊了一声。 柳七无奈一叹。 这妮子之前可是紧着我的,没想这么快就变节了。 见此。 陈知安趁热打铁,伸出两根手指:“加入知安楼,除了每个月两百两银子的固定工资,再给你半成分红。 而且本侯爷承诺,绝不强迫姑娘们工作。 甚至,本侯要求她们每月强制休息七天,定期检查,让你这妇科圣手依然有用武之地......” 听到这些话,柳七稍有意动。 诧异看了陈知安一眼,似乎没料到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竟也有怜悯之心。 陈知安则心里一喜。 小清儿果真没骗我,路子对了。 脸色微肃,他负手继续道:“柳先生可知...... 本侯建知安楼,也是想给天下勾栏女子一个家而已。 姑娘们颠沛流离半生,年老色衰时却让人弃之如敝履,这叫我于心何忍? 天下苦勾栏久矣,我们不为她们出头,谁来为她们出头? 真要为了钱,本侯何至于此......” 柳七沉默了。 因为出身的关系,他打心底里可怜那些姑娘。 勾栏女子看似春光明媚,实则是无根浮萍。 半点风吹草动,就能把她们碾得稀碎。 以色娱人、位卑身贱、受人唾弃,就连生病也无大夫愿意为她们诊治...... 为此他专研医学,用一年时间看遍世间医书,成为妇科圣手。 又学望气之术,为勾栏女子们挑选良人。 最后踏足修行,为姑娘们撑起一道城墙! 姑娘们视他如良师益友。 勾栏主人们却视他如洪水猛兽。 陈知安轻而易举就把他弄进大牢,那些掌柜,是悄悄出了力气的。 沉默良久。 柳七看着陈知安的眼睛说道:“我有一个条件,勾栏女子去留随意,你不得插手。” 陈知安拂袖一笑:“当然!” 柳七是个天才。 甚至是个妖孽般的天才。 他是妇科圣手、是未知境界的修行者、是道门弃徒、是儒林狂生、是站在勾栏女子身后的保护神...... 勾栏女子为了他敢反抗主人的命令,而他为了勾栏女子,敢呵斥永不犯错的皇帝。 他振臂一挥,可叫长安城夜晚失去颜色...... 这样一尊妖孽,却被束缚在长安城烂泥地挣脱不得。 让陈知安捡到了。 李承安猜测陈知安在大牢里勾搭上了柳七,所以毫不犹豫摔下银票。 陈知安初时并不在意,因为在原主那蠢货看来,柳七唯一厉害的地方在于可以白朴整个长安。 直到前些日子被李清儿念叨烦了,陈知安才开始留意被原主弄进大牢的柳先生。 不留意不打紧,一留意陈知安顿时念念不忘。 立马运作从大牢捞人。 两百两银子,在人贩子那里都能买十好几个水灵姑娘,可陈知安还是毫不犹豫掏了钱。 王富贵以为他赚了。 实际上哪怕是再多两百两银子,陈知安也还是愿意掏的。 毕竟这种大才,不在他心有羁绊时收归门下。 等他想通这世间总归只有力量才是一切这个道理时,恐怕只能仰望了。 柳七如愿归位。 陈知安拉着他到落宝楼秉烛夜谈。 陈知安有两世见识,诸多念头如羚羊挂角,叫柳七拍案叫绝。 而柳七大智若妖,为陈知安的念头查漏补缺。 两人相得益彰、 短短一夜不但把计划书的诸多细节补全。 甚至已经为勾栏界制定好了规则...... 见天色渐明,陈知安双掌一拍,早已候在门外的正义两兄弟立刻端着一口铁锅进来。 还未揭盖,那扑鼻香气就已经让柳七微微失神。 迫不及待揭开盖子,只见铁锅里泾渭分明两道汤底、一白一红、形似阴阳。 “难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鸳鸯火锅? 汤里是加了药材么,香味居然如此浓郁?” “呵呵,都是些小手段,不值一提!” 陈知安指着陈义手上的盘子笑道:“这火锅涮着吃最得劲儿,岛上条件简陋,没啥好东西。 给你捞了两条十年老龟鱼、还有昨儿送上岛的羚羊肉、将就着吃。 等以后咱有钱了,妖兽肉野山珍下火锅,那才叫一绝!” 柳七没理他,只一眼他就知道这火锅该怎么吃。 让陈正把铁锅放在火炉上,挑起一块晶莹剔透的鱼片儿丢入锅中,片刻后捞出,持筷放入嘴里慢慢咀嚼。 双眸瞬间发亮! “鱼肉的鲜美加上锅底的醇厚香味,竟比炖来美味许多,半分不柴又有嚼劲,唇齿留香,不错...” 再涮一片羚羊肉,薄如蝉翼的肉片下锅,瞬间卷成一团,捞出来放入口中...... “嗟乎!” 柳七惊叫一声,赞叹道:“有此火锅,千金楼前三层宾客满座不愁了!” 陈知安自得一笑。 一条龙服务,这才哪到哪呢! 等麻将、牌九、扑克、戏院这些玩意儿再弄出来。 整个长安城...不...整个大唐的夜生活,以后就由我陈公子承包了! 在他的计划里,千金楼是吃喝玩乐为一体的圣地。 可惜他不会做啤酒,当初喝的时候也没想着能穿越,记不得配料表。 不然那玩意儿搞出来,扎啤撸串,想想都觉得钱途无量。 至于烧刀子、二锅头。 大唐有比这还烈的酒了,长安城的权贵们不大喜欢,绝大部分都卖给了北荒那群蛮子。 绝小部分用来灌罪犯,被列为大唐十大酷刑之一的酒刑! 没甚搞头。 等柳七吃完火锅,陈知安把陈氏两兄弟安排给他,让他们俩以后追随左右。 他们没修行资质,待在自己身边一辈子也就做狗腿的命,还不如在柳七这里学点经世致用的本事。 柳七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两头都占,自然不会拒绝,带着他们去长安城捉人了。 陈知安的一揽子计划,极度缺人,他要去挖墙脚。 离开前,柳七深深看了陈知安一眼,随口改了知安楼的名字。 ——青楼! 陈知安微微一怔,双眸微动低声道:“奇变偶不变?” 柳七:“???” 第20章 握草,是小黑屋? 几人离开后。 陈知安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睡到日落才醒。 做事业太难。 手底下没个扛大旗的人,许多事都要他亲力亲为,这三个多月来,忙得脚不沾地。 以后有了柳七,终于可以做甩手掌柜了。 又想到马上就要日进斗金,他更是难掩激动。 站在最高处长啸一声。 迎着夕阳打了一遍拳,引动体内气血小溪流转,精疲力竭才罢手。 一套拳打完。 陈知安内观境界,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先天境初期,小溪潺潺而流,增益忽略不计。 体内气血翻滚,声势浩大,可是进展缓慢... 这武道残卷吃元气太厉害了。 以他百年难遇的天资,如果修行他法,三个多月时间怎么着也该迈入先天境中期了。 境界越低,气海越小,进阶所需要的元气也越少。 可这武道残卷却不然。 它仿佛一个无底洞,陈知安吸纳而来的元气,全都被体内的小溪搅碎化为了纯粹血气。 气海空空如也。 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阶先天境中期。 不过他一点不慌,毕竟打拳纯粹只是活动筋骨罢了。 苦修是不可能苦修的。 只要青楼一开。 就可以彻底躺平! 又演练一遍武道残卷的拳法,陈知安跳入湖中,霎时间周遭湖水热气蒸腾...... 便在他在湖里游荡捉鱼时。 小岛上鬼鬼祟祟来了一个全身黢黑的身影。 那人走在偏僻角落,对自己的隐匿手段似乎极为自信,左右腾挪,躲避落宝楼做工的工匠们。 只是他不知道。 在他跨入落宝楼的瞬间,工匠们全都脸色微黑,手里的锤子锯子叮叮当当响如雷鸣。 这他娘的! 哪里来的蠢蛋? “啾啾!” 黑影躲在一偏僻角落装作小鸟儿叫了两声。 陈知安无奈一笑,从水中一跃而起,手里捏了两条草鱼,随手抛给一旁伺候着的李岚清,让她去炖汤。 走到偏僻角落,陈知安低声道:“老哥,事情办妥了么?” “妥了,知安楼开业那天,他们会御风登岛,只是仙儿有些不情愿!” 那黑影全身笼罩在黑暗之中,仅留一只眼睛露出。 陈知安眉头微皱,低声道:“女孩子矜持,她不情愿也是正常。 只是老哥你可不能惯着她。 男女之事...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这事儿我有经验,听我的准没错,到时候绑也给她绑来!” 黑影赞同地点了点头。 暗暗琢磨要不要学这厮也耍一次流氓。 陈知安又道:“长安四公子的名头传出去后,她什么态度? 少女慕强,最爱这种仗剑走江湖的戏码,你既帮她圆了梦,好歹该对你有些好脸色了吧!” “哎!” 听到这,那黑影叹了口气:“剿匪时我都把人头喂她剑下了,她却始终斜眼看我,真叫人难做。” “糊涂!” 陈知安斜眼冷笑:“你喂人头给她作甚? 好不容易带她出去,你不乘虚而入却去做舔狗? 保不齐现在她现在还以为那些大好头颅,是凭她真本事砍的正洋洋得意嘞! 早给你说过舔狗不得好死,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黑影听陈知安这么说,顿时慌了,低声求道:“好小弟,我该如何挽救?你教教老哥。” “如果你不是我异父异母的手足兄弟。 ——也罢,我最后帮你一次!” 陈知安长叹一气:“听说,小嫂子除了喜欢剑客,还喜欢诗词?” 黑影听到小嫂子三字,顿时嘴角裂开乐不可支,只是转眼又变得愁苦起来。 闷闷道:“我生平最恨舞文弄墨,哪里会写诗。 倒是周迁那小白脸擅长,我本想找他借一首,他居然不肯,还说我胸无点墨,不配与他并称公子、羞与为伍。 哼,昨日我套了个麻袋,把他揍了一顿...” 陈知安默默扶额。 赶紧止住黑影啰嗦,开口道:“老哥你知道柳先生吧?” 黑影微微一怔,拔高声调道:“柳七也揍了周迁?揍得好,就知道那厮是个伪君子,还说没逛过勾栏。 没逛过勾栏柳七怎会揍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柳先生擅长写词,你不是马上要离京闯荡了么? 若能求得一首,微醉时念出,随后御风远走江湖。 保准小嫂子从此心肠挂肚!” 只是..... 陈知安欲言又止,叹气道:“只是柳先生为当世狂生,他的词却不是那么好求的......” “知安、你待我真好!” 黑影拍了拍陈知安的肩膀,感动道:“你只管去求,多少银子都不是事儿。” 陈知安咬咬牙,伸出五根手指:“至少五千两!” “这么多?” 黑影惊叫一声。 陈知安暗道不妙,正待改口。 却见那黑影扣扣搜搜从兜里摸出两张票子:“一首恐怕不够,要两首!” 陈知安:“???” 么得感情地收了票子,陈知安看着漆黑的夜空陷入沉思。 都他娘的是侯爷,贫富差距辣么大? “知安,哥哥后半生幸福就靠你了,加油! 你可以的!” 黑影以为陈知安没有信心,为他灌了碗臭鸡汤,又偷摸着左右腾挪,朝小岛外飘去。 待他走远后。 陈知安紧紧拽着手中的票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勤勤恳恳三个多月半分进账没有,谁曾想三言两语就忽悠到了这么多? 要是这世间狗老哥这种人再多些...该多好啊! ...... 感叹一番后。 陈知安转头回到临时指挥所、 恰好撞见端着一盆炖鱼,又精心打扮过的李清儿娇羞走来。 那双宛若秋水的眸子说不出的勾人儿。 叫陈知安心尖儿一颤。 李清儿舔了舔嘴唇:“老板,今晚的月亮,可真白真圆.....” 陈知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乌漆墨黑一片,哪有什么月亮...... 接过她手里的炖鱼转身就走。 李清儿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木鱼脑袋。 自打小侯爷买下她,已经三个多月没过碰了。 今晚好不容易四下无人...... 倒不是她空虚寂寞非要如何如何,只是拿钱办事儿,感觉自己值不得三百两银子算怎么回事? 想要挣扎一下。 刚走两步,却见砰的一声,指挥所大门紧闭...... 门内,陈知安得意一笑。 这妮子想乱我求道之心,门都没有! 等了这么久,现在兜里终于有了闲钱。 他要正儿八经开挂了,哪里有时间看又白又圆的月亮? 迫不及待召唤出系统,陈知安把银票往桌上大气一拍:“统子,给爷上一万两的时间!” 只见一阵红光闪过。 陈知安和那张银票同时消失。 与此同时! 隐隐一声惊诧响起:“握草,是小黑屋?” 第21章 眼看他起高楼 陈知安觉得自己快疯了。 原来所谓时间。 就是把他关在一个小屋子里,让他自生自灭。 小屋子简陋的不像话。 只有一张孤零零的石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他娘的比坐牢还不如。 坐牢时好歹还有两个狱卒陪着,也能喝点小酒儿。 这小黑屋唯一能够给他安慰的,恐怕也就只有源源不断的元气了。 这里元气充裕程度,比外头充裕十倍不止。 甚至都不需要他主动去吸纳。 此时陈知安躺在床上,任由四面八方的元气涌入身体,又被搅碎成血气顺着小溪潺潺而流...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因为这里没有时间、没有太阳、也没有又白又圆的月亮...... 从最初的惊诧、狂喜、悲伤、暴躁、再到最后的麻木,他现在已经疯了。 双眼空洞望着头顶漆黑一片:“我真傻,真的......” “统子...现在过了几天了......” 死一般的寂静,统子毫无反馈。 “我不买了...退钱...放我出去吧!” 统子依旧沉默。 “呵呵,我真傻,真的......” ...... 太子府。 洗马诸无常手持羽扇,拈起一筷月牙湖的竹鱼,含笑道:“今儿下臣听了几句话,挺有意思。” “哦?愿闻其详!” 李承定眼底不愉之色一闪而过,他从军多年,直来直往,最烦这些幕僚装腔作势。 只是身为储君,他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喜怒,在很多时候,都表现的比较有耐心。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更高了......” 诸无常缓缓道出,又嘴角勾起浅笑:“殿下,您知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先生且说!” 李承定懒得猜,拳头微握,神色渐渐不善起来。 他三个多月前就给诸无常下了任务,叫诸无常查探陈留甲的底细,或者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陈知安,嫁祸给老二老三老四随便一个、甚至是永不犯错的陛下也行。 这家伙却毫无动作,这会儿还有脸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 如果不是他实在不擅长谋略,真想叫这大冤种知道什么叫做礼贤下士。 诸无常许是感受到了老板暗藏的愤怒,没再卖关子,麻溜儿道:“这是那位小侯爷在月牙湖说的。 月牙湖上高楼渐起,再过些日子,知安楼,就要开业了。” “那废物建楼干什么,开勾栏吗?” 李承定心底里是瞧不上陈知安甚至是陈留候府那一窝子的。 如果不是忌惮陈留甲,他早就寻个由头把陈留候府给平了。 之所以一心一意想搞死陈知安,最主要的原因,也还是想探探陈留甲的底。 “殿下眼光如距,那废物正是开勾栏!” 诸无常笑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知安楼开业那日,月牙湖龙蛇混杂,保不齐有许多眼红他楼建太高的泥塘中人铤而走险...... 唯一有修行资质的麒麟儿夭折,您说,陈阿蛮还坐的住吗?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到时候他陈阿蛮如再敢调动八百陈留甲入京,恐怕就算陛下再仁慈,也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李承定脸色微动,帮诸无常倒了杯酒,低声问道:“先生可想好如何把我太子府摘出来了吗? 如果陈阿蛮不顾一切调兵入京,事后即便陛下震怒把他满门抄斩,对已经死了的人来说,都将毫无意义。 先生应该明白...杀个废物简单,借谁的刀才是最重要的。” 诸无常抚须而笑。 “前些日子,陈知安用七百两银子买了张富贵的湖...... 张富贵一介草包,四处宣扬,结果一不小心传入了四皇子殿下耳中。 那月牙湖湖毗邻狐儿山,而狐儿山,是陛下赐给四皇子的狩猎之地。 里面秘密不少。 往昔也就罢了,毕竟月牙湖人迹罕见,可如果勾栏一开,人多眼杂,狐儿山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这不,那本就与陈知安有仇的狱卒张小二,正磨刀霍霍,想要舍命搏一个未来呢!” 李承定眉头微皱,老四会这么愚蠢,为了一片野湖去杀一个侯爷之子? 虽然老四大概率不知道陈留甲的恐怖,随手宰掉一个废物也正常,可这阴谋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诸无常轻摇羽扇,高深莫测笑道:“殿下是觉得四皇子出手太随意? 其实不然。 殿下可知,四皇子的首席幕僚庞元士,是下臣至交好友,有他在,四皇子做出什么蠢事都是有可能的......” 李承定霍然转身看着自己的军师。 并称为当世卧龙凤雏的诸无常和庞元士,竟是至交好友...... “先生,凤雏可愿入我门下?” 李承定心头火热,如果庞元士也拜入自己门下...... 本宫岂不是同时拥有了卧龙凤雏两位大才? 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 诸无常抚须轻笑,幽幽道:“殿下,元士一直都是您的人啊! 当年我们二人夜观天象,窥得天机知有明主降世,于是相约一同出山。 这些年一明一暗,为明主扫清阻碍,静待天变那日。 以助明主登临绝巅,还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哈哈! 哈哈哈哈! 李承定快活大笑,笑声震动四野。 自己不善谋略,老天竟派了卧龙凤雏两位大才辅助。 这天下,活该由我所得! 乐了许久。 李承定亲自为诸无常斟酒,又问道:“如果老四出手,他足够资格做替死鬼,可本宫依旧觉得不妥......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一个小小狱卒,能杀得了陈知安吗?” “当然不能!” 诸无常幽幽道:“魏子献生死未卜,近日河间魏家派遣了虚神境修行者入京,很多人都见他入了二皇子府,若是陈知安先被死了儿子的河间魏家打伤,又被羞辱过的狱卒刺杀......” “如此,就万无一失了!” 李承定大喜:“先生大才,本宫不及! 此计环环相扣,草灰蛇线... 看似是狱卒和河间的复仇,实则是老二和老四的授意,陈阿蛮一介草包,至多也就查到这里。 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实际上这些事,全是本宫干的! 哈哈! 妙极!” “呵呵,微末伎俩,不足为才!” 诸无常谦虚浅笑:“此计还有一层,那混乱之始,当由长安城的勾栏掌柜们而起。” “嗟乎!” 李承定赞叹不已:“如此一来,可高枕无忧了,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先生,先前本宫错怪你了! 待陈留甲入京,本宫与你煮酒论英雄,坐看头颅滚滚......" 第22章 老板,想怎么吃? “滴答滴答!” 小黑屋中,陈知安站在墙角双手握拳,汗水一滴滴从下颚掉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他拳头慢如蜗牛般向黑暗中砸去。 随着拳头落下。 他身前一尺的元气瞬间炸开,随后响起一声空爆... “啪!” 拳头如闪电般收回,再出拳时,又变得慢如蜗牛。 如此这般反复上千次后,他浑身热气蒸腾,直接倒在床上开始躺尸..... “狗系统,再不放我出去,我要被你活活饿死了!” 听着肚子传来的咕咕声,陈知安转头看向角落里那只砂锅,失望地叹了口气。 犹记得上一次吃东西,还是上一次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进食了,就连最后一根鱼刺,也在上次被他嚼碎吃掉。 若非这里面元气充沛,能够源源不断纳入体内化成气血,他怀疑自己会变成第一个被系统关小黑屋饿死的宿主。 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陈知安以为一如从前般系统不会回应的时候,整个小黑屋骤然大放光明。 随即一道刺目红光洒下。 陈知安抬头茫然四顾,只见周遭景色变化,门外有一道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叮,宿主购买时间已使用完毕,是否续费?” “续费...续尼玛的费!” 呆呆看着漆黑依旧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脚边那口干干净净的砂锅,陈知安蹦起三丈高:“老子再不买了,滚,你给我滚!” 系统沉默。 约莫过了一分钟后,机械声响起:“宿主拒绝续费,本次交易完成,祝您生活愉快! 另外...造化空间可定制,建议宿主下次提前浏览说明书,小黑屋为地狱模式,不建议新人使用!” “呵呵!” 陈知安气急,这孙子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系统橱窗里根本就没有说明书! 没精力和系统掰扯。 饥饿难耐的陈知安潜入湖里捉了九条大鱼,敲开李岚清的门。 正躲在房间里郁郁寡欢的李清儿听见敲门声,立刻飞奔而出,殷切看着回心转意的老板。 然后。 她生无可恋地捧着九条大鱼钻进了厨房。 手起刀落。 杀了三个多月的鱼,她的心,已经逐渐和手中的刀一样冰冷了...... “男人,呵!” 陈知安蹲在一旁监工。 不得不说。 有些天才做什么都是天才。 比如李清儿,她做花魁是天才,杀鱼也不赖,短短三个月,她的手法已经比那些杀了多年鱼的老师傅还要老道。 只见眼花缭乱一顿刀光闪烁。 一条大鱼已经被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儿。 娴熟地起锅烧火。 不过十多分钟。 一锅热腾腾的涮鱼片儿便架在铜炉上。 趁着弯腰起锅的间隙,李清儿扭动着堪堪一握的腰肢不停在陈知安眼前晃悠。 陈知安此时饿得两眼发花,哪里有时间看。 只一个劲儿地催促她继续切鱼片儿。 半个时辰后。 吃完九条大鱼、两条黄羊腿的陈知安躺在摇椅上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这他娘的才叫生活! 又把满眼幽怨不已的李清儿给打发走,陈知安开始感受身体的变化。 一万两银子。 二十天时间。 虽然他没有主动修炼,可小黑屋里充沛到发稠的元气依旧让他体内的气血小溪肉眼可见的在扩大。 眼见四下无人。 他手掌微微一握。 指缝中响起嗤嗤之音。 这是气血离体,又演化为元气的征兆。 先天境后期! 小黑屋中躺了二十天时间,他终于跻身先天境后期,甚至只差一步就到先天境巅峰。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先天境。 武道残卷本就霸道无匹,直接碾压元气转换为气血,虽然只是先天境,但进阶所需的元气完全不比一般功法的炼气境少。 甚至恐怕更多。 这种进阶速度堪称妖孽! 要知道小黑屋虽然过去了二十天之久,现实世界其实只是一瞬间而已。 “如果再来一次......” 陈知安喃喃自语,随即想到那恐怖的小黑屋,顿时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进小黑屋了。 随手散去指缝间的元气。 他又变成了那个平平无奇的一品武者...... 武道残卷神魂一体,如果他不主动释放元气,无论谁来看他的气海都空空如也,只是个普通武者。 ...... 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这一个多月,陈知安彻底躺平。 每天睡醒就到落宝楼最顶上抛竿钓鱼,躺在摇椅上看着自家高楼筑起。 就连鱼饵都是李清儿去放。 只有鱼儿咬钩时他才会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一代花魁李清儿,彻底沦为了他的私人秘书,杀鱼手法一日千里,心也随着刀子彻底冷了。 算下来,她已经有十二天没有说过重返勾栏的话了。 就连狗腿子陈正忧心忡忡说外头又出了个风头正盛的花魁她都没有在意。 “老板,鱼儿上钩了!” 李清儿麻木地摇醒陈知安,然后打开腰间的刀鞘,掏出一柄明晃晃的杀鱼刀...... 陈知安懒洋洋地拉动鱼竿,不多时一条泛着银光的鱼被他拽上楼顶。 “咦,居然是条银刀?” 陈知安轻咦了一声。 银刀鱼是月牙湖的特产,身长六尺,通体覆着银色鳞片,栖息在湖底,很少浮出水面,肉质鲜美。 它不是一般的鱼,而是有修为的鱼。 一条成年银刀鱼的战力约莫有一个三品武者那么强。 食之可补气血。 陈知安也是之前潜入湖底才发现这种宝贝。 没想到今天时来运转,居然钓了一条起来。 “小清儿,今天有口福了!” 将银刀鱼丢在一只大盆里,陈知安挽起袖子:“取我的刀来,本少爷亲自操刀!” 李清儿撇了一眼银刀鱼,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只见一道刀光闪过。 那条龇牙咧嘴的银刀鱼瞬间头首分离。 “可以啊!” 陈知安惊讶地看着李清儿,一条堪比三品武者的银刀鱼,居然让她一刀就宰了? “呵呵,雕虫小技,不足一提!”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一个多月陈知安躺平钓鱼,她可没闲着。 每日苦练杀鱼刀法,居然让她摸到了气感。 如今勉强算是一位三品武者了。 取下刀囊,李清儿纤纤细手抹过一排寒光闪闪的杀鱼刀,清冷问道:“老板,想怎么吃?” 第23章 是我小觑天下人了 “吃鱼脍!” 远处一道青衫快步走来。 来人先看了一眼盆里的银刀鱼,又看了一眼浑身散发着杀气的李岚清:“清儿的刀越来越冷了,可是有了气感?” “见过柳先生!” 李清儿微微屈身:“昨日杀鱼时感觉体内有一缕拇指大小的气流断断续续,应该是气感吧?” “是了!” 柳七惊讶道:“这就是初入武道的征兆,没想到你竟有修行资质!” 不怪柳七惊讶,毕竟当初他可是查探过李清儿资质的,气海紧闭,绝无修炼可能。 伸出两根手指放在李清儿眉心。 柳七脸色微变。 她当初封闭的气海竟有了松动,这是开了造化之门无疑。 要知道世间修行,乃是天定。 道门称之为道种、佛门称之为佛缘、北庭称之为神授,而绝大部分人,称之为造化。 气海封闭者,造化不够,无缘得见大道。 而李清儿的造化之门无缘无故开启,这是世间罕有之事。 沉默良久,他开口问道:“小清儿,你可愿拜我为师?” 李清儿抬头看着一旁眉头微皱的陈知安。 她当然想答应,可她毕竟是老板四十两买回来的,而且每个月还发三百两银子...... 得看老板的意思。 “不行!” 陈知安摇头道:“她恐怕有别的师承,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李清儿莫名其妙有了修行资质,这事儿多半和自家大哥脱不了关系。 虽然大哥没有表示什么,但既然李清儿因为他踏上这条路,就算是有了师徒之实。 法不可轻传在这大荒世界可不是说着玩的。 师承关系不比血脉关系轻多少。 收徒不成,柳七也不失望。 他是个洒脱的人。 本身又是野路子出身,对师承看得并不重要,还是传给李清儿一门自悟的功法。 拈花诀! 名字很美,可是杀力一点也不弱。 走的是轻盈诡异的路子,修至大成可拈花成刀,万花化刃。 这是柳七为勾栏女子量身打造的功法。 传完拈花诀。 柳七又粗略讲了些青楼的事儿,这才开始享受银刀鱼脍。 这段时间柳七手握大权,青楼一切事务全由他定夺。 在他宣布要执掌青楼后。 整个长安城的勾栏掌柜都变得惶恐起来,纷纷把自家摇钱树盯死,甚至恨不得拴在裤腰带上。 没办法。 柳七这厮在勾栏女子心中的地位实在太高了。 他们害怕这厮不讲武德,振臂一呼直接让花魁们改换门庭。 柳七当然不会这么干。 他不愿把勾栏女子们当做筹码,这有违他的初衷。 他去了教司坊,把教司坊的姑娘们给买了。 勾栏女子可怜,教司坊的女子更可怜。 她们身为犯官家属,签的是死契,除了年老色衰时被撵出去自生自灭,基本上不可能脱籍。 当柳七站在教司坊坊主面前拿出厚厚一摞银票后,那坊主恨不得把自己也给卖了换钱。 整整三百二十六个教司坊姑娘,全被柳七以八十两一个的价格买了回来。 这年头啥也不多。 就是犯官多,杀之不尽,一茬又一茬。 加上这大唐不似蓝星,逛勾栏的大多是些泥腿子,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还要管她们饭吃,所以教司坊的坊主卖起姑娘来没有半点压力。 还买一赠一,把那些男丁、老妇也打包一起送给了柳七。 甚至已经预定了下一批犯官家属。 柳七面无表情地签署了意向合同,当场付了钱。 一入教司坊,永远是贱籍。 柳七的亲姐姐,当初就是被人打死在这教司坊内,而他被路过一位老道救下。 一别多年,那位教司坊坊主,已经记不得当年那个满头是血奄奄一息的小孩儿了。 ......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教司坊里的犯官家属,全被我买下了!” 柳七躺在摇椅上将买下教司坊女子的事情娓娓道来。 除了那两百多个正当适龄的女子,其余三百多个男童和老妇,只能算累赘。 可如果放任他们不管,缺了经济来源的教司坊肯定不会继续收容他们。 身为贱奴,他们出了教司坊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毕竟陈知安开青楼不是搞慈善,他擅自做主买回来一堆拖油瓶..... 但凡格局小点的。 恐怕立刻就要翻脸。 柳七已经做好了陈知安翻脸的准备。 哪知陈知安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晒太阳。 “你不生气?” 柳七幽幽道:“毕竟凭白多了几百张嘴,你就不怀疑我假公济私用你的钱买名声赚清誉?” “你会吗?” 陈知安站起身来,俯瞰着已经彻底竣工的阁楼:“当初说好了青楼由你做掌柜,我便不会干预你的决策。 别说三百人,就算是三千、三万...我都相信你。 柳先生,长安城对你来说...太小了! 我们要放眼整个大唐,乃至整大荒! 有朝一日。 我要让青楼的旗帜,插遍整个大荒天下! 你说。 我应该怀疑你假公济私沽名钓誉吗?” 柳七怔怔无言。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声名狼藉的纨绔废物,居然有如此雄心壮志。 更没想到。 他竟有如此胸襟格局。 “是我小觑天下人了!” 柳七也站起来,和他并肩而立:“犯官家属中不乏修行道种,我已经收他们为徒,准备暗中培养一批青楼执事。 十日后青楼开业!” "柳先生,尽管放手施为!” 陈知安躺回摇椅,嘴角微抽。 这逼装的,可以给九十九分。 多一分怕自己骄傲。 教司坊的犯官家属个个都是人才,吹拉弹唱、舞文弄墨是必备技能。 他原本的计划里,本来就有买下他们的打算。 柳七买半买半送的把他们收入囊中,甚至还准备亲自下场教徒,他偷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怪罪? ...... 第24章 青楼开业 “老张,听说月牙湖上要开一座勾栏。” 长安城一座赌坊里,尖嘴猴腮的男人揽着身边的同伴贱兮兮笑道:“咱们到时候去喝口头汤?” “什么勾栏,人家开的是青楼!” 老张不屑地看了那男人一眼:“狗蛋,说你他娘的不学无术你还不信,青楼和勾栏不一样,是一条龙服务!” “一条龙服务?那青楼的东家这么勇的吗?敢用上古神兽接客?” “瞎扯什么!” 老张不屑道:“我家的三娃子就在他们那做服务员,知道开多少工钱吗?” 二两白疙瘩! 一个月二两!” “真给这么多?” 狗蛋满脸嫉妒,当初青楼招工时他也去了,可惜人家嫌他年纪太大,没要。 “那可不?” 老张得意地啄了一口酒:“知道登一次岛需要多少钱吗?” 五两银子! 这还只是登岛而已。 岛上有火锅、有牌九、麻将、扑克、戏院...... 这些玩意儿你连听都没听说过吧。 更别说还有登科楼上的胭脂榜了,听说胭脂榜上的姑娘,清一色都是国色天香的主儿,小曲儿唱的那叫一个勾魂儿! 你说怪不怪! 偏偏人家不接客。 说是叫什么卖艺不卖身。 这下不是客人挑姑娘,倒成了姑娘们挑客人了!” “这叫什么事儿?” 狗蛋不满地叫了起来:“不接客还开什么勾栏?这不是玩呢么?我绝对不去这鬼地方!” 老张斜眼看他:“你他娘的有钱去?远远看一眼都不够格! 知道李清儿吗,之前清乐坊那个花魁,长安城第一美儿! 听我家三娃子说,她连胭脂榜都没混上去,一气之下金盆洗手啦! 这种尤物都评不上胭脂榜,你还想干啥? 洗洗睡吧!” ...... 青楼火了! 还没开业,名声已经响遍长安城。 大街小巷都能听到青楼要开业了、青楼疯了、青楼打死不去之类的字眼。 担心了好几个月的勾栏掌柜们也纷纷弹冠相庆。 朴资这么高。 傻子才会去。 特别是打听到幕后东家是陈留候府的小侯爷后,勾栏掌柜们更是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白痴... 真以为在勾栏待了几年,就能摸清这里面的门道? ...... 五月五,华灯初上! 随着一声轰鸣骤响。 月牙湖的夜空上烟花炸开,那炸开的烟花化作两个鲜红大字——青楼! 筹备半年之久的青楼,今日开业! 月牙湖畔。 站了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 他们遥遥看着岛上高耸的三栋阁楼,都被这青楼主人的大手笔所震撼。 整整十二层! 思来长安城的楼,除了皇城白玉京,从没见过比这还高的。 岸边早有青楼的花船停驻,总计十二艘花船,每一艘船上都站在一个身穿短裙的侍女,她们站在船头列成一排,浅笑看着岸边的客人。 “嗟乎!” 看着这十二位美婢,许多人不自觉咽下一口口水,大唐虽然民风彪悍、姑娘们穿着也算大胆。 可大胆成这样的,实属罕见! 哪怕勾栏女子也从未有过这种片褛遮身的穿着。 一时间少有人敢登船。 一方面是被登岛先交的五两银子吓住,另一方面是摸不清这青楼的套路。 就在众人踌蹴时。 又一艘花船缓缓从岛上驶来。 立于船头的是一位青衫女子,她面若凝脂,肤白胜雪,朱唇欲滴,一根红色丝带将满头青丝捆住。 她手里撑着一根竹篙,立于船头微微屈身:“三皇子殿下,老板命奴家前来接驾,请登船!” “哗!” “三皇子殿下也来了么?” 人们纷纷顺着那女子的视线看去,人群分开两侧,露出一尊神俊异兽。 异兽之上,一位锦袍公子手持折扇,正笑吟吟看着那女子。 “小清儿,没想到是你来接我,你好歹曾是长安第一花魁,如今..... 唉,你家老板好狠的心!” 此言一出。 众人尽皆哗然。 三皇子殿下名声在外,他堂而皇之逛青楼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可眼前这个撑篙女子,居然是那位长安城第一美人儿李清儿? 之前听说青楼评胭脂榜把李清儿落下人们还不信。 此时看着这位美若天仙的碧人儿居然真的沦落到了如此境地...... 被刷下胭脂榜的花魁都已经美若天仙了,那榜上的姑娘,岂不是谪仙下凡? 许多人咬牙掏钱登船。 其余没钱的,就只能呆呆看着了。 李承安淡淡一笑。 脚下轻点,身形飘然落在船头。 ...... 就在李承安乘船离去后。 忽然人群中又有声音炸开。 一头彪悍白虎卷起漫天枫叶,分开人群走来。 它身长两丈有余,一双虎目俯视众人,就像巡游领地的君王。 在它背上,两位白衣剑客持剑而立。 而两位白衣剑客身前,一袭红衣慵懒地躺在虎背上,双眸倦懒。 “这是谁?” 人群中有人低声发问。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这头白虎吗? 除了琅琊姜氏,有谁能圈养这种上古异兽?” “琅琊姜氏,那...她且不就是长安城白虎街的主人,姜白虎?” “不错!没想到...连她也来了!” “说到姜白虎,听说李清儿当初被小侯爷强行从清乐坊买走,此后有两位化虚境剑客夜闯安王府。 恐怕就是那两位吧!” “居然还有这种事儿?” “既如此,为何李清儿又出现在青楼?” “莫非,这青楼竟是姜白虎开的?” “即便不是,恐怕也有关系!” “你可曾见过姜白虎何时出现在勾栏过?” “青楼背景,竟恐怖如斯!” “聒噪!”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时,那两位剑客双眸睁开,化虚境强者的威压横扫当场。 众人尽皆一冷。 纷纷闭口不言。 白虎吐出一口白炼元气,身子一跃,掠过那十二艘花船,踩着湖水向岛上走去! "天,这头白虎竟至少也是化虚境异兽!” “青楼...崛起之势不可逆转了!” 人群中,有勾栏主酸溜溜地看着远去的姜白虎,恨不得把她绑到自己勾栏去。 在青楼未开前。 最有排面的勾栏是清乐坊,因为曾经的长安四纨绔最爱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如今青楼开业,先有李承安飘然而至,后又有姜白虎骑虎登岛。 此后。 恐怕整座长安的权贵,都只会去青楼了。 “哇,你们看天上!” 有人惊呼:“那御风而来的是谁?” “天,是长安四公子!” “兵部尚书夏家小公子夏远候、武安侯长子苟尤权、镇南王郡主李承仙、还有礼部尚书幼弟周迁....” “他们居然一齐现身月牙湖。” “ 而且是御风而至!” “天哪!” “柳七有这么大牌面吗?竟连他们都来了!” 自从除岁之后,长安四公子之名轰动长安。 他们不过二十来岁就已经跻身御气境,能够御风出游。 于长安城外斩首三百余匪寇,连拔七座山寨。 被誉为长安城新一代扛鼎人。 没想到连他们也在青楼开业时飘然而至...... “走!我们登岛!” “同去同去!” 第25章 干脆...杀了吧 落宝楼最顶楼。 李承安躺在摇椅上看着御风落向千金楼的长安四公子,脸上露出奸诈笑容。 “知安,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把姜白虎请来也就算了,居然连他们四个也请来了。 这下青楼算是彻底在长安城打响名声了。” “四公子倒是我想办法请来的,姜白虎...不是!” 陈知安眉头微皱。 姜白虎这疯女人之前可调戏过原主。 而且他让大哥去醉客楼要人是结下了仇怨的。 她今日登岛,不见得是好事儿。 “老李,要不你去盯着姜白虎?” 陈知安蹙眉道:“我去盯着四公子,免得李承仙搞什么幺蛾子!” “不去!” 李承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他怕一个忍不住直接出手。 要知道当初姜白虎身边那两位剑客,可是把他脸打的生疼。 “那你去见四公子,我去见姜白虎。” 陈知安冷笑道:“别忘了,你可是青楼的二老板,总不能什么事儿也不做吧?" "小爷怎么感觉落入了你他娘的陷阱里头了? 小爷堂堂大唐亲王,为你拉皮条?” 李承安不满地瞪了陈知安一眼,不过还是站起来往登科岛走去。 此时岛上已经涌入很多客人。 每个人都衣衫华贵。 掏得起五两银子的人很多,但是能掏五两银子买一个登岛名额的,绝不可能是穷鬼。 陈知安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长安府尹王富贵,不过那厮乔装打扮了的。 除了王富贵之外,礼部侍郎、兵部侍郎、武安侯家的管家、还有镇南王府的侍卫统领,全都乔装打扮混迹在人群里。 应该是为了四公子而来。 还有一些他觉得眼熟的家伙,想来是些家世不凡的公子哥。 走在人群中。 有认识他的人纷纷拱手行礼。 他也很有礼貌的回应,都是衣食父母,哪里能怠慢! 在他眼里,这里有一个算一个,此时都不是人而是金灿灿的阿堵物了。 正给陈家两兄弟交代事情的柳七看到他现身,立刻迎上来低声道:“我正要去寻你,杨老说岛上来了几个心怀不轨的家伙,已经让执事们去捉拿了。 我怀疑他们要对你下手。” “是那些勾栏主?” 陈知安疑惑道:“那些家伙能请到御气境的高手就顶天了,以老杨头的手段,不至于担心吧?” 老杨头正是陈阿蛮从陈留调来的军匠,落宝楼建成后他们一行二十人留在了落宝楼。 据老杨头说,他手底下这群老兄弟当年全都是炼气境高手,老杨头更是御气境。 虽然如今气血枯败,但收拾一般的炼气境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们十人一队,组成战阵就算是御气境也敢一战。 落宝楼建成后本来陈知安准备打发他们回去。 奈何老杨头求陈知安收留他们,说是在陈留县穷怕了。 每天都吃不饱饭。 陈知安想到都是因为陈阿蛮太废物他们才沦落至此,也就答应了,留下担任青楼执事。 “你太看得起那些勾栏主了。” 柳七脸色复杂地看着陈知安:“他们能请了三位炼气境和一位御气境想要放火,已经被埋了。” 想到那四个修行者被一位瘸腿的老执事随手扭断脖子的场景,柳七至今都觉得荒诞。 让二十尊化虚境强者和一尊虚神境强者窝在青楼里做打手。 恐怕也就陈知安才干得出来这种事儿吧...... 沉默良久。 柳七缓缓道:“千金楼上,有两尊虚神境强者,杀意引而不发,绝非正经客人。 稍后找机会咱们埋了他!” “虚神?” 陈知安心下一颤,虚神境可是能够阴神远游千里的强横存在。 很多宗门的一宗之主也就虚神境而已。 柳七竟说有两尊虚神大佬阴戳戳想对自己出手? “你有把握吗?” 陈知安不动声色后退一步,躲在柳七身后低声问道。 柳七淡淡笑道:“本来是没有的,现在有了。” 两人边走边说。 不多时就到了千金楼六层。 千金楼前三层是大堂,后三层为雅间。 以姜白虎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和那些普通人挤在大堂。 她包下了最豪华的清风阁。 “姜姐姐正吃着呢?” 陈知白敲门而入时,姜白虎正拈起一筷银刀放入口中。 青楼胭脂榜上排名第一的朱鹿儿正拈起冰块帮她镇酒。 朱鹿儿年芳十八,是前御史中丞朱至的嫡女,朱至因为弹劾太子监国时排斥异己滥杀无辜被捉拿入狱,流放三千里。 她和弟弟朱安鹿被贬为贱籍,充入教司坊,被柳七买了回来。 单论颜值,她肯定是比不过李岚清的,只是她身上有一股书卷气,当初凭借一首【念安奴】名动长安,是有名的才女。 陈知安力排众议把她扶上了魁首的位置。 不知怎地她没在登科楼亮相,反倒出现在了千金楼陪着姜白虎吃酒。 看到陈知安和柳七进来,朱鹿儿捧着酒壶站起来屈身行礼。 对这两位老板,她从心底感激。 在教司坊时她原本马上就要被安排接客,就连幼弟朱安鹿也即将净身入宫。 就在她满心绝望时,柳先生将她买了过来,更是签了宽松到不敢置信的合约。 还收了幼弟朱安鹿做弟子踏上修行路。 虽然都是在风尘里打滚。 可在青楼和在教司坊,待遇简直千差万别。 所以当姜白虎提出要见胭脂榜魁首时,她毫不犹豫便站了出来。 “小鹿儿今儿被姐姐包了,知安你没意见吧?” 姜白虎毫无形象地吃着火锅,又饮下一口冰镇黄酒,笑吟吟道。 “小弟哪有意见,只要鹿儿没意见,小弟都行的。” 陈知安笑道:“对千金楼的火锅,姜姐姐可还满意?” “唉!” 姜白虎放下长筷,慵懒的眸子渐渐冷淡起来:“知安,你说你开勾栏就好好开勾栏,为什么还要做酒楼和赌坊呢?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这是把姐姐往绝路上逼啊!” 陈知安捡起一把椅子坐下,笑道:“姜姐姐,天下生意人人做得,你开了酒楼和赌坊就不让小弟开,未免太霸道了吧?” “找死!” 姜白虎身后并立的两位剑客同时向前踏出一步,背上长剑发出嗡嗡颤音。 凌厉剑气向陈知安袭来。 便在剑气即将落下时,姜白虎冷峻声音响起:“放肆,退下!” 与此同时,只见她身形错位,瞬间出现在陈知安身前,纤细手指夹住两柄剑尖。 “姜姐姐,这是你的意思?” 陈知安脸上的笑容也冷了下来。 姜白虎冷目看着两位剑客:“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小姐!” 两位剑客冷声道:“陈知安对您不敬,当受惩罚!” “放肆,谁给你们的权力擅作主张?” 姜白虎眉头微挑,杀意渐起。 她早就说过见到陈留候府的人退避三舍,先前所谓断人财路的话不过是为入股青楼打下伏笔罢了。 可自己手下的人却擅自出手...... “看来不是姜姐姐的意思?” 就在姜白虎心中分析自家剑侍的成色时,陈知安忽然开口。 “既然不是姜姐姐的意思,这种叛主的东西留着也是祸害...干脆...杀了吧!” 随着陈知安话音落下。 站在他身后的柳七蓦然一步跨出。 再出现时已经在两位剑客身后,手掌擒住他们的脖子,轻轻一扭! “咔擦!” 两位剑客脖子被扭断。 身死! 第26章 眼看他楼塌了。 姜白虎脸色微变。 她认识柳七,甚至当初还为之惋惜过。 点评其为璞玉,如果他把精力全部放在修行上,未来踏入虚神境未必不可能...... 可眼下。 哪里还需要什么未来,人家已经踏入虚神境了。 让她不解的是。 一尊虚神境强者,天下何处不可去,何必与陈知安这小家伙搅合在一起开青楼做大茶壶? 她哪里明白。 柳七想要改变勾栏女子的凄惨境地,想要为勾栏界定规矩,把这青楼看得比什么都重。 别说两个剑客,就算她姜白虎,如果不是陈知安示意,他都打算直接弄死了。 读书人狠起来,比粗鄙武夫们可狠的多。 没见两尊虚神境强者只是躲在楼上偷窥,他就连人家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深深看了柳七一眼。 姜白虎吐气道:“知安,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日不是来闹事的,相反,姐姐想入股青楼...三万两白银,占一成股!” “抱歉,我没有这个打算。” 陈知安起身离开:“在他们出手之前,或许我还会考虑,可惜他们出手了。 姜姐姐还是先把自己的事儿处理好吧!” ...... “如果那两个剑客没出手,你真打算同意?” 出了清风阁后,柳七忍不住发问。 他希望青楼纯洁一些,一旦说话的声音太多,就没法保证现在的制度能够完美的执行。 商人重利。 可不是谁都像陈知安这样什么也不管的。 “当然不会。” 陈知安笑道:“连李承安的钱我都想退回去,怎么会答应她加入。 不过是在她心里种根刺罢了。 看来琅琊姜氏也不是铁板一块,那两个剑客对我释放杀意,肯定是有人授意的。 就是不知道是御剑宗的人还是琅琊姜氏的人。 或者两者皆有? 不管了。 这事儿便宜二哥自己处理。 他娘的。 就说天命之子的家属做不得,小爷都躲在外头开青楼了,他们居然还想针对我......” 两人走上七楼。 七楼到十二楼是赌坊。 麻将、牌九、扑克应有尽有,荷官是柳七从各处赌坊重金聘请的高手。 又培训了一个多月,技术没得话说。 欺负那些小白那是手到擒来。 穿着短裙的婢女穿梭于各个桌子,为豪客们提供点水果点心,服务态度绝非其他赌坊可比。 赌坊的总管事是陈正。 这厮无师自通。 早就秘密收买了一大批世家子的家奴,给他们抽成,让他们窜戳自家主子过来玩牌。 这会儿才刚开业不久,七楼基本上已经坐满了客人。 陈知安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杨先宪。 他意气风发,坐在轮椅上摔出王炸,兴奋的差点站起来。 陈知安想起储物戒里还没送出去的亵衣,叫来陈正让他盯着杨先宪。 要是这厮赢钱了,就把他带到千金楼...... 不弄他已经是看在他残疾人的份上了,哪能让他从青楼带钱离开? 巡视完赌坊。 陈知安和柳七又乘着缆车去了登科楼。 那两尊虚神境强者不知道在等什么,居然没有在千金楼出手。 登科楼前三层是戏院和说书。 此时戏院正上演长安四公子御剑远游连斩三百匪寇的戏剧。 演员们都是武者,虽然没有踏入先天境。 但飞檐走壁不在话下,配合着十面埋伏的琵琶曲,跌宕起伏、杀机四隐。 从没见过这种戏码的客人们看得目不转睛,纷纷掏钱打赏。 雅间里。 长安四公子虽然喝着小酒儿,其实心思全都在这戏剧上,毕竟现在上演的是他们的故事。 哪个年少轻狂的侠客不想自己的故事被世人传唱? 陈知安这场戏,比当面吹捧他们千百句还来得舒坦,连带着对陈知安鄙夷不已的李承仙,都对他刮目相看。 觉得那个轻薄了闺中好友浪荡子也并非一无是处。 陈知安没有去打扰四公子。 继续登楼。 他就像一个到了收获季节的老农,饱含热情地收割着金灿灿的麦穗。 第四层是歌舞剧。 当随着宛转悠扬的水调歌头响起。 那些抱着批判精神来到岛上的读书郎们彻底拜服! 这他娘的哪里是小曲儿! 这是一首足以流芳百世的文坛诗篇巨著啊! 那传唱水调歌头的胭脂榜次席苏熏儿,一下场就收到了无数邀约。 明珠当前。 自诩风流的读书郎们连诗都不敢作了。 纷纷谴人去长安城请真正的儒林文豪。 被一个青楼女子压服,他们必须得找回场子。 一时间。 许多名动长安的书生不停涌入登科楼,然后又继续摇人儿...... 陈知安站在楼上看着一个个风流倜傥的读书人抓耳挠腮,别提有多开心了。 苏大家的词,别说你们。 前世纵观上下五千年,敢说压服他的人都找不出一个来! 再往上走。 就是一间间幽静别致的雅阁。 陈知安没有打扰。 只是喊来陈义,让他务必注意姑娘们的动静,谁他娘的要是敢用强。 直接乱棍打出。 ...... 就在陈知安正收割麦穗时。 长安城太子府诸无常也在等待收获果实。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拂扇轻摇,诸无常轻笑道:“不得不说,那小侯爷虽然是个草包,可这青楼开的不赖! 竟让他找到如此才女! 有此一首词问世,那苏熏儿,也足以流芳千古了!” “诗词乃小道!” 一个面目丑陋的男人坐在他对面,冷笑道:“没有力量,终究一切成空。 我大唐以武立国,守卫这边境不失的,是赳赳武夫,而不是那些吟诗作对的书生!” “乱世将起,北座王庭对我大唐虎视眈眈,西域佛国更是堂而皇之的度化我大唐百姓,整个西域边陲,都不知道还算不算我大唐领地了。 就连南边的巫族也跳出来搞事。 四面皆敌。 更别提禁区的上古遗族迟早会卷土重来。 满朝诸公却仿佛视而不见,整日舞文弄墨,醉生梦死。 无常兄... 你说这世道...还有救吗?” 诸无常哑口无言。 自己这好友各处都好,就是太过愤世嫉俗,大唐立国不过数百载,想要解决这诸多外患哪有这么容易。 除非有圣人临尘,否则想要压服诸国只是妄想而已。 至于禁区,那就更离谱了。 万年前荒古大帝何等惊才绝艳,镇压当世无敌,压服禁区皇族,逼得他们自封禁区,却也没办法彻底铲除。 如今人族长城都已经无人镇守,我们这种连个正经官位都没有的谋臣,谁他娘的能管得了这么多啊! 顾好当下才是。 默默端起茶杯饮下一口茶,诸无常起身看着月牙湖的方向,等待楼塌...... 第27章 舔狗不得好死 巡视完青楼,陈知安准备躲到落宝楼去。 毕竟两尊虚神境强者在一旁窥视。 他心里有点慌。 就在他挪步正准备离开时。 四楼包厢里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随即一道身影破门而出,站在大厅里呵斥道:“周迁,你他娘的敢打我?” 陈知安疑惑地看过去。 只见那破门而出的身影,正是他的挚爱亲朋,花了一万两买下两首词的大冤种——狗哥! “什么情况?” 陈知安走过去,立刻就有一个清倌人附耳在他身旁讲了前因后果。 原来长安四公子看完戏幕,心情得到了极大的愉悦,都觉得不虚此行。 狗哥是个能处的。 想着老弟开青楼不易,便提议去楼上听曲儿赏舞,为老弟撑撑场面。 如果是平常。 爱惜羽毛的公子们定不会答应这个邀请,奈何今天被陈知安一场戏拍的着实舒坦。 也就半推半就应了下来。 刚上去就见苏熏儿正屈身谢客,一干风流才子抓耳挠腮,满场嗟乎。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有大作问世。 郡主李承仙酷爱诗词,当场被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感动的稀里哗啦,想要结识苏熏儿。 奈何苏熏儿深得陈知安真传,是个懂饥饿营销的,早就已经表明了今儿不见客。 眼见心上人失落。 周迁立刻表示要写诗一首,让伺候在身旁的清倌人给苏熏儿送去,直言她看过之后定然愿意出来一叙。 清倌人亲自去了一趟,然后两手空空回来了。 苏熏儿收了诗,但拒绝见客! 这下周迁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狗哥见这,立刻就喜了。 表示自己忽然文思泉涌,也要整一首词助兴。 只见他狂饮一口清酒,呼来笔墨纸砚,大笔一挥写下: “参差烟树月牙湖,风物尽前朝。 衰杨古柳,几经攀折,憔悴楚宫腰。 夕阳闲淡秋光老,离思满蘅皋。 一曲《阳关》,断肠声尽,独自凭兰桡。 ” 此词一出。 不但清倌人愣住了,就连对狗哥嫌弃不已的李承仙,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其余小伙伴也是惊呆了。 不可置信地看着苟尤权。 狗哥那叫一个爽,在众目睽睽之下饱含深情地看着李承仙。 然后蜻蜓点水般在她眉心蹭了一下。 李承仙还在痴呆中,哪里顾得上反抗。 这下对李承仙倾慕已久的周公子不干了,一拳砸在狗哥眼门上。 把狗哥打出了雅间...... 听完这恩怨情仇。 陈知安眉头一皱。 周迁这厮该死,竟敢揍我的挚爱亲朋? “在青楼闹事?找个地方给他埋了吧!” 就在陈知安准备摇人儿去弄周迁时,只听耳边传来冷淡的声音。 柳七正吩咐一个瘸腿老头让他埋人。 陈知安脸色一黑。 老七有点飘啊! 礼部尚书家的老父亲可是个通玄境大佬,又是两朝元老,门生旧故无数,老来得子有了周迁。 把他埋了恐怕陈留候府都保不住自己。 那瘸腿老头也是个不怕死的,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把铁锹,真想去埋人...... 瘸腿老头还没动手,场间又有变化。 只见周迁白衣胜雪,手持一柄三尺青锋飘然落下大厅,冷冷看着苟尤权:“狗贼,你胆敢侮辱郡主,便是武安侯亲至也保不住你!" “小白脸,你多少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苟尤权冷笑一声,手腕转动。 一柄长刀破空而出。 脚掌在地上一蹬,苟尤权飞身而起双手握住长柄,以劈山之势猛然劈向周迁。 同为四公子,他们彼此之间境界差距不大。 但狗哥是谁,那是武安侯府的小侯爷,常年游荡在边境打草的猛人。 整日在长安城吟诗作对的贵公子和他没法比。 气势一起。 一股子铁血杀意涌出,让周迁脸色骤变。 “铖!” 青锋与长刀相击,元气瞬间激荡开来,周迁后退数步,脸上一片潮红。 苟尤权面色如常欺身而上,持刀再砍! “轰!” 古意昂然的三尺青锋碎裂。 周迁身形像炮弹般被砸在墙上,口中鲜血狂涌! 苟尤权霸气长啸一声,尾随而至。 抬脚踩在周迁胸口冷漠道:“小白脸,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了,之前被套麻袋你他娘的没长记性是吧!” 周迁不可置信地看着苟尤权。 他一直以为苟尤权能够和他并列四公子是因为郡主未婚夫的身份。 为此私底下不知道多少次阴阳怪气地嘲讽过苟尤权吃软饭,不配与他并列。 此时被踩在地上才明白,原来苟尤权的真实实力竟强悍若斯。 而且之前自己无缘无故被人套麻袋揍一顿,原来竟是这浓眉大眼的老六干的? “苟尤权,住手!” 李承仙终于从痴呆中回过神来。 她蛮横拽开苟尤权的腿,把周迁从地上扶起,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嘴角的鲜血。 见此。 苟尤权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李承仙是他的未婚妻,且不是陈知安和李西宁这般私底下定亲。 而是下了三书六聘,请了满朝文武吃酒,早就已经人尽皆知了的。 周迁钦慕她也就罢了,只要不出格,苟尤权顶多揍周迁一顿。 可你李承仙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甚至为他擦拭鲜血,这就有点过分了。 “承仙,你让开!” “不让!” 李承仙厌恶地看着狗哥:“苟尤权,你太令我失望了!” “周公子不过是打了你一拳,你竟把他伤成这样! 哪怕是他先出手,可也是你无礼在先,难道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让开!” 听到李承仙的话,苟尤权眼底闪过失望。 “你要打他,先打我!” 李承仙像个护崽的母鸡,把周迁拦在身后。 而她身后,周迁抬起脑袋看着苟尤权,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很好!” 苟尤权笑了。 他苦心经营一年多,为了这门亲事特意从边荒赶回长安,甚至舍弃了天大的机缘。 本想用真心换真心。 没想到真心喂了狗。 笑容敛去,他一字一句道:“明日我让人把婚书给贵府送去,祝你们...白头偕老!” “你说什么?” 李承仙不可置信地看着苟尤权,情绪激动道:“苟尤权,你...你要退婚?” 苟尤权别过头去没有理她,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知安,老哥对不起你,你给我写的词,没用上... 我走了,以后江湖再见......” “狗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陈知安叹道:“什么四公子,哄女人的玩意儿罢了,小弟在长安静候狗哥名动江湖...” “苟尤权,你给我站住!” 李承仙飞身而起,想要拽住苟尤权。 她虽然不想嫁给苟尤权。 但两人的婚约是皇帝下旨钦定的。 如果苟尤权因为此事退婚,丢的可不只是镇南王的脸,就连陛下的脸面也将不保... “滚!” 苟尤权回头冷淡看了她一眼,眼里再没了光,就像看一个陌路人。 气势攀升,狂暴元气把李承仙震退数步,冷漠道:“知安说得对,舔狗不得好死,以后咱们一别两宽,再无纠葛!” “唉...” 同为四公子的夏远候也起身离开。 路过李承仙身边时,他轻声道:“郡主,四公子的名声,是狗哥一手促成的... 你杀的那一百多个匪寇... 也是狗哥喂在你剑下的。 周迁... 如果不是因为你非要拉着周迁入伙,他有什么资格和我们站在一起? 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好自为之吧!” “是这样吗?” 李承仙身子微颤。 对着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苟尤权吼道:“是这样吗?苟尤权,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第28章 谈谈赔钱的事儿 没人回应她。 此时,所有人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 她失魂落魄地回过头。 却见周迁脸色变幻,一溜烟竟想从那个洞口逃走。 他刚跑两步。 就被一个瘸腿老头给一铁锹拍了回来。 “砸坏了我的楼,还想跑?” 陈知安面无表情,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 “陈知安,你一个废物,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周迁爬起来,冷冷看着陈知安。 周遭的目光太刺眼,就像一把把利刃射在他身上。 不断涌入耳朵的嘲讽声,更是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面目狰狞。 陈知安淡淡道:“动手不至于,开门迎客,哪有对客人动手的道理... 只是周公子砸烂了我的楼,要是没点表示,以后我还怎么在长安城混? 今天你砸我的楼,明天且不是别人就要来炸我的岛了?” 留下一万两,周公子去留随意!” “一万两?” 周迁地脸色铁青地看着陈知安。 建一座楼也要不了一万两,不过砸了个洞,你就要一万两? “怎么,嫌少?” 陈知安平淡道:“那就两万好了,毕竟你抱得美人归,把狗哥那份也出了吧!” “如果本公子不答应呢?” 周迁冷声道:“本公子就站在这里,你陈知安能把我怎么样? 真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在我周府头上?” 武安侯府周迁还有几分忌惮。 陈留侯府? 一窝子废物罢了。 居然还想趁火打劫。 “公子,你尽管离开。 在下倒要看看有谁敢阻拦,真当我周府无人了吗?” 一个身穿绿袍,腰间佩玉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息强横一分,等他走到周迁身前时,已经变得气势凌人。 化虚境修为毫无保留倾泻而出。 强横至极的威压蔓延全场。 “天,居然是周礼!" “听说他早就跻身化虚境,是礼部尚书培养的接班人,没想到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周迁是老尚书幼子,身边有个护道人很合理。 “毕竟礼部侍郎虽然官至三品,可在老尚书眼里,又算的了什么?" “有他在,小侯爷想要赔偿,恐怕难了!” 看到这位身穿绿袍的男人站出来,人们尽皆哗然。 礼部侍郎周礼、周府私家子、化虚境强者,周迁的护道人。 别说一个陈知安,恐怕就算是陈阿蛮亲至,也不敢说把他压服。 然而,人们的惊讶还没散去。 人群中又有一道身影走出。 “礼部侍郎好大的官威,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安城是你周家的呢?” 来人是个老妪、她老态龙钟,声音沙哑阴冷,一开口便犹如寒风刮过大殿。 所有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在她身旁,有一个白衣公子清冷看着陈知安! “西宁?你怎么来了?” 陈知安惊讶地看着那白衣公子。 这半年来,他和李西宁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妮子太冷,陈知安每次去也只是安静坐在一旁听曲儿,交谈甚少。 没想到今天青楼开业,她居然和余婆婆一起登门,而且还站出来为自己出头! “你不要误会,我是来寻承仙姐姐的...” 李西宁迎着他的目光,脸色微红,撇过头去轻声说道。 “见过姑爷!” 余婆婆向陈知安微微点头,迈着步子向周礼走去:“不知道老身够不够资格,让周公子赔钱?” “这老婆婆好强的气势!” 众人震惊不已。 “这老婆婆叫小侯爷姑爷,小侯爷又叫那白衣公子西宁,难道竟是西宁郡主亲至?” “多半是了。” “早就听说西宁郡主美若天仙,没想到她着男装也这么好看,好似谪仙临尘... 小侯爷...好福气啊......” 看到李西宁,围观群众瞬间酸了。 半年前陈知安和李西宁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大家都以为小侯爷这次栽了。 还没来得及弹冠相庆。 次日竟传出两座侯府结亲的消息。 还以为是空穴来风。 看这样子是真事儿? “陈二狗,你说...爷现在去大街上抢个姑娘,能不能成?” “嘿,菜市场挨一刀肯定能成!” 就在众人酸溜溜低语时。 周礼不满地冷哼一声,冷笑道:“西伯侯府,你们确定要为了一个废物与我周府为敌?” 大唐以武立国,这些世家的家主基本上都是当年和先皇一起拼杀出来的猛人。 别看礼部尚书是文官,实际上走的是杀伐路线,也就是这些年老太爷归隐,这才逐渐养出了点文气。 周礼身为礼部侍郎,可不是个柔弱书生,杀性极大。 老妪手持布满倒刺的长鞭冷笑:“是又如何?” “那你... 就去死!” 周礼在开口时已经一步踏出,元气激荡,杀意沸扬! 只见他身形如电。 携风雷之势向老妪一拳砸去! “轰!” 老妪早有准备,两道元气相击,整座登科楼都被浩瀚元气搅动的吱吱作响。 更有好几道窗户被震碎..... “该死啊!” 就在两人再次凝聚元气想要放手厮杀时,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 周礼和老妪同时一怔。 只觉眼前一花。 一道青衫落拓的身影出现在两人中间,苍白手掌摁住周礼的脑袋,脸上满是愤怒:“你当这是哪里? 这是老子的青楼啊! 你们一个个的都当这是擂台吗?” “老子好不容易找到奋斗目标,就是让你们在这里乱搞的?” 说完,他手掌向下一摁! “咔嚓!” 轻飘飘的手掌仿佛重若千钧。 只听两声脆响。 周礼双膝跪在地上。 青衫客心疼地看了看周礼的膝盖。 见其脚下的青石板完好无损。 这才骂道:“彼其娘之,你不赔钱就算了,为什么非要打坏我窗子?” “你...是虚神境?” 周礼抬头看着愤愤不已的青衫客,心中骇然不已。 他是化虚境后期,这人能够无声无息把手掌摁在自己头顶让他毫无抵抗之力,至少是一尊虚神无疑。 青楼怎么会有这种强横存在? “是柳先生!” 有吃瓜群众惊叫道:“柳先生竟也是修行者?” “而且是虚神境强者,再进一步便可称小宗师的无上存在!” “天呐,这世界是疯了吗? 我他娘的居然和虚神境大佬喝过酒?” 人群中,一个猥琐胖子心里咯噔一声,悄悄退至众人身后。 老子以莫须有罪名弄进大牢里的,竟是一尊虚神境大佬? 第29章 自己找个坑埋,还是我帮你们挖? “柳先生,我们可以谈谈!” 周礼瘫跪在地上,脸色铁青道:“本官愿意赔偿,两万两我们马上就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果早知道青楼有柳七这尊虚神境大佬,他根本不会这么强硬。 两万两白银而已,算不得什么。 礼部虽然比不得户部,但名义上可是掌管着整个大唐的江湖。 那些修行宗门每年上供的孝敬也是笔不小的财富。 虽然上供的宗门都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宗派,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周府的家底。 可不是外头传的那样两袖清风... 他本以为柳七会答应。 却见柳七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三万!” 周礼两只膝盖已经没了知觉,生怕晚了就废掉,想要尽快脱身,咬牙道:“我们出三万两!” “不是钱的事儿!” 柳七眉头微皱:你们能不能走,得我老板说了算!” “老板?” 周礼茫然地扫过四周。 待看到负手而立的陈知安时,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一个连修行者都算不上的废物居然真的是东家? 不是柳七推到前台的傀儡? 不消说陈知安,就连他爹陈阿蛮周礼都没放在眼里过。 没想到今天竟要在这个废物面前低头做小。 奈何形势比人强...... 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周礼沙哑道:“小侯爷,周某失手打碎了贵楼的窗户,愿意赔偿三万银钱,还望小侯爷高抬贵手......” 陈知安把他的脸色变幻看在眼里。 面露难色道:“按理说三万银钱修楼是够了,可狗哥是我挚爱亲朋。 你家周迁不当人子,逼得狗哥远走江湖,从此生死两茫茫....” “狗贼,你还要脸吗?” 周礼还没说话,站在一旁的周迁怒不可遏跳了出来。 三万两银子不说修楼。 就是买下青楼都绰绰有余。 听这狗贼的意思... 竟嫌少了? 而且苟尤权走江湖是早就决定了的。 今天也是为苟尤权践行才有四公子携手登岛,关老子什么事? 陈知安淡淡扫了他一眼:“既然周公子不愿意,那就算了,柳先生,找个坑埋了吧!” “愿意,怎么不愿意!” 周礼跪在地上扯了扯周迁的衣角,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 彼其娘之。 你装逼也分个时候啊! 老子都快废了你还在乎这身外之物? “四万!周某愿出四万两!” 说着他从储物戒掏出一枚钱袋。 肉疼不已地数了八十颗拇指大小的元石递给陈知安。 陈知安接过元石又仔细数了一遍。 确定一颗不少。 瞬间变脸堆笑道:“哎呀,周大人怎么跪在地上? 来人,赶紧扶周大人起来。 舞女、琴师、你们还愣着干啥? 接着奏乐、接着舞! 给周府两位贵客专门来一曲儿!” 随着他一声令下。 青楼的姑娘们重新起舞。 周府两位贵客更是被推上了主座。 盛情难却, 周礼边看边吐血,最后彻底晕了过去...... 见此,陈知安惋惜地叹了口气。 又找周迁要了三百两的演出费,这才恭送他们离开。 看着脚步沉重的周公子。 陈知安依依不舍地挽留。 奈何周公子去意已决,只好定下死约,让他以后常来...... 周公子走后。 李承仙也被府上的侍卫统领带走了。 对于这位郡主,陈知安无话可说。 只是叫李清儿算清楚他们四人的消费明细,让她一分不少地结账走人。 离开前,李承仙恨恨地剐了陈知安一眼。 陈知安觉得莫名其妙! 有点后悔没有替狗哥给她两耳巴子! 想了片刻。 他跑到登科楼十二层最豪华的包间,撬开李承安那狗贼的大门。 把先前发生的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李承安表示关他鸟事。 陈知安说李承仙是你老爹的亲侄女,和武安侯府定亲还是你老爹牵的线,要是知道这事儿肯定高兴的起飞...... 李承安顿时来了兴致。 连夜跑皇宫报喜去了...... 听说没过多久皇宫就有两个执掌太监去了镇南王府。 镇南王常年坐镇南疆。 长安城的府上是没有主人的。 连个敢求情的都没有,两个执掌太监跪在地上边打边哭,手都打肿了! 陈知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躺在摇椅上听西宁弹曲儿...... ...... 千金楼。 两个样貌普通的中年汉子一边涮着羊肉,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 他们桌上已经垒了高高一叠空盘子。 这两位,正是先前隐藏在暗中的虚神境强者。 他们最初并没有吃火锅,毕竟身为杀手,执行任务的时候要时刻保持警惕。 奈何火锅的香味一直往他们鼻孔里蹿,而等待的大火又一直没能烧起...... 他们只好现身要了一个鸳鸯锅。 这一吃,就是两个多时辰...... “大哥,按理说这千金楼早该起火了...... 杀手老二从锅里捞起两片羊肉低声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栽了?” “多半是了。” 老大不满道:“制定计划的时候我就说用不着那些垃圾,我们两尊虚神,哪怕柳七再强又如何? 砍瓜切菜罢了。 先生偏偏不让,说什么草灰蛇线伏线千里...... 读书人就他娘的是废物!” “那我们怎么办?” 老二忧心忡忡道:“咱们毕竟是河间魏家的供奉,魏家主给的钱可不少。 如果啥也不做,恐怕魏家主那里不好交代啊!” “再等半炷香,要是还没动静儿我们就自己动手!” 老大捞完锅里最后一片肉,沉默片刻:“要不...再来十盘?” “听大哥的,我要银刀!” 两人相视一笑。 这千金楼的火锅,真他娘的好吃! 就在两兄弟吃的火热时,一袭青衫忽然站在他们面前,满脸噙笑道:“两位大哥,味道还成吧?” “还成!” 老大嘴里塞满了羊肉,头也不抬瓮声道:“老子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火锅!” “大哥...” 老二伸腿碰了他一下,不停努嘴。 “踢我干啥?” 老大不满地瞪了老二一眼:“快吃啊,吃完了好办事儿!” 老二懦懦道:“柳七来了!” “谁来了?” 老大豁然抬头,看着那青衫落拓的男人。 “我来了!” 柳七两只手掌分别摁住他们的脑袋,微笑道:“你们是自己找个坑埋,还是我帮你们挖?” 第30章 捏死两尊虚神 “你们是自己找个坑埋,还是我帮你们挖?” 随着柳七微笑说出这句话。 整个大堂的空气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仅剩的几桌客人见情况不对,丢下筷子就跑。 登科楼里的热闹他们可都去看了的,知道柳七这厮钟爱埋人。 就连化虚境的礼部侍郎都被他单手压跪。 这会儿又要埋人,怕是要溅血。 ...... “你早就发现我们了?” 感受到头顶引而不发的无尽杀机,老大瞳孔微缩。 须臾又平静下来,冷淡道:“都是虚神境,我不信你能只手镇压我兄弟二人!” “魔道散修黑白双雄嘛,灭了青阳满门的存在,我本来不敢只手镇压你们......” 柳七像看智障般看着二人,道:“偏偏你们吃了火锅,偏偏岛上来了个用毒的行家,你说巧不巧?” “你用毒?” 两人顿时大惊失色,赶忙调动元气,发现气海果真空空如也! “没骗你们吧!” 柳七微笑道:“我们老板托我问一句,是谁特么这么不要脸,居然遣了两尊虚神境来杀他?” “老子就是看不惯他,没人命令我们!” 老大色厉内荏道:“你也是虚神,应该知道毒素虽然能侵蚀我们的气海,却不能侵蚀我们的阴神!” “所以呢?” 柳七问道。 “所以你不能动手,我们念头一起瞬间就能阴神远游,哪怕有那个老太婆守着陈知安,也挡不住我们拼死一击!” “哦?我不信......” 柳七眉头一挑,手掌猝然摁下。 只听两道宛若西瓜迸裂的声音响起,两尊虚神境强者的头颅迸裂。 柳七捡起桌上的餐布擦掉手上的鲜血,又小心翼翼地将他们的尸体扶稳。 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喝醉了般,确保不会吓到别的客人。 这才微笑道:“你们可以阴神远游了!” 黑白双雄的阴神惊呆了。 没料到柳七居然真敢出手。 虚神境虽然能阴神出游,可并意味着可以彻底摆脱肉身。 如果阴神远游三日不回,就只能烟消云散。 只有孕养出道种的通玄境,才能将阴神寄托于道种。 这也是通玄境被尊称为小宗师的原因...... 柳七一言不合就把他们脑袋捏碎,除非他们能够在三日之内找到契合的肉身夺舍,否则必死无疑... 生死当前。 两尊阴神对视一眼,顾不得报仇。 瞬间消失在柳七身前。 他们要提着陈知安的人头去邀功,如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落宝楼外。 一个身材魁梧头发花白的老头蓦然抬头,嫌弃地看了那两尊瞬息而至的阴神一眼。 手掌向虚空一拽。 像捉小鸡般捉住阴神、 然后轻轻一握! “嗤!” 两尊阴神瞬间化作灰灰。 老人嫌弃地拍了拍手掌,就像在拍手上的灰尘..... 落宝楼最高处。 陈知安一边听着小曲儿,一边听着私人秘书李清儿汇报战果,对外面死了两位大佬的事儿一无所知。 此时亥时将过,大部分客人已经离岛。 剩下的要么是无惧清道夫的权贵,要么是要留宿的朴客,总之...可以数钱钱了。 “老板,截至目前,酒楼、赌坊、戏院、歌舞场、迪厅、勾栏处加起来收益七万六千四百二十九两银钱,初步估算,利润四万九千两银钱......” 李清儿抱着账本把今晚汇总的收入念出来,眼底尽是震撼。 她早就知道青楼必定会赚钱。 可没料到开业第一天便这么赚钱,整整七万两银子,以她之前在清乐坊的收入来算,差不多要不吃不喝干一百年才能凑齐。 可这,只是青楼一个晚上的收益罢了。 虽然不是纯利润,也足够骇人了。 就连隐藏在暗中的余婆婆听到这个数字都惊讶地转过头来。 李西宁或许不明白这些收益的意义。 她身为余老太君的侍女,更是执掌西伯侯府小金库的管家,可明白挣钱有多么难...... 早些年西伯侯坐镇岷山,她操持边境贸易一年收益也不过一百多万两白银而已。 这青楼不过弹丸之地,只此一夜的收入竟就七万多两? “不要太乐观!” 陈知安接过账本,边看边道:“这只是青楼初开,加上我们造势足够猛,长安城的百姓图个新鲜罢了。 过了今晚登岛的客人至少要减掉三分之一。 不是谁都能掏得起五两银子登岛的! 不过今晚过后,青楼算是在长安城站住脚了! 细水长流,不急于一时!” 看完账本。 陈知安又道:“拿五千两给大家发喜钱,剩下的就先入库吧,赌坊底子太薄是没法钓到大鱼的。” “是!” 李清儿微微一怔,应下声来。 青楼给的工钱已经远超别处了。 就连端茶递水的奴婢一个月都有二两银子。 管事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五两,而且每月还放七天假期。 现在岛上员工将近七百人,五千两哪怕平分,每个人也能分到七两,比三个月工资还高...... “老板没跟错啊!” 低声嘀咕了一句后,她转身离开,错失花魁的怨念终于彻底散了。 李清儿前脚刚走。 柳七又推门而入。 “老板,那两尊虚神已经埋了。 我在落宝楼栽了一颗柳树,亲手把那两尊虚神境肉身埋了下去......” “这么快?” 陈知安面色一喜,先前那两尊虚神在暗中窥视,叫他寝食难安。 特意把余婆婆留下。 又耗费十枚元石开启落宝楼的防御阵,生怕那两位大佬不讲武德来干他。 没想到不声不响。 两尊虚神居然真叫老七给埋了。 “还得多亏了余婆婆的堕神散,不然打起来千金楼就毁了!” 柳七朝黑暗中微微颔首,又拱了拱手。 余婆婆赶忙站起来回礼,直言不敢。 她虽然年纪大,但只是化虚境而已。 这柳七可是虚神境强者,只手就能灭她的存在,她哪里敢怠慢。 说实话。 到现在她都没有摸清柳七的底,隐隐觉得这位青楼掌柜恐怕不是一般的虚神境这么简单。 毕竟一般的虚神境可没资格只手镇杀两位虚神境。 每每想到这厮找她要堕神散只是因为担心毁掉青楼,而不是担心打不过那两位刺客的画面... 她都觉得无比荒诞! 虚神境是完全可以开宗立派的存在。 在江湖可担任一宗之主,在庙堂可执掌一部衙门。 可他居然在一座青楼做掌柜。 还是在陈知安这个连先天境都没有踏入的纨绔手底下做事,而且甘之如饴...... 这里头的根由。 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老七,有问清楚他们是谁派来的吗?” 陈知安没余婆婆这么震惊。 只关心到底是谁想杀他。 毕竟他家两位便宜老哥比这厮藏的深多了,不也被人一口一个废物的叫着吗? 一尊虚神做青楼掌柜,这很合理。 “没有,我怕他们气海恢复毁掉千金楼,所以直接杀了。” 柳七平静道:“不过这都不重要,敢在青楼闹事,谁来都一样,自掘坟墓罢了!” 第31章 欢迎主人前来度假 太子府。 李承定抬头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诸先生,你说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楼,可没塌啊!” “殿下,下臣失手...无话可说!” 诸无常起身深深朝李承定一拜:“下臣机关算尽,却没算到柳七竟是一尊虚神境强者。 更没料到黑白双雄名扬江湖,竟是两个废物,无声无息便死在了千金楼......” “罢了,错不在你!” 李承定扶起诸无常,脸色阴沉。 这次刺杀虽然是诸无常谋划。 可行动之前他也首肯了的。 按理说杀个一品武者,两尊虚神应当万无一失才对。 偏偏失手了。 就连骚乱都没有掀起半点......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承定压下心中的怒意幽幽道:“那个狱卒,知不知道这次刺杀的幕后是你?” “绝无此可能!” 诸无常低声道:“此事就连士元兄都没有参与,只是挑拨了四皇子府一个门客出面。 而那个门客是二皇子殿下埋在四皇子身边的暗卫! 他立功心切,还以为抢了士元兄的功劳... 所以哪怕此事泄露,陈阿蛮抽丝剥茧,至多到二皇子和四皇子那里便断了!” 李承定脸色稍缓,沉声道:“还是把那狱卒处理了吧,切不可让陈阿蛮知道此事有我们的影子在里头!” 陈留甲给他的阴影太重了。 当年长安城那场屠杀,屠了皇后满门,也屠了他的无敌道种! 无人可知。 十多年前他便已经是通玄境,可如今...依旧是通玄境。 自那场屠杀后,他实力再没半点进寸。 道种枯萎。 陈留甲一日不亡。 他念头便一日不能通达... “是!” 诸无常低头应诺。 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 翌日。 陈知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刚起床就见李清儿拿着一封信进来,脸上挂着莫名的怜悯。 “老板..... 老板娘走了,离开前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陈知安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 昨天西宁登岛他就十分好奇,只是事情太多没顾得过来问。 本想着不急于一时... 没曾想她居然离开了,而且还留下一封信? 想到昨天晚上狗哥的悲惨遭遇,他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小爷也要绿?” 打开信封。 里面空空无也,只有一支木簪。 陈知安疑惑地看着李清儿。 “你确定这是给我的信?” 李清儿脸上的怜悯意味愈浓:“西宁郡主让我转告老板——她离开长安了,这一走至少十年。” “她本来想等老板醒了再走的。 天上忽然飘下一朵梅花,把她给拐跑了。” 陈知安:“......未过门的媳妇儿被梅花拐走了?” “是天璇子!” 柳七不知何时也来了落宝楼。 “西宁郡主大约是被天璇子带走的!” “天璇子...又是哪位?” 陈知安懵逼抬头问道。 "道门掌教、天生道体、返真境大宗师,当世已知最强大的女人!” 柳七露出几分神往,感叹道:“她的道种是一株寒梅! 道门遁世后,她已经有很多年没出现在世人眼前了。 没想到居然会从洞天中摘下一朵梅花,为老板娘指路...... 老板娘...好深的造化!” “可是她拐走了我的媳妇儿。” 陈知安瞪了空空如也的天空一眼,问道:“你知道道门在哪里?” 柳七负手道:“知道,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 陈知安问道。 “乱世不至,道门不出!” 柳七道:“供奉道祖处,皆是道门! 道门所在...... 传闻是道祖飞升后留下的洞天,非圣人不可窥,只有乱世将至,道门才会显化世间!” 陈知安琢磨道:“你的意思是每个供奉道祖的道观都是道门入口,但只有圣人才能进入。 或者乱世来临,道门才会主动出世?” “对! 反正我师父是这么说的!” “什么是乱世? 大唐天灾不断,边境烽火四起,算不算乱世?” 陈知安又问。 “不算!” 柳七沉默半响,开口道:“禁区动乱,上古遗族叩关,人族长城剑吟,就是乱世......” “西宁说她十年之后回来,岂不是十年之后就乱世将至?” “不能这么说!” 柳七莫名笑道:“所谓乱世不至、道门不出。 只是对我们而言罢了。 并不适用于道门内的人... 毕竟他们又不是罪人,想什么时候出来全凭心意...都是可以的!” “呵!” 陈知安瞪了他一眼:“你还不如说她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小爷还觉得安慰几分......” 柳七理所当然道:“我不会说谎!” “滚! 幸灾乐祸,你们俩都滚!” 陈知安把木簪别在头上。 恼羞成怒开始撵人。 “其实老板大可不必伤心!” 柳七笑道:“这木簪至少可以抵挡通玄境小宗师三次全力一击! 老板娘把它留下,想必心里还是有你的!” “真的?” 陈知安眉头微挑,取下木簪打量,并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不会说谎!” “对,柳先生的人品还是有保障的!” 陈知安美滋滋地把木簪插在头上,问道:“你过来是有事儿?” “张小二死了!” “谁?” 柳七道:“张小二,那个狱卒!” “欠我钱那个?” 柳七嘴角微抽。 “是,他淹死在月牙湖,仵作说是失足落水!” “可惜了!” 陈知安惋惜道:“他还欠我四百九十五两银子呢!” 柳七沉默... “小清儿,你和柳先生看好青楼,我先去甩两竿!” 陈知安惋惜一阵后。 动身去了楼顶... 西宁走了! 留下一支木簪。 陈知安并没有太失落。 和西宁的定亲本来就是一件比较荒唐的事儿。 要说感情. 他对西宁有是有。 但大约不多,止步于见色起意的阶段。 而西宁对他,恐怕恨多余爱... 只是这世道,女子哪怕身份再尊崇,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这次西宁随道门天璇子离开,也未尝不是她对自己命运的一种反抗... 抬头看着天空,陈知安自语道:“既然你走了,那就十年后再看好了。 总归我才十七岁,不亏!” 从储物戒掏出半截香点燃。 陈知安在躺椅上摆了个舒服姿势:“统子,给爷来七十元石的时间,定制阳光沙滩奢华度假模式!” “叮,收取七十元石,收取私人订制费两千银钱。 请宿主携带好随身物品,交易即将开始!” 一阵红光扫过。 陈知安眼前景色变幻,瞬间置身一片金色沙滩之上。 入目处。 波涛汹涌,浪花儿喧嚣。 各种肤色的莺莺燕燕们正在沙滩上嬉戏打闹...... 而他身边。 四个祸国殃民级别的姑娘脆生生道:“欢迎主人前来度假......” 第32章 平平无奇的青楼老板 陈留侯府! 陈阿蛮手指碾碎一封密信。 “小李子贼心不死呐,三天两头搞我儿子!” “死了就老实了。” 老管家干瘪沙哑的声音响起:“我走一趟太子府?” “还不行...!” 陈阿蛮眉头微皱:“老李这些年太低调,就连边境烽火四起他都无动于衷,恐怕到了返真境圆满的紧要关头..... 一尊圆满境的大宗师。 我没太大把握搞死他!” “他迟早会对你出手的!” 老管家淡淡道:“李二和他爹太像了,天性薄凉。 为了试探你连结发妻子都可以弃之如敝履,更何况一个儿子? 他登临圣境那一日,就是举起屠刀之时!” “就看谁先迈出那一步了!” 陈阿蛮幽幽道:“老黄,你去一趟陈留,把那群老家伙给知安送去,他不是在搞什么青楼执事么? 正好帮老子分担下。 贼他娘,两千人吃钱太狠,我是真养不起了!” 老管家眉头一挑:“你是决定把陈留甲留给小侯爷了?” “不给他还能给谁?” 陈阿蛮脸上闪过一丝苦恼:“现在老大的境界连我都看不懂,老二得了朱轻候剑意,成圣是必然的事情...... 老四...老四恐怕是那位存在转世..... 陈留甲留给他们只是负担而已。 除了知安,我还能给谁?” “倒也是!” 老管家叹道:“幸好有小侯爷啊!” “是啊,幸好有知安!” 陈阿蛮道:“老黄,你明天就去陈留。 老子就不信,六十几个化虚、两尊虚神境还他娘的护不住我儿的安全!” 老管家嘴角微抽。 这种阵容,别说护卫一座青楼,就是护卫一座王府都绰绰有余...... ...... 大唐河间! 魏府议事堂。 魏家家主魏忠礼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一柄玉剑,向来以温文儒雅著称的他此时显得有些阴冷。 黑白双雄两尊虚神境强者是他苦心经营的底蕴,只不过是去杀一个废物,居然无声无息便被埋了... 这两尊虚神境强者的死,比儿子魂灯熄灭还要让他心痛。 儿子随时都可以生。 可虚神境的供奉,不是随时都能培养的。 挥手抹去玉剑的印记。 他开口道:“长安飞剑传信,让本座出手刺杀陈知安,你们谁能告诉我。 我魏家...该不该出手?" 议事堂内鸦雀无声。 魏家从来都只是魏忠礼一个人的魏家。 大家早就习惯了家主一言决断。 此时家主忽然发问,在座的人都有些惊异,不敢擅自开口。 “子秋,你怎么看?” 见没人发言,魏忠礼蹙眉点名道。 “父亲,孩儿认为应该出手!” 一个白面书生站起身来,犹豫道:“陈留候一介草包,至今也就化虚境而已。 杀了陈知安,一方面可以得到长安方面的信任,另一方面,也可以为子献报仇! 甚至,陈知安一死,我魏家和西伯侯府结亲,也未必没有可能。 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子秋所言在理!” “听闻那陈知安不过一武夫而已,连先天境都没有踏入,杀他不费吹灰之力。 我赞同出手!” “对对对,我也赞成!” 魏家一群人纷纷开口附和。 魏忠礼漠然看着闹哄哄的大厅。 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偌大个魏家。 传承千年。 竟连个能出谋划策的都没有。 个顶个都是蠢货! 陈知安要是这么好杀,为何两尊虚神境连个水花都没溅起就被埋了? 陈阿蛮要是真这么简单,以长安那位的脾气,又何必偷偷摸摸让自己出手? 恐怕早就亲自动手了。 虽然不知道陈留候到底有什么底牌,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如此浅显的道理。 竟无一人能看出来。 只是魏家已经陷得太深。 没法子调转船头了! 而且老祖宗的宝典在那位手中,没有宝典,他始终没办法再往前一步... ...... 虚拟空间。 陈知安身穿沙滩裤,脚踩烂拖鞋,嘴里叼着果汁儿,悠闲躺在摇椅上。 看着身边捶背捏腿的小妖精们,脸上满是不舍! 这已经是他进入这片空间的第七十天。 再过一分钟。 这片沙滩就不再是他的了。 这段日子。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乐不思蜀。 也终于知道什么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不是没拒绝。 奈何世道崩坏。 总有小妖精坏他道心。 毕竟当茫茫多沉鱼落雁风情万种的妹纸俏生生站在面前,让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时... 修不修行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叮!本次交易完成,请宿主扶好墙...” 天空中响起统子么得感情的声音。 “笑话,小爷需要扶墙?” 随着一道红光扫过。 陈知安扶墙而出... 与此同时。 他体内那道潺潺流动的气血溪流骤然一颤。 气血所过之处,全身经脉都仿佛受到刺激不停颤动着,牵动身体也跟着打摆子...... 直到许久之后气血小溪才重归平静。 陈知安扶着摇椅的把手:“贼他娘,身体有点虚啊,得亏没人瞧见...”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只见遮住阳光的那片云层依旧,没有半点变化。 特意点燃的半支香也还是离开前的模样。 果然... 哪怕虚拟空间里度过七十日。 现实世界,不过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而已。 统子的时间和现实并不一致。 应该不是处于同一片时空...... 待气血归寂后。 陈知安伸出手掌在虚空微微一握! 指缝中骤然响起急促的呜呜之音。 --炼气境中期! 沙滩观海七十天。 让陈知安的修为横跨四个小境界。 从先天境后期一举跻身炼气境中期! 抛开那些妖孽不谈。 不到十八岁跻身炼气境中期。 在同龄人之中已经勉强可称天才了。 就算是戴着帽子仗剑远游的狗哥,在十八岁好像也只是炼气境而已。 所谓炼气。 就是将吸纳入气海的元气炼为己用。 如果此时陈知安手持长剑,便可以将元气渡入剑中,虽然不能剑气外放。 但有元气加持和没有元气加持的剑,杀力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陈知安修行的是武道残卷,走的是神魂一体肉身无敌的路子。 对敌完全没有演化元气或加持兵器的必要。 他有信心。 一拳之下。 能够镇杀一般的炼气境修行者! 熟悉完身体的变化。 陈知安挥手散去元气,又变成平平无奇的青楼老板。 第33章 我,是一名剑客 时间溜得极快,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这天。 青楼来了一群老头。 “小清儿啊! 哪有什么负重前行,不过是有人在替你岁月静好罢了!” 目光扫过台下一个个老弱病残。 陈知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青楼开业没几天。 陈阿蛮就给他整了这一出! 原本楼里就已经有了二十一个老头儿了,万万没想到陈阿蛮这么狠,招呼都不打又给他弄来四十几个...... 贼他娘。 我还开啥青楼。 开养老院算逑! “老板,他们不白吃,要干活的!” 头发花白的老杨头老脸微红,建议道:“咱们可以在狐儿山上造房子。 住不完的房子就租出去。 空闲时间也可以去拉车,这不就有钱了么?” “好贼,没发现你还是个专家呢?” 陈知安瞪了杨老头一眼。 让这么群缺胳膊少腿儿的老头去拉车,你还是人吗? 又叹了口气。 陈知安朗声道:“老哥哥们,陈阿蛮不当人子,咱不能做缺德事儿! 来了青楼就跟回家一样。 我陈知安把话撂在这里,只要青楼一天不垮,大家就一天不会挨饿! 和上一批老哥哥们一样,你们还是做执事,每个月发五两银子的工钱!” 台下鸦雀无声。 四十几个老头儿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陈知安。 大约是不信... 陈知安尴尬地轻咳一声,正准备让李岚清带他们下去。 却见老杨头脸色一板,吼道:“小崽子们,还不赶紧谢谢老板,都他娘的哑巴了吗?” 蓦地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诺,谢谢老板!” 不过四十几人。 声音却宛若惊雷炸响。 吓得陈知安差点跌下楼。 这些老哥哥,声音有点大啊! 沉默半响,他招来身后的李清儿,低声道:“给老哥哥们送千金楼赌坊去看场子,让老瘸子带... 有人闹事儿就躺地上讹死他们! 千万别再安排进登科楼了,我怕他们身子骨受不了!” 李清儿嘴角微抽。 无端想起前两天身残志坚的杨公子好不容易斗地主赢了钱,结果因为撞瘸了老瘸子被讹三百两的场景... “老板,人干的事儿,你是一件不干啊!” 腹诽两句后。 她小心翼翼地领着一帮子老头朝千金楼走去。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也被讹。 ...... 送走老头儿们。 陈知安脸色变得有些复杂,轻声道:“老七,你说陈阿蛮在想什么?” “不知道...” 柳七淡淡道:“总归不会害你就是了!” 陈知安微微一怔。 感慨道:“要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身边藏了这么多大佬... 六十多个化虚,一尊虚神... 贼她娘,大唐的皇子们也不过如此吧? 柳七冷笑一声。 何止不过如此。 大唐四位皇子除了太子李承定外,其余三个能有一尊虚神境护道人就已经算了不起的成就了。 三皇子李承安更是连个虚神境的护道人都没有... 鬼知道那位侯爷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强悍的老头儿。 “我以为陈阿蛮和我一样是被祭天的废物,原来废物只有我一个而已,这个老六...” 陈知安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太子莫名其妙想搞死他,毕竟他和太子无冤无仇。 原以为是便宜二哥在外头结下的仇怨。 现在看来。 小一辈气运之子多半还没发力。 是老一辈惹祸精在作妖...... “彼其娘之。 你们惹不起陈阿蛮,就拿老子撒气? 给老子等着...” 闷闷吐出一口怒气。 陈知安幽幽道:“青楼的执事部、情报部、后勤部...该正式启动了...不然小爷感觉自己是个聋子瞎子!” “再等几天!” 柳七道:“除了执事堂的老哥哥们,无论是小清儿还是陈正都是新手,等他们吃透军情手册和财务管理手册再说!” “你看着办吧。” 陈知安摇了摇头。 人才培养这种事儿,他懂一点,但不多,柳七才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还有件事...” 柳七平淡道:“狐儿山上有两尊虚神,已经藏了大半日了。 许是在等我离开... 然后杀你!” “杀我? 你他娘的不早说?” 陈知安脸色微黑。 跳起来躲到柳七身后。 扪心自问,他已经够低调了。 莫名其妙总有人想刀他是几个意思? 莫非又是陈阿蛮的锅? 老子只想安安静静开个青楼。 都他娘跳出来搞事。 “七哥...能不能给他们埋了?” “埋是可以埋... 不过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他们都要杀我了,我还管他是谁的人?” 陈知安气愤不已,怒道:“七哥你喊上杨老,一起去给他们埋了!” “用不着杨老!” 柳七淡淡:“两尊虚神境而已...” 话落。 柳七一步踏出。 凌空虚度而去! 陈知安睁大眼睛。 只见须臾之间。 柳七的身形已经出现在百丈之外! “来者何人?” 狐儿山上蓦然响起两声暴喝! 两尊虚神境强者拔地而起。 一黑袍老者。 一红袍青年! 柳七负手立于虚空:“你们阴神入侵青楼,过界了...在下送你们归寂!” “狂妄!” 黑袍老者冷哼一声。 枯瘦手掌结出一个玄奥印记,大喝道:“太玄印!” 随着他话音落下。 一只魔掌从天而降。 柳七头顶三丈的天空都被魔掌笼罩。 黑压压一片。 宛若天倾。 浩瀚威压甚至在月牙湖上形成一个清晰掌印。 “破!” 柳七手指轻扣。 转瞬形成一只青色巨掌。 “轰!” 魔掌瞬间被青色巨掌拍碎。 巨掌去势不减,将那黑袍老者握住。 柳七迈步登天而起,平淡道:“速度太慢,太玄印不是你这么用的!” “死!” 就在黑袍老者被困在青色巨掌时,一道璀璨刀光袭来! 刀光如匹! 瞬间将柳七淹没! 红袍青年持刀而立,叹气道:“李修罗在此,你还敢分心? 没听说过修罗刀出,血海浮屠么?” 红袍青年是个老六。 先前柳七凌空虚度而来时。 他阴戳戳退了几步。 趁着两人打斗的间隙憋出了绝学修罗刀。 此刀一出。 他有信心能够将这装逼犯斩为肉泥。 看着被刀光淹没的柳七。 李修罗还刀入鞘,轻叹道:“别怪李修罗,刀一出鞘...杀戮就由不得李修罗了!” “哦? 是吗...” 刀光散去。 只见柳七竟毫发无损站在虚空,手中握着一柄凡铁剑。 李修罗脸色骤变! “你怎么会没事?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你这四处漏风的刀阵,其实并不是那么难破解。” 柳七低头看着手里的剑,叹了一口气道:“世上总是这么多愚蠢的人,一次次刷新我对愚蠢的认知!” 说完他转首朗声道:“老板,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修行的是什么道么? 看好了! 我其实,是一名剑客!” 话落。 只听剑鸣骤响! 一道璀璨剑光划破虚空。 茫茫剑气掠过李修罗。 又掠过更远处的黑袍老者。 最终落在狐儿山悬崖石壁上。 留下一条深不见底的剑痕! 剑光所过之处,生机尽毁,万物寂灭...... 一阵微风拂过! 僵直站在虚空的两尊虚神境强者如同破碎的瓷器、哗啦啦碎成一滩肉泥...... 第34章 没一个简单货色 “握草!” “握草!” 落宝楼上,陈知安遥遥看着装逼的柳七。 震惊的合不拢嘴。 他一直知道柳七很强,但不知道他竟这么强... 之前无论是毒杀黑白双雄、捏死两位剑客、还是单手压跪礼部侍郎周礼,都显得有些低调。 看多了陈知安甚至一度以为虚神境杀伤力不过如此。 也就比他强一丢丢而已。 此时方才知道,这厮竟强的如此离谱。 他要是全力出手。 恐怕这青楼,经不起他一剑祸祸... “这后生... 强的有些过分了!” 老杨头不知何时出现在陈知安身后,声音罕见的有些沉重。 “杨老,是虚神境都这么强,还是独独柳七这么强?” 陈知安转过头,看着老杨头问道。 “不好说!” 老杨头沉声道:“我怀疑柳七没有用全力,不过只凭这一剑,他在虚神境中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硬要算的话... 就拿李修罗来说,如果他的杀力是一,柳七这一剑,就是五...” “李修罗... 是那个刀一出鞘,杀戮由不得他的阴货?" 先前那厮出手时陈知安还以为是个高手,原来也是一剑秒的货色。 “你以为他很弱?” 老杨头冷笑道:“李修罗原名楚风,四皇子的护道人,今年不过六十几岁就已经进阶虚神后期。 被誉为千年难遇的修道天才,极有可能在百年之内跻身通玄的存在! 皇帝老儿特赐其修罗诀。 他便将名字改成了李修罗,这些年风头正盛,如果不是遇到了柳七...” 陈知安脸色微僵。 毕竟他号称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千年难遇和百年难遇。 孰大孰小他还是分得清的。 跻身化虚境后,阴神滋长,活个五百多年不成问题。 听说进阶通玄后。 寿命更是长达八百多年... 李修罗不过六十几岁就已经跻身虚神境后期,现在还是少年... “后生可畏啊,老咯!” 老杨头感叹一声,背着手准备回千金楼。 便在他迈步时,双手笼袖头发稀疏的老管家忽然出现在陈知安身旁。 老管家看了远处的狐儿山一眼。 幽幽道:“小雀儿,你去一趟金科巷,告诉李家老四,以后狐儿山姓陈了!” "小雀儿... 谁是小雀儿?" 陈知安疑惑看着忽然出现的老管家,正准备询话,却见老杨头身体瞬间绷得笔直。 负在身后的手更是赶忙撒开。 哪里还有半点老态龙钟的模样... “是,统领!” 谄笑着应声后,老杨头卷起一道残影,转瞬便消失在落宝楼。 跑得贼快! 陈知安张了张嘴。 没敢说话! 娘嘞! 老管家果然不是个简单货色。 一尊虚神境强者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 至少得通玄以上了吧? 陈阿蛮到底藏了多少老阴比啊! 而且这老阴比也太勇了吧,四皇子的狩猎场,说拿就拿的吗? 老管家压根不理会他。 双手笼袖幽幽看着正踏空而回的柳七,桀桀笑道:“后生,是道门中人?” 柳七双眸微眯,也幽幽看着老管家。 许久之后才说道:“没有入过道门,不敢以道门人自居!” 老管家摇了摇头:“可惜了,以你的资质,如果入了道门...” 柳七打断他的话,轻声道:“心有羁绊,入了道门也不过多一个俗人罢了。 大道三千,我走自己的路!” “你倒是自信!” 老管家深深看了柳七一眼,又转头看着陈知安,桀桀笑道:“咱们小侯爷能和你做朋友,也算气运好!” 柳七淡淡笑道:“晚辈能和老板做朋友,才是真的气运好! 老先生,楼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晚辈就先行告辞了! 柳七行了一个晚辈之礼,转身离去。 老管家侧身避开。 没有受他这一礼。 柳七走远后,老管家又幽幽开口:“小候爷,侯爷让我转告你。 在长安城用不着这么小意... 有能耐杀你的,不敢杀你! 敢杀你的,没那个能耐。 除非... 哪天他死了...” “知道了!” 陈知安叹了口气。 对于陈留候府的人,他向来是能躲则躲。 一方面是身为天命之子的家属,历来是感情越深死得越快。 另一方面则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陈知安,下意识抗拒和原主的家人羁绊太深! 甚至不止陈留候府。 就连对这个世界。 他都总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像个冷眼旁观的过客... 交代完陈阿蛮的话。 老管家也起身离开。 消失前,他阴恻恻嘶哑道:“有时间回去看看吧,小姐念叨你挺久了...” ...... 春去秋来,转眼半年过去。 陈知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有余。 “三哥,狐儿山有狐吗?” 狐儿山上,清脆的铃声回荡在山间,一袭红衣的陈知冬坐在秋千上问道。 “原本是有的,不过后来没有了!” 陈知安坐在陈知冬旁边,扯起嘴角笑道:“传闻三万年前,狐帝在青丘渡劫。 天上降下九道神雷阻她成帝。 天雷滚滚,浩荡天威将她立身之地化为齑粉。 又有四方准帝携帝兵偷袭。 彼时她背负青丘、一手托着雷霆,帝袍染血,镇杀四尊准帝后登天而死! 临死前。 她用大神通将青丘帝宫移至巨野,彻底封闭人间境,至此青丘无狐。 当初的青丘,便是如今的狐儿山。” “是这样吗?” 陈知冬眉梢微挑,幽幽看着远方。 陈知安笑道:“都是传说,几万年前的事儿了,谁知道真假,也和我们无关。” “是啊,都和我们无关!” 陈知冬露出两个天真无邪的小酒窝,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秋千又高高荡起。 陈知安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推着秋千,目光复杂地看着陈知冬的背影。 半年前,在老管家阴恻恻提醒他常回家看看后,他从善如流,转头就把小妹拐到了落宝楼。 然后他看着陈知冬只身走进狐儿山,只一眼,就把四皇子圈养的那些异兽吓得瑟瑟发抖。 什么天马、蛮兽、妖禽,在她面前温顺的像只绵羊,恨不得跪下亲吻她的脚掌。 为了争夺驮她巡山的名额,连吃素的天马都变成了吃肉的妖兽,见着带有白虎血统的翼虎都敢龇牙。 不知打了多少场架。 偌大个狐儿山,她倒是成了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直到那时,陈知安才知道自己这麒麟子的水份到底有多重。 整个陈留候府。 除了自己是真的菜。 其他人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老六。 没一个简单货色。 第35章 你懂个屁的剑道 陪着小妹待了一会儿后。 陈知安挥手一招。 天空中霎时降下一头大鸟。 大鸟觉醒了一缕金翅大鹏血脉。 双翅展开近三丈长。 是狐儿山上最强者。 一身修为已达化虚境。 自打陈知冬入了狐儿山后,它便成了陈知安的座驾。 陈知安熟练一跃而起,大鸟不满地抖了抖身子。 又亲昵地在陈知冬手上蹭了蹭。 这才扑腾着翅膀向落宝楼飞去。 回到落宝楼。 陈知安抛给大鸟一条银刀鱼。 大鸟嫌弃地看了一眼。 抖搂着身子飞走。 如果不是因为妖主,它才懒得理会这人类。 早就习惯这厮态度的陈知安也不恼。 自顾捡起地上的银刀鱼。 手腕翻转。 杀鱼刀出现在手中。 只见刀光闪烁一盘雪白鱼脍便摆在桌子上。 接着陈知安端起从佛国运来的葡萄酒,小抿一口后,又捡起一块鱼脍,沾上辣汁放入口中,躺在摇椅上开始看今日的情报册。 三个月前青楼的情报部终于筹备成功。 李清儿担任执掌,每日整理最新的时事装订成册送入落宝楼。 如今整个长安城。 要说消息灵通,除了皇帝老儿的听风楼,就属青楼最强。 毕竟执掌长安城权贵和修行者们的夜生活,再刻意打听梳理,很多消息,想不知道都难! “周府老尚书病危,皇帝陛下赐下血丹一枚,为其续命三载!” 陈知安看着册子上的内容,双眸微眯。 之前他从周礼那里硬要了八十枚元石的赔偿,原以为周家不会善罢甘休,不料他们一直没有动作。 如今看来是大树将倾。 没有多余的精力找自己麻烦...... 周府真正的掌舵人从来不是当今尚书周君,而是侍奉了两朝皇帝的周老尚书。 当初追随太祖的那拨老人。 除了西伯侯府的老太君,如今就只剩他还苦苦支撑。 皇帝陛下为了显示仁德。 对这种硕果仅存的老不死向来给予了最高的礼重。 只要他一日不死。 周府就一日不会落没。 不过为了一个注定活不了几年的老家伙赐下血丹。 皇帝陛下这次有些太过仁德了。 血丹这种能从阎王手里抢人的逆天宝贝。 皇室也未必有多少。 翻开第二页。 是二皇子李承国封王的消息,李承国封锦王,封地锦州,年后就番。 寥寥数字。 一个原本有机会登顶王座的皇子,直接发配了边疆。 锦州位于大唐边垂,再往东走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的那边,便是不知修筑了多少年的人族长城! 长城内外,大海拼接。 非御气境不能登城。 自万年前荒古大帝跨越人族长城镇压禁区后,长城之上,已经近万年无人镇守了。 这些年虽然异族没有叩关,但锦州之地也并不太平,常有妖魔为祸。 皇帝无故把二儿子送到锦州,实在是令人费解。 不过这些与陈知安无关。 总归不是因为他。 翻开第三页。 陈知安眉头霎时皱了起来...... “九月九重阳,御剑宗圣子、琅琊姜氏姜华雨将与缥缈宗圣女朱婉儿成婚,广邀天下同道观礼!” ...... 大唐河西走廊一座与世隔绝的小村庄里。 一个布衣青年忽然抬头看着天空掠过的一只青鸟。 他手持木剑,面容俊朗、只是显得有些清冷。 在他抬头的瞬间。 手中木剑已然出鞘。 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天空,在青鸟身前悬止。 青鸟身子微僵,两只翅膀轻微颤动着保持不动,低头看了那青年一眼,认命般踱步到剑柄。 任由木剑带着它飞向青年。 青年熟稔扯开青鸟脚上的信筒,抽出一个红色信封。 待看到信封上姜华雨和朱婉儿两人的名字时,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随即又消散不见。 将信封还原。 布衣青年揉了揉青鸟的脑袋,轻声道:“原来是他们的喜讯,难怪你不愿驻足...” 青鸟啾啾叫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青年的手掌,似乎是在安慰青年。 青年轻笑道:“去吧,村长给你留了青稞酒,弃我去者... 我早不放在心上了。” 说完青年挥手一招。 木剑缓缓落入剑鞘之中。 他背负木剑。 朝山巅之上的剑冢走去。 不多时他便走到了尽头。 那里, 一个满头花白面容枯槁的老人盘膝坐在石头上。 在其四周,密密麻麻插满了断剑。 “陈知命,你的剑心乱了!” 看到布衣青年,老人桀桀嘶哑道:“朱轻候的剑意正在撕裂你的气海,你要死了。” 陈知命冷淡道:“我每走一步,剑意便撕裂我一道元气。 至多十步, 我的气海便会被彻底摧毁。”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承受住朱轻候的剑意。 哪怕你和他道心相近。 甚至剑意相通。” 老人伸出枯骨般的手指,遥遥指向陈知命的胸口,桀桀冷笑道:“当年我受他一剑,便终身不得离开剑冢半步。 而你气海之中藏了他满身剑意,更不可能离开。 如今你剑心不稳,平衡已失。 这辈子注定只能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守着这些残剑。 做这剑冢里的囚徒了。”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陈知命冷淡道:“你一辈子都在追逐他的脚步。 而我,从一开始,就在走自己的路。 学他者生,似他者死。 你连答案都不会抄....... 懂个屁的剑道。” “哈哈...老夫当年问剑三千场未尝一败,你说我不懂剑道? 哈哈...哈哈....” 老人忽然大笑起来。 随着他的笑声响起,整个剑冢数千柄残剑疯狂颤动起来。 剑气纵横交错, 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地而起! 陈知命双眸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老人怒火渐熄,才平淡道:“我能带你离开!” “哈哈...哈哈哈....” “小贼,你是练剑练傻了吗? 老夫和它斗了五百多年都只能磨灭掉一丝剑意,你说你能带我离开?” 老人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 陈知命只是看着他。 手指微动,一缕微弱剑气在手指吞吐。 见此一幕,老人笑声戈然而止,沉默半响后,才嘶哑道:“陈公子,条件你随便开!” 陈知命道:“我需要一个剑侍,能够硬抗圣兵的剑侍,二十年!” “二十年之后呢?” 老人问道。 陈知命理所当然道:“如果二十年不能做到圣人之下无敌,我还练什么剑?” 第36章 道不可言 老人脸皮抖了一下。 他五百多年前登临返真境大宗师。 一手拔剑术冠绝整座大荒天下。 被誉为朱轻候之后最有可能以剑入圣的剑道魁首。 然而便是他这样的绝顶天资,也蹉跎了近两百载才登临返真境。 二十年时间想要圣人之下无敌。 便是朱轻候复生都不可能做到。 恐怕只有万年前镇压当世无敌的荒古大帝才有此可能。 眼前这个不过化虚境圆满,半步虚神的青年,竟敢如此自信且理所当然地口出狂言。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许久。 老人嘶哑道:“老夫可以做你剑侍,但老夫气海已毁,半残之躯,至多能出剑三次!” “可以!” 陈知命负在背上的木剑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遥遥立于虚空。 只一刻。 剑冢内已经平静下来的数千柄残剑再次喧嚣起来。 嗡嗡颤抖。 好似在跪拜剑中君王。 “列!” 陈知命口中低喝,霎时间无数道璀璨剑光涌向木剑。 老人体内更是绽放出骇然剑气。 如大海奔腾呼啸而出。 老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颤声道:“原来这才是朱轻候的本命剑,你竟能背负它!” 与此同时。 小村庄里,老村长抬头看着剑冢方向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来,低声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我从未见过大道如此相合的两个人,若非神魂迥异,我都要怀疑他是剑主转世了。” “啾啾!” 青鸟翻了个白眼,展翅向剑冢方向飞去。 “铖!” 随着一声剑鸣,木剑宛若一座大山般压向陈知命。 陈知命伸手握住剑柄。 瞬间被压跪在地上。 “收!” 陈知命半跪在地,死死握住剑柄,口中冷喝一声。 木剑顿时开始疯狂挣扎。 无可匹敌的剑气肆掠。 想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搅碎。 老人眼角微跳,满脸震撼。 此时的木剑,吸纳了朱轻候留在他体内的剑气和整座剑冢的残剑剑意,早已登临圣兵之列。 兵锋之盛。 别说一个半步虚神境的少年,便是一尊返真境大宗师挨上,也绝不好受。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这小子竟是将自己当做了炉鼎,孕养剑意,每日受着万剑穿心之痛。 老夫纵横大荒数百年,从未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一人一剑,便这么僵持着。 陈知命脸上渐渐没了血色,而木剑身上的剑气,也渐渐衰弱下来,朝着陈知命气海涌入,幻化成了一柄玉琢小剑。 “噗!” 半盏茶后,陈知命忽然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半跪的身体笔直站了起来。 抹掉嘴角的鲜血。 他龇牙笑了笑。 随手将木剑重新背负在身后。 此一刻。 木剑再没了半点威压,锋芒内敛,仿佛就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剑。 “可以走了!剑魁!” 老人脸色复杂地看着陈知命,没想到囚禁他三百多年的剑意,竟真就被这小子纳入了体内。 这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可实际上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炉鼎。 一旦他压制不住体内的剑意,朱轻候开天一剑爆发开来,方圆万里,圣人之下,恐怕无人能够存活! “你是怎么做到的?” 下山途中,老人犹豫问道! 陈知命随口道:“想这么做,于是就这么做了。” 老人无言以对,沉默半响开口问道:“你是朱轻候?” “不是!” 陈知命道:“当你窥见真实的时候,就会发现任何事物都只是殊途同归罢了。 大道三千,剑道杀力第一。 于是我解析朱轻候的剑意,窥见了它本来的面目。 就如你的拔剑术,你在追求至极的快,却总是比朱轻候慢了一丝,不是因为你不够快,而是因为你没有窥视到剑道的本质。” 老人问道:“剑道的本质是什么?” “不可说!” 陈知命伸出手掌,任由青鸟停在他手心,缓缓道:“道不可言,我看到的真实,没办法教你,不过你可以试着慢下来。” 老人若有所思,沉默许久后低声道:“我姓李,以后叫我老李就行。” “好的,老李!” ......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村子里,老村长佝偻着身子,看着陈知命负在背上的木剑,浑浊的眼里尽是落寞。 世人皆知朱轻候一剑开天斩落想要跨越天门降世的神明。 却不知道剑门为此付出了什么。 那一剑,朱轻候借剑天下,携手剑门三千剑修问剑人族长城。 彼时漫天剑气汇聚成开天一剑,将跨越而来的准帝神明斩落。 换回大荒天下数百年安稳。 但那些剑修,却再没能回来。 剑修尽皆赴死,仅有朱轻候的剑侍一人背负断剑悲鸣而归。 自此之后,剑门封闭,再没有出现在世间。 如今的剑门,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罢了。 六年前陈知命出现在村子里,引得木烛共鸣时,老村长便知道终有一天它会离开。 只是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 “今天就走吗?” 村长忽然开口问道。 “今天就走。” 陈知命低声道:“抱歉,我现在没办法取下木烛,气海剑意需要它来承载!” “木烛选择了你,你本就是它的伙伴,不用抱歉。” 村长想要抚摸木剑,木剑霎时发出嗡嗡剑鸣,只好将手讪讪收回。 见气氛稍微有些尴尬,陈知命干咳一声:“它有点调皮。” 村长掩住失落:“年轻人是该出去闯闯,这些年剑门无人行走天下,世人或许都忘了剑门的存在。 出门在外,平辈之间的针锋老夫不会理会,但若有人以大欺小,你尽管传剑天下。 老夫虽然废人一个,但收拾那些草包还是没问题的。” 陈知命微微一怔。 他在村子里呆了五年,这五年来虽然和村里大多数人都相处融洽,甚至被一致推选为村里的私塾先生,但和村长交往并不多。 甚至每次村长看到他都黑着老脸。 他一度以为村长讨厌他,平素也没什么往来。 没想到临近离开,村长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37章 天骄榜 老村长似是看透了他的疑惑,黑着脸道:“任谁对着拐走自己朋友的王八蛋,都绝不会开心的。 兔崽子们在村口等你,去告个别吧。” “村长,剑门不会被人遗忘的。” 陈知命对着村长深深鞠了一躬,许久之后才起身向村子外走去。 那里。 一群年约十二岁的少年少女,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目光扫过这群少年男女,陈知命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随即又变得严肃起来。 板着脸道:“朱太阿、李青鸾、姜烛火、岳蛮重,,,我记得现在是张先生的大荒禁地初解课,你们不好好呆在私塾,跑过来干什么?” 学生们低着头不敢看他。 唯有女学生李青鸾红着眼睛道:“我们舍不得先生,先生可以留下吗?” 陈知命走过去,挨个敲了他们一个板栗,又揉了揉他们的脑袋:“哭鼻子的小孩子,可做不了剑修。” 学生们咧开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等你们什么时候长大了,就知道江湖不远,我在江湖等你们! 先生走了!” ...... “还有三个半月便就是九月九重阳了,朱婉儿和姜华雨的大婚之日将近。 小清儿,最近江湖上有什么动静吗?” 落宝楼里,陈知安一边涮着火锅一边问道。 青楼已经步入正轨,每天纯利大约万两白银,近来陈知安也彻底躺平。 如今他的修为已经逼近炼气境圆满,约莫下一次就能迈入御气境。 李清儿切下一片雪白的奎羊五花丢入锅中,熟稔回应道:“河间二公子魏子秋在长安城迈入御气境,成为又一位三十岁之前登临御气境的天骄。 他登临御气境那日,二皇子李承国送了他两颗鲛珠,助他稳固境界。 太子李承定送了他一杆青龙枪,传闻是前朝太监魏忠贤的宗兵。 最近他在长安城比较火。 御剑宗和缥缈宗推出了天骄榜,收纳大唐三十岁以下的天之骄子,魏子秋堪堪入榜,排名第五十二位! 排名榜首的,是一个叫做赵无暨的年轻道士,年仅二十,已是半步化虚境强者,传闻他是道门当代行走。 排名第二的是二皇子李承国,二十七岁的御气境圆满,可越级而战,一般化虚境不是对手。 排名第三的姜华雨,二十六岁御气境圆满,江湖上称之为姜探花。 传闻他已经孕养出剑意,同境十步之内无敌。 排名第四的是缥缈宗圣女朱婉儿,有消息说她已经是御气境后期,和姜华雨双剑合璧可斩化虚境。 排名第五的是银枪薛衣人,是河东郡白马山庄少庄主,一手银枪使得出神入化,听说他不满这个排名,已经启程前往御剑宗,打算挑战姜华雨。 排名第六的是雪山宗圣子欧阳雪,曾有一刀封河的战绩,他也不满排在薛衣人之后,已经提刀走向御剑宗。 排名第七的是五毒宗江流儿,以心狠手辣著称,曾一夜毒死两百多人。 排名第八的是铁剑王嵩阳,二十九岁,有过一剑斩杀两尊御气境的战绩。 排名第九的是柳媚儿,她用的是柳先生的拈花诀,近来杀了不少采花贼。 排名第十的,是武安侯家的小侯爷苟尤权,他在江湖上被称为屠夫,入江湖不过半载,已经连屠七十九寨。” “狗哥?” 陈知安眉眼微挑。 “没想到狗哥这么快就闯出了名声,想来是已经从李承仙的打击中走了出来。” 陈知安感叹一声,又问道:“没有我二哥的消息吗?” “没有二公子的消息。” 李清儿疑惑道:“二公子不是气海已废,终生无缘大道了么? 当年缥缈宗圣女朱婉儿去侯府退婚的事闹得可凶,连奴家都听过呢!” 陈知安白了她一眼:“有我们那位大哥在,你觉得气海被废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么?” 李岚清微微一怔。 想到那位把她从醉客楼带走的书生,立刻摇了摇脑袋:“是啊,有大公子在,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事情呢!” 虽然不知道陈留候府那位深居简出的宅男到底是什么境界。 但无论是陈知安还是李清儿,都感觉世上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他。 “说到大公子,最近白虎街那位母老虎可经常往迟疑巷溜达,我怀疑她惦记上大公子了。 老板,要不请柳先生走一趟,给她点小小的震撼?” 陈知安放下筷子,摇头笑道:“姜白虎是个聪明人,知道分寸,她要真有什么动作,我倒是乐见其成! 不过够呛,我感觉大哥已经不是人了,大约是没有儿女情长这种东西的!” 李清儿掩嘴笑了笑,开始收拾残局。 陈知安则躺在摇椅上开始打盹。 手指轻扣摇椅的扶手,指缝中元气悄无声息攒动,将气血转化为纯粹的元气。 近来他感觉自己身体发生了些变化,不知为何总觉得饿得慌。 特别是每次从空间度假归来,都要吃上许多东西才能补充身体需要的能量。 他侧面向柳七打听过,世间修行者极少有这种情况。 思来大约是因为武道残卷太过霸道的缘故。 肉身越强大,气血越盛,所需能量便越多。 现在他的食量,已经堪比八个成年男子。 他不知道再这么下去,到时候得吃多少东西才能果腹。 幸好有座青楼兜底,加上小妹陈知冬时不时给他送来些不听话的妖兽吃,才不至于吃不饱。 一觉睡醒。 陈知安掏出陈正的哨子吹响,不多时空中便盘旋飞来一只大鸟,正是狐儿山上的金翅大鹏王。 不知道小妹给它灌了什么灵药,最近大鹏王身上的金羽越来越亮。 眉眼也越来越高。 基本上不拿正眼看陈知安了。 陈知安不和它置气,一跃而起稳稳落在它身上,朝狐儿山飞去。 “三哥,你今天可来迟了!” 仅仅两个呼吸,大鹏王便载着陈知安出现在狐儿山。 现在狐儿山几乎快成了陈知冬的后花园,陈知安特意给她建了一个庄园,又安排了几个老头儿负责守卫。 现在她呆在狐儿山的时间,倒是比陈留候府还多些。 每天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只肉眼可见的狐儿山上乱七八糟的异种妖兽多了起来。 第38章 学一手剑术 陈知安走过去揉了揉陈知冬的小脑袋。 随即坐在边上看着她编织一条手链。 “小哥,好看吗?” 陈知冬把手链高高举起,在阳光照射下映照出一道彩虹:“这是送给小哥的礼物哦!” “好看!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们的小懒鬼居然舍得编手链?” 陈知安随手接过手链。 身体顿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在这烈日下有种如坠冰窟的错觉。 把玩一会儿后。 他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编织的?居然这么神奇。” “小哥以后就知道了。” 见陈知安戴上手链,陈知冬眼底露出几分狡诈:“昨天老爹收到了一封请柬! 缥缈宗送来的,宗主奚青瑶亲笔所写。” “是邀请老爹去观礼?” “对,她说陈留侯府与缥缈宗两家是世交,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儿起了隔阂。” 说到这里,陈知冬冷笑道:“那个婊子,大约是忘了当初带那个小婊子上门缔结婚约的是她,撕毁婚约的也是她!” “小屁孩儿,不准说脏话!” 陈知安给陈知冬一个板栗,沉吟片刻后问道:“老爹怎么说?” “老爹说现在家里他做不了主,让缥缈宗的信使找你!” 说着她做出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抱住陈知安的双臂撒娇道:“小哥,人家还没出过长安城呢。” “不可以,不同意,想都别想!” 陈知安直接拒绝。 游历江湖实在太危险。 陈知冬虽然有些神秘,对那些异兽妖禽有种莫名威慑。 但他从没见过小妹出手。 从她每次荡秋千都吓得小脸惨白来看...... 大约是没有什么修为的。 缥缈宗远在琅琊郡,此去三万多里路,他哪敢让这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独自前往! “好哥哥,你就让我去吧!” 陈知冬嘟着小嘴撒娇道:“我绝对牢记江湖法则,路见不平靠边走,不招惹女人老头和小孩,见到和尚道士立刻退避三舍!” “这些你倒是记得清楚。” 陈知安有些忍俊不禁。 自打他看出这小家伙想要离家出走的心思后。 一直在灌输江湖路远,人心叵测的理念。 没想到非但没有打消她游历江湖的想法。 反而让她愈加向往起来。 “好哥哥,我一定不搭理穷书生,不进破庙歇脚,你就让我去吧!” 陈知安无奈叹了口气:“琅琊郡那么远,等你过去黄花菜都凉了,乖,咱们不去!” “小哥。 你当真要这么绝情吗?” 陈知冬见陈知安油盐不进,语气顿时变得幽幽起来。 “何出此言?” 陈知安预感不妙。 后退两步问道。 陈知冬幽幽道:“前几天,我不小心看到某人把柳先生那棵柳树给拔了。 又不小心看到某人烤了黄老那只五百多年的灵龟,哦,好像是用柳枝烤的......” “咳咳,其实琅琊也不是很远。” 陈知安赶紧捂住陈知冬的嘴:“这事儿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是我有个条件! 我必须陪同! 而且路途中,必须听我的!” “我就知道小哥最好了。” 陈知安扯了扯嘴角。 小辫子给人抓住了。 能不好么。 上个月他修行出来后饿得两眼发慌,正好瞅见只乌龟慢吞吞地喂鱼,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手起刀落就给宰了。 吃饱喝足才知道这是老不死管家养的乌龟。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最近老七和老黄每次往落宝楼溜达,他心头都慌得不行。 ...... 经过相谈甚欢的友好交流后。 陈知冬从袖中掏出一封请柬。 又交代陈知安务必做好老爹的安抚工作。 这才蹦蹦跳跳地找漫山遍野的异兽们玩去了。 陈知安则召来大鹏鸟,骑着它回了落宝楼。 回来的第一件事儿。 他当即召唤出系统。 豪气地充值了贰拾万两银子。 陈知冬以为拿捏了他。 实际上他听到李岚清点评天骄榜时。 就已经起了游历江湖的心思。 毕竟来这大荒世界一年多了,他还没出过长安城。 整日红袖添香日子过得也有些腻了。 这种看热闹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只是江湖危险。 必须得狠狠氪一波金。 缥缈宗太上宗主是返真境大宗师,开宗祖师更是尊圣人。 虽然两人都坐化已久。 但圣兵犹存。 而御剑宗早已被琅琊姜氏把持,也是出过圣人的门阀世家。 缥缈宗和御剑宗两大宗门联姻。 在这个道门不出剑门不显的时代,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大约都知道这两家狼狈为奸,肯定觊觎上了那江湖正道魁首的位置。 加之天骄榜一出。 未来一个月内。 琅琊境内绝对会风云汇聚。 热闹非凡。 没点保命手段他哪里敢凑上去浪。 随着统子机械声音响起。 陈知安眼前的景色变幻,再次出现在虚拟空间中。 挥手散去满场的莺莺燕燕,他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柄凡铁剑,负手道:“统子,剑经悟道,开始吧!” “如你所愿!” “铖!” 一声剑吟骤响。 沙滩之上,陈知安瞳孔瞬间收缩。 在他视线之内。 有仙人持剑踏步而来。 仙人步步生莲。 每走一步, 便在空中划出一道剑痕。 随着仙人越走越快,其周身的剑痕越多,脚步越来越诡异。 放眼望去,仿佛有无数仙人迈着诡异步伐向陈知安走来。 其落脚处,更是布满了剑痕。 就像一朵朵支离破碎的莲花。 陈知安茫然地握着手中剑,面对这四面八方走来的剑仙,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防守。 拔剑四顾心茫然! 就在他心神恍惚时。 “嗤!” 一道利刃入体的声音响起,仙人无数道身影归一。 而他手中的剑。 不知何时已经刺入陈知安身体。 “叮,剑经九式第一式八步赶蝉,交易完成!” “呼!” 陈知安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 先前那一瞬。 他真觉得自己死翘了。 “剑经这么变态的么,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儿?” 瘫坐许久后,陈知安扶剑站起身来,疑惑问道。 “剑无定式。” 统子机械的声音响起:“考虑到宿主资质平庸,悟性平平,系统免费解析了九种变式。” 陈知安懵逼的摇了摇头,正待发问。 统子机械道:“剑经九式只代表系统针对宿主的最优解,不作为标准答案。 每个人对剑道感悟不同,陈知命或许在剑经中悟出了九剑,也或许只悟了一剑!” “明白了!” 陈知安点了点头,沉默半响后犹豫道:“能不能...再来一次?” 沙滩上一片沉默。 许久之后,统子么得感情的机械声响起:“系统正重新解析宿主... 宿主资质低下,无法领悟剑意。 ...... 解析完成。 重新定义剑经。 剑经九式,第一式八步赶蝉。 请宿主...提剑向左五步刺出...“ 第39章 未婚妻要嫁人了,我去随个礼 五日后。 虚拟空间。 一缕清风拂过。 陈知安长衫掠起。 他身体突兀向左荡去,突兀又出现在右边。 在沙滩上留下无数凌乱足迹。 主打一个飘忽不定和出人意料。 随着最后一缕清风过冈,他身形立于十丈之外。 还剑入鞘。 陈知安负手道:“统子,八步赶蝉我已经掌握了要领。 大抵再熟悉两天就能炉火纯青。 这样看来... 我的资质似乎也不是你解析的那么差?” 统子沉默以对。 许久之后才说道:“在剑道这方面,如果天下悟性共十斗...陈知命独占十二斗,宿主倒欠他两斗!” 陈知安冷笑一声。 根本不信。 又重新提剑开始练习八步赶蝉... ...... 长亭外,古道边! 曾经的剑道魁首如今的剑侍老李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 手里捧着两个烤糊了地瓜。 不远处。 陈知命正在死人堆里收刮着财物。 每找到一颗碎银子他嘴角都会露出发自内心的欣喜笑容。 这是他们离开村子的第十三天。 一路走来。 已经有七拨倒霉催的山贼死在陈知命剑下。 倒不是他们不开眼惹了不该惹的人。 实在是抵不住祸从天降。 “公子啊,河西走廊上的山贼就算了,反正是路过顺道的事儿。 可这里都是河东了啊。 为了这区区几十两碎银子绕几百里路。 值得吗?“ 老李吃完两个烤地瓜,见陈知命还在孜孜不倦摸尸。 忍不住吐槽起来。 他实在看不懂这年轻人。 真要喜欢这些阿堵物。 凭陈知命的剑道造诣,无论在哪里都是座上宾的存在。 甚至都不需要开口。 只要随便漏那么一点剑术。 那些世家门阀不得排队送钱? 哪里需要去祸祸这些穷的叮当响的山贼? “你不懂!” 陈知命小心翼翼地将捡尸得来的十二两银子放进钱袋。 又检查了一遍。 才慢悠悠道:“别人送的钱拿着烫手,只有自己挣的花着才安心。 我们陈家祖祖辈辈都是穷人... 穷怕了!” 老李嘴角微抽:“你少框我,你爷爷是大唐开国皇帝的把兄弟。 唯一的异姓王。 当年谁不知道他是土财主富得流油,怎么会缺钱?” “你不会明白的。” 陈知命叹了一口气。 看着长安城的方向幽幽道:“老爷子是有钱,可谁叫他摊上个不靠谱的儿子呢?” “走吧,听说雁荡山有一群匪寇,老有钱了,我们再绕一段路!” ...... 大唐河间。 一个邋遢汉子将头顶的绿帽扶正。 抬头看着楼上那一片雪白。 眼底满是不舍。 楼上的姑娘瞥见汉子,稍稍提了一下裙摆。 汉子见这,心尖儿微颤。 不自觉往前挪了几步。 蓦地看见门口小厮那嫌弃的眼神。 又想起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子。 顿时熄了大半心火。 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边走边喃喃道:“果然江湖没啥好的,也就姑娘们的腿还行!” 不多时。 汉子来到一处码头。 立刻就有一个船夫走上前来,低声道:“老狗,你让我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 汉子赶忙问道:“怎么说? ” 船夫低声道:“前朝天启九百二十七年,河间水灾,不为天意而是妖祸! 有蛟龙得道,为跻身圣境化龙接引大泽水淹河间。 致使数百万人流离失所。 当时乱世将至。 被有心人将这祸事归咎到前朝皇帝失德,天降灾祸。 这才有了当朝太祖揭竿而起。 受命于天,诛灭杨祸!” 汉子眉头微皱:“这和我让你打听的事儿有毛关系?” 船夫摇头不语,伸出两根手指。 汉子从兜里掏出两枚碎银子递上去。 船夫这才继续道:“传说当时那蛟龙已经窥得天道。 只差一步就能跻身成圣。 就在它即将化蛟为龙的瞬间,有人族大宗师凭空虚渡万里而来,将它斩杀于野。 那大宗师,极有可能便是你要找的那位。” “你这消息保真吗?” 汉子拍了拍腰间的斩堪,恶狠狠道:“不保真可得退钱!” “我靠这个为生的,会卖你假消息?” 船夫对汉子的质疑极为不满:“战场就在雁荡山,你自己去看看就知真假。 不过我劝你别抱太多希望、 年代太久,哪怕真有什么道藏秘籍也早就给人拿走了。” “那我姑且信你一次!” 汉子跳上船夫的偏舟,敲了敲船沿:“走吧,送我过河!” “好叻!” 船夫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过河三文,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 两日后。 河间官道上。 邋遢汉子腰跨斩堪,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骑着一匹瘦马。 慢悠悠地跟在前往河北郡的商队中。 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汉。 更何况是三文。 在被船夫怜悯而又冷漠的拒绝后。 汉子寻了个商队。 直白地表达了想要搭顺风车的意图。 那临时组建的商队大约也是急切需要炮灰。 看到他身材魁梧又别了把宝刀。 只是稍稍犹豫便让他成了商队的护卫。 不但一文钱没交,还赚了十文。 商队里除了他。 还有两个与商队格格不入的弱鸡。 一个脸色苍白的书生,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 据那书生说,他们主仆二人是河西那边逃难来的,打算前往琅琊投奔亲戚。 商队老板大约眼瞎。 非但同意他们加入。 甚至还给了整整十两银子的工钱。 这让商队其他护卫心生不满。 毕竟能做护卫的至少都是武者,风里来雨里去不过也就几两碎银而已。 这主仆二人废物菜鸡两只,凭什么和他们拿一样的工钱? 所以这两天总有小人窜戳汉子去找主仆二人的麻烦。 不过汉子懒得理会。 他只是单纯想要搭个顺风车而已。 哪里稀罕管这些破事儿... “狗哥是长安人士?” 就在汉子昏昏欲睡时,那书生策马和他并肩,开口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汉子不想和他说话。 毕竟这厮长得像周迁那样的败类。 小白脸里他唯一有好感的,只有远在长安的挚爱亲朋知安老弟。 “没什么,只是看狗哥像个故人!” 那书生淡淡笑道:“说起来,我那故人也有十来年没见过了,只记得他小时候鼻子上常常挂着两条银龙,很有意思。” 汉子嘴角微抽,闷声道:“小时候谁不这样?” 书生淡淡道:“我就不是这样!” 汉子嘴角再抽,闭眼不再理他。 “在下陈故,一见如故的故!” 书生像是没看到汉子满满的嫌弃,继续喋喋不休道:“狗哥是为雁荡山上的匪寇而来?” 汉子诧异地睁开双眼,闷声问道:“你也是?” “不是,我是顺道来的。” 书生笑道:“我去琅琊,未婚妻要嫁人了,我去随个礼!” 第40章 雁荡山上,有条龙 “嗯?” 汉子被书生这话给整无语了。 什么叫未婚妻要嫁人了? 忽然想起自己的遭遇。 顿时了然。 这书生大约也是个难兄难弟。 从腰间取下酒壶递给书生。 汉子安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要太难过。” 书生接过酒壶笑道:“只是去做个了断!” “小姐,你听到了吗? 那病秧子是去琅琊见未婚妻呢!” 马车里。 商队主人的婢女侧耳听着汉子和书生的对话,低声道:“早知道就不带上他了。” “小芸,别胡说,让他随行又不是为了别的。” 一个温婉的声音轻声道:“我们反正要去琅琊,结个善缘罢了!” “小姐,你说姜家,会答应咱们的请求吗?” 婢女想起自家的事,也顾不得偷听两人的对话了,面色忧虑道:“这世道就没处说理吗?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没用的,谁会为了小小的一个钟家,得罪琅琊姜氏和缥缈宗呢?” 小姐眼眶微红,低声道:“我们递上去的状书,全都被退了回来。” “啾!” “啾啾!” 就在马车里主仆二人伤感时。 丛林里忽地响起鸟鸣。 听到这鸟鸣声。 邋遢汉子豁然抬头,双眸如刀般射入丛林中。 “敌袭!” “咻,咻咻!” 话音刚落。 两根箭矢穿破密林向他射来。 紧接着箭矢如同雨点般落下! 密密麻麻! “保护小姐!” 护卫队长眼疾手快。 在汉子暴喝的时候便已经飞身下马,抽刀拦在马车前。 挥刀洒出一片刀幕。 其余护卫也将朴刀舞的密不透风,将射来的箭矢挡住。 只是箭矢实在太多。 依旧有箭矢穿过刀幕。 “咻,咻!” 两支箭矢穿过护卫队。 径直射入马车之中。 护卫队长双目欲裂。 想要飞身前去救援却根本来不及...... “嗤!” 就在箭矢即将刺破车帘时,一道微风拂过,像是有一只无形手掌扰动了空气。 箭矢堪堪避过马车里的两人。 钉在了车厢边沿。 “所有人!护住小姐!” 护卫队长来不及松气,越步迈上马车,立马横刀挡在前面。 邋遢汉子见此。 狂啸一声:“钟老板,欠你的十文钱,苟某可还了! 接下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话毕。 他抽出腰间的斩堪。 整个人如同一只巨兽,掀起滚滚尘烟,迎着箭雨朝密林笔直奔去。 密林里, 箭雨霎时停了! “元气外放,御气而行! 他竟是御气境强者!” 护卫队长看着冲入密林的汉子,看着那璀璨刀光。 冷汗刷的一下便流了下来。 又后怕又庆幸。 没想到路边随便捡的一个莽汉竟是御气境强者。 这两天他可没少对这汉子呵斥。 车厢里,惊魂未定的婢女小芸也喃喃道:“这大叔居然这么厉害... 早知道那十两银子就给他了!” “小芸,不要乱说!” 钟小姐显得比较冷静,走下马车让护卫队长清点伤亡。 这次遇袭因为汉子警示的比较及时,加上护卫队长反应迅速。 除了两个倒霉蛋受了轻伤。 其他人都没什么大碍。 清点完后,护卫队长沉声道:“小姐,我们的人都没什么大碍,只是那书生和老仆失踪了。” “现场也没有尸体,应该是自己走的。” “许是刚刚走失了。” 钟小姐犹豫片刻,看了那密林深处一眼后,轻声道:“我们先离开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诺!” ...... “狗剩还是一如既往的莽啊!” 密林里。 书生站在树梢上,遥遥看着汉子一人追着十几个山贼砍。 刀光所过之处。 没有一个山贼能完整的倒下。 残肢碎片洒在地上,将这密林映衬的宛若人间炼狱般。 “这小子资质不错,宗师有望!” 在他身旁,老李佝偻着身子点评道:“唔,有几分刀魁的模样。” “他是刀魁的后代。” 书生笑道:“可惜丢了家传的镇魔刀诀,他这次来雁荡山,多半就是为了追踪镇魔刀诀的下落。” “走吧,他管杀,我管埋!” ...... “大哥..救...命!” 雁荡山十二寇老巢,一个浑身浴血的山贼踉跄跑进寨子。 他是这次劫道的领队。 先天境修为。 在平均水平为武者三品的贼窝里,已经算得上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可惜他遇到了苟尤权。 天骄榜上排名第十。 江湖人称屠夫的狗剩。 山贼头子倚在忠义椅上。 迎着跌跌撞撞闯进来的兄弟还没来得及发怒。 便看见一刀璀璨刀光闪过...... 好兄弟的头颅滚落。 猩红的鲜血冲上屋顶,就像一朵朵鲜艳的蔷薇。 而无头尸体身后。 一个浑身浴血的彪形大汉正杵刀冷眼看向他。 扶住椅子, 山贼头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心头恐惧。 故作平静道:“兄台...我雁荡山十二寇没有得罪过你吧?” 苟尤权甩去刀尖上的鲜血,龇牙笑道:“没有,只是你们不太走运。 老子看上这地方了。” 听到这话,山贼头子谄笑道:“我们可以走!” “太麻烦了。” 苟尤权斜眼打量着山寨,待看到石壁上一道刀痕时。 浓重的眉毛顿时挑了起来。 “或者你可以给我一个不死的理由。” 山贼头子沉默。 他此生丧尽天良。 奸淫掳掠杀人无算。 唯一做过的好事,大约是三岁的时候救过一条狗。 只是那条狗最后也被他杀了吃肉..... 不知道算不算。 “看来你自己也觉得自己该死!” 苟尤权笑了。 杵在地上的斩堪缓缓提起...... “等一下!” 山贼头子惊叫一声,仓惶道:“去年我劫了一次商队。 没有像之前那样斩尽杀绝,不但放他们离开,甚至还送了他们一程! 这是我良心未泯的佐证!” 去年的事儿,真相当然不是这样。 之所以放过他们,除了感觉点子扎手外。 还因为那商队里有个凶神恶煞的女战士总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他。 “不好意思,你错过了时间。” 苟尤权拔刀。 一道璀璨刀光闪过。 炼气境后期的山贼头子瞬间四分五裂,碎成一地。 “这小子的煞气好重。 刚刚这一刀,恐怕会生出变故!” 不远处,老李传音入密道:“那洞里有刀魁的痕迹,当年斩杀那条蛟龙的,多半就是刀魁。 现在被那小子的煞气刺激,游荡在这片空间的蛟龙神魂,要复苏了!” 陈知命眉头微皱:“如果蛟龙神魂复苏,你能出手吗?” “可以!” 老李桀桀笑道:“要算一次!” “好,等我通知!” 第41章 妖龙残魂现,剑气王座临! 苟尤权站在满地残破尸体之中。 神情木然。 双眸之中不知何时沾染了一片血色。 “滴答!” “滴答!” 寨子变得寂静下来,鸟兽声绝。 只有斩堪上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将这寂静衬托的有些阴森恐怖。 “不好,那小子怕是中招了,这龙魂感知到了我的存在,正在夺舍那小子!” 老李传音入密。 作为当年的剑道魁首,剑圣之下剑法第一人,居然让一条妖龙在自己跟前偷了鸡! 脸色多少有点难看。 “桀桀!” 他话音刚落,苟尤权突然转过头来。 看着他们藏身之处桀桀笑道:“五百年了,吾终于重获新生! 黑暗中这两只可怜的羔羊,是来观礼本王的重生么? 既如此。 为何还不跪过来参拜本王?” “作死!” 老李大手一挥。 一柄灰扑扑的古剑握在手中,从黑暗中缓缓踏出,也桀桀冷笑道:“一条四脚蛇而已,也敢猖狂? 老夫杀你只需一剑!” “老李,别出手!” 陈知命伸手摁住老李的手臂,沉声道:“狗剩没被夺舍,他只是暂时被压制了神念。” 老李蹙眉看向苟尤权。 待见到他手中不停颤抖的斩堪时。 满脸期待道:“区别不大,被返真境的神魂附体,他没救了。 就让老夫出手吧。 与其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不如死了来的干脆!” “不行!” “他是我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两只蝼蚁!” ‘苟尤权’气急而笑:“你们喊打喊杀的时候,有问过本王的意见吗?” “你先闭嘴!” 陈知命和老李同时朝着被占据了肉身的苟尤权呵斥。 “我可以留他一命,只是修为保不住!” 老李持剑跃跃欲试。 “不行,我先来,你再上!” 陈知命向前踏了一步。 转瞬之间。 他嘴角挂起不可一世的蔑视笑容:“四脚蛇,你夺舍一个废物有什么用? 凭那废物的资质。 想要跻身返真境,这辈子怕是没希望了! 你一个有望成圣的存在,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而且那废物是刀魁的后代子孙! 他们家可每年都要给老祖宗磕头! 你向仇人磕头的时候,就不嫌害臊吗? 不如来夺舍我! 我也不差啊! 半步虚神! 而且承载了剑圣朱轻候的剑意! 跻身圣境不过迟早的事! 来啊...” 听着这喋喋不休的刺耳声音。 ‘苟尤权’脸色铁青。 警惕看着陈知命和老李。 祂不是没想过夺舍陈知命。 隔老远祂便闻到了陈知命身上透着的那股子清香。 那是天道气运的味道。 只是另一人... 老头手中那柄剑。 给祂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两脚羊,你想欺骗本王,吾又岂会上你的当?” ‘苟尤权’冷笑一声:“你想趁本王夺舍的间隙,让那老头出手斩杀吾!” “怎么,你怂了?” 陈知命嘲讽道:“你真以为能夺舍狗剩? 你莫不是忘了,斩堪是谁的刀? 恐怕你现在连握刀的手,都已经控制不了吧!” ‘苟尤权’瞳孔微缩。 用力压制住蠢蠢欲动的斩堪。 心里暗道不妙。 祂确实没有办法完全夺舍。 刀魁的残魂蜷缩在斩堪之中,正不停向祂反噬。 只是。 这愚蠢的羔羊,又怎明白本王真正的意图? “来吧!” 陈知命道:“小爷反正不想活了,你来夺舍我,我绝不反抗。” “休想!” ‘苟尤权’犹豫片刻,冷笑道:“两脚羊最是奸诈,你定是想趁本王从这废物体内出来的时候让那老头偷袭!” “吾活了几千年,岂能上你这黄口小儿的当?” 说着他缓缓走向陈知命。 一手握着斩堪,另一只手上,一条蛟龙虚影正悄然生成。 陈知命站在原地。 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自顾说道:“你要是害怕... 我可以立下天道誓约,只要你夺舍我。 老李绝不会...” 陈知命话语戛然而止,身体更是无端颤抖起来。 紧接着他吐出的话。 便成了蠢货二字! “蠢货啊! 你以为你能拿捏本座? 那老头半残之躯,算个什么玩意儿? 本王至始至终想要夺舍的——都是你啊!” 陈知命自言自语。 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潮红。 “哈哈,蠢货!” “妙哉!这肉身简直完美! 夺天地之造化。 上苍不公,如此孱弱的人族,有什么资格做这天地的主人?” 黑暗中。 ‘陈知命’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口中吐出的话,已然成了蛟龙的语言。 许久之后。 他转过头来看着老李,嘲讽道:“当年你巅峰时本王都不惧你,如今你修为尽失,哪怕强行破境重返巅峰,本王又何惧有之? 先前本王还不敢确定。 如今看你。 果真已是废人了!” “是啊! 老夫是废人,可惜了一次机会!” 老李怜悯地看着‘陈知命’。 满是叹息。 “追随本王,待本王登临圣境,赐你造化,抹平旧伤!” ‘陈知命’负手而立:“或者本王现在便送你往生!” “恐怕不行!” 老李惋惜道:“他不答应!” “谁不答应?” ‘陈知命‘桀骜道。 “我不答应!” 陈知命口中缓缓吐出四个字。 像是在自问自答。 紧接着。 其气海之中。 一柄璀璨小剑骤然大放光明! 陈知命手指轻扣:“困!” 话毕! 他口中响起一声凄厉龙吟! “该死,你竟以身为鞘,藏剑于身! 这是朱轻候的剑! 该死! 该死! 嗷......” 陈知命气海内。 一条头角狰狞的蛟龙被剑意困住。 数千道剑气吞吐着剑芒,打造出一座剑意森严的囚笼。 数百丈的蛟龙神魂。 在囚笼内不断翻滚,凄厉哀嚎。 不多时便被囚笼压制为一条四脚蛇。 气海之上。 陈知命的虚神端坐在剑气堆砌的王座上,一双璀璨金色眸子俯视着蛟龙。 “四脚蛇,我早说过继承了朱轻候剑意,你似乎当做了耳旁风?” 蛟龙凄厉哀嚎。 三千多道剑气几乎将它神魂撕裂! 抬头看着王座上的璀璨虚神,祂咆哮道:“不可能! 你怎会有朱轻候的剑意! 他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啊! 不对! 你是朱轻候! 朱轻候...” 蛟龙惊恐地看着剑气王座上那双金色眸子。 这种气息。 祂绝不会认错。 当年朱轻候一剑开天斩落准帝时。 祂曾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此时再面对那双金色眸子,祂仿佛又看到了那道剑光! 恐惧无限放大。 妖龙凄厉哀嚎道:“剑圣大人,您饶我一命!” 那璀璨金色眸子的陈知命俯视着蛟龙,开口道:“生或者死,在你不在我!” “求剑圣大人指一条生路!” 陈知命手指微动,剑气囚笼溃散。 化作一道道剑光消失在气海之中。 横七竖八地散乱满地。 “本座气海之中缺个驮剑的,以后你便做一个搬运剑气的船夫吧!” 第42章 练习时长两年半,终于御气了! “你就不怕祂反噬吗?” 寨子里。 老李一边帮陈知命搬运着财宝,一边开口问道:“一头返真境的大妖,便是老夫全盛时期也不敢说瞬杀! 你就这么放心让祂待在你气海?” 陈知命瞪了昏睡的苟尤权一眼。 捡起地上散落的珠子仔细穿成一串,随口道:“朱轻候和三千剑修的剑意我都搬进去了,还怕它一条蛟龙? 虱多不怕咬,债多不怕愁! 我都这样了。 还管那些干嘛?” “倒也是!” 老李沉默半响,感叹道:“老夫从未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哪怕有遭一日你无敌于天下。 甚至跻身帝境。 老夫都觉得理所当然!” “老李,你这马屁拍得有点过了!” 陈知命调笑一句:“走吧,钟家小姐既然给了钱,我们不能毁约!” ...... 长安城,皇宫! 太子李承定坐在王座旁的小墩子上,俯身看着下面吵吵闹闹的群臣。 昏昏欲睡。 自打监国以来。 他最烦的便是上朝。 一千个臣子有两千多个心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眼见朝堂下越吵越凶。 李承定眼底闪过一丝烦躁,拍案而起,吼道:“不过是两座宗门的联姻,值得诸公吵成这样么? 父皇早有交代。 江湖事由礼部全权负责。 诸公难道要越权不成?” 周尚书,你来说。” 看到李承定发怒,吵吵嚷嚷的诸公齐齐冷哼一声。 回到队列中。 瞬间变得老神自在起来。 礼部尚书出列,朗声道:“殿下,依据旧例,礼部当派遣招待郎前去观礼,以示皇恩浩荡!” “只是此次缥缈宗和御剑宗联姻,看似是两座宗门结亲,实则是两柄圣兵组成攻防同盟! 想要窥视江湖魁首的野心昭然若揭! 此举。 逾矩了!” 老臣想来,还是向陛下禀告,由陛下定夺为好!” “这种小事,何必请示父皇?” 李承定有些不快,冷声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缥缈宗也好,御剑宗也罢,甚至便是琅琊姜氏,都是我大唐臣子。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婚丧嫁娶是理所当然之事。 无需多虑! 周尚书,你推选个招待郎前往观礼,替本宫祝两位新人永结同心,白首以共!” 礼部尚书应诺,缓缓退回队列中。 便在李承定准备宣布退朝时,朝堂最后方,诸无常朗声道:“殿下,臣推荐一人,可替殿下前去观礼!” “臣听闻陈留候幼子陈知安为百年难遇之天才,才高八斗,风流倜傥,能思善辩... 臣举荐他入朝为官,担任天使!” 此言一出。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诡异地看着诸无常。 这长安城。 谁不知道陈留候府和缥缈宗那点破事儿。 当初朱婉儿打上门来退亲。 陈阿蛮的脸面。 可是被踩在地上狠狠摩擦的。 这厮居然举荐陈留候府的人担任天使。 其心可诛啊! 就连李承定都觉得这未免太狠了。 这不是让陈留候送上门去挨巴子吗? 思衬片刻。 李承定眼底射出一道精光! 这一招。 妙啊! 借刀杀人! 陈知安是个没脑子的纨绔。 如果真叫他前去观礼,身为天使一朝大权在握。 少不了会大闹一场。 甚至把两家婚礼搅黄都未尝不行! 到时候在整座江湖的瞩目下,缥缈宗和琅琊姜氏想要跻身正道魁首的宝座。 免不了杀鸡儆猴! 而且此去三万里,贼寇横行,归途中出现点什么变故,那也是十分合理的事情! 如此。 即便陈阿蛮再低调再隐忍,也绝不会轻易揭过! 两虎相争, 渔翁得利! 想明白这些道理后,李承定故作镇定。 看着礼部尚书蹙眉问道:“周尚书,你意下如何?” “诸大人慧眼识珠,老臣附议!” 礼部尚书周君迈出队列,沉声道:“陈留候府满门忠烈,陈知安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天资聪颖,才智双绝,卓尔不群... 由他担任天使再合适不过! 殿下! 臣请奏,特赐陈知安为礼部招待郎,代陛下观礼,以示皇恩浩荡!” 李承定脸色稍暖。 这老匹夫还是懂事儿的! 知道自己把锅背上。 如此一来。 哪怕此计不成,陈阿蛮至多也只能怪罪道诸无常和礼部尚书身上。 “既然礼部尚书都认为陈知安堪当大任... 此事便这么定了。 拟旨吧。 退朝!” ...... “铖!” 虚拟空间内。 一道剑鸣响起。 陈知安手持凡铁剑,手腕颤动。 一道微风拂过! 他身体变得模糊起来。 放眼望去。 仿佛有无数个陈知安在随风而走! 行如鬼魅 瞬息之间。 他身形出现在十丈开外。 无数道身影重合。 驻足在一颗椰子树前。 手中长剑已然没入树干之内! “铖!” 长剑回鞘! 陈知安负手而立,笑道:“统子,八步赶蝉我这次是真的烂熟于心,可以出山了!” “恭喜宿主用时三个月零十七天,领悟剑经九式第一式,系统自动扣款,检测到宿主剩余财富值,七万叁仟零八十九两白银,本次交易完成!” 统子机械的声音响起。 陈知安眼前一花。 出现在落宝楼密室之中。 这次他闭关前做了十足的准备。 捡起桌上的牛肉干,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 不多时。 满桌的食物被他吃完。 他终于满足地呼了一口气。 手掌轻握,陈知安指缝中响起嗤嗤之声。 伸手向虚空指去。 “嗤!” 只见一道无形气浪从他手指射出,在石壁上留下一道浅印! 御气境! 陈知安捂住嘴笑了起来! 加上虚拟空间的时间。 练习时长两年半。 他终于踏入了御气境! 从此以后。 在江湖上也可以称得上一号人物了! 将气海内的气血转化为元气。 陈知安手指轻扣,一缕缕元气渡入凡铁剑中,控制着长剑在空中游弋! 初时有些生疏。 待失败两次后。 长剑终于颤颤巍巍悬浮在他身前。 陈知安吸了一口气。 脚步轻踏! “咻!” 长剑宛若失控的野马,瞬间窜了出去。 “啪叽!” 陈知安整个人趴在墙上。 像块烂泥般慢慢滑落在地! “艹! 这玩意儿没刹车?” 第43章 白首太玄经 在撞碎两根石柱四条石墩后。 陈知安终于能够勉强御剑而行了。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瓜子。 陈知安挥手散去元气。 又变成了那个平平无奇的青楼老板。 神清气爽地去了登科楼。 看到他现身。 登科楼上的读书人们都露出复杂的神色。 那是一种爱恨交织的情感。 迎着那些目光。 陈知安脸上稍微有点火热,胡乱朝虚空抱了抱拳,飞快溜进了胭脂榜榜首朱鹿儿的阁楼里。 近大半年来。 随着他为胭脂榜上的姑娘们量身打造的诗词问世,整个登科楼几乎已经成了文人骚客的专场。 没有一个读书人能够笑着从青楼离开! 从最初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到柳大家的今宵酒醒何处... 再到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整个大唐的文人骚客,纷纷丢下手中笔,投身进了青楼。 最后。 当李剑仙那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一出。 就连当代词圣的庄老先生。 也不得不弃笔认输。 自那以后。 再没人敢在青楼吟诗作对了。 ...... “庄大家,陈知安现身鹿阁了!” 苏熏儿的厢房里。 一个书生敲响房门,附耳在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身边说道。 老者此时正奋笔疾书抄录诗词。 听到这话。 那浑浊的双眼顿时透出神光。 待那书生回过神时。 已然不见了老者的身影! 不多时。 老者出现在鹿阁前。 两个青楼执事见着他,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没有半点犹豫。 熟稔伸出两只手将老者叉住。 “陈知安,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有本事写诗。 有本事出来见我啊!” 鹿阁里,正享受着鹿氏按摩的陈知安无奈叹了口气。 “这死老头..." 每次他来登科楼都会被堵住。 要么是让他给诗做注解。 要么是让他再来一首。 现在这老头跑青楼的频率,比李承安那厮都要勤的多。 要不是看他有些影响力。 陈知安早让人把这老东西给乱棍打出去了。 “陈知安,老夫知道你在里面! 让老夫进去! 老夫今日不让你注释。 有事找你! 关乎你身家性命!” 老者像个泼皮无赖。 任由两个执事叉住双臂,口水飞溅。 阁楼里的书生们见这一幕,纷纷默不作声关了房门,生怕庄大家老羞成怒拿他们出气。 毕竟都是青楼常客,早见怪不怪了! 有些愣头青想要为庄大家鸣不平。 也被同行的友人死死拽住。 这老头脾气不好。 偏偏地位贼高。 一肩挑起了整个大唐风骨。 这个时候可别去触霉头。 到时候人家和陈知安称兄道弟。 自个倒是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这段时间。 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被这俩坑了! 现在还关在屋子里闭门思过呢! 鹿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陈知安站在屋内,看着老头无奈道:“庄老哥,你最好是真的有事儿。 不然今天本侯爷可要将你乱棍打出了。 都像你这样。 我还怎么逛楼子?” 庄墨傲娇地冷哼一声。 啪啪甩掉两个执事的手臂。 负手走进了鹿阁,径直吩咐道:“鹿儿,给为师拿两坛女儿红!” 朱鹿儿微微屈身:“是,先生!” 陈知安在他边上落座,开口道:“说吧,老哥,到底是什么事关乎到小弟的身家性命? 庄墨端起酒杯斜眼看着陈知安冷笑道:“陈大家可知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 “小弟怎会知道朝堂上的事,我家老爹又没个实职,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陈知安眉头微皱。 自打知道陈阿蛮是个最强老六后,他几乎没有再关注朝堂上的事儿。 除了偶尔在青楼的发展上提些意见外。 基本上算是彻底躺平。 而且陈阿蛮虽然贵为诸侯,实际在朝堂上存在感极其薄弱。 身处长安。 他们倒像是游离于皇权之外的那一拨存在。 近来他足够低调。 没道理和朝堂上牵扯到关系才对。 “今日,原太子洗马,如今的御史中丞诸无常在朝堂之上举荐你为礼部招待郎。 不日诏令便会传到陈留候府。 特命你为天使,领队前往琅琊观礼!” 庄墨饮下一杯酒,冷笑道:“说来老夫倒要恭喜陈大家荣升五品! 以后同朝为官,还望大人提携才是!” “这孙子和我有仇?” 陈知安眉头微皱:“世人皆知我二哥和朱婉儿的事,他偏偏举荐我做天使,其心可诛,其形可灭啊!” “那厮确实没安好心!” 庄墨点了点头,似笑非笑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陈知安笑呵呵道:“太子殿下金口已开,在下除了接受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总归我陈留候府满门废物。 我陈知安便是舍掉这张脸不要罢了! 一定好好为殿下做事!” 庄墨一言不发地看着陈知安。 沉默良久。 他开口道:“老夫可以为你推了这门差事,太子殿下应该会卖老夫这个薄面。 以你在词坛的造诣。 当世已无人能及! 如果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我可谢谢你!” 陈知安嘴角微抽,这老头嘴这么臭? 为庄墨斟满酒,他不以为然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庄老哥要真怜惜小弟。 以后在小弟红袖添香的时候。 别来堵我门就好!” “既然你不怕死,那老夫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庄墨将杯中酒饮尽,起身道:“如果后悔了,离京前都可以来国子监找老夫。” 陈知安心下微暖。 待庄墨即将迈出门时,开口道:“等等!” “怎么, 这么快就反悔了?” 庄墨回头道。 “心有所感!” 陈知安笑道。 庄墨顿时矫健一个滑铲坐下,喝道:“笔来,纸来。” 陈知安踱步走在阁楼。 提剑缓缓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随着他平淡的声音响起,鹿阁里针落可闻,只有庄墨笔锋掠过宣纸的声音。 如同一个剑客。 正在虚空中落下一道道剑痕。 朱鹿儿摒住呼吸,痴痴看着负手踱步的陈知安。 恍惚间。 她仿佛看到天地之间,有一狂生剑客。 正持剑闲庭信步间向她走来。 所过之处。 一颗颗头颅跌落,溅起一朵朵寒梅。 那剑客没有回头。 拂袖拭去剑锋上的鲜血。 孤独地向远处走去。 她想要追逐那剑客的身影。 迈步又止! 却听到一声叹息从远处传来。 谁能书阁下, 白首... 太玄经!” 第44章 启程,江湖见!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庄墨停下手中的笔。 抬头看着早已远去的陈知安。 叹息道:“我终究还是看错了你! 能写出如此诗句的人。 又怎会因为一道诏令而惶恐不安?” ......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落宝楼上。 柳七看着登科楼上人潮涌动的景象。 听着耳边嘈嘈切切的声音。 又回头看了一眼一副做贼心虚模样的陈知安。 不由得叹息一声。 老板为了青楼。 果真付出良多! 如果他弃商从文,投身文坛,恐怕早已是继庄大家之后又一文坛领袖。 张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 如此惊才绝艳的诗才。 腹中锦绣诗篇。 却只能在这青楼传唱! “老板,青楼琅琊分楼选址定下了。 九月初九,琅琊分楼开业。 待老板来时。 我亲自扫榻以待!” ...... 宫里的旨意。 比料想中来得晚一些! 陈知安收到庄墨的消息便回了陈留侯府。 在府上左等右等。 偏偏没有旨意下达。 终于眼见九月初九只有两个多月了。 旨意才姗姗来迟。 那位哭丧着脸的传旨太监。 几乎是跪着宣读的旨意。 没办法。 他的腿被人打折了。 朝堂上原本对陈知安或者说对陈留候没有半点好感的衮衮诸公。 莫名其妙对那位声名狼藉的纨绔开始怜惜起来。 那位一肩挑起整个大唐文坛的庄大祭酒。 为了让太子殿下收回旨意。 居然敢冒死独闯后宫! 跪在太极殿前呵斥太子失德。 若不是被国子监教授死命拦住。 他甚至要闯到皇帝面前当面告状! 虽然结果没有改变。 但那位举荐陈知安的诸无常。 在无数御史的弹劾下。 最终被剥去了乌纱帽。 “庄老哥这人能处!” 知道事情始末后,陈知安不得不感叹一句。 虽然没什么用。 但至少老哥初心是好的。 而且经此一闹。 陈知安变得有些警惕起来。 原以为太子那边的事儿老爹已经处理妥当。 如今看来。 小李子恐怕依旧贼心不死。 ...... “陈大人! 翻过这座山便是河间郡了!” 官道上。 陈知安身穿鸾鸟官袍,腰别紫光宝剑,手持折扇,胯下骑着陈留候府那匹独角天马。 在礼部诸多礼部官员的拥簇下,倒也显得有十二分的威严! 作为天使。 使团代表皇家脸面。 所有用度皆是上等货色。 随同礼部官员清一色的全是炼气境修行者。 宫里的随行太监更是达到了化虚境。 双眸微闭的时候都透着阴森寒光。 叫人不寒而栗。 就连胯下异兽。 都是头御气境大妖。 赶起路脚下生风,半点也不颠簸。 除了陈知安! 年仅十八的他。 还是个平平无奇的一品武者! 一路上为了照顾他。 使团不得不放慢脚步。 以至于眼见婚期将至。 他们一行还没走到河间郡。 “到了河间郡。 我们先歇息一晚! 早就听说河间勾栏清倌们不逊于本官的青楼胭脂榜,正好见识一下!” 陈知安打了个呵欠。 示意那位礼部官员扶他下马。 礼部官员嘴角微抽,抬头看了一眼双眸低垂的随行太监,咬咬牙低声道:“大人,咱们还是连夜赶路吧! 此行三万里,再这么磨蹭下去,怕是连婚礼都赶不上了!” 陈知安不悦地看了那礼部官员一眼:“孙大人,究竟你是天使,还是本官是天使?” “您是天使!” 礼部官员紧咬牙关,垂手道:“只是重阳将至,如果误了婚期...大人担待不起啊!” “既然本官是天使......” 陈知安迈步走向被使团护在中间的车驾。 掀开车帘。 回头环顾诸多礼部官员和随行太监,一字一句道:“既然本官是天使。 那就请诸位闭嘴,做好你们分内之事!” 车架外。 随行太监高力士双眸微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个连先天境都没有迈入的废物,居然真以为自己是天使。 想到来时殿下所交代的事儿。 他尖声道:"孙通大人,既然陈大人要在河间歇脚,便依他吧! 有咱家在,误不了时辰!" 孙通无奈叹了一口气,拱手应下,调转路线,向河间郡走去。 孙通今年五十有三。 当年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可惜因为某些缘故,在礼部蹉跎了半生。 年过半百,仕途和修为毫无进寸。 至今也不过只是个七品执事郎。 早已失去了向上的野心。 当他收到随行观礼的命令时,顿时意识到这趟差事绝不轻松。 毕竟身为礼部为数不多的边缘人物,但凡有好事绝不会轮到他的头上来。 "希望此行无碍吧!" "小哥。 刚刚那阉人动了杀心!" 车厢内。 女扮男装的陈知冬把玩着一柄三寸小剑,漫不经心问道:"要不要让小鹏鹏吃了他?" "不用,返程之前,他不会动手的!" 陈知安道:"这使团之中,除了极个别倒霉蛋,其余人大概都期待我暴毙而亡! 你说陈阿蛮咋混的? 满朝文武竟没几个盟友。" "强者不需要盟友。" 陈知冬歪着小脑袋,认真道:"猛虎独行,豺狼结队。" 陈知安怔了怔。 这小妮子有时候天真的不像话,眸子里透着清澈的愚蠢。 有时候又霸气的不可一世。 莫不是人格分裂? "小妹,你老实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陈知安钉着那双幽深的丹凤眼,生怕错过半点变化。 "我没境界啊!" 陈知冬眨眨眼:"人家才十五岁呢,还开造化之门,哪里来的境界?" "没骗我?" 陈知安疑惑道:"狐儿山上那些异兽怎么会那么怕你?" "我哪知道。" 陈知冬呵呵笑道:"大概是它们觉得我可爱?" "好吧..." 陈知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没有再追问。 无论她是什么存在。 总归改变不了是自家小妹的事实。 两人在车里待了大约半个时辰。 执事郎孙通禀告河间已到。 河间郡守郑寿光遣人前来迎接。 陈知安掀开车帘。 官道上。 一个锦衣公子安静站在那里。 面目依稀和曾经的至交好友魏子献有几分相似。 "河间魏子秋,恭迎帝都天使入城!" 第45章 夜莺话江湖 "魏子秋?" 陈知安脸上立刻挂起温和笑容,略带兴奋道:"阁下可是小弟挚爱亲朋,手足兄弟魏子献的二哥?" "子献确是下官的幼弟。" 魏子秋淡淡道。 "见过子秋兄!" 陈知安跑下马车,亲切地握住魏子秋的手,埋怨道:"子献为何没来接我? 自打小弟从天牢出来就再没见过子献,怎么子献是嫌弃我在牢里待过。 不愿认我这兄弟了吗?" 魏子秋脸色复杂地看着陈知安。 如果不是猜测到三弟的死和这厮脱不了干系。 他几乎都要信了这鬼话。 忍住心底的厌恶。 魏子秋淡淡道:“大人眉目依旧,春风得意。 我那三弟, 却早已不知葬身何处了,他又怎能来见大人?" “什么?” 陈知安大惊失色。 旋即满脸悲伤叹道:“昨年他还好好的,怎地转眼就没了? 我的知己! 子献! 呜呼哀哉,痛失吾友!” “大人,斯人已逝。 子献能有大人这样的朋友,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往事不可追,大人还请节哀。 下官已在如玉阁安排了宴席,请入城吧!” “入城,这就入城!” 陈知安伸手抹去眼泪,振作道:“子献此生夙愿,便是阅尽千帆,我身为他的挚爱亲朋,一定替他完成这个遗愿!” 魏子秋眼底闪过一丝厌弃,侧身领着陈知安入城。 魏家出身不好。 是前朝太监魏阉的私家子。 这些年魏家上下,无不在谋划着洗白身份。 为了攀上西伯侯府这根正苗红的大树,甚至不惜将掌上明珠送进去做妾。 怎奈一场谋划成空。 最终给眼前这个废物白白做了嫁衣。 没有爵位。 无论他们底蕴如何强大,魏忠礼修为如何高绝。 在这大唐。 始终低人一等。 长安城那些贵人。 从来都只把他们当成一条狗。 ...... 入了如玉阁。 宾主尽欢一场宴席后。 看着放浪形骸一头扎进姑娘堆里的陈知安,魏子秋找了个借口便离去了。 身为魏府二公子、河间郡守门客,他向来看不上这种胭脂水粉。 使团随行的官员们倒没那么多讲究。 在清倌人们一茬接一茬的攻势下。 就连随行太监高力士。 都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眼见使团的官员们逐渐变得有些燥热。 陈知安大手一挥。 让姑娘们好生伺候各位大爷,他则抱着花魁念奴儿向阁楼最高处走去。 高力士见陈知安离开,推开两个清倌人就要跟上去。 陈知安回头冷笑一声:“怎么,高大人是想入阁观摩?” “不敢!” 眼见陈知安动怒。 高力士犹豫片刻,重新坐下。 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等这废物完成使命。 他不介意亲手送这眼高于顶的小侯爷归天! “呵!” 陈知安冷笑一声,抱着念奴儿入了阁楼! 进入阁楼。 前一刻还醉醺醺的念奴儿飞快从陈知安怀中起身,半跪在地上掏出一枚月牙玉坠奉上:“夜莺三十六号念奴儿,见过老板!” 陈知安接过玉坠。 又从怀中掏出自己那枚黑色玉坠合在一起。 确认无误后。 将念奴儿扶起,微笑道:“你排序三十六,是三个月前觉醒的夜莺?” “对,奴家是柳先生亲自觉醒的!” 念奴儿手指微动。 以指为刀。 使出了柳七传授的拈花诀。 陈知安微微颔首。 确认无误了。 “说一说你了解的情报吧,事无巨细,都说一说!” “老板,奴家在魏府的内应传来消息,青楼开业那天,魏家主摔碎了两个琉璃盏。 此后魏子秋入长安,曾多次觐见二皇子。” 半个月前,雁荡山十二寇被一个邋遢汉子斩杀殆尽,那邋遢汉子疑似天骄榜排名第十的苟尤权! 另外。 河西郡丝绸世家钟府小姐钟言,领队前往琅琊观礼。 有流言说钟府大公子得罪了御剑宗圣子姜华雨。 此行钟言是为了花钱买命!” 陈知安摸了摸下巴。 青楼开业那天想要杀他的果然是河间魏家,只是不知道是太子授意还是二皇子。 魏家明面上是二皇子的人,暗地里却和太子不清不楚。 甚至极有可能暗地里还有主子! 三姓家奴做成这样。 也算是独一份了。 魏子献死在他手里。 他又截胡了魏家的谋划。 已成死敌,没有和解可能! 看来得找机会让老管家埋了魏忠礼那老家伙。 至于狗哥的消息。 倒是无关紧要。 最近陈知安并不缺钱花。 “河西钟府,是什么底细?” “钟府世代为商,家主钟文是化虚境修行者,传闻其府上有一尊虚神境太上长老。 在河西郡算得上是顶级门阀。 前段时间钟府大少爷钟默无故抱恙,然后便有了钟府小姐钟言领队前往琅琊的事。 听说钟默的未婚妻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前段时间莫名其妙去了琅琊。 奴家猜测缘由多半出在她身上!” “莫不是姜华雨小瘪三又看中了人家的未婚妻?” 陈知安摸着下巴。 隐隐有些期待琅琊之行了。 “有我二哥的消息吗?” “没有!” 念奴儿低声道:“江湖上近来没有出现用剑的陌生高手。 倒是月前河西和河东郡有几拨山贼死的蹊跷。 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据说是有独行匪寇过境。 想来应该不是二公子!” 陈知安嘴角微抽。 “呵!” 在他记忆里。 自家那位便宜二哥可不是什么视金钱为粪土的侠客。 而是个打小就患上差钱恐惧症的秋风客。 ...... 翌日清晨。 陈知安在念奴儿幽怨的目光中神清气爽地出了阁楼。 没办法。 隔壁有个神秘莫测的小妹。 陈知安压根不敢真就做点什么。 门外。 礼部官员们都穿着便装,早早便候在那里。 经历过没羞没躁的一晚。 他们看向陈知安的目光稍微有了些暖意。 毕竟拿人手短。 陈知安微微一笑。 一跃而起跳上马背,策马向城外走去。 第4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位小侯爷,你怎么看?” 魏家阁楼。 魏忠礼俯瞰着渐渐消失在街头的使团。 在其身前。 一杆长枪正游弋在虚空中,枪尖直指陈知安后背!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魏子秋轻声道:“孩儿确认过了。 他没有迈入那道门槛。 依旧是武道一品!” “武道一品!” 魏忠礼缓缓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武道一品,写不出这种杀意潇洒的诗!” “您是说他在藏拙?” 魏子秋疑惑道:“以他的年纪,哪怕再妖孽,至多也就是炼气境罢了。 孩儿实在想不到一个炼气境有什么值得藏拙的地方!” “不是他。” 魏忠礼指尖转动,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虚线。 追逐陈知安的身影。 将他锁定! “是陈阿蛮!” 魏忠礼道:“陈阿蛮化虚境修为,哪怕加上整座侯府的底蕴,也绝不可能有资格让那位警惕。 甚至不惜用老祖宗的道藏,让我出手! 我心忧虑。 惶恐难安!” “父亲.....” 魏子秋看着父亲。 这位一手撑起整座魏府,崛起于微末,让魏府以贱籍之身,屹立于河间百年不倒的掌权者。 今日第一次表现出了犹豫和惶恐! “父亲,放弃吧! 我们不争了!” “不争?” 街道上,陈知安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魏忠礼手指轻扣,长枪隐入云霄。 “当那人抛出橄榄枝,就由不得我们不争了。” “我去吧,父亲!” 魏子秋低声道:“用我的命,换陈知安的命!” “你杀不了他!” 魏忠礼抬头看着远处的云霄,平静道:“在那云上,有一头化虚境的妖兽。 而且。 只要陈知安死在河间,我魏家便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走吧! 带着老祖宗的道藏。 隐姓埋名。 不到大宗师境。 你永远不能再以魏子秋的身份出现!” “父亲....” 魏子秋眼眶微红。 “滚!” 魏忠礼负手在后,冷声道:“我要你活着,不是让你苟且偷生,我魏家的耻辱,需要有人用鲜血来洗礼!” “父亲,孩儿此生必入返真境! 让魏家后代子孙,堂堂正正站在长安城上!” 魏子秋跪在地上,叩首不已。 魏忠礼没有回头。 只是遥遥望着城外。 直到魏子秋离开后,他才回过头去,低声呐呐道:“魏家已经跪的太久了,我累了,不想跪了!” ...... “小妹,你有没有感觉,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对着我们?” 车厢里。 陈知安把一颗酸杏放入口中,龇牙咧嘴道:“莫非是魏忠礼那老家伙想要干我?” 陈知冬抬头看了一眼车顶,随口道:“不怕,通玄境而已。 小哥有西宁姐姐送的簪子,他一下捅不死你!” “只要一下捅不死你,他就死了!” “倒也是!” 想到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老管家。 陈知安放心下来。 出来混是讲势力拼背景的,能打有个屁用! 使团又走了大半日。 陈知安才感觉到头顶那隐隐的杀机消失不见。 放心大胆地走出车厢透气。 见他出车厢,执事郎孙通微微拱手,沉声道:“大人可是要歇息片刻?” “不用,只是车里待腻了,出来透透气。” 陈知安摆手道:“我们大约还有多久能到雁荡山?” “约莫傍晚能到。” 孙通犹豫片刻,低声道:“大人还是进车里去吧,路上不太安全。”” “什么意思?” 陈知安不解问道。 “出了河间郡后,这道上流民无故多了起来。 若是他们见了大人官袍,许有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 孙通脸上露出几分不忍,低声道:“先前高公公已经斩杀了十好几个流民。” “孙大人,小心祸从口出!” 高力士听到孙通的话,脸色阴冷道:“哪里来的流民?咱家杀的明明是山贼匪寇。” 孙通脸色微变。 朝高力士抱了抱拳,闭口不语。 他久居礼部边缘,每日做的也就是些打杂的闲事儿。 凭白活了五十多年。 对官场的事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 先前看着高力士随手杀了几个流民,心下不忍。 又没有办法阻止。 没忍住便对使团里官位最大地位最高的陈知安说了起来。 在他浅薄的官场见识里。 大约这种事情交给官位最大的人处理比较稳妥! 却没想到此举有些告刁状的嫌疑。 “高公公好重的杀性! 本官在车厢里竟连半点风声都没听见。 便有十好几个无辜百姓做了你的刀下鬼!” 陈知安斜眼看着高力士,冷冷道:“高公公说祸从口出,本官倒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们一言一行,代表的是谁的脸面?” “你如此草菅人命,损失的又是谁的威严? 我大唐律令里。 何时有过不教而诛,不问而罪的条例? 便是有。 又是谁给你的胆子? 敢在本官面前杀人? 谁给你的权利?” “黄口小儿,你安敢如此辱我?” 高力士脸色铁青,尖声叫道:“咱家是太极殿的奴才,便是三公九卿见了咱家也不敢如此放肆!” “阉人而已!” 陈知安面无表情道:“自己掌嘴,再敢多言半句,本官持诏斩你!” “竖子!” 高力士青筋外露。 手掌上宛若实质的元气凝结,恨不得一掌拍死陈知安。 “掌嘴!” 陈知安从怀中掏出诏书,手掌高高扬起:“别逼我动手!” “啊! 该死!” 高力士尖声长啸,啸声震动山野。 可看着那金灿灿的诏书,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在自己脸上啪啪摔了两个耳光! 好像把怒气都洒在了自己脸上,顿时鲜血长流。 事毕。 他阴狠道:“陈-大-人,今日之耻,咱家铭记在心!” “呵!” 陈知安双手插兜,根本不在意这种毫无威胁可言的威胁。 这厮杀心毫不遮掩。 寻死是迟早的事儿。 他要是敢忤逆。 陈知安不介意立刻就送他上路。 天上那傻大鸟可饿了许久肚子了。 收拾完完高力士,陈知安对着孙通道:“孙大人,你选几个侍卫,从观礼的赐金中兑三百金,去最近的城镇购点物资,路上再遇到流民,就分发些吧! 不能多发。 每人三日的口粮。 我们毕竟只是观礼的使团,能做的有限!” “这不太好吧!” 孙通有些心动,又有些惶恐,犹豫道:“毕竟这是给缥缈宗和御剑宗的恩赐......” "怕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总归都是陛下的臣子! 与其赐给那对奸夫淫妇,不如给那些流民来得实在。 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 本官一肩挑之!" 第47章 入琅琊 得了陈知安承诺。 孙通没再坚持。 从须弥戒指中取出三百两黄金,又咬牙从自己钱袋子里掏了十两碎银,让几个侍卫前去购买物资。 礼部其余官员则冷眼旁观。 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 陈知安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孙通一眼。 策马走在前面。 他本以为随行官员都是些蝇蝇狗苟之辈,没想到竟还有孙通这种纯纯的小白。 难怪他做官这么多年。 还是个吃灰的角色。 秉性大约不坏。 只是升迁无望了! ...... “小姐,前面便是琅琊了。” 琅琊城外,钟府商队历经两个多月,终于到达了琅琊。 侍卫队长勒住缰绳,指着眼前一座雄伟巨城说道:“我们没有请柬,需要下马步行入城!” “琅琊姜氏好霸道!” 婢女钟芸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扶着钟言缓缓走下马车。 世人皆知。 琅琊是姜家的。 无论是琅琊郡守府,还是琅琊军部,几乎都被姜家把持。 在琅琊郡姜家家主的令箭,比大唐皇帝的圣旨还要管用。 而姜华雨,姜氏当代麒麟子,十二岁入先天,十五岁入炼气,十九岁入御气,二十六岁御气境圆满,越级而战而不败! 万年以降,姜氏第五位有望圣人境的的天之骄子。 御剑宗圣子。 集万千光环于一身。 为了此次姜华雨和朱婉儿大婚,琅琊郡守早就颁布了禁令。 “过往商客。 无请柬者,下马入城! 违禁令者斩! 盲流驱逐三百里,有违观瞻,入城者斩!” 商队最后面。 陈知命抬头看着眼前的巨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二年前。 他还是天才的时候,便骑着那匹独角天马入过城。 十二年后。 他又站在了这里。 “陈公子,琅琊已到,您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就此别过吧!” 就在陈知命默默看着那座巨城时,钟言走到他身前柔声道:“此行两万多里,多谢陈公子一路庇护。”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陈知命收回目光,淡淡道:“钟小姐不必专程致谢。” 钟言微微一怔。 似乎没有料到陈知安会如此冷漠。 犹豫片刻后轻声道:“妾身车厢里有两套护卫服,本准备用来遮掩身份,公子要是不嫌弃,妾身让芸儿送来。” “不用!” 陈知命眉头微皱。 在他眼里,这一路的交情大约只值那十两银子。 真就是笔比较单纯的买卖罢了。 并不想有太多牵扯。 “打扰公子了。” 钟言嘴角笑容敛去,别过头不去看他。 “小姐,我们走!” 钟芸恶狠狠地盯着陈知命,冷笑道:“某些人不识好歹,总觉得谁都不怀好意有所企图呢。 一会儿他就知道该哭了。” “呵,小白脸!” 有几个护卫也不屑地唾了一口,为自家小姐不值。 这小白脸说好听点是护送小姐一程,实际上不过是一路上蹭吃蹭喝罢了,除了读过几年书长得好看外,根本一无是处。 偏偏小姐却对他另眼相待。 “走吧!” 钟言回头看了陈知命一眼,默默从车厢里拿出两套护卫服放在地上,向城内走去。 ...... “陈小子,你是对的,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眼看他们走远后。 老李坐在地上扣着脚丫子道:“想当年老夫还是个英俊小生时,扑上来的狂蜂浪蝶何其之多。 老夫连瞧都不瞧一眼。 这才年纪轻轻就夺得了剑魁这个名号。” 陈知命没有搭理他。 捡起地上的护卫服,又看了看远处被驱逐的流民。 莫名叹了一口气。 “至多为你出一剑,抵这衣服钱。” ...... 入了城。 陈知命和老李两人找了好大半日。 终于在城西最偏僻处找到了一间未住满的客栈。 今日恰逢八月十五。 天上月色正好。 陈知命懒得和老李待在一处,独自走到楼顶赏月。 “兄台,有酒吗?” 陈知命刚走上楼顶,一道舒朗的声音响起。 那人身穿白袍,面如冠玉,如墨长发高高束在头顶,身后背着一杆银枪,正倚在楼顶一角。 “没有!” 陈知命抬头看了那白袍公子一眼,淡定地从他身旁走过。 “我闻到了绿蚁独有的清香,兄台就别藏着了!” 白袍公子跟在陈知命身后拾阶而上,笑嘻嘻道:“相逢即是有缘,这偌大个琅琊郡,我们能在这偏僻客栈相遇。 又都起了兴致赏月。 兄台又有美酒。 当浮一大白。” 陈知命回头看着白袍公子,打量一番后,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两一壶,不二价!” “你这人也忒无趣!” 白袍公子耸了耸肩,不想做冤大头。 陈知命也不理会。 踩着琉璃瓦坐在屋顶。 自顾取下腰间的酒壶。 就着满轮明月喝了一口。 酒香四溢。 那白袍公子咽了咽口水。 绿蚁算不得特别珍贵,在别处二十两银子便能买上一大坛。 可是在此时的琅琊,却极难买到。 早在半月前,这琅琊酒肆的绿蚁。 就都被御剑宗征调走了。 眼见陈知命喝的尽兴。 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白袍公子忍不住再次开口道:“兄台,在下白马山庄薛衣人,交个朋友!” 陈知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二百两一壶,不二价!” “只有朋友请的酒,才醉人!” 薛衣人舔了一下嘴唇,弱弱道:“我从来不掏钱买酒。” “陈故!” 陈知命抬头道。 “嗯?” 薛衣人不解地看着陈知命。 陈知命指着酒壶,认真道:“现在我们是朋友了,你可以送二百两银子给我,我请你喝酒!” “陈兄,你真是个妙人!” 薛衣人拍了拍陈知命的肩膀,从须弥戒取出两张银票递过去:“我这人生平最爱结交有趣的朋友! 这是我的见面礼!” 陈知命接过银票,用手指捏了捏,确认无误后从腰间取下酒壶递过去,笑道:“这是我的见面礼!” “哈哈!” “对酒当歌! 快哉!” 薛衣人豪迈饮下一口酒,笑道:“能结识陈兄这样的朋友,我薛衣人此行值了!” “陈兄,你看那座高楼!” 那里。 是琅琊姜氏的祖宅,听闻万年前圣人姜玉真在那里降生,白虎衔玉而来,开启了他的无敌圣路!” “其圣兵,便供奉在那里。” 陈知命抬头看去。 负在身后的木烛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所向。 微微颤动起来。 第48章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陈兄,你很冷吗?” 薛衣人用手指戳了戳陈知命:“这风高气爽的月头下,你打摆子?” “我没事。” 陈知命手指轻轻拍打着木烛剑鞘,让它安静下来。 “陈兄,你也是来挑战天骄榜的么?” 薛衣人性格跳脱,对陈知命言简意赅的回应半点不在乎,幽幽道:“御剑宗和缥缈宗联手打造的天骄榜把我排在第五位。 我就得有点低了。 可惜我来琅琊好几天,朱婉儿和姜华雨都不敢见我!” “不是。" “陈兄,你看见那座山了吗?” 薛衣人指着远处一座笔直山峰,随意道:“那就是御剑宗,九月初九,我会站在山上正式向朱婉儿和姜华雨发出挑战!” “我可以陪你,九月初九,我也要登山。” “好兄弟!” 薛衣人拍了拍陈知命的肩膀,感动道:“不过还是算了,太危险。 我怕你登不上去!” “只是顺道罢了。” 陈知命没有过多解释。 “陈兄,今天晚上很高兴,不过你该走了!” 薛衣人忽然起身。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头道:“这里马上要溅血了!” 不远处的一座酒楼上。 一道雪白身影孤傲站在楼顶。 那人背上负着一柄阔刀。 散发着一种冷冽气息。 “闲杂人等,滚!” 说这句话时,那人目光牢牢锁定薛衣人,但话,是对陈知命说的。 陈知命充耳不闻,自顾饮酒。 “欧阳,希望你的刀法。 不像你的嘴这么臭。” 薛衣人抽出背上的银枪。 遥遥指向那人。 枪尖上涌动着寒芒,整个人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铿锵!” 一道冷冽刀光和枪芒交错。 两人脚踏虚空,瞬息间交手数招。 刀气枪芒纵横肆掠。 瓦砾四溅。 陈知命伸手在虚空中轻轻摁下。 身前一尺之内。 仿佛形成了一堵屏障。 将飞溅来的瓦砾挡在墙外。 “轰!” 一阵轰鸣过后。 以两人为中心。 三丈方寸之间、 狂暴气机将屋顶掀翻! 天骄榜排名第五的白马银枪薛衣人,和排名第六的雪山圣子欧阳雪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掀起了天骄榜首战。 观战者。 半步虚神境陈知命! ...... 御剑宗。 圣子姜华雨双眸微闭,盘膝坐在藏剑阁内。 在他膝前,一柄古意昂然的长剑流转着森然剑意。 蓦地。 有御剑宗内门弟子推门而入,低声道:“圣子,就在刚刚,薛衣人和欧阳雪一战。 薛衣人三枪将欧阳雪挑落! 欧阳雪重伤而逃。 五毒宗江流儿已经追了上去。” “我知道了!” 姜华雨双眸低垂,仿佛对这个消息并不放在心上。 那内门弟子眼底闪过一丝钦佩,缓缓退了出去。 不愧是圣子。 婚期将近,竟也能做到心如止水,不动如山...... 每日在这藏剑阁磨练剑气。 待那内门弟子离开后。 姜华雨睁开双眼,哪里还有半点古井无波。 尽是欲望和野心! 学剑十载。 他终于在半年前领悟了无双剑意。 成为整个御剑宗最年轻的执剑者。 他有信心. 再给他半个月时间。 御气境内,他已可以让天下人尽低眉! 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邪魅笑容,姜华雨低声道:“薛衣人,你想在九月初九挑战我,却从没想过,我也无比期待你来挑战! 还有李承国、赵无暨... 你们... 都将成为我登临化虚境的磨刀石!” ...... “陈兄,我猛不猛!” 偏僻酒楼里。 薛衣人抹去嘴角的鲜血,挑眉道:“雪山宗可是出过圣人的古老宗派,虽然这些年落没了,却也不可小觑。 那欧阳雪能被选为圣子,可真不赖!” “他的刀是死的。” 陈知命淡淡道:“你如果出手便使出破煞,只需一枪便能将他挑下屋顶! 虽然会引起元气反噬,却不至于吐血!” “如果你以这样的实力登山,挑战姜雨华必败无疑!” "呃!" 薛衣挑飞的眉毛僵在那里。 脑海中不断复盘先前的战斗。 先前那一战。 开始的利落。 结束的也干脆。 三枪之后,他气势达到了顶点。 使出白马山庄不传之秘破煞。 一枪将欧阳雪钉在墙上。 以他目前的境界和战斗技巧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自己没有问题,那么问题便是出在对手身上。 沉默良久,他问道:“姜华雨真有这么强么?” “六年前他就已经摸到了剑意的门槛。如今六年过去。 哪怕他是头猪。 也该撞碎那道门了! 你面对的,是一个掌握了剑意的剑修!” 陈知命淡淡道:“想要将他钉在墙上,你至少得领悟枪意。 白马山庄的破煞,走暴烈凶猛的路子。 你只要将之悟透。 领悟枪意水到渠成罢了!” “枪意!” 薛衣人喃喃自语,片刻后跳起来狠狠抱住陈知命:“陈兄,我大概懂了,我去闭关,九月九再找你喝酒!” ...... 转眼又是十日过去。 继薛衣人和欧阳雪一战过后。 像是掀起了一阵风。 整个琅琊郡城,随处可见站在楼顶决斗的修行者。 到后来。 但凡看到楼顶站个人,所有人条件反射的便是先从客栈溜出去。 然后伸长脖子等待着。 那些客栈老板也不恼。 甚至期待他们打得越凶越好。 毕竟修行者们从来不缺那三瓜两枣,打一架赔偿的损失费,足够让他们新建一座楼了。 每逢决斗。 陈知命也站在人群中。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他将朱轻候和三千剑修那开天一剑的剑意拖拽进气海,虽然窥探到了剑道本质,却没办法掌握。 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境界太低。 另一方面是剑道有缺。 剑阁枯守六年。 他早已解析过三千剑修的剑意本质。 可以说当世已经没有人比他更懂剑道。 想要补全剑道。 他只能另辟蹊径,解析三千大道。 这天。 他站在人群中,抬头看着天上两位修行者决斗。 这是排行第三十六和排行三十九的路人,为了莫名其妙的名头在打生打死。 基本属于菜鸡互啄。 眼见没什么营养,他正准备起身离开。 忽然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 回过头去。 正好瞥见有十两银子交情的钟言向人群外走去。 短短十日。 当初那个柔弱的小姐已经变得风尘仆仆。 婢女钟芸和诸多护卫都不见踪影...... 第49章 天道昭昭,不得昭雪 “钟小姐,你不是要见我家主人吗? 这是要去哪呢?” 街道上。 两个身穿姜氏服饰的奴仆挡住钟言去路。 言语放荡。 其中一个眉上生着黑痣的奴仆甚至将手伸进她腰间。 “请你们让开!” 钟言脸色苍白。 伸手打掉那恶心的爪子。 “我是河西郡钟家的人,是大唐百姓,不是你姜家的奴仆。 你们如果再阻拦我。 我立刻报官!” “报官?” 两个恶仆对视一眼,顿时面带嘲讽地笑了起来。 仿佛听见了这世上最好听的笑话! “你尽管去告,要是不识路,大爷可以带你去! 大爷倒是想看看。 在这琅琊境内。 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接你的状书!” 听到他的话。 街上原本正维持秩序的巡城戍卫都别过头去。 更有甚者。 居然小跑到那恶奴旁小意奉承,脸上堆起恶心的笑容,倒比这两个奴仆更像奴仆。 宰相门房,世家奴仆,皇宫内监....... 他们虽然身份低微。 却是能通天的存在。 “小娘子,怎么样? 要去告官吗? 乖乖随我们走吧。 能在少夫人身边做侍奉丫头,是多少人求不来的造化,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钟言脸上涌出无边的绝望。 她本以为琅琊姜氏哪怕再霸道,在临近婚期前总会爱惜羽毛有所顾忌。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 即便奉上了八成家产。 姜氏依旧不肯放人,甚至连她的身子,也要一并索去。 萧瑟站在人群中。 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她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一言不发。 此时那边的战斗已经落下帷幕。 人群如潮水般涌来。 将她和两个恶仆围在中间。 纷纷向先来的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待听到旁人绘声绘色讲出钟言居然要在琅琊状告姜家时。 不约而同露出了看白痴一样的目光。 钟言环顾四周,看着麻木的群众,心如死灰。 抹去眼角的眼泪。 她指着那座高楼凄声呐喊道:“ 你们在嘲笑什么? 我钟家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我哥的未婚妻漂亮,就因为那婊子朱婉儿看上了我哥的未婚妻。 便不顾律法,掳去替她服侍所谓的圣子? 就因为我哥不同意。 便指使姜家奴仆夺我家产。 伤我父兄。 掳我嫂子! 我一介女流奔袭万里,只求他姜氏网开一面。 难道错了吗?” 钟言苍白的手指遥遥指向姜氏祖宅,嘶声控诉着姜家所做的一切。 她不奢求有人替她出头。 甚至不奢求早已在姜氏淫威下被压迫到麻木的人会心生愤慨! 她只是求公理而不得。 只求一死罢了。 没有人回应她,只是人群中渐渐没了声息。 哪怕再麻木的人。 听到这话都会忍不住心悸。 钟言一介女流, 又没有修为在身。 与那庞然大物的琅琊姜氏和缥缈宗比起来,几乎连蝼蚁都算不上。 他们甚至都不屑亲自出面。 只派遣了两个奴仆,便已经逼的钟言一心求死! “呵呵!” 钟言双眸猩红,嘶声道:“琅琊姜氏,圣人世家。 缥缈仙宗,正道魁首..... 他们干了什么? 他们杀我护卫,奸我婢女,逼我就范,要我跪在那臭婊子面前俯首称奴! 天理昭昭。 不得昭雪! 你们都觉得这是对的。 可我偏不。 我钟言在此对天起誓。 今日若死。 不入轮回。 永坠奈何天。 以生魂为媒,诅咒姜氏大道断绝,生生世世,男为奴,女为娼。 诅咒朱婉儿世世为婢,人尽可夫!” “轰!” 仿佛上苍听到了她的誓言。 压抑的天空炸响一声惊雷! 看热闹的人群如鸟兽散开,生怕溅上一身血。 这些话。 听到都是一种罪。 两个恶奴则冷冷看着钟言。 这些话并不能让他们心中泛起半点涟漪。 这些年他们已经听够了。 死在他们手里的草芥。 每个临死前都会演一场这样的戏码。 只是有什么用呢。 无论世事如何变化。 皇朝如何更迭。 琅琊姜氏、 依旧是琅琊姜氏...... “可惜了这副脸蛋!” 那眉心生着黑痣的恶奴啧啧叹了口气。 如果先前这小娘子还有机会服侍主人。 在她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后。 便已经自绝了活路。 毕竟, 圣人不可辱...... 人群散开后。 混迹在人群中的陈知命瞬间就显得突兀起来。 稀碎的雨滴拍打在青石板上。 他撑着一柄伞。 静静立在路中间。 “那天在城外和我道别,是为了不连累我?” “不是!” 钟言红着眼眶,冷声道:“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陈知命笑了起来。 自顾说道:“留下两件护卫服,是怕我被城门口的侍卫杀死?” “你这是干什么?” 两个恶仆嘲讽地看着陈知命:“是要陪她做一对苦命鸳鸯?” “聒噪!” 陈知命眉头微皱,手掌向虚空随手一拽。 两滴雨水如厉箭划过虚空。 “嗤!” 两个恶奴身体瞬间僵直。 不可置信地看着陈知命。 在他们眉心处。 各有一个指尖大小的黑洞。 缓缓渗出血液。 陈知命从两个恶仆中间走过。 撑伞走到钟言身前,认真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钟言怔怔地看着陈知命。 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入城以来。 短短数日。 她经历了从未经历过的黑暗。 护卫被姜家人随手捏死,就连情同手足的婢女钟芸也在她面前受尽屈辱含愤自尽。 此时的她。 早就已经心如死灰。 如果还有半分眷念,大约便是想起那个病秧子似的书生时。 从客栈离开后。 她跌跌撞撞来到人最多的地方。 也只是为了再看一眼那个书生罢了。 看到了。 也就可以死了。 伸手缓缓触摸陈知命的脸庞,钟言惨白的脸上扯起一抹笑意:“知道吗? 你真的很好看。 可惜啊... 我看不到了!” “说归说,不要动手动脚!” 陈知命嫌弃地嘀咕了一句,却没有把钟言的手推开。 任由她冰冷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上。 雨越下越大。 巡城戍卫将两人团团围住。 朴刀尽数出鞘。 眼底恐惧和兴奋交织。 多少年了... 这琅琊郡城,不知多少年没见过胆子大成这模样的狂徒了。 这对男女。 此时已经不是人。 而是他们平步青云一步登天的垫脚石。 只可惜。 这垫脚石有些硌脚...... 第50章 越过此线者,死! “是谁在此喧哗?” 街道上,又一个姜氏奴仆踏步而来。 此时大雨渐盛,却没有将他衣裳打湿半点。 看到来人, 巡城戍卫统领双眸骤然亮起,小跑上前去低声道:“姜别先生,这女子妖言惑众,侮辱姜氏。 那书生更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残杀无辜。 末将已将他们二人擒住。 正等您发落!” “呵呵,有劳张统领了,老奴会在少爷面前禀告此事的!” 姜别似笑非笑地说道。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那统领一眼。 “钟小姐,能够侍奉少夫人,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报。 你却不告而别。 何苦来哉?” 姜别双眸低垂,冷淡道:“姜家哪怕只是一条狗,也不是随便杀的,你这是在自绝生路啊...... 至于这位小兄弟! 想好怎么死了吗?” 陈知命有些腻歪地瞥了这老东西一眼。 随手在虚空一拽。 又是一滴雨水掠过虚空。 如箭矢般向姜别飞去。 姜别脸色骤然大变。 如同一只大鸟般飞快向后退去,卷起漫天雨水组成一道水墙! 想要抵挡这看似随意的一击。 然而。 他终究是大意了。 “噗嗤!” 他如遭重击,整个人像个破碎的玩偶砸在青石板上。 其眉心处。 一个漆黑小洞,潺潺流着鲜血。 “你...不是...御...” 姜别终究是个御气境圆满的修行者,在陈知命随手一挥之下,居然没有立刻死...... “哗!” 远处看热闹的人们傻了。 姜别虽然只是御气境,但他在琅琊郡的可谓无人不识。 随着姜圣子修为越来越高,名声越来越响。 跟随他的奴仆自然地位也就越来越高。 姜别作为最早跟随姜华雨的那批奴仆,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甚至被赐予了代表着无上殊荣的姜姓! 而现在。 姜别死了。 被这个柔弱书生随意拽下的一滴水杀死。 戍卫统领尴尬地笑了笑:“那什么,末将忽然想起家里有点事儿!” “请便!” 陈知命没有杀他。 将钟言抱起,缓缓向城外走去。 就在他即将踏出城外时。 人群中窜出一条人影,那人脚步诡异,奔走之间抛出无数银针。 竟从身后偷袭。 陈知命脚步不停,手指轻扣。 昏沉的雨幕下。 一道璀璨剑光闪过。 剑光划破雨水,在青石板上留下一条剑意森然的鸿沟! “越过此线者,死!” 而那道人影。 在剑光掠过的时候,身体已然悄无声息碎成两半! “哗!” 所有人都齐刷刷退后数步。 戍卫统领和巡城戍卫们,更是两股战战。 这书生。 竟是剑修! 直到陈知命消失在街头,所有人才敢大声喘气! “大人,我们就这么让他走了吗? 姜别死在那人手里。 如果圣子怪罪下来,我们恐怕不好交代.....” 戍卫副统领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条鸿沟,后怕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忧! “现在死和明天死,你选哪个?” 张统领抹去额头的冷汗颤声道。 副统领犹豫片刻:“如果有的选,我想选不死!” “想得美你!” 统领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想要活命,就别去多事。” 指了指地上碎成两半的黑影。 戍卫统领感慨道:“你知道躺在地上的是谁吗? 鬼门真传、 天骄榜排名第十一位的杨束。 他入城以来,死在他手里的天骄榜天才已经不下一掌之数。 硬生生从排名第二十九位。 杀到了第十一位! 可是他在出手偷袭的情况下。 竟连那人一剑都挡不住! 你说那人是什么存在? 恐怕就连圣子......” ...... 姜家死了三个奴仆。 对于底蕴深不可测的圣人世家来说,和死了两只蝼蚁差不了多少。 可哪怕他们贱如蝼蚁。 也是姜家的蝼蚁。 蝼蚁死了无所谓,伤了主人的脸,便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姜氏庄园一座别苑里。 姜华雨的亲生母亲白氏坐在桃花椅上,怀里抱着一头雪白狸猫,漫不经心道:“张大人,听说你在现场?” “回七夫人,末将确实在场!” 张统领沉声道:“当时末将率领兄弟们维持秩序,赶到现场时恰好见到那恶贼出手行凶,使出一招天外飞仙,凭空拽出一柄透明利刃偷袭。 将姜别先生重伤。 末将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 “是这样么?” 白氏嘴角勾起一抹妖异笑容:“姜别死不死的并没有什么。 只是那书生敢在琅琊杀我的人。 这就是自寻死路了!” “七夫人说的极是!” 张统领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正色道:“那狂贼胆敢以武犯禁,末将已经禀明郡守大人,调动全城戍卫出城缉凶! 想必不出两日便能将那狂徒捉拿归案。” “我要活的!” 白氏柔声道:“那个丫头,我很喜欢,我要她活着,亲眼看着她心爱的小郎君死在眼前!” 说完她微微招手。 立刻有两位剑客从角落里走出。 “阿大,阿二! 你们从今日起,就跟在张大人身边。 受他驱使。 把那两个小家伙带回来!” “是,夫人!” 张统领咧嘴朝两位剑客笑了笑,欲哭无泪! 娘呐! 两个化虚境的剑修跟在身边。 哪是受我驱使, 这他娘的是要老子的命啊!” ...... “听说了吗? 姜家死了三个奴仆,郡守大人震怒。 调动了三百戍卫出城缉凶! 城外已经杀的血流成河了!” 琅琊城西偏僻酒楼里。 几杯酒下肚,食客们开始低声交谈起最近城里最受人关注的话题。 “这事儿我知道,我就在现场!” 一个尖嘴猴腮的轻咳一声。 待相邻的食客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用及其淡漠的语气说道:“这事儿。 我算是见证人。 三天前。 是个雷雨交加的午后。 人群中一个书生背负木剑,见色起意,想要诱拐姜氏的婢女! 恰逢姜家的奴仆路过。 便出言喝止。 谁曾想那厮生的唇红齿白,竟是个无耻之徒。 一言不合出手杀了两个奴仆。 又出手偷袭。 将前来调查的姜别重伤。 引起姜氏震怒。 戍卫统领连夜跪在姜氏院前请罪。 姜氏出动两位化虚境剑修,协助戍卫统领追凶。 怎料那书生杀性极大。 竟在城外屠杀平民,以杀养剑,如今已背上了近千条人命!” “原来是这样,他真该死啊!” 食客们义愤填膺。 纷纷斥责那书生。 又有人问道:“有两位化虚境剑修出手,想必那厮已经伏诛了吧?” “谁知道呢?”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笑道:“不过我敢打赌,他绝对活不过九月九......” 第51章 山雨已来,风吹满楼 角落里。 薛衣人将杯中酒饮尽。 迈步走向那尖嘴猴腮的男人面前。 一言不发看着他。 此时, 薛衣人身上透着一种莫名的煞气。 仿佛他站在那里,便是一杆无坚不摧的枪! “这...这位大侠,你..你?” 男人磕磕绊绊问道。 "你当时在现场?" 薛衣人问道。 “对...对...” “我给你一息时间考虑!” 薛衣人淡淡道。 看着这面如冠玉的公子哥,男人心下一颤。 他预感到自己要是再说谎,多半要遭...... “小的...小的.也是听王屠夫说的!” “王屠夫家在哪里,指个方向.....” 从男人那里知道了王屠夫的摊位,薛衣人一跃而起,如一杆长枪笔直横冲直撞而去。 王屠夫又告诉了他另一个版本,然后指了李裁缝家的地址。 李裁缝口中说出的版本又稍有不同。 最终, 他指了戍卫统领家的方向...... 统领张德彪最近正抱病在家。 两日前, 七夫人将两位化虚境剑修调拨给他,几乎是把他押着出的城...... 虽然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但苦于姜家淫威太甚。 只好硬着头皮去寻那书生。 当在城外一间道观看到那书生在门外划出的一道红线时。 他没有半分犹豫。 闪身退到了众人身后。 然后他看到一道剑光闪过...... 那两尊逼格满满的化虚境剑修连剑都没来得及拔出。 头颅便掉在了地上...... 还有十好几个戍卫,他们像是熟透了的西瓜,只要站在那条红线之内的人, 头颅都争先恐后咕噜噜往下掉! 自打那天起, 他便大病了一场。 再没出过城...... 听到薛衣人的来意。 张德彪额头瞬间爬满了冷汗。 将自己所见所闻全都一股脑吐了出来。 听完故事。 薛衣人笑了起来:“陈兄果然不是普通人。 是了,我早该明白的。 普通人又怎么会有陈兄那样的见识? 一剑斩杀杨束, 又一剑斩杀两位化虚境剑修。 他哪怕不是虚神境大佬,恐怕也不远了!” 说完,他转头看着阴暗处:“大长老,可以想办法救他吗?” ...... 阴影中。 白马山庄大长老沉声道:“你确定他年约二十几岁? 不是老怪物?” “当然不是!” 薛衣人感慨道:“老怪物不会和我喝酒,也不会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拔剑! 今日方知。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像陈兄那样的人物。 在这之前...... 江湖上居然没有半点名声! 如此来看... 那御剑宗和缥缈宗打造的天骄榜,不过是坐进观天罢了。 也就无所谓排名了!” 大长老认可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如果他不是老怪物,一个不到三十岁至少是化虚境的剑修..... 倒是值得铤而走险!” “你错了!” 薛衣人正色道:“我让你出手救陈兄,不是因为他未来可期。 而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 琅琊城外。 陈知命站在一处悬崖上俯瞰着山下密密麻麻的搜寻队伍。 眼里没有半点波澜。 这些人想用他的头颅做晋身之资,就必须做好赴死的准备。 自出城以来, 死在他剑下的人已经超过百数。 很多武者连气感都没有摸到,被有心人稍加引诱,便嗷嗷叫着幻想一步登天! 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后悔了吗?” 钟言站在他身旁,低声问道。 这几天她跟着陈知命辗转奔波,本就虚弱的身子愈加虚弱了。 这崖上的风一吹,她几乎就要飘走。 “迟早会和琅琊姜氏撕破脸皮。 不过是将这一切提前罢了..... 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陈知命给钟言披上一件红色披风,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钟言脸上爬起淡淡的红晕,看着陈知命认真道:“如果侥幸活下来,我想跟着你,浪迹天涯也好,归隐山林也好。 你去哪,我就去哪......” 遭逢大祸。 钟言此时除了面目依旧,性子和早些天那个温婉的富家小姐已经大相径庭了。 半个月前的她,绝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你想得美!” 沉默半响,陈知命嘴里冷酷蹦出四字。 随即一跃而起。 整个人如同大鹏般掠向崖底! “快,那对狗男女在这!” 山崖下。 一阵阵嘈杂喧嚣的声音响起,人群如潮水般向陈知命涌去。 “兄弟们,并肩子上! 生擒陈故,我们一起改名换姓! 生擒陈故,可入姜姓! 泼天富贵就在眼前, 随我冲啊! 杀啊!” 被富贵红了眼的修行者们不要命地向陈知命扑来! 陈知命手指轻扣。 地上一柄凡铁剑飞入手中...... 他背负圣兵木烛,手持凡铁剑。 所过之处。 一颗颗头颅跌落! 钟言怔怔看着山下惨烈景象,喃喃道:“这辈子,我赖上你了... 便是死,也陪你一起!” ...... “啧啧,果然女人只会影响拔剑的速度!” 悬崖上。 形如枯槁的老李双脚荡漾,啧啧感慨道:“一个剑道无匹的剑客,短短三日,竟已经变得像个屠夫,只能算个剑匠了! 喲! 他吐血了! 啧啧~ 可怜~ 强行出剑,只会让他气海剑气暴乱。 便是有那条四脚蛇驮剑梳理,气海怕也千疮百孔了嘞! 红颜祸水呀!” “老李先生......” 钟言顾不得奇怪老李头为什么能凭空出现,慌忙趴在悬崖边上向下看去。 只是悬崖离地三百多丈高。 她一个普通人哪里能够看得清楚! 只能看到山底下杂乱如麻的剑光和阵阵哀嚎。 握着一柄小刀,钟言缓缓收回目光:"老李先生,如果他死了,劳烦您说一声..." “咦?女娃子不求我出手?” 老李诧异地看了钟言一眼。 “您会出手吗?” 钟言看着老李,认真道:“如果您愿出手,我不求你也会救他。 您若不愿,我便是求也无济于事。 如果他死,我随他去。” “他没有开口,老夫不能出手!” 老李啧啧叹了口气,斜眼看着钟言:“再说他也不需要我救,真把他逼急了,别说山底下这些草包。 就算整个琅琊郡的人绑在一起都不够他杀的。 不过他自己也活不成就是了。” 钟言红着眼看向崖底。 已有死意。 “不是老夫不救他,只是咱们有约定,没有他允许,老夫不能出手,要怪自能怪那小子自己作死。” 老李挪到一旁,离钟言远些。 忽然又看着山下,桀桀笑了起来:“喲~ 打北边来了个用剑的后生。 居然是虚神境! 打西边又来个用刀的废物,居然是也是虚神境..... 哟~ 那偷摸藏在暗处的,居然还是个通玄老废物! 啧啧! 陈小子这下死定了!” 第52章 我姓陈,平平无奇的陈 山崖下。 陈知命在一个无头尸体上抹去剑刃上的粘稠血液。 在他身前, 尸体早已堆砌如山。 当他持剑在手的时候。 没有人能够走近他身前一尺。 酣战至此。 此时还站着的人,几乎只剩下了修行者。 甚至哪怕是修行者。 看着满地的尸体也不免心生恐惧! 四个御气境修士将陌刀横在胸前,颤颤巍巍地向陈知命围去。 即便此时这个杀人狂魔已经脸色惨白,七窍流血。 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他们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这个陈故。 用堆砌如山的尸首,向他们证明了一件事—— 无论是御气境也好,化虚境也罢。 没有人能够抵挡的了他一剑。 只要出现在他身前一尺。 剑光所向处。 无人可以活着离开...... “他已经不行了。 杀了他! 快!” 一个中年修士站在远处大声喝道。 他是化虚境修行者,琅琊郡守座下值守,在琅琊郡已是身处高位。 他主动请缨领队前来围猎陈知命。 本以为能用这功劳更上一层楼。 怎料一朝相逢, 陈知命挥剑如收割草的恐怖杀力,让他再生不出半点野心来,只敢躲在远处发号施令。 “这柄剑,又有些钝了!” 陈知命似笑非笑地看着围上来的四位御气境修行者:“最多只能再锄四颗头颅.... 你们, 谁先赴死?” 四个御气境刀客脚下一颤。 面对这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的剑客,他们已经没有拔刀的勇气了! “你们在害怕什么?” 中年修士催促道:“飞黄腾达就在眼前,杀了他!” “快!” 四人对视一眼。 横在胸前的陌刀同时迸发出璀璨刀芒劈向陈知命。 他们紧随其后飞身而起..... 飞黄腾达一步登天就在眼前。 厮杀至此,他们不想错过! “嗡!” 陈知命手臂振荡,那柄早已布满 了裂痕的剑化为八枚碎片。 其中四道将刀芒震碎。 另外四道,则向他们激射而去... 飞扑而来的四人在空中猛地一颤。 跌落在地。 其眉心处, 四节残剑碎片正发出嗡嗡蝉鸣! “废物!” 中年修士恐惧地看陈知命一眼,尖声喝道:“你们上,快杀了他,他已经没有剑了!” “谁杀了他, 本官调他入郡守府,成为郡守府供奉! 功法、元石随意挑选!” 没有人敢上前。 有勇气的已经变成了尸体。 此时还活着的,要么胆子不够,要么想做最后那只黄雀。 眼前这只螳螂虽然已经奄奄一息。 却依旧有着锋利的镰刀..... 他们不想用生命去试探。 陈知命目光扫过人群,艰难弯腰捡起陌刀,像拐杖一样杵在地上。 杀戮至此。 这里的剑,已被他全部用坏了。 见陈知命捡起刀,已然心生退意的修行者们猛地退后数步! 陈知命杵刀在地,四顾不言。 “一个化虚境的剑修就把你们杀的胆寒。 我琅琊境内, 难道尽是些酒囊饭袋么?” 悬崖北侧。 一位身穿锦袍的男子踏空而来。 他腰悬古剑。 剑鞘上刻着一个剑意森然的姜字! 中年修士看到来人,脸色顿时一喜。 从大树后走出,躬身道:“琅琊郡守座下值守沈庸,见过姜长老!” 来人淡淡点了点头。 居高临下看着陈知命:“你就是陈故? 本座御剑宗执法堂长老姜华生,虚神境剑修,今日,赐你一死!” “咳~” 陈知命轻咳一声,抹去嘴角咳出的鲜血,略带嘲讽地说道:“怎么,你是觉得现在有勇气直面我的剑了么? 看了这么久。 是欺我手中无剑,还是说,你以为我提不动刀?” “找死!” 姜华生双眸低垂,修长的手掌缓缓握住剑柄。 “铖!” 一道清脆剑鸣响起。 古剑出鞘。 剑气绞碎空气,携着无上杀意向陈知命掠来! 迎着剑光! 陈知命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这道剑气,太俗。 “轰!” 剑气瞬间将陈知命淹没。 姜华生收剑回鞘,没有看这一剑的战果。 只是低眸冷淡吩咐道:“把这些垃圾打扫干净,不要误了圣子的兴致!” “姜长老......” 沈庸指着尸堆,声音微颤道:“那人...那人没死...” “嗯?” 姜华生轻咦一声,回头看向先前落剑处。 只见那里,堆砌成山的尸体已经被剑气搅得粉碎,鲜血与碎肉飘荡在空中,就像在下一场血雨! 在那血雨中。 陈知命杵着陌刀七窍流血。 可依旧笔直挺立着。 脸上甚至挂着该死的嘲讽...... 悬崖之上。 老李干瘪的嘴角撇的老远,并不是很高兴。 先前那一瞬。 他千里传音询问陈知命需不需要出手。 本以为终于能迎来出山后的第一剑,没想到居然被拒绝了! 而那不要命的小子! 居然在体内气海四处漏风的情况下,敢驱使那条四脚蛇拖拽剑气入海! “变态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 他娘的。 老夫算是彻底服了! 就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 “你是哪个隐世圣地的弟子?” 姜华生握住剑柄, 脸色微沉。 刚刚那一剑,他看似随意一击,实际上已经倾尽全力。 可眼前这年轻人。 竟能以半残之躯接下这一剑。 江湖上不可能有这么妖孽的存在! 作为姜家旁氏族人。 姜华生在剑道上攀登而上。 用一百多年时间一步步跻身虚神境。 剑道造诣并非庸才。 他敢肯定。 即便是被称为圣人有望的姜华雨,也不可能达到这个年轻人的高度! 除非传承不断的圣地或帝族嫡传才有此可能! “你是道门赵无暨,还是姬家后代?” 陈知命杵着陌刀,嘲讽道:“我姓陈,平平无奇的陈,祖上没有出过圣人,也没有出过大帝。 更不是神体..... 你姜氏以血脉论修为,守着万年前的圣人血脉苟延残喘。 却从未想过, 当年的太虚大帝、荒古大帝、甚至五百年前的剑圣朱轻候... 无不是崛起于微末。 以凡体之资横推无敌。 震古烁今! 镇压无数所谓的帝子圣子。 甚至是神子... 杀得禁区胆寒,不敢越人族长城半步...... 难道今人,就一定不如古人?” 姜华生双眸微眯。 道理都懂。 可是以凡体之资想要横推当世无敌。 难如登天! 大荒天下数十万年以降。 也只不过出了太虚大帝与荒古大帝二人而已!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既然这妖孽没有背景,也无势力。 那就只好... 请你去死了! 第53章 使团入城 “那小垃圾要出手了!” 悬崖上,老李双脚荡漾,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 只要陈知命金口一开。 他马上就能把山下这些垃圾清扫干净。 完成首杀! 此时, 所有人都在等待华生出剑... 姜华生气海内元气翻滚,磅礴元气注入古剑内。 这年轻人太过妖孽。 如果让他成长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剑, 他要倾尽全力... “铖!” 一道璀璨剑光亮起,在他元气加持下,数十丈长的剑气从天而降! “轰!” 剑气如瀑,倾泻如注。 “开口啊!” 老李跃跃欲试,耳边隐约已经听到了陈知命的传音。 就在他即将出手时。 一杆墨色长枪破空而至! 长枪如龙。 裹挟着浩浩荡荡的黑云,如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轰~” 剑气与枪芒相逢,悬崖下仿佛炸响了惊雷,卷起的气浪更是将陈知命立身之地淹没! “走!” 仓促间,陈知命听到耳边传来一道苍老声音! 他疑惑地看向那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 来不及反抗便被来人扛在肩上,一溜烟儿跑出不知几远。 半空中。 姜华生脸色惨白,口中一道鲜血吐出。 先前那一枪来势汹涌。 激荡元气将他瞬间重创。 只能眼睁睁看着两道影子从他眼皮底下溜走! “该死!” 他压下翻涌的血气,抬头看着悬崖之上,想要捉拿那个卑贱的婢女。 却发现悬崖上早已没了钟言的身影! ...... “你说那陈故不过二十多岁,已是化虚境剑修?” 琅琊城内,姜氏祖宅。 姜华生脸色阴沉地将今日悬崖下的事情道出。 代表着无上权柄的家主宝座上,家主姜道扬轻咦一声:“你确定他只有二十多岁?” “他眼底没有时间留下的痕迹,应当是年轻人无疑。” 姜华生沉声道:“叔父,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不是道门中人,也不是隐世圣地和帝族嫡传......” 姜道扬手指轻叩座椅,沉吟道:“不过是小孩子们顽劣打闹,居然勾出了这么一条大鱼...” “草莽之中, 不允许出这种妖孽! 老八,你亲自走一趟。 妖孽横生,必有机缘。 务必把那小子身上的秘密掏出来。 就当做我这做父亲的,送给儿子的贺礼了!” 姜老八点了点头,犹豫道:“白虎那丫头至今还没回来,要不要给她去个信?” “不用!” 姜道扬冷漠道:“她怪我当年让老三死在城外,可她从没想过,我肩负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又岂能事事率性而为? 华雨的婚礼,她愿来便来。 不愿来,也就没有必要再回来了!” “唉!” 姜老八叹了口气。 当年三哥何等惊才绝艳,以庶子之身崛起于微末,一路高歌成为家主最有力的竞争者。 怎料飞来横祸。 被游历江湖的帝族嫡传当着琅琊姜氏族人的面一剑钉在墙上。 受尽屈辱而死。 自那以后。 姜家的骨头,就已经软了! 如今就连一个草莽出身的后辈都已经容不下。 想到姜白虎私底下传来的飞剑传信。 老八微微驻足,犹豫片刻后终究没有讲出那个可能。 径直走了出去... ....... 琅琊郡城外。 十二个身披甲胄,腰悬陌刀的皇族侍卫骑在异兽上列阵在前,脸上戴着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在皇族侍卫身后,五匹雪白骏马拉着御制马车,排成一列。 车驾两侧。 有八位礼部官员身穿绿袍,手持玉如意拱卫而行。 车驾上。 随行太监高力士牵着缰绳,手执金色长鞭。 面无表情地遥望琅琊城方向! 历经两个多月,在日行千里的脚程下。 从长安城出发的观礼使团终于在九月初八这日赶到了琅琊! 车驾内,陈知安半躺在褥垫上,神态悠闲地和陈知冬吃着野果... “高公公,怎么琅琊姜氏和缥缈宗不知使团已至么? 为何无人前来迎接?” 见车驾驻足在城外,陈知安捡起一粒乳白色的果子抛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 “许是在路上!” 高力士面无表情道:“再说使团行踪飘忽,他们不知我等今日入城倒也正常!” “原来是这样!” 陈知安淡淡道:“不过连使团入城这么大的事琅琊姜氏和缥缈宗都不知道,看来他们没把大唐放在眼里,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啊!” 高力士嘴角微抽。 脸上面无表情,心底却是暗暗一喜:“来了,殿下所言不差。 这厮果然是个草包。 居然妄想在琅琊境内给姜氏上眼药... 根本不需要自己推波助澜! 哼~ 咱家就看你怎么死!” “大人,要不,咱家入城去催催?” 琅琊郡城就在眼前,高力士几乎已经忍不住想要赶快看到这废物白痴和姜氏对上,破天荒开口征询。 “那倒不用。” 陈知安似笑非笑地看了高力士一眼,开口道:“我们直接进城便是,又不是没地方住。” “孙大人!” “下官在!” “通知下去,我们即刻入城!” “遵命!” 孙通应了一声,调转马头,向车驾后方奔去,边跑边大声喝道:“天使大人有令,使团入城!” 随着他话音落下。 车驾之后。 乌泱泱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站起身来,麻木地跟在车驾后面向琅琊郡城迈去! 城门处。 好不容易大病痊愈的戍卫统领张德彪看着黑压压涌来的人群,眼角疯狂颤抖起来... 贼他娘! 流民不是都被驱逐三百里之外了么。 怎地全都拢在了一起? 待认清走在最前面的皇家侍卫和天使仪仗后,更是心底惊叫一声:“呜呼哀哉,我命休矣!” 没有丝毫犹豫。 张德彪褪下猩红的披风,脚下一扭,瞬间退至戍卫队身后。 眼咕噜乱转。 待看到远处意气风发走来换班的统领、曾经的老部下李二狗时,双眼顿时发出一种叫做绝处逢生的惊喜神色。 几乎快要感谢他八辈祖宗。 “李统领,快快...老夫旧疾复发,撑不住了!” “将军...” 李二狗迎上来,嘴角闪过一丝不屑。这老东西身子骨太弱,短短半个月,都生了几次病了。 那戍卫总领的位置,本将军岂不是唾手可得? “将军,你且去歇着吧,末将替你守着就是!” 李二狗颇有心计地大声吼了一嗓子。 待回头时。 哪里还有张德彪的身影。 “嘿,这老匹夫,跑的比兔子还快....” 拾到一下铠甲,李二狗意气风发地走出甬道。 刚迈出城门。 耳边一个慵懒声音传来:“这琅琊郡守姜道陌,莫不是要造反不成?” 第54章 流民算什么人? “这人疯了?” 李二狗怒目向那声音的方向瞪去、呵斥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如此辱我郡守大人?” “来人,将这狂徒拿下,斩首示众!” 能够成为统领,李二狗除了舔功了得外,最重要的是运道好。 论资历论修为。 他在诸多戍卫队长里面都算不得拔尖,年满六十,至今也不过堪堪入了御气境的门槛罢了。 奈何那些拔尖的人,除了张德彪,基本上都排队领了盒饭。 这戍卫副统领的位置才从天而降落在他头上。 这也就导致他在意气风发之余有些心虚,生怕什么时候又成了满大街巡城的小队长。 这种心境下, 他自然对上头的大人物们忠心不二,甘为走狗爪牙。 所以哪怕以他浅薄的眼界看出这人必定身份不凡,多半是个世家子弟,也坚定地选择了拔刀! 毕竟这是琅琊、 你背景再深厚又如何,过江龙还能够玩得过地头蛇不成? 更何况,姜氏那是妥妥的坐地虎啊! “斩了!” 李二狗刚捋清思路,便听见一道懒散声音响起。 他疑惑抬头望去。 只见一根金色长鞭不知何时已挂在自己脖子上。 一个面无胡须的男人正手握长鞭朝他阴冷笑着。 人头落地! “哔!” 城门处顿时响起一声声惊呼。 这才几天啊! 怎么又有人敢在琅琊行凶? “不知死活的东西,观礼使团也敢拦?” 高力士冷笑一声,运转元气朗声道:“大唐武德陛下天使、陈留候府小侯爷、礼部招待郎陈知安大人受太子殿下诏令,前来观礼祝婚! 琅琊郡守府秘书郎何在,还不前来觐见天使礼团?” 他声音尖利,元气浩荡向城内飘去。 只一瞬。 小半个琅琊郡城,都知道长安陈留候府的人到了。 而且很嚣张... 陈知安双手笼袖,任由高力士发挥。 毕竟他这次前来琅琊,老家伙给了他十足的本钱。 主打的就是个无限嚣张... 当年朱婉儿登门退婚的耻辱。 这次必须讨回来。 如果二哥陈知命不现身,他就挽起袖子亲自干! 郡守府。 琅琊郡守姜道陌站在阁楼上俯瞰着城门处的使团。 “这小侯爷,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在他身旁,缥缈宗长老王厚德蹙眉道:“经过他这么一闹,对您怕是影响不大好!” “无妨!” 姜道陌淡淡道:“琅琊郡,不是长安能够左右的。” “那倒也是。” 王厚德露出几分羡慕。 缥缈宗虽然同为圣地,圣人血脉却没有留在缥缈宗,就连圣兵也是残缺的,根本无法发挥其真正的威能! “看到那位小侯爷,本官倒是挺好奇。 你们缥缈宗当初为何要和陈留候定亲?” 姜道陌淡淡道:“而且还是奚宗主主动上门交换的婚书!” “这个...” 王厚德支支吾吾道:“宗主自有她的想法吧,在下倒不是很清楚!” “呵呵~” 姜道陌脸上略微嘲讽道:“无论从陈留候的修为还是底蕴,都和缥缈宗都相去甚远。 陈留远在北荒。 茹毛饮血之地。 陈阿蛮又是出了名的废物不善经营。 你们主动与其结亲自然不是看中了陈留候的爵位。 想必, 是为了飘渺圣主的圣兵—— 神火炉吧!” 王厚德脸色微变。 当初和陈留候府结亲,的确是为了神火炉。 神火炉传承几万年,炉火早已熄灭。 他们收到内幕消息。 陈留有圣墟神火,可惜私底下搜寻多年始终无法寻到其踪迹。 直到奚梦青领着朱婉儿前往长安拜访陈阿蛮。 此事才有了转机。 原来那圣墟之地,陈阿蛮之子陈知命竟曾无意闯入过。 且亲眼看见过神火。 于是在奚梦瑶极力撮合下。 年仅七岁的朱婉儿和八岁的陈知命成了青梅竹马。 又在三年后交换了生辰,缔结婚约! 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 王厚德便是真的不清楚了。 只知道十二年前陈知命带着朱婉儿进入圣墟。 此后没多久。 宗主便带着朱婉儿离开长安。 回到了缥缈宗。 紧接着, 长安城传出陈知命气海被废,道途无望的流言..... ...... 沉默半响,王厚德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道:“郡守大人,我们就任由使团如此横冲直撞?” “不然呢?” 姜道陌负手淡淡道:“一乳臭未干的纨绔罢了,难道还要你我前去迎接不成?” “他毕竟从长安而来...” 王厚德犹豫道:“代表那位的脸面!” “王兄,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 姜道陌霸气道:“万年以降,皇朝更迭不知凡几,可琅琊,从来都是我姜家的琅琊! 便是今上。 也不能忤逆这个规则!” “受教了!” 王厚德看着霸气侧漏的姜道陌。 心里腻歪的不行。 若我缥缈宗圣兵无损,谁还不是个圣地? 何至于低头做小把圣女嫁给你们... ...... 城门处。 使团开道,领着乌泱泱的流民挤入城中。 陈知安站在撵驾上。 面无表情地看向内城深处。 那里,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正一步步向城门处踏来。 脚步震动四野,仿佛踏在流民们心尖上。 陈知安感觉到一种压抑的情绪正在流民身上滋生。 流民们麻木的眼神里露出恐惧。 却没有人挪步后退! 短短三个月,被撵出城的三万多流民,如今还活着的仅有近一万人。 如果不是遇到了使团,便是这一万多人恐怕也早已埋尸荒野。 没有地方会接收他们。 他们不是难民,却比难民还要凄惨。 因为这不是天灾。 而是人祸! 回琅琊城,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哪怕是死。 他们也宁愿死在琅琊城内! “高公公,本官一直很好奇,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流民难道不算大唐子民么?” 陈知安看着已经出现在视线内的琅琊府兵,面无表情道:“长安如此、清河郡如此、河间郡如此、琅琊也是如此... 好似只要成为流民,他们便和你们不再是同一个种族。 而是卑贱恶心的畜生!” 高力士嘴角扯起冷笑:“流民算什么人?他们又交不起赋税。” 第55章 跻身通玄,诸佛鬼神共听之! “原来你们竟是这样想的。” 陈知安回头看着流民,沉默片刻后,起身缓缓道:“我觉得这不对,哪怕你们都认为理所当然!” “天使大人!” 三千府兵身披甲胄,手执长枪列队站在使团前。 琅琊郡守座下值守沈庸骑着一匹头角狰狞的异兽,居高临下看着陈知安:“天使大人,接待会馆已清扫干净,恭请使团入馆歇息!” “如何安置流民?” 陈知安抬头问道。 “这就不是天使大人操心的事了。” 沈庸冷淡道:“郡府早有禁令,特殊时期,流民有碍观瞻,驱逐城外三百里,违令者斩!” “你打算将他们都杀了?” 陈知安知道大荒天下的掌权者狠,却没想到居然能这么狠。 一万多条人命。 仅仅因为有违观瞻就要全部处死... “我如果不同意呢?” 陈知安冷冷道:“他们是我大唐子民,不是你琅琊郡府的私产。” “天使大人好大的威风。” 沈庸轻轻拍打异兽,不以为然道:“我琅琊郡令,便是长安的皇帝陛下也不会指手画脚,没想到天使大人年纪轻轻...” “长安怎么做我不管!” 陈知安打断沈庸的话,冷声道:“但本官见着了,就偏要管! 你们随意打杀我大唐百姓, 可曾问过当年厮杀天下,驱逐外贼的百战老兵? 问过死在战场上的昭昭英烈? 你肯定没问过。 但我问过。 他们说。 不同意!” 话落、 陈知安振臂道:“我大唐子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当站在英魂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 诸君, 且随本官入郡府。 本官要替百战老兵们问一问。 替那些死在战场上的英烈们问一问。 他们的后代子孙, 是不是我大唐子民! 在我大唐疆域之内, 青天白日之下, 他们的后代子孙,能不能挺直脊梁站在自己的土地上!” “我等愿往!” 流民内,一位衣衫褴褛的青年嘶声高喝道:“我吴广胜,愿随大人叱问姜道陌!” “我等愿往!” “轰!” 天穹之上,大道之间。 滚滚雷音下。 近万人嘶声高呼。 琅琊郡城内人人皆变色! 如果钟言指天发誓不过是蚍蜉临死前的蚊声,此时陈知安掀起的浪潮,便是向琅琊姜氏堂堂正正射去的一支利箭。 很少有人生来便是流民。 许多都是被苛捐杂税逼到无路可走,卖了田地、卖了身子、最终无路可退的百姓。 物伤其类! 早已习惯了卑躬屈膝的百姓,有人忽然开始思考。 凭什么? 凭什么姜家永远高高在上。 凭什么琅琊城赋税如此之高? 凭什么你姜家少爷结婚,因为有碍观瞻,便要处死这么多人? “该死贱民......” 听着耳边传来的呐喊,沈庸脸色阴沉,拔剑指着陈知安:“陈知安,你身为天使,竟敢妖言惑众,辱我琅琊郡守府尊?” 陈知安根本不理他,转身坐到撵驾上:“柳先生可在?” “我在!” 一道青衫背剑踏步而来。 静静立于虚空。 陈知安淡淡道:“起驾,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是,老板!” “列阵!” 沈庸脸色微变,高声喝到:“琅琊府军听令,流民入十步之内,斩!” 撵驾缓缓启动。 十二位皇家侍卫抽刀出鞘,死死护卫在撵驾四周。 这是他们的职责。 陈知安哪怕让他们去死,他们也只能执行! 礼部官员们则不然。 心想不过只是参加个婚礼,怎么感觉他娘的要成了乱臣贼子? 恨不得一刀劈死陈知安这狗贼。 就连一直暗戳戳期待陈知安和姜家干上的高力士,这下心都慌了! 可是大势之下。 哪里有他选择的余地。 现在整个使团,都已经被陈知安裹挟。 哪怕他现在反戈,怕是琅琊姜氏也不可能信任他! “小杂种...” 高力士暗骂一声,敛息悄悄向后挪,想找机会溜号,保命要紧! “黄口小儿,找死!” 有府兵姜姓统领抽刀向陈知安劈去。 只见剑光闪过。 那位统领长刀和身体,瞬间被破为两半! “虚神境?” 沈庸脸色瞬变,府军统领可是郡守大人的亲信,化虚境修为,竟被那青衫男子随意一剑斩了? “怎么办?” 副统领走上前来,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潮颤声道:“真全杀了么?” “我哪知道...” 沈庸回头看着郡府方向,心想我特么又不姓姜。 说归说, 可真要杀了天使,沈庸深知自己根本兜不住! “陈知安妖言惑众,意图谋反! 郡守有令, 生擒陈知安! 流民犯禁者,依律处死!” 就在沈庸不知所措时,又一道身影踏空而至。 “王大人!” 沈庸看到来人,心下稍安。 王厚德是缥缈宗长老,通玄境修为。 又是琅琊郡新上任的州同。 有他出面。 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王厚德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心底却有些无奈。 缥缈宗和御剑宗结亲,姜家也投桃报李,给予了他们一些权柄。 这州同之位。 便是两家联姻的结果! 可是没想到刚上任就遇到这种事。 这是长安城来的天使啊。 姜道陌那厮只顾自己霸气,却把自己推到前面来。 真要杀了陈知安。 缥缈宗就真的只能和姜氏捆绑在一起,一条路走到黑了! 只是明知如此。 他却没有拒绝的余地! 负手立于虚空,王厚德沉声道:“陈知安,念在陈留候的情分上,你领使团官员入馆吧。 本座可以请姜道陌郡守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陈知安淡漠看了他一眼:“是缥缈宗的人?” “本座缥缈宗大长老。 通玄境!” “原来是缥缈宗的白眼狼。” 陈知安抬手,冷冷道:“本官要带他们入城,还是那句话,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无知小儿,不知死活!” 王厚德气急而笑,通玄境修为展露。 浩荡威压如同实质向陈知安涌去。 想要将陈知安压跪在地。 “斩了!” 陈知安稳坐撵驾,别在头上的木簪泛起一道青光,抵住这浩荡威压。 与此同时。 柳七于虚空中踏步前行。 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便隆重一分。 待他站在陈知安身前时。 气势之盛, 已然不下于王厚德。 王厚德脸色微变。 这青衫客,竟要跻身通玄境了! “今日, 我柳七在此,以剑为媒,以青楼为介。 立大道之种! 愿以手中三尺剑,庇天下寒士! 此愿, 苍天为鉴,诸佛鬼神共听之! 今日柳七, 跻身通玄!” 第56章 眉如横刀,癫狂如虎! “轰!” 随着柳七话音落下,天空中响起一声惊雷。 一道刺目阳光从黑压压云中洒下! 照在柳七身上。 与此同时。 柳七身上涌现出一道玄妙奥秘的气息,将他映衬的如同一尊圣人! 此一瞬。 琅琊通玄境以上修为的修行者,都将目光落向柳七! “竟是天道认可,圣人赐福! 柳七...” 郡守府阁楼上,姜道陌脸色不复之前的霸气,阴沉道:“没想到此人之道种,竟可得天道认可,上古圣人赐福!” “这是圣人之资! 圣路上,又有了一个先行者!” 缥缈宗,奚梦青遥遥看向琅琊郡城,喃喃道:“此人天纵之资,却甘心委身青楼做一个掌柜,陈阿蛮... 你到底隐藏了什么?” 姜氏祖宅。 家主姜道扬轻叩座椅,缓缓道:“让四哥招揽柳七,如果招揽不成,一定将之扼杀在通玄境!” “是人是鬼都在秀,就我一个在挨揍!” 辇驾里,陈知安看着逼格满满的柳七,有些羡慕:“不过跻身通玄罢了,竟闹出这么大动静!” “柳先生是个读书人。” 陈知冬抬头笑吟吟道:“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呵,说的你好像见过多少读书人似的。” 陈知安调笑一句小知冬,随即用手戳了戳发呆的高力士:“走啊,有一尊通玄境小宗师护道,你怕什么?” 辇驾继续向前。 半空中。 王厚德稍微有些尴尬。 身为老牌通玄境小宗师。 他发现眼前这刚入通玄的柳七气势之重,竟比他还要盛了半筹。 那凡铁铸造的三尺剑更令他生出无端的恐惧。 他有种预感。 自己要是出手,多半敌不过这厮,要被斩于剑下! 进退两难间。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本官姜道陌,恭喜柳先生入通玄小宗师境。 今日之事无非意气之争罢了,本官在郡府恭迎天使降临!” 柳七没有回话。 落在辇驾上盘膝坐下。 街道上, 三千府兵如潮水般褪去。 分列两排。 给使团和流民让道。 先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转眼变得像是夹道欢迎般。 高力士架着车从道路中间走过, 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得意。 尖声唱道:“大唐武德陛下天使、陈留候府小侯爷、礼部招待郎陈知安大人及长安帝都柳先生,入琅琊郡守府...” ...... 琅琊城内一处宅子里。 一个布衣青年缓缓放下手中的剑、脸上罕见露出了些温和笑容:“知安结交了个不错的朋友!” “呸! 姜家果然一代不如一代了。 一个通玄境就给他们吓成这样!” 青年身旁,啃着鸡腿的老李随手抛掉一根树叉子。 愤愤不平地碎了一口。 极其不爽姜道陌的退让。 “那位小侯爷,是你弟弟?” 磨坊处,钟言把手里的麦子推入磨心,故作漫不经心道:“你说来琅琊见未婚妻,那位小侯爷又是你弟弟...” “你猜的不错,我是陈知命!” 陈知命幽幽道:“早就说过你大可不必愧疚,我和姜氏迟早会是敌人。” “不是愧疚!” 钟言推磨的手微微一顿,认真道:“是欢喜!” “嗯?” ...... “姜大人,下官诉求便是如此。 让流民进城,甚至不需要给他们遮身之所。 他们自会去寻条活路。” 郡府内。 陈知安站在堂下,看着高高在上的姜道陌,略微嘲讽道:“既命贱如草,总归比温室里的花朵们顽强些...” “本官府上的杂草,向来是随手拔了的!” 姜道陌淡漠道:“要他们入城挣命也不是不行,只要柳先生入我姜家门庭,以天道誓约起誓永不背叛,本官不但让他们入城,还赐他们土地。” “你长的挺美!” “这我知道!”姜道陌道。 陈知安叽讽道:“既然你长得挺美,就别想得太美。 你是不是忘了, 这些流民本就是你治下之民,是你导致他们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抛尸荒野! 本官来此,是代琅琊百姓问罪于你。 而不是和你谈条件来了!” “哈哈哈哈.....” 姜道陌脸色冷下来,俯首盯着陈知安:“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说话? “是谁给你的勇气,敢如此放肆。 真以为本官不敢斩你?” “我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陈知安直视姜道陌:“倒是姜道陌,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说话?” “杀了!” 姜道陌面无表情道:“早就说过没法谈,老五偏觉得可以,杀了就是哪里需要谈?” “诺!” 郡府右侧,一位身披玄铁甲胄的铁甲将军腰间宝刀出鞘。 瞬间便出现在陈知安身前。 刀光冷冽。 欲将他斩于刀下。 “铿锵!” 便在刀光即将落在陈知安身上时,柳七的凡铁剑划出一道剑光后发先至。 柳七青衫踏来,于虚空中握住剑柄:“且用你人头,拭我剑锋!” “后进末辈,也敢猖狂?” 姜铁甲乃是琅琊郡府兵统领,统御十五万府兵。 一身修为已至通玄境后期,又有玄铁铠和玄铁刀加持,是琅琊郡府内,除了姜道陌之外的最强者! “锵!” 刀光如织。 瞬间将柳七和陈知安笼罩。 竟想要将他们两人一起斩杀于此。 柳七挥剑斩出一道剑光,拉着陈知安身形暴退。 出现在郡府外。 紧接着, 只见他单手仗剑,左手手指结出一个玄奥印记。 天空之上。 一个如山岳般的青色光掌瞬间凝结,浩荡威压笼罩整个郡守府! “道门太玄印?” 姜道陌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轰!” 郡府的琉璃瓦瞬间湮灭。 屋穹之上, 掌印落下! 姜铁甲抬头露出残暴笑容,一步迈出,玄铁甲上绽放银芒。 龙行虎步间, 宛若一尊虚空行走的神袛。 竟硬抗太玄印,一刀劈向柳七! “就你有绝学?” “呜~” 这一刀煞气缭绕,刀光之中更是有一头白虎虚影咆哮扑向柳七! “白虎圣经!” 姜道陌神色诧异,铁甲竟能以凡体召唤出白虎虚影。 可惜他圣人血脉稀薄。 如若不然,这虚影几乎可以实质化,召唤出一头通玄境圣兽。 白虎虚影呼啸而至。 柳七脸色微变,不愧是圣人术,这白虎竟能侵蚀他的阴神。 姜铁甲舔了舔嘴角的血液。 眉如横刀, 癫狂如虎! 第57章 甲不过百,过百则无敌! 这是硬抗太玄印的代价。 也是强行使出白虎圣术的代价。 “轰!” 一刀之下,柳七如破碎的棉絮被劈飞出去。 “不过如是!” 姜道陌坐在高高的官椅上,哪怕先前太玄印威压如海,府衙屋顶破碎,他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陈知安, 现在你知道是在和谁说话了么?” “抱歉!” 远处一道落拓青衫踏步而来:“刚入通玄,还不太适应!” 声音由远及近。 每走一步。 他手中剑便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剑痕。 剑痕转瞬即逝。 当最后一个应字落下时。 柳七已经出现在姜铁甲身前。 随即, 虚无中一道道剑光不知从何而起,携浩然之势落下。 柳七与姜铁甲身形交错。 姜铁甲身形顿时僵直。 瞳孔放大。 脖子上一条微不可见的细线缓缓渗出鲜血! 山岳般的身体轰然倒塌! 柳七仗剑而立,自言自语道:“以剑为笔,以血为墨,于虚空落笔! 这一剑。 就叫柳词好了。 此剑随我半生,一直无有其名。 今日起,它便是浩然!” ...... “该死!” 姜道陌猛拍桌案,一头狰狞白虎凭空虚渡,将姜铁甲的尸体叼回。 姜铁甲的阴神茫然地从尸体飘出。 待看到自己的肉身时,顿时勃然大怒,立刻就要找柳七拼命! 姜道陌伸手一拽,将他阴神收入袖中。 威压如山向柳七逼去。 如同一个暴君:“柳七,陈知安... 你们, 让本官彻底怒了!” 柳七横步站在陈知安身前,一言不发看着姜道陌。 负在身后的手臂,不知何时已有鲜血潺潺直流! 先前姜铁甲那一刀,柳七并非毫发无损。 甚至伤势很重。 此时被姜道陌通玄境圆满的威压一激,再也压制不住伤势。 “姜道陌!” 陈知安见柳七受伤,站出身来大声喝道:“还记得本官先前说的吗? 本官来此,不为谈判。 只为战死的先烈问一句。 他们的子孙后代,有没有资格站在我大唐疆域的土地上。 有没有资格称之为人! 他们,能不能堂堂正正站在这琅琊方寸之间! 你问本官知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本官现在告诉你...” 随着陈知安话音落下。 撵驾里响起一道号角之音。 号角低沉, 像在追忆逝去的袍泽,又像是在召唤死去的英灵! 随着号角响起。 琅琊城外一片山脉之巅上。 忽然出现一条黑线。 他们身披黑甲, 手执陌刀,身骑黑色战马。 如同雕塑般肃穆站在山巅! 他们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就像一群幽灵。 甚至如果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但没有人敢忽视他们。 因为他们是陈留甲。 甲不破百,破百则无敌! 此时那山巅之上。 是三百六十骑! “候!” ...... “姜道陌!” 陈知安站在辇驾之上,指着姜道陌喝问道:“现在请你告诉本官... 流民是不是我大唐子民。 能不能堂堂正正站在这片土地上! 琅琊所属, 还是不是我大唐疆域!” 姜道陌脸色铁青。 以他的修为,自然能看到那三百六十道黑骑的恐怖之处。 他们明明是三百多人, 给姜道陌的感觉却如同一人。 只是一眼。 他便看到了宛如实质的杀意。 "这就是你的底气..." 姜道陌手指微颤,负手道:"便是如此,我琅琊姜氏又有何惧之....." "我没问你怕不怕。" 陈知安呵斥道:"我是问你,流民到底算-不-算-人!" "算!" 就在姜道陌犹然嘴硬时,一道身影飘然而至,抢先开口。 来人面目依稀和姜道陌有几分相似,只是和姜道陌的威严霸道比起来,更多了几分仙风道骨。 只见来人几如臣子觐见般躬身行礼,恭敬道:“御剑宗宗主姜道宗,见过帝都天使! 此事, 是老四做错了!” 陈知安坐在撵驾上,居高临下看着姜道宗:“错在哪里?” “错在不该驱逐流民,滥杀无辜!” 姜道宗恭敬道:“更不该顶撞天使,此事我琅琊姜氏自会给天使一个交代!” “你打算如何交代?” 陈知安把玩着手腕上的手链,漫不经心的态度。 几乎真的像是在聆听下属汇报工作。 姜道陌看陈知安这副做派。 脸色铁青满眼猩红。 杀意沸扬。 指甲深深陷在肉中,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琅琊姜氏这一代兄弟众多。 老大和老五是嫡子,地位高不可攀。 老二和老四是侧室所生,亲娘死得早,打小便相依为命。 哪怕如今身处高位,感情依然如故。 老三和老八,则是婢女所生,地位最低,以至于当年眼睁睁看着老三被人钉杀在城墙上,无人前去救援! 老六和老七早夭。 看着贵为一宗之主的兄长在这个黄口小儿面前卑躬屈膝。 受尽屈辱。 姜道陌胸中杀意几乎要化作实质! “怎么,你想动手?” 感受到姜道陌的杀意,陈知安嘴角挂起一抹讥笑:“你在委屈什么? 这样就受不了了? 流民们在城外哭天喊地求你给一条生路时。 怎么没见你受不了? 你把屠刀挥向手无寸铁的流民身上时,又有谁在意过他们的委屈? 再敢用那眼珠子瞪着本官! 本官立刻斩你! 本官倒想看看,你琅琊姜氏的头,有没有北座王庭那些蛮子硬!” “大人!” 姜道宗苦笑一声:“大人何必戏弄愚弟,当年幽灵黑骑在北荒杀的血流漂橹,刀锋所指所向披靡。 杀得北座王庭数百年不敢南下,奠定大唐万世基业! 便是家父也推崇备至。 只是不知原来竟是陈留王所属! 如今看来, 世人误会陈留王良多! 此事是我姜氏做错了,在下愿出资三万金安置流民,免流民三年赋税,昭告琅琊十二县邦!” “不够!” 陈知安声音阴冷:“活着的流民能安置,死了的呢? 用什么来补偿?” “死了的?” 姜道宗微微一怔,似乎从没想过一群死人有什么值得补偿。 陈知安嘴角勾起嘲讽笑容。 他以为姜道宗至少会比姜道陌好些。 原来,都是一样的。 在他们眼里,贱民如草。 甚至连半点歉意都没有。 陈知安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指着郡守府外缓缓道:“你看,这琅琊城内张灯结彩。 可城外不过百里,饿殍遍地,尸横遍野... 你们高高在上看不见, 可本官看见了。 我看见他们易子而食。 看见野狗成群结队,在啃食他们的尸骨。 尸骨太多,它们甚至挑挑拣拣! 看见母亲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挣一线生机,卖了自己所有能卖的一切! 可她的孩子, 最终还是没有活下来。 被饿得发昏的人硬生生撕成了碎片!" 说到这里,陈知安叹了一口气,低头缓缓道:"死去的人已经开不了口了! 没有人在乎他们在想什么。 没有人为他们讨回公道! 如果本官没有看到,也可以不管不顾,甚至可以和你谈笑风生,高高兴兴观礼,高高兴兴返程。 可本官看到了! 看到了, 就没办法装作看不到。 本官一闭上眼睛,眼里浮现的便是满地的尸骸...” 第58章 给你三息,留你全尸 姜道宗脸色微沉。 在他看来,能够接收流民,甚至免税三年,已经是琅琊姜氏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可听这位小侯爷的意思。 似乎想要得更多! “说来好笑...” 陈知安说好笑,他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自顾低头面无表情道:“在长安城,本官行事荒唐,欺男霸女,声名狼藉,本以为本官已经足够坏了... 可初涉江湖。 才发现和你们比起来,本官已经算是个难得的好人! 好人啊! 本官不想做好人。 可那满地尸骨,让本官甚至没办法入睡! 为了能让本官睡个好觉。 姜道陌... 你自裁吧!” “呼!” 此言一出,场间顿时鸦雀无声。 无论是郡守府的满堂文武,还是跟在使团后那乌泱泱的流民,都没想到陈知安会说这样的话! 琅琊姜氏,圣人世家。 圣兵激活后,便是返真境大宗师也只能暂避锋芒。 除了当年姜老三被帝族嫡传一剑钉杀在墙上,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对姜氏嫡系喊打喊杀来了。 可现在。 一个少年, 竟敢让一宗通玄境圆满的姜氏嫡系自裁! “你要我自裁?” 姜道陌气势陡然暴起,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就连姜道宗也缓缓直起了身子,冷冷看向陈知安! “这不正是你们擅长的么? 权势压人!” 陈知安直视姜道陌,冷声道:“给你三息时间,留你全尸!” “找死!” “轰!” 姜道陌暴虐出手,元气翻滚。 一头残暴白虎自他拳头之上咆哮而至,向陈知安扑来。 一出手便是姜氏绝学白虎圣术! 他要在瞬间杖毙陈知安。 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出手。 便可能再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有姜老三的前车之鉴,他没有把握姜老五会为他激活圣兵! 便在白虎即将撕裂陈知安时。 使团辇驾内伸出一只枯瘦手掌。 向白虎遥遥一指!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指。 整个天穹之上。 风云瞬间变色。 一道漆黑如墨的恐怖指印从天而降。 浩瀚威压如同天倾。 瞬间碾碎白虎。 去势不减,径直将姜道陌压跪在地。 “啊!” 姜道陌惨叫一声,肉身在指印压迫下发出咯吱咯吱的碎裂之音。 浑身更是渗透着细密血珠。 转瞬之间便如同一滩烂泥躺在地上。 “小少爷,是直接碾死?” 枯瘦手掌的主人坐在撵驾内开口问道。 他声音干瘪而沙哑,头发稀疏且灰暗无光。 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这老东西大约活不了几年了。 给人一种风烛残年的景象。 可他仅仅只是一指。 便将一个通玄境圆满的小宗师压倒在地。 仿佛杀死一尊通玄,和碾死一只蝼蚁并无不同! “大人! 不要!” 姜道宗脸色惨白,赶忙出声阻止。 这老人至少是一尊洞天境宗师。 修行路途,越往后走。 境界之间的差距越大。 姜道陌身为琅琊郡守,修为已至通玄境圆满,只差一步便能迈入洞天境! 可正是这小小的一步。 让他甚至连一指都接不下。 “我给过他机会了!” 陈知安冷淡道:“说好的三息留他全尸,他自己没把握住!” 话落。 指印轰然落下! 姜道陌肉身粉碎。 其阴神瞬间出逃想要远遁! 老管家手掌挥动, 有狂风掠过。 姜道陌和姜铁甲的阴神,灰飞烟灭! 姜氏祖宅! 姜道扬豁然抬头看着郡守府方向,脚下一步迈出,整个人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门口! “回来!” 宅子最深处,一道威严声音响起。 “大哥!” 姜道扬低沉道:“老四死了!” “我知道!” 宅子里,威严的声音淡漠道:“甲不过百,过百则无敌。当年北荒战场上,黄老狗曾率黑骑猎杀过返真境大宗师! 此时我紧要关头,不能出半点意外!” “是,大哥!” 姜道扬缓缓退回家主宝座上,双目紧闭,就像一尊泥塑菩萨。 许久后,他睁开眼。 平静的声音响彻在整座琅琊郡城:“姜氏子孙姜道陌,身为琅琊郡守,在其位不谋其政,驱逐流民,滥杀无辜。 致使数万臣民流离失所,抛尸荒野。 今本座以家主之令,废除其琅琊郡守之位,逐出姜氏! 郡守之位,由姜道守接任!” ...... “姜道扬!” 郡守府外的广场上,姜道宗听到这平静到了极点的声音。 转头看着姜氏祖宅。 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 握剑的手臂青筋暴起,气海之中满湖元气蒸腾,气机紊乱。 一丝不苟的青丝瞬间化作了灰白! “啊!” 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他手中长剑发出一道璀璨剑光,瞬间将整座郡守府搅得粉碎! 陈知安双手笼袖,冷眼看着姜道宗暴走。 杀人者,人恒杀之。 姜家为了所谓的圣子大婚,驱逐流民,让流民们流落荒野,饿殍遍地,死伤无数。 直接处死的更不计其数。 流民也有兄弟,也有子女,也有父母。 但他们没有力量,只能默默将仇恨咽下,甚至都不敢有表露分毫。 如今不过身份调转。 姜道陌从施暴者,变成了受害者罢了! “陈-大-人!” 发泄一通后。 姜道宗转头看着陈知安。 身体缓缓躬下,恭敬道:“明日午时,老朽在御剑宗,恭迎天使圣驾!” “好说!” 陈知安抬手道:“姜宗主且去忙,本官在此等着新上任的郡守大人!” ...... “姜道宗,挺能忍!” 看着姜道宗远去的佝偻背影,柳七缓缓道:“想要杀老板的人,从此又多了一个!” “所以你得继续努力了,柳大宗师!” 陈知安笑了笑,感慨道:“相比于我,他恐怕更想杀姜老五。 不过都不重要。 他之所以忍,是因为他知道杀不了我。 既然杀不了我,我怕他干啥?” “刚才... 你就不怕姜家激活圣兵直接将你碾杀?” 沉默片刻,柳七问道。 “不怕!” 陈知安盘腿坐在撵驾上,笑道:“出长安时,陈阿蛮给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柳七对那位把陈留王干成陈留侯的陈阿蛮。 还是比较好奇的。 毕竟没人比他更清楚现在青楼里的恐怖力量。 “他说现在这个江湖啊,水浅王八多。 都是一群小王八,看不惯直接踩死。 别脏了脚就行!” 柳七微微一怔,看着城外群山上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的黑骑,感慨道:“手握陈留甲,他确实有这个资格说这句话!” ...... 第59章 兄妹三人聚首! 姜道守在姜家的地位很尴尬。 明面上他是姜家八虎之一,姜家最年轻的通玄境小宗师。 可除了早已死去的三哥,从没人把他当做亲人过。 在三哥死后。 他更是早已习惯躲在无人注视的黑暗中。 此时站在一座偏僻院落门外,听着耳边响起的声音。 他没有骤然富贵的喜悦,反而有些伤感。 琅琊姜氏, 所谓的圣人世家。 不过是抱着一块废铜烂铁苟延残喘的腐朽残余罢了。 对下严苛,肆意夺掠。 对上献媚,摇尾乞怜。 在他看来,早就无可救药了。 以至于哪怕他收到姜白虎的飞剑传信,早早知道陈留侯隐藏颇深也没有提醒姜老五。 因为他知道没有意义。 姜家血液里的自信,在数千年的恭维和吹捧下。 早已变成了骄傲自大。 不见棺材,是不会落泪的。 将心绪抹平。 姜道守轻叩柴门。 不多时, 一个锦袍公子将柴门从内里打开,见是姜道守,锦袍公子嘴角挂起爽朗笑容:"姜八爷,恭喜啊,荣升琅琊郡守!" "不过一泥塑木偶罢了,何喜之有..." 姜道守进入院子,见院子里没人,疑惑道:"薛公子,李前辈和陈公子呢?" "陈兄去走亲戚了,老李头和钟姑娘非跟着去。 我也想去,他不让。" 锦袍公子愁苦道:"他说我枪意煞气不足。 让老李头给我画了一杆枪,说我什么时候不敢直视的那幅画时候,就可以出门了!" "李前辈给你画的?" 姜道守惊讶地看着锦袍公子,脸色多少有点复杂。 "喏!就在那里。" 锦袍公子指着一面爬满裂痕的土墙,笑道:"老李技术不行,歪歪斜斜,画得挺丑!" 姜道守抬眼望去。 目光刚落向墙壁,瞬间闷哼一声退后数步,双眸两行血泪直流。 目之所及处。 哪里是什么歪歪斜斜的画,分明是一杆煞意滔天的长枪! "你咋了?" 锦袍公子扶住差点倒地的姜道守。 不明白为啥一幅破画,竟给姜八爷吓成这副鬼样。 "我没事。" 姜道守摆了摆手,拭去带血的眼泪,语气复杂道:"薛公子,你可真会交朋友啊~" "那是!" 锦袍公子得意笑道:"当时陈兄从我身边走过,我一眼就看出陈兄卓尔不凡,绝不只是闻到了酒香。" 锦袍公子, 正是那日让大长老出手的薛衣人。 那天白马山庄大长老一枪破了姜华生的倾力一剑后,扛着陈知命就跑。 薛衣人则带着钟言和老李头悄悄溜走。 然后在路上撞见了奉命出来猎杀陈知命的姜道守。 彼时薛衣人将老李头和钟言揽在身后。 毫不犹豫拔出长枪,指向姜道守。 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姜道守却没有出手,反而直言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躲过姜氏的追杀。 薛衣人当然不会相信。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陈知命从黑暗中走出来。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 薛衣人依稀只听到了大公子、白虎街寥寥几个字。 最后他们一行便和姜道守来到了这个偏僻小院。 见陈知命不在, 姜道守也就没有过多逗留。 向薛衣人告辞后,转身向郡守府方向走去。 ...... 琅琊郡守府。 乌泱泱的人潮散开。 陈知安遥遥看着那身着布衣背负木剑慢步踏来的身影。 脸上笑容有些僵硬。 他毕竟没有真正见过这位二哥,所有关于陈知命的印象都只是前身的记忆! 只是觉得这个脸色苍白的青年很亲切。 亲切到陈知命拍他的头,又粗暴揉乱了他满头青丝都没有半点怒意! “知安?” 陈知命嘴角勾起笑意:“六年不见,你都这么大了!” “还有小知冬,你在躲什么?” 陈知命把陈知冬从陈知安身后拽出,狠狠揉了揉她的小脸蛋,又同样把她头发弄的乱七八糟。 一别六年。 陈知命独自出走江湖时,陈知安才十二岁,陈知冬才九岁。 “臭二哥,我迟早要找你算账!” 陈知冬恶狠狠地盯着陈知命,挥了挥手小拳头。 她打小最怕的就是这个二哥。 可离别六载,又忍不住有些想念! 见她这奶凶奶凶的模样,陈知命又一次狠狠揉乱了她的头发。 这才敛下笑意朝老管家微微躬身道:“见过黄老,知安顽劣,劳您护道一程!” “份内之事!” 老管家阴恻恻笑了笑,扯着干瘪的嗓子道:“既然二公子到了,那老奴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一步迈出,身形出现在十丈之外。 如此几步之后。 琅琊城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老高,杵在边上干什么,去给二哥端把椅子!” 老管家走后。 陈知安瞪了高力士一眼,觉得这厮有些碍眼,吩咐他去端椅子。 高力士努了努嘴。 有心拒绝。 但看到这郡府满场狼藉后,还是乖乖去废墟里寻了把椅子。 随后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盯着广场上的流民。 不知在想些什么。 礼部其余官员见此,也悄悄走开。 生怕触了这小爷的霉头! 闲杂人等退避后。 陈知命捡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杵在自己身后的钟言,眉头微皱。 “老高,再去端一把!” 陈知安先吩咐高力士再去端把椅子,这才对陈知命笑吟吟道:“二哥,不介绍下?” “钟言...” 陈知命干瘪瘪地介绍了一句。 “原来是河西郡的钟姐姐,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陈知安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又调侃道:“狂生陈故为红颜知己拔剑而起,血战琅琊城的故事... 小弟一路走来,可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见过小侯爷!” 钟言脸色微红,紧紧拽着衣袖,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陈知命纠正道:“叫知安!” “嘿嘿!” 陈知安贱兮兮地笑了起来:“钟姐姐,二哥说叫什么就叫什么,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你是皮痒了吗?” 陈知命抽出背上的木烛,冷笑一声,作势要打陈知安。 陈知安一溜烟站起来躲到钟言身后,朝陈知命挤眉弄眼。 陈知冬呵呵笑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钟言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有些羡慕。 第60章 宗主,祸事了。 兄妹三人打闹一阵后。 孙通硬着头皮前来禀告,新上任的琅琊郡守到了。 陈知命只好带着钟言先离开。 来得突兀。 走的也突兀。 毕竟他现在是陈故。 整个琅琊郡城最嚣张的通缉犯。 虽然姜家现在自顾不暇,大概率没有精力找他麻烦。 但姜道守毕竟还肩负着猎杀他的重任。 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撞在一起。 对姜道守来说。 影响不是太好。 他们离开后。 陈知安将长发重新束起,随意坐在石阶上,遥遥看着御风而至的姜道守。 “琅琊郡新任郡守姜道守,见过天使!” 姜道守微微躬身,沉声道:“流民之事,下官来时已交代下去,今日之内为他们安置住所,死难者也已经安排巡城戍卫前去敛葬掩埋! 事已至此, 下官只能尽可能去补偿!” 陈知安微微颔首:“此事是你琅琊郡内务,按理说本官只是观礼使团,不应该多管闲事。 只是一路行来所见所闻,确实叫人触目惊心! 希望郡守大人好自为之!” “理当如此!” 姜道守叹道:“高处不胜寒,我姜家在高处站得太久,有些人已忘了人人都是有父母子女的。 便是再卑贱的人,心也会痛!” “郡守大人能这么想是最好!” 陈知安站起身,看着乌泱泱的流民说道:“郡守大人,本官不求你爱民如子,只希望你不要像姜老四那样,将他们视为杂草,随手就给拔了!” “下官铭记于心!” 姜道守应道。 “走了。” 陈知安一步步走向停在广场上的撵驾,流民们自觉让开道路。 待看到他迈入辇驾,再见不着身影时。 不知谁起头喊道:“我等贱民,跪谢陈知安大人。 祈陈知安大人灾祸不至, 世世安康!” 随着他话音落下。 乌泱泱的人群跪成一地。 声音响彻整个琅琊郡城。 “祈陈知安大人灾祸不至, 世世安康!” 辇驾缓缓移动,陈知安掀开帷幔,看着乌泱泱跪成一地的流民,心里有些悸动。 他并不是个纯粹的好人。 前世杀鱼,手起刀落不知砍下多少个鱼头。 会为了几块钱和人吵架动刀子,也会阴戳戳诅咒抠门的老板终身不举,偷偷爬老板娘的车窗... 可他即便再混账,也曾忍不住为了毫不相干的可怜人挺身而出。 就像那句话说的那样。 本来自己都活的不如人意,却总是见不得人间疾苦! 当他一路行来。 看到倒在路边的满地尸骸时,几乎不敢相信。 生长在红旗下的人,没有见过这种苦难! 因为没有见过,就没办法装作看不见! 所以他嚣张肆意。 斩了姜道陌的头颅! 用三百六十骑陈留甲,压得姜氏不敢抬头! ...... “陈大人,我们去哪里?” 撵驾外,高力士手持长鞭问道。 “去青楼!” 陈知安放下帷幔:“柳先生道心坚定,以青楼为介种下道种,咱也不能拖他后退,就用这天使浩荡之威,为青楼拱一把火!” 高力士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敢劝诫。 鞭子一挥,尖声唱道:“大唐武德陛下天使、陈留侯府小侯爷,礼部招待郎陈知安大人、及帝都长安柳先生、率使团入驻青楼~” “青楼?” “青楼在什么地方?” 琅琊郡城内。 听到青楼这个陌生字样的百姓都有些困惑。 不明白这位掀起滔天巨浪的小侯爷为什么不入驻琅琊郡府的会馆,却要去青楼。 “青楼,是一座勾栏!” 有长安来的商客站出来,侃侃而谈道:“一年多以前,小侯爷在月牙湖建了一座勾栏,它的名字,就叫做青楼。 先前以剑为媒,以青楼为介种下道种跻身通玄境的柳宗师。 便是青楼掌柜! 昨日我就瞅那阡陌巷一栋楼眼熟。 现在看来。 多半那就是青楼了! 没想到小侯爷不声不响,竟在这琅琊城也建了一座楼!” “什么? 以柳先生的修为境界,竟甘心做一个青楼掌柜?” 众人不信。 毕竟先前云层射下来的那道金光是如此刺眼,柳七跻身通玄时闹出的动静是如此之大! 谁会相信。 这样一尊注定道途无碍的宗师会操持那贱业? “不信?” 长安来的商客露出看土包子般的眼神,斜眼道:“你们可知,青楼的入门费是多少钱?” “五两! 整整五两! 这还只是入门的门票。 真正的花差还在入门之后。 昨年青楼开业,月牙湖湖水上倒映着的,全都是银子的模样!” “我还是不信!” 琅琊郡的百姓反驳道:“就算青楼日进斗金,以小侯爷和柳先生的位格,定也不是为了挣钱。” “那倒是!” 长安来的商客感叹道:“现在长安城勾栏处的姑娘们,日子比之前过得不知好了多少倍! 有小侯爷和柳先生站在她们身后为她们遮风挡雨。 逼良为娼,强买强卖这种事很少听说了。 往年间, 那臭水沟里可不少见死相凄惨的姑娘。 小侯爷说,这叫行业规矩! 长安府尹王富贵大人,为此还专门给柳先生和小侯爷送了块牌匾! 上书勾栏魁首,业界良心!” 说到这里,那商客露出男人都懂的笑意,感慨道:“为了支持柳先生和小侯爷,青楼开业,在下高低得去喝上几杯!” “同去同去!” 人们纷纷附和着。 一时间,酒楼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 “宗主,祸事了!” 缥缈宗,王厚德慌慌张张跑进大殿,身为通玄境修行者,此时他脚步竟有些踉跄。 “本座已经知道了!” 奚梦青看着跌跌撞撞跑进来的大长老,长叹一声道:“谁能想到,那个平平无奇的陈阿蛮,竟藏着这么狠的杀招! 三百六十骑黑甲啊! 当年杀得北座王庭胆寒的幽灵黑骑。 竟是陈留王所属!” “宗主,现在怎么办? 我看那陈知安可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主儿。 这次率领黑骑前来,怕是要掀起血雨腥风啊!” 王厚德顾不得身份差距,埋怨道:“当初咱就不该招惹陈阿蛮,招惹了就不能得罪,要婉儿和陈知命在一起,咱们还怕个什么姜家?”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奚梦青如皓月般的脸颊上露出几分刻薄,冷冷道:“当初和陈阿蛮结亲时怎么不见你反对? 上门退婚书时,怎么也不见你反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来便来了! 只要他陈知安敢率黑骑登门,本座便是拼着一死。 身死道消。 也要在临死前咬他一口!” 第61章 九月九,今日大婚! 奚梦青一介女流。 却能执掌缥缈宗这庞大的宗门。 修为自是不弱。 当年太上宗主死后,她以通玄境修为登临宗主之位,用铁血手段肃清不服她的诸多长老和弟子。 杀得人头滚滚。 可以说是踩着人头登上的那个宝座。 如今一百多年过去,她已然跻身洞天境。 有残缺圣兵神火炉的加持,她甚至敢直面一般的返真境大宗师! 这也是这么多年缥缈宗没有被姜氏吞并的原因。 这就是她的底气! 挥手让王厚德退下,她一步迈出,出现在缥缈宗圣女朱婉儿的府邸。 朱婉儿身为圣女。 所居之地和普通弟子自然不同,规格极高。 此时天色渐暗。 那上书‘圣女府’的门庭上张灯结彩。 喜气逼人。 还有许多婢女仆人忙前忙后在布置庭院。 待看到奚梦青时。 纷纷驻足叩首。 奚梦青无视这些奴仆,径直走向朱婉儿的闺房。 此时。 朱婉儿正坐在云水镜前梳拢青丝,许是马上便要嫁做人妇,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透着几分别样的妩媚。 “师父!” 在云水镜看到奚梦青的倒影,朱婉儿撩了撩长发,笑盈盈道:“师父,好看吗?” “好看!” 奚梦青低声道:“陈留侯府来人了,是那位小侯爷,代天子观礼!” “那个小屁孩儿?” 朱婉儿捡起梳妆台上的口脂,轻轻放在唇上抿了一口,不以为然道:“当年的事,我早就忘了,来便来吧。” 奚梦青挑起朱婉儿的秀发,柔声道:“当年在圣墟,你和陈知命究竟遭遇了什么? 朱婉儿手腕轻颤。 随即继续涂着胭脂:“什么也没遇到,里面什么也没有,传说中的墟火早就熄了。 陈知命在墟火余烬捡到一本册子...” “是这样么?” 奚梦青脸色幽冷:“如果只是这样,陈知命为何会被捣碎气海,成为一个废人?” “我不知道!” “许是他受不住天道眷顾?” 说道这里。 朱婉儿嘴角勾起刻薄笑容:“我亲爱的母亲大人! 当年是你拿着女儿的生辰与他订婚,也是你让女儿离开他。 更是你, 让女儿攀附姜华雨,带着姜华雨上门退婚! 怎么? 现在发现陈阿蛮手握黑骑,陈知安兵临城下,你害怕了? 想把这一切罪孽归于女儿身上? 让你继续做这完美无瑕的缥缈仙子?” 奚梦青脸色微变,只见缠绕在她手指上的青丝瞬间蹦的笔直。 朱婉儿吃痛地叫了一声。 奚梦青这才缓缓放下手指,轻声叹道:“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明日你就是姜家的人了。 此后相夫教子... 别学我...” 说完这句话。 奚梦青身形消散、 门外。 一个捧着红色嫁衣面带憧憬正准备踏入小姐闺房的婢女,纤白玉颈上突兀出现一道红线。 鲜红的嫁衣上。 浸满了猩红的血! “你总是这么小心谨慎,做我的母亲,难道就这么见不得人么?” 朱婉儿幽幽看着已然消失不见的奚梦青。 随后度步走到门外。 面无表情将婢女的尸体放进须弥戒。 这才捡起掉落在地的猩红嫁衣穿在身上,痴痴道:“真好看...” ...... 九月初九,重阳! 琅琊姜氏嫡子、御剑宗圣子姜华雨与缥缈宗圣女朱婉儿,今日大婚! 琅琊城街道上、 巡城戍卫们穿着崭新的铁甲,手执陌刀三步一岗巡游。 他们每个人都挺直胸膛,迈着整齐步伐。 稍有风吹草动,整个街道上都会响起密密麻麻的抽刀声! 只是当他们行至阡陌街界线时, 总会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因为线的那头, 是陈留侯府小侯爷陈知安的青楼! 青楼,今日开业! 小侯爷嫌弃巡城戍卫会吓到客人,让那面无须直的太监早早就划了一条红线! 此时。 张德彪笔直站在红线这头,朝着同样笔直站在红线那头的高力士讪讪笑了一笑,搭话道:“高公公,小侯爷可有交代,何时启程登山?” “不曾!” 高力士撇了张德彪一眼。 见这人只是个巡城统领,修为也低... 端起范儿冷冷吐出两个字后便不再言语。 要说入琅琊城时他还对姜家有些敬畏。 在亲眼见证过那位老管家一指碾死姜道陌后,心中那点敬畏也就渐渐淡了。 毕竟是被陛下记住过名字的内监。 等闲人物哪里入得了他法眼。 “装个什么,阉狗! 再厉害不也和老子一样站大街?” 张德彪心里呸了一口,脸上却讪讪笑道:“高公公,若是小侯爷醒了,劳烦通知一声,末将也好护送左右!” “护送? 你?” 高力士扫了张德彪一眼,尖酸刻薄道:“连咱家都是堆盘的货色,一个御气境的废物就别添乱了,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艹!” 张德彪心里咒骂一句。 心想这阉人好讨厌。 尴尬笑了笑后,像根木桩般杵在那里,懒得再凑上去被嫌弃。 日头渐高,眼看午时将至。 阡陌巷方向,使团撵驾终于缓缓驶来。 陈知安身穿鸾鸟官袍,脚蹬金丝靴,右手摇着清风扇,左手把玩着御赐玉圭、半倚在车撵驾内。 斜了站得笔直的高力士一眼,陈知安嘴角勾笑:“老高,走了!” 高力士麻溜儿一跃而起。 熟稔捡起撵驾上的金色长鞭,牵着缰绳,悠悠向城东方向驶去... 离开前, 他居然又回头嫌弃地看那张德彪一眼! “去你娘的,阉货!” 张德彪碎了一口,赶忙召集手底下的兄弟,远远跟在使团身后! ..... 御剑宗在琅琊城东一座叫做剑峰的山上。 和其他修行宗派不同,御剑宗自开宗立派时,便选址在城内。 最初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剑派,甚至一度差点因为招不到弟子而灭门! 直到两千年前。 一位姜氏嫡子舍弃圣人绝学,另辟蹊径加入御剑宗。 在那位姜氏嫡子掌控下,短短数百年,御剑宗便从一个濒临灭门的小剑派,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此时, 御剑宗山脚下。 有四十八位白衣剑客背负长剑立在在石阶两旁。 神情冷冽, 就像四十八尊冰冷的雕塑。 有宾客拾阶而上,感受到他们身上透出的凌厉锋芒。 胆小者已经开始两股颤颤起来。 毕竟这些白衣剑客。 可都是御气境剑修! 而在石阶畔, 静静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上刻着几个剑意森然的猩红大字! ——卸剑碑! 第62章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多半来了! 石碑旁。 一位身穿粗布汗衫的阔眉男子随意扫了那猩红的剑碑一眼。 步履不停,背负铁剑拾阶而上! “阁下,请卸剑!” 一位御剑宗弟子伸出剑柄,拦住阔眉男子,淡淡道:“今日御剑宗大喜,刀兵不可入内,请卸剑!” 阔眉男子眉头微皱,眉毛挤成一条直线:“剑在人在!” “卸剑,或者接在下一剑!” 御剑宗弟子淡淡道:“这是我御剑宗的规矩!” “可!” 阔眉男子身子微微下沉,脚掌猛然跺向石阶。 一柄锈迹斑斑的四尺铁剑冲天而起! 男子紧随其后。 借着脚掌的反冲之力,犹如一杆长枪笔直飞上天空。 紧接着手握剑柄颠倒身体,剑锋倒戈从天而降。 剑气凛然, 势大力沉! 这一剑,竟给人一种避无可避的错觉。 御剑宗弟子脸色猛然一变。 长剑出鞘, 仓促间在头顶划出一道元气屏障。 身形更是飘然远遁,想要逃离铁剑剑锋所指的方寸之间。 “噗~嗤~” 元气屏障瞬间破碎,犹如纸糊。 铁剑来势不减,插在御剑宗弟子身前三寸。 再往前半步,他恐怕立刻就要血溅当场。 “可?” 阔眉男子拔剑回鞘,言简意赅道。 “请~便!” 御剑宗弟子后退半步,再不复先前的冷淡,抱拳行礼道:“感谢阁下不杀之恩,可否留下姓名? 在下做个登记!” “王-嵩-阳!” 阔眉男子拾阶而上,显得极其冷漠。 “原来是他!” 那御剑宗弟子低头看着手中的剑,情绪有些低落:“天骄榜排名第八的铁剑王嵩阳,同为御气境,我...竟连一剑都挡不住!” 石阶下, 一个身着灰衣的小厮双手笼袖,佝偻着身子藏在人群中,看着王嵩阳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有意思... 这个结巴居然也舍得出山了,我的死亡单上,又多了一个名字!” 那灰衣小厮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盯着王嵩阳冷笑时,人群中一个青衣女子,也恰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 “大人,御剑宗到了!” 午时将至时,使团终于到了御剑宗山下。 陈知安掀开车帘,看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石阶,没有下车,挥了挥手道:“开上去!” 高力士这两天格外听话。 没有半点犹豫。 倏然站起, 轻喝一声。 化虚境后期修为展露无遗。 一道道元气如同清风,托起五匹雪白骏马向山上奔去。 五匹骏马本身就不是凡俗,稍微慌乱后,便镇定自若地踏在虚空中,尽显威严! 就在使团登山的瞬间。 山巅响起一道悠长的钟鼓之音。 一道沧桑声音传遍四野:“姜道宗携御剑宗三千弟子,恭迎武德皇帝陛下天使大驾光临!” 看着踏步行走在虚空中的撵驾,又听着这传遍四野的恭迎。 登山的宾客纷纷侧目。 思衬着要不要再备一份礼给青楼送去,还是说等这边礼成之后去青楼定个座? 郡守府之事。 不说人尽皆知也差之不远。 陈知安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言赐死姜道陌。 都以为姜道宗痛失亲弟,即便没有当场发飙拔剑斩了陈知安,再不济也会对长安来的使团横眉冷对。 如今看来, 大家终究还是小觑了姜道宗的忍性。 更小觑了这位小侯爷的滔天势焰! 撵驾不多时便到了御剑宗山门。 山门外。 姜道宗果然恭敬站在门前,身后乌泱泱一片背负长剑的弟子。 就连今日的新郎官、御剑宗圣子姜华雨,也身着一袭红袍站在姜道宗身侧。 只是他眸光低垂,让人看不清喜怒。 陈知安摇扇走出撵驾,居高临下看着姜华雨:“想必这位就是姜圣子了吧,天骄榜探花,年仅二十六岁的御气境圆满... 今日一见,果然生的器宇轩昂,一表人才! 姜宗主, 恭喜你教出个好弟子啊! 哈哈!” “谢大人夸奖! 华雨,还不快谢谢大人!” 姜道宗脸上挂着笑意,催促姜华雨谢恩,仿佛真就对昨日的事释怀了。 只是耳鬓那如霜般的白发显得有些刺眼! 姜华雨抬头直视陈知安,淡淡道:“多谢大人夸奖,在下还有些要务,就不奉陪了!” 说完他起身欲走。 他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拔剑。 陈知安没有半分诚意的恭维,听在他耳中犹如刺耳的尖针。 特别是那居高临下的态度。 让他几乎压抑不住杀意! “等等!” 陈知安叫停姜华雨,笑吟吟道:“姜圣子大婚之日,本官也不能没点表示。” 说完他随手将手里的折扇递向姜华雨:“此为本官亲手所画的仕女扇,颇为珍贵,今日就赠给姜圣子了。 在这炎炎夏日,也好给姜圣子降降火!” 姜华雨深深吐了一口怨气。 回头双手接过扇子,低沉道:“多谢大人赐宝!” “呵呵,应该的!” 陈知安拍了拍姜华雨的肩膀:“姜圣子保重啊,今日上门观礼的朋友可不少!” “大人何苦刺激他?” 姜华雨走远后,姜道宗也领着陈知安向观礼台走去。 “彼此彼此!” 陈知安坐在观礼台最高处,看着满座宾朋,双眸微眯,轻叩桌沿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旧时长安今时日,别无二样啊!” ...... 九月初九,良辰已至! 随着一声钟鸣响起。 天空中缓缓落下雪白的花瓣。 紧接着十二位化虚境白衣剑客出现在虚空之上。 他们脚踏长剑。 拱卫着一座花轿漫步而来... 花轿内, 正是身着猩红嫁衣,红唇如血的朱婉儿。 御剑宗圣子与缥缈宗圣女的婚礼, 便在这满座宾朋的瞩目下,掀开了帷幕。 御剑宗大殿内。 姜氏家主姜道扬稳坐高台、左右是御剑宗宗主姜道宗和缥缈宗宗主奚梦青! 紧接着是两座宗门内的八尊通玄境小宗师。 再之后是十八位虚神境修行者。 茫茫多的化虚境, 则只能侧立一旁! 宾客们遥遥看去,感受到殿内无意间散发出来的强悍气息,只觉头皮发麻! 琅琊姜氏、御剑宗、缥缈宗... 这盘踞琅琊的庞然大物。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今日之后.... 将真正踏上江湖魁首的宝座了。 如今的江湖。 已无可与之比肩者! 想到这里,众人又纷纷看向观礼台最高处。 那里, 陈留侯府的小侯爷, 一品武者陈知安。 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空中那顶花轿。 宾客们心尖儿一颤。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多半还是来了.... 第63章 雪山不死蝉 “诸位!” 就在宾客们阴戳戳期待接下来的故事时。 一位御剑宗长老起身,朗声道:“今日鄙宗嫡传姜华雨与缥缈宗圣女朱婉儿结为连理,感谢帝都天使及诸位江湖同道不辞劳苦光临! 为感谢诸位同道。 鄙宗特意备了个戏台助兴, 请诸位同道鉴赏!” 随着他话音落下。 大殿之内响起无数剑吟。 一柄柄飞剑组成剑气长龙,在观礼台上空盘旋。 铺天盖地, 剑气纵横。 叫人不敢直视。 有胆子小的,甚至已经躲进桌子里瑟瑟发抖。 “御!” 随着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 数百位白衣弟子飘然落向广场列阵以待。 霎时间, 一柄柄剑气森然的长剑在空中划出无数道线条圆弧。 如同鸟扑入林。 钻入他们身后的剑鞘。 这些弟子, 竟全都能隔空御剑。 无一不是御气境剑修! 数百位御气境, 如今江湖几乎没有任何一座宗门能够与之比肩。 便是出过圣人的雪山宗和缥缈宗,也难以望其项背。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 领衔站在阵前的,竟是七十二位化虚境剑修。 仅靠他们。 就已经足以横扫一般的江湖宗门! 观礼台上。 前来观礼的宗主掌门脸色都有些难看。 御剑宗今日这出戏。 看似助兴,实则示威! 其野心昭然若揭。 相比于昨日现身的三百六十骑陈留甲,江湖宗门对御剑宗展露的实力更为惊惧。 毕竟陈留甲虽然恐怖。 和他们混的却不是同一片江湖。 只要脑袋不发昏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基本上不会有太大交集。 但御剑宗则不然。 世人皆知,御剑宗是琅琊姜氏伸在江湖上的一只爪子,都是在同一个池子里打滚儿的争食儿。 江湖虽大,可资源总归有限。 大唐十八州、七十二郡府。 哪座元气充沛的山头儿上没有宗门把持? 哪次发现元矿不会引起宗门大乱斗打生打死? 如今大荒世界资源枯竭,用以修炼的宝物踪迹难觅,以至于有时候为了一枚元石都他娘的要闹出人命。 这番御剑宗与缥缈宗结亲。 摆明了是要把手伸的更远。 从今往后这江湖上, 恐怕只有远在昆仑的逍遥宗、东海畔的白帝城、幽州的白马山庄、南疆的五毒宗、以及那些把持着不坠洞天的隐世家族,才能高枕无忧了... 只是明知如此。 在座的各位掌门宗主,又有谁敢说半句不允? ...... 御剑宗长老站在大殿外。 看着满场支支吾吾的宾客, 心里略微有些得意。 只是目光扫过观礼台最高处那位小侯爷时,得意瞬间又烟消云散。 轻咳一声。 他朗声道:“诸位同道,我御剑宗立足琅琊三千多年。 向来秉持正道。 以德服人! 今日舞剑只为助兴,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还望诸位... 切勿多想才是!” 长老话音刚落。 观礼台上一个白衣胜雪的年轻男子起身,负手而立道:“御剑宗,好重的威严!” 众人循声望去,脸色微讶。 因为出口之人, 竟是当初被薛衣人一枪钉在墙上。 又被江流儿追杀的雪山宗圣子欧阳雪! 此时他身上的气势与当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起身, 便如同一柄出鞘的雪刀! 观礼台上, 灰衣小厮眉眼低垂,眼底闪过一丝惊异,喃喃道:“莫非是雪山不死蝉? 没想到这头脑简单的蠢货,竟能学会早已失传的圣人绝学。 难怪我感应不到他身上的种子....” 这灰衣小厮,正是五毒宗江流儿。 他自南疆北上,为的便是将天骄榜上的天才收入囊中。在他们还未成长起来时埋下种子,以待将来。 五毒宗身为魔教,却能在江湖上野蛮生长。 凭借的从来不是毒功,而是从远古时候传下来的的死人经! 那日他追踪欧阳雪出城后并没有杀他,只是在打斗中将毒株注入其体内,原以为已经成功种下一枚种子。 没想到竟被这厮误打误撞破解了。 ...... “原来是雪山宗圣子当面!” 御剑宗长老露出慈祥笑容,挽袖道:“欧阳公子似乎对本座的话,有不同见解?” 欧阳雪后退半步。 冷酷道:“本圣子不与你计较,让姜华雨和朱婉儿出来!” “你当如何?” 御剑宗宗主似笑非笑问道。 “自然是要将他二人斩于刀下,踩着他们的头颅跻身化虚境!” 欧阳雪长刀出鞘:“还有你这个老东西,滚一边去! 谁不知道你们满肚子祸水? 别人怕你御剑宗, 我雪山宗可不怕!” 此言一出。 整座观礼台寂静无声,所有宾客都齐刷刷看着白衣胜雪的欧阳雪:“他真的好勇敢!” “如你所愿!” 大殿内。 一道淡漠声音响起! 姜华雨手握一柄古意昂然的长剑,缓缓从大殿走出。 御剑宗弟子见他现身,齐齐躬身行礼:“见过圣子!” 姜华雨踏上观礼台的广场,拽下一条丝带将如墨的长发随意束住,剑指欧阳雪:“来吧,一剑斩你!” “张狂!” 欧阳雪冷笑一声。 徒然拔地而起, 人犹在空中,手中雪刀已然出鞘。 “冰封千里!” 茫茫刀光自雪刀涌出。 只一瞬,姜华雨三丈之内,竟飘起了雪花! “哗! 是不死蝉功!” 观礼台上,有见多识广的人惊呼出声,惊叹道:“这是圣人术,当年雪山宗初代宗主,便是在雪山上捡着了这门神功,这才跻身返真境。 只是不死蝉功不是早已失传了么?” “什么是不死蝉功?” 陈知安对身边杵着的高力士问道。 他倒不觉得这招有多了不起,毕竟和他的八步赶蝉比起来,所谓的冰封千里也就那样。 发问,只是觉得酷暑之下, 这招式挺实用! “不死蝉功,一种逆天的圣人术!” 高力士嘴角流着口水,羡慕道:“此功法之所以叫不死蝉,是因为每进阶一层,便能获得一次新生。 哪怕再严重的伤, 只要不死。 就能破茧重生。” 陈知安眼神诡异地撇了高力士一眼:“断了也能长出来?” “是!” 高力士嘴角微抽。 继续说道:“传闻不死蝉共九层,对应圣人之下九境。 每领悟一层, 修为便可提升一境。 当九层圆满... 便能跻身圣人境!” 第64章 无双剑意,一剑落而天下惊! “也就那样吧!” 陈知安撇了撇嘴。 如果系统没忽悠的话。 他手里的武道残卷和剑经随便一本都能秒杀这不死蝉功,至少是帝境功法! 他踏入御气境时。 气血滔天,肉身无匹。 在顿悟中只用拳头,便不知锤死多少御气境小卒。 如果再加上八步赶蝉这飘忽不定的剑术、 冰封千里, 大概率是封不住自己一剑的! ...... 广场之上。 姜华雨蹙眉立在那里。 身上结了一层薄冰。 冰封千里之下。 就连元气也被冻结。 欧阳雪手执长刀,以开天之势向他劈来! 似想要将他硬生生劈成两半。 “嗟乎!” 观礼台上响起惊呼声。 没想到这欧阳雪不光勇敢,手段竟也如此凶残。 这一刀之威, 难道要终结姜华雨同境不败的神话? “咔嚓...” 就在众人惊呼时,广场上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是冰层碎裂的声音。 冰封中。 姜华雨蓦然抬头,手腕转动,一道璀璨剑光亮起! “嗡~~” 整个广场都响起剑鸣之音。 欧阳雪降落的身体骤然僵直。 不敢置信地看着握刀的手臂! 手臂齐肩而断。 掉落在姜华雨三尺之内,瞬间冻成冰柱。 “是无双剑意!” 大殿内,御剑宗所属,无不震惊惊呼出声! 剑意无双! 是姜氏那位舍弃白虎圣术投入御剑宗门下的前辈将御剑宗剑术悟透后自创的绝学。 领悟无双剑意后, 他一步登天, 从通玄境连跨两个大境界,跻身返真境大宗师! 自那位姜氏前辈归寂后,御剑宗也不乏领悟无双剑意的天骄,甚至当今的宗主姜道宗,也领悟了此剑意。 可他是在踏入通玄境后才水到渠成领悟。 纵观御剑宗几千年。 从未有过在御气境便领悟无双剑意的人物出现! “圣人气象! 天佑我御剑宗!” 御剑宗长老看着执掌无双剑的姜华雨。 再不复那慈眉善目的面容。 神色癫狂, 不住向祖师堂叩首! 大殿内, 姜氏家主姜道扬嘴角微微扬起。 这是他的儿子! 如此年轻便有了圣人气象。 再给他几百年, 姜家未必不能再出一尊圣人! 将笑意敛下,姜道扬眼光流转,看向默默坐在一旁的老八,心里冷哼一声:“前段时间那陈故,年纪轻轻便跻身化虚,剑术不凡,必有机遇。 可惜没有抓到...” “你...” “你已经半只脚迈进了化虚...” 欧阳雪站在姜华雨身前三尺。 神情萧瑟... 他打小便被称为天才,更有机缘天降。 一次失足坠入雪窟,非但没死,反而误打误撞得了不死蝉功。 凭借这圣人术以下伐上,在雪山宗年轻一代弟子中所向披靡无人能及,最终登上圣子之位! 谁曾想初入江湖。 先被白马银枪薛衣人一枪钉在墙上,后被五毒宗江流儿莫名其妙追杀,现在又被姜华雨一剑斩掉臂膀! “化虚...” 姜华雨收剑入鞘,缓缓道:“未与道门赵无暨一战,剑意不得圆满,不愿踏入!” “原来如此!” 欧阳雪苦涩一笑。 捡起地上的右臂和雪刀,垂头向山下走去。 观礼台上。 江流儿眉眼低垂:“看来姜华雨的种子,只能缓一缓了!” 另一边,有一青衣女子眼波流转, 舔了舔嘴唇! 铁剑王嵩阳眉头挤成一条横线,沉默半响,嘴里蹦出三儿字:“打-不-过!” 一剑落而天下惊! 姜华雨执掌无双,仅用一剑,便让天骄榜上所有人不敢出手! 风头一时无两! 目光扫过全场, 竟无人敢与之对视! 待看到陈知安时,他嘴角勾起笑意,无声吐出两个字:“懦夫!” 陈知安不以为然, 遥遥看着广场前的石阶... “再等半炷香,老哥要是还没来,小爷高低得充点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一生之敌!” ...... “御剑宗,可他娘的真高啊!” 山脚下,石阶上, 有一行人拾阶而上。 一布衣负剑的书生,一弱不禁风的女子。 还有一个背负双手的枯槁老头。 而他们身后,一锦衣公子背负着布满裂痕的土墙,正苦兮兮看着高达九百九十九阶的石阶吐槽! “当年那个姜无双,还是有些剑术的!” 老头看着石阶感慨道:“无双剑意出,一剑天下惊! 只是后代有些拉跨。 老夫没做剑魁时,和他们上上任宗主打过架。 剑意太弱,没那个味道!” “老李头,你就吹吧!” 薛衣人背负土墙,接嘴道:“我承认你很强,可再强也不至于达到姜无双的高度吧! 数千年前, 那姜无双可是姜家离圣人境最近的人! 就算是当年的大荒天下。 也没几个人敢说和他并肩而行!” “不信拉倒!” 老李桀桀一笑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老夫是不是吹牛了!” “呵, 你真要这么强,何至于向陈兄请教剑道?” “哼!” 老李头甩手不理他,闷闷向山上走去。 钟言莞尔一笑。 薛衣人和老李头时常拌嘴,他们早就习惯了。 也懒得去劝。 总归不过半炷香时光,两人又得勾肩搭背地一起玩耍。 几人行至半山腰时, 正好见着一道落魄的身影正独自下山。 眼眶微红。 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薛衣人惊讶地看了那身影一眼,调转身子站在石阶上喊道:“欧阳,你被谁砍了? 给哥说。 哥给你报仇!” 听到他的声音,那人跑得更快了! “是无双剑意!” 陈知命淡淡道:“有点掺假,大约是仗着无双剑的威能,不够纯粹!” “陈兄,这也能看出来?” 薛衣人惊讶道。 陈知命疑惑地看向薛衣人:“你看不出来?” “我...” 薛衣人默默登山。 沉默半响后,犹豫问道:“老李头该真不会是五百年前那个剑魁吧,接了朱轻候一剑不死的返真境大宗师?” “不是!” 陈知命道。 “呵,我就说这老头子哪有这么离谱!” “你误会了。” 陈知命淡淡道:“我的意思是,老李并非接了朱轻候一剑而不死。 朱轻候那一剑, 没想着杀他!” 第65章 有人要登山随礼,别让等久了! 广场上。 姜华雨手持无双剑扫视全场。 眉宇间透着无敌般的自信。 “诸位, 还有要挑战的,请起身!” 他声音很轻, 却清晰无比地传入所有人耳中。 坐了近千人的观礼台上没有人回应。 自然也没有人起身。 一剑落而天下惊! 就连天骄榜上的天才们都不敢出手,同境中人,还有谁敢在他面前拔剑? 恐怕只有那位道门赵无暨了! “没有了么?” 姜华雨看着无双剑,带着淡淡的失望:“可惜... 剑意不够圆满, 却无拭剑之人。 不得不跻身化虚了...” ...... 随着他话音落下。 其立身之处, 一道缥缈虚影踏出,与他并肩而立。 虚影暗淡, 面目依稀可见与他一般无二! 虚影驻足片刻后, 手指轻叩。 无双剑顿时发出嗡嗡之音... 紧接着, 一道璀璨剑光冲天而起,载着虚影消失在广场上... 观礼台上。 宾客们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 心里酸的发苦! 这是化虚境, 不是青楼姑娘啊! 他说要入,就给他入了? 当初阻拦老子时的那股狠劲儿呢? 老子苦苦熬了大半辈子才入的境界。 就让他这么一步给入了? ...... “咻!” 瞬息之后, 无双剑回鞘。 那道暗淡虚影也瞬间归位! 便在虚影归位的那一刻,姜华雨睁开双眸,一步踏出,凭空而立。 在虚空中俯视着观礼台。 此时,有阳光直射在他头顶, 褶褶生辉、 将他映照的犹如一尊小圣人! “年轻一辈,姜圣子几近无敌了!” 观礼台上一位年迈的化虚境修行者感慨不已,满脸唏嘘! “那可不一定!” 有人反驳道:“前些日子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个陈故也是剑修,年纪也不大,人家可早就跻身化虚了! 陈故一日不死, 姜圣子就一日不能称无敌!” “住嘴!” 有女修痴痴看着立于虚空姜华雨,头也不回怒叱道:“陈故不过是一个见色起意的老色鬼罢了,怎么能和我表哥相提并论?” 那人扫了女修一眼。 见她身边拱卫着不少护卫,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陈知安眉头微挑:“这花痴什么来路?” 高力士嫌弃看了那女修一眼,冷淡道:“河间白氏,姜道扬七夫人的娘家人,姜华雨的表妹!” “原来是表妹,那倒也可以理解! 只是嘴太臭, 一会儿记得替她漱漱嘴!” “...好!” 半空中, 姜华雨目光落向表妹,嘴角微翘,露出温和笑容:“陈故...我也期待与他一战,可惜... 他似乎没有登山的勇气!” ...... “陈兄, 你听到那家伙在说什么吗?” 御剑宗山前石阶上, 薛衣人背负土墙,歪着脑袋问道。 “他说我没有登山的勇气!” 陈知命道。 “那我们现在是在干甚?” 薛衣人耸了耸土墙:“莫不是来看小姜子娶新娘?” “大概是的!” 陈知命笑道:“顺便随个礼!” “你的礼呢?” 薛衣人问道。 陈知命拍了拍木烛,笑道:“礼在剑中!” “那你还在等什么?” 薛衣人问道。 “等你登山!” 陈知命抬头看向石阶,目光仿佛穿过千山万重,看到了那坐在大殿中的猩红嫁衣,缓缓道:“他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我!” 薛衣人仰头大笑:“得知己如此,夫复何求?” 话落。 他掀起一块黑布,将负在背上的土墙掩盖。 黑布笼罩下, 土墙就像一块漆黑的墓碑! 遮住了阳光, 也遮住了那幅图! “白马山庄薛衣人,今日,登山观礼!” “轰!” 墓碑拔地而起, 轰然砸向御剑宗广场。 薛衣人手持银枪,一步步向山巅登去! 每走一步, 他身上的煞气便隆重一分。 待他站在山顶时。 整个人已然犹如一杆笔直的长枪。 枪尖所指, 正是已养成无敌之势的姜华雨! “白马山庄? 是天骄榜排名第五的白马银枪薛衣人?” 宾客们惊呼出声,没想到在姜华雨已然跻身化虚境的情况下。 这位白马山庄的少庄主居然还敢出手! “听说薛衣人和陈故曾一起喝过酒。 想必, 他是为陈故出头!” 有消息灵通者低声道:“那日他和欧阳雪一战,陈故就在一旁旁观,私交笃厚!” “可惜了! 这少庄主也是个性情中人!” 有人感慨道:“只是姜圣子剑意已成. 气势正值巅峰。 处于拔剑四顾难觅对手的无敌信念中! 少庄主恐怕不是对手!” “你要为陈故出头?” 姜华雨站在空中,俯瞰笔直如枪的薛衣人,淡漠道:“虽然你也迈入了化虚境,但你该知道——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从来不是境界能够弥补的!” “的确!” 薛衣人想到自己那至交好友,感慨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你和狗之间还大!” “你在试图激怒我?” 姜华雨脸色微冷。 “别误会,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薛衣人话音落下。 整个人已然登天而起。 随后枪出如龙! “锵!” 长枪一出, 煞气如魔。 薛衣人这一枪没有半点花哨。 一出手便是白马山庄的绝学。 破煞枪! 半空中, 姜华雨感受到刮骨枪芒,脸色微变。 手腕翻转,同样卷起一道璀璨剑光! 正是无双剑意! 天骄榜上排名第三的姜华雨与排名第五的薛衣人,一遭相逢,便不约而同使出了当前杀力最大的杀招! 剑气与枪芒交错。 漆黑如墨的破煞枪和雪亮的无双剑意。 在空中相互绞杀。 一黑一白, 泾渭分明! “轰!” 瞬息之后。 暴躁元气瞬间激荡开来。 方圆十丈之内。 野风呼啸,猎猎作响! 一枪一剑过后。 两人身形同时远遁,在空中遥遥相望! “薛衣人,你让我很惊喜!” 姜华雨褪去身上有些臃肿的红袍,露出内里的修士服:“我能感觉到无双剑的雀跃,它在渴望和你一战!” “我倒是对你挺失望!” 薛衣人略微嘲讽地看着姜华雨:“陈兄说你剑意有缺,借无双剑之利才能断了欧阳一臂。 我先前还不信。 此时看来... 他似乎永远是对的!” 说道这里, 薛衣人嘴角勾起笑意:“来吧—— 有人要登山随礼, 别让他等久了!” 第66章 长安故人陈知命,今日登山! “找死!” 姜华雨褪下红袍后, 就像解锁了封印,整个人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铖!” 一黑一白、枪芒与剑气纵横交错! 在空中掀起汹涌浪潮。 二人战至癫狂! 不过两位初临化虚境修士的一战,竟打的御剑宗半空天昏地暗!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比人和狗之间还大!” 观礼台上, 许多人都忍不住生出了挫败感! 这战至癫狂的两人,加起来的岁数还没他们之中某些人的零头大。 可修为境界和展现出来的杀力手段。 已经让他们难望其项背! “轰!” 天空中忽然响起炸响! 激荡元气散开。 一道人影从空中跌落! 人们循声望去。 只见跌落在地的,正是白马山庄的薛衣人。 此时他嘴角挂血, 手杵着长枪,半跪在地上,显然受伤不轻。 而半空中。 姜华雨披头散发,手握无双剑遥遥指向薛衣人:“本以为跻身化虚后,需要用更多的时间来打磨剑意,没想到与君一战,竟让我彻底领悟了无双! “天下无双!” 薛衣人叹了一口气。 慢慢起身,对着石阶说道:“陈兄,我败了!” “是的,不过你也变强了!” 石阶上! 一道布衣缓缓踏来:“长安故人陈知命... 今日登山! 缥缈宗朱婉儿, 请... 出殿接礼!” ...... “他来了! 他带着老爷爷来了!” 观礼台上,陈知安猝然起身。 看着一袭布衣背负木烛的陈知命,心里激动不已! 二哥, 终于在最后关头赶来了! 此时此刻。 看着那布衣芒鞋站在石阶上的身影,陈知安有种窥见历史的兴奋感! “陈知命是谁?” “谁是陈知命?” 观礼台上宾客们交头接耳, 纷纷打听此人的来路。 毕竟当初朱婉儿和陈知命的事发生在长安,相隔数万里。 缥缈宗又不可能大肆宣扬。 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 "陈知命是陈留侯次子,出生时伴有异象,当年在长安城无人不晓。" 有长安来的宾客眉眼跳动,快速解说道。 "如此天才在江湖上竟没有半点消息?" 一位清河郡来的宾客问道。 “因为十二年前,他气海被废,成了一个废人!” 长安来的宾客感慨道:“陈知命和朱婉儿本是青梅竹马, 早早就缔结了婚约。 陈知命成为废人后,没过几年,朱婉儿便带着姜华雨登门退亲。 几乎是把陈知命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此事当时在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 自那以后, 长安才有了陈留侯府满门废物,虎爷犬子老鼠孙的说法!” “等等!” 有人惊呼:“你说陈知命是陈留候次之,那岂不是... 是那位小侯爷的二哥?” “正是!” 长安来的宾客点头道:“不然你以为小侯爷为何会不给姜氏半点机会,直接把姜道陌和姜铁甲碾死? 除了真的可怜那些流民,恐怕里头也有报复姜氏的意思! 毕竟当初退婚时, 姜氏遣了一位通玄境小宗师现身威胁。 是有过龌蹉的! 想必这次小侯爷率领三百六十骑陈留甲前来观礼。 便是为陈知命出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 一位年轻人弱弱说道:“那陈知命,根本不需要别人替他出头?” “怎么说?” 长安来客反问道:“不为出头,难不成是来看戏?” “因为,他是陈故啊!” ...... “陈知命,陈故?” 半空中, 姜华雨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袭布衣:“你是来挑战我的么?” 此时他无双剑意圆满,无敌之势已成。 杀意沸扬,不惧化虚境任何人! 陈知命没有理他。 只是看着大殿之内! 那里,朱婉儿也同样抬头看他。 初时有些怯懦,蓦然又忽然诡异笑了起来。 配上那件猩红嫁衣。 整个人显得有些诡异! “陈知命, 我给你机会!” 半空中,姜华雨看着两人四目相对,脸色有些难看... 剑指陈知命冷酷道:“来吧,给你挑战我的机会!” 陈知命依旧没有理会他,自顾说道:“一别多年,你还是那么会伪装!” “你不也一样?” 大殿内,朱婉儿嫣然笑道:“都说陈知命气海已废,此生再无跻身先天境的机会,可你现在,已经是化虚境修行者了!” “你们是不是有些过分?” 姜华雨此时披头散发,再也掩盖不住心底的真实情绪,略微狰狞道:“某在这里,你们当我是死人?” “夫君...” 朱婉儿媚眼如丝看了姜华雨一眼,指着陈知命怯生生道:“他欺负我,夫君,替我杀了他...” “婊子!” 姜华雨冷眼看她,气势徒然一变。 无双剑意出! 一道数十丈长的剑光从天而降。 向陈知命斩去。 陈知命踱步走向大殿,拾阶而上。 对身后剑气森然的杀意视而不见。 直到剑光即将掠过他身体。 他负在身后的手随意向虚空一拽, 御剑宗一个弟子手中剑瞬间出鞘! “嗡~” 一道同样璀璨的剑光后发先至! 猛地斩向无双剑意! “无双剑意!” 观礼台上、大殿之内! 所有人都脸色瞬变,震惊地看着负手踱步而行的陈知命! 因为陈知命随意拽出的一剑,竟也是无双剑意! 御剑宗不传之秘! “轰!” 两道剑气相逢,璀璨剑光发出刺目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待重新睁开眼时。 天空中已经没了姜华雨的身影。 此时, 他躺在在地上。 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像条溺水的鱼儿般垂死挣扎跳动着! 而他气海之间。 一道恐怖剑气正缓缓消散! “姜华雨废了!” 看着那道剑气,所有人心中都涌出同样的念头! 随即不可思议地看向陈知命! 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无双剑意,非御剑宗弟子不可能掌握。 就连御剑宗弟子,也只有嫡传才能在藏剑楼领悟剑意! 这陈知命一个外人。 却用无双剑意, 随意一剑便将御剑宗倾力栽培的圣子斩于剑下! “剑道之途,已无人可以之比肩者!” 陈知安身旁,不知何时来到的柳七感慨道:“有陈知命在前,在追寻剑道的道路上,所有人都只能朝他追赶了!” “不要灰心!” 陈知安安慰道:“毕竟你除了是个剑客,还是读书人! 有人曾说过。 若天下剑道悟性共十斗。 陈知命独占十二斗, 我倒欠他两斗! 他强一点,是很合理的!” 第67章 长刀所向,全是敌人! “竖子敢尔!” 大殿内,姜氏家主姜道扬一步迈出。 瞬间出现在姜华雨身旁。 一道浩瀚元气渡入姜华雨体内。 元气入体, 姜华雨惨白的脸上刚有了些血色,却又猛然一口鲜血吐出。 此时他气海已废,就如同一个四处漏风的破袋子。 根本接不下姜道扬的元气! 再多的元气入体,也只是让他好受些罢了。 艰难睁开眼,姜华雨萎靡地看着姜道扬:“父亲,我的...气海.....” “没事! 不会有事的!” 姜道扬声音嘶哑道:“琅琊姜氏的孩子,不准哭!” 说完这话, 姜道扬缓缓起身。 洞天境后期修为毫无保留倾泻而出。 这一刻, 一袭黑金色蟒袍、头戴家主玉冠的他,犹如一尊不怒自威的帝王! “来人!” “把圣子送回祖宅,交给大兄! 告诉他, 我儿子被废了... 唯一的儿子!! “是!” 侍奉左右的两位虚神境奴仆扶起地上的姜华雨,踩着虚空离去! 大殿内。 姜道守欲言又止,可看着怒意引而不发的姜道扬时,他只好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 姜道宗眼帘低垂,嘴角扯起一抹似有似无的讥笑。 “陈知命,想好怎么死了吗?” 姜道扬手掌摊开,无双剑自动飞入手中。 遥遥指向陈知命! “老贼!” 观礼台上,陈知安跳起来指着姜道扬怒骂道:“你要是敢出手,小爷马上调陈留甲入城,叫你琅琊姜氏鸡犬不留,满城素缟!” “滚!” 姜道扬头也不抬,一言呵斥! 滚滚音浪,瞬间将观礼台下的众人掀飞。 宛若猛鼓重锤! 余音不绝,向陈知安卷去! 柳七向前迈出一步,挡在陈知安身前。 浩然剑出! “镇!” “轰!” 音浪炸开。 柳七脸色微白,连挥三剑,在身前划出一道道剑弧将音浪阻绝! 身子更是死死钉在陈知安身前。 没有让他受半点伤害! “老贼,你在作死!” 陈知安扶住摇摇欲坠的柳七,一支穿云箭握在手中。 “咻!” 天空中烟花炸响。 琅琊城外,一匹独角老马抬头看着穿云箭,脸上露出人性化的嫌弃表情。 歪了歪脑袋后把浆果吐出。 前蹄扬起, 唏律律叫了起来! 随着它啸声响起,一匹匹如同幽灵般的黑马从密林窜出。 瞬息之后。 天空又降下三百六十道身披甲胄、手执陌刀的黑影。 黑马们驮着黑甲, 四蹄踏空, 如同一片压抑的黑色潮水,向御剑宗卷去! 而那匹独角老马,则低头继续悠悠吃起了朱红色的浆果! “候!” 御剑宗山门广场前,三百六十骑陈留甲从天而降,立在陈知安身前! 领头者, 是一尊通玄境小宗师。 其身后十八尊虚神境黑骑列成一排。 每骑身旁都跟随一队化虚境黑骑! 他们陌刀拖地, 与姜道扬遥遥相对! ...... 压抑! 本就压抑的广场,随着陈留甲从天而降变得愈加压抑了! 没有人怀疑陈留甲的凶残。 哪怕之前不知其名。 但在昨日之后, 人们都知道了这些身披黑甲如同幽灵般寂静的铁骑,究竟有着何等辉煌而血腥的过往! 此时, 所有人都屏气静息。 就连呼吸都嫌太吵! 因为他们知道, 只要陈知安一声令下。 黑骑就会冲杀上前。 将视线之内的一切敌人斩杀殆尽! 陈知安手掌扬起:“老贼,我再说一遍,你要敢出手,陈留甲就从御剑宗开始挥刀!” 姜道扬持剑在手,眼底闪烁着火焰! 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蓦地,他双眸变得冰冷,朝着琅琊城遥遥一拜:“琅琊姜氏第二十八代家主,不肖子孙姜道扬! 恭请圣兵复苏! 杀敌! 琅琊姜氏所属,起身,迎敌!” “轰!” 随着他话音落下。 琅琊姜氏祖宅内响起阵阵梵音! 宗庙祠堂的供桌上,一块玉琢白虎印兀自颤动起来,散发着炽热白光! 只一瞬。 整个琅琊郡城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威压自姜氏祖宅内传出。 浩荡威压下。 满城百姓无不跪伏在地。 圣兵白虎印!! 今日复苏! 琅琊城外。 独角老马霍然抬头,龇牙咧嘴地碎了一口。 紧接着一道佝偻灰衣从天而降,落在它背上:“走吧老伙计,圣兵复苏,小家伙们可抵不住!” 老马一步迈出。 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出现在陈知安身旁。 “黄老狗也来了!” 石阶上,老李目光游走,从道旁捡起一根木棍,看着琅琊城的方向跃跃欲试! “轰!” 白虎印光芒绽放,化作一头近百丈的白虎呼啸而至! 它神色冰冷,如同君王站在云端,俯视地上的蝼蚁。 姜道扬躬身行礼:“请白虎圣印,诛邪!” “轰!” 白虎主杀伐! 此时圣兵激活,张口一吐,便化作漫天剑雨向观礼台落下。 “死物罢了!” 观礼台上, 老管家桀桀冷笑。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柄六尺长的陌刀! 单人仗骑向天空中近百丈的白虎发起冲锋! 他面容苍老,头发枯槁,迎着近百丈的白虎冲锋,就像一只蝼蚁伸出脚想要绊倒奔袭而来的巨象! 可是没人敢小觑他。 因为他此时所散发出来的杀气,近乎妖魔! 随着他冲锋发起,其头顶那片天穹瞬间风云变色。 卷起如墨的黑云,倾吞天下。 “现在,该我们了!” 姜道扬大手一挥,凡琅琊姜氏所属尽皆起身。 持剑将陈留甲团团围住。 山下更有密密麻麻的剑光不停向御剑宗掠来! “杀!” 陈知安站在观礼台上,俯身看着密密麻麻的剑修,终究还是喊出了那个‘杀’字! 随着他话音落下。 三百六十骑陈留甲同时挥刀。 压抑癫狂的黑色洪流,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近百位姜氏族人绞杀。 此时夕阳西下, 残阳如血! 御剑宗宗门广场上血流成河! 琅琊姜氏与陈留侯府的厮杀。 便这般悄无声息开始了! 长刀所向,全是敌人! “黄老狗、陈留甲... 现在,还有谁来救你?” 姜道扬手持无双剑缓缓向陈知命逼近,声音幽冷道:“交出你重塑造化之门修复气海的秘密,本座可以让你死的简单点!” 第68章 剑魁出剑 “为什么?” 陈知命抬头看着姜道扬,认真问道:“为什么我明明找的不是姜家,你们偏要争先恐后跳出来送死? 好好一个婚礼让你搞得乌烟瘴气。 让我这礼随得... 很无趣啊!” “装神弄鬼!” 姜道扬眸光幽冷,剑指陈知命:“给你三息时间,交出你身上的秘密!” 陈知命没有理他,反而向大殿踏了一步,淡淡道:“薛兄,看着姜道扬,如果他再做傻事... 就斩了他!” “乐意效劳!” 薛衣人站在黑布前,指尖拈起一片黑布,笑吟吟道:“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斩天拔剑术!” “找死!” 姜道扬随手一剑向薛衣人劈去。 他能容忍陈知命对他冷嘲热讽,是因为他想把陈知命身上的秘密榨干,摸清楚他重塑造化之门修复气海的根由。 可薛衣人算什么? 不过只是白马山庄的少庄主罢了。 便是他太爷爷薛白马亲至,也没有资格在琅琊姜氏面前猖狂。 就连当初率黑骑斩杀过大宗师的黄老狗他都敢请圣兵镇压。 何况一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 迎着那道剑光。 薛衣人眼角疯狂跳动,却始终死死钉在广场上。 甚至都不愿意挪步半分... “轰!” 姜道扬剑光落下。 洞天境宗师的一剑之威,几如惊涛骇浪。 哪怕只是随手一剑,也绝非薛衣人可以抵挡! 便在这剑光中。 广场上那形如墓碑的黑布掀开一角,露出了内里布满裂纹的斑驳土墙! “铖!” 土墙之上。 那杆如同稚童涂鸦的长枪受剑气刺激,搅碎黑布现出了真容... 见到那杆枪, 姜道扬脸色骤变,再不复半点威严。 身形暴退, 瞬间远遁而走! 甚至仓促间打出了白虎圣术。 一头洞天境白虎龇牙咧嘴踏出虚空。 仰头正待咆哮。 却见一杆长枪袭来,白虎瞬间化作了点点星光消散... 长枪去势不减。 穿透虚空出现在姜道扬身后! 姜道扬脸色惨白。 他没想到继黄老狗和陈留甲之后, 陈知命竟还有底牌! 这杆长枪中蕴含的恐怖剑意,让他甚至生不出拔剑相抗的勇气。 此时圣兵被黄老狗牵制,虽然打得黄老狗头发飘零,却始终没办法将他斩杀,想要调动圣兵救援根本来不及! 先前喝问陈知命的话犹在耳边。 谁曾想到头来无人可救的,却是自己! “铖!” 就在姜道扬即将被长枪洞穿时,一头白虎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张口一吐, 一道恐怖剑光迎向长枪! “嗤嗤~” 剑光与长枪在空中振荡交错,搅碎一片片虚空。 恐怖气机肆掠开来。 姜道扬只是待在一旁。 便被溢出的气机重伤,嘴角溢血! 许久之后。 长枪终于消散。 而那头白虎也变得暗淡起来。 直到此时, 人们才看见那犹如玉石的白虎身上竟驮着一个白衣公子! 他面目清秀,眼里却透着沧桑! “姜氏姜道玉,见过剑魁!” 白衣公子沧桑的眸子落向石阶。 那里, 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肩上扛着一根木棍。 正施施然登山而来... “剑魁?” 人们惊呼出声,哪怕年龄再小的人,都听说过剑魁的名号! 因为这是继剑圣朱轻候之后唯一一位有望跻身圣人的剑修! 接朱轻候一剑而不死的恐怖存在! 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江湖,可江湖上处处可以听到他的传说。 提起五百年前那个璀璨的时代, 没有人能将他忽略! “小家伙,能接下老夫半剑。 你也算不错了!” 老李一步登天,翘腿坐在虚空,歪着脑袋问道:“半只脚踏进返真境了?” “勉强踏入!” 姜道玉叹了口气,沧桑道:“白虎圣术有缺,洞天易坠,没办法返璞归真!” 说到此处。 姜道玉目光落向依旧厮杀在一起的陈留甲和姜氏子弟,随手一挥,姜道扬瞬间被砸落尘埃! “剑魁前辈,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晚辈虽然没有完全跻身返真,可终究是迈入了一脚。 圣兵加持下, 便是您巅峰时也未尝不敢一战! 再厮杀下去,不过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老李翘腿坐在云上,指着正迈步走向大殿的陈知命幽幽道:“你问我作甚? 这事儿你得问他!” 姜道玉微微一怔,目光落向已经快要进殿的陈知命,感慨道:“陈留侯生了个好儿子,竟能得剑魁前辈垂青...” “咳咳...” 老李干笑两声。 没好意思说不是自己垂青陈知命,而是那厮垂青了自己! 毕竟身为剑魁。 在晚辈面前,多少还是要点脸面! 陈知命一步踏入大殿,头也不回地道:“未婚妻要嫁人了,我真的只是来随个礼... 偏偏你们非要跳出来送死! 先前喊打喊杀的是你们,现在形势逆转。 想不打就不打? 再说陈留甲不归我管, 是战是和, 问知安去!” ...... 陈知安站在观礼台上,面无表情看着如黑色潮水般朝大殿杀去的陈留甲! 厮杀至此。 此时地上早已尸骸满地, 血流成河! 绝大多数都是御剑宗和姜氏的尸体。 可陈留甲... 也并非毫发无损,黑甲上无不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剑痕! 甚至有一个小队被三尊通玄境小宗师围杀。 死战不退, 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杀戮一旦开始,岂能说停就停?” 陈知安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姜道玉,迎着恐怖威压,挺直脊背嘶声道:“既然二哥让我做决定。 那我告诉你, 不可能! 铁骑之下,必要你姜氏满城素缟!”” 姜道玉沧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今日方知,虎爷犬子老鼠孙,究竟是句何等可笑的评语! 小侯爷当真要拉着陈留甲,与我姜氏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 陈知安冷笑道:“一群杂鱼罢了!” “狂妄!” 姜道玉冷哼一声,恐怖威压压向陈知安,想要将陈知安压跪在地。 “老李!” 陈知命见此,脸色一冷,大喝道:“出剑,斩他!” “得嘞!” 老李歪嘴一笑,整个人瞬间变得兴奋起来。 手掌微微一握, 立身之地的虚空,瞬间被激荡剑意搅得粉碎。 恐怖威压让整个御剑宗鸟兽声绝! 就连地上的厮杀也徒然停滞! “呜~” 一道快若闪电的恐怖剑光自木棍上挥出! 剑光掠过之处, 整个虚空为之一颤。 仿佛被这一剑划开了天幕! 第69章 大战落幕... 百丈之外的虚空中。 姜道玉手持白虎印,化作一道恐怖剑光迎向这一剑。 脸上犹然带着惊诧。 先前在陈知命呼唤剑魁的时候他预感不妙,瞬间远遁百丈之外。 甚至在第一时间召唤了白虎印! 在他看来, 压迫陈知安下跪不过是对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儿一点微不足道的教训罢了。 没想到陈知命反应竟如此激烈。 剑魁竟又如此听话。 “轰!” 两道剑光相交。 仿佛末世降临。 昏沉的天空下剑光纵横交错,撕碎天幕,仿佛两条璀璨银河倒在挂苍穹! 老李持棍在手,略微有些失望! 这一剑强则强矣,杀力却不复巅峰。 姜道玉白衣染血,手持圣兵骑在白虎身上。 脸色有些难看。 他早就看出剑魁巅峰不在,本以为能够持圣兵与之一战。 怎料剑魁终究是剑魁。 哪怕形容枯槁、气息飘忽,杀力之强依旧不是一般的返真境大宗师可以比拟的! “剑魁... 你当真要为了一个陈知命。 与我姜氏厮杀至死吗?” 老李双手插兜。 无所谓地撇了一下嘴角。 身为剑侍,自然是剑主说杀谁就杀谁,哪里有他选择的余地! “嗒~嗒~”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剑意肆掠时。 老黄骑着那匹独角老马,踩着虚空前来,和老李并肩而立,干瘪嘶哑道:“小娃子,你倒比你老爹出息不少...” 姜道玉瞳孔微缩,握了握手里的圣兵。 一个不复巅峰的剑魁他或许可以一战,可如果再加上黄老狗,他没有半点信心庇护姜氏族人! 一旦厮杀重启, 恐怕琅琊城内,真就要披麻戴孝,满城素缟了... 沉默半响,姜道玉嘶声道:“前辈, 陈留侯究竟如何才能揭过此事?” 老黄低头看了观礼台上的陈知安一眼,干瘪道:“问他...” 姜道玉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双眸微阖。 许久之后才睁开眼。 朝着观礼台的方向微微躬身:“小侯爷,此事、可否就此揭过... 老夫代表姜氏,会给陈留甲一个交代!” 作为琅琊姜氏当代最强者,一只脚迈进返真境大宗师的恐怖存在。 手持圣兵却不得不向一个十八岁的黄口小儿低头,声音多少有些沙哑。 就连那如少年般的面容,忽然之间都苍老了许多。 “大兄!” 广场上,姜道扬从地上爬起,仰头嘶声吼道:“你要退到什么时候? 当年老三被人钉在墙上,你说那是帝族嫡传。 老四被人碾死,你说你正处于关键时刻。 如今我儿被废、御剑宗数千年经营毁于一旦、姜氏族人血溅当场、血流漂橹... 你还在退... “哈哈.... 琅琊姜氏、圣人世家...” 姜道扬指着自己曾经视若神明的大哥,嘶声喝问:“难道,你要等我姜家嫡系死绝、才敢把脊梁挺直吗? 啊?” “混账!” 姜道玉拂袖一挥,姜道扬再次被打倒在地。 “哈哈...” 姜道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口鲜血吐在地上,颤颤巍巍嘶声道:“姜道玉,今日若退,我姜家再没有挺直脊梁的可能! 你令圣人蒙羞, 令圣兵蒙尘! 将被钉在我姜氏的耻辱柱上! 生生世世...” “轰!” 又是一道元气落下。 姜道扬质问的话语戛然而止,整个人都被拍进青石板中,再也爬不起来! 姜道玉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复又面无表情说道:“姜道扬,身为琅琊姜氏家主,以一己之私掀起战乱,致使家族子弟死伤无数,御剑宗数千年经营毁于一旦... 德不配位! 自今日起, 废除姜道扬家主之位。 遣送久居山守墓, 终身不得出山。 御剑宗、封山十年! 姜华雨与朱婉儿婚约... 作废!!” “诺!” 随着他面无表情吐出这些话,御剑宗山顶,姜氏子弟乌泱泱跪成一地! 神色都有些惨淡。 作为圣人世家。 姜氏在琅琊盘踞五千多年,也骄傲了五千多年。 高高在上, 骨子里早就养成了狂妄自傲。 可今日一场厮杀,让他们认清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琅琊姜氏,并不是无敌的存在。 不至返真境。 哪怕强如姜道玉、手握圣兵也不敢恣意妄为! 他们不忿于姜道玉的妥协退让,想要保持不败的威名。 可广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漂橹的现实又让他们不得不承认。 姜氏已经败了... 冷漠做出判决后。 姜道玉看着陈知安,缓缓问道:“小侯爷,今日之事,可揭过了么?” "可以答应..." 陈知安耳边响起一道声音,是老管家千里传音。 陈知安低头看着整齐肃穆列成一排的陈留甲,又抬头看了老管家一眼,沉默片刻后,轻声道:“姜氏家主之位空缺。 我认为... 姜白虎不错!” “姜白虎?” 姜道玉沉吟不语,许久之后才缓缓点头:“是老三的闺女...既然小侯爷觉得她不错,那就由她接任家主之位!” 说完。 他站在虚空,声音低沉道:“琅琊姜氏第二十九代家主,由姜白虎接任。 此命立刻生效。 姜氏宗祠族老,立刻前往长安,接家主回归! 其余人等,散了!” 此言过后,姜道玉朝老李和老黄微微点头。 转身离去。 御剑宗广场上。 姜道宗挥了挥手,立刻有许多弟子开始清理战场! 先前那一战。 姜氏子弟死伤最为惨烈。 御剑宗弟子倒没有多大的伤亡。 毕竟御剑宗虽然是姜氏的爪牙,宗主却是姜道宗而不是姜道扬。 陈知安坐在观礼台上,幽幽看着有条不紊指挥弟子打扫战场的姜道宗。 手指敲击桌沿,许久之后才缓缓放下。 此战过后。 恐怕最大的赢家不是别人,反倒是这个忍性了得的姜道宗... ..... 大殿内。 朱婉儿身穿猩红嫁衣,端庄坐在椅子上,看着走进大殿的陈知命,嫣然笑道:“命哥,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你的礼物呢?” “你确定现在就要看?” 陈知命淡淡道:“你恐怕不会太喜欢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只要是命哥送的,人家都喜欢呢!” 朱婉儿捂住嘴笑呵呵道:“就像当年那样...” “你真是个变态!” 陈知命忽然转头看着一旁的奚梦青:“想必奚宗主一定很好奇,我和朱婉儿在圣墟遇见了什么吧?” 奚梦青脸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她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清过从小带在身边的女儿。 “我们进入圣墟,发现了神火!” 第70章 青梅竹马的故事! “你们发现了神火?” 奚梦青陡然转身,目光锐利看向朱婉儿:“你说,圣墟里没有神火,只有余烬...” “她倒也没说错。” 陈知命笑道:“因为我送给她的神火,被她吃了! 有人说我对自己狠,是个变态。 可和她比起来... 我倒觉得自己正常的不像话...” 陈知命眸光微散,仿佛看到了当年,缓缓道:“当时, 我看着年仅十一岁的她毫不犹豫把神火放入口中。 她疼的面目扭曲,神态狰狞,满地打滚... 最后甚至苦苦哀求我一剑杀了她。 可我终究没有忍心。 反倒是给了自己一剑,用血液给她止渴。” 陈知命掀开衣袖,露出手腕上一道疤痕。 哪怕过去了无数年, 依旧触目惊心。 “她贪婪地吸吮着我的鲜血,就像一头从地狱爬上的恶魔。 血流多了会死。 我自然也不会例外。 记得我流了很多血,然后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 她又变成了那个乖巧可爱的柔弱小姑娘! 而我, 则修为尽失,造化之门封闭,气海中空空如也, 成了一个废物...” 说到这里,陈知命嘴角扯起一丝自嘲:“我没有怀疑她, 毕竟,谁会怀疑自己的青梅竹马?” ......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朱婉儿痴痴问道:“回长安之后?” “不是!” 陈知命缓缓道:“是在回长安的路上。 你知道的, 我这人说话太直,容易伤人。 所以很少说话。 不爱说话的人,往往爱听人说。 又爱瞎琢磨! 也许你没发现,在回长安的路上,你表现的有些急躁! 不经意的一次蹙眉,让我发现了蹊跷!” “可是你什么也没说。” 朱婉儿嫣然笑道:“这么看来,你也是个变态!” “变态和变态,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陈知命笑了笑,道:“当时我只是怀疑,为了证实猜想,只好和你聊天!” “我记得, 当时你问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朱婉儿幽幽道。 “你说想做天底下第一个女剑圣!” 陈知命道:“这种话,在这之前你绝不会说的!” “的确... 我生来就是枚棋子,棋子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朱婉儿叹道:“只是就凭这些,你便确定我有问题,会不会太过草率了点?” “当然不是。” 陈知命幽幽道:“回长安后,老管家曾给过你一巴掌,你还记得么?” “记得,他说是我害了你!” 朱婉儿委屈道:“当时我都没敢哭!” “他在你身上,发现了我的味道!” 陈知命道:“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可你终究还是吃了我的元气!” “既然确认了,为什么不杀我?” 朱婉儿嫣然笑道:“是舍不得?” “是!” 陈知命道:“毕竟和你相处那几年,我很快乐!” “你真正对我起杀心,是我带姜华雨登门退婚?” 朱婉儿笑道:“这么来看,你还是舍不得我!” “是!” 陈知命道:“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哦?” 朱婉儿道:“现在你舍得杀我了么?” “现在...” 陈知命微笑道:“你的死活,我已经不在意了! “拔剑吧, 我只出一剑!” 朱婉儿幽幽叹了一口气,手腕翻转,一柄古意昂然的剑出现在手中:“我当初,其实喜欢过你。 可是喜欢有什么用呢? 身为棋子,我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那就只能将挡在路上的任何阻碍,都斩杀殆尽!” 朱婉儿缓缓起身, 玄而奥秘的气息飘荡开来! 气势一步步攀升。 御气后期、圆满... 化虚境初期、中期、后期... 当她和陈知命遥遥相对时,气势已然飙升到了化虚境圆满。 猩红嫁衣被激荡的元气震碎, 露出一袭红色劲装的完美身姿!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朱婉儿右手仗剑,剑尖斜指地面,嫣然笑道:“每天看着姜华雨那废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心里多想一剑劈了他! 命哥,你知道吗? 你没来之前,我有多么期待你的到来! 来吧,杀死我... 或者被我杀死!” “铖!” 朱婉儿手臂一甩,古剑之上,霎时扬起了惨白色火焰。 火焰看似温度极低。 却将古剑旁的虚空烧的扭曲。 奚梦青看着那惨白色的火焰,脸色阴冷无比。 只是一眼。 她就知道这正是缥缈宗苦寻多年而不得的神火。 神火炉如果拥有了它,瞬间就能重返圣兵之列。 缥缈宗也不至于久久居于人下... 可是。 它被朱婉儿吃了! “娘亲,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朱婉儿回头看着脸色阴冷的奚梦青,讥讽道:“等我死后,你还可以把我砍成碎片丢进神火炉,或许还能燃起来呢?” “你...” 奚梦青拂袖站到一旁,眼神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吧,命哥! 这一战, 我期待很久了!” 朱婉儿痴痴笑着,闲庭信步间挥出无数道剑光。 “嗤!” 剑光纵横在整个大殿,交错钩织,在神火灼烧下,如同一张阡陌纵横的惨白剑网! “阡陌... “她连这道剑法都学会了...” 奚梦青看着朱婉儿的背影,脸色复杂无比。 朱婉儿的天资比她高! 当年她学会这套剑法时,已经是虚神境修行者了。 陈知命看着仿佛无处不在的剑网。 脸上古井无波。 甚至手指轻弹,隔空挑起一道犹如线条的剑气。 “可惜了,你不该学剑的!” 散去那道剑气。 陈知命随手一拽,大殿内纵横交错的剑网仿佛被拽住了咽喉, 瞬间坍塌崩溃! 朱婉儿在使出阡陌的同时飞身而起,如同一只朱色候鸟扑向陈知命! 人犹在半途。 身上已经燃起了白色火焰! “嗡~” 陈知命眼眸低垂,负在背后的木烛出鞘。 剑光掠过。 卷起一阵清风... 第71章 大婚大丧 清风拂过。 烟火顿消! 陈知命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为什么?" 朱婉儿没有回答,红衣猎猎下,她唇边带着猩红,只是痴痴道:“好看吗? 今天的嫁衣,我为你穿的...” 陈知命眉头微皱。 后退半步! 朱婉儿凄惨一笑,伸出纤白的手指,想要抚摸着陈知命的鬓角。 “啪~” 她步履踉跄,跌倒在地。 陈知命低头看着她,眉头皱的越发深了。 不明白为什么她在最后关头散去了满身神火。 她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求死! 虽然她即便倾尽全力,木烛剑光掠过也只有身死道消一条路可走。 但被杀死和自杀,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朱婉儿抬头看着眉头微皱的陈知命,痴痴道:“命哥儿,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知道吗, 我后悔了...” 朱婉儿吐出一口鲜血,回头看着站在阴影中的奚梦青,嘴唇蠕动,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娘~” 奚梦青身体微颤,脚步向前迈了半步。 却又躲进了黑暗中。 那双璀璨眸子忽明忽暗... 朱婉儿眼底闪过绝望,凄惨笑了起来:“你终究...从没爱过我... 我早就知道的。 就让女儿放肆一回吧! 女儿不想做圣女,不想做宗主,也不想做剑仙了! 女儿太累了...” 话音落下,她身上忽然燃起惨白火焰。 火焰越燃越亮,就像一朵洁白的莲花。 朱婉儿坐在火光中,双手微阖放在膝间,向陈知命遥遥一拜:“妾身,见过夫君...” ...... 漆黑的大殿内,陈知命缓缓踏出! 十二年前的大仇已报,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当脚步踏下最后一道阶梯, 他回头向殿内看去。 此时大殿内,一团惨白火焰飘荡在空中。 就像黑夜里的一盏灯火! 看了许久后。 他负在身后的木烛忽然出鞘:“奚梦青,你...没资格拿她用命换来的神火...” “轰!” 气海之内, 正辛苦驮剑梳理剑意的蛟龙脸色骤变。 惊恐地看着剑气王座上那堆砌如山的剑意! 此时。 好不容易梳理好的剑气杂乱如麻! “铖~~” 一道道昂然剑吟响起。 三千道剑气遮天蔽日,斩向大殿! “轰!” 剑气掠过,御剑宗矗立了几千年的宗门大殿,轰然倒塌! 殿内! 奚梦青犹如一只孤魂野鬼,手握圣兵神火炉,嘴角溢血... 她想要拿起的道惨白火焰。 已然在三千多道剑光掠过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唉~” 大殿内。 姜道宗缓缓走向奚梦青身旁,揽住她的肩膀! ...... 缥缈宗与御剑宗昭告江湖的联姻, 在那对新人一死一废后落下帷幕! 琅琊姜氏家主易主、四位通玄境小宗师身死,七位虚神境长老灰飞烟灭,御剑宗封山十年、缥缈宗宗主身受重伤... 宾客们脸色复杂地向山下走去。 离开前,都不约而同向依旧坐在观礼台上的小侯爷躬身道别! 今日之后。 陈留侯府之名。 恐怕便要席卷整个江湖了! 黄老狗、李剑魁、陈留甲、陈知命、陈知安... 他们的名字,必将被打上不可招惹的印记传递天下! “二哥...” 夜幕下,陈氏兄弟二人并肩走在石阶上。 “你似乎不是很高兴?” “没事,只是气海有些漏风!” 陈知命捂嘴咳嗽一声,随手甩掉鲜血,平静道:“我在剑阁呆了六年,时常在想该怎么杀死朱婉儿。 可当她真的死在我面前, 我却没有半点欣喜!” “我理解,这叫复仇后遗症。 一般主角都有这种!” 陈知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随我去逛一次楼子,就什么烦心事儿都没有了!” 说到楼子。 陈知安忽然抬头看向身后空荡荡的撵驾:“知冬呢?” 高力士茫然地啊了一声。 赶忙掀开撵驾的车帘,嘴角微抽:“陈小姐,不见了...” “随她去吧!” 陈知命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乌云,淡淡道:“玩够了她自然会回去!” “这么放心?” 陈知安眉头微皱,问道:“二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直觉!” 陈知命微笑道:“从小我的直觉就比较准,小妹...不会有事的!” “好吧!” 陈知安一脚踢飞横在路上的石子。 现在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家里这些老六,并没有太多担忧。 不说别的。 就说那匹贱兮兮的老马,前段时间还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样,今天就敢唏律律冲出去咬圣兵了! 担心他们, 还不如当心自个! 将小妹抛之脑后,陈知安忍不住道:“二哥,你送给我的那部剑经,你到底领悟了多少剑?” 陈知命斜了陈知安一眼,平静道:“一剑!” “只有一剑?” 陈知安眉头微挑。 “一剑!!” 陈知命嘴角勾起:“你既然开口问了,想必你应该也有所得。那么,你领悟了几剑?” “我领悟九剑!” 陈知安眉眼飞起,复而平静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确实!” 陈知命道:“以后别说是我教的,丢不起这个人!” “呃...” 陈知安忍住暴揍这厮的冲动:“一剑更比九剑强?” “剑无定式!” 陈知命缓缓道:“一剑通万法通,等你明白什么叫做一剑破万法的时候,就算是初入剑道门径了!” “不过,我看够呛!” “我和你无话可说!” 陈知安闷哼一声,摔着袖子向山下走去,太特么打击人了。 “不要气馁!” 陈知命安慰道:“毕竟你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开青楼这方面,我望尘莫及!” 说这句话时。 他眼里的情感是万分真挚的。 甚至还隐隐带着些羡慕! 陈知安嘴角微抽。 这厮说话总是这么讨厌的么? “老弟!” 陈知命见陈知安不说话,赶过去和他并肩而行,犹豫片刻后认真问道:“老弟,你是不是为兄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等一下!” 陈知安脑袋一歪:“二哥,你不是想要钱吧!” “你怎么知道?” 陈知命老脸微烫:“我不白要,可以立个字据!” “呵呵...” 陈知安蓦然笑了:“不借!” 第72章 狗哥重出江湖 琅琊城外。 一片乌云内。 陈知冬趴在金翅大鹏身上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城池,害怕地捂住眼睛。 “真高唉!” “啾啾!” 金翅大鹏啾啾叫了一声。 随即卷起一片乌云将身形遮住,讨好似的扭头蹭了蹭陈知冬的手掌。 陈知冬咯咯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小手一挥:“出发,巨野!” “啾啾!” 金翅大鹏茫然地叫了一声,展翅悬停在云层上。 “你不知道巨野在哪?” 陈知冬皱起眉头,苦兮兮道:“可是,我也不知道嗳!!” “啾啾...” 金翅大鹏金翅向下指了指,示意她去问问陈知安。 “不行!” 陈知冬摇了摇脑袋,愁眉道:“咱们要去了,小哥多半就不让我走了!” 一人一鸟顿时沉默下来。 两个涉世未深的小东西、 剑已配好。 出门才发现找不到江湖... “小鹏鹏,小哥说这片世界有可能是个球,要不我们随意走个方向?” “啾啾!” 金翅大鹏长鸣一声,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是认可。 展翅向茫茫无知的江湖飞去... ...... 御剑宗卸剑碑处。 陈知安登上辇驾,回头看着衣衫褴褛的陈知命直摇头。 身为陈留侯次之,半步虚神境剑修,当前江湖上年轻一代最强者。 陈知命一身打扮却比流民都不如。 布衣褴褛、木剑芒鞋... 要不是陈知安知道这厮打小就有存钱的癖好,几乎要怀疑他行走江湖会不会三天饿九顿。 随手抛出一枚须弥戒,陈知安忍不住开口道:“二哥,你要那么多钱,到底是用来干嘛?” “换元石!” 陈知命接过戒指,元气渡入须弥空间内,感受到里面的数目后,双眸瞬间便亮了起来,嘴角勾起浅笑:“是换元石,铸剑!” “铸剑?” 陈知安不解道:“你不是背着剑?” “不够!” 陈知命认真道:“当年人族长城三千剑修赴死,本命剑皆断,我将他们的剑意拽入气海,便有义务... 让它们重见天日!!” “原来如此...” 陈知安想起先前大殿前那遮天蔽日般的三千道剑气。 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仿佛看到了未来某天。 异族叩关时。 陈知命背负木烛,孤独站在人族长城。 伸手一招。 人族长城内,三千柄杀意沸扬的飞剑遮天蔽日划过虚空,向潮水般奔来的敌人斩去... ...... “你攒了多少元石?” 沉默半响,陈知安好奇问道。 “我不太会挣钱...” 陈知命犹犹豫豫道:“只有不到一千枚...” “呃...” 陈知安撇了一眼陈知命手指上的须弥戒。 一枚元石可以换五百两银子,一千枚便是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无论放在哪里都算是一笔巨款! 这厮好不要脸。 居然还嫌少... “这是我从小攒到大的!” 陈知命遮住须弥戒,随即又赶忙摊开,略微尴尬道:“我先走了,今天没带笔,字据先余着... 下次要杀人,飞剑来个信儿!” 说完,他大步流星消失在黑夜中,速度之快,仿佛有狗在撵着他一样! 看着他的背影. 陈知安嘴角微抽。 这嗜钱如命的二哥,有点丢天命之子的脸啊... 这一刻。 陈知安忽然有些想念狗哥。 毕竟狗哥掏钱的动作, 是真的很帅... ...... 琅琊城外的破庙里。 一个衣衫褴褛的粗狂大汉正目不转睛盯着火堆里的红薯。 待红薯烤得微黑,他快若闪电伸手捡起,皮也不剥,囫囵吞进口中! 两个红薯吃完。 他意犹未尽地拍了拍手,看着琅琊城的方向发呆... 这粗狂大汉, 正是在雁荡山被蛟龙夺舍的苟尤权。 那日他手握斩堪挥刀之后,脑海里猛然涌现出无数记忆,几乎将他本就并不太复杂的脑子撑爆。 直接宕机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 他发现自己被埋在了土里。 掀开土堆,他看着土堆前用破木板写着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之墓’几个大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初时他以为是陈知安把他给埋了。 后来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因为如果是陈知安,绝不可能把他身上仅剩的几枚铜板顺走。 沉思许久。 终于一道模糊身影出现在他脑海:“陈知命!” 幼时的玩伴。 打小说话就能气死人的至交好友! 那个抠门的浑球儿。” 想到那个浑球儿, 苟有权有些愤愤,又有些担忧... 虽然自从他十五岁离京入伍后两人便再没见过。 但作为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他很了解那个家伙的执拗。 "未婚妻要嫁人了,我去随个礼!" 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恐怕是要去送葬... 知晓一切后。 苟有权马不停蹄往琅琊城赶,可惜终究还是没能在九月初九赶到。 既然时间已经过了。 该发生的早已发生。 苟有权决定好好吃一顿,休养生息,明天再入城。 如果陈知命活着,就陪他喝酒。 如果陈知命死了。 就替他垒坟。 至于报仇... 那是跻身大宗师以后才可能考虑的事儿! ...... 就在他默默盘算时,耳边忽然响起凄厉的风声! 苟有权提刀迈出破庙。 入目处, 只见漆黑的夜空中,有两道人影正激烈厮杀。 其中一道人影双手持着一柄阔剑,厮杀中大开大合,凌厉无比。 另一人佝偻着身子,在空中左右腾挪,滑不溜秋。 手里不见刀兵,只是时不时向空中扬灰,嘴里还发出桀桀怪笑。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站在破庙前,苟尤权紧握斩堪。 默默计算两人的战力。 瞬息之后, 他嘴角上扬:"都是御气,虽然杀力不弱,但还是差点意思。" 在坟墓里睡了一个多月,现在他已经一只脚踏进化虚。 加上得到了老祖宗的刀法。 御气境内, 他自认不弱于人! "再近点..." 苟尤权嘴里默默念叨着,计划等这两个家伙再近点,就跳起来猛地给他们一刀,捆住盘问今天琅琊城内发生的事儿! “轰!” 空中的两人越战越烈,凶猛剑气斩破夜空,紧接着一道人影坠入丛林。 是那个双手持剑的剑客。 先前那剑气看似凶猛无敌,实则不过是他元气枯竭时燃起的余晖罢了! 那佝偻身影从天而降。 站在剑客面前桀桀笑着,就像一个即将剥姑娘衣服的变态! “就是现在!” 苟尤权双目一凝,斩堪即将出鞘。 “咻~” 只见一片竹叶掠过,那桀桀冷笑的佝偻身影瞬间僵直。 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还有一个?” 苟尤权猛地低下头。 眉头微皱, 思衬片刻后幽幽想道:“一个是捆,一群也是捆...” ...... 第73章 序列第三的夜莺 “一个是捆,一群也是捆... 既然如此,那就全捆了!” 苟尤权偷摸窜进丛林,斩堪出鞘! “铖!” 这一刀虽然是偷袭,却充满了堂堂正正的霸气刀意。 刀光璀璨, 在黑暗中犹如忽然炸开的明月! 那道人影猝然远遁,就像一道飘扬的竹叶。 只是狗哥镇魔刀一出,仓促间她哪里能躲过去,被一刀劈飞。 撞在大树上昏死过去... 打完收工。 苟尤权跳过去又梆梆给了先倒下的两人几拳,确认他们昏死过去,一手一个扛着向破庙走去。 将几人捆好。 苟尤权坐在火堆前等候着。 忽明忽暗的篝火,把他布满胡须的脸映衬得有些恐怖! ...... “你...是谁?” 不多时,那青衫女子幽幽转醒。 隔着火光看到满脸胡须的苟尤权时,眼角不可自抑地跳了一下。 “我问,你答!” 苟尤权杵着斩堪,凶狠问道:“你老实交代,今天御剑宗,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那青衫女子嘴角微抽。 目光幽幽看向苟尤权,蓦然笑了起来:“有,而且有很多... 在下柳媚儿,如果‘屠夫’只是想知道今天御剑宗发生的事。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你认识我?” 苟尤权仔细端详柳媚儿,确认自己没见过她,闷声道:“听说过我的英名?” “当然...” 柳媚儿幽幽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老板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青楼所属, 又有谁不认识?” “你是知安老弟的人?” 苟尤权蹙眉看着柳媚儿,有些不信。 在他印象里,知安老弟不过是个古道热肠的青楼老板罢了。 资质百年难遇, 修为都还没到先天境。 按理不该和江湖中人有太多交集,更不会有这种御气境的下属才是! “我是柳先生的弟子,先前使的,是拈花刀法!” 柳媚儿幽幽道:“你或许不知道,如今整个大唐境内。 有勾栏的地方,便有老板的人! 哪怕或许暂时还不是。 但迟早会是的!” “原来是柳先生的弟子,难怪那片竹叶意境非凡!” 柳媚儿说出拈花刀法,苟尤权立刻信了九分。 毕竟世人都知道柳七在勾栏女子们心中的地位, 说是敬若神明也不为过。 把柳媚儿的绳索解开,苟尤权尴尬道:“嗐,你是知安老弟的人不早说? 捆错人了都!” “你倒是给我说的机会啊!” 柳媚儿白了他一眼。 心想这厮生的浓眉大眼,刀法也堂堂正正,行事却鬼鬼祟祟..... 先前要不是反应过来。 恐怕现在都没机会坐着说话了。 ...... 翌日清晨。 琅琊城门处, 一男一女扛着两个麻袋进了城! 男人长得凶神恶煞,脸上胡须像密密麻麻的钢针,女人则语笑嫣然,眼波流转间如同勾魂儿的使者。 两人刚现身, 立刻就吸引了巡城戍卫怀疑的目光。 毕竟这个组合太过另类,加上他们肩上正不停蠕动的麻袋,让人不怀疑都难! 一个刚上任的小队长迈步上前。 意气风发摆了摆腰间的朴刀。 还未盘问, 忽然一只硕大的巴掌拍下。 拉着他后退几步,将众人护至身前! “张小德,你他娘的不想活了! 冲上去干甚?” “爹,我看他们不像好人!” 小队长弱弱道。 “我看你才不像好人!” 这个将众人护至身前的,正是巡城戍卫常青树,不老松张德彪! 而他一巴掌薅回来的,正是他亲生儿子。 刚补缺上任的小队长——张小德! “知道你为啥能当小队长吗?” 张德彪站在角落,低声喝问道。 “因为爹使了钱!” “屁!” “是因为老子的同僚,都他娘的排着队送人头去了,这帽子才能掉在你身上!” 冷哼一声。 张德彪继续道:“又知道老子为啥能次次转危为安,官越做越大吗?” 张小德左右环顾,低声道:“因为您牢记巡城戍卫三大原则!” “默一遍!” 张德彪板起脸,就像一个传授大道的严师。 张小德犹豫片刻,低声道:“第一,收拾城里不知好歹的百姓! 第二,拦住落单的流民! 第三,遇到歹徒全身而退!” 张德彪点了点头:“记住了,这是咱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祖训,不能违背!” 张小德看着早已消失在城门口的那对男女,用力地点了点头~ ...... 阡陌巷青楼。 陈知安看着胡须蠕动猛啃猪蹄的狗哥,满脸心疼。 他以为陈知命已经是混得最惨的二代了。 没想到狗哥比他还惨! 这得是多久没吃过饭了啊! 他都这样了... 昨晚自己还惦记他的钱袋,真不是人! “狗哥,你慢点吃,还有...” 又是心疼地叹了口气,陈知安让侍奉在一旁的伙计记好账,回长安后好找武安侯要。 他则转身进了一间密室。 密室里。 柳七正端起茶盅喝茶,柳媚儿安安静静立在一旁伺候。 见到他进来,柳媚儿微微屈身。 陈知安看着与柳七一样青衫打扮的柳媚儿,幽幽道:“老七,你藏得挺深啊,天骄榜上排名第九的柳媚儿,居然是青楼序列第三夜莺...”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柳七放下茶盅,笑道:“当初小清儿点评天骄榜时就说过她使得是拈花刀法。” “我以为她和小清儿一样!” 陈知安坐在椅子上,悠悠感慨道:“当时还想着能不能邀请她加入青楼,原来她早就是我们楼里的人了!” “适逢其会罢了!” 柳七苦涩一笑。 柳媚儿和他算是同宗,当年柳家蒙难,柳媚儿的父亲也被牵连入狱。 尚在襁褓中的柳媚儿被家中奴仆偷偷藏在马厩,才免遭一难! 十五年前柳七重返废宅,在宅子里看到一个小乞儿。 得知她是柳家后人,便寻了个已经赎身的姑娘。 让其帮忙抚养! 又在柳媚儿十五岁那年,现身传她大道! 柳媚儿天资极高。 不过十年时间,便成功跻身御气境。 甚至凭着一手神鬼莫测的拈花刀,被缥缈宗和御剑宗列为天骄榜第九! 顺理成章入了青楼,成为序列第三的夜莺! 第74章 死人经! 知晓柳媚儿的来历后,陈知安没有再多问。 当年的事,柳七很少提及。 就连向来无法无天的李承安,都对二十七年那场柳门惨案闭口不谈,讳莫如深! 只是手指朝天, 隐隐指向如今身居太极殿的皇帝陛下! 压下思绪, 陈知安把目光落向角落里的两个麻袋。 柳七顺着他目光望去,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头:“媚儿,给老板解释一下!” “老板,这麻袋里的,是五毒宗江流儿和铁剑王嵩阳!” 柳媚儿走到角落掀开麻袋,幽幽道:“昨天从御剑宗下山后,江流儿尾随王嵩阳出城,我则尾随江流儿出城... 本想做只螳螂捕蝉的黄雀。 没想到撞见了您那位在破庙守株待兔的狗哥! 他把我们全捆了!” “狗哥?” 陈知安微微一惊:“他不是在天骄榜排名最末? 现在这么勇么,竟能把你们一锅端了?” “他从背后偷袭!” 柳媚儿显然对苟尤权偷袭她的事儿还有怨气。 说这句话时咬牙切齿,不自觉挥起了拳头! 直到柳七轻咳一声。 她才脸色微红,继续说道:“不过我观他那一刀堂堂正正,虽然是偷袭,却也有煌煌正气,多半另有机缘! 如今天骄榜上的天才死的死、残的残、废的废... 真要说杀力手段, 抛开那位尚未现身的道门行走,恐怕‘屠夫老狗’倒真的能够傲视群雄了!” ......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陈知安悠悠唱了一句。 没想到当初临别前的一句赠语,倒在今日一语成偈。 如果昨夜的事传出去, 年轻一代中,他恐怕真的无人不识了! 感叹一句后。 陈知安坐在椅子上,指着麻袋问道:“你和江流儿有仇?” “仇倒是没有...” 柳媚儿恶狠狠道:“江流儿是个变态,以诡异手段控制勾栏女子,让她们放浪形骸,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那事... 我打算把他捉住,人道阉割...” “这...” 陈知安眉头微挑,没想到柳媚儿还是个侠女,更没想到江流儿这厮玩的这么花! 大唐虽然开放。 勾栏女子们为了拉客也常常故意拉低裙摆或抬高玉腿。 可终究还是有羞耻心的。 至少身为青楼老板,陈知安见识还算广阔。 却也没见过大庭广众做事的弄潮儿! “江流儿,江兄... 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端起柳七的茶盅喝一口,陈知安幽幽道:“要是没有,我可就让媚儿动刀子了!” “别,小侯爷!” 麻袋里,江流儿只觉下身一凉,赶忙露出一个脑袋喊道:“别的都好说,这不行!” “哦?” 陈知安朝他看去,只见这江流儿做小厮打扮,眉清目秀,脸上印着几粒淡淡的雀斑。 眼眸低垂时,脸上挂着腼腆笑容。 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错觉。 但当他抬起头,眼底藏不住的淡漠,又让他显得有些残忍。 如果不看那双眼睛。 陈知安相信楼里的姑娘们甚至愿意倒贴。 可惜好好一个少年郎... 偏偏长了双眼睛! 陈知安嘴角勾笑:“或者,你有别的建议?” “我可以用一个秘密来换!” 江流儿缓缓道:“关于钟家那位被掳走未婚妻的下落,事涉陈知命,或许小侯爷会感兴趣!” “你错了!” 陈知安揭开茶盅的盖子,吹了吹飘在上面的苦茶,淡淡道:“她的死活我都不在意,更何况她的下落?” “原来小侯爷也是同道中人!” 江流儿幽幽道:“小侯爷为了卑贱的流民喝问琅琊姜氏,处死姜道陌,世人都在传小侯爷悲天悯人,见不得人间疾苦,原来... 都是假的!” “那是世人误会我陈知安了!” 陈知安淡淡道:“换个条件,她换不了你的命!” 江流儿沉默不语,片刻后双眸微亮,指着一旁的王嵩阳道:“我可以把他卖给你, 天骄榜排名第八的天才,总该值点银子吧!” 听到这话。 一旁面无表情的王嵩阳蓦然抬头,浓眉凝成一条直线,怒道:“你...闭...” “你闭嘴,死结巴!” 江流儿后发先至,呵斥道:“要不是你非但不让我种毒株,非要反抗,我们哪里会被捆住?” “你...你...” 王嵩阳脸色涨得通红,想要骂江流儿。 可越是着急,他越是说不出话。 憋了半天,最终绝望地吐了一口气。 抬头看着灰色屋檐, 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陈知安撇了王嵩阳一眼,淡淡道:“既然江兄没有半点诚意,我看也没谈的必要了。 媚儿, 抽刀子吧!” 柳媚儿眉眼一挑,一柄柳叶般的小刀出现在手中。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要下刀子! 看得出来, 她是真的想要刀了江流儿。 “等等!” 江流儿脸色骤变,惊恐道:“我用别的换,死人经,死人经你要不要...” 他之所以敢东拉西扯,是因为看出陈知安对是否刀了自己这事儿并不在意! 只要稍微放点血,大约还是能保住子孙后代的。 可此时看到柳媚儿走路带风,嘴上挂着残忍笑容。 瞬间明白陈知安或许是想要好处。 这女的, 恐怕真是想刀了自己! “死人经?” 陈知安嘴角勾起:“很了不起吗?” “死人经是我五毒宗圣典,修至圆满,成帝也有可能!” 江流儿嘴角微抽,弱弱道:“我五毒宗能够屹立不倒全靠它... 当然很了不起!” “死人经确实了不起!” 柳七看了江流儿一眼:“不过经文有缺,数万年以降,从未有听说修至圆满的存在,至多不过返真境罢了! 而且五毒宗人手一部。 人人皆可修, 人人修不成! 算不得什么道藏!” “那是他们蠢...” 江流儿脸色不变,诚恳道:“凭小侯爷百年难遇的资质,定然一眼就会了! 而且死人经还有个好处,跻身化虚境后,可提前寄托阴神于傀儡中,只要本尊藏的好,极难被杀死! 小侯爷身处漩涡,哪怕不成圣,有个保命底牌也好!” 陈知安眉梢微挑,瞬间又掩藏下来。 这死人经可以啊! 如果真有江流儿说的这么了不起,可提前寄托阴神。 简直是行走江湖, 杀人越货的最佳秘籍... 至于难学... 别人学不会,他还学不会吗? 掩下心中的欢喜,陈知安嫌弃道:“一部残缺经文,不足买天骄榜天才的命! 想要活命光凭这还不够! 除非...” “除非什么?” 江流儿嘴角微抽,隐隐有种不安。 “除非江兄加入青楼,成为自己人! 不然放你出去继续祸害姑娘们,我心不忍呐...” 说到这里。 陈知安略微停顿,幽幽道:“琅琊青楼缺个跑堂的,要不江兄走马上任? 只做十年。 十年之后还你自由! 这样也算是给被你祸祸的姑娘们赎罪了!” 第75章 是轮回啊... “陈知安,你别欺人太甚!” 江流儿愤愤道:“我堂堂五毒宗嫡传,岂能在勾栏做迎来送往的事?” “哦? 看来江兄不愿意...” 陈知安挥挥手:“媚儿,还是割了吧,正好老高好这口,给老高送去,让他尝尝鲜!” “老板,这次可不能诳我了!” 柳媚儿舔了舔红唇,刀锋一转就要手起刀落。 “停!” 江流儿惊叫一声,那刀锋堪堪停在三寸上。 看着一脸惋惜的柳媚儿,江流儿生无可恋道:“我答应,答应还不行吗?” “早这样不就得了,浪费时间!” 陈知安又转头看向王嵩阳。 见他犹然一副自暴自弃的鬼样, 眉头微皱。 王嵩阳没有恶行,话也说不利索。 用处不大。 可捆都捆了,就这么给他放走。 又未免太伤狗哥的心... 沉吟半响,他幽幽道:“琅琊青楼还缺个看门的,要不王兄委屈几年?” 王嵩阳抬头看他,艰难开口:“不...不...” “不用客气,都是应该的。” 陈知安摆摆手,鼓励道:“机会难得,王兄好好把握,加油,我看好你!” “我...” 王嵩阳愤愤瞪着陈知安。 那浓重的眉毛, 越发浓重了! ...... 天骄榜排名第第七和排名第八的天骄,就这般被丢进青楼做了跑堂的小厮和守门的护卫。 王嵩阳莫名适应性贼强。 只是刚开始和带领他的老头争执了几个字,短短半日后,便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江流儿则不然,时刻想着逃跑。 在被一个瘸腿老头追上去狠狠揍了一顿后才终于明白,虽然自己是五毒宗嫡传、天骄榜天才。 但在这青楼做跑堂小厮。 其实也不算辱没了他的名头! 没见门口杵着的,楼上拖地的,都他娘的是化虚境么? ...... 密室里, 陈知安手里捧着一本经书。 死人经! 经书很新,几乎没有翻阅的痕迹。 柳七说的不对,这死人经五毒宗弟子并不是人手一本。 至少江流儿那厮手里就不止一本,而是十好几本。 他为了讨好柳媚儿,也送了一本给她! 不过柳媚儿嫌弃他脏,没有要! 此时坐在蒲团上。 陈知安看着死人经封面上那背对众生,不见面目的模糊身影,心底莫名觉得有些心悸! 哪怕是只是千篇一律的印刷本。 这道模糊身影,都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他隐隐感觉,这经书恐怕真的不简单。 只是经文有缺,无人能够修至圆满,才显得并不那么珍贵! “系统,这经书价值几何?” 召唤出系统,陈知安问道。 一道红光扫过,系统机械声音响起:“经书原本价值五万元石,印刷体价值半钱!” “只值半钱?” 陈知安疑惑道:“原本和拓印本,差距这么大的么?” “拓印本道韵已失,修行者无法感知死人经真谛,非天资妖孽者不可得道!!” 系统机械道:“宿主如果想要感悟死人经,需另附五万两银子!” “真黑!” 陈知安嘀咕一句,元气渡入手上的须弥戒,盘算自己还剩多少钱! 离开长安时他把青楼大部分银子都换成了元石放进须弥戒,做好了随时氪金的准备! 离京两个月后,柳七又遣人给他送了些。 抛开给陈知命的五十枚元石,他现在还有五百二十九枚! “二十六万两银子... 这钱,也不禁花啊!” 青楼看似日进斗金,可一旦换算成元石,就有些不够看了! 沉吟片刻, 陈知安大手一挥:“梭哈,这次,我进阶化虚!” ...... “轰!” 虚拟空间内。 陈知安双眸紧闭,背对着茫茫无比的海岸线。 如果有人看到他的背影。 定然会被其身上笼罩着的那道玄而奥秘的道韵所惊! 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尊孤独的大帝,背对着众生... 陈知安此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有时候是一只蝼蚁,有时候是一只斑斓猛虎,有时候又是一支摇弋的青莲..... 他就像一个行走在时间长河的过客。 看着自己一次次被岁月杀死! 最后一次。 他终于成了人,经过千辛万苦迈入一座修行宗门。 宗门很小。 加上宗主也不过十三人。 也没有什么道藏可以修行。 就连宗主也不过只是个炼气境的小修士而已! 入门不久, 宗主在一次和人争夺药园子的打斗中身受重伤死去。 本就破败的宗门,瞬间就散了。 师兄们日渐减少。 最后, 整个宗门就只剩下了他! 他没有下山。 因为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孤独坐在门槛上,看着天边渐渐落下的夕阳,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 转眼五十年过去... 他始终一个人待在山上。 修行界烂大街的太上感应篇和养生功,早已被他翻烂! 他不知道自己修行到了哪个境界,只知道岁月好似在他这里停下了脚步! 又是八十年过去,他容颜没有半点衰老。 就连山下的村子,都在无数次的战火纷飞后化作了废墟,他依旧没有变化! 后来有一天。 他忽然想下山去看看。 于是他锁好破烂的宗门,背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下山了。 他在红尘中禹禹独行,就像个普通人。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飞。 直到有天,他看见修行者一刀将十几个没来得及下跪的百姓斩成两半,他终于第一次抽出了剑! 一剑掠过。 那个修行者宝刀和头颅缓缓掉在地上。 那日之后。 他终于明白,原来高高在上飞来飞去的仙人,其实也不过是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罢了! 转眼又是五百年过去。 这些年游走整座大荒天下,他也结交了许多朋友,可没有人能和他一路同行。 每次朋友死去,他都会把朋友的灵魂拽在手心,不让他们彻底消散! 送走最后一个朋友,他觉得有些累了。 回到了那座破烂的宗门。 此时他面目依旧,眼底却有了霜! 他坐在那早已化作残墟的门槛上,看着漫山遍野的荒芜,手掌摊开,一道道灵魂从他手里飘出。 五十年后。 当初那座宗门,忽然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他坐在门槛上,看着失而复得的朋友,喃喃道:“是轮回啊...” 第76章 我有很多钱,很多很多... “是轮回么?” 虚拟空间内,陈知安缓缓睁开眼,眼里透着无尽沧桑! 直到许久后眼底的沧桑才散去。 重新变成那个清澈少年。 “死人经... 原来是这样来的。 五毒宗恐怕一开始就走错了路,这门功法虽然触及灵魂,但绝没有五毒宗那些‘毒物’修行的那么诡异!” 死人经很强, 甚至强的有些变态。 如果说武道残卷是对肉身的极致打磨、剑经是对杀伐道则的无限延展。 那么死人经, 则是对阴神、灵魂本源细致入微的挖掘! 最终指向, 触及神秘莫测的那道轮回秩序! 陈知安有种预感... 悟道中的那个人,恐怕就是死人经封面上那个背对众生的背影! 可是他搜寻记忆,大荒天下有史以来。 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存在! 虽然那些复生的人目光呆滞,神情也隐隐有些不对。 可光凭他逆转生死的恐怖手段,已经足够变态! 哪怕不是帝境强者恐怕也不遑多让! 这么一位存在,却在历史记载中半点也无... “看来得好好拷问一下江流儿了...” 沉思许久, 陈知安压下思绪,一步迈出,脚踩虚空向天上走去! 化虚境! 五百多枚元石的堆砌下,陈知安终于迈入了化虚境! 当虚无缥缈的灵魂,化作有形的阴神。 便是跻身化虚境最重要的一步。 御气境御物, 化虚境御己! 如果说化虚境前肉身与阴神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踏入化虚境后,肉身和阴神便有了分道扬镳的可能! 各种修行派别,也是从化虚境开始彻底走上不同的道路! 比如北座王庭的蛮子们,跻身化虚境后一小部分天资卓越的天才,便转肉身修行为念力修行,以特殊手段祭祀神明锤炼阴神! 又比如西方的佛国。 跻身化虚后有两条道,要么继续锤炼肉身,走金刚降魔的路子。 要么念经诵佛修行佛法,以滋养阴神! 道门也是如此! 唯有剑修! 他们不修肉身也不修阴神,跻身化虚境后,直接在气海孕养本命剑,打磨剑意! 倾尽一生, 不是在磨剑,就是在磨剑的路上! 这也是他们杀力第一,寿命却总不长久的原因。 一旦本命剑毁。 对于剑修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其伤势之重,不亚于其他修行者肉身破碎、阴神枯竭... 此时。 在悟道死人经后,陈知安已经孕养出阴神,几乎可以算是一个成熟的化虚境修行者了! 但还有不足之处。 武道残卷和剑经,依旧停留在御气境阶段! 对于一般人来说。 主修道藏至多一部,再多便会力不从心,有些天资卓越者,无非也就是继续修行些增长杀力的功法。 可陈知安不一样。 无论是武道残卷还是剑经,他都不可能舍去! 毕竟这两门道藏之妖孽,比起死人经来说有过之而不及! ...... “所以... 我到底走哪条路? 还是说,三条路一起走?” 在空中驻足片刻。 陈知安眉梢微扬。 这个选择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会很艰难,毕竟贪多不烂。 可对他来说, 不过是再开一座青楼的事罢了! 只要挣钱的速度够快,就永远不会力不从心! 下定决心后,陈知安从天空中拾阶而下。 心念微动。 一道虚影从他身上走出。 那道虚影身形缥缈,面目和陈知安一般无二。 陈知安抬头看着他,恰好那道身影也缓缓回头,嘴角勾起浅笑:“道友!” “道友!” 陈知安同样勾起浅笑:“道友,就由你修死人经可好?” “正有此意!” ..... 琅琊城西的一座院子里,陈知命正坐在石凳上认真数着元石。 虽然数了很多遍。 但他依旧孜孜不倦。 除了元石,那破烂的桌子上,还摆着许多零零碎碎的铜钱。 终于又数完一遍。 他抬起头,对一旁托起下巴看他数钱的钟言道:“知安谴人来说,你要找的人还在姜氏祖宅。 姜道守承诺可以让她走。 她却没有点头...” 说到这里,他略微犹豫道:“她长的,和朱婉儿很像...” “在御剑宗我看到朱婉儿时,就已经明白了!” 钟言叹了一口气。 那日她随陈知命登山,大战一起,她便被老李挥手送到了山下! 事后薛衣人把朱婉儿死前的话讲给她听。 她便知道陈知命那位青梅竹马,恐怕从来就没有真的忘记过去。 也从没想过要嫁给姜华雨! 大哥的未婚妻。 恐怕就是她寻的替代品! “你准备怎么办?” 陈知命眉眼微挑:“如果想去接她,我可以陪你,不过得加钱! 来时那十两银子的债,我已经还清了!” 钟言看着陈知命。 想要从他眼里看出不只是钱的情绪。 陈知命别过头去不看她,只顾说道:“要是你不去的话,我就走了!” “不去了...” 钟言轻叹一声,缓缓道:“这一路走来几万里,在琅琊城受尽磨难后,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陈知命问道。 “这天下的道理啊,终究是看拳头大小的!” 钟言感慨道:“琅琊姜氏拳头大时,他们驱逐流民、毁我钟家、杀人掠地都是道理,没人敢说一个不字,也没人认为不对! 等小侯爷入城后,姜氏的拳头不够大了。 他们的道理便不顶用了。 就有了陈留甲入城,小侯爷定罪姜道陌、血洗御剑宗的事情发生。 这时候有道理的人,又变成了小侯爷!” “你这样认为也不算错!” 陈知命脑袋一歪:“所以你是想做拳头大的人? 这恐怕不行。 以你的资质,想要跻身宗师境都难如登天...” “我不想做拳头大的人,我想要拳头大的人讲道理,真正的道理!” 钟言认真道:“因为我觉得这个道理不对!” “所以?” 陈知命问道。 “所以我要修行,等我拳头足够大时,才有可能让他们讲道理!” 陈知命认真看着钟言。 她眼底一片平静,直视陈知命的目光! 漆黑的眸子里, 甚至能倒映出陈知命的面容。 “我曾做过村里的启蒙老师,可以教你剑法,不过...” 钟言眉眼微挑:“不过什么?” 陈知命收回目光,淡淡道:“不过你眼底清澈的愚蠢告诉我... 得加钱!” 钟言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后问道:“你似乎很喜欢钱?” “当然,谁不喜欢!” 陈知命理所当然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河西钟家世代为商,又经营最挣钱的丝绸...” “那又如何?” 陈知命歪着头道。 “我有很多钱!” 钟言道:“很多很多...” “所以呢?” “蠢货,她是叫你娶她,娶了她,她的钱就是你的钱!” 坐在角落里抠脚的老李嫌弃地看着两人,骂道:“你们能不能别在我面前腻歪,影响老夫修脚了都!” 钟言脸色微红,捡起地上的簸箕,转身进屋子里做午饭。 陈知命则眉头微皱,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老李... 她真的很有钱么?” “滚!” 老李一只破鞋丢过来。 抬头看着空荡荡的天空。 贼老天,凭什么这样一个贪财好色的玩意儿,剑道造诣偏偏有几层楼那么高? ...... 第77章 剥离心神粒子 琅琊城, 阡陌巷青楼! 把钱钱挥霍一空的陈知安从虚拟空间退出。 在密室适应了化虚境的变化后,又变成了平平无奇的青楼老板。 沉吟片刻。 他释放出了那道虚影,继续钻研死人经。 五毒宗虽然大道偏了。 但那将阴神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诡异手段着实不赖,用来保命或游历江湖再好不过... 在虚拟空间悟道时,他几乎化身成了那位存在,随他经历了数百年之久。 感悟颇深。 虽然受限于悟性不足和境界低微, 难以触及真正的道则... 却也成功让阴神出窍,化作一道独立的阴神虚影,跻身化虚境! 这对于正经修行者来说, 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别说化虚境,就算是虚神境。 也没听说过有人能同时拥有两道阴神! 放眼天下, 在死人经修行这条道上,陈知安绝对算得上根正苗红! 有了这个基础。 想要弄清楚江流儿寄托阴神的手段,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 翻开死人经,待看到某处时。 陈知安蓦然抬头,那道阴神虚影也同时抬头看向他... 随即, 虚影一步迈出,回归本体。 待他再现身时,手里已然拽着一枚种子。 陈知安伸手接过那枚种子,仔细端详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江流儿贼胆不小...” 所谓种子。 实际上是一粒心神。 江流儿不知何时剥离出来一粒心神,居然悄无声息放在了陈知安身上! 不得不说, 五毒宗那些‘毒物’的确变态! 好好一本逆天经文。 在五毒宗‘毒物’们历经数万年的钻研和瞎练后。 终于在邪门歪道上越走越远... 江流儿不过御气境圆满、连阴神都无法出窍就能够剥离出心神偷摸种在陈知安身上! 从五毒宗开宗立派的角度来说, 这未尝不是一种成功的传道授业! 可惜, 江流儿终究是小觑陈知安了。 哪怕陈知安没有修行死人经,江流儿也不可能成功鸠占鹊巢。 之所以先前没有发现... 究其缘由, 还是那枚种子太弱小了! 心神如介。 当虚影把种子拽出来时, 那枚种子已经接近枯萎。 被陈知安体内汹涌的气血和剑气逼在角落瑟瑟发抖。 如果不是陈知安在虚拟空间内没有修行武道残卷,也没有练剑,恐怕早就被激荡的气机搅成了碎片! 仔细观察指尖的心神粒子,陈知安向虚影微微颔首:“本质都是一样的,只是他剥离出来的粒子太弱,想来是还没有跻身化虚境的缘故!” 虚影点了点头,回归本体。 陈知安则又把那枚种子放回体内,推门而出! 走出密室, 恰逢江流儿肩上耷拉一块毛巾正领着客人入座... 脸上那腼腆的笑容,让前来玩耍的客人忍不住心痒难耐。 手掌扬起时, 瞬间想起这是那位杀神的地盘,默默又收了回去。 陈知安站在二楼看着这一幕,心想这厮也是运道好。 不然真把手掌落下, 恐怕就只有在锅里捞了! 别看江流儿在陈知安这里低头做小、插科打诨。 实际上是个冷血无情、恣行无忌、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色... 在他眼里,没有所谓的好坏。 只有惹得起和惹不起... 从南疆一路北上,杀人无算。 天骄榜上排名靠后的那些天才,更是不知有多少人被他收入囊中。 只等跻身化虚,就可以寄托阴神、 彻底掌控他们的肉身... 陈知安将他囚在青楼,一方面是想要窥探死人经的秘密,另一方面,其实也有跻身化虚后将阴神寄托在他身上的念头。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 江流儿那厮,居然也是这么想的... ...... 轻咳一声。 陈知安朝江流儿招了招手。 江流儿应了一声,一溜烟儿跑上前来,腼腆笑道:“老板,您有事儿吩咐?” 陈知安嘴角微抽。 这厮见风使舵的本领真不赖。 前两天还偷摸着想要逃走。 没想到被老瘸子收拾一次后,已经美滋滋开始叫老板了! 不过这都无所谓,谁叫他不讲武德... 示意他跟上自己。 陈知安领着江流儿进了密室。 入门后。 密室大门缓缓合拢。 陈知安坐在椅子上,深深看了江流儿一眼。 手指轻叩, 幽幽问道:“死人经,真是五毒宗首代宗主传下来的的么?” 江流儿微微一怔,点头道:“是的吧,反正我师父这么说的,师父的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五毒宗内,有没有首代宗主的画像?” 陈知安掏出死人经,指着封面问道:“或者说,这幅图上的背影,你知道是谁么?” “有!” 江流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没想到陈知安这么快对这幅图产生了兴趣。 在他看来, 陈知安虽然手握陈留甲,权柄滔天。 实质上不过是个连先天境都没有迈入的废物罢了。 想要学会死人经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要知道五毒宗弟子之所以人手一本死人经,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太难修行。 逼得那些老毒物们撒网捞鱼。 想来个瞎猫撞上死耗子! 江流儿能够年纪轻轻就登上宗主亲传的位置。 追本溯源, 正是那头运道极好的瞎猫... 此时看着陈知安居然这么快就对那幅图产生了兴趣, 他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因为当初他就是盯着那幅图,无意间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才摸到了门槛! 想到那枚沉寂的种子。 江流儿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郁起来... “你似乎有点害怕?” 陈知安歪着脑袋,似笑非笑道:“这幅图,到底是不是五毒宗首代宗主?” “没有!” 江流儿压下心底的不安,腼腆笑道:“小的只是在回忆! 据我所知... 这幅图上的背影,正是五毒宗首代宗主,传说中修行死人经跻身返真境的大宗师!” “是这样么?” 陈知安摸了摸下巴。 江流儿说是... 那多半就不是了! 悟道中看到的那个人绝不止返真境那么简单。 再说那人虽然有些痴愚,却不是走诡异变态路子的老毒物。 五毒宗大道偏成这样... 多半又像雪山宗的不死蝉功那般,从犄角疙瘩捡到的。 沉吟半响。 陈知安走到江流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诡异笑道:“江兄,死人经我很喜欢,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真正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了!” 江流儿瞳孔微缩。 他此生最爱拍人肩膀,也最怕被人拍! 当年宗门内不知多少弟子,就是被人这么一拍,便成了别人的模样! “难道... 他竟已经初入门径,能够剥离心神了?” “不... 绝无这种可能!” 江流儿压下这个荒诞想法,看着陈知安已经踏出密室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陈知安,该死!” 自从能够剥离心神,成为宗主亲传后... 他已经好几年没体验过这种惊心胆颤的恐惧了! ...... 第78章 归期将至,吃掉江流儿 转眼半个月过去。 琅琊城内恢复了平静。 阡陌巷青楼也逐步走向正轨。 孙通也已经小心翼翼在陈知安面前提及了很多次... 该启程回京了! 此时,陈知安躺在青楼视野最宽阔的地方,手里捧着死人经,目光却随着江流儿的身影游走! 楼下, 江流儿步履逐渐变得蹒跚起来,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煎熬。 自打半个月前陈知安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后。 他就开始患得患失。 虽然理智告诉他陈知安不可能那么快学会死人经,更不可能在自己身上埋下种子。 可第六感贼强的他, 总觉得陈知安那和煦笑容下隐藏着不怀好意的刀子。 加上近来那双时时窥视自己的眼睛, 让他心底越来越恐惧。 害怕明天一早醒来,自己便不再是自己了! ...... “江流儿,随我入阁...” 就在江流儿忍无可忍,几近疯狂时,一道倦懒的声音传入耳中。 江流儿身体一颤,嘴角卷起腼腆笑容,低垂的眼底却布满了杀意! 他受不了了。 今天一定要做个了断。 不是陈知安吃了他,就是他吃了陈知安!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阁楼。 又进入密室。 江流儿走在后面缓缓将密室的铁门合拢! 看着陈知安毫无防备的背影。 他心神微动。 开始勾连之前埋下的种子! 只是一瞬,他识海掀起惊涛骇浪,如同开闸放水,满湖魂力源源不断渡入陈知安体内那枚心神粒子中。 早就潜藏在陈知安体内的心神粒子蓦然颤抖起来, 化作一团光点向陈知安识海游去。 游走中心神粒子迎风暴涨。 转瞬之间便化成了一道狰狞虚影! 正是江流儿的模样! 与此同时, 江流儿身上卷起激荡元气。 如渊似海, 竟在这一刻跻身了化虚境! 化虚境修为加持之下,江流儿终于寻回了自信。 感受到那枚种子已经开始吞噬陈知安的识海,江流儿阴恻恻道:“老板,你安心去吧,我会替你好好活着的...” 这一刻,他眉清目秀的面容显得无比狰狞恐怖! “江流儿...” 陈知安转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还是你安心去吧,我也会替你... 好好活下去的!” “轰!” 随着他话音落下。 其识海之内,仿佛炸响一道惊雷。 一位身穿青衫的缥缈虚影,自九天而上缓缓踏下,俯瞰着江流儿的心神粒子! 就像一尊神袛在俯视想要咬他一口的蝼蚁! 虚影手掌轻握。 江流儿那枚心神粒子瞬间被握在了手中! 仿佛此时他握住的不是一尊化虚境阴神,而是只弹指可灭的臭虫...... 识海之外。 江流儿面色骤变。 心神粒子分割出去后他虽然无法感知到发生了什么。 但他能感受到自己那一部分阴神, 正面临莫大的恐惧! “你...” “是的,你猜的不错。 我已经学会了死人经,并且先你一步踏入了化虚境!” 陈知安悠然坐在椅子上,笑道:“归期将至,原以为等不到你跻身化虚那天了,没想到你倒是给我一个惊喜...” 话落。 一道暗淡虚影至陈知安体内迈步而出。 他边走边抹嘴角, 待走到江流儿身前时,已然成了江流儿的模样! 江流儿脸色惨白。 当那道暗淡虚影现身的瞬间,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自己剥离出去的心神粒子,渡入了大半魂力的阴神,居然就这么被陈知安吃了!! 顾不得心酸, 江流儿飞快地向密室大门窜去。 心神粒子被吃, 他几乎失去了大半战力! 加上那道虚影表现出的恐怖修为,让他生不起半点厮杀的勇气,只想着逃命! “想走? 迟了啊!” 那道虚影咧嘴一笑, 如果先前江流儿没有勾动心神粒子将大半魂力渡入陈知安体内,恐怕还有几分逃命的机会。 可现在... 虚影手指向空中轻轻一点。 江流儿身躯骤然一颤。 伸出右手想要推开密室的门,可他的左手,竟忽然伸出来,死死握住了右手! 其意识海内,一枚心神粒子。 正一点一点瓦解他本就虚弱不堪的阴神! “小侯爷... 我愿意..认你...为主...” 江流儿转过头,脸色惨白说道。 “不! 你的阴神告诉我,你不愿意! 你甚至想要自爆... 阴神出逃寄托天骄榜排名第十三的那位姑娘!!” 陈知安端起茶盅吹了吹漂在上面的茶叶,幽幽道:“啧啧,你甚至想寄托那位姑娘后回来色诱我,把我弄死在床上~ 果然啊, 只有死了的江流儿,才是最好的江流儿~ 安心上路吧!” 陈知安挥了挥手。 站在两人之间的阴神虚影一步迈出,瞬间融入江流儿肉身之中。 “那就,一起死吧!” 江流儿口中发出一道野兽般的嘶吼。 满身元气瞬间倒灌,卷起惊涛骇浪想要自爆,与陈知安同归于尽! 陈知安不为所动、饶有闲暇地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 忽有微风拂过气海、 江流儿体内那如滔滔巨浪的元气潮水瞬间平静下来... 良久之后。 ‘江流儿’睁开眼,看着陈知安缓缓笑道:“道友,从今以后,我便是江流儿了!” ...... 江流儿死了。 天骄榜排名第七的天才。 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青楼。 死在他亲手送给陈知安的死人经下。 在彻底消化完江流儿的记忆后,陈知安不禁有些庆幸出手的够果断,不然还真有可能让他逃了... 这厮自南疆北上以来,就像一个无情的播种机。 天骄榜上的天才竟有九个被他种下了心神粒子。 他之所以迟迟没有跻身化虚,也是因为野心太大,剥离的心神种子太多! 他原本的计划里。 本是打算以那九个天才的阴神滋养自己,在他们跻身化虚境的瞬间寄托,鸠占鹊巢! 从而九九归一。 达成五毒宗传说中的最强化虚境! 顺道悄无声息侵蚀江湖下一代! 可惜出了欧阳雪这个变数。 不死蝉功将他的心神种子给磨灭了! 预感到不料的他,只好又把目光盯上了王嵩阳! 本来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他几乎就要成功了! 奈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被正义感极强的柳媚儿偷了鸡! 又被守株待兔的狗哥给捆到了陈知安面前。 哪怕到那时候。 他其实也还有机会。 无非就是被割而已。 以他的天资和诡异手段,大不了在跻身化虚境后换一具肉身。 再不济等跻身大宗师境后,也有机会断肢重生! 偏偏为了自己子孙后代,他好死不死的奉上了死人经,亲手把弄死自己的刀递给了陈知安! ...... 第79章 琅琊姜氏家主,姜白虎登门求见! 梳理完江流儿的记忆。 陈知安掏空了他的须弥戒,又白赚了九十多枚元石。 可惜他种在那些天才体内的心神粒子在本体死后就瞬间枯萎了。 不然可以再薅一波羊毛。 哪怕不寄托阴神,掏空他们的钱袋子也好啊! 近来随着陈知安挣钱的速度越快,系统眼界也越来越高。 已经看不上银子了。 每次修行都要让陈知安兑换成元石! 可兑换元石是有手续费的。 一枚元石收取五两银子,渠道又被大唐皇室牢牢把持着,陈知安想要插一手都不行! 白白损失不少。 出了密室后。 分身回到楼底扮演江流儿,陈知安则躺在阁楼上看书! 没一会儿,高力士敲门进来禀告。 琅琊姜氏来人了! ...... 陈知安目光落向阡陌巷外。 只见那里, 琅琊巡城戍卫列成两队,拱卫着一头四蹄踏风的白虎施施然走来。 那白虎身上, 端坐着一个头戴金色玉冠,身穿大红袍的女子! 似是感受到陈知安的目光。 那女子蓦然抬头,勾起一抹浅笑! 紧接着。 整座琅琊城,都听到了三声钟鸣! “琅琊姜氏家主姜白虎,求见帝都天使、陈留侯府小侯爷,陈知安大人!” ...... “知安弟弟,你这份大礼,姐姐真不知该拿什么去还啊!” 阁楼里,姜白虎边持筷从锅里拈牛肉,边呵呵笑道:“收到小叔飞剑传信时,我几乎以为你这小家终于长大,知道姐姐的好处了! 现在看你这眼神, 似乎, 也没长大啊...” 陈知安嘴角微抽。 原身从来不走白虎街,不是没有缘由的。 这母老虎第一次见原身时就表现出了极为强烈的流氓属性! 差点当街把他扛进了醉客楼。 自打那之后,原身哪怕再爱醉客楼的豆浆,都没有迈入过半步。 从篮子里切下一片层次分明的牛肉,陈知安持筷放入锅中:“姜姐姐,你应该知道我让你做姜氏家主的原因...” “我知道...” 姜白虎持筷微驻,自嘲笑道:“琅琊姜氏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各怀鬼胎,你让我做家主,无非是看出了我们这一房和主房的龌蹉! 只是知安弟弟,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姐姐了? 有那位半步大宗师境的大伯在,我哪怕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不过是泥塑菩萨罢了!”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 陈知安给姜白虎夹了一片牛肉,笑道:“姐姐单枪匹马远走长安,在白虎街打下那么一大片江山,有谁敢小觑你? 加上八爷姜道守, 你们叔侄二人守望相助,哪怕不能完全夺过话语权,至少分一杯羹是没有问题的!” “那你要我做什么呢?” 姜白虎嘴角一勾,直视陈知安的眼睛:“我所了解的陈知安,可从来不是一个不求回报的善人!” “我需要你在某个时候,站出来!” 陈知安目光落向远处:“或许那天永远也不会来,但当那天来时,你知道该怎么做!” 姜白虎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以她的智商,自然明白陈知安所指的那天是什么时候! 如果陈留侯府仍旧是九月初九前那个陈留侯府。 自然不会有那天到来。 可偏偏九月初九一场杀戮,让陈留侯府的底蕴瞬间暴露在世人眼前! 两位返真境的大宗师、三百六十骑陈留甲... 几乎可以掀翻整座江湖和庙堂! 就连琅琊姜氏面对这铁骑,在激活圣兵的情况下,都只能退让求和! 那其他人会怎么想? 当今陛下久居深宫迟迟无法迈出那一步! 如果听到这个消息, 又会怎么想?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恐怕此时的长安,陈留候府在门庭若市的同时,背地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添火加柴了! 陈留侯府的尴尬处境,姜白虎自问能够一眼看出。 只是。 陈知安为什么也能? 在她眼里,陈知安几乎还是个孩子。 哪怕青楼开的不错。 可在她看来, 都是柳七的功劳罢了! 深深看了陈知安一眼,姜白虎第一次将陈知安视为可以平等交流的同道,认真道:“我不能保证什么...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姜氏的家主,从来都只有姜道玉一人而已! 我想要夺得话语权,难度很大! 比你想象中的大! 他之所以让我坐上这个位置,是因为他有那个自信,自信我翻不了天! 而且, 除了姜道玉之外,还有一个姜道宗在伺机而动... 他的忍性和狠辣,较姜道玉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还年轻,不急!” 陈知安用筷子敲了敲铜炉,示意姜白虎继续吃。 又亲自抄刀切了两片牛肉放入锅中,缓缓道:“时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而且我相信陈阿蛮! 他既然敢让陈留甲和老黄出手... 自然是因为, 他承受得起那个代价!” 说到这里。 他微微笑道:“当然,他能承受,并不意味着那个代价会很小,我只是希望能把那个代价,变得小一点... 陈留甲老了! 他们应该做的是解甲归田颐养天年,而不是重披战甲,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血洒疆场...” 姜白虎幽幽看了陈知安一眼:“在御剑宗时,你答应和解,就是因为这?” “不全是!” 陈知安缓缓道:“老管家告诉我,当时河间郡,有一尊大宗师在眺望御剑宗... 不明敌我!” “原来如此...” 姜白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恐怕姜道玉退让,除了不愿见姜氏子弟死伤殆尽,也有忌惮那尊大宗师的缘故! 对于大宗师来说。 凭空虚渡万里,不过转瞬之间的事情罢了。 如果当时御剑宗再有一尊大宗师出手,无论对姜氏也好,对陈留侯府也罢,都可以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甚至, 如果那位大宗师等他们两败俱伤时现身。 恐怕真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一场厮杀。 竟隐藏了这么多秘密。 姜白虎不禁又高看了陈知安一眼。 先有陈知白夜闯醉客楼,展露出恐怖修为。 后有陈知命一剑破姜华雨气海、又一剑斩破御剑宗大殿,以半步虚神境修为傲视年轻一代! 在这两位妖孽面前。 陈知安居然能够执掌陈留甲... 其天资之高, 恐怕比那两位也不遑多让! 第80章 使团离城,家主敲钟相送! “如果真有那天,不管姜家如何... 我会站出来的!” 姜白虎正色道。 说完, 她满足地揉了揉肚子,将筷子丢在桌上叹息道:“火锅还得是青楼的最地道,醉客楼的厨子也尝试过许多次,却始终没有你楼里的厨子做的好吃!” “火锅最好吃的那次,永远都在一下次!” 陈知安得意笑道:“整个大唐,或者说整个大荒天下,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火锅了!” “您真了不起!” 姜白虎轻呵一声,不想在青楼老板面前继续讨论火锅的话题。 毕竟火锅这吃食儿,她确实没办法做的比陈知安更好。 “你怎么看姜道宗?” 姜白虎拭去嘴角的油渍,负手站在阁楼看着远处那座如剑刃般的山峰幽幽道:“整个姜家,我最看不透的就是他...” “看不透不看便是!” 陈知安不以为然道:“有些人伪装久了,渐渐的也就真成了伪装的模样!” “可我知道他不会!” 姜白虎回头看着陈知安:“弟弟,你要记住,永远不能小觑一个亲娘被杖杀在自己面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人,不管他伪装的有多好!” 陈知安嘴角微抽。 姜道宗这么惨的么? 亲眼看着老母亲被杖杀,又亲眼看着弟弟被碾死! 这特么... 忍者都没他能忍! “总之你之前让黄老碾死姜道陌,他迟早会找你清算,好自为之吧!” 姜白虎路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陈知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姜道宗藏得再深,也不会比陈留侯府上的老六们深。 他真要敢找自己清算, 恐怕只能看到自己的脑浆.... “你什么时候回长安?” 见陈知安没有放在心上,姜白虎也就没再多说,转而问起了他的归期。 “我一直在等你!” 陈知安笑道:“你来了,我也该走了!” “那...姐姐就在这里祝你一路顺风...” 姜白虎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后向阁楼外走去。 在迈出门槛时。 她回过头来,欲言又止... 陈知安遥遥举杯,戏谑笑道:“姜姐姐若是想问我大哥的事儿,尽管问便是,小弟知无不言!” 看到陈知安戏谑的表情,姜白虎那对世事洞若观火的双眸,竟罕见的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支支吾吾半天,苍白狡辩道:“你别误会... 我只是好奇...” “我懂!” 陈知安笑吟吟道:“别的我不知道,只是记事以来,他身边从没出现过姑娘!姜姐姐可以放心!” “谁关心这个...” 姜白虎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许久之后才有一道微弱的声音传入阁楼:“我也还是个姑娘!” 陈知安哑然失笑。 长安城凶名在外的姜寡妇,居然说自己还是个姑娘... 陈知白那该死的魅力,果真恐怖如斯啊! ...... 十月初九、秋风渐杀人! 长安城来的使团,在琅琊城杀尽了头颅后,终于要离开了! 一个月时间。 当初那些随使团入城的流民在姜道守的关注下,绝大多数已经找到了谋生的饭碗! 虽然大多是干着最底层的工作,但至少不会挨饿了。 此时太阳初升。 他们却没有向往常那样上值,反而换上了得体的衣衫,不约而同向城门处走去! 而向来苛刻的东家,也都收起了平日的威严,任由他们离去。 离开岗位的人越来越多, 就像一群渺小的蚂蚁! 一个、两个、聚少成多... 当他们站在城门口时,已经形成了乌泱泱的人潮。 随着琅琊城楼上那钟声响起! 十二位身披金甲的皇家侍卫,八位身穿绿袍的礼部官员,拱卫着使团撵驾缓缓踏来! 高力士握着金色长鞭,站在撵驾上看着乌泱泱跪成两列的百姓,胸口莫名微微发烫... 沉默片刻,他挺直脊梁,站在撵驾上悠然唱道:“大唐武德皇帝陛下天使、陈留侯府小侯爷、礼部招待郎陈知安大人,启程,回京~~” 这句话。 他喊了无数次。 可没有一次喊得这么理所当然! 城楼上。 又是一声钟鸣响起,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钟声延绵不绝。 直到第九声钟鸣敲响。 琅琊城内的百姓都豁然抬头,看向城墙上那亲自敲钟的姜白虎! 家主相送,这是琅琊城最高规格的礼仪! 上次九声钟鸣... 还是五百多年前,大唐太祖皇帝入城.... ...... “使团出城了!” 御剑宗大殿内,姜道宗遥遥看着城门,脸上古井无波,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 黑暗中。 一道披肩散发的身影双眸骤然抬起:“朱颜,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我在等一个人!” 姜道宗缓缓说道:“陈知命身边有剑魁,陈知安身边有黄老狗,此时出手,我们没有半点胜算!” “你在等谁?” 那道身影嘴角露出刻薄的嘲讽:“你永远在等,等你娘死,等你弟弟死,等你女儿死,是不是等我也死了,你还在等?” “快了,快了...” 姜道宗眼角微颤,走入黑暗将那道身影拥入怀中,斑驳的两鬓显得十分刺眼... “他在等我!” 大殿内烛火无风自动,青石板上倒映出一道佝偻的身影。 来人面容苍老,行走无声。 身上穿着一件灰色布衫,两手微垂! 如果不是他发出声音,恐怕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到来! 看到来人。 姜道宗微微躬身:“见过前辈!” “我会在十里坡出手,截杀陈知安!” 来人声音暗哑:“剑魁已废,陈知命那边就由你们二人出手,激活圣兵,务必做到一击必杀!” “遵命!” 姜道宗犹豫片刻,抬头道:“姜道玉那边...” “不用理会他!” 来人嘶哑道:“陈知命一死,就由不得他再退了!” “是!” “事成之后,琅琊城就由你们二人当家做主了,别让主上失望!” “是!” ...... 第81章 杀机起伏,搅局者高力士! 三日后,十里坡! 陈知安半倚在撵驾内,掀开车帘,看着天空中逐渐聚拢的乌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和来时不同。 此行哪怕没有故意加快脚程,使团走的也比来时快了许多。 五匹御气境的白马四蹄如风,卷起一道道残叶,就像御空而行! 短短数日。 使团已经离琅琊城一万多里! 看到陈知安掀开车帘,孙通赶忙拍马走上前去,恭敬问道:“大人,我们已经走了大半日了,要歇息片刻吗?” “这是哪里?” 陈知安看着窗外幽深的丛林,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啸风声,眉头微皱道:“此处茂木丛生,按理说不缺生机才是,怎地半只飞禽走兽都不见?” “大人,此处是十里坡!” 孙通恭敬道:“下官早先在路上听闻十里坡曾有大妖出没,被河间郡魏家斩杀,许是它的余威未散,鸟兽不敢来此吧!” “原来是这样, 那就歇息片刻吧!” 陈知安从车厢里探出脑袋,许是舟车劳顿的缘故,他脚步有些踉跄! 孙通眼疾手快,赶忙去扶住他。 辇驾上,高力士嘴角一撇,悄悄收回手臂:“这厮怎么忽然开窍了,竟比我扶的还快!” 将陈知安扶到宽阔处,孙通又唤来两个礼部官员,让他们帮忙铺置褥垫! 他则走到使团后的车驾取出在路上接的山泉水,挨个给侍卫们分发! 侍卫们朝他微微颔首致谢。 这位头发微白的执事郎虽然在礼部吃灰,但总归是个官儿! 身份地位天然是要高他们一头的。 可这一路行来, 他们亲眼目睹孙通自掏腰包慰问流民,又鞍前马后负责使团吃喝,里里外外打理的有条不紊,是个干实事儿的好官! 可惜他不姓周! 不然也不至于在礼部蹉跎半生,还只是个七品执事郎... “孙大人!” 陈知安坐在柔软的褥垫上,抬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飘在他头顶的乌云,吩咐道:“天要下雨了,得找柄伞顶着...” “就来!” 孙通应了一声,把盛水的竹筒递给陈知安后。 脚不沾地又向撵驾走去。 “来了,大人!” 孙通脸上挂着憨厚笑容,捧着伞朝陈知安走来。 还未走近。 天空忽然骤然一暗! “轰!” 一道惊雷炸响,紧接着倾盆大雨落下! 十里坡上。 一道灰扑扑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陈知安身前! 他五指微微一握,整片虚空都振荡开来! 就像斑驳的碎片。 “散!” 陈知安身前,老管家佝偻的身影突兀出现。 手掌散开。 那振荡的虚空如潮水般涌向灰影,斑驳碎片如诸邪退散,恢复平静。 做完这一切, 老管家扯着干瘪的嗓子道:“原来是只孤魂野鬼... 魏阉, 你不是早就死了么?” “你这条老狗都没死,咱家又怎么舍得先你一步走?” 灰影暗哑道:“黄老狗,当年你和陈二牛给咱家的那一刀,可真疼啊!”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 老管家阴恻恻笑道:“魏阉,你像头老鼠一样在黑暗中里苟活了这么多年,何必又出来寻死?” “你们该死!” 灰影嘶声道:“当年如果不是你和陈二牛偷袭咱家,咱家又怎么会又今日? 既然陈二牛已死,咱家要将他的子孙后代,斩尽杀绝! 还有你这条死狗, 今天,就来做个了断吧!” 灰影佝偻的身躯缓缓挺立,身上的灰衣化为齑粉,露出内里一袭猩红蟒袍! 身上的气势更是节节暴涨! 气势振荡之下,就连倾盆暴雨都被静默,搁置在虚空中无法落下! 此时蟒袍加身的他,犹如一轮坠入深渊的黑日! “天外一战!” 老管家脸色微重,手腕翻转,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刀握在手中,身上浮现出幽暗黑甲,紧接着天外一声嘶吼传来! 一匹瘦马踏着虚空落下。 “铖!” 老管家骑在马上,双手握刀,一道漆黑刀光劈向魏阉,刀光掠过之处,一切有形之物尽皆寂灭! 魏阉五指张开,指缝间卷起密密麻麻的红色线条,死死缠绕住那道刀光! 老管家阴恻恻一笑。 拖拽着魏阉登天而起! 瞬间消失在十里坡... “好强...” 十里坡下,陈知安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嘴里发出一声叹息! “大人,别淋坏了!” 孙通撑着伞,替他遮住落下的暴雨! 也遮住了陈知安的眼睛! “喀嚓~” 就在油纸伞遮住雨幕的瞬间! 天空那朵乌云内,一杆缠绕着电光的长枪,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落下! 枪尖所指,正是伞下的陈知安! “浩然!” 便在长枪即将落下时,远处一道落拓青衫现身! 一道虚无缥缈的剑光掠过,瞬间将长枪拦截! 与此同时。 他登天而起,出现在云层之上! 那里,有一个温文尔雅两鬓微白的中年男人。 “孙通呐,还好我有准备!” 陈知安掀开油纸伞,抬头看着步步生莲的柳七,脸上露出让人琢磨不透的神情! “大人,伞!” 孙通眼帘微垂,伞叶散开,从伞骨中抽出一道细若长针的骨剑:“大人,殿下,让我替他问好~~” “噗嗤~” 剑刃入体的微弱声响起,陈知安茫然回头,看着突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高力士,嘴角微颤:“老高,你是肿么回事?” 高力士惨然一笑。 此时。 他胸腹间插着一柄细若长针的骨剑,鲜血正缓缓从单薄的衣衫上渗透而出。 “贱人,你到底在干什么?” 孙通握着伞柄,脸色阴冷地看着高力士,眼底同样带着茫然和愤怒! 如果他猜得不错。 这阉人此行的目的。 明明和他是一样的啊! 他一路行来不停落子,缝缝补补,终于将陈知安身边所有底牌都牵制住。 当所有人都以为杀招会来自魏阉,或者来自那个两鬓微白的中年人时,才是杀招真正现身的时候... 为了万无一失。 他甚至下毒弄死了所有护卫和礼部官员。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本来应该和他一起递剑的高力士,居然跳出来替陈知安挡了剑! 万般谋划... 竟被这个阉人搅了局... 第82章 举目望去,满门阴贼 “我在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高力士双手握住剑刃,艰难抬起头,惨然笑道:“也许只是因为...我...也是个流民吧!”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高力士出身播州,幼时因为一场谋反案受到牵连被阉割,此后流落街头乞讨为生! 为了抢到泔水桶里的酸馒头,他曾咬掉过野狗的耳朵... 为了讨到一枚铜板,他曾跪在地上,让和他同样大小的孩子骑在背上鞭打... 也曾为了吃一顿饱饭,被酒楼的小二揍到吐血,近乎半死... 他为了活下去。 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 后来, 他用乞讨攒来的钱,求牙人把他卖进了皇宫。 那年他十二岁! 无论是什么经历,不管好坏... 在短暂或漫长的人生岁月里,都总会在不经意间,发挥它的用处... 入宫后, 高力士乞讨为生的过去和阅历,让他显得和其他小太监格外不同~ 他能看出主子们的喜怒! 知道主子们需要什么样的奴才! 擅察言观色,做事又利落。 仅用短短五年便被淑妃、即二皇子殿下的生母记住了名字! 允其随身伺候... 从此平步青云,在皇宫内监崭露头角。 三年后, 他被特赐开启造化之门,踏入修行之路! 当他一朝得势, 便彻底和过去做了割裂。 当年吃的那些苦,挨的那些打,是他永远拔不去的心头刺... 对流民更是深恶痛绝。 因为每次看到流民,他总能在他们脸上,看到当年那个孤零零蜷缩在街头的小乞儿! 他以为自己早已心硬如铁。 可当他看到陈知安领着乌泱泱的流民入城,站在辇驾上呵斥姜道陌时,他心里隐隐悸动了一下。 当他看到姜氏在黑骑下低头,愿意接纳流民,甚至做出赔偿时... 他想,就这样了吧。 这样也不错, 那些贱民至少饿不死了! 可陈知安不愿意! 陈知安说,活着的可以安置,死了的呢? 死人没办法开口了, 没有人在乎他们在想什么,也不会有人替他们讨公道! 然后, 他看见撵驾里伸出一只手,将高高在上的姜道陌碾成了碎片... 那一刻。 他忍不住想,当初要是也有人为他姐姐、为他弟弟、为他满门无辜惨死的家人出头,该有多好... 就在这种复杂的心境下,他驾着车向阡陌巷青楼缓缓驶去,流民们乌泱泱跪成一地。 有夕阳余晖落在撵驾上, 那一刻,高力士身上仿佛也染上了金边! 可当使团出城,驻足在十里坡时... 看着头顶那片乌云。 他知道, 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都该出手了... 陈知安不能活着回长安! 这是殿下早就替他规划好的宿命! 雷霆落下时,杀机起伏! 先有大宗师飘然而至,引走黄老狗。 后有河间郡魏忠礼一枪落下,将藏身暗中的柳七牵制... 陈留甲不知所踪。 此时,正是杀死陈知安最好的时机。 他死死盯着陈知安,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可就在他几乎要出手时,忽然看见老实巴交的孙通,竟从伞柄中抽出了骨剑... 然后, 他莫名头脑一热。 竟飞身扑在陈知安后背,挡住了那柄犹如毒蛇般刺来的剑! 陈知安和孙通都在问他,他到底在干什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 ...... “老高,你可真是个白痴啊!” 陈知安眼神复杂地看着高力士。 使团有人想要杀他, 他一直都知道! 最初老高表现的最为亮眼,杀意几乎毫不掩饰。 有好几次,陈知安几乎就要让金翅大鹏吃了他,免得看着碍眼。 可入城后, 陈知安发现老高这厮,大约是个没脑子的。 情绪管理这块做的一塌糊涂。 如果长安那些贵人真把杀死自己的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白痴身上,恐怕那些贵人才是真正的白痴。 于是他把目光落向使团其余人。 可瞅来瞅去。 使团那些家伙大概都想他倒霉,却没有那个能拔刀的角色。 最终, 他目光落向最不可能的那个! 礼部执事郎、五十几岁还在礼部吃灰的官场小白、心善人好的孙通! 走出撵驾时,他故意踉跄,一枚心神粒子放入孙通体内,偷窥到了这厮平平无奇的面目下,竟藏着的是一尊化虚境阴神! 一尊化虚境修行者! 先前油纸伞遮住他眼帘的瞬间,他在等孙通出手,同样也在等高力士出手! 只是没想到, 等来的是这个结果... 陈知安将高力士安置在褥垫上。 环顾满地悄无声息死去的尸体,他叹了口气。 看着孙通幽幽道:“我曾经还想着回长安后让庄老哥出面把你调到国子监,拉你一把,没想到你竟藏的这么深... 告诉我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或许可以让你死的简答点!” “小侯爷,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孙通后退半步,一柄淬毒短刃握在手中,冷冷笑道:“黄老狗在天外一战、柳七被牵制、陈留甲不知所踪,这阉人又重伤濒死,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你哪里来的自信和我这么说话?” “哦?” 陈知安幽幽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出刀?” “你在害怕什么?” 陈知安手腕翻转,一柄古意昂然的剑出现在手中。 无双剑! 剑意无双,一剑落而天下惊的无双剑! 被姜白虎送给了陈知安! 雨幕下, 无双剑刃上散发着淡淡的幽光,将孙通那张脸映衬的有些阴森。 孙通在害怕! 陈留侯府这些阴贼藏的太深了,先有黄老狗、后有陈留甲,最后是那位一剑斩碎御剑宗大殿重伤奚梦青的陈知命... 在九月初九前, 没人认为他们是个人物! 可九月初九后,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说自己算个人物! 先前没能一剑杀死陈知安... 又有谁知道, 这位一直以一品武者示人的小侯爷,私底下有没有藏着更深的秘密? 死亡不可怕。 作为死士,他在出手前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任务失败,才是最让他害怕的! 此时看到陈知安手握无双。 孙通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果然! 陈留侯府,举目望去,满门阴贼..... 第83章 能不能活,就看你运气了! “看来,你不愿意...” 陈知安幽幽叹了一口气! 一步迈出, 草地上、山野间、官道上... 瞬间出现八道身影, 每一道身影都手持无双,在空中划出剑痕,翩翩然向孙通走去... 孙通脸色骤变。 这八道身影,快若惊鸿! 每一道身影都犹如实质。 他竟分辨不出哪一道是真身! “疾!” 他手中短刃瞬间出手,以诡异刁钻的线路向那八道身影斩去。 既然分辨不出。 那便全都斩了! “咻~” 短刃割裂空气,如同一条游弋虚空的游鱼,穿透八道身影! “找到你了!” 身体猛然一蹲,孙通如同一头猛兽扑向正施施然朝他走来的那道身影。 就在他拳头即将落下时。 那道身影蓦然露出一丝诡异笑容! “嗤~” 无双剑刃自孙通背后捅入! 利刃入体,如同割纸。 剑尖处,鲜血滴答滴答向地上落去,溅起朵朵寒梅! 孙通向前扑的身形蓦然一颤,转头看向身后的陈知安,满目的不可置信! 先前那一瞬。 短刃上传来的气机分明告诉他,真身是他正前方这一道... “很意外么?” 陈知安撇了撇嘴,冷笑道:“剑经九式之八步赶蝉,集身法与剑法于一身的无上剑道,小爷练习时长两个半月的唯一剑术,岂能让你一眼就看穿?” “你...也是化虚...” 孙通口中鲜血狂涌。 “化虚,很了不起吗?” 陈知安嘴角微勾:“姜华雨那白痴都是化虚,我就不能是?” “我就知道...” 孙通苦涩一叹,他虽然早有预感,可当陈知安真的展露出修为时,他依旧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一位十八岁的化虚境! 放眼整个天下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就连天骄榜榜首赵无暨,传说中的道门行走,也不过是半步化虚而已! 可陈知安... 惨然一笑,孙通叹息道:“小侯爷,你不是想知道我背后站着的人是谁吗? 咳咳,你过来,我告诉你~” 孙通咳出一口鲜血,脸上浮起一抹潮红! 陈知安眉梢微挑,驻足不前。 看他表演... “轰!” 突兀间,一声爆炸响起。 孙通身体如炉鼎炸开,漫天碎肉断骨扑向陈知安! 断骨如刀,碎肉如矢! 孙通在自知必死的情况下,毫不犹豫选择了自爆! 想要与陈知安同归于尽! “天真...” 陈知安嗤笑一声,气海内那条潺潺流动的气血溪流瞬间翻滚起来... 只是一瞬, 身上便泛起了蒸腾大雾! 他身形飘逸,只避开刀子般的断骨,对如箭矢般的碎肉置之不理。 “嗤嗤~” 碎肉将他身上的官袍打碎。 陈知安若无其事地弹了弹官袍,就像在弹走灰尘... 武道残卷熬打之下, 他肉身虽然没有完全跻身化虚境。 但比一般的化虚境修行者不知强横多少倍! 化虚境内, 大约也就北庭那群蛮子和佛国那群金刚能和他一较高下了! “咦,还想逃?” 陈知安嘴角一撇,伸手在虚空一拽... 孙通近乎破碎的阴神出现在他手中。 有心神粒子寄托在孙通的阴神上, 他想要逃走不过痴心妄想罢了! 握住那面目全非的破烂阴神,陈知安阴神出窍,迈入其中! 许久之后。 他随手扬去破烂阴神,眉头微皱。 孙通的阴神早已如同一团浆糊,他翻阅记忆,不过看到些零乱的碎片... 他背后的主子连半点面目都没有看见。 只看见一袭黑金色衮袍... ...... 另一边。 高力士半跪在褥垫上,死死握住那柄骨剑。 “老高,你这是何苦呢?” 陈知安叹了一口气,扶他登上撵驾。 此时高力士胸前那片殷红越来越大,几乎将衣衫浸透。 骨剑淬了毒, 哪怕高力士身为化虚境大修行者。 在这毒素侵蚀下,都已经脸色开始发青! 四肢八骸的经脉更是被毒素渗染,爬在身上就像一条条狰狞的蜈蚣! 如果不及时救治,恐怕要不了多久。 老高就要被毒死了... 陈知安翻阅江流儿的记忆,只知道这种毒叫仙人坠。 却没有解法。 江流儿虽然是玩毒的,水平其实稀烂。 毕竟对他来说,换一具肉身比辛辛苦苦解毒简单的多! “小侯爷...我是不是...要死了~” 高力士嘴唇颤动,褐色的眼里满是对世间的留念... “死不死的,就看你运气了!” 陈知安笑了笑,看着琅琊城方向缓缓道:“先别死,等我半个时辰!” 对于高力士。 陈知安心底也有些复杂。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这次设伏其实是准备把高力士一起埋了的。 只是他莫名跳出来挡剑。 倒让陈知安有些不知所措,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管高力士为什么要挺身而出挨上这一剑,毕竟是为自己挨的... 所以死不死的。 真就看高力士的运气了! ...... 今日雨水如柱、倾盆而下。 阡陌巷稀稀拉拉只有几个匆匆行人。 往日门庭若市的青楼,忽然显得有些冷清... ‘江流儿’坐在空寂的大堂,一手托着下巴,目光空洞地看着远处发呆! 忽然, 他眉头轻皱,看了窗外的磅礴大雨一眼:“这么大的雨,搁哪去找?” 登上阁楼, ‘江流儿’从兜里掏出一枚黑色月牙递给柳媚儿:“我要知道欧阳雪的位置,马上...” 柳媚儿看着推门而入的江流儿, 眉宇间露出几分诧异! 沉默片刻,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白色月牙,与那枚黑色月牙放在一起。 轻轻合拢,组成一枚黑白分明的玉坠! 见到玉坠的瞬间。 她躬身行礼道:“夜莺,见过老板!” 虽然心底疑虑重重,可身为夜莺,她不得不接受江流儿指派。 因为从夜莺组建之初。 柳七便定下了铁律。 夜莺所属,见月牙如见老板! “欧阳雪目前在城东陋巷养伤,老板,我去带他过来?” “来不及了!” ‘江流儿’将月牙取回,身形如燕从窗户跃出:“我亲自去一趟!” 柳媚儿看着一跃而起的江流儿陷入沉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她总觉得此时的江流儿,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 第84章 剑气纵横三千里 城东陋巷一间四处漏风的宅子里。 欧阳雪抬头看着淅淅沥沥透过青瓦滴下的雨水,眼底闪过一丝难过! 身为雪山宗圣子。 初出江湖便遭遇了这个年纪不能承受之重! 让他本就并不稳定的道心变得稀碎。 姜华雨一剑斩断的臂膀虽然被他用不死蝉功重新接上了。 可受损的道心, 不死蝉却没法子替他重新接上! 为了躲避江流儿。 他甚至不敢掏钱住客栈... 想到自己惨兮兮蜷缩在这陋巷之中,而天骄榜上的那些天才却有美人美酒相伴,他更难受了! “我需要一场胜利~” 用木盆将掉下的雨水接住,他狠狠道:“至少得是天骄榜排名前十的!” “我可以给你一场胜利!” 门外施施然走来一个少年。 少年双手拢袖,脸上挂着腼腆笑意,肩上还耷拉着一块白色棉布:“欧阳,见到你真高兴!” “江流儿......” 欧阳雪眼角微跳。 那日他被薛衣人一枪挑下屋顶,远遁出城后这厮便尾随而至,莫名其妙揍了自己一顿! 没想到自己都躲在这疙瘩角落,还是被这孙子给找到了。 ...... “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江流儿那双淡漠的目光,欧阳雪紧紧握住手里的刀,挺胸道:“我是雪山宗圣子,不怕你!” 不怕那是假的。 比起薛衣人和姜华雨,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常常挂着腼腆笑容的五毒宗嫡传。 那两人虽然强。 可行事总有章法,不会无缘无故出手。 江流儿则不然。 这个混蛋做事随心所欲、恣行无忌,喜怒无常,一言不合揍了他一顿。 事后更是变态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让他差点失身! 欧阳雪道心稀烂, 如果姜华雨是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 江流儿绝对是压在骆驼背上最重的那一座山! “欧阳,听说你手里有雪山不死蝉?” ‘江流儿’双手笼袖,打量着这破破烂烂的屋子,饶有闲暇地伸脚把摆偏了的木盆挪正,让雨水落在木盆正中心。 这才幽幽道:“给我看看不死蝉,我让你赢一次!” “不可能!” 欧阳雪斩金截铁拒绝! 开玩笑。 不死蝉是他最大的倚仗,就这么凭白给了,他欧阳还拿什么混江湖? “你是要我自己动手抢?” ‘江流儿’目光落在欧阳雪右臂上,幽幽道:“手臂刚接好,可不兴动刀兵呐!” 欧阳雪沉默了。 江流儿说的不错,自己手臂刚接好,打不打得赢先不说,要是此时妄动刀兵,恐怕又得花上一个月才能接上。 可是叫他就这么凭白给了。 心底实在不愿意! 身为圣子。 岂能叫人简单威胁就白给? “我不白要!” ‘江流儿’似乎看出了欧阳的犹豫,嘴角勾起浅笑:“我用死人经换!” “谁稀罕你那破书!” 欧阳雪闷闷碎了一句。 他行走江湖前对天骄榜上的天才全都做了功课的。 知道江流儿的死人经五毒宗人手一本。 根本不值钱! “你不要?” 江流儿叹息道:“既然你不要,我就只能白拿了!” 说完。 他身上气势飙升,化虚境修为展露无遗,缓缓漂在空中,居高临下看着欧阳雪! 指缝间更是夹着几支香烛, 仿佛下一刻就要点燃... 替欧阳雪送葬! 欧阳雪见此,眼角疯狂抽搐,赶紧喝道:“等一下!” “怎么?” 江流儿歪着脑袋问道。 “除了死人经... 我还要赢一次!” 欧阳雪手持雪刀,身上卷起强悍气韵,如同一柄出鞘长刀,霸气道:“我赢了,就可以让你观摩不死蝉!” ‘江流儿’嘴角微抽。 这厮怎么做到这么霸道地求饶的? “来吧!” 欧阳雪长刀指向江流儿:“这一战,某将竭尽全力!” “轰!” 一道恐怖刀光亮起,瞬间将落下的雨滴冻成了冰霜! “冰封千里!” 欧阳雪一朝出手,便是不死蝉功中的杀招! ‘好强....’ 江流儿嘴角抽搐,脸色大变,被这一刀之威劈飞,砸破身后的土墙,被劈到巷子中。 身上更是结上了些许薄冰! “不堪一击!” 欧阳雪嘴角微翘,抛出一本薄薄的经书丢在‘江流儿’身上,斜眼霸气道:“拿去看吧!” “欧阳圣子不愧为天骄榜上排名第六的天骄! 吾不及矣!” 雨幕下, ‘江流儿’捡起不死蝉功一边翻阅,一边没诚意地发出赞叹! 与此同时。 十里坡正盘膝而坐的陈知安缓缓睁开眼,心中默念道:“系统,悟道一次,感悟不死蝉!” 一道红光扫过。 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不死蝉为圣人功法,检测到宿主无圣人手书原本,需额外支付五十枚元石激活道则!” “...可以!” 陈知安撇了早已昏厥过去的高力士一眼, 估摸这钱他大抵是愿意掏的。 开口道:“交易吧!” ...... “十里坡动手了!” 雁荡山上,六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遥遥看着山下那辆马车! 眼里藏着无尽杀意。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透着强横气息! 特别是领头的两人。 哪怕身穿夜行衣,也无法掩盖那宗师气度! 竟是两位洞天境宗师。 其中一人气势圆浑,仿佛一步迈出,就有可能跻身那返璞归真的境地! 另一人气势稍弱,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只是目光中的森然杀意毫不逊色。 几乎化作实质! 而他们身后,是四尊通玄境小宗师! ...... “今天就到这吧!” 山下的马车里,陈知命散去指尖的剑气,看着雁荡山幽幽道:“钟言,睁大眼睛看好了,一会儿打完,我是要考的!” 钟言微微一怔,茫然应道:“好的,先生!” 车厢最角落处。 老李慢条斯理穿上那双破烂的木屐。 嘿嘿笑道:“小子,你可悠着点,这次再强行出剑,气海可就真的千疮百孔了! 累死那条四脚蛇都梳理不了!” “无非气海再废一次罢了!” 陈知命脸色淡然道:“习惯了,也就无所畏惧了!” “您了不起!” 老李桀桀笑道:“那我们就来比一比,谁砍的脑袋多?” “你输定了!” 陈知命笑道:“毕竟你要面对的,是完全复苏的白虎印和残缺的神火炉啊~~” “轰~” 天空中,一座火炉从天而降! 火炉高达数十丈,炉身雕刻着九条狰狞蛟龙! 这一刻,蛟龙仿佛化成了有灵之物,狰狞巨口中猛然吐出一道道灼热气息,只是没有火光燃起... 老李双手插兜站在车厢顶上。 看着那九条吐了个寂寞的蛟龙,缺了门牙的老嘴咧开,桀桀笑道:“这破烂都丢出来了,看不起谁呢?” “还有那头白虎,你们并肩子上吧! 免得老夫打不畅快!” 他话音刚落,天外一头百丈长的白虎卷起滚滚魔云而来。 张口一吐,便是宛若银河般的剑光落下! 这一刻。 琅琊姜氏圣兵白虎印、缥缈宗圣兵神火炉,彻底复苏,齐聚雁荡山镇压剑魁! 老李嘴角微颤。 没想到这白虎真听话,真他娘的来了! “小女娃,看好了...” 老李低头看着陈知命负在背后的木烛,难得正经道:“这一剑,叫斩天!” 钟言茫然地抬头, 目之所及处... 只见一道恐怖剑光斩开了天幕! 剑气纵横三千里, 将那头白虎和神火炉齐齐笼罩! “铖~~” 剑光掠过之后, 仿佛不只斩破了天幕,也斩灭了一切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钟言耳边的剑鸣缓缓散去。 雁荡山方圆十里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正如猛鼓重锤! 她抬头望去。 车顶上早已没了那形容枯槁的身影。 随他消失不见的, 还有那两道如同倾天落下的圣兵和陈知命负在身后的木烛... 第85章 陌上花开 陈知命站在马车前。 抬头看着天空,目光仿佛能够穿透黑幕般的云层,看到九天之上的剑光和厮杀~ “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 说这句话时,陈知命仍旧扬着头,手里甚至没有握剑。 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四尊通玄境小宗师,而是四条随手可杀的鬣狗! 可即便是这样。 那四位黑衣人却没有敢动手。 甚至藏在黑布下的神情都有些紧张。 因为这是陈知命! 一剑废掉圣子姜华雨,又一剑将御剑宗大殿斩为废墟,重伤洞天境宗师奚梦青的陈知命... 短短半个多月。 江湖上已经把陈知命渲染为继李剑魁之后的另一个剑道魁首,甚至有望和朱轻候并肩而行的后来者! 哪怕他们都知道陈知命真正的修为不过半步虚神境,和他们比起来犹如萤火与皓月之别... 他们依然不敢出手、 无数条人命,早就替他们试过了剑锋... 便这般围了许久。 一个黑衣人沙哑道:“别怕,他不过半步虚神而已,我不信他还能斩出那一剑! 而且你们看,他现在手上连剑都没有!” 其余黑衣人认同地点了点头。 一个剑修手里没剑,就像一个厨子手里没有菜刀,食客吃饭没有筷子... 基本上就算是废了半条命! “我数三二一,我们并肩子一起上!” 那黑衣人环顾左右,沙哑开口道。 “好!” 陈知命点头笑道:“你数!” “呃~~” 那黑衣人藏在黑布里的嘴角微颤,刚要吐出的数字瞬间卡在喉咙,发出嚯嚯般的诡异声响。 他是王厚德,缥缈宗大长老,通玄境后期修为。 一生行事,从不领先于人。 但凡他有半分魄力, 也不至于将偌大个缥缈宗拱手送给奚梦青。 当初奚梦青血洗缥缈宗长老团时,他甚至因为优柔寡断的性子被奚梦青直接无视... 毕竟谁都知道。 等替他拿主意的人死了,他总会迅速找到另一个替他拿主意的人... 此时听到陈知命的话。 看着陈知命那浑不在乎的神情和不可言喻的自信。 王厚德几乎想要拔腿就跑... 甚至隐隐埋怨起扛着神火炉登天而战的奚梦青来! 说好的杀陈知命... 你他娘的跟着姜道宗上天干啥? 另外三位黑衣人转头看着他,在等他吹响动手的号角。 陈知命也看着他, 等他开口... 王厚德老脸微红,目光游离地四处乱撇。 待看到马车里露出的那个脑袋时,他立刻有了主意,悄悄传音道:“我们捉住这女子,逼陈知命自杀! 他当初为了这女子血战琅琊城,多半是他的相好......” 另外三个黑衣人嘴角微抽,并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主意! 毕竟,陈知命不是白痴,大约不会乖乖自杀! 看到他们眉目传情,陈知命眉头微挑,渐渐不耐烦起来:“既然你不喊,让我帮你喊好了~” “一!” 话音未落。 其气海之中剑气瞬间动荡。 正趴着驮剑的蛟龙又一次抬头,麻木地看着剑气王座上那堆砌如山、杂乱如麻的剑气... “去吧,都去吧...” “轰!” 三千道遮天蔽日的剑气席卷而出,密密麻麻如银色洪流,将王厚德和另外三位通玄境小宗师淹没! 御剑宗大殿前那一剑,又一次席卷天地。 只是这一次, 直面剑光的人不再是洞天境的奚梦青... 而是四个藏头露尾的通玄。 他们以为陈知命手中无剑,必定会杀力大减! 可他们不知道。 陈知命本身, 就是一柄剑! 他藏剑于身,把身体当做樊笼,当他释放剑气时,便成了那柄剑~ 剑雨过后... 雁荡山上的天空为之一肃, 密密麻麻的剑雨,仿佛将虚空都肃清了一般! 那四位犹豫不决的小宗师,肉身连同寄托在道种的阴神,在这场急促的剑雨之下,纷纷扬扬..... 全都化作了空中碎雨。 陈知安脸色惨白,身上的气势瞬间降到低谷! 气海之内。 杂乱如麻的剑气四处乱窜,将他气海割裂的千疮百孔! 整个人如同漏风的破袋~~ 蓦然。 他一口鲜血吐出,剑气混合着血水洒在地上,瞬间切出一道深不见底的黑线! “别过来~” 陈知命拦住想要过来扶他的钟言。 此时他剑气四漏,恐怕钟言挨着就得被切成碎片! “真他娘的疼啊!”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陈知命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就在他昏厥后。 四处漏风的气海内,忽然凭空燃起一朵惨白色火焰~ 火焰微弱, 在纵横交错的剑光中飘荡。 剑气肆掠下,本就无根的墟火,仿佛一吹就散..... 可不知为何, 它非但没有散,反而所过之处,四处漏风的气海竟在缓缓愈合! 气海内, 先前在剑气出笼的瞬间,蛟龙熟稔化成一只四脚蛇,两只前爪护住脑袋埋在地下,双眼紧闭,深怕被不开眼的剑气掠过遭受无妄之灾。 此时感受到异常,它小心翼翼从爪缝中漏出两只褐色竖瞳! 抬头向剑气堆砌的王座看去。 当看到飘荡在气海上的火焰时.... 他瞬间见鬼似的惊叫起来,磕磕绊绊嘶吼道:“墟火... 是墟火... 彼其娘之, 这短命鬼到底是他娘的什么人啊!” ...... 长安城, 陈留侯府! 陈阿蛮蹲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淡蓝色的兰花捧在手心! 待看到那株兰花上卷起的花骨朵时,脸上挂起憨厚笑容,朝着藏书楼喊道:“知白,快来看,你娘种的花开了!” 听到他的声音。 陈知白持着一卷书拾级而下,温和笑道:“父亲,圣墟要开了!” “是啊!” 陈阿蛮眉梢几乎要飞起,看着北方感慨道:“十五年了,终于要开花结果了!” “知白, 你准备一下! 等兰花彻底绽开时,咱们一起入圣墟。 让你娘看看, 她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 “母亲会看到的!” 陈知白点了点头,正准备返回藏书阁,忽然回头道:“父亲,知命气海又毁了,不过墟火归位,没有大碍.... 这次他或许可以因祸得福, 将剑阁遗留的剑气彻底梳拢,跻身虚神境......” “没有大碍~” 陈阿蛮脸色微冷:“没有大碍也不行,我陈阿蛮的儿子,岂能是他们想杀就杀的?” “御剑宗、缥缈宗、魏阉......” 说到此处,陈阿蛮抬头看向琅琊方向幽幽道:“这次,到底是李二设的局,还是那几个小家伙?” 算了, 不管他! 总归他家喂的狗, 不会杀错!” 第86章 陈留甲登山! 御剑宗山下,卸剑碑前! 一百七十骑黑甲肃穆站成一条黑线,遥遥看着山前的石阶。 他们来的悄无声息,仿佛幽灵般降临! 随着黑骑统领举起手中陌刀, 一百七十骑身披黑甲的战马脚踏虚空,如同黑压压的潮水,向御剑宗山上踏去! 黑骑所过之处,无数御剑宗弟子甚至来不及拔剑便被割下头颅! 与此同时, 御剑宗大殿内。 一袭红袍头戴玉冠的姜白虎坐在宗主座椅上,俯瞰着大殿内的十几位虚神境长老, 目光冷冽! “内贼姜道宗,窃姜氏圣兵,勾结缥缈宗宗主奚梦青,于雁荡山截杀陈知命,犯下滔天大罪! 此时黑骑已至山下,尔等还有什么遗言,赶紧说了吧!” “什么?” 长老们齐声惊呼,满脸骇然! 离九月初九不过短短半个多月。 那场杀戮犹在眼前,就连宗门大殿都刚修复,怎么又招惹上那群魔鬼了? “家主,此事是否有误会?” 姜华生站出来质疑道:“师父向来稳重,他如果要杀陈知命,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也希望是误会...” 姜白虎眼里闪过挣扎,复又冷冽起来,冷声道:“他蛊惑了圣兵,此时正在天外与剑魁厮杀,如果不是本座发现圣兵失踪,便是到现在都蒙在鼓里!” “怎会...” 姜华生目光灼灼,仰头看着姜白虎喝问道:“圣兵有灵,非家主或大宗师不可执掌,便是大伯都只是一只脚迈入返真境后才能激活! 师父不过洞天境,怎能执掌圣兵? 我看... 这里面定有不可告知的阴谋!” “姜长老... 你在怀疑本座设局害他?” 姜白虎猩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俯瞰十几位虚神境长老,冷冽道:“诸位也是这么认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姜华生直视姜白虎的眼睛,冷声道:“姜氏谁人不知,当初三伯被钉杀在城墙上,最初不让大家出手的人,正是师父! 你带着怨恨远嫁长安,二十年不回宗祠祭祖! 如今又和那小侯爷不清不楚,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很好!” 姜白虎眼底最后一丝犹豫终于散了。 当年的事,她心里自然怨恨。 但绝不至于坑杀族人,顶多便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罢了! 先前发现圣兵失踪,又收到陈知安谴人送来的消息时,她第一时间便来了御剑宗,为的也只是想救下那些无辜弟子! 只是没想到, 她终究是错付了。 看着大殿内长老们怀疑甚至不屑的目光,姜白虎忽然明白,姜道宗在御剑宗经营多年,早已将御剑宗彻底握在手中。 与其说御剑宗是姜氏的利剑。 不如说是姜道宗的! 只是这些对姜道宗无比信任的长老们,恐怕永远也不会明白,姜道宗在下定决心截杀陈知命时, 便已经将他们彻底抛弃! 将那袭有些褶皱的红袍理顺, 姜白虎缓缓坐直身子。 此时, 她眸光中已然尽是冷漠。 手掌缓缓挥下,朱唇轻启:“福伯...全杀了。 把他们的头颅给陈留甲送去! 彻查御剑宗姜道宗一脉... 心腹子弟... 尽数处死!” “是,剑主~”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道头发花白的身影持剑从黑暗中踏出。 看到那人。 满殿长老无不脸色大变。 因为此人, 是御剑宗长老,那位三爷的剑侍! 一位早就跻身了通玄境的剑修... 当年天资卓越的三爷被一剑钉在墙上后,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随三爷归寂。 没想到他竟重新活了过来, 还成了姜白虎的剑侍...... “嗡!” 一道剑光掠过。 十三位虚神境长老,脖子上同时出现一条细细的红线。 随后他们的头颅,就像熟透了的西瓜,咕噜噜跌落在地! 此时御剑宗内通玄境长老都被姜道宗带走,可以说是战力最为薄弱的时候。 在座的十三位长老, 便是御剑宗最强那一拨人! 可即便如此,在这位白发苍苍的福伯面前,他们依旧连一剑也接不住... 毕竟,不是人人都向陈知命那般妖孽。 对于绝大多数修行者来说,一境之差犹如天堑... 更何况,他们面对的,还是一位立了道种的通玄境剑修! “吱呀~” 宗门大殿缓缓打开,福伯拎着长老们的头颅踏出。 门外, 一百七十骑黑甲肃穆站成一排,拖刀在地,鲜血顺着刀尖流淌... 在他们身后, 密密麻麻躺着御剑宗弟子的尸体。 不远处还跪着近千个御剑宗弟子... 此时据陈留甲登山, 不过半炷香时间... 御剑宗弟子三千, 胆敢出剑者... 都已经成了尸体! “统领,御剑宗虚神境长老,已尽数伏诛...” 福伯把头颅抛向站在最前的那位统领,声音沙哑道:“姜道宗一脉的心腹弟子,也将全部处死!” 那位黑甲统领接过头颅, 熟稔别在腰间。 这才发出锈铁摩擦般的诡异声音:“可...” 得到应允。 福伯目光扫过跪成一地的弟子,神情复杂无比。 一方面庆幸他们没有愚蠢的拔剑,一方面又不齿他们不敢拔剑... 沉默片刻后。 他手腕翻转。 一道剑光掠过,又是五十几颗头颅跌落... 这些人, 全都是姜道宗一脉相承的徒子徒孙! 见福伯一剑斩了五十几颗头颅后,统领手掌微扬,收刀回鞘! 领着黑骑如潮水般褪去! 云边,又有一道黑色潮流踩着虚空前来。 数量不多不少, 刚好也是一百七十骑! 他们每一骑身上都挂着几颗头颅,鲜血从空中洒下,就像落下的一场腥风血雨... 三百四十骑陈留甲聚拢,形成一片黑色洪流,朝河间郡方向涌去! “世道,要乱了...” 福伯站在广场上,看着天边渐渐消失的黑色洪流发出叹息! “是啊~” 姜白虎站在他身旁,同样看着那片黑色洪流,幽幽道:“福伯,让你向同门拔剑,怪我吗?” “怎么会...” 福伯转过头看着姜白虎,目光温切:“你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 剑侍作为剑主最亲近的伙伴,他几乎是看着姜白虎出生、长大、嫁人... 这些年默默守护在她身边,除了完成少爷的嘱咐,何尝不是早就把姜白虎当成了女儿看待... “乱世将至...” 姜白虎幽幽道:“姜家早早入局,不想被大势倾轧,白虎只有狠一些~” 第87章 魏家主,请入座听曲 十里坡。 盘膝而坐的陈知安缓缓睁开双眼! 领悟修行了半个多月后,他终于又耗尽了从江流儿那里继承的遗产, 被系统逐出了虚拟空间! 此时, 他肉身修为已至御气境后期,略微再走两步,便能跻身化虚境! 只是剑道修为依旧停滞不前,大约是在还欠陈知命的那两斗悟性...... 沉吟片刻。 他手指轻叩,指缝间掠过一道冰冷元气! 元气离体, 瞬间在辇驾上染起一片冰霜! 圣人级功法不死蝉,在系统醍醐灌顶般的传道下,他几乎很快就领悟了化虚境可以修行的所有手段... “杀力稍微弱了些... 不过救他一命, 倒也不是难事...... 将目光落向昏倒在一旁的高力士,陈知安自言自语,手指向其眉心一指。 瞬息之间。 高力士便被覆盖上了淡淡的冰霜... 陈知安见此, 继续将源源不断的元气渡入其体内,封印高力士体内四处乱窜的毒素。 元气渡入之下。 没过多久高力士便眼眸微颤,意识稍微有了些许清醒... “老高,别特么装死了...” 陈知安见他眼帘抬了几次都抬不起来,反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子,喝道:“静气凝神,调动气海,跟着我渡入你体内的元气脉络修行!” 不死蝉是圣人级功法不假。 但是陈知安渡入高力士体内的元气,至多不过保他暂时不死而已。 想真正的活下来,甚至断肢重生... 需要老高自己修行这门功法到化虚境境才行! 高力士被他一拍,张开嘴正待狡辩。 忽然感受到体内一股冰冷刺骨的纯正元气正缓缓流淌... 那死鱼眼顿时如回光返照般射出两道精芒:“不···不死...蝉...?” 陈知安嘴角微抽。 这厮激动的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只一刻, 他就感受到高力士浓郁到了极点的求生欲,其体内本如一潭死水的气海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如同脱缰的野马,追逐陈知安那道微弱元气! “艹,你悠着点!” 陈知安又是一个巴掌拍下,恶狠狠道:“你他娘的经脉受损,可经不住这么折腾.....” 高力士扯起脸皮讪讪一笑。 引导元气小心翼翼跟在陈知安那缕元气后面。 约莫半炷香后, 陈知安收回手指,目光惊诧地看着高力士。 此时。 高力士身上浮现出一缕缕如同蚕丝的白绒。 白绒肉眼可见的增多, 不多时便将他裹成了一个茧蛹。 “没想到这厮悟性还不赖...” 这是步入不死蝉化虚境的征兆。 据经书记载, 当初那位圣人便是重伤垂死时观摩寒蝉破茧重生,领悟了不死蝉功法。 高力士此时身受剧毒,濒临死亡,恰好与那位圣人的遭遇相似,修行起不死蝉功居然事半功倍。 凭白捡了莫大的造化... 把辇驾车窗关上, 陈知安闲来无事,仰头看着天幕... 老管家和魏阉在天外一战。 以陈知安的修为境界,自然是半点痕迹都看不见。 就连柳七和那儒雅男子的战斗,他都只能在剑气搅碎云层时看到些零碎画面。 此时柳七青衫依旧,手持浩然步步生莲,几如一尊行走在虚空的剑仙... 反倒是那个两鬓微白的儒雅男子,身上布满了剑痕,看起来有些惨淡! 大约是快不行了了... “魏阉倒是舍得...” 陈知安扯起嘴角冷笑。 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人,但他知道此人是谁。 先前天空中那杆长枪落下时他便知晓了长枪主人的身份! 河间魏家家主! 魏忠礼! 以一己之力将河间魏家从人人喊打的阉党余孽推进大唐庙堂的狠人! 当初使团离开河间时。 天空中隐隐有杀机锁定陈知安,与那杆长枪释放的杀意一般无二! 为了杀陈知安, 魏阉亲自下场不说。 居然把后代子孙魏忠礼也给祭献了! 要知道魏忠礼虽然只是通玄境,但他身上背负的,可是整个魏家! 今日他高调出手, 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将彻底葬送河间魏家! “魏阉说当年是爷爷和老管家偷袭,才让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如此看来,这事儿涉及到了上两代的恩怨...” 双眸空洞地看着天空,陈知安眉头微皱。 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太子因为陈阿蛮想刀我... 魏阉因为陈二牛想刀我... 陈家... 貌似祖祖辈辈都是惹祸精啊!” 刚穿越时, 陈知安以为平平无奇的陈阿蛮是最先被祭献的那个倒霉蛋,然后才轮到自己... 如今看来,似乎一开始就搞错了... 陈二牛、陈阿蛮、陈知白、陈知命、陈知冬、 或许还得再加上陈知安... 啧啧... 哪有什么天命之子,全特么是相生相克的天煞孤星啊! ........ 就在陈知安瞎想时。 云层上蓦然响起柳七舒朗的声音:“魏家主,请入座听曲...” “铮~” 随着柳七话音落下,一声剑吟骤响,剑吟不同之前的杀气昂扬,竟似有古筝在虚空弹奏,余音缭绕... 恍惚间,陈知安看到虚空浮现出一座青楼,有青衫女子踏来,她们手持长剑于虚空中翩翩剑舞... 柳七端坐云端, 浩然搁置膝间。 目光柔和地看着那些面目模糊的青衫女子。 随着剑吟停歇,一曲终了! 那些青衫女子忽然化成一道道璀璨剑光,竟瞬息之间出现在魏忠礼身前。 魏忠礼脸色瞬变,身形暴退。 先前剑吟响起时,他仿佛置身一座青楼之中! 闲亭雅阁、余音缭绕、美人如画、将他满腔杀意化作绕指柔... 以他坚韧不拔的心志,竟忘了自己正在厮杀,没能及时抽身而出! 此时一曲终了, 曲终人散时。 他却来不及抽身了! “嗤!” 剑气掠过,魏忠礼瞳孔瞬间定格。 柳七闲庭信步从他身边走过,手里拎着他的头颅。 仿佛只是在青楼与友人饮酒时忽然起意,去地里摘了颗萝卜佐酒... 而魏忠礼的阴神, 在柳七走过后。 被无数道剑光搅成了碎片,纷纷扬扬... 化作星光点点, 洒在青楼一棵垂钓星河的柳树虚影上~ 陈知安张着嘴,目光呆滞地看着柳七拎着头颅走下来。 他知道柳七踏入通玄境后很强。 毕竟柳七以剑为媒,以青楼为介昭告天下所立的道种,是得天道认可、圣人赐福的... 可是, 他没想到能这么强! 于虚空中显化青楼、剑气化作青楼女子... 如果陈知安猜测不错的话,这是柳七将他的道种映照进了现实世界! 通玄境孕养道种,洞天境道种自成天地! 柳七不过初入通玄,便构造了洞天雏形。 当他将青楼映照现实时,同境之中,几乎已经找不到对手... 哪怕是道心坚韧如魏忠礼, 也不过抵抗了片刻便被拽入青楼... 这是何等妖孽的天资... 或者说, 得是多么契合大道,才能做到... 第88章 陈知安或许小赚,殿下却也不亏 “七哥... 你大道亲水啊!” 陈知安看着青衫落拓的柳七,忍不住感慨道:“要不青楼老板让你做?贼他娘,我感觉自己有点德不配位!” “大道亲水? 不...” 柳七自动掠过陈知安退位让贤的酸言酸语,幽幽道:“我是个剑客!” “呵!” 陈知安轻呵一声。 之前这厮说他是个剑客陈知安还信,现在青楼都让这厮给映照出来了,哪里还算什么剑客。 顶多只能算个朴客...... 柳七不置可否一笑。 他蹉跎半生,想要为勾栏女子遮风挡雨,却深陷泥潭,屡屡受阻。 直到陈知安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才恍然大悟,堵不如疏... 与其和整座天下的勾栏主为敌,不如加入他们,骑在他们脖子上,为他们制定规则! 加入青楼后。 他得到真正的自由,就像一个黑暗中禹禹独行的孤魂野鬼,终于看到了光! 也是在那时,他看到了自己的路...... ...... “后生,大道可期啊...” 就在两人各自沉默时,老管家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身旁,双手笼袖幽幽道:“后生,还记得我之前的问题吗?” 柳七微微一怔,点头道:“前辈问晚辈否道门中人。” “你说不曾入过道门,便是入了道门也不过多一个心有羁绊的俗人罢了,要走自己的路...” 老管家笑了起来, 那苍老面容就如贫瘠土地上的沟壑,配合着阴恻恻的笑容,看起来格外渗人! “晚辈确实是这么说的!” 柳七双眸微眯,不明白这位返真境的大宗师旧事重提,是因为什么。 “不要瞎想,老朽认识一个酒鬼...” 老管家阴恻恻道:“记住你的道,如果哪天有人逼你做不想做的事... 告诉他,你是酒鬼的弟子! 如果他不依不饶,你再告诉他,酒鬼虽然死了,但他还有个酒友...” 柳七脸色微变:“您是老道士的朋友?” “不是!” 老管家撇嘴嫌弃道:“那个混蛋怎么能做我的朋友?” ...... “晚辈记下了!” 想到那个把自己醉死的老道士,柳七心中微叹! 严格说来,老道士并不是他的师父,他们虽然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 就连老道士的墓碑上,柳七落款的也不是弟子。 只是后辈末学! 因为老道士不让。 他说柳七太蠢,入不得道门,做不了他的弟子... ....... “老管...狗爷,魏阉埋了吗?” 见柳七有些伤感,陈知安在一旁插嘴道:“我打小就看你出息,咱们家还得是你最能干...” 老管家阴恻恻撇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幽幽道:“大宗师不是那么好杀的,魏阉能以残废之身得天启皇帝御赐蟒袍,甚至执掌朝纲,可不是靠舔沟子得来的殊荣!” 陈知安嘴角微抽。 莫名想到流传盛广且有板有眼的那个故事。 自家爷爷的陈留王位,传说就是舔大唐开国皇帝得来的也... 这老家伙莫非是在隐喻什么? “走了!” 老管家懒得理他,双手笼袖,转个身便消失在了十里坡! 看着这一幕,陈知安羡慕的流口水! 许久之后才回过头来,拍了拍柳七的肩膀安慰道:“老七别怕,等老板挣钱了,谁敢找你麻烦,我直接给他埋了!” 柳七回头微微一笑:“老板,那我可等着了!” “走吧,回长安!” ...... 长安城,东宫太子府! 当一道道消息传回,李承定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敛去。 “武德二百九十七年秋,前朝余孽魏阉于十里坡截杀陈留侯幼子陈知安,与大宗师境黄老狗登天一战,不知所踪... 河间魏忠礼刺杀陈留侯幼子陈知安,失败身死! 礼部执事郎、听风楼暗卫孙通,刺杀陈留侯幼子陈知安、失败身死! 御剑宗宗主姜道宗、缥缈宗宗主奚梦青、持圣兵白虎印、神火炉截杀陈留侯次子陈知命、剑魁一剑开天,将二人及圣兵拖拽天外... 战况未知、 姜道宗疑似持圣兵白虎印逃遁佛国... 奚梦青魂灯破碎、身死道消、残缺圣兵神火炉,被剑魁送给了河西钟府钟言... 陈留甲血洗御剑宗、缥缈宗、河间魏家... 但凡出剑者,尽皆伏诛!!” “陈阿蛮...” 李承定坐在王座上,目光扫过大殿内的心腹臣子,在卧龙诸无常身上短暂停留后, 一股暴虐气息席卷太子府! 压抑到令人恐惧的气息蔓延,满府上下,无不寒蝉若惊! 便在这恐怖的压抑氛围下。 一个宫女失手打翻了手中的琉璃盏,赶忙跪伏在地! 李承定豁然抬头,手掌瞬间落下! “轰!” 那位宫女连声息都没有发出半点,瞬间化为一团血肉。 “废物,全都是废物!” 随手拍死宫女后,李承定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怒吼道:“杀不了陈知命就算了,他毕竟有剑魁护道。 陈知安呢? 一个连修行者都不算的废物,为什么连他都杀不了? 高力士、孙通... 两个化虚境修行者却连一个武者都杀不死! 本宫座下,难道尽是这种废物吗?” “殿下息怒!” 便在东宫谋臣们支支吾吾时,被贬为太子洗马的诸无常起身,沉吟道:“此次设局变数太多,失败非诸位大人之罪,实乃天意! 而且此次试探,也并非一无所得,殿下大可不必动怒!” “哦?” 李承定冷冷看向诸无常,怒气引而不发,等他解释! 诸无常因为举荐陈知安担任天使被告了刁状。 庄墨那臭酸儒一怒之下甚至跑到太极殿前跪骂太子失德。 为了平息以庄墨为首的那群酸儒的怒火。 李承定只好牺牲诸无常,把他从御史中丞的位置给撤了下来! 诸无常一气之下告了病假。 也就最近这几天才走马上任,重新担任了太子洗马!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设局诸无常并没有参与。 甚至为了这次设局还付出良多! 这也是他敢为那些谋臣开脱的底气所在! “殿下,臣敢问!” 诸无常迎着太子的冰冷目光,不慌不忙道:“此次设局,您付出了什么?” 李承定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只见诸无常继续道:“魏阉...是前朝余孽,不是您的人! 姜道宗是御剑宗宗主、奚梦青是缥缈宗宗主,他们非但不是您的人,还妄图染指江湖魁首的位置,严格说起来,他们甚至是动乱的祸首... 魏忠礼是魏阉家生子的后代,您说您和魏阉之间,他是听您的,还是听魏阉的? 高力士...是淑妃赐给他造化,他才有机会成为修行者。 虽然二皇子就番锦州,可那位淑妃娘娘可从来没有放弃过努力。 甚至被陛下召进了太极殿... 您说,高力士算您的人吗? 至于孙通、无论他是执事郎也好、听风楼暗卫也罢,可都和您没多大关系啊!” 说到这里。 诸无常摇了摇羽扇,幽幽道:“这次设局坑杀陈知安,说到底您付出的,无非不过是下臣这御史中丞之位罢了。 陈知安或许小赚,殿下却也不亏......” 第89章 煮酒论英雄 李承定眉头微挑。 本来一场失败的谋杀,从诸无常嘴里说出来。 似乎完全变了模样... 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却又找不出哪里有问题。 略微沉思, 甚至觉得诸无常说的似乎挺有道理... 诸无常见此。 摇扇继续道:“殿下,这次设局,您不过失去几条本就不听话的狗,却窥探到了陈阿蛮藏了几百年的底牌。 要下臣说,诸位大人非但无过,反倒有功! 甚至那位小侯爷,他率陈留甲踏碎两座山门,逼的琅琊姜氏低头认错,也算彰显了朝廷的威严! 待他回京后,您应该给予褒奖,以表其功!” “是这样?” 李承定眉梢扬起,他本就不以谋略见长,这次设局诸无常赌气告病,他算是第一次独立领着谋臣实操! 本以为惨淡收场。 没想到有着当世卧龙之称的诸无常竟如此推崇! “殿下,臣等附议!” 大殿内,一干谋臣跪在地上附和道:“卧龙先生所言在理,只是我等不敢居功,一切都是殿下的功劳!” “哈哈,诸位大人也出了力的!” 见满殿谋臣都认可诸无常的话,李承定终于放下心来,笑道:“诸位大人勿怪,本宫也是一时糊涂了!” 谋臣们支支吾吾附和笑着,不约而同向诸无常递去感激目光! 诸无常抚须摇扇,眼里一片幽深,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从太子府出来,诸无常在金科巷闲逛了半日,确定身后没有跟踪者后,扭头走进一座幽静院子。 院子里, 一个面容丑陋的男人正煮青梅酒,席间摆着一柄铁剑。 诸无常坐下后,端起酒杯幽幽道:“士元兄,这次设局,你看到身后藏着的影子了吗?” “看到一半!” 庞士元头也不抬,给诸无常将酒杯斟满,脸色平静道:“大势倾轧在即,许是那位急了!” “那么...士元兄认为谁堪当大任?” 诸无常将青梅酒饮尽,敲了敲杯沿:“老大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暴虐无德、又没有与之匹配的武力和脑子,若他继承大宝,恐怕撑不过三年五载... 老四如何?” 庞士元又替他将酒斟满,沉默片刻后,脸色平静道:“黄口小儿、故作深沉、一无是处...” “唉~~” 诸无常又敲了敲杯沿:“老二又如何?” “胆小如鼠,小富即安,难当大任,不是雄主!” 庞士元嫌弃地瞪了诸无常一眼,又将他杯中酒斟。 诸无常眉头轻皱:“老师说至多五年大唐将刀兵四起,天下易主,可瞅来瞅去,诸多皇子中,竟没一个能担大任的! 莫非,明主不是从李家出? 可是我夜观天象,大唐分明气数未尽...” “你为何不问老三?” 庞士元习惯性地抬起酒壶,却见诸无常杯中犹然是满着的,幽幽问道:“老三虽是庶出,却也是皇子...” “你看好老三?” 诸无常惊讶看向庞士元,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却被其丑陋的面貌遮掩。 毕竟李承安声名狼藉,整日流连青楼,甚至偷摸去爬臣子的后院,朝中支持他的人,数来数去恐怕都找不出一个! “他是皇子,而且和那位小侯爷臭味相投...” 庞士元冷冷道:“陛下正当壮年,如果五年后天下易主,恐怕祸乱当从陈留侯府起,而老三是青楼二老板,和那位小侯爷关系极好! 再有, 一个人品行如何,从来不是靠别人说的,要自己去看!” 诸无常哑然失笑。 沉默半响后幽幽道:“士元兄,你听说过黑风寨吗?” “嗯?” 庞士元丑陋的面目微微一抽,显有些狰狞,歪嘴道:“...好你个土猪!” ...... 青州位于长安以南,河间以北! 自古以来便是天下粮仓。 五百多年前,天下狼烟四起,前朝战神天启皇帝御驾亲征,陈兵三百万大军于岷山,要在十万大山内与西域佛国决一死战。 自古良将出征,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战神则不然。 在他看来,陈兵三百万是决战岷山,而不是去打持久战的。 这一战,打得是破釜沉舟的勇气,也是燕然勒石的无上功勋! 他命各部将帅,只给士兵发半个月口粮,打定主意半个月后班师回朝,犒赏三军! 奈何大战一起。 战况与他预料的却大相径庭。 佛国虽然只有三十万大军,却在佛法加持下,人人如龙,悍不畏死! 硬生生把决战打成了持久战! 眼见战事胶着,久攻不下。 战神这才慌了。 命青州州牧李原十日之内筹备五百万石粮草运往岷山。 恰逢雁荡山蛟龙渡劫,大雨连降月余... 交粮之期将近,李原却连半数的粮草都没有筹集到。 于是心下一狠,斩了天使,断了后路... 在青州黄袍加身,打着天启皇帝失德,天降灾祸,替天行道的旗帜,一步步踏上了那座龙椅! 作为当朝皇族崛起之地,青州按理说应该繁荣昌盛才是。 偏偏不然。 五百多年过去,青州非但没有繁荣,百姓们日子反倒越过越苦! 就连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的土地,也莫名其妙越分越少,大多成了皇族私产..... 此时... 五匹雪白骏马拉着撵驾疾驰在青州官道上。 陈知安看着窗外金灿灿的稻穗,不由得感慨道:“青州不愧是天下粮仓,这一路行来阡陌纵横、良田万顷,叫人赏心悦目,好似心情都愉悦了许多!” “呵~” 柳七垂头看着膝间的浩然,声音低沉:“良田万顷、硕果累累、却是为别人做的嫁衣,当年跟随李原揭竿而起的青州百姓如果看到今日...” 话说一半,柳七沉默下来。 陈知安微微一怔。 看着意兴阑珊的柳七,脑海中蓦然闪过一道闪电。 如果没记错的话,柳七祖籍是清河郡。 而清河郡,原属青州州城。 当年的柳门惨案,便是发生在清河郡... “七哥,抱歉...” 陈知安将车帘拉拢,持着马鞭走出撵驾。 见他拎着鞭子出来,原本悠闲踏着秋风的五匹骏马顿时唏律律叫了一声,加快步伐向长安方向疾驰而去。 撵驾内, 柳七眼底闪过一丝暖意。 当年惨案发生时,他不过才八岁,许多内幕早已记不清了。 却能清晰地记得那晚,父亲披头散发纵笔狂书、癫狂发出的呵斥:“为人君者、与民争利、夺民祖产、天地共鉴、史必载之.....” 第90章 知安,快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青州和长安城边界处有一座山。 山名黑风! 因常年刮着彻骨黑风而得名。 相传此地曾是圣人战场, 朱轻候跻身圣境时,一剑斩碎魔道圣人的幽冥洞天。 那黑风正是从那位魔道圣人破碎的洞天内刮来... 此时,黑风山上。 李承安左眼遮着黑布,脸上缀着麻子,手里拎着一把九环大砍刀,百无聊赖地蹲在一块巨石上,目光幽幽看着官道感叹道:“有时候,我倒挺羡慕陈知安那厮...” 黑风寨十三当家许老贼杵在一旁发呆。 半天过去见身后的哥哥们没有应和殿下的意思,许老贼只好扯着嗓子问道:“大当家何出此言?” 李承安斜了他一眼,缓缓道:“那厮虽然和我一样是废物,却有个好爹。 陈留甲啊... 让北座王庭闻风丧胆的北荒黑骑,居然握在陈阿蛮手里。 轻而易举便交给了那厮! 老贼,你说他爹好不好?” 许老贼憨厚一笑,附和道:“那是极好的了!” “是啊,极好了!” 李承安随手丢出一枚石子,平静道:“不像我爹,我娘亲在我刚断奶就叫他扭断了脖子! 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那时我已经三岁了啊! 不是一岁两岁的小屁孩儿了...” 许老贼脸色微变。 心想这些话可不是我能听的啊! 死死抿住嘴唇,许老贼甚至想要捂住耳朵。 奈何此时李承安目光幽幽看着他。 他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许是,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 李承安平静道:“不过怕史书上落下酒后乱性的批语罢了,毕竟一个婢女,怎么有资格替注定留名青史的武德陛下生儿育女?” 许老贼冷汗唰唰直流。 这些话太过大逆不道,连听到都是罪过。 回头看着十一个哥哥们,却见他们面无表情,似乎早就习惯了! 他只好讪讪一笑。 目光游离四处乱瞥,以防隔山有耳! 蓦然... 他见官道上有一道闪电般的辇驾疾驰而来,瞬间如同等来了救星,扛起宝刀便嗷嗷冲下山去... 这一刻,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都敢去打劫! 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听到些什么满门抄斩的胡话! 李承安是皇子不怕, 可他不是啊! 严格说起来,他还是宫中侍卫。 是皇帝陛下遣派到王府的家臣嘞... ...... “咦,哪里来的蠢贼?” 撵驾上, 陈知安看着几乎连爬带滚砸在官道上的许老贼,多少有些兴奋!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山贼。 毕竟江湖话本里,山贼土匪之类的存在,约等于游侠儿移动的小金库... 今天合该我劫富济贫一次了! “桀桀...” 阴恻恻一笑,陈知安站在撵驾上唱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许老贼趴在地上,听着这熟悉的词语,嘴角微抽... 有没有搞错, 我特么才是山贼啊! “呔!” 从地上飞身而起,许老贼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宝刀一扬,喝道:“某乃黑风寨十三当家,识相的赶紧把值钱货交出来,否则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叫你牵肠挂肚!” “果然是蠢贼...” 陈知安目光扫过许老贼,略微嫌弃他文化水平太低。 忽然眉头微挑, 这厮竟有些眼熟? 不自觉开始回忆在哪里见过,倏然又瞬间抹去念头。 先劫了再说! 毕竟万一真是熟人,倒不好下手了! 手掌在撵驾上一摁,陈知安身形如电,飞身扑向许老贼... 貌似一个粗鄙武夫, 实际上悄悄捏了一枚心神粒子。 指缝间更是藏着不死蝉的绝招,冰封千里! 务必做到一招必杀。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啪!” 陈知安一拳砸下,许老贼瞬间被砸飞数丈。 惊鸿一瞥间, 陈知安发现这厮眼神有些诡异,好似认出了自己。 多半真是熟人了... 念及至此, 陈知安身形如电,如跗骨之蛆贴上许老贼。 又是一拳砸下,顺便掏了他的须弥戒。 这才飘然远遁,坐在撵驾上正义秉然道:“在下陈知安,这位英雄何故劫我?” 许老贼顶着两只乌青的熊猫眼趴在地上,嘴角疯狂抽搐。 先前那一瞬, 当他从地上跳起来看到那锦袍玉带的清秀少年时,瞬间便认出了陈知安的身份。 他相信陈知安也是如此! 可是这厮居然毫不念旧情,哐哐两拳便砸了过来,而且专打眼睛... 要知道, 当年他们可一起在勾栏喝过酒啊... 待眼眶的痛处稍缓。 许老贼掏出黑巾默默套在脸上。 刚刚滚得太快,他不小心把黑巾给弄丢了。 遮住面容后,许老贼从地上爬起,瓮声道:“这位公子,某有眼无珠,不认高人,向您告罪了,山高路远,就此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他想来, 既然这厮是陈知安,这顿打多半是白挨了! 这会儿要是不走,一会儿恐怕都走不成... 果然, 就在他亡命飞奔时。 一道轻喝传来:“站住!” 只见陈知安大喝一声:“许老巅...你有本事打劫,没本事承认?” 许老贼脚下微顿,瓮声道:“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许老巅,我是许老贼,短命的许老巅是我哥...” “啧啧... 你当我是傻子?” 陈知安眉头微挑,戏谑道:“我就说长安四公子御风远游讨贼时李承安那厮居然如此上心,甚至出谋划策规划线路。 原来他丫好好的皇子不做... 居然做上土匪头子了!” 话落, 他仰头看着乌茫茫一片的黑风山吼道:“李老三,滚出来,你要不出来,许老巅可就真要死了!” 声音滚滚如雷飘荡在官道上,惊起无数鸟兽扑腾。 瞬息之后。 李承安在巨石上露出身形,斜起独眼笑吟吟看着陈知安:“知安,好久不见~” 挚爱亲朋一去小半年,今日终于又回长安了! 近来青楼没了陈知安 他可寂寞的紧... 不然也不会溜出来亲自劫道... “知安,快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李承安站在石头上,满脸欢喜朝着山下喊道:“还有柳先生,柳先生也来...” 陈知安呵呵一笑,长鞭挥舞,让几匹白马登山。 不多时辇驾便爬上了山顶。 陈知安迈下辇驾,感受到耳边响起的呜呜之音,不由向一个石洞看去... 目之所及处, 只见石洞内漆黑一片,半点亮光也无。 约莫人高的洞口吞噬了所有光明。 沉吟片刻,他疑惑问道:“你给我看的宝贝,就是这个黑洞?” “正是!” 李承安嘴角勾笑,贱兮兮道:“这可是真正的宝贝!” 说着他捡起一枚石子,猛地丢进石洞,不多时便响起砸中石壁的回音,和一般的石洞并无差别。 陈知安嘴角一撇:“就这?” 心想还不如自己须弥戒里的那堆破烂。 柳七则眉头微皱,向那黑洞走去。 在洞口驻足片刻后, 他脚尖轻点,身形一跃而入,瞬间便被黑洞吞没,再见不到半点影子! “老七?” 陈知安朝着黑洞喊了一声,没有半点回应。 “不要担心,柳先生不会有事的。” 李承安贱兮兮笑道:“最多不过被黑风刮成傻子罢了...” “怎么回事?” 陈知安惊讶道:“莫非里面另有玄机?” “当然!” 李承安得意笑道:“知安,你听说过洞天吗?” “通玄境孕养道种,洞天境道种自成天地...” 陈知安看着黑漆漆的洞口,蓦然抬头:“传说是真的,这破洞,是那位魔道圣人的破碎洞天?” 第91章 天黑了,吃席了 “我本也以为是假的...” 李承安幽幽道:“半年前,黑风山上的黑风忽然停了。 你知道的。 许老贼向来对这种东西比较好奇,看到风停了,他忍了大半日,终究没有抵抗住对幽静小道的向往,一头钻了进去... 也活该他命大。 进去后居然没被破碎的虚空割成碎片... 只是再出来时, 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儿了! 当时寨子正在给他办丧事。 饿得两眼发昏的他直接坐上桌子吃席,好死不死还坐了小孩儿那桌... 被抢了肉菜的孩子们气得发抖,把他揪到了我这里,非要我再赔他们一桌菜... 我思来这席不能白办。 心下一狠, 又把他丢了进去..... 没想到他运气是真好,非但没死,反倒又跌跌撞撞跑了出来,甚至记住了路线...” 说到这里, 李承安目光幽幽地看着两眼乌青的许老贼,满脸痛惜道:这次他叫许多人都给瞧见了真身,没法子再丢进去了... 我只好给寨子里的父老乡亲们退了礼钱。 唉... 叫他们白吃了一顿!” ...... 听完来龙去脉, 陈知安嘴角微抽:“这狗贼,可真是个好主子啊...”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怀里那枚须弥戒都有些烫手。 毕竟许老巅遇到这样一个主子。 已经很可怜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钱袋子更可怜,陈知安终究没能把储物戒掏出来,只是怜悯地看了许老贼一眼。 然后不动声色挪了半步,离他远点... ...... 半炷香过去,柳七没回来。 又是两炷香过去,柳七还是没回来... 李承安眼底闪过一道精芒,招来呆呆站在一旁的许老贼低声道:“快去寨子让王木匠把你的棺材翻出来捯饬一下... 给邱大厨说一声, 如果天黑之前我们还没回去... 就杀猪宰羊,准备吃席... 记住, 这次得先收礼再让他们上桌! 可不能搞错了顺序...” “是,大当家!” 许老贼记下顺序,转头向山后的寨子跑去。 就在他即将消失时,陈知安飞身挡在他面前,冷冷看着他。 “小...小侯爷...” 许老贼舔了舔嘴唇,有些忐忑,正待说话。 却见陈知安冷冷道:“柳先生是本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棺材... 得要新的... 还有帛金...我要一半!” “呃?” 许老贼走了。 三步一回头走的。 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他嘴角不争气地为自己和柳七流下几滴泪水。 下定决心,这次还坐小孩那桌... ...... 天色渐暗时, 寨子里传来凄厉的杀猪声... 陈知安和李承安并肩蹲在石头上,目光幽幽地看着石洞。 眼见最后一缕夕阳落下,李承安抬头看着悄悄爬上云梢月亮,用手臂碰了碰陈知安,低声道:“天黑了,柳先生还没回来...” “是啊,天黑了!” 陈知安叹息道:“该吃席了...” 衣袖一抖, 陈知安从石头上起身,满脸痛惜:“老七真惨,尸骨无存,还好辇驾上还留了件他穿过的青衫...” 便在两人勾肩搭背,踩着月色向黑风寨走去时。 黑漆漆的洞里缓缓走来一道落拓青衫,只见他嘴角勾笑,幽幽道:“青衫破旧,终究不是真人,老板...要不我躺进去?” 听到这幽幽话语, 陈知安和李承安脚下一顿,相视一眼后,咻咻卷起两道残影往山下跑去... 当他们回到寨子时, 寨子已经挂满了白布,一口漆黑薄棺孤零零停在忠义堂内,唢呐声飘在黑风寨的夜空... 寨子里人影重重。 先前跟在李承安身旁的十二位山贼头子们忙前忙后招呼着来往的宾客。 每当有宾客入堂吊唁,他们总会诚挚鞠躬谢礼。 然后引着客人朝记账处走去。 “二当家,这次是谁没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杵着拐杖,边从兜里掏出铜板记账边问道。 许是因为他耳背的缘故,说话嗓音贼大。 正准备接过礼钱的二当家李玄策嘴角微抽,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却见那老头浑浊双眼扫过十二个山贼头子,见他们都健在,脸色瞬变,扯着嗓子喊道:“是大当家没了,还是军师没了?” 此言一出。 满寨骤然一静。 紧接着便响起嘈杂的哭闹声,有人更是呼天抢地喊魂道:“我短命的大当家唉,没福的军师唉,你们死的好惨唉...” 此情真挚,感天动地。 刚迈入寨子的李承安嘴角一抽,脚步瞬间缩了回来,双眼四处乱瞟,想去孩子那桌躲一下。 陈知安和柳七见此。 不约而同邪魅一笑。 大步迈进寨子悲切喊道:“呜呼哀哉,痛失吾友... 大当家, 我来晚一步啊!” ...... 李承安最终还是没收到礼钱。 当乔装打扮的李承安被那群孩子揪到李玄策面前后,寨子里的婆姨们瞬间便认出这厮正是黑风寨大当家。 硬是撵着喝的伶仃大醉的汉子们去讨回帛金。 又饱餐一顿、留下满地狼藉后才心满意足离场... 此时, 李承安嘴里叼着竹签,躺在陈知安送他的椅子上,目光迷离看着寨子里稀稀疏疏的灯光... 陈知安躺在他身旁,悠悠问道:“所以你在十二岁时,就已经是黑风寨的大当家了?” “是啊!” 李承安吐出竹签,随意道:“皇宫里待着惹人生厌,我只好出来自己玩儿了! 寨子里一千二百七十九户人家,全是这十四年搬进来的。 他们最初也不是山贼。 只是在青州没了活路,想到长安讨生活罢了。 奈何我那狠心的爹,对青州籍的人莫名厌弃,甚至偷偷让王富贵把他们撵出了城... 恰逢我初出茅庐,拎着九环宝刀又把他们给劫了。 没想到这一劫, 竟劫回了个寨子...” 陈知安歪着头看着李承安,许久之后才幽幽道:“你和你那几个兄弟,都不太一样...” “是啊!” 李承安嘴角勾起自嘲:“毕竟我只是一个婢女生的杂种嘛,而且那婢女还只是青州一家破落户的女儿... 不敢和那几个天潢贵胄称兄道弟!” “你打算做一辈子山贼头子吗?” 陈知安捡起桌边的花生丢入口中,悠悠问道:“听老七说,李玄策是通玄境小宗师,二十年前在长安城以一篇《人策论》震惊朝野的兵部侍郎。 因为策论太过惊世骇俗且杀心过甚,甚至让阁老门不敢落笔评判。 最终上呈御书房, 你家老子御笔一挥。 给了纸上谈兵、误国误民八字批语! 直接把一个文武双全有望执掌兵部的兵部侍郎贬的一无是处。 一代人杰被剥了官袍! 就此销声匿迹二十年,谁曾想他却成了黑风寨二当家...” “知安,你小子可别瞎想,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 李承安幽幽道:“李玄策是我舅舅,亲舅舅...” “我也没瞎想啊!” 陈知安没在提及。 沉默半响后笑道:“那黑洞以后别给人看了,老七说那位魔道圣人是入了魔的道门前辈,洞天虽然破碎了,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闯进去的。 内里别具洞天,阡陌纵横... 约莫再过半年魔气就要彻底散了。 到时候你可以把黑风寨搬进去,自给自足至少能养活上万人!” “什么?” 李承安惊叫一声,转头看着远处正与李玄策对弈的柳七,震惊道:“柳先生真这么说?” “我七哥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陈知安不悦地瞪了李承安一眼。 “呵呵,哪能? 柳先生的信誉,我还是信得过的!” 李承安嘴角微抽,陈知安这厮是捡到宝了啊! 早知道昨年就该出手,先他一步把柳先生弄进牢里... 第92章 才九成把握,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翌日清晨、 天边还清濛一片。 黑风寨十三寇已悄无声息遁入黑风山,神念覆盖整座山头。 不光驱逐一切生灵, 就连蚯蚓都让他们砍成了几半,野雀们的蛋黄也给摇散了... 如果那黑洞只是一个破碎的洞天,李承安自然不会这么谨慎。 可如果真如柳七所说的那般。 当初被朱轻候一剑斩杀的魔道巨擘是道门圣人,且里面有一片完整洞天... 他觉得哪怕再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毕竟这消息一旦流传出去,恐怕立刻会引来无数人觊觎! 到时候不光黑风十三寇,就连那座寨子也再也不得安宁! 遇到心狠的,甚至直接将他们抹杀了也未可知。 十三寇中的老三领着兄弟们散开后。 李承安和陈知安并肩站在洞口,神情凝重地看着黑洞... 脚下如同生了根,久久没有挪步。 见两人踌躇不行,柳七淡淡道:“殿下,你尽管往大胆前走,有老板给你殿后,别怕...” 李承安幽怨看了柳七一眼,咬牙闯了进去。 陈知安紧跟其后, 然后才是柳七和李玄策。 刚入洞内,刮骨黑风瞬间将李承安淹没。 让他有种如坠冰窟之感。 李承安眉头微皱,回头担忧看着陈知安,有些后悔让他一起进来... 毕竟以他虚神境的修为被这黑风一刮都感觉有些生寒,陈知安不过一品武者,恐怕抵不过这黑风侵蚀。 回头却见黑夜中满口白牙和一双闪亮眸子催促道:“快走啊,发啥呆?” “你没事?” 看着那闪亮眸子,李承安脸色微黑。 莫非这厮和我一样... 也是个谨慎的? 要知道以许老贼化虚境中期的修为进了这里,逃出去时都差点傻了... 这厮却生龙活虎的,有点猫腻啊! “嘶,痛、太痛了! 承安救我...” 黑暗中,满口白牙开始打颤,呼天抢地要李承安救他。 见这一幕,李承安露出恍然之色,褪下身上的袍子给陈知安披上:“这厮从小就脑子不好反应迟钝,刚才大约是没反应过来...” 又走了十丈,李承安止住脚步提醒道:“知安小心,到柳先生说的裂缝了!” 随后只见他身体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 像一条蛆虫趴在地上慢慢挪过去... 过去后,他又小心翼翼把陈知安拽过来。 这才起身拍了拍不知道有没有的灰尘。 然后眉头微皱... 这漆黑如墨的洞内没有参照物,方向感被削弱到了极致,刚刚趴在地上,又回头接陈知安,特别是最后拍灰的那一下子。 居然让他忘了方位... “左三丈...” 就在他踌躇不前时,陈知安声音响起:“左三丈处有一裂缝,过了那里,再向前走百步是一片破碎虚空。 以道门天梯术横渡虚空,便能进入洞天!” 李承安微微一怔,蓦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厮能感应方位? 正待开口, 却听陈知安骂道:“蠢货,老七都讲了多少遍了,你还能忘?” “好吧,我是蠢货!” 李承安脸色微黑,小心翼翼往左边走去。 陈知安跟在他身后,嘴角微抽! 这黑洞确实诡异,竟能侵蚀阴神,乱人心志... 先前并不是李承安脑子发昏。 实际上爬过那道裂缝时,黑风刮过,不止肉身,就连阴神也被刮了! 记忆会莫名产生偏差。 如果他不是修行了死人经,远在琅琊的分身感知到有诡异入侵,恐怕他都会以为自己脑子不好... ...... 不知又走了多久。 他们终于见到了光! 入目处, 一片约莫百丈宽的破碎虚空阻断前路,碎片斑驳,在黑暗映衬下,宛若一条横戈在夜幕的星河! 星河这头,是吞没了所有光明的无边黑暗。 星河那头,则是欣欣向荣的世外桃源... “柳先生果然没有诳我!” 李承安站在黑暗中,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破碎虚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几乎不敢相信一位魔道巨擘的洞天会是这个模样! “外魔内圣!” 黑暗中, 柳七和李玄策并肩踏出,看着虚空感慨道:“当年朱轻候一剑,将那位前辈的洞天斩为两半。 没想到五百年过去, 竟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那位前辈恐怕临死前也恢复了神智,才会驱逐魔气留下一片世外桃源...” “柳先生,你确定道门天梯术可以横渡虚空吗?” 李承安脸色震撼道:“这片虚空,一旦落下去恐怕瞬间便会被搅为碎片...” 柳七点点头。 李承安又看向陈知安。 却见陈知安嘴角勾起冷笑。 他只好狡辩道:“我不是不信...” 话落, 他咬牙猛甩衣袖:“知安,我先去你再来,要是本王栽了... 你就别来了! 吃席时你一定记得坐小孩那桌,帮我吃回来...” “嗯!” 陈知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去吧,我一定会努力打入小孩那桌的!” 留下遗言后, 李承安苦大仇深地站在黑暗边。 身上元气涌动,原本的先天境修为节节攀升,瞬息之间便到了化虚境圆满! 浩瀚元气甚至将陈知安逼退三丈。 “贼他娘,这浑球儿果然是个老六...” 陈知安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昨天发现李承安是黑风寨十三寇老大后便起了疑心。 待柳七说那位二当家是当年的兵部侍郎李玄策后,他更加确定李承安绝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堪! 此时见他身上元气浩荡,果然藏的比自己还深... 就在陈知安以为他即将结印时。 却听那老六闷哼一声喝道:“不够,才九成把握,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话落! 他气势骤然暴涨,竟从化虚境跻身了虚神境初期! “还不够...” 李承安暴喝一声。 气势又暴涨一节,跻进了虚神境中期! 直到这时,他才缓缓叹了口气:“可惜没法子逼到后期,不然把握还能提高半成...” “艹!” 陈知安无语地看着那厮。 道门天梯术,顾名思义就是架一座天梯。 虽然道门出品必是精品,实际上这神通并不复杂,只是辅助性小手段罢了。 昨夜柳七传术时。 以陈知安的悟性,也只是看了几遍就会了。 而且柳七昨天已经探过路了,这次让李承安领头,不过是让他实操一次罢了,毕竟这洞天是要留给他的。 可这厮居然谨慎成这鬼样... 李承安站在黑暗边,双手结出一个玄奥印诀。 磅礴元气加持下, 只见他身前浮现出一道金色梯子,梯子迎风而涨,向那片破碎虚空铺去... 眼见天梯搭好,李承安却踌躇不前,回头看向黑暗中的陈知安苦大仇深道:“知安,一定记得给我吃回来...” “滚!” 陈知安从黑暗中大步踏来,一脚给他踢上了梯子! ...... 李承安几乎是被陈知安踢过虚空的。 这厮谨慎的过分,连滚带爬用了约莫两个多时辰才走到黑暗对岸。 横渡虚空后。 李承安挥手散去天梯,脸上又挂上了贱兮兮的笑容,仿佛先前那个苦大仇深留下遗言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这里可真大啊!” 站在岸边,除了柳七外,三人都有些震惊! 此处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尽头。 “毕竟是圣人洞天,哪怕被一剑破碎,也不是我等能够想象的...” 柳七走在前面,脚踏玄奥步伐,在地上留下一串脚印,随着他踏过之后,地面溅起星光点点,如同一个复杂阵图! 立身之地的景色瞬间变幻,而四人的身影也瞬间消失在星河前! 原来横渡虚空后, 竟还有一道门..... 第93章 夕阳西下几人回 “柳先生是道门中人?” 感受着身边景色变幻,看着远处一座破败的茅草屋。 向来沉默的李玄策抬头缓缓道:“此地...恐怕是那位道门圣人留给后辈弟子的传道之所... 殿下,我们不能据为己有!” “不用忧心!” 柳七看着一望无际的洞天,沉默许久后才缓缓道:“如果那位前辈意志未散,恐怕...不会同意道门中人踏入此地!” “可是我们分明用的道门天梯术横渡虚空...” 李承安疑惑道:“如果那位不愿道门中人踏足,为何会留下这种考验?” “因为他等的,是...是我师父!” 柳七朝洞天内那座破败的茅草屋遥遥一拜,轻声道:“当年那位前辈跻身圣境时,被域外天魔入侵心神,魔心道种已成,他自知无力回天。 杀戮将起时... 他将我师父从洞天内拽出,想要送其回归道门。 却被当时的道首冷淡拒绝了! 道首说, 既然圣人魔心道种已成,如何证明血脉相连的赵天陵没有被侵蚀? 那位前辈却无法证明。 因为要证明道种纯净,需以三昧真火灼烧阴神。 可我师父那时候不过化虚境而已,三昧真火灼烧之下,不会纯净,只会飞灰湮灭... 那位前辈求道首收师父为徒,待我师父跻身通玄阴神寄托道种后,便以三昧真火灼烧! 那位道首却言道门清净地,岂能收留域外天魔的魔躯? 那位前辈道心失衡,一拳砸碎道首的道身! 欲强闯道门。 怎料道首真身手持帝兵守株待兔,一剑将那位前辈劈出了道门! 圣人彻底入魔! 甚至差点将我师父吞噬,最后关头一点道心固守,将我师父打入了道门中! 此后便有了魔道巨擘为祸人间, 赤地万里, 朱轻候登山剑斩魔圣,跻身剑圣的故事流传...” 说到此处,柳七微微一叹道:“圣人死后,那位道首许是念着往日情分,没有把师父逐出道门! 只是师父在道门内过得并不开心! 毕竟身为域外天魔的亲子,在道门清净之地,又怎么开心的起来? 跻身通玄后,道门要求他入道炉自焚! 他拒绝了, 打翻道炉离开道门,成了游荡世间的一个酒鬼!” “原来如此!” 李承安和李玄策都有些感慨。 原来柳七是那位酒鬼的弟子,而那位酒鬼,又是这位魔圣的亲子。 如此倒也解释的通柳七为何能够轻车熟路来这地方了! 道门天梯术还好说,道门人人皆会。 可先前那玄奥复杂的步伐,恐怕不是道门内谁都能修行的... 陈知安却有些惊讶。 毕竟柳七之前说起酒鬼向来是冠之以前辈称谓的。 就连酒鬼的墓碑上, 都只刻了后辈末学柳七几个字。 却见柳七回头看着他,浅笑道:“总归那老家伙已经把自己埋了,我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他还能从坟里爬出来找我麻烦不成?” “倒也是!” 陈知安点了点头。 他知道真正的原因自然不是如此,多半是柳七昨日来到这里时,发现打开这片洞天的钥匙那酒鬼早早就交到了他手里。 明白酒鬼心里是有他这个弟子一席之地的。 这才敢称呼其为师父... 这家伙! ...... “殿下!” 柳七转头看向李承安,认真道:“我昨夜之所以让老板告诉你这里的秘密,是因为这片洞天,本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是道心魔种后留下的一片净土! 恐怕临死前那位前辈所希望的,也不过儿女膝下承欢,颐享天年罢了! 所以你不用有心理压力。 至于那座茅草屋,我会划下结界,把师父的墓迁移至此,让他落叶归根,你们不理会便是...” “你说了算...” 李承安虽然是个混蛋,此时却也脸色微烫,有种白朴了柳七的诡异感觉! 只是这片洞天确实让他舍不得放弃... 并不是每一个洞天境的宗师都会开辟洞天。 所谓通玄立道种,洞天道种自成天地! 但有些人的道种压根就成不了天地! 比如有人的道种是一棵树,那么他跻身洞天境后,其洞天内便只会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 大战时洞天显化,大约便是一株参天大树砸下,将人砸死! 史上最奇葩的一人,道种是一坨狗屎。 概因他打小和狗厮混,又对狗屎的气味情有独钟! 导致其通玄境立道种时最契合大道之物,就是一坨狗屎! 那人跻身洞天境后,大战一起... 无敢与之敌者... 能够自成天地的洞天,可以说少之又少。 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而且这还不是一位洞天境宗师遗留,而是一尊圣人所化,是已经化虚为实的洞天! 称之为一片世界也未尝不可! 圣人陨落,天地悲鸣! 究其缘由,便是因为勾连了大道,能够将洞天映照现实... ...... 几人在洞天待了大半日,游走四方丈量天地后,柳七在那座茅草屋前设下一道结界,又将之修葺一番,才领着众人离开。 出了洞天。 李承安召来许老贼,让他去村里杀猪宰羊。 许老贼目光扫过众人,见大家都整整齐齐,瓮声问道:“这次给谁办丧事? 还订棺材吗?” “滚!” 李承安一脚踹去:“咱们就不能办场喜事儿?告诉乡亲们,柳先生给他们找了个家!” 许老贼面露喜色, 随手将一株在黑风中仰首挺立的蓝银草拦腰斩断。 呼呼朝黑风寨跑去! 这黑风寨常年刮着黑风,方圆百里内本就不大适合居住,寨子里的人之所以在此落脚,不过是没地方去罢了! 其余大寇也隐隐有些激动。 和许老贼比起来,他们和寨子里的人羁绊更深。 因为他们原籍青州, 是二十年前随李玄策一起脱下官袍的袍泽! 三十六年前李玄策崛起于微末,以布衣之身,在诸多世家门阀的阻击下用文武双探花的傲人成绩闯入庙堂! 又用十六年时间,从军部执事郎爬上兵部侍郎的位置。 甚至有传言说兵部尚书夏侯将其当做未来接班人来培养,不止一次公开场合表露想要将之招为佳婿的意图。 奈何夏侯家的女儿那时还在襁褓之中。 此事也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不过无论怎么看,李玄策都是大唐冉冉升起的一株梧桐,只要按部就班扎根兵部,迟早有一天会成长为遮天蔽日的苍天大树! 如果不是他忽然发疯,抛出一篇惊世骇俗的《人策论》,恐怕现在已经坐在了兵部尚书宝座上。 毕竟夏侯家那位夏天, 初长成了... 待其余匪寇散去后。 陈知安看着默默站在李承安身旁的李玄策。 此时的他锋芒内敛,其貌不扬,站在李承安身边像家奴多过舅舅。 如果不是柳七道破其身份,陈知安确实很难将他和传说中那位才高八斗风流倜傥的儒将联系在一起... 许是感应到他的目光。 李玄策抬头笑了起来。 这一笑如飒沓流星,虽然短暂,双眸中那褶褶光芒,竟让陈知安感觉有些晃眼! “知安,你呆呆看我舅干甚?” 李承安眉头微挑:“我告诉你啊,这可不行!” “滚,你这个老六!” 陈知安一拳向李承安砸去。 “好你个混蛋!” 李承安也不甘示弱,撩起袖子就和陈知安打做一团。 你一拳我一爪, 你来我往全是下三滥手段。 不多时两人便打的鼻青脸肿。 甚至如两个顽童般互相吐着口水! 许久之后, 他们大约是打累了。 躺在石头上怒目而视,忽然又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当夕阳西下, 武德皇帝第三子、虚神境中期谨慎者李承安、 陈留侯第三子、部分化虚境初期小老六陈知安、 大唐帝国身份最尊崇的两个废物纨绔。 就着夕阳勾肩搭背向山下走去... 他们身后, 青楼客柳七、 儒将李玄策、 亦步亦趋跟随... 细长细长的影子拖在地上,仿佛在岁月长河留下了一道永不磨灭的印记... ....... ps: 第一卷结束了,第二卷帝国的黎明起航...... 第94章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城! 作为大唐皇族权力中枢所在,白玉京自建成那日起,便很少有江湖人士敢迈入此地! 因为十二楼内,有十二柄仙剑。 仙剑无名,是当今皇帝陛下任秦王时的佩剑,随他征战四方,杀性极重。 白玉京落成后。 太祖皇帝以白玉京防御空虚的名义,命秦王献剑。 秦王捧剑入宫,耗时十二年之久,以十二柄仙剑组成白玉京剑阵。 剑阵组成那日,先帝宣布退位! 从此销声匿迹。 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位舔沟子上位的陈留王... 武德皇帝登基后又三年。 太极殿内太祖皇帝魂灯熄灭。 天下大丧,满城素缟... 彼时有三位大宗师联袂入长安,因为他们收到消息,太祖皇帝之所以仓促退位,是因为发现了荒古大帝的帝墓。 帝墓中有成圣契机... 他们联袂入城,强闯白玉京。 逼迫刚称帝不久的武德皇帝交出帝墓秘密。 当时武德皇帝端坐白玉京,临渊峙岳,俾睨天下! 在那三位大宗师惊骇目光中。 手掌落下, 十二楼内瞬间掠起恐怖剑光。 每一剑, 都堪比一尊大宗师! 三位大宗师被剑光斩为碎片,就连洞天也被搅为废墟... 此战过后, 再也没人敢不请自入白玉京。 也再也没有人敢质疑武德皇帝陛下的正确性! 因为他,也是一尊大宗师! 当他落座白玉京时, 除非一尊大宗师手持圣兵出手,否则几无敌手! 此时, 武德皇帝正坐在白玉京太极殿内。 大殿内空空荡荡。 没有任何多余的陈设,就连盘龙柱上的烛火也早已熄灭... 只见他横眉如锋,身披一袭黑金色帝袍坐在蒲团上,双眸深邃地看着大殿上的琉璃瓦... “陛下,陈留侯府上的小侯爷回京了!” 太极殿大门悄无声息打开,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如同幽灵般进走入大殿,恭谨道:“太子殿下遣了礼部侍郎周礼出城迎接,册封陈知安为陈留伯,以彰其功...” “老大没这个脑子! 手底下倒也出了个有才的...” 武德皇帝目光收回,许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他声音有些嘶哑:“老二呢?” “二皇子殿下在太极殿前跪了一夜后,已在半月前离京,快到锦州了!” “老二资质还行,就是性子软弱了些,经不起吓!” 武德皇帝目光幽深,唇间勾起讽意:“随他去吧,白帝城城主的弟子,却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老四呢?” 太监低声道:“四皇子殿下在国子监上学,庄大祭酒亲授。 殿下每日必至,礼节不废,言必称师! 朝野人人称赞仁德好学,尊师重道,只是...” “只是他又虐杀了府上的婢女奴仆?” 武德皇帝眉头微皱,冷漠吐出两个字:“蠢货...” “老三呢, 老三近来在做什么?” 太监身形微颤,低声道:“三皇子殿下...在黑风山纠集了一群匪寇,自称黑风十三寇,专门劫掠过境官员和富商。 十三寇中的二当家, 是二十年前那位写《人策论》的李玄策......” “呵~” 武德皇帝目光幽冷,冷漠道:“老三是在恨朕啊! 一介女婢,让他念念不忘了二十多年... 既然他不愿做朕的儿子... 那便别做了! 萧奴儿,拟旨: 李承安身为大唐皇子,纠集匪寇,聚众乱民,德行有亏... 即日起, 逐出宗室,收回封地,生不入庙堂,死不入宗坟...” “遵旨...” 太监身体一颤,跪伏应诺。 这道旨意轻描淡写,却是将一位皇子废掉。 甚至剥夺了其宗室身份。 三皇子行事荒唐,在长安不知招惹了多少权贵。 当初无人与他计较,是因为他哪怕再不济,却也是大唐皇子! 可这道旨意一出,几乎剥去了他身上的护身符。 当年那些唾面自干的权贵们,恐怕立刻就会露出獠牙,将他撕为碎片... 此举, 无疑是要三皇子殿下死! 陛下虽然深居太极殿,这些年来极少过问朝中之事,但萧奴儿执掌听风楼,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唐依旧牢牢掌握在陛下手中。 哪怕是权柄滔天的太子殿下,只要陛下一日不死,也终究只是臣子! 金口已开,这道旨意再没有撤回的可能... “选秀女入宫吧!” 武德皇帝挥手让萧奴儿退下。 帝袍覆身,背对殿门。 无人可见,就在他转过身的一瞬,其深邃眸子里,闪过深深的疲惫... 十五年前,陈阿蛮调陈留甲入京。 血洗皇后亲族,甚至要将皇后与太子也一并处死! 那日, 武德皇帝端坐白玉京,十二柄仙剑遥遥指向独身闯入皇宫的陈阿蛮。 彼时的陈阿蛮如同一尊杀神。 所过之处, 皇廷侍卫尽皆化为碎肉血雨纷纷扬扬。 他独身杀进太极殿,对十二柄仙剑视而不见,只是目光冷冽看向武德皇帝:“李二,你犯禁了!” 大战厮杀未起, 武德皇帝终究没有将手掌落下。 因为那一刻他骇然发现。 陈阿蛮,原来早已跻身大宗师境圆满。 甚至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那个不可知之地! 十二仙剑或许能碾杀一般的返真境大宗师、 却绝不能杀死陈阿蛮! 剑不敢出, 扬起的手掌无法落下。 他不得不低头! 这一低头,他便再也没有走出过太极殿... 太极殿大门悄无声息关了! 黑暗重新笼罩。 武德皇帝坐在蒲团上,披肩散发,就像一头在黑暗中挣扎的孤魂野鬼... “圣人啊~~” ...... “老爹,你说小李子在想啥?” 陈留侯府,陈知安翘腿坐在摇椅上,捡起桌上一粒酸果丢进口中,笑吟吟道:“莫不是被那群老家伙吓住了?” 在他身旁, 陈阿蛮捧着一个篮子憨厚笑道:“大概是被我儿一身正气感动,想通了吧!” “老爹,你这就没意思了!” 陈知安嫌弃道:“早就给你说过,拍马屁这事儿得走心! 你看爷爷就是此道高手,硬生生拍出个陈留王来! 要不是你把陈留王王位搞丢了,咱现在怎么的也是个世子,说出去不比自封的小侯爷威风?” “是爹的错!” 陈阿蛮认真道:“怪老爹当年没想清楚,下次不会啦,下次怎么也给你挣个王位回来!” “这还差不多!” 陈知安嘴角挂笑。 蓦然眼光一瞥, 见藏书楼上走下一道青衫,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规规矩矩道:“见过大哥!” “父亲...” 陈知白先向陈阿蛮微微躬身,这才朝陈知安笑道:“知安此行辛苦了,干得不错...” “不辛苦,不辛苦~” 陈知安侧身踱步,摆手道:“大哥看书辛苦...那什么,我楼里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 说完他一溜烟儿便溜出了陈留侯府。 自打姜白虎给陈知安说陈知白随手从藏书楼里拎去做见面礼的书是姜氏《白虎经总纲》后,陈知安就有些杵这位大哥! 毕竟那是圣人功法啊,且不是死人经那种压根学不会的变态功法,而是有望延着脉络修行,跻身圣境的道藏。 以陈知安的脸皮,分身去找欧阳雪要不死蝉时都没敢开口要孤本,只是求着看一眼而已。 可陈知白就这么当做见面礼送人了! 这藏的有多深啊! 而且每次看到陈知白那双平平无奇的眼睛,他总觉得自己光溜溜在裸奔... “知安好像很怕你...” 院子里,陈阿蛮看着陈知安的背影,咧嘴笑道:“你别吓他!” “他只是变聪明了...” 陈知白温和道:“父亲,知安的路让他自己走吧,旧疾抹平,已无碍了!” “不行啊!” 陈阿蛮眼底露出歉意:“他打小胆子就小,虽然害怕的瑟瑟发抖,那年却还是死死护住知冬。 要知道,那时他也才三岁啊... 虽然旧疾抹平了。 该他的, 也一样不能少! 我最多不干预他的修行...” 陈知白微微一怔,看向陈阿蛮的目光忽然变得空洞,许久之后才缓缓道:“或许您是对的,就按您想的做吧...” 第95章 秋风渐起,风波诡异 陈知安离开陈留侯府后。 慢悠悠踱步闲逛! 一别将近半载, 长安如旧! 听着街上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看着人头攒动的金科巷。 陈知安嘴角渐渐浮起笑意! 这才是长安啊... 路过西伯侯府时,陈知安身形立住,看着门匾上斑驳印记发呆。 西伯侯府的门房见他一袭青衫落拓,头别木簪,腰悬宝剑,一副书生派头,大约不是个打秋风的,没有起身驱赶。 眯起眼看了小片刻后。 门房蓦然惊叫一声:“姑爷?” 紧接着中门大开,那厮一溜烟儿跑进大厅,边跑边喊道:“管家,管家,姑爷登门了!” 陈知安站在街边嘴角微抽,他只是看看,没打算进去的啊! “见过姑爷...” 不多时,西伯侯府的管家余婆婆便出现在门口,满脸慈祥地看着陈知安,配上她那干枯橘子皮般的皱纹,让陈知安心里发毛。 “哈哈,好久不见,余婆婆!” 陈知安打了个哈哈,硬着头皮向西伯侯府走去。 入了大厅。 西伯侯府的老太君正半倚在椅子上打盹,椅子里垫着厚厚的褥子。 此时不过初秋,天气虽然转凉,却也不至于冷。 李西宁离开后,老太君的身子怕是越来越弱了! 陈知安轻叹一声,从须弥戒取出一件貂裘大氅覆在椅子上,替老太君遮住秋风。 “知安,你来了~” 老太君睁开眼,扯起笑容道:“年纪大了容易打盹,刚刚都还醒着的,只这会儿就起困了!” “老太君,知安扶你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陈知安笑道:“今儿阳光正好,秋意正浓,最适合打盹儿了!” “好啊!” 老太君站起身,让陈知安搀扶着她向院子走去。 早有婢女在院子里放起两把椅子,待他们入座后,余婆婆挥了挥手,所有婢女奴仆悄悄退下! “知安,你这次做的不错!” 待婢女奴仆们退下后,老太君目光露出追忆,缓缓道:“天地辟易时,除了少数野心勃勃的门阀世家,更多的,其实也只是争一条活路罢了! 很多人死在了路上,我们活着的,就要替他们顾住这来之不易的太平!”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心有不忍。” 陈知安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知安这次前往琅琊,本就是去找事儿的,就算没有那些流民也会寻别的理由,只是顺手为之罢了。” “你倒是实诚!” 老太君干瘪的脸上浮起笑意:“这世上哪有道德无瑕的圣人,心有不忍...就已经够了!” “知安啊! 你知道西伯侯府为什么连一个通玄境小宗师都没有,却能这么多年在长安屹立不倒吗?” 陈知安微微一怔,缓缓道:“因为西伯侯府满门忠烈,天启皇帝被俘后,三百万大军崩溃逃亡,唯有前代西伯侯领着私军,在茫茫溃军中逆行而上! 据守岷山死战不退。 父死子继, 夫死妻随! 鏖战数月,硬生生拖到当时的秦王率军来援! 于大唐有功,于生民有功!” “是啊~” 老太君眺望西边,喃喃道:“父死子继,夫死妻随! 当年夫君死后, 我扛着他的大纛,向儿郎们发出了最后一道军令! 死战,不退! 军令发出后,我立刻后悔了! 可回头看着身后满城手无寸兵的百姓,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七个孩子领着他们的妻子向潮水般涌来的敌寇冲锋! 然后前赴后继死去! 陛下大军来援时。 我西伯侯府满门,已只有我一个孤寡了! 后来啊, 我又在死人堆里刨出了奄奄一息的老六,就是你的岳父西伯侯... 可惜, 他终究还是走在我前面了!” 说到这里。 老太君收回目光,看着沉默的陈知安缓缓说道:“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自古以来,西伯侯府血液里流淌着的,便是铮铮傲骨,是一诺千金! 西宁说她十年后会回来... 便一定会回来。 如果她回不来, 我希望... 你能去接她!” 陈知安踌躇片刻,想到发间那枚木簪,郑重点头道:“如果她愿意,哪怕千难万阻,我也会披荆斩棘,接她回来的!” “我信你!” 老太君嗬嗬笑道:’“还记得昨年老身问你的问题吗?” “记得!” 陈知安点头道:“您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将西宁许配给我...” “你说因为那次谋划,主谋是太子。” 老太君嗬嗬笑道:“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你们府上那个老怪物找过我,他给我看了那柄刀~” “原来是这样!” 陈知安脸色复杂。 上一代这些老家伙都太阴险了! “你也别难过。” 老太君嗬嗬笑道:“刚开始时或许是因为陈留甲,可现在,老身觉得你也不错...” “您喜欢就好!” 陈知安撇了撇嘴,幽幽道:“总归我就是个小卒子,任由你们这些老家伙随便摆动!” “别瞎说, 当今世上又有几人敢摆弄陈留甲的主人? 九月九前或许有些跳梁小丑会想着摆弄你,九月九后,恐怕他们只会忧心屁股擦的不够干净了!” 老太君看到陈知安耍小性子心情似乎不赖。 调笑两句后才幽幽道:“近来朝中风波诡异,咱们那位陛下今早忽然下旨废了三皇子,又召秀女入宫,恐怕是对现在的几个龙种不满! 你入朝为官,需小心谨慎! 陈留甲漏了底,别看那些家伙都小意奉承,可一旦让他们嗅到了血腥味,定会一拥而上将整座陈留侯府埋葬... 毕竟大唐有一个李家就够了! 没人想再有一个陈家骑在他们脖子上!” “知安省的!” 陈知安脸色微沉,李承安,居然被废了... “那位三皇子殿下,恐怕日子不会好过了!” 老太君看陈知安脸色阴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根由,幽幽道:“如果你看好他,尽管放手施为... 老身早就说过,你娶了西宁便是娶了整座西伯侯府! 必要时候, 朝堂上会有人站在你这边的!” “老太君,您可别多想。” 陈知安脸上重新挂起笑容:“我只是一个青楼老板,朋友落难,顶多请他喝顿酒罢了,又能做什么呢...” “滚吧!” 老太君嘴角一撇,这小子脸色阴沉成这样,还跟这狡辩呢! 陈知安喏了一声, 告辞离去! 出了西伯侯府后。 他略微沉思, 又转头去了武安侯府! 在武安侯府,他可没了在西伯侯府时的待遇。 刚进大厅差点就被武安侯一拳砸了出去。 那位和狗哥一脉相承的赳赳武夫瞪着铜铃般的虎目,伸出两只蒲扇般的巨掌,恶狠狠道:“还钱!” 陈知安这才知道。 陈阿蛮那不靠谱的去年借的钱。 居然到现在还没还! 陈知安犹记得挣了钱时,可是连本带息给了陈阿蛮一万两银子的。 那厮当时还假模假样推迟了一下。 最后咬牙说什么本不该要的,可是借了武安侯的钱,怎么也得还了。 不能做借钱不还背信弃义的事儿! 现在看来... 那钱多半是叫陈阿蛮给污了! 在拳头临身的瞬间。 陈知安念头通达,大喝一声,喊出了挚爱亲朋狗哥的名字,这才堪堪躲过一劫... 随即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地讲述了狗哥在江湖上如何如何艰难,又如何如何在二哥陈知命的帮助下获得了刀魁传承,甚至跻身半步化虚境的故事。 最后着重强调了狗哥在琅琊城一时大意被五毒宗江流儿给绑了,是他陈知安掏钱赎的身,甚至还白养了他半个多月的感人事迹... 武安侯听的感动不已。 称呼立刻从小老赖变成了贤侄,非但不要陈知安递过去的八千两银子,反而还从兜里又掏了一万两。 说这是给小辈儿的见面礼。 陈知安自然是义正言辞拒绝了,再三强调是狗哥的挚爱亲朋,帮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奈何武力不够,还是叫武安侯硬生生把银票揣进了兜里! 甚至约好下次再来, 这才慈祥地目送陈知安离开! 陈知安站在街头,回头望着金碧辉煌的宅子,不由得感慨万分! 狗哥家大概是大道亲钱... 不然叫几代人如此祸祸,恐怕早喝西北风去了。 又朝犹然站在门外目送他的武安侯挥了挥手,陈知安呐呐道:“狗哥一家子,都是一脉相承的好人呐~” 第96章 我要你们助我修行 陈知安来到月牙湖时, 已是日暮... 达官贵人们下车登舟,车夫仆人则在青楼执事们的指挥下将辇驾有序停放在岸边规划好的悬停司。 停好撵驾后, 车夫仆人们勾肩搭背朝岸边一座勾栏走去... 青楼他们是没资格去的。 毕竟登一次岛得花五两银子,只有消费满五百两的尊客才能免费带一个仆人入场。 好在青楼也挺会来事儿,怕他们寂寞。 斥巨资将清乐坊给收购后搬到了月牙湖畔,仆人们只要出示青楼颁发的腰牌,便能在清乐坊消费,足足打五折! 如果能给青楼邀到一位新客。 甚至能打一折! 清乐坊如今的掌柜,也不再是胡麻子。 胡麻子因为左脚先迈入清乐坊,犯了忌讳,叫清乐坊老板娘李清儿给辞退了。 现在清乐坊的掌柜叫来福。 有谣言说他本是青楼一小厮,某次叫青楼大老板听见了他的名字,说他与清乐坊风水相合。 正因为如此。 在选拔清乐坊掌柜的时候,他才能成功打败无数竞争对手。 成为清乐坊掌柜... …… 陈知安一进门,就看见来福在打常威... “好你个来福,还说你不会武功?” 陈知安唇角勾笑,脸色稍暖,没想到这一幕终究还是来了。 常威那八尺高的大个儿,在来福铁拳下毫无还手之力,被打的嗷嗷叫。 来福听到陈知安的声音,脸上瞬间爬满了谄媚笑容,飞扑前来替陈知安擦拭躺椅:“老板万福金安,今儿您怎么有空来清乐坊巡视?” 随即他又回头呵斥道:“常威,杵在那里干嘛,给老板斟茶啊!” 陈知安挥手示意他们不必麻烦,扫了一眼楼下满座的宾客问道:“有没有听到李承安的消息?” “老板,三皇子殿下的消息小的一早就让常威仔细留意打探了,刚刚整理成册,正准备给青楼送去!”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陈知安。 陈知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厮居然还挺有先见。 翻开册子,果然零零碎碎记载了李承安的一些消息! “武德三百零七年,十一月十五日,皇子李承安因纠集匪寇,聚众乱民,德行有亏,被剥夺皇室身份,逐出宗室,收回封地... 即日巳时, 内侍监执掌太监萧奴儿率众查封安王府,将其逐出府邸。 李承安悲愤交加,呵斥武德皇帝失德,直呼其名,被萧奴儿一掌重伤后,不知所踪...” “难怪在安王府没等到他!” 陈知安将册子合拢,脸色有些阴沉。 以李承安的性子,其实对于皇子身份并不在意。 绝不至于悲愤交加。 甚至保不齐会欢天喜地来青楼找自己喝花酒。 可如今, 他不知所踪... 李玄策远在黑风寨,他又身受重伤,却没有来找自己... 沉吟片刻后。 他嘱咐来福继续留意李承安的消息,又叮嘱他别动不动打常威,这才向青楼走去! 刚入落宝楼。 一袭青衫的李清儿敲门而入,奉上了李承安的消息。 和来福掌握的信息差不多。 只是多了一条,李承安生母,疑是死在武德皇帝手下! “清儿,你怎么看?” 陈知安躺在摇椅上,看着对岸光火通明的千金楼和登科楼,幽幽道:“说起来,这楼能建成,那狗贼也出了钱的! 给他分红也没要,全充了青楼救助会... 说是就当搭救衣不蔽体的可怜人了。 “老板,在您入楼前,奴家已经启动夜莺,全力搜寻三皇子殿下了!” 李清儿轻声道:“这也是柳先生的意思!” “好吧,算我多嘴!” 陈知安诧异地看了李清儿一眼。 感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们的小清儿,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呵!” 李清儿幽怨瞪了陈知安一眼。 这家伙是个甩手掌柜,柳先生又要筹备琅琊分楼,还要游走天下寻找夜莺。 青楼开业以来几乎都是她在打理。 这小半年独守青楼,重担更是全都压在她身上。 每次夜深时,她都总会扪心自问,是不是走错了路。 毕竟一开始, 她是来做花魁的啊! ...... 给李清儿又涨了一轮工资将她打发走后。 陈知安走入密室。 时不待我。 老家伙们都说乱世将至,却从不说乱从何来。 陈知安觉得还是把修为往上提一提保险些,毕竟想杀他的人,从来都不是弱鸡。 即便最弱的孙通,那也是化虚境。 别看陈知安轻而易举便弄死了孙通,实际上以那些家伙的视野来看,动用化虚境刺杀一品武者,可以说是杀鸡用牛刀,万无一失了。 此时, 密室里堆了六百三十枚元石,这是他吩咐李岚清备好的。 上一次青楼送钱是在琅琊时。 一个多月过去,青楼又给他挣了六百多枚元石,测算下来长安青楼一天有将近七千两银子的净利。 确实算是暴利行业了。 毕竟大唐皇室执掌天下,辖地十八州七十二郡府,每年地方上缴的税费也才三亿两白银而已! 不过这也是因为有些地方是世家门阀把持,不怎么搭理皇室的缘故... 比如琅琊姜氏、幽州白马山庄、东海白帝城、南疆五毒宗、昆仑雪山宗...... 总归手里拎着圣兵,或者有大宗师坐镇的门阀世家,明面上或许俯首称臣,但背地里免不了还是该偷家偷家的... 这是大荒天下数以万年以来的老传统。 皇室与世家共治天下! 毕竟武德皇帝再强, 也只是个坐镇长安的囚徒罢了! 总不至于为了些小钱钱去找一位大宗师的麻烦! 沉吟片刻后。 陈知安心中默念一声:“武道残卷,开启悟道!” 随着一道红光闪过,陈知安又站在了那破败的城墙上! “杀啊~” 城墙下,茫茫如潮水的妖兽异族向他涌来,它们双眸猩红,肩踩着肩,堆砌成山爬上城头,瞬间便将陈知安淹没! 陈知安见此,轻车熟路一拳砸去,将身前三尺内的妖兽和异族砸为碎肉。 接着他身上血气翻滚,肉眼可见的气息暴涨,身披甲胄,几如一个无双猛将! “轰!” 气海翻滚,武道残卷彻底释放,磅礴气血掀起一阵浪潮,将又围上来的妖兽逼退。 “来吧,今天杀个痛快!” 陈知安气势暴涨,胆子似乎也跟着长了不少。 面对密密麻麻的御气境凶兽和异族,竟挂着残忍笑容不退反进。 拳头疯狂抡动,血肉横飞。 一拳将一头御气境异族轰碎,陈知安穿透那破碎肉身,手掌扣住其身后妖兽的脖子,猛地一拽。 那头长脖子凶兽头颅瞬间被扭断。 “不堪一击!” 陈知安残忍一笑,拽起那头妖兽庞大肉身向城墙砸去。 又是一片妖兽被砸死。 此时他杀性凶猛,如同猛虎进入羊群,一拳之下,没一个御气境妖兽或异族能完完整整死去。 杀完最后一头爬上城头的妖兽,陈知安身披染血战甲,杵在墙头残忍一笑:“诸位,你们被我包围了!” …… “咚…” 茫茫黑线外,忽然响起战鼓声,鼓声密集,跌宕音波荡向城头。 听到那战鼓声,悍不畏死往墙头爬的凶兽和异族忽然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嘶吼。 如潮水般褪去…… 紧接着,雾茫茫的地平线上,一排诡异骑士奔腾而至。 凶兽狰狞咆哮,异族们骑在它们背上,每一骑居然都身披战甲。 不过千骑奔腾在茫茫草原上,气势之盛几如千军万马… 陈知安目光眺望骑士,嘴角微抽:“这些小垃圾不讲武德啊…” “杀!” 异族骑士们仰头咆哮,奔袭如电,踩死无数御气境妖兽和异族同胞,四蹄染血笔直冲向城头。 奔袭间踩死的,竟比陈知安捶死的还多。 “来吧,小垃圾们!” 陈知安暴喝一声。 受这异族骑士们杀意刺激,他身上的气势也一步步拔高,竟从御气境后期飙升到了圆满境! 跻身圆满境后。 他胆量再次肥了许多,桀桀笑道:“小垃圾,我要你们助我修行…” 第97章 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一头异族骑士登上城墙,刀锋瞬间向陈知安劈去。 “来得好。” 陈知安身形掠起,迎着刀光一拳砸向异族骑士。 “噹…” 金戈交击的声音炸响。 陈知安被一刀劈退三丈,指缝间缕缕鲜血溢出。 那位异族骑士龇牙咆哮一声,举刀又劈。 忽然,却见他扬起的刀锋寸寸碎裂,齐柄而断。 便在其愣神的瞬间,陈知安身形掠来,一拳将他砸落城头。 直到此时,那异族骑士脸上才露出几分骇然。 这守城士卒,血肉之躯竟能将他无坚不摧的斩刀砸碎… “垃圾…” 陈知安咽下即将溢出来的鲜血,嘴角一撇,目光幽幽看向第二个爬上城头的异族骑士:“这些家伙,到到底是不是系统幻化来的?” 在那鼓声响起前,陈知安一直以为这些凶兽异族是虚幻的,只是系统作假手段不赖,看起来比较真实罢了。 可战鼓擂响后,这些异族表现出来的神态,渐渐不像是虚幻的傀儡,眼神变换几如真实的生灵… 那异族骑士被砸碎斩刀时表现出来的骇然,可不像是虚幻傀儡所拥有的… 来不及多想。 爬上城墙的第二个异族骑士刀锋掠来,这一次,他居然催动出一片刀芒。 似乎是怕步入先前那位骑士的后尘。 陈知安身形暴退数丈,一拳砸碎刀芒,站在墙内眉头微皱。 这些骑士实力不弱,异族战士连同胯下妖兽都是化虚境修为,先前一个骑士就让他差点吐血。 这个居然更强一分,而且知道动脑子… 那异族骑士龇牙咧嘴狰狞一笑,双腿一夹,驱使妖兽扑向陈知安。 “滚!” 陈知安气血翻滚,摒弃杂念,猛然向后一蹲,在地上踏出道道裂纹,身形如电,一轮煌煌大日般的拳头轰然砸向咆哮而至的骑士! “噗嗤~” 拳头落下后,陈知安半跪在地上,战甲染血,而那位异族骑士连同妖兽,已然化为了纷飞的血肉… “哒哒…” 不知何时那近千骑异族骑士已全部登上了城墙。 他们身披破碎战甲,手持斩刀,居高临下看着陈知安。 妖兽腥臭吐息扑打在陈知安身上,目光凶残,就像在看一头将死的困兽… 陈知安缓缓起身,嘴角勾起残忍笑容:“小垃圾,我说过… 要你们,助我修行啊……” “轰!” 当他话音落下,萎靡气势顿时沸扬,束在头上的青丝轰然散开,身形更是肉眼可见的节节拔高。 瞬息之间,他竟变成了一个九尺有余的昂扬战躯。 气血蒸腾泛起白雾, 他在雾中踏步而行。 这一刻,身披染血战甲踏步而行的陈知安,气焰滔天,化作了真正的无双猛将! “杀!” 武道残卷运转到极致,一轮轮煌煌大日自他双拳轰出,他踩着残尸碎片,所过之处血肉翻飞… 生死之间。 他终于领悟了武道残卷第二篇,肉身跻身化虚境。 武道残卷运转下,他仿佛一尊永不疲惫的杀神。 残阳如血… 陈知安战甲浴血,两只手扣住两个异族骑士的头颅,五指扣下。 头颅瞬间炸开,卷起纷纷扬扬的血雨,在残阳下显得格外血腥。 随手丢掉残骸,陈知安横臂一扫,又有两头妖兽化为血肉四溅。 “吼!” 妖兽们咆哮嘶吼,眼里没有半点惧意,同胞的死,只能让它们变得越加凶残! 片刻后,异族骑士们挥出璀璨刀光,卷起兽潮将陈知安淹没! 与此同时。 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宿主濒死,悟道结束,将强制终结交易,剩余元石作废,概不退还,望悉知!” …… “轰!” 陈知安出现在密室内,犹然保持着拳头砸出的姿势。 气血翻滚,肆虐的气劲将密室内陈列的桌椅撕碎。 如果不是他及时反应过来,恐怕青岩堆砌的墙壁都会被他一拳砸穿。 此时,他没了那件战甲,身上也没染血,只是青丝披散,目中含煞。 沉默片刻,他喃喃道:“那些妖兽和异族,真的是武道残卷幻化而来吗? 为什么这次不似从前那般感悟,倒似将我本体拽入了那座城墙?” 密室内悄无声息。 系统除了拿钱的时候稍显话痨,其余时间基本是很高冷的。 陈知安早已习惯,这一问,也不过是试探罢了。 默默感悟体内那磅礴气血,陈知安心念一动,九尺有余的战躯又恢复成之前稍显单薄的少年模样。 “武道残卷太变态, 战躯… 还是用作最后的底牌好了…” 此时陈知安肉身不过初入化虚境,武道残卷全力运转之下战躯便拔高到了九尺有余。 如果跻身圣境,恐怕会化为一尊顶天立地的战躯,几如传说中的神魔之体。 想想都觉得恐怖… 还好气血平静的时候依旧能保持原身不变! 要是战躯不散,他还怎么做人… 从须弥戒取出一堆异兽熏肉,陈知安坐在废墟里吃了起来。 近来他食量暴涨,普通的肉食已经不足果腹。 十里坡之后,他逢山必入,在柳七的帮助下狩猎了许多凶兽做成熏肉。 吃完熏肉干,陈知安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正准备起身离开,忽又坐了下来。 眉头微皱… 毕竟是百年难遇的修行天才,老是在武道一品待着终究不太像话。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他隐藏了多少修为呢… 沉吟片刻, 他心念微动,将气海内潺潺流动的气血河流拽出一小缕,转化为纯粹元气。 指缝间元气攒动。 听着那熟悉的嗤嗤之音,陈知安嘴角勾起笑意。 这就是先天境初期修行者所应有的元气波动无疑了。 果然很强… 离开时,陈知安又将密室内碎为絮柳般的桌椅打扫干净毁尸灭迹。 这才走出密室,拎起鱼竿躺在落宝楼顶垂钓… 此时夜渐深了,宵禁已过,千金楼和登科楼依旧灯火通明。 丝竹声不绝于耳。 此时还逗留在青楼的基本都是真正的财主儿,陈知安也不嫌他们吵闹,毕竟给钱嘛! 一炷香过去, 陈知安一无所得。 正准备拎杆换个钓饵,忽然瞥见落宝楼下有道青衫正在一株缺了半截枝丫的柳树前挥着锄头。 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那青衫抬头笑了笑。 又继续挥锄。 陈知安默默无语,柳七这厮刚回长安又开始埋人了。 早前那株柳树之所以遭受无妄之灾,正是因为他埋的人太多,长得枝繁茂密的缘故… 再这么埋下去,陈知安怀疑迟早有一天那株柳树要生出灵智来。 埋好土,柳七像个老农般又踩了几脚,将地踩平,这才施施然扛起锄头踩着虚空登楼。 “老板…” 登上落宝楼后,柳七目光在陈知安身上短暂停留:“老板,刚才埋人的时候,顺便问了下三皇子的消息… 现在长安城,至少有八拨人在找他。 太子,二皇子生母,四皇子,礼部周君,刑部肖斌,兵部夏侯,御史台张舟,镇南王…” 陈知安正放钓饵的手微微一颤,脸色微黑:“几个皇子想弄死他就算了,怎么其他人也出来凑热闹? 那厮怕死谨慎成那样,平日也招惹过他们?” “这不好说…” 柳七帮陈知安放好钓饵,幽幽道:武安侯府把婚书退回镇南王府后,远在南疆的镇南王阴神出游八万里,把李承仙又狠狠吊起来揍了一顿。 李承仙许是受了刺激,莫名恨上了李承安… 刑部肖斌,其子因长相俊美,某次在清乐坊出尽了风头,被两个蒙面人套麻袋揍了一顿,其中一人说打人不留名,跟没打没什么两样,不够尽兴。 于是窜撮另一人留了名号。 那名号,恰好是黑风寨十三寇… 御史台张舟,他小舅子叫钱三高,去年在你入狱后逃离长安,路过黑风山时被匪寇劫杀… 至于兵部夏侯,长安城人人皆知,李承安爬过他家后院… 还有…” 第98章 接二老板回家 “不用数了…” 陈知安挥手打断柳七盘点,幽幽道:“还有户部侍郎家魏子献,长安府尹王富贵… 我们都套过麻袋…” “唔,他们倒是没去,只是户部侍郎给了一万两悬赏,王富贵撤了清道夫,今晚宵禁后,三教九流皆可入城…” 说到这里,柳七话音微顿:“我怀疑...李承安在兵部尚书府。” “你是说那位初长成的夏天?” 陈知安眉头微皱:“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当初夏侯恨不得把李玄策绑回去和襁褓中的夏天订婚,爱屋及乌…” “不是这个原因...” 柳七看着青楼内的灯火,负手淡淡道:“三皇子失踪至今,那八家的探子,我已经埋了七家了。 世人皆知老板和李承安臭味相投,互为挚友。 如果长安城还有谁会收留三皇子,那个人一定是老板。 所以如果他们真想杀三皇子,一定会派探子入楼打探。 刚才我埋了七人后, 发现少了兵部尚书夏侯的人… 他没派人来,自然是因为他知道三皇子不在青楼。 而且他还知道, 探子入楼,一定会被埋…” “知道你对青楼重视程度的,除了我,就只有寥寥数人,李承安恰好是其中之一。” 陈知安幽幽道:“所以他阻止夏侯的探子入楼送死,只在长安城满街捉他,混淆视听。 可是他没想过, 当那七家的探子都死后,唯一没有死人的兵部尚书府,便显得有些刺眼… 那个心善的蠢货…” 收回鱼竿,陈知安从躺椅上起身:“召集青楼执事,去兵部尚书府,接二老板回家!” “是,老板!” …… 兵部尚书府位于金科巷,毗邻昨日前的安王府。 七年前李承安在一个绿油油的夜晚翻墙入兵部尚书府后。 夏侯震怒,将府上侍卫统领和管家杖杀,又将李承安拽入太极殿。 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将他贬斥的一无是处,甚至差点拔刀砍了他。 此后整个长安都知道了三皇子和兵部尚书不和的事儿。 夏侯私底下被嘲笑了许多年。 当李承安被废掉皇子身份后,入尚书府报喜的人络绎不绝。 甚至推举夏侯为这次痛打落水狗,猎杀李承安的扛旗人! 夏侯当仁不让。 让其子夏远侯调集兵马,领着护卫家奴满城搜捕。 只是一天过去,人们跟在夏远侯身后,累得半死,却连李承安的影子都没看到。 直到镇南王家一尊虚神境家臣被悄无声息埋在了青楼,接着权势最大的七大家探子纷纷被埋。 猎杀联盟才隐隐觉得不对,因为身为扛旗人的兵部尚书府,竟没有遣人去最有可能收留李承安的青楼探查。 而且小公子夏远侯虽然表现的恨不得将李承安生吞活剥,带领的却都只是些御气境以下的侍卫家仆,这和执掌兵部、大权在握的身份不匹配! 当然,这都只是让他们怀疑夏侯或许杀心不足,想摘桃子而已。 毕竟当年那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没人怀疑他们之间的仇怨。 真正让他们确定兵部尚书是内贼的,还是郡主李承仙一言道破了李玄策的身份… 当年夏侯视之如子的兵部侍郎,抛出《人策论》震惊天下的儒将李玄策,是李承安亲舅,而且现在是黑风十三寇二当家! 此言一出。 太子、淑妃、四皇子、刑部、御史台、礼部、镇南王这七家的领头人…还有无数三教九流江湖草莽,纷纷把目光落向了那位小公子。 这才发现那位长安四公子之一的夏远侯, 竟不知何时已经溜了...... 然后乌泱泱的人潮,瞬间将兵部尚书府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 夏侯正坐在太师椅上。 卧蝉般的眉毛皱成一条直线,目光幽深地看着书房。 当一袭布衣从书房走出后,他双目瞬间聚焦,开口道:“先生,他如何了?” “阴神无碍了,只是…” 那布衣神色萧瑟道:“只是萧奴儿毕竟是洞天境宗师。 随意一掌也不是殿下能承受的。 殿下肉身破碎,我只能替他暂时稳固,如果再碎一次,恐怕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呵呵…” 夏侯幽幽笑了起来,声音幽冷:“陛下好狠的心,废了他还不够,还要收回他的血脉…” “尚书大人!” 那布衣蹙眉道:“武德皇帝冷眼旁观,推波助澜,那些权贵恐怕忍不了多久便会攻进来,尚书府独木难支… 当务之急,是先送殿下出城!” “玄策马上到了!” 夏侯幽幽道:“本官执掌兵部多年,虽只是文官,手无兵权,但岁月久了,总会有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他们若敢闯府,免不了也得大开杀戒一场!” 言及至此,他蓦然抬头冷声道:“远候,出去告诉他们,李承安不在此处,爱信不信,敢闯府者,杀无赦! 传信城南兵马司萧堰兵...本官想吃鱼了!” “是,父亲!” 长安四公子之一的夏远候躬身应诺,轻叹一声后向尚书府外走去。 父亲虽然做了多年文官,渐渐养出了些文气。 但骨子里始终还是那个策马飞扬的夏侯大将军,不然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李玄策,与长安城这诸多权贵硬碰! 若李玄策真是自己姐夫也就罢了。 问题是... 李玄策那厮,分明还不是啊! 他娘的! 推开府门,夏远候看着门外火光如昼的人群,一股子戾气滋生,胸腹鼓起骂道:“娘西皮,你们杵在这里干什么? 逛窑子吗? 老子这是尚书府,不是你娘的青楼! 李承安不在这里,要找去你娘床上找去! 小爷话放在这里,谁他娘的敢离府三丈以内,小爷可就要大开杀戒了!” 此言一出。 门外乌泱泱的人群蓦然后退数步,真就离府三丈远了。 毕竟这不是别处,是大唐六部之一的兵部尚书府。 虽然夏侯没有执掌兵权,但总理军部后勤、武将升贬、巡视戍边、哪一例都和武夫息息相关,谁知道他私底下有没有养着些什么狠人! 便在众人后退时。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阴沉的声音:“夏公子,尚书大人真要为了一个废了的皇子,与太子殿下为敌吗?” 人群倏然散开,那道声音的主人显露出来。 只见来人身披银甲,手捧一柄龙吟剑,骑着白马踏踏上前,喝道:“太子赐剑在此,我等奉命搜拿乱臣贼子李承安,胆敢阻难者,与之同罪...” 其话音落下。 猎杀同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齐刷刷向前一步,喝道:“胆敢阻拦者,与之同罪...” 夏远候目光扫过几位皇子的代言人。 果然最是薄情帝王家。 李承安都被废掉了,他们竟还不放心,非要置他于死地,就连太子赐剑都捧出来了... “李承安不在尚书府!” 看着步步紧逼的众人,夏远候脸色阴沉,挺胸喝道:“此地,乃兵部尚书府,不是尔等的后院,除非陛下下旨抄家! 否则, 不请而入者,皆为敌寇! 尚书府侍卫统领何在?” “末将在!” 尚书府内一位铁甲将领持刀走出,身上元气涌动,铁血酣然,竟是一尊虚神境强者。 夏远候语调冰冷:“夏将军听令,胆敢入府者,杀无赦...” “诺!” 夏将军躬身应诺,长刀杵地,目光扫过,在那位捧剑银甲上停留片刻,杀意昂扬! 此人, 竟是十三寇之中的三当家。 那位银甲被其目光扫过,心下微颤,高高捧起的龙吟剑,竟不自觉地放下了稍许... 形势再次陷入僵持。 夏远候悄悄抹了些冷汗。 他娘的,这次玩大了啊! 硬抗以太子为首的七大家,哪怕这次平安落地,父亲在朝廷也注定要坐蜡了! 尚书府内。 李玄策身穿尚书府侍卫铁甲,背着奄奄一息的李承安,目光平静地看着门外。 此时他双眸冷峻,灿若星河,哪怕身披铁甲,也丝毫掩盖不住那无双风采! “又有人来了!” 第99章 大战起,听风楼出 “是宫里的人...” 夏侯卧蚕眉凝起:“收回血脉还不够,非要他死?” 李玄策回头看着夏侯:“对于那位来说,所谓皇子龙种不过是工具罢了,他从没想过要把皇位给任何人,只是这次似乎显得有些急了...” “呵呵!” 夏侯冷笑道:“许是没办法踏入那一步,又被陈留侯吓个半死,开始考虑死后的事情了。” 李玄策沉默不语,他从来不是个话多的人。 “宫里来人,你还能走吗?” 夏侯缓缓道:“武德下场,城南兵马司就不够看了,当今天下能与他掰手腕的,恐怕只有手握陈留甲的陈阿蛮一人而已。 这是十五年前已经鉴证过的事实!” “承安不允...” 李玄策平静道:“想要陈阿蛮入场,只有那位小侯爷能做到,承安之所以不去青楼,便是不愿将小侯爷扯进旋涡中。 毕竟小侯爷虽然背景深厚,本身却只是个一品武者而已。 稍不注意便会被碾为碎片! 而且武德沉寂多年忽然有了动作,恐怕矛头所指,正是那位陈留侯! 您说的不错,他许是急了...” “唉~” 夏侯悠悠叹了口气,起身道:“既如此,只能我挽袖子亲自上了,玄策,带夏天离开吧!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待她好些!” “岳父大人~” 李玄策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愧疚:“这些年,委屈您了!” “我不全为你。 这大唐啊, 迟早毁在武德手里! 想要海晏河清,千古留名! 不驱逐西佛,马踏瀚海... 任由边境祸乱,内域草寇横生... 又和世家门阀狼狈为奸,以苛捐杂税奴役百姓.. 窝在太极殿里熬, 能熬出来个辉煌盛世么?” 夏侯身上泛起浩瀚元气,气势节节攀升,不多时便跻身了洞天境。 随着他气势暴涨。 身上的书卷气瞬间消失。 只见其卧蚕眉如刀,丹凤眼如烛,长髯如绸,官袍一拽,露出内里的玄铁铠甲,振臂一挥:“偃月刀来!” 书房内。 一柄长九尺有余的偃月刀飞入其手。 夏侯持刀踏出大堂,横刀尚书府前,几如一尊无双猛将,目光望向远处缓缓踏来的身影:“萧奴儿,你头重几何,可盛酒否?” 此言一出。 尚书府外尽皆哗然! 不自觉顺着其目光向黑暗望去。 只见那黑暗中,一个白面无须的玄袍太监踏步而来。 看似走的极慢, 可他三步之后。 便已立于尚书府三丈之内。 “内侍监萧奴儿,见过尚书大人!” 萧奴儿身体微躬:“陛下让老奴给您带句话,长安不能乱,军部不能乱,李承安不能活...” “陛下和本官说这作甚?” 夏侯幽幽道:“他自己儿子不见了来找本官,本官又不是内侍监的阉狗,没义务替他看儿子...” “嗬嗬!” 萧奴儿阴恻恻笑了起来:“夏大人,您若是要拖延时间,恐怕要失望了。 李承安辱骂陛下,纠结匪寇造反,今日必死!” 随着他话音落下。 尚书府里蓦然响起金戈之音,狂暴元气将整座府邸摧毁,露出里面背负李承安的李玄策和其余黑风寨匪寇。 此时, 竟有三位通玄境和十八位虚神境修行者将他们团团围住! 夏侯脸色微变:“没想到你这阉人,竟还是听风楼楼主~” “夏大人,对老奴来说,长安城内没有秘密!” 萧奴儿阴恻恻笑道:“此时人证物证俱在,黑风寨十三寇在您府上现身,甚至这位护卫统领,还是黑风寨三当家... 老奴倒是要替陛下问一句, 夏大人养匪自重,又私藏废皇子。 是... 要造反吗?” “十三寇,什么十三寇?” 夏侯横刀立马,幽幽道:“他们只是我府上的护卫罢了,哪里来的十三寇? 你说造反。 本官倒是想问问,你萧奴儿指使听风楼闯我府邸,毁我祖宅,视大唐律令于废纸,莫不是,是要造反吗?” 话落,他暴喝一声:“萧堰兵何在!” “轰!” 有长枪自虚空落下! 紧接着,一道身披玄甲的身影从天而降。 长枪搅碎一个听风楼虚神境修士的脑袋,那身影枪挑头颅喝道:“将军,末将在此!” 随着他话音落下。 漆黑的街道上,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声音由远及近,如猛鼓重锤! 人们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街道那头,五千身披甲胄的兵马,披着星光疾驰而来。 他们背负陌刀,手持长枪,胯着战马,将尚书府团团围住。 战马嘶吼,射射寒光下,围杀李承安的三教九流们无不心下骇然! 一个被废掉的皇子而已, 竟起了兵变? 萧奴儿脸色不变,阴冷目光扫过那位从天而降的玄甲,幽幽道:“城南兵马司指挥使萧堰兵,你确定要找死?” 萧堰兵眉眼微挑,将枪尖上犹在挣扎的头颅搅碎,就连阴神也被绞杀! “呵呵~~” 萧奴儿见此,知道萧堰兵已有了取死之道。 不再理会。 转头看着夏侯阴恻恻笑了起来:“夏大人,还有底牌吗? 如果没有, 老奴可要大开杀戒了!” “斩!” 夏侯猛然冷喝,偃月刀向天撩起,一道璀璨刀光掠过,将听风楼一尊通玄境修士斩杀,朝李玄策喝道:“带他们走!”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兵马司五千兵马长枪刺出。 尚书府一系人马尽数动手! 李玄策手中也浮现出一杆方天画戟,将身前通玄境修士逼退,想要远遁而去! 此时。 所有人都知道,既然陛下的人来了。 李承安便再没了活命的可能! 不消说区区兵马司五千兵马,就算是五万、五十万,在长安城也不过是多费些时间的事罢了! “杀了~” 萧奴儿手掌落下,金科巷屋檐上,茫茫多黑衣人飞快掠来! 他们身着黑衣,背负弩箭,踏步无声… 就像一个个黑夜中行走的幽灵。 听风楼, 除了是大唐皇帝的耳朵,还是他的刀子! 哪怕武德皇帝深居太极殿不理政事。 太子监国渗透了许多衙门,却始终没办法把手伸进听风楼,唯一一次,大约是礼部那个吃灰的孙通... “咻~” 密密麻麻的弩箭射出。 黑衣人站在屋檐上,展开了毫不留情的屠杀! 就连猎杀李承安的七大家之人,也在他们的射杀范围内! 厮杀一起。 萧奴儿化作一道灰色暗影扑向夏侯。 身为洞天境后期的宗师,萧奴儿入场,瞬间便扭转了局势! 他指缝间掠起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洞天铺开,竟是一袭猩红蟒袍! 蟒袍附身,那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顿时将夏侯身边的虚空切割。 夏侯猛然回头。 洞天瞬间铺开, 一柄长达近十丈的偃月刀落下! 长刀所过之处,红色丝线尽数断裂,就连切割出来的虚空,也被震碎。 萧奴儿飘然远遁,阴恻恻笑道:“夏侯大将军宝刀未老,可惜走错了路~ 有了取死之道…” 夏侯冷冽看了他一眼,偃月刀再斩! 这一刀。 恐怖气机将整条金科巷都砍出一刀深不见底的鸿沟。 却没能劈中萧奴儿! 萧奴儿蟒袍覆身后诡异无比,整个人如同行走在黑暗中的阴魂,虚实交替。 偃月刀至刚至强,无法给他造成太大伤害、 而且他毕竟是洞天境后期的宗师,比夏侯修为高了两个小境界! 每当夏侯想要救援李玄策时。 他就从黑暗中走出,切割虚空,将夏侯死死拖住! 就像一头奸诈的鬣狗,戏弄年迈的猛虎… 夏侯眼里闪过遗憾。 这些年身居长安,使宝刀蒙尘,如今就连一个阉人都无法斩杀了… 目光扫过尚书府。 此时李玄策护着李承安和夏天,独战一位通玄,虽然暂时无碍,却也被牵制住无法远遁。 萧堰兵也被一位通玄拉扯。 十三寇人人挂彩,那许老贼更是替李承安挨了一刀,身受重伤。 偌大一座尚书府,转瞬间土崩瓦解… 第100章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大将军,您好好的兵部尚书不做,非要掺和进这种抄家灭门的事儿来,做了这么多年文官,似乎也没变得聪明些啊…” 萧奴儿在虚空踱步。 每走一步便留下一缕红线,转眼之间便将夏侯身边的虚空重新切割,一步步向夏侯逼去。 “哈哈,某一生行事,岂是你这阉人能领会的?” 夏侯目光扫过战场。 忽然杵刀长笑,笑声震动四野。 却透着几分苍凉。 萧奴儿见此脸色骤然一变,身形瞬间转为阴虚暴退。 然而他退的虽快。 夏侯的刀更快... 只见天空中,近十丈的偃月刀发出一声悲鸣。 “斩!” 夏侯卧蚕眉竖起,手指向萧奴儿遥遥指去。 “轰!” 恐怖刀光如同夜间忽然升起的炙阳,瞬间斩断夏侯身侧缠绕的红线。 震碎虚空斩向萧奴儿! 萧奴儿闷哼一声,伸手一拽,将猩红蟒袍褪下挡于身前,身上更是卷起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将他死死护住。 刀光落下! 如同流星掠过。 刹那辉煌! 夏侯立马横刀直挺挺站在尚书府前,满头青丝瞬间化为灰白。 “喀嚓~” 铁器破碎的声音响起,夏侯手里的偃月刀寸寸碎裂。 这恐怖刀光,竟是夏侯自废洞天斩出。 “玄策,走!” 夏侯一刀斩出后转身入府,暴虐如魔,竟手持一块碎片偷袭,将正与李玄策厮杀的通玄境修行者头颅生生割下。 李玄策见此,方天画戟抡动,趁那听风楼通玄境修士阴神未逃时,径直将之砸碎。 这才踏空而起,向城外掠去。 然而他身形掠起,却又以更快的速度被砸落在地... 只见虚空中,萧奴儿披头散发,浑身浴血踏来,如厉鬼嘶哑:“想走?” “今天,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夏侯丹凤眼竖起,霍然抬头,手臂一振,散裂成碎片的偃月刀兀自颤抖起来,转瞬又凝聚成一杆长刀。 夏侯持刀而立。 刚要开口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重聚的偃月刀哗啦啦碎了一地。 猩红鲜血洒在满地碎片上,仿佛夏侯的精气神,也一并散了。 身形佝偻,华发丛生! 自古名将,不许见白头! “英雄迟暮了…” 此一幕,就连敌对之人都不禁有些动容… “夏叔爷…” 奄奄一息的李承安从李玄策背后挣扎着起身,抬头看着天空几如厉鬼的萧奴儿,嘶哑道:“他想看的都看到了,放了他们!” 萧奴儿伫立空中,手掌摊开,丝丝红线滋生,编织成一张阡陌纵横的巨网,将尚书府所有人笼罩! “住手!” 李承安见萧奴儿巨网将落,向白玉京方向嘶吼道:“武德... 我不管你在谋划什么... 放了他们! 否则今日我不死,他日... 定将你挫骨扬灰!” “临死还敢忤逆,不臣不子!” 萧奴儿嘴角勾笑,目光扫过尚书府诸人,阴恻恻道:“陛下文成武德,如渊似海,岂是你这乱臣贼子能威胁的? 今天尚书府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我不信...” 黑暗中一道戏谑声音响起。 声音很轻, 却清晰无比地传入萧奴儿耳中,让其阴恻恻的笑容骤然一肃。 听到这个声音。 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向金科巷街头望去! 虽然人们早有猜测,只是当真看到那头别木簪、腰悬无双、青衫落拓的清秀少年时,不分敌友竟都莫名吐了口气... 陈留侯府小侯爷陈知安,他终于来了! 陈知安踏步而行,所过之处,人们自觉让开道路,就连躺在地上嗷嗷惨叫的三教九流们,也被同伴蛮横拽走,生怕挡了小侯爷的路! 不过片刻陈知安就踏入了尚书府。 拾阶而上站在李承安面前。 眼神复杂! “抱歉!” “抱歉!” 两个臭味相投的挚友,同时说了句抱歉! 忽又同时笑了起来! 李承安抱歉,是因为他对武德皇帝的谋划隐隐有些猜测,所以不想把陈知安扯进来,可终究还是失败了... 陈知安抱歉,是因为他也对武德皇帝的谋划隐隐有些猜测,回陈留侯府确认了一件事情,来得有些迟了! “可惜,这次又吃不成席了!” 陈知安将两枚丹药塞进李承安口中,调笑道:“去陈留侯府前,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坐小孩那桌的准备!” “咳咳... 下次,下次争取让你吃上!” 丹药入口即化,正是皇室也库存不多的血丹。 李承安吃下后,破碎肉身缓缓愈合。 沉默半响,他自嘲笑道:“我果然不如你受宠,武德用我的命做局,却连一枚血丹都舍不得给我!” “这你就别比了...” 陈知安嘴角勾笑:“走吧,回家!” 天空中,萧奴儿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不知道陛下什么谋划。 他得到的命令, 是钓出李承安身后的影子,然后尽数处死! 他甚至专门问过陛下要不要留三皇子一命。 陛下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 就是不用的意思! 所以先前将尚书府众人逼入绝境的时候,他那杀意是没有半分水分的! 可是眼前这个废物, 仗着身后有陈留甲和黄老狗,竟直接无视了他... 他虽然只是一个太监,但执掌内侍监和听风楼,可以说比朝中任何大臣的权力都要大! 隐隐有向前朝太监九千岁魏阉靠拢的趋势! 这也是他心头夙愿。 从他洞天内那袭猩红蟒袍就可以明志! 世人可以恨他,惧他, 却不能无视他...... 此时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陈知安,他心头渐渐升起了怒火! 怒火一旦升起,就容易失智。 比如此时的萧奴儿... 只见他双眸微眯。 开始揣测陛下那道旨意的真正意图。 莫非... 旨意真正指向的,不是兵部尚书夏侯,而是眼前这个背景深厚的废物? 陛下要对陈阿蛮动手了? 这个念头一起。 他眼角疯狂跳动,又很快压下。 毕竟黄老狗再强,能强的过陛下? 陈留甲再强,又强的过大唐神策军? 阴恻恻一笑。 纵横阡陌的红色巨网缓缓落下,萧奴儿立于虚空,手掌轻扣:“小侯爷,你可以走,但李承安和尚书府的人,不能离开!” 陈知安抬头看了萧奴儿一眼。 眉头微皱... 他现在火气很大。 武德皇帝摆了一场阳谋引他入局! 筹码... 是李承安的命! ...... 以陈知安的眼界,自然很难一眼看出这背后的阳谋。 可柳七不会。 因为柳七对武德皇帝的了解,或许比武德的儿子们还要深! 所以柳七在埋了七大家的探子,却没有等到夏侯的探子时,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陈知安。 直到他看到陈知安在夜里垂钓。 钓饵咬了无数次钩却始终没能钓起来一条鱼时,才眼神复杂地道出了李承安在兵部尚书府的消息! 陈知安要去尚书府接人。 柳七自然相随。 只是让柳七也没想到的是,当人码齐时,陈知安却犹豫了! 陈知安问柳七,虎毒尚不食子,武德呢? 柳七说武德不是虎,是皇帝! 于是陈知安去了陈留侯府。 他问陈阿蛮:“老爹,你有把握弄死武德吗?” 陈阿蛮说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实力不允许的无奈之举! 想做什么就去做,天塌不下来! 陈知安这才姗姗来迟。 只是他虽然来了, 心里却依旧不爽。 因为他发现自己被那位素未谋面的武德皇帝威胁了! 武德用自己儿子的命,威胁他! 如果他不来。 武德失去的无非只是一个早就对他藏有恨意的儿子和反骨滋生的兵部尚书而已。 可如果他来了。 杀父仇人,哪怕惺惺相惜,又如何做到坦诚相待? 第101章 尊贵的青楼会员 当他眉头皱起时。 场间众人都猝然一惊,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 毕竟九月初九那场厮杀早已传入长安。 当初琅琊郡那位姜道陌,便是不信邪非要试一试陈留甲的刀锋,然后无了。 还有姜道扬,也是不信邪,现在还在姜氏祖坟啃土! 萧奴儿眸光冷寂,杀意滋长,他不信陈留甲敢入京,更不信黄老狗敢硬抗十二仙剑... 自以为捋清陛下旨意的他,仿佛看到了位及权臣的未来一角! 阴恻恻笑道:“小侯爷...你已有了取死之道...” 陈知安驻足,抬头看着萧奴儿,似笑非笑道:“萧奴儿,你知道为什么你资质尚浅,又是淑妃门下的旧人,却能统领听风楼和内侍监吗?” “因为咱家对陛下忠心耿耿!” 萧奴儿朝白玉京微微躬身:“不像前任听风楼楼主,天生反骨,居然妄图行刺陛下...” “你果然很忠心…” 陈知安嘴角微挑:“下去如果见着了前代听风楼楼主,记得问清楚,免得不明不白,做了糊涂鬼... 杀了吧!” 陈知安扶着李承安缓缓前行。 天空中、屋檐上、一道道身穿青楼执事服的身影浮现... 他们手执陌刀,来去无声... 在听风楼修行者们还未反应过来前,已经割了无数个脑袋。 他们将脑袋别在腰上,奔袭间血雨纷扬,那些没死透的,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脑浆... 极个别秃了的修行者就没这个好运,直接被敲碎了脑袋丢进下水沟。 萧奴儿惊怒交加! 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拉扯起来的听风楼修行者们像被割麦子般割去头颅,线条编织的巨网瞬间向陈知安落下! 陈知安恍然不觉。 只是扶着李承安踱步向前。 就在巨网即将临身时,一个佝偻老人浮现。 他只伸出一根手指。 巨网瞬间溃散, 萧奴儿眉心处出现一个漆黑小洞。 小洞肉眼可见的变大,不过瞬息之间便将萧奴儿吞噬,就像一个向外坍塌的黑洞... 一指过后,老人嫌弃地瘪了瘪嘴:“赶明儿给你调个洞天过来,老夫好歹是个大宗师,每次都和这些货色打,不要面子的吗?” “......” 陈知安嘴角微抽,这位惹不起,他不敢说话。 厮杀声渐歇了。 青楼执事稀稀拉拉落在陈知安身后,每人腰间都挂了几颗头颅。 有化虚境,更多的还是御气。 毕竟听风楼早些年已经被陈阿蛮割过一茬脑袋,如今还是些生瓜蛋子。 他们持弩射杀城南兵马司的人时或许显得冷酷无情,遇到了割头界的祖宗们,就显得不够看了! 陈知安目光扫过。 老杨头腰间没有脑袋,大约是看不上。 那老瘸子腰上的最多。 满满当当挂了一串,走起路来鲜血四溅,多少显得有些残忍。 陈知安见此,眉头微皱呵斥道:“干啥呢,你们是青楼执事,不是边境打草的匪寇,叫客人们看到了像什么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青楼养了帮土匪呢。 把客人吓出个好歹,谁给你们送银子?” 老瘸子脸色瞬变。 这大半年他在楼里可没少捞好处,见着不顺眼的麻溜儿躺下,虽然大头叫老板给充了公,自己好歹也能留些酒钱。 目光往乌泱泱的围杀同盟扫过,他露出两瓣磕牙嘿嘿笑道:“老板,把他们脑袋也割了,不就没人看见了?” 乌泱泱的人群肃然一惊。 一个肥头大耳的员外摆手道:“没看见,我啥也没看见,小侯爷,您可不能同意啊,小的可是青楼尊贵的元石会员,充三千两银的... 当初您还说小的成了元石会员,就是您挚爱亲朋,手足兄弟来着!” “哦?” 陈知安转头看他。 发现这厮还真是青楼常客,京都府尹王富贵的堂弟王小贵。 眉头微皱,他幽幽道:“王小贵,你那三千里银花完了吗?” “没...” 王小贵有些犹豫。 “没花完啊?” 陈安叹了口气,幽幽道:“可惜了!” “咳咳,花完了!” 王小贵见陈知安那神情,差点蹦起来,赶忙喊道:“早花完啦,小的赶明儿还得充三千... 不...五千...” “哈哈,王兄果然是小弟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陈知安眉头微挑:“瘸子,记着,元石会员一位,一会儿请王兄去楼里充钱...” 老瘸子嘿嘿笑着应承,暗自佩服! 得亏跟着小侯爷混了,跟着陈阿蛮过的叫什么日子啊。 三天饿九顿, 一把年纪了还得去打草... 随手将腰间的头颅解下丢进臭水沟。 他龇牙咧嘴一笑。 这脑袋,不要也罢!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老瘸子仔仔细细落上王小贵的名字,又划了五个圆圈,这就是五千两银子入手。 陈知安则把王小贵从人群中拽出,笑吟吟道:“王兄,我一眼就瞧出你生命线贼长,说话又好听,乖,去那边蹲着先...” 王小贵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乖乖寻了个角落蹲着。 眼见这一幕。 被城南兵马司围住的围杀同盟顿时喧嚣起来,一个个都跳了出来,争先恐后地道出青楼的贵宾身份。 任谁也没想到。 一场对废皇子的猎杀,最后居然要靠青楼尊贵的会员身份保命... “小侯爷...我张麻子啊,我充了五百也用完啦,还想充一千... 还有我二狗子,我充的是一千...” 陈知安眼见这乱哄哄的一幕,扬声道:“大家不要急,挨个挨个来,兵马司的,你们组织下秩序,元石会员和王小贵一起蹲贵宾角落,黄金会员蹲黑角,白银会员蹲最后面去...” “老七呢?” 陈知安见现场秩序有点乱,喊道:“老七哪去了?” 老杨头伸手指天:“在开青楼!” 陈知安抬头望去,只见虚空中一座缥缈青楼浮现。 柳七盘膝而坐,剑横膝间... 正请听风楼最后一尊通玄境修行者入座听曲儿! 那通玄境修行者双眼迷离,衣衫半褪,眼见是活不成了! 陈知安扬手一挥,指着虚空道:“诸位尊贵的会员,为了回馈新老用户,青楼掌柜柳先生专门为你们摆了一座青楼,请安静听曲看戏...” 此言一出,场间倏然一静。 看着那位双眼迷离衣衫半褪的修行者,他们掏钱的动作越发娴熟起来! 不多时,乌泱泱的人群便分成了四堆。 元石会员最为尊贵,蹲的是最亮眼的角落,人也最少,只有寥寥数十人而已。 毕竟门槛太高,如果他们能随随便便掏出三千两,也用不着来这里博一个出人头地了。 其次是黄金会员,有将近百人,黄金会员门槛是一千两。 白银会员最多,有将近五百人,他们很多之前并不是会员,但为了活命,不是也得是,五百两买一条命,对修行者来说,还是挺划算的。 人群分开后。 那些不是会员的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陈知安目光幽幽向他们看去,近百人的队伍里,有些三教九流的普通人,许是实在没钱,成不了尊贵的会员,脸色都有些惨淡。 但更多的, 却是衣着华贵的七家首脑们! 其中, 以太子府那位捧剑银甲最为耀眼! 迎着陈知安的目光,那银甲冷哼一声,缓缓起身... 手捧龙吟剑,头颅昂起。 仿佛不可一世的剑客... 见此, 所有人都不禁暗赞一声:“这厮好勇敢!” 气氛在瞬间凝结。 “铖!” 一声龙吟骤响,长剑出鞘,只见那银甲踱步上前,猛然双膝跪地,捧剑冷冽道:“小侯爷,我要做...最尊贵的元石会员!” “艹,这厮好无耻!” 被其气势震慑的人群无语。 这厮连下跪都这么有气势,果然不愧是太子府出来的银甲... 第102章 反王李承安 不光那些人。 就连陈知安都差点被这骚操作闪了腰! 这一刻,他莫名想到了化成蝉蛹的老高… 入长安交了天使差事后,陈知安便把高力士丢给了礼部。 知道十里坡真相的人要么死了,要么都是自己人! 为了万无一失, 陈知安还专门问过老管家和魏阉在天外一战时,那阉贼有没有可能神念感知到地上的事儿。 老黄阴恻恻笑着说和他厮杀时,谁敢分心? 陈知安这才放心下来。 至于老高怎么向那位淑妃解释所有人都死翘翘,他却变成蝉蛹回来的缘由,就不是陈知安操心的事儿了。 据老高说, 他是淑妃的人。 这次让他担任随行太监却是太子府转了三道弯隐秘传来的命令… ...... 伸手接过龙吟剑,陈知安放在手中把玩。 夜色下, 剑刃闪烁着冽冽寒光,更有轻微的龙吟响起。 不愧是太子的佩剑,只凭卖相,放到黑市怎么也能值个万百千儿银子。 只是和他腰间的无双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 无双剑作为大宗师姜无双的本命剑,虽然剑主死后灵智已失。 但几千年来孕养的无双剑意却也不是一般宗兵可以比拟的。 姜华雨能够在御气境便领悟无双剑意,除了天赋异禀外,也仗了一部分无双剑的势。 不过陈知安得到无双剑这么久,从没感受到什么所谓的无双剑意… 只觉得用来片鱼还不赖! …… 将龙吟剑还鞘。 陈知安俯身看着银甲幽幽道:“说实话,我还是更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模样... 你忽然的骚操作,倒让我有点不忍杀你了…” “小侯爷,卑职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银甲从善如流,脸色桀骜恶狠狠道:“小侯爷与其杀了卑职,不如让卑职加入青楼! 卑职打小长得就俊,可遭人稀罕了,不然也成不了太子府侍卫统领! 再不济,您把我卖了也成…” 陈知安眉头微挑,这厮还是太子府侍卫统领? 转头看李承安,却见他缓缓点头:“太子好男风,大概是真的!” “滚去最后面跪着,不准起来!” 陈知安一脚给银甲踹飞。 有些嫌弃。 不过如果真是太子枕边人,倒也不是不能给他个机会! 毕竟枕边人知道的秘密,向来比别人要多些… 银甲如蒙大赦,正待跪舔,蓦然想起小侯爷说更喜欢他桀骜不驯的模样! 顿时满脸桀骜昂首挺胸跪到了最黑的角落去! ...... 银甲跪过去后,陈知安又把目光看向其余人,略微嫌弃道:承安,这些不愿交钱和交不起钱的,就交给你了,我拿来也没什么用…” 两枚血丹入腹。 李承安此时虽然依旧浑身浴血,却没了随时破碎的风险。 缓缓起身,他目光扫过七大家的管事。 除了太子府银甲识时务外,刑部的管事也不差,早就乖乖蹲在了元石会员区。 说到底刑部和李承安之间,并没有太多仇怨。 此行不过凑数罢了。 此时还坚挺着的,是淑妃、四皇子、礼部、刑部、御史台、镇南王这几家的管事... 深深吐出一口气。 李承安声音低沉道:“承安行事荒唐,对诸位身后的权贵多有得罪,诸位领命前来痛打落水狗也是情理之中。 我本不应有恨,只是...” 只是为了我,死了太多人...” 李承安目光扫过破败的尚书府、扫过华发丛生的夏侯、扫过李玄策负在背上的许老贼、扫过倒在血泊中的士卒... 最后双眸缓缓闭上。 手掌落下… 随着他手掌落下,一杆杆长枪刺出,转瞬之间,近百人被长枪洞穿。 这些人中,有褪下官袍的朝廷命官,有王府管事,也有想要捉到李承安改天换命的三教九流... 或许他们中有人罪不该死。 可如果今晚陈知安没有来,此时倒在血泊中的,便会是李承安一系的人。 而挥下屠刀的, 或许正是他们… ...... 杀戮停歇, 夜也深了。 城南兵马司的人清扫战场,青楼执事押着尊贵的会员们去了青楼! 十三寇和兵部尚书府的家眷们开始收拾细软,准备离开! 夜晚恢复了它该有的寂静! 远处狗吠声偶尔响起! 金科巷, 陈知安和李承安并肩而行... “知安... 说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沉默许久后。 李承安低沉道:“我说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不是诓你,这些年流连勾栏,也是真的喜欢... 只是今日后, 我不得不向那个位置爬了...” “我明白...” 陈知安嘴角勾笑:“我会在长安等你君临天下,记得替我把陈留王王位留着,小爷我要光宗耀祖!” “咳咳...” 李承安捂嘴咳嗽,拭去嘴角的鲜血:“武德用我的命做筹码逼你入局,他想看看,看看你会不会来救我... 如果你不来。 他会毫不犹豫踩死我! 因为对他而言,我存在唯一的价值,只在于和你的友谊! 如果我身陷死境你都不现身,那我存在的意义也就没有必要了! 毕竟你连我的生死都不在意,又怎么会推我坐上那个位置?” “我知道!” 陈知安点头道:“所以我才来得晚了些…” “可你还是来了...” 李承安眸光微暖:“你来了,我就可以不用死了! 他甚至会一边追杀我,一边替我扫平阻碍! 与我做最惨无人道的切割,比如灭尚书府满门,处死城南兵马司全军、或许还有黑风寨里那些无辜百姓… 我越恨他, 坐上那个位置的机会便越大! 直到他死,人死罪消... 他要我枯坐在皇位上,如他一般琢磨新上任的陈留王! 人心鬼蜮, 琢磨来琢磨去... 一定会琢磨出一个背负罪孽甘愿赴死的严父面目,也会琢磨出你们这一家子这杀父仇人来! 到那时... 又是一个轮回开始了!” “呵呵...” 陈知安幽幽笑道:“你会琢磨吗?” “我不知道!” 李承安叹气道:“人心鬼蜮,或许武德最初时,也不曾想过会有今日...” “你的回答让我有点意外!” 陈知安笑道:“按理说,你应该斩金截铁矢口否认,甚至指着天道发誓,这辈子一定和陈知安相亲相爱狼狈为奸才是!” “我只是,不想让朋友失望…” …… 这句话后,两人都有些沉默。 人生还很长,他们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模样,毕竟当年武德或许也把陈阿蛮当做朋友。 或许也说过同样的话。 李承安踩着金科巷里斑驳的暗影踱步,陈知安和他并肩前行。 他们虽然走的极慢,可金科巷总有尽头。 再往前走十步。 便有了一盏灯火。 李承安放缓脚步,抬头遥望着白玉京:“武德为我铺路,可他似乎忘了。 忘了当年是谁当着我的面,扭断我母亲的脖子… 二十三年来, 我每次闭上眼... 总能看见母亲临死前的模样。 她想再抱我一次,手却已经抬不起来了! 武德有很多儿子! 可母亲,只有我一个儿子... 这世上最想他死的人, 不是陈阿蛮,而是我......” 陈知安微微一怔,李岚清说李承安生母疑似死在武德手中。 没想到竟是真的。 而且是当着李承安的面扭断了脖子。 武德… 多少有些变态了! 陈知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许李承安也不需要安慰。 他只是想回答陈知安那个问题。 也有可能, 他只是想坚定造反的决心… …… 又走了十步,他们到了那盏灯火处。 李承安在光暗之间驻足。 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武德这一生从未败过! 虽然他这次表现的狼狈不堪,甚至做出一副认命败亡的模样! 但我相信这都是假象! 他绝不会轻易认输! 你在长安, 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 陈知安点头。 “走了!” 李承安退入黑暗,步履蹒跚向尚书府走去! 那里,有将身家性命都依托于他一身的兵部尚书府满门、有黑风寨十三寇、有城南兵马司五千兵马... 陈知安站在灯光下看着黑暗中渐行渐远的背影。 金科巷微弱的烛光。 将他们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至此以后, 大唐再没有三皇子殿下! 只有起兵造反的反王了... 第103章 粉墨登场的小丑! 翌日清晨,两仪殿内。 太子李承定坐在监国王座上,看着忽然空出一截的朝臣队列,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个自己从来没放在眼里的三弟,一夜之间,竟把兵部尚书一系的官员几乎都搬空了… 如果不是卧龙诸无常不辞劳苦连夜登门禀告。 他甚至可能上朝前都不知道… 目光扫过大殿,李承定深深吐出一口怒气:“谁能告诉本宫,城南兵马司五千多人马是怎么逃出去的? 兵部二十几个官员,三百多从属,又是怎么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难道长安五城兵马司… 全是瞎子聋子? 还是说, 都和夏侯那老匹夫一起反了?” “殿下...” 兵马司都指挥使杨敖出列,躬身解释道:“昨夜末将未收到兵部调令,不敢擅自出营!” 此言一出。 大殿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兵部调令... 昨晚就是兵部造反,怎么可能有调令? 可仔细一想,杨敖解释的似乎也没错。 毕竟没有调令,私自领兵出营无异于谋反... 一时间诸大臣纷纷左顾右盼,或颔首点头。 或低头看着自己鞋面上的花纹发呆… 看着满朝臣子这事不关己尸位素餐的模样,李承定只觉眼冒金星,气血翻涌。 “哼!” 齿缝挤出一道冷哼,李承定猛地起身拂袖而去! 他怕再待下去。 自己忍不住要骂娘了! 朝堂诸臣见此,眼神诡异,齐齐躬身道:“恭送殿下!” …… 昨夜过后能够站在这大殿内的人,大概都知道了太子殿下已经没有半点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看这情况, 似乎太子殿下自己还不知道! 早朝潦草结束。 下值后,嗅觉敏锐的朝臣们没像往日那般三五成群结伴回家或相聚小酌。 极有默契地拒绝了那些傻子的邀约。 行色匆匆向自家车驾走去... 就连那些步履蹒跚的阁老们,今日步子都快了许多,健步如飞… 只大半个时辰后。 昔日门可罗雀车驾稀疏的迟疑巷渐渐拥堵起来。 莫名多了许多陌生的车驾... 随着拥堵加剧,工部侍郎陈北泉掀开车帘瞻望,忽然瞥见相邻车驾上身穿便衣的同僚,赶忙把头伸回去。 却见那人也刚好探出脑袋… 四目相对! “哈哈,好巧,朱大人你家亲戚也住迟疑巷?” “是啊,好巧…” 相邻车驾上,大理寺卿朱利神色尴尬地附和两句,幽幽道:“陈大人家的小叔公也在迟疑巷?” “哈哈…” 两人干笑几声,默默将车帘放下,又将之堵死! 都是人精儿。 昨夜事发后他们很快就意识到恐怕要变天了。 九月初九后哪怕已经将陈留侯府看的很高,却还是看的太低… 那位名声在外的废物侯爷,大约不是大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是能和皇帝陛下肩并肩扳手腕的存在! 而且两人之间不知何故起了龌龊,恐怕迟早得有一个要无。 有心思缜密之人,将听风楼刺客的死和十五年前那血流漂橹的皇后亲族造反案联系在一起… 更是倏然一惊。 陈阿蛮那阴贼,恐怕不是第一次忤逆了,更过分的事他都干过! 想通此节后。 他们再也坐不住,心照不宣向迟疑巷赶来。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谁做皇帝不是做? 总归两头下注,谁坐上那把椅子都不亏... 只是让他们失望是, 在迟疑巷堵了大半日,就连金科巷那边卖包子的小贩都已经推着独轮车跑了两趟,那座平平无奇的陈留侯府却始终没有开门! ...... “大人,陈阿...陈留侯好似不愿见客,要不...要不我们先走?” 此时堵在最前面的, 是刑部尚书肖斌。 昨夜府上的管事惨兮兮回府交代了金科巷那场杀戮后,他立刻意识到事情变得复杂了! 连夜告了病假。 天还没亮便乔装打扮来堵了陈留候府的大门! 只是他来得虽早,却连大门都没进去。 抬头看着早已爬到头顶的太阳,肖斌嘴唇蠕动:“再等半个时辰...” 别人许是想巴结陈阿蛮两头下注。 他不一样。 他是想求陈阿蛮放自己一马! 虽然他也知道陈阿蛮大概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儿找自己麻烦。 可万一呢? 毕竟昨天他的人可没少在街上晃悠! 时间溜的极慢, 太阳也越来越毒! 肖斌顶着毒辣太阳站在门口,心里早已把自家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入你娘! 你被谁套麻袋不好,非被小侯爷和李承安套? 便这般骂着自家好大儿苦苦熬了许久... 忽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身形佝偻的老管家从门缝里缓缓挤出身形。 见到来人。 肖斌脸色一颤,不自觉后退了几步,直到被身后乌泱泱的人群给堵住退无可退时,他才悄悄抹了头上的冷汗,硬着头皮道:“下官肖斌,见过大宗师...” 老管家没有理他。 目光扫过将迟疑巷堵得水泄不通的权贵们,嫌弃不已地挥了挥手:“都堵在这干甚?散了!” 此言一出, 人群倏然一静! 乔装打扮的权贵们眼波流转,暗自琢磨:“莫非猜错了? 陈阿蛮对那个位置没有太大兴趣? 还是说陛下威压如故,陈阿蛮没有把握踹他下去,所以不敢明目张胆接见我等? 可是他更大胆的事儿都做了... 还怕这?” …… 见这些权贵不为所动。 老管家站在石阶上阴恻恻笑道:“老朽数到三,诸位再不离开,可就要亲自请诸位离开了...” “就走就走!” 杵在最前面的肖斌脸色微变。 通玄境修为毫不犹豫倾泻而出,转头呵斥道:“后面的,还不快滚,杵在这里寻死吗?” 被其气势一激,拉车的异兽骏马们不安地前蹄刨地,四处乱窜,霎时闹得人仰马翻,不一会儿整个迟疑巷便清净下来。 肖斌朝着老管家讪讪一笑! 咻的一声窜进自家车驾,快马加鞭向迟疑巷外跑去! 人群散尽后,迟疑巷留下满地鸡毛... 权贵们来时匆匆,去也匆匆,就像粉墨登场的小丑,对着紧闭的大门演绎了一场关于权力的闹剧... “一群不中用的玩意儿...” 老管家阴恻恻瘪了瘪嘴,双手笼袖,转身朝陈留侯府走去! ...... 登科楼鹿阁。 陈知安悠闲躺在摇椅上,朱鹿儿和苏熏儿分座两旁,一人喂酒,一人剥蟹... “你小子倒是会享受!” 庄墨捡起桌上一只肥蟹撬开,看着满腹红黄色的蟹膏感叹道:“宁州与长安相隔近八万里,彭泽的秋蟹便是老夫都没吃过几回鲜活的,在你这小子这,竟能随意祸祸...” “庄老哥要是喜欢,一会儿拎点回去!” 陈知安随意笑道:“小弟这儿别的没有,美酒美食管够!” “不用...” 庄墨吃完秋蟹,将蟹壳摆在桌上,悠悠叹了一口气:“人贵有自知之明,老夫没这富贵命,不敢强求...” 陈知安眉头微挑,安静等着下文! 庄墨见此,脸色微僵... 知道这死精死精的小家伙已然看透了自己的来意! 只好正襟危坐,目光直视陈知安:“陈留侯...对那个位置,到底怎么看?” “大概是冷眼在看...” 陈知安挥手示意朱鹿儿和苏熏儿离开,随意道:“如果陈阿蛮想坐那个位置,十五年前就不只是皇后亲族造反了...” “那昨夜是为何?” 庄墨幽幽问道:“黄老狗指杀萧奴儿,陈留甲屠尽听风楼刺客,几乎把听风楼明面上的实力铲除殆尽,难不成...只因为三皇子殿下这么简单?” “不行么?” 陈知安笑道:“你们这些老家伙,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想的复杂! 李承安要死了! 作为他的朋友,我求陈阿蛮出手,这不是很合理的事情么?” “只是如此?” 庄墨再次问道! “只是如此!” 陈知安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大唐立国近五百载,国祚未失,十六州三十八郡心系大唐皇室的臣民还很多! 陈阿蛮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少不了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漂橹、尸横遍野... 甚至掀起大唐内战! 而且还不一定成... 他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当然...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真的不感兴趣!” ....... ps:抱歉,各位领导,今天第一章晚了! 昨天晚上那章,我写了删,删了写,总是不满意,最后硬生生熬到了半夜才稍微满意了点,导致今天差点没爬起来上成班! 晚点还有一章不知道啥时候来,我尽量在十二点前! 第104章 我们,是您最忠诚的伙伴 “陈留侯能这样想就好!” 庄墨见陈知安没有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心里大石落地!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数十万年以降,没有任何一次改朝换代是不流血的!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虽然现在也算不得什么盛世,但对普通百姓来说,总归比前朝天启皇帝时穷兵黩武要好得多! 又麻溜剥了一只秋蟹,庄墨囫囵放入口中,含糊问道:“既然陈留侯不打算变天,是准备扶三皇子殿下登高?” “我不知道...” 陈知安笑道:“你们这些老家伙肚子里诡计太多,休想从我这里套话! 自己去迟疑巷问陈阿蛮去!” “呵呵~” 庄墨眺望远方,幽幽道:“他们倒是去了,可是连门都能没进去! 阁老们要面子不愿入青楼,让老夫来问问你...” “连他们也坐不住了么?” 陈知安微微一怔。 武德皇帝深居太极殿,大唐看似是太子监国。 实际上真正决策国事的,是中书省三位阁老… 其一是有着铁骨权相之称的冯敬之。 当年太祖皇帝斩天使、断后路、披黄袍,就是他拎着剑砍的头,也是他为其披上的袍子! 其二是前朝大司马秦魏先,他晓战事,擅领兵。 武德帝当初还未崛起时,曾在他手底下做过骠骑将军,甚至拜其为师。 五百年前也是他临阵反戈,断了天启皇帝的后路,才将强盛一时的前朝彻底埋葬… 其三是当朝儒相苏如。 作为后起之秀,苏如算是唯一一位出身寒门的中书省阁老! 他文武双全,当年只身入岷山,口含天宪,以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破了西佛菩萨的佛法。 这才有了武德帝率神策军斩首十万蛮僧,收回岷山十万大山的无上功绩! 苏如,正是庄墨的老师… 沉默半响,陈知安缓缓道:“我不知道陈阿蛮怎么打算的,不过,李承安是我的朋友...” “那就没的说了!” 庄墨感叹道:“长安城谁不知道你陈知安是未来的陈留侯,陈阿蛮对你宠爱有加,甚至连陈留甲都给了你。 既然你支持三皇子殿下,他大概也不会有别的选择!” “终归还是要看李承安自己...” 陈知安看向庄墨,忽然幽幽问道:“庄老哥,你和苏相,支持的又是谁? 如果咱们选的人不一样...” “选的人不一样又如何?” 庄墨扯起冷笑:“难道你这楼里藏了刀斧手?” 陈知安一把拽过桌上的篮子,冷笑道:“如果不一样,你这白朴老鬼,可就别想再登我青楼的门了...” 庄墨微微一怔。 随即大笑起来。 那个位置伴随着的,从来都是血雨腥风。 便是朝中再好的友人,都不会直白地将真正的心思袒露! 可是在陈知安这里。 彷佛不过是支持哪个清倌人入选胭脂榜榜首那般... 笑了半响。 庄墨拎起桌上的秋蟹,悠悠向门外走去,迈出门槛前,他回头认真道:“谁能让百姓吃饱肚子,谁能抵御来犯之敌,谁能让大唐百姓挺直脊梁,我和老师,就支持谁...” ...... 时光匆匆。 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金科巷的血迹早已被冲刷干净,化为废墟的兵部尚书府也重新挂上了门匾,等待新的主人… 长安城内粘贴着李承安那面目模糊的通缉令,只是谁都没有在意。 只短短一个多月,本就模糊的画像,愈发模糊不清了… 这诡异的发展,仿佛当初那场厮杀从没存在过。 唯有太子府里偶尔传来的嘶吼声,昭示着依然有人对其念念不忘… …… 那日散朝后, 李承定怒气冲冲回到太子府。 看着那座幽寂的白玉京,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已经被抛弃了! 在什么也没做的情况下,武德连招呼都不打,就把他从那座椅子上撵了下去! 想通此事后, 他连夜入了皇宫,又在太极殿前跪了三天三夜! 只是这次, 武德没有心软。 连太极殿都没有让他进去! 如此,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了机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那场厮杀,无论武德输赢,都已经和他没了关系! 从此以后。 他再也没有去上过朝! 以阁老为首的朝臣们,仿佛也将他彻底遗忘,连装模作样来请一请都没有! 依旧该上朝上朝,该做事做事! 甚至没了他指手画脚。 好像这大唐,忽然变得更平静了些! 往日声势鼎沸人才济济的太子府,也渐渐冷清下来! 如今还呆在他身边的,只有那位被他推出去顶锅的诸无常和忽然跻身了虚神境的太监高力士! 所谓患难见真情。 李承定如今才知道,只有落魄时依旧不离不弃的,才是好臣子,好伙伴! 当初豢养了那么多谋臣,可是真正和他一条心的,却只有诸无常一人而已! 至于高力士... 当他不再残缺时,便注定了不能继续留在淑妃身边! “殿下...” 天色将明时。 诸无常推门而入,看着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的太子恭敬道:“殿下,该上朝了!” 李承定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个多月以来。 诸无常每天都会来请他上朝,哪怕被骂过无数次,甚至被打的鼻青脸肿,依旧风雨无阻,每日必至! “滚...” 李承定看着诸无常脸上的淤青,刚要脱口而出的怒骂收住,嘶哑问道:“无常,本宫还能上朝吗?” “殿下是太子监国,为何不能上朝?” 诸无常恭敬道:“陛下一日没有收回旨意,您一日便是监国...” “可是...” 李承定眼里闪过怨毒,压抑嘶吼道:“可是,他已经放弃我了啊! 他甚至宁愿选择那个贱婢生的杂种! 本宫去上朝,又有什么意义? 让满朝文武看本宫的笑话,将本宫当成戏子来玩弄吗?” 诸无常默然不语。 许久之后才幽幽道:“陛下思虑如渊似海,谁又能确定,他真的已经做了选择呢?” “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 李承定嘶声道:“他怕了,他腐朽了! 十五年前他就已经怕了! 这十五年来,他把自己关在太极殿,没有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只让他对陈阿蛮的恐惧越来越深!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死期,所以他把老三推到了陈阿蛮身边,祈求陈阿蛮心生怜悯,扶老三那贱种上位…” “这只是大家的猜测罢了!” 诸无常幽幽道:“就算陛下已经抛弃你,可是殿下,你自己也要把自己抛弃吗? 数十万年已降,有哪个君临天下的圣皇,是靠别人怜悯得来的皇位? 不都是自己从尸山血海里爬起来的? 殿下当年坐镇北荒,也曾立下赫赫战功! 难道只因为一些扑风捉影的猜测,就要把追逐了近百年的皇位拱手让人? 既然陛下抛弃了你! 你更要证明给他看,没有他,你一样能坐上去!” 李承定抬头看着诸无常,绝望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微弱火焰... 许久后, 他嘶声问道:“无常,本宫…真的可以吗?” “殿下,相信我,你可以的!” 诸无常躬身行礼,长揖及地:“您不是一个人,您还有我,还有庞士元,还有户部侍郎,还有朝中早就向您靠拢的大臣! 他们, 都是您最忠诚的伙伴,最尖锐的屠刀!” “好!” 李承定眸光微动,蓦然抬头:“无常,扶我起来,随本宫上朝!” ...... 第105章 诡物李承定 卯时将至! 两仪殿内晨钟鸣响。 有资格上朝的文武分列两排,鱼贯而入,向两仪殿内走去。 文武们熟练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敛起官袍遮住不知从哪里漏来的寒风,开始打盹儿! 真正的需要处理的事儿实际上早就已经敲定。 拿到这两仪殿讨论的,不过只是些过场罢了! 所以他们打起盹来心安理得,现在殿下也不上朝了! 三位阁老也没太多繁文缛节。 基本上一个朝会,绝大多数官员,能从进门睡到出门! 人群站定后,三位阁老姗姗来迟。 只见他们步履蹒跚,慢悠悠向两仪殿最前面那三张小桌子走去! 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苏如也活了五百多年,但是真要论身体素质,未必比这些小年轻们差! 毕竟他们最次,也是通玄境修行者! 苏如甚至是洞天境! 保不齐这朝堂上的官员们换了一茬,他们还能颤颤巍巍坐在前面! 三人落座后,苏如轻咳一声,环顾左右问道:“诸位大人,有事启奏,无事便竖起耳朵仔细听...” 停了约莫十息左右。 见无人走出队列,苏如缓缓道:“既然诸位大人无事,那...” “苏相,本宫有事启奏!” 就在满朝寂静时,那漆黑如墨的王座上,忽然响起一道冷冽声音,将苏如的话打断! 随着冷冽声音响起。 两仪殿内王座上突兀亮起数盏灯火,将一袭明黄色蟒袍照亮! 太子李承定,在东宫嘶吼咆哮了一个多月后,终于又坐上了监国王位! 其身旁, 拱手站着身穿暗红色宦官朝服的高力士... 苏如眸光微诧,抬头看着斗志昂扬的太子李承定,沉默半响后才幽幽道:“诸位大人,请随本官觐见太子殿下!” 打盹儿的官员们倏然醒了! 条件反射躬身行礼,同声唱道:“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 李承定目光扫过满朝文武,脸上浮起一丝潮红! 他做了十几年监国。 这样的景象早已司空见惯。 可不知为何,今日给他的感觉格外不同! 就好像一个小丑骤然披上了龙袍,高高在上的衮衮诸公们,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而他, 却可以不用负责! 甚至无视他们的喜怒。 更不用理会什么乱七八糟的派系脉络。 除了诸无常和高力士,全都是乱臣贼子... 这一刻, 看着黑压压的头颅。 他甚至隐隐升起些变态的想法。 这衮衮诸公,有一个算一个,迟早有天要把他们脑袋拧下当球踢..... 心中念头千转,李承定嘴角勾起诡异笑容... “诸位爱卿,请平身!” 朝臣们直起身子,偷偷遥望这位颓废了一个多月的太子殿下,倏然都有些惊讶,因为此时李承定给他们的感觉。 竟如同脱胎换骨一般,浑身散发着强烈自信! 嘴角勾起的笑容更让人捉摸不透... 恍惚间, 他们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位初登宝座君临天下的皇帝陛下! 三位阁老坐在小桌子上,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都从目光中看到了诧异! 几人顿时明白。 这事儿... 不是他们干的! 李承定将他们的惊讶尽收眼底,幽幽笑道:“众爱卿,为何支支吾吾一言不发?” “臣等在等殿下发话...” 苏如拱手道。 “本宫不急!” 李承定笑道:“苏相,你们先处理正事儿,本宫的事儿都是小事儿,不急!” 苏如微微一怔 这睚眦必报心如麦芒的太子忽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沉吟半响。 他从袖中抽出一本厚的册子,开口道:“岁末将至,本官和冯公、秦公监中外宫考使,抽调近千国子监生,已完成本年考绩并整理成册! 长安有司官吏,除开守孝、请病、二百七十五人,尽皆入册! 本官念到名字者,请自褪乌纱,跪至午门!” 此言一出。 犹如寒风刮过,不管有没有事儿的文武大臣,尽皆心尖儿微颤! 贼他娘。 今年的京察来得这么突然? 这三个老不死,多少有些不讲武德了啊! 而且竟然让国子监的学生们做了考官? 叫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犊子掺和,便是没事儿也查出事儿了! 有些真有事儿的。 更是双眼飘忽不定,估摸着那根柱子结实些,能够一下撞死。 人死罪消… 总好过入了天牢,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凄惨下场! 便在这满殿惶恐中,苏如缓缓翻开了册子... 此时他手里捧着的,不是一个个冷冰冰的名字,而是一颗颗滚烫的头颅! 嘴唇轻启,苏如缓缓道:“叶...” “等一下!” 王座上,李承定忽然开口,又一次将苏如的话打断! 苏如脸色微黑。 合上书册,抬头看向王座上挂着诡异笑容的李承定:“殿下,要不您先来?” “呵呵...” 李承定目光扫过大殿,目光在几位叶姓官员上微作停留:“苏相勿怒,本宫只是觉得,京察何等严肃之事,事涉百官升贬,甚至是项上人头,交予国子监学生,是否太过儿戏了些?” “殿下...” 苏如目光冷寂,沉声道:“此事是老臣、冯公、秦公监中外宫考使,国子监不过是从中协助罢了! 而且此事中书省早有定论,事涉考绩、并非儿戏...” “本宫依旧觉得不妥!” 李承定勾起嘲讽笑容:“相信诸位大人亦如此,不信苏相可以问问他们...” “臣附议!” 大殿内,两个叶姓大臣慌忙出列,颤颤巍巍道:“国子监生参与京察,于理不合,三位阁老...此举不妥!” 见这一幕。 李承定嘴角勾起,幽幽道:“诸位大人,这册子可厚可厚? 啧啧, 也不知多少人头,经得起刑部的刀子砍哟...” 此言一出。 满朝文武不再支支吾吾,异口同声道:“臣等附议...三位阁老此举不妥,此考绩理应作废,殿下英名...” 三个小桌子上。 苏如、冯敬之、秦魏先目光交错,明白大势已去... 万万没想到。 太子在东宫鬼哭狼嚎了一个多月,再次坐上那个王座时,竟变得如此诡异难缠起来! 纵观这十五年来。 满朝文武,恐怕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如此诚挚地赞美他! 当他裹挟这满朝文武逼宫时。 即便是三位位极人臣的阁老,也只能暂且退步! 沉默半响。 苏如环顾左右,平静问到:“殿下,您认为应当如何?” 太子诡异一笑:“高力士...把册子呈上来!” 高力士应诺。 躬身走下高台,双手摊起。 苏如脸色微黑。 摔袖将册子放在高力士手上,冷哼一声坐在了桌子上! 他为了这次京察考绩谋划了许久,甚至不惜舍弃了几个重要位置,让冯敬之和秦魏先点头! 为的就是一举肃清朝廷内滋生的鬼魅魍魉! 可惜... 眼见事成时,竟叫李承定这诡物给毁了! 不过如果这就缴械投降。 他也不是苏如苏相了! 这册子不过是备份而已!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交出? 先前摔袖时他早已把记录了罪证的原册收入须弥戒。 人证物证俱在,事后一一清算便是! 跳梁小丑,总有落幕退场的时候…… 李承定接过册子。 漫不经心翻开,看一眼便抬眼朝大殿内望去。 然后又看一眼... 如此反反复复... 底下文武大臣们,愈加惶恐不安起来! 总感觉那册子上头,多半记了自己的名字! 许久之后... 李承定终于看完了册子,倏然合上,目光扫过大殿,幽幽道:“诸位大人,你们...也不想这册子公诸于众吧...” 第106章 太子,疯魔了...” “诸位大人,你们...也不想这册子公诸于众吧...” 听着这怪异的语调,满朝文武瞬间便领悟到了其中真意。 太子殿下… 大约是在威胁他们! 一时间尽皆沉默,安静等着下文! 三位阁老也闭目不语。 当然, 他们和这满殿文武不同,只是懒得理会这诡物罢了。 毕竟这册子就是他们一手打造的,谁上册,谁该死,他们心中自有账本。 甚至哪怕不是,以他们的阶位,只要不是发疯了造反,再大的罪过对他们来说,大约都只是清风过岗而已… “哼,一窝子挨刀的货色~” 李承定看着一言不发的朝臣,心里鄙夷不已! 如果一个多月前看到这册子,他或许还会暴躁如雷,毕竟他们祸祸的是他的天下,是他的未来! 但现在却不会了! 现在他只会鄙夷这些愚蠢的硕鼠,居然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便把脑袋寄在了别人刀下。 鄙夷之余,还要扼住他们的咽喉,捉住这些他们的尾巴,威胁他们交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嗤笑一声后。 李承定缓缓道:“本宫听说、兵部尚书府...还空着?” 此言一出。 大殿内倏然一静。 朝臣们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向那三张小桌子之一,那位前朝大司马,如今的帝师、中书省阁老秦魏先身上...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 兵部尚书的权柄,秦阁老早有安排... 甚至,秦阁老幼子秦霸天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李承定也将目光看向秦阁老,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这老家伙在朝堂扎根多年,势力盘根错杂,门下徒子徒孙无数。 又有幽州门阀世家支持,加上有着帝师的名头,向来不把他这监国放在眼里... 李承定初掌监国时,雄心壮志,提出的许多建议,都叫他给硬生生顶了回来... 最过分的是, 这老家伙居然不耐烦地说他建议的不错,以后不要建议了... 如果这老家伙看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却也麻烦… 这一瞬, 李承定心中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他内心挣扎时,诸无常那掷地有声的话又在耳边炸响:“既然陛下抛弃了你! 你更要证明给他看,没有他,你一样能坐上去! 哪个君临天下的圣皇, 是靠别人怜悯得来的皇位? 不都是自己从尸山血海里爬起来的?” “轰!” 这些话如同大道雷鸣,将他内心的恐惧抹平。 下一刻。 李承定胸腹间涌起无数伟力,一股浩瀚气势溢出,微屈的脊梁缓缓挺直... 双目如炬,俯视秦魏先:“既然兵部尚书府的主人悬而未定,本宫倒是有个人选,不如叫他出来,给诸位大人掌掌眼,看看他有没有那个福分,能够入住?” 此言过后。 整个大殿内,卷起一股莫名的压抑! 秦魏先抬头看着李承定,那浑浊的眸光中幽寂一片,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 李承定迎着他的目光,脊梁挺直! 这一刻。 所有人都摒住呼吸,他们甚至有种感觉,如果此时有谁敢走到他们目光之间,恐怕会被瞬间洞杀! 许久之后。 秦魏先腐朽面容荡开,嘴角挂起嘲讽笑意,如同枯死的老树忽然发了芽:“殿下既然想看,那便看看好了...” 李承定嘴角一歪,不顾身后早已流淌的冷汗,强撑着脊梁,嘶声道:“高力士,召诸无常入殿...” 高力士低声应诺,跨立唱道:“召东宫太子洗马、诸无常大人入殿...” 随着他话音落下,大殿外的值守太监们依次传唱,尖利的和唱声荡漾而去,最终传入白玉京内的待召殿! 文武官员们都侧目看着大殿外! 朝会发展至此,太子几乎已经是穷图匕现! 所有人都门清,太子之所以变得如此诡异,甚至硬抗三位阁老,所为的,便是这兵部尚书的位置! 而且以太子过往的行径来看,大概是没有这种脑子能掌控全局的! 这种恰到好处的时机、这种玩弄人心的手段! 恐怕都是那位诸无常在背后阴戳戳发力! 不然为何太子一个多月不上朝,一上朝便刚好撞见了磨刀子的苏相? 诸无常,他们并不陌生。 甚至当初还和他们站在一起打过盹儿! 只是犹如昙花一现,在御史中丞的位置上坐了没几天,便因为举荐小侯爷担任天使,被太子推出去顶锅了! 没想到如今他一朝归来。 竟觊觎上了那权势滔天的兵部尚书之位! 不多时。 一袭布衣的诸无常出现在大殿门口,只见他两鬓微白,脸上古井无波,行走间如闲庭信步,仿佛不是入宫觐见,只是来访友而已! “这厮倒是好气度!” 见他这副卖相,朝臣们心下微赞! 只是觉得那鬓角的微白有些刺目,一时间倒记不清他做御史中丞时是不是也这模样了! 毕竟官员太多。 不是往来频繁之人,谁又会关注他头发? “下臣诸无常,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阁老,见过诸位大人...” 诸无常身子微屈,不卑不亢行礼。 “诸大人...” 李承定嘴角微翘,淡淡道:“本宫欲举荐你任兵部尚书之职,秦阁老似乎有不同见解,你向秦阁老说道说道...” 诸无常目光看向秦魏先,躬身行礼道:“秦阁老请考教!” 秦魏先双眸微闭,仿佛没有听到诸无常的话。 诸无常也不恼,躬身不起。 大殿内的气氛,便这般诡异的安静下来。 大臣们都不知道秦魏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时间如流水。 半个时辰过去。 诸无常依旧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秦魏先依旧没有开口,甚至人们听到了他鼾声渐起... 直到午时钟声敲响,秦魏先才缓缓睁开眼,声音幽冷道:“老臣乏了,先请退朝...” 然后他便若无旁人地走出了两仪殿。 满朝文武一头雾水! 李承定嘴角勾笑,目光冰冷地看着秦魏先,他知道,这一局,他赢了... 秦魏先离开后。 李承定又拎起那厚厚的册子,高高扬起,目光扫过大殿幽幽笑道:“本宫任命诸无常为兵部尚书,执掌兵部权柄,诸位谁赞成,谁反对,?” “臣等无异议!” 满朝文武顾不得思索秦魏先这诡异举措背后的根由,齐声应诺道:“诸无常大人才思敏捷、文武双全,由他执掌兵部最合适不过...殿下英名!”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 李承定手臂振动,厚册化作碎屑纷扬,他俯瞰满朝文武,嘴角挂笑:“高力士拟旨...原太子洗马诸无常,才思敏捷、文武双全,受百官同荐,上任兵部尚书一职,执掌兵部... 此命即刻生效,着有司传告诸郡... 散朝!” “遵旨...” 高力士应诺行礼。 满朝文武依次退朝。 人群散尽后, 太子坐在监国王座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蓦然笑了起来,初时压抑,渐渐变得激扬,最后笑声震动四野... 监国十五年。 他从未像今天这么痛快过! 初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左右权衡、到后来野心渐起、培植党羽、勾连朝臣! 再到一个多月前的心如死灰、绝望嘶吼! 各种心绪都有, 就是没有过痛快! 只是从今天开始,不一样了! 他不在乎了! 不需要权衡利弊,不需要左右权衡,也不需要在乎武德的看法! 总归。 这监国之位,他能坐一天算一天! 大唐爱亡不亡,天下爱乱不乱,武德爱死不死... 大殿外。 还未走远的满朝文武回头看着空荡荡的两仪殿。 听着这猖狂诡异的笑声... 脑海中不约而同泛起一个念头:“太子,疯魔了...” ...... 第107章 他不是蠢,只是聪明的不太明显 青楼、鹿阁... 朱鹿儿熟稔将从西域传来的葡萄酒替庄墨斟满,又给陈知安温上一壶绿蚁、摆上几碟小菜,微微屈身退出她的阁楼! 庄墨自打和陈知安厮混后。 逐渐也从那一肩挑起整个文坛的巨儒变成了青楼老酒鬼! 隔三差五便来青楼打秋风,连半枚铜板都没掏过。 甚至每一次来, 他都要让朱鹿儿或苏熏儿研墨侍候,白白耽误她们挣钱! 可她们依旧从未有过怨言。 因为庄墨是她们的老师... 当年正是他洋洋洒洒一篇檄文,把拒女子入学堂的腐儒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又顶着流言蜚语,在长安城南书院,开了第一家接收女弟子的学堂! 这才让天下女子可以正大光明地自称书生! 当年朱鹿儿和苏熏儿家道中落前在城南书院入学,座师正是庄墨! 朱鹿儿退下后。 庄墨持筷拈起一片刀鱼吃下,幽幽叹息道:“知安,老夫好像从未和你道过谢!” “谢从何来?” 陈知安也捡起一片刀鱼。 将竹筷放在阳光下,筷尖儿的刀鱼薄如蝉翼、晶莹剔透,他知道这定是小清儿亲自抄刀... 如今青楼之中,除了他之外,只有小清儿有这么娴熟的刀法! 果然只见鹿阁外。 一袭青衫的李清儿正仔细擦拭杀鱼刀上的油脂。 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李清儿回头朝他嫣然一笑。 这一笑,恰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顿时整个青楼都能听到惋惜的嗟乎! 陈知安不当人子! 暴殄天物啊! 名动长安的花魁,竟叫他拐骗成了粗鄙的杀鱼女! 陈知安不以为然。 只是看着李清儿腰间平平无奇的刀囊,心想让老二打的刀,也应该快好了... “知安?” 庄墨筷子朝陈知安眼前扫过,不满道:“你浑小子和老夫喝酒,还敢分神?” 陈知安回过神来,不满地瞪了庄墨一眼,冷笑道:“我是她们的老板,对她们好些是理所当然的事,用不着你这秋风客来谢!” “呵呵!” 庄墨脸皮贼厚,笑而不语! 又持筷吃了几片刀鱼,他摇晃着夜光杯,感慨道:“这次京察,果然如你料想的一样,满朝文武,数来数去,竟没有几个是干净的! 幸好此事被太子从中作梗拦下,不然依老师的性子,今日这长安城恐怕真就要人头滚滚了!” “毕竟有国子监的学生们参与...” 陈知安笑道:“也就是时间太短,再久点,恐怕那册子还得厚上几分,保不齐你这老家伙都要在上面落个名!” 言及至此,陈知安顿了顿。 端起桌上温暖的绿蚁幽幽道:“而且,你也错看苏相了! 如果他真想杀个人头滚滚,太子哪怕再疯魔,又怎么能阻止他的杀意? 毕竟他可是立儒术为道种的洞天境宗师啊! 当初只一语道出便破了西佛菩萨的佛法,他不让太子开口,太子如何开的了口?” 庄墨眉头微皱。 许久之后才沉吟道:“你是说...老师故意隐而不发?” “不然?” 陈知安嫌弃地看了庄墨一眼:“光是长安便有三百多个官员、近千衙门佐吏,岁末将至,把他们的头砍了,谁来做事? 总归人证物证俱在,头什么时候不可以砍?” “是这样?” 庄墨身为文坛巨儒,又是国子监大祭酒,在朝中影响力极大,但政治嗅觉却极其一般,不然当初也不至于傻乎乎跑到太极殿跪骂太子失德! 如今听陈知安这么一说。 将信将疑… 转念又想到老师那如渊似海的城府,不由得信了几分。 陈知安说的不错。 老师以寒门之身,能够在朝堂屹立五百多年而不倒,甚至在两仪殿内有了座儿,他如果真想出手,太子恐怕也没办法阻止! 不过老师为了啥? 难道就为了白忙活一场? 或者... 就为了让太子抓住机会,把诸无常推上兵部尚书的位置? 想到这种可能! 庄墨脸色骤变:“老师...支持的竟是太子?” 陈知安许是和老管家待久了。 见庄墨眼里透着清澈的愚蠢,也不解释,只是阴恻恻一笑... 庄墨失魂落魄地走了! 离开前。 他甚至对陈知安抱有愧疚,连那壶还未喝完的葡萄酒都没有拎走... 陈知安站在鹿阁遥遥看着失魂落魄的庄墨眉头微皱。 苏如苏相... 这些老东西,果然不可以小觑,陈知安只是给庄墨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这次京察,可以让国子监学生们有点参与感。 苏如便毫不犹豫地接了招。 甚至通过庄墨这老憨憨,不着痕迹透露了会在今日磨刀的消息... 于是才有了诸无常清晨时对太子掷地有声的劝诫... 诸无常是十三寇的军师。 金科巷流血夜,正是诸无常耗费了无数心力才保住了李承安的肉身不坏,甚至不惜损耗修为,只五十几岁,两鬓便染了白霜。 待七大家围住尚书府时,他又趁乱混入了围杀队伍。 成了青楼最尊贵的元石会员... 李承安离京前向陈知安透露了他的身份。 两人勾搭成奸,一拍即合。 合伙又把高力士送入了太子府。 成为内侍监执掌,今日之后,更是在李承定的授意下,已经重组了听风楼... 可以说。 在那座皇宫内,不算随同武德深居太极殿的那几位太监! 如今的老高,已经是明面上权力最大的宦官... 苏如和陈知安甚至没有见过面。 只是通过庄墨自己都不知道的几句传话,便钩织了一张巨网。 一方面将诸无常推上兵部尚书的位置、一方面扼杀了秦魏先把持兵部的野心! 秦魏先在军部权势太大。 军中将领许多都是他的老部下,如果再让他执掌兵部,掌控武将升贬、总理军部后勤,巡视戍边、恐怕朝野中无人再能与之抗衡了! 这也是为何秦魏先在朝堂上一言不发的缘由! 他知道、自己还是急了! 秦魏先、冯敬之、苏如... 这三位常青树般的阁老之中必定有人与武德君臣一心! 只是不知道是谁,或者三者皆是… 武德深居太极殿,除非他疯了,不然不可能放心让太子那蠢货监国... 看了许久后, 陈知安摇了摇了头,返身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我真蠢...凭白想这些干嘛?” ...... “知安不是蠢,他只是聪明的不太明显...” 大唐恕州! 下辖岷山十万大山和河西郡、河西再往西北走上万里,便是其首府之地,黑水城... 黑水城偏居一隅人烟稀疏,却能成为恕州首府,只因为一人! 五百年前那位剑开天幕,斩落准帝的剑圣朱轻候! 因为他正是出身于黑水城! 当年他肩上扛着木烛、手里拎着劣酒,摇摇晃晃出了黑水城,然后再也没有回去! 只是随着他名声越来越响,剑法越来越高,黑水城也逐渐映入人们的视野... 直到他剑开天门,一剑将跨门而出的准帝斩落后,黑水城便成天下剑修眼中剑阁之外的另一个圣地! 大唐立国后。 更是将黑水城立为恕州首府,本欲让朱轻候的后代执掌权柄,奈何朱轻候以剑为伴,白活了近千年连个老婆都没有。 自然也就不会有后代! 最后人们发现这偏僻小城农匠们打造的农具格外耐用,仔细研究后发现原来都是以横贯黑水城的那条黑水淬火! 于是太祖皇帝大手一挥,把当年替朱轻候削木成剑那位玩伴的后代任命为黑水城城主,又收黑水作坊为官用,化为剑炉! 至此… 天下剑修,渐渐传出了铸剑只用剑炉,练剑只学剑阁的流言... 此时,黑水城一座剑炉内。 陈知命正光着膀子,对着身旁抠脚丫的老李义正言辞道:“虽然我打的刀模样不俊,但至少耐用...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知安! 毕竟他... 是给了钱的!” 第108章 剑圣炉 雁荡山一战! 陈知命强行调动三千剑气,一剑斩杀四尊通玄境小宗师,致使本就四处漏风的气海瞬间破碎! 虽然有墟火缝缝补补,又有蛟龙驮剑梳理杂乱的剑气,但他依旧身受重伤,甚至近乎瘫痪… 老李也好不了多少。 他被朱轻侯剑意困了五百多年,气海早已枯朽,就连本命剑都不知丢到了哪里,已经算是半个废人。 这也是当初他说至多只能出三剑的缘由… 琅琊城内,他以枯枝为笔替薛衣人画了一杆枪。 又在御剑宗彻底引爆剑气,勉强算第一剑… 姜道玉持圣兵而来时,他持木棍将之劈退,这是第二剑… 雁荡山一剑斩开天幕,拖拽手持圣兵的洞天境圆满姜道宗和持半圣兵的洞天境奚梦青入天外,这是第三剑… 所以当他手持木烛斩杀奚梦青抢了神火炉、又将隐藏颇深的姜道宗吓得落荒而逃后,他气海仅存的剑气,已然消散殆尽… 木烛是朱轻侯初涉江湖时的佩剑,近千年过去,早已跻身圣兵之列。 但这世间,除了拖拽朱轻侯剑意入气海的陈知命,没有人有资格用它! 剑魁更不可能。 因为当年朱轻侯轻飘飘一剑将狂拽到没边的剑魁斩落时,手里握着的正是它。 所以剑魁手握木烛,其实和握着木棍区别不大… 那日他从天外降落,将奚梦青寄存于神火炉的道种搅碎随手丢给钟言后,直挺挺倒在了车顶。 钟言懵懵懂懂接收奚梦青的遗产后,造化之门大开,阴神疯狂滋长! 竟一举从普通人连破数境,一跃而为化虚境修行者。 成为他们三人中最强的那人。 彼时看着两个忽然变成了废人的剑客,钟言眼波流转间,做了件违背祖训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将剑魁扶起坐直,用一根木棍撑着他的身体。 又将剑气逐渐平息了的陈知命抱在怀中,小心翼翼替他梳拢乱发! 陈知命意识恍惚,心下微暖。 估摸着等伤好了后,还是再确认下她到底有多少钱… 哪知钟言竟不讲武德,没给他这机会。 直接摁着他的头拜了天地,证婚人便是被木棍撑着的剑魁老李… 礼成后, 她把剑魁丢到小树林,在那四处漏风的马车里强行圆了洞房… 事后钟言一脸认真地表示会负责,心满意足地背着陈知命拎起老李御风回了河西钟家。 于是乎... 迷迷糊糊的陈知命! 就这么成了钟府的的女婿! 这还不止。 在河西钟府,她甚至给老李也寻了个寡妇,而且差点就成了… ...... 将黝黑丑陋且布满了浅坑的杀鱼刀举起,陈知命学着那些铸造大师的模样仔细端详,许久之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是我第一次铸出农具以外的杀器,就叫它初一吧,知安肯定喜欢...” “二十枚元石就铸出这玩意儿,就是叫它圣兵都没鸟用...” 老李嫌弃地看了杀鱼刀一眼。 心想也就陈知安人傻钱多,要换个人,非叫你退钱不可... 陈知命不以为然。 将杀鱼刀小心翼翼地插入刀鞘,一脸严肃道:“老李,去把牌子挂上,以后我的剑炉,接铸剑的活计了!” “你认真的?” 老李嘴角微抽,忍不住劝诫道:“陈小子你好歹也是剑道天才、又是河西钟府的女婿,何至于此..... 真要为了钱,河西钟家任你索取还不够吗? 总归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咱们软饭硬吃也没人敢说啥! 要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你就当是钟言那小妮子付给你的朴资也好啊!” “我凭本事挣钱,不寒碜...” 陈知命见老李言语挚诚,略微感动,负手叹息道:“知安都能开青楼,我开个剑炉而已,不会辱没我的身份...” “这特么是辱没你身份的事儿么?” 老李指着地上那块上书'剑圣炉'的牌匾骂道:“这他娘的是坑蒙拐骗啊,那些小伙子们掏空钱袋子,为的是仗剑走天涯,可不是为了劳什子仗烧火棍! 当年老子就是这么让你们这些奸商给坑的!” “老李...” 陈知命幽幽看着剑魁:“你是要成为在下的大道之敌吗?” “艹!” 老李闷闷骂一声,捡起地上的牌子愤愤向门外走去… 一代剑魁,终究是错付了… 就在他正挂牌匾时。 远处走来一青衫女子,女子头别玉簪,腰间佩剑,老远就施施然行礼:“钟言见过剑魁前辈!” “嗬嗬~” 老李老脸板起,别过头不理她,他怀疑自己上辈子大概是作了大孽,才叫他这辈子遇到这两口子! 一个趁他不能动的时候把寡妇往他床上送,另一个则整日气他! “前辈,夫君呢?” 钟言对老李的态度并不介怀,毕竟事儿确实是她做的不假。 琅琊一行,把钟言从小竖立的观念尽数摧毁,让她几乎从内至外换了个人。 要放从前, 别说做这种事,就连想都不敢想。 如今她身上再也找不到大家闺秀温婉可人的模样,在江湖侠女的路上渐行渐远! “你自己不会看?” 老李闷哼一声,多多少少有些后悔把神火炉丢给了这妮子! 当时也是莫名想到琅琊城外悬崖上那执意要随陈知命一起赴死的可怜女子,顺手罢了! 没想到差点成酿成大祸! 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毕竟朱轻候剑之所以那么快,就是因为他打了一辈子光棍! 他是立志要做剑圣的人,怎么可能沾染那些红粉枯骨! 见老李大约还在生气。 钟言也不再理他。 自顾抬头看着门匾上那三个扭曲大字赞叹道:“夫君的字剑意森然,别具一格不落俗套,就算只给他们铸根烧火棍,他们大约也是不亏的...” “呵,你们倒是夫唱妇随...” 老李嘴角一抽,这两口子不愧是一家人,连不要脸的模样都如出一辙! 陈小子在剑道上的造诣他是信服的,可要论书法和铸剑… 狗都不如! 剑炉内正哐当打铁的陈知命听到钟言这由心而发的赞叹,不由得嘴角勾起:“这才对嘛,我怎么可能是外头那些奸商? 我明明可以抢... 却还是给了他们一根烧火棍! 这黑水城,再找不到比我更厚道又老实的铸剑大师了...” 这想法并不是他找的理由,在陈知命心里,他真是这么想的。 毕竟他之所以开剑炉,除了诚心诚意想要挣钱外。 更深层的原因,还是被逼无奈。 那日, 当他揣着巨款走进黑水城时,剑炉遍地热火朝天的景象让他错以为断剑重铸之日就在眼前! 在心思缜密明察暗访走遍整个黑水城后。 他终于忍痛掏出元石放在一位头发花白臂若虬龙的铸剑师面前。 然后便见那位传说中厚道又老实的铸剑大师捡起堆在桌上的元石,头也不抬道:“勉强可以铸一柄寒铁剑,如果要刻字,是另外的价钱...” 那一刻,陈知命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沉默许久,他不死心地问道:“一千元石外加三百二十七两百银子和五个铜板...只寒铁剑?只一柄?” 那位铸剑大师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不然?” 于是陈知命默默收回桌上的巨款。 拎着木烛去了城主府,将木烛搁在朱轻候那位儿时玩伴后代重孙的脖子上。 用既兴奋又愤怒的诡异语气道:“我要一座炉子,立刻,马上...” 然后就有了这名头吓死人的‘剑圣炉’! 第109章 剑炉第一个客人 “夫君,该回家吃饭了!” 钟言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陈知命打铁,直到他放下铁锤,才适时开口道:“今儿做了你最爱的烧雁和清蒸鳕鱼,是知安昨日刚飞剑寄来的...” 陈知命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 迎着钟言那花痴似的目光,想起那羞耻的夜晚,轻哼道:“老李的酱龙骨做了吗?” “当然!” 钟言见陈知命这神态,眼角眯成一条线,笑吟吟道:“妾身亲手杀的大蛇哦,可累了!” 陈知命嘴角一抽。 老李说的不错。 女人,果然只能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自打和钟言莫名其妙成婚后,居然渐渐抵抗不住这女人撒娇... 莫名叹了一口气,陈知命走上前去握住钟言伸出的小手,朝剑炉不远处的一座院子走去! “夫君,今天城主又来了也,他家孙子温小二马上过百日大寿,问你能不能把木烛借给他玩两天...” “哦...” 陈知命轻哼一声:“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是拒绝啦...” 钟言笑呵呵道:“早些天就给他们看过了,要借过去玩,是另外的价钱...” “你做得对!” 陈知命点了点头:“第一次给他看就没收钱,别想再看第二次,除非他免了咱们开炉的税钱!” “嗯,听夫君的!” 两人手牵着手在前面走着。 钟言叽叽喳喳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陈知命偶尔附和一句,只在谈到钱的时候话才多些。 老李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地上合拢的影子,莫名觉得牙口有些酸。 那寡妇其实也算俊俏... ...... 回院子吃过饭。 陈知命又喊上沦为废人的老李去剑炉接客。 毕竟‘剑圣炉’的牌子已经挂了出去! 他预想很快求剑的剑客们便会把门槛踏破,哗啦啦的银子不要命的往自己兜里钻。 他甚至已经想好不能像城里那些奸商一样,得做个厚道老实的铸剑师... 铸剑一千元石、刻字可以免费... 转眼大半日过去。 街道上熙熙攘攘,临街剑炉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剑圣炉的门却连半只鬼影都没迈进过… 陈知命和老李坐在门槛上,目光幽幽看着门外路过的江湖游侠儿,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游侠儿年约二十! 气息虚浮,是个初入先天境的小修士。 他此行! 必定是为了寻一柄剑! 因为他一路走来,已经看了许多家剑炉,而且每家都仔细询问过价钱... 陈知命已经做好了接待他的准备。 怎料那厮只是撇了一眼,便步履不停地朝远处走去。 甚至还回头不屑地哼了一声! 陈知命呆呆地看着游侠儿,又抬头看了一眼剑意森然的门匾,嘴角微抽,一步迈出,瞬间出现在那游侠儿身前:“你为什么不进来,甚至价钱都不问?” 那游侠儿看着忽然挡住自己路的陈知命,问道:“不进来犯法吗?” “不犯法...” 陈知命道。 那游侠儿又问道:“不问价钱犯法吗?” “不犯法...” 陈知命继续道。 那游侠儿眉头一挑:“那你为什么拦我的路?告诉你昂,我是剑阁的人!” “剑阁的人?” 陈知命扫过游侠儿的气海,幽幽道:“既然是剑阁的人,为什么不进来,甚至价钱都不问?” “不进来,不问价,犯法吗?” 游侠儿眉头挑的老高,就像两柄即将起飞的剑。 “犯法!” 陈知命点头道。 随即轻轻一推,游侠儿霎时如一根羽毛般轻飘飘荡入剑炉:“老李,快关门接客!” 老李老脸微黑,从门槛上起身,吱呀关了大门! 贼他娘, 第一次见绑客人来铸剑的! 入了剑炉后。 那游侠儿终于有点慌了,挺胸道:“给你说昂,我是剑阁的人,你要敢乱来,我一支飞剑向天,立刻就有剑阁三千剑修朝你这破炉子问剑!” “哦?” 陈知命嘴角微翘,手掌向虚空轻轻一拽... 只见剑炉内, 有三千残剑瞬息抬头! 密密麻麻的残剑泛着寒光,遥遥指向那游侠儿:“是这样的三千剑吗?” “你...你...我..” 看着凭空出现的三千残剑。 游侠儿神色骇然,目瞪口呆! 许久之后才缓缓恢复神志,猛地跪在地上凄惶哭道:“剑主大人,我只是没有进来,没有问价钱,可罪不至死啊!” 陈知命脸色微黑。 我果然不如知安许多啊! 第一个客人... 居然被吓破了胆! ...... 那游侠儿终究还是铸了剑,他甚至没有像在别处那般挑挑拣拣,也没有问价钱... 爽快无比地掏出了须弥戒里所有元石。 恰好一千二百枚! 游侠儿出身河西,是河西郡守的独孙,打小就立志要做一个剑客,为此甚至把名字改成了剑! 姓范,名剑! 半个月前,他终于成功跻身先天境成为一个修行者!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借了家里一千两百枚元石,只身闯入江湖,来寻他还未配好的剑了! 世人皆知, 铸剑只用剑炉,学剑只学剑阁! 既然要做剑修。 自然是要铸最好的剑! 而且他还打听到黑水城最老实厚道、水平最高的铸剑师,铸一柄剑需要一千枚元石、刻字另加两百... 先前在街上询问,不过是闲逛罢了。 他真正要去的,正是陈知命不敢去的那座剑炉! 而他之所以不入剑圣炉,概因那牌匾上的三个字太丑,门槛上那两人目光又太期许! 真正的大师, 不可能对求剑者露出那种可怜巴巴的目光! 所以他才视而不见,甚至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听范剑讲完始末,陈知命默默收了元石! 让他三日后登门取剑! 而且还特意交代,这是剑炉铸的第一柄剑,肩负着莫大的荣耀,是有特殊意义的,要他好生相待! 其剑道之路,将从这柄剑而起! 至于命名权...就不给他了。 毕竟以范剑的智商,大概也取不来什么好名字,只能凭白辱没这特殊意义的剑! 对此,范剑当然没有半点意见! 甚至喜极而泣,发誓将以这柄剑作为本命剑! 传承无上剑道! 陈知命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亲自送他出了剑炉... ..... 转眼便是三日过去。 随着一道剑吟响起,陈知命缓缓收回手里的锤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铸剑天才级大师铸造的第一柄剑。 光听剑吟,便知道不凡! 老李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默默又收了回去! 罢了... 总归这里没人认识老夫,就当我死了吧! 不多时, 范剑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迈入了剑炉的大门... 毕竟剑圣炉的主人。 是传说中在剑道上一骑绝尘、傲视当代无敌,与剑魁比肩、甚至有望追逐剑圣朱轻候的陈知命... 以他在剑道上的造诣! 想必铸出来的剑也绝非等闲! 三日前范剑在踏出圣剑炉后,很快就猜到了陈知命的身份! 身为未来的剑修。 剑道上出名的同行者他自然早已烂熟于心! 九月初九, 陈知命信手拈来,以无双剑意一剑废了同样领悟了无双剑意的御剑宗圣子姜华雨... 有传言他甚至没有见过无双剑,只是登山时遥遥看了一眼,便领悟了一剑出而天下惊的无双剑意! 如果一剑废掉姜华雨还只是让他傲视当代... 那么满湖剑意尽出,一剑斩破御剑宗大殿、重伤洞天境宗师奚梦青的事迹,便将他推向了与剑魁比肩、甚至有望追逐剑圣朱轻候的高度! 当同龄的天才们都还在御气境、化虚境打生打死时。 陈知命的对手已经成了通玄、洞天这些老一辈宗师... 甚至有人说剑道一途,陈知命独占一座江湖... 不过范剑更喜欢那句不知从哪里流传出来的话:“大荒天下剑道共十斗、陈知命独占十二斗,天下倒欠他两斗!” 第110章 剑一和初一 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入门后, 范剑忍住期待规规矩矩向坐在一旁抠脚丫的老李行礼:“后辈剑修范剑,见过剑魁前辈!” 老李挠脚的爪子微僵:“......我不是,别瞎说!” 范剑微微一怔。 随即恍然大悟,露出了然眼神… 定是剑魁前辈低调内敛, 品德高尚! 哪怕开了剑炉,却也不想求剑的后辈们只因为他的名头选择剑圣炉。 而是要以普通人的身份和这黑水城铸剑大师们角逐。 想通此节后,他越发期待起自己的剑来… …… “你来了…” 陈知命手里捧着一个剑盒,目光深沉地看着登门的范剑! “我来了!” 感受到陈知命的郑重,范剑心潮涌动,声音低沉道:“来取我的剑!” “你早该来的…” 陈知命深沉道:“离约定时间,你晚了半个时辰!” “可我还是来了…” 范剑目光落向剑盒:“我已经感受到了它的厚重…” 陈知命手指拂过剑盒,目光柔和道:“它是剑炉开炉后的第一柄剑,以西域寒铁而铸,身长三尺三,重九十九斤… 吹毛断头,斩铁如泥! 希望你… 好好待它!” 说完他将剑盒郑重递给范剑,转身负手道:“拿着它,别打开,立刻离开,不然我怕舍不得让你带走它…” “好,我必以命待之!” 范剑接过剑盒捧在手中。 郑重点头! 虽然入手觉得有点重,将来御剑时大约会比较费元气。 但看陈知命这视若珍宝的模样,必是宝剑无疑… 老李坐在一旁看两人这跟死了爹似的神情,嘴角疯狂扯动。 陈知命这黑心老板,为了钱真的是脸都不要了… 范剑捧着剑出去后,老李咻的一声跑去将门锁上,甚至在门上挂了暂不接客的牌子。 范剑站在紧闭的大门外,心下感动:“剑主大人果然是这黑水城最厚道老实的铸剑大师,为了我的剑,竟耗损心力至此,不得不关门歇业…” 想到这里。 他脚下生风飞快向城外跑去! 毕竟听说那位到现在都还没本命剑呢,只背负木烛游走天下。 万一他反悔了呢… 出城后, 范剑寻了个隐蔽角落,为避免泄露风声,他将所有飞虫鸟兽都撵走,这才小心翼翼打开剑盒。 入目处, 只见一柄黝黑的三尺长剑安静搁置在盒子内衬。 剑身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就连剑刃都黝黑一片,全然不似那些名剑般锋芒外露…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这大约不是剑,而是一根长得像剑的烧火棍! 呆呆看了半响,范剑猛然拍自己一个嘴巴:“该死,我居然质疑剑主大人,肯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这烧火棍怎么可能算得上剑… 定是剑鞘而已,拔出后才是真正的剑!” 念及至此。 范剑将烧火棍捡起,只觉入手颇沉。 手掌抹过剑身, 狠狠一拔... 风霎时停了。 “嗯?” 范剑看向烧火棍,眉头皱起,又拔了一次! 依旧一无所动! 如此反反复复拔了许久。 他终于彻底接受了事实… 因为在那烧火棍上,他寻到了剑的名字,剑一! 古来名剑自铸成那日起,便会在剑身刻上它的名字! 也就是说... 这烧火棍就是陈知命铸的剑,没有什么剑鞘... 范剑僵直站在那里。 想到自己从家里借了这么多元石远走江湖,却拎回去一根烧火棍… 恐怕不只屁股开花,得全身开花了。 一时间悲从心起, 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爹啊,我仗剑走江湖的梦,破了...” ...... 剑炉内。 陈知命不舍地向门外看许久,从三千残剑中捡起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丢入火炉。 此时那断剑上已经没了半分剑气,被炉火一烧,不过片刻便化成了普通的铁水,彻底消散在世间。 而其气海之内, 一道剑意正发出欢快轻鸣,骑蛟龙游走气海梳理剑气。 见着不听话四处乱窜的剑气,它就恶狠狠往蛟龙身上戳,似个勤快的小监工! “原来是这样... 那小子这元石花的倒也不亏!” 老李脸色复杂地看着陈知命:“三千剑修留下的残剑剑意,你是准备都送出去了?” “是也不是...” 陈知命缓缓道:“残剑剑意被我拽入气海,于我而言不过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剑气而已。 可对五百年前借剑朱轻候的剑修们来说,却是一种大道传承! 我能感受到它们想要重见天日的渴望... 只有重铸三千剑为他们找到传人,他们遗留的剑意才会彻底归心,堆砌出一座真正属于我的剑气王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半点不听话,还得拘条四脚蛇驮剑梳理! 重铸三千剑那日... 便是我剑心道种生成、跻身通玄境之时!” “好大的魄力,好黑心的老板...” 老李用鄙视且敬佩的目光看着陈知命,幽幽感叹道:“当你道种生成那日,只需一句借剑,恐怕卖出去的剑无论身处何处,都会立刻舍弃剑主向你扑来! 当年朱轻候借剑天下破开天幕那一剑,也将重现人间!” “我只是借而已,又不是不还...” 陈知命反驳道:“而且剑修借剑天下,自古以来,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那倒也是...” 老李认同地点了点头,当年朱轻候借剑天下时没借他的剑,他可不满了许久! 虽然那时候他已经残了。 但总比那些通玄境洞天境的小垃圾们强的太多不是? ..... 长安城,青楼。 李清儿看着黑黢黢的杀鱼刀,眉头微挑:“老板,你确定这是吹毛断发、杀鱼不见血的究极宝刀?” “呃,不要在意卖相...” 陈知安嘴角微抽,将那刻着初一名字的杀鱼刀递给李清儿,一本正经道:“刀为杀器,自然要敛其锋芒、遮住杀意... 我这么大个老板还会坑你区区五十枚元石不成? 你就算不信我,也得信当代剑阁之主啊! 你要相信。 陈知命铸的第一柄刀,而且还落了名字的刀! 绝不是凡俗... 好好感悟这刀的真意吧,没有垃圾的刀,只有垃圾的主人! 等什么时候你能从中领悟这刀中道韵无穷的杀意时,就可以跻身先天境,成为我一样强大的修行者了! 加油,我相信你!” “真的是这样?” 李清儿听着陈知安这一本正经的道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怀疑他坑了自己的钱。 可又没有证据… 而且仔细想来貌似的确如此! 柳先生的浩然,最初时只是五两银子铸的凡铁剑,如今还不是有了自己的名字… 毕竟老板是先天境修行者,这柄初一,或许真的蕴含了真意,自己修为低微没有领悟到而已。 不过她还是有些嫌弃。 这刀卖相着实太丑。 没有半点美感,不符合她的身份。 她花了整整五十枚元石,虽然其中两枚是请化虚境修行者飞剑传物的运费,但只凭剩下四十八枚元石,在长安城别说铸一柄杀鱼刀,就算铸造一百柄也够了! 也就是想着黑水城剑炉的名气大,刚好老板的二哥在黑水城开了剑炉,她才咬牙拿了五十枚元石。 想要打一柄吹毛断发、杀鱼不染血的宝刀,免得杀鱼时遇着有修为的鱼儿老是溅血在身上... “相信我,你行的!” 见李清儿意有所动,陈知安郑重递过初一:“从此以后,你就是一个仗刀行走青楼的刀客了!” “嗯!” 李清儿认真地点了点头,双手接过初一:“我一定好好待它,刀在人在...” 初一入手。 李清儿顿时感觉到一股冰凉厚重的气势。 让她仿佛陷入了顿悟之中。 立刻闭目感悟老板说的道韵。 许久之后, 她双眸睁开,还刀入鞘! 身上气息涌动,一股微弱元气从她体内气海缓缓滋生... 她霍然抬头,惊喜地看着陈知安:“老板,初一果然不凡,我一入手便感觉到了枯寂冰冷的厚重气势,我先天了!” 第111章 西域佛国来人 陈知安嘴角微抽。 这杀鱼刀他用脚指想都能明白绝不可能蕴含什么乱七八糟的道韵。 毕竟以陈知命那嗜钱如命的死性子来说,二十枚元石,能正儿八经用寒铁打造都已经是看在陈知安的面子上了。 先前一顿忽悠,无非是不想退钱而已。 没想到李清儿是个听人劝的! 枯寂冰冷的厚重气势... 这寒铁铸的刀子在大冬天能不冰冷枯寂么? 至于厚重,这初一跟烧火棍似得,怕是寒铁里的杂质都没祛尽,自然是比小清儿常年用的刀子重了五倍不止! 偏偏这妮子,竟真借此跻身了先天境! 这一刻, 他又一次想起常年待在藏书楼的大哥。 一个造化之门封闭且年过二十早已没有修行可能的姑娘,只是被他领着走了一遍长安,竟就成了修道天才! 他到底藏得有多深啊... 李清儿正兴奋间,没有理会陈知安的复杂心绪,吧唧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美滋滋地拎着初一出了落宝楼,找朱鹿儿和苏熏儿炫耀去了。 没能入胭脂榜这事儿,她已经忍了那两入榜的姐妹很久... 李清儿走后。 陈知安目光落向楼下柳树... 此时柳七正在柳树下埋人! 这次埋的是一个西域法僧! 法僧法号无垢。 面容俊朗,身披一袭冰蚕造练抽丝编织的袈裟,脑后映着淡淡金轮,言必称我佛,逢人必执佛礼,气度非凡! 一入长安便受到了权贵们的追捧! 短短半月不到,他游走权贵门阀,以佛法为权贵们祛除晦气,诵经念佛,可谓风头一时无两。 坊间流传,他此行是为了度化盘踞在长安的妖魔孽障,人们问他何处妖魔孽障最多时,他总是闭口不言,只是目光遥望月牙湖方向。 至此,坊间又有了谣言。 青楼老板陈知安是魔主转世,青楼女子皆为他座下妖魔,最擅蛊惑人心... 盘踞长安便是为了祸乱天下! 甚至煞有其事地盘点大唐近年来发生的流血事件,果然每一次都和那位小侯爷脱不了干系... 陈知安听到这些谣言时并没有太多关注,只让各处夜莺查探那位无垢法僧入关以来的行程... 毕竟长安城的百姓向来如此,别看现在传的煞有其事、脸红面赤,可私下该逛楼子还是逛楼子。 转头就给忘了… 直到夜莺消息传回,陈知安才知道无垢确实是为他而来。 而且这些谣言,正是无垢传出来的。 这厮自岷山靖难关递交了入关文书后,径直去了琅琊青楼,在青楼前遥遥看了许久,又去了御剑宗... 还在十里坡盘膝坐了半日。 最后才施施然来了长安! 彼时看完这些情报后,陈知安嘴角扯起冷笑。 西边那群蛮子,别看佛光普照,实际上百姓们日子过得比大唐百姓还不如! 须弥山把持整座西域,冷眼看着境内数十个部族战乱不休,饿殍遍地。 讲究一个不涉因果报应,不入人间炼狱,以达心如琉璃,成就无上果位! 总归他们不会饿肚子。 无论是谁当国王,都必须虔诚跪在须弥山下向他们上贡,接受佛法洗礼! 否则就是不尊佛法的妖魔孽障。 当年尼莫部族一位跻身大宗师境的首领不愿上供,没有按时前往须弥山下接受洗礼,当夜便有琉璃佛光自须弥山落下,将尼莫部族灭族,人畜皆亡。 那泛着金边的琉璃佛光,甚至连半点血污都没沾染! 要说祸乱天下,当世罪魁祸首,恰是那盘踞在须弥山上的佛众... 西域佛国,化虚境以下称俗僧、毕竟阴神未成,无法凝聚金轮,还在人间炼狱苦熬,没资格入须弥净土! 化虚境至虚神境,依据大道所指,称法僧或武僧! 通玄境立佛种乃至入洞天后佛种自成天地,称法师或金刚,表示在佛法已有小成,可为僧众之师者! 返真境后洞天不坠返璞归真,称大法师尊者或罗汉,意为佛法大成! 跻身圣境后,勾连大道、洞天映照现实,无论修佛法还是修肉身,皆为窥得佛法真意的菩萨! 如今须弥山上没有菩萨,佛位空悬! 执掌须弥山权柄的,是统辖法僧一脉,传无上佛法的讲经首座观空大法师! 以及统辖武僧一脉,降妖除魔庇净土不染的戒律首座戒杀罗汉! 他们二人共执权柄,执佛主法兵统御西域数十个部族和国家,疆域茫茫无边! 只是西方贫瘠,大荒天下数十万年以降,无论是哪一代的掌权者,都总在须弥山遥望东土... 他们尝试了无数年,在岷山十万大山内埋葬了无数尸骨,却从来没有真正闯出过十万大山! 每一次在他们即将成功的时候,东土这片土地上,总会莫名崛起一位镇压当代无敌的狠人,万万年前如此... 五千年前如此... 五百年前亦如此! 五百年前,须弥山上两尊佛法无边的菩萨只是在朱轻候一剑开天前遥遥望了一眼! 什么都来不及做,便被朱轻侯问剑须弥山。 一剑斩了两尊圣人和三尊大法师后,借剑天下斩落准帝! 此事鲜有人知。 或者说在斩准帝和圣人之间,人们下意识忽略了那两尊死的悄无声息的圣人... ...... 来自于西域佛国的无垢。 正是须弥山讲经首座座下法僧! 脑后金轮泛着金光,已然跻身了虚神境... 彼时看完情报后陈知安正准备去找七哥出山埋人。 却见那厮身披璀璨袈裟,竟先一步入了月牙湖。 月牙湖边乌泱泱站满了看热闹的长安百姓。 在众人目光拥簇下,无垢执佛礼登门求见,言语温和,气度非凡,让人生不出半点敌意! 如果陈知安不是早就知道这厮来着不善。 恐怕还真叫他给骗了过去! 待无垢行完礼。 陈知安阴恻恻一笑,大手一挥! 青衫落拓的柳七现身,手掌在无垢脑后金轮摁下。 无垢瞬间便没了声息。 陈知安又趁机种下一粒心神种子,想要翻检无垢的阴神记忆... 可惜失败了。 因为无垢识海内根本就没有阴神。 这不是无垢的本体,在柳七手掌落下的瞬间,其识海内的意识瞬间溃散! 只有一尊金身佛像盘膝而坐, 模糊面目上挂着诡异笑容! ...... 琅琊城外一座破败庙宇里。 一个身穿灰色僧袍打扫佛像蛛网的年轻和尚忽然抬头,遥遥看着长安城的方向,眉头微皱:“三个了...果然是一群入了魔的孽障!” 这个僧人。 正是从须弥山来到人间的法僧无垢。 长安城的无垢并不是他第一个被埋的分身... 最先被埋的分身是陈留侯府外卖包子的小贩,他当时只是混在人群中看了一眼,许是目光略微夺目了些,就被那阴恻恻的老管家捏死。 死的第二个分身,是黑水城一个求剑的剑客! 有了小贩被无故捏死的前车之鉴,他准备旁敲侧击,从内部渗透,所以没有去剑炉,而是去找了钟言! 许是不小心多说了两句, 剑炉内飞来一柄丑陋的烧火棍,直接将他钉杀在墙上! 两道分身莫名其妙被弄死! 他才明白因果石上预言的魔种陈留果然不错! 那一家子没有一个好人。 于是痛定思痛化身无垢,先在长安城打响名声,料想大庭广众之下,怎么也不会连面都见不到就死吧... 没想到还是死了! 不过这次并非一无所得。 因为他终于看见了陈知安! 先前识海内的因果石拓印没有反应,陈知安不是西域佛国的天命煞星... 目光幽幽看向远处。 他眉头微皱,三道分身被灭,最后一个陈知冬,他只能亲自看了... 幸好陈知冬才十五岁,又没有修为,身边只跟着一头化虚境的金翅大鹏而已... 只手可灭, 这次应该稳了! 第112章 跪下自刎吧! 根据探子来报,那陈知冬行走江湖迷了路… 大概再有半日就要从这天上路过了! 打扫完佛主泥塑金身,无垢盘膝坐在庙内。 神念笼罩方圆十里,守株待兔... 不多时,他双眸睁开! 果然那云层中有一只大鹏鸟飞过。 不过情报有点小小的出入。 那大鹏鸟,竟不是化虚境小妖,而是虚神境! “虚神境初期,优势在我,问题不大...” 无垢沉吟片刻。 身后一尊佛像虚影凝聚,手掌拈起一枚石子,元气渡入后,那石子变得璀璨起来! “咻!” 石子如同箭矢掠过天空,瞬间洞穿厚厚的云层! 只听空中响起一道愤怒长唳... 无垢散去身后的佛像虚影,盘膝坐在破庙前,安静等候那金翅大鹏鸟的雷霆之怒! 因果石上窥因果! 初代佛主归寂前留下其道种因果石,可窥因果、见天命、观气运... 数十万年以降,须弥山凭借因果石,在许多天命未崛起前将其渡入佛门,收为佛子佛女! 此消彼长之下,佛门底蕴越来越深。 最鼎盛时, 须弥山甚至曾出现过一尊佛主端坐九重天之上、九尊菩萨一人一重天的盛况! 彼时,须弥山净土内佛光普照,金轮如日,照耀半个大荒天下… 甚至让当时的道门也不得不低头,将道祖留下的三十三重天尽数关闭! 更是阻绝人间境通道,圣人纷纷自囚道门以求自保。 就在那位佛主欲打入道门,入主三十三重天,将佛光普照整个大荒天下时。 圣墟内走出一尊大帝! 他赤手空拳踏上须弥山,打散九重天,拳杀九尊菩萨,将佛主一拳从九重天之上打入禁区! 那人,便是万年前坐镇人族长城,镇压当世无敌,逼得禁区自封的荒古大帝! 只是荒古大帝毕竟只有一人,没有与之并肩同行者。 他独身杀入禁区。 血染苍穹战至癫狂,最后更是极境升华透支未来镇杀九尊禁区皇族... 那一战过后,荒古大帝自身也因气血枯朽而陨落! 他以一己之力。 为大荒天下杀出了万年太平! 如流星般崛起,又如流星般陨落! 仔细算来,自荒古大帝从圣墟内走出到陨落,不过万年而已... 与那些动辄活上十万年的大帝比起来,好似时间长河中溅起的一朵浪花儿,却在人族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后世之人提及他,哪怕是出生佛门的无垢,也忍不住心生敬意! 只是敬意归敬意! 这因果石却也因他一拳而变得时灵时不灵! 连因果气运都看得不是很真切了! 不然他无垢何苦跋涉十万八千里,从须弥山来琅琊,非得亲眼看了才能确定那因果纠缠的天命煞星究竟是何人?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无垢安静等着金翅大鹏鸟落下。 等了许久, 却始终不见人来! 他眉头微皱,神念再次铺开,只听见空中陈知冬正安抚金翅大鹏! “乖,小哥说行走江湖切记破庙不能入、忠厚老实的和尚不能惹... 咱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路,就别在鬼门关前打转了。 先去琅琊好好吃一顿... 再飞剑传信二哥,让他来替你报仇...” “破庙不能入? 忠厚老实的和尚不能惹?” 无垢脸色微沉,破庙不入便罢了,凭什么说我忠厚老实? 他之所以能够当此大任,就是因为他诡异的佛法,可以度化虔诚的信徒,神不知鬼不觉地窃取他们的肉身! 在须弥山,佛法比他低的,谁不尊他一声神秀法师? 便是佛法比他高的,最不济也要称他一声秀儿! 可这陈知冬。 竟说他忠厚老实? 见那金翅大鹏鸟似被劝服,展翅即将飞走! 无垢身后又是一道佛像虚影浮现,捡起一枚石子,猛然砸向空中... “啾!” 这枚石子砸出后,空中的金翅大鹏鸟终于怒了。 一道凄厉长唳响起,紧接着一对刀子般的羽翼猛地扑向无垢! “轰!” 无垢岿然不动,身后的破庙却瞬间化为废墟! “啾!” 金翅大鹏鸟落下后,羽翼化刀,又是茫茫一片金光向无垢斩来! 无垢僧袍轻挥,其身后的佛像虚影蓦然睁开双眼,与无垢同声呵道:“孽畜,还不放下屠刀,叩拜成佛?” 此言如大道梵音荡向金翅大鹏,让其满腹杀意瞬间褪去,双眸迷茫地看着无垢... 甚至双腿微屈,竟似要向他叩拜! “傻鸟... 这秃驴诓你,还不快醒来!” 金翅大鹏鸟背上那身穿红衣的小姑娘轻喝一声。 声音清脆,不见道韵,就像在呵斥犯错的小孩儿… 可此言过后。 那金翅大鹏鸟竟真就清醒了过来,卷起一片片金色刀光将无垢笼罩! 无垢诧异地看了陈知冬一眼。 只一眼, 如沧海桑田。 他神念内的因果石拓印霎时疯狂颤抖起来! “我佛垂怜,找到你这妖孽了!” 无垢面露喜色,身后的佛像虚影瞬间暴涨,化为八丈金身,大手如天幕般向金翅大鹏鸟和陈知冬压下... “啾~!” 金翅大鹏长唳一声,瞬间双翅展开,将陈知冬抛飞出去。 只是它却被佛掌气机锁定,再也没法逃走。 “轰!” 巨大佛掌落下! 金翅大鹏哀鸣一声,羽翼瞬间折断,金色血液流淌,软绵绵蜷缩在地上... “我佛慈悲...” 无垢轻诵佛号,目光幽深地看向倒在地上的陈知冬:“姑娘,你与我佛有孽缘,按理说贫僧应挥刀斩断因果... 但我佛慈悲,于心不忍! 念你天命气运深厚,我欲度姑娘入须弥山跪拜我佛... 请随贫僧西行吧!” 陈知冬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 只是低头看着蜷缩在地的金翅大鹏,丹凤眼缓缓挑起,眼角处更是莫名染上了一缕微白! 当她再抬头时。 双眸已然变得漆黑如墨! 她缓缓起身。 负手站在废墟之上。 漆黑如墨的眸子幽深似海,朱唇轻启:“跪下!” “轰!” 再平淡不过的两个字。落在无垢耳中如同惊雷炸响! 这一刻。 他眼中再没有了红衣猎猎的小姑娘。 目之所及处,竟是一尊端坐云端,遗世独立,俯瞰众生的无双女帝! 无垢八丈金身瞬间崩溃,气海内元气倒卷! 七窍流血, 双眸陷入黑暗! 整个人更是仿佛被大道倾轧,五体投地跪在地上! “自刎吧!” 陈知冬又平静开口。 然后再也不理会五体投地跪在地上的无垢! 手掌抚过金翅大鹏。 一道七色神光从她指尖溢出。 只见金翅大鹏那折断的双翼竟缓缓愈合,不过片刻便又神采奕奕起来! “啾啾!” 金翅大鹏自责叫了一声。 “无妨,她还会醒的...” 陈知冬抬头看着长安城方向! 双眸仿佛穿透千山万里,看到了那正翘腿坐在青楼吃瓜的陈知安! 许久之后,她嘴角微翘:“求道之路漫漫且枯燥,能在人间得片刻温宁、有父亲宠,有兄长疼、做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傻子... 其实也不错,不是吗?” “啾啾~” 金翅哪里敢对此时的陈知冬发表半点意见。 只是伏在地,展翼铺出一条金光大道! 目光祈求地看着陈知冬... “走吧...” 陈知冬轻叹一声。 踩着金翅铺就的大道拾阶而上,负手在后:“一路向东!” “啾啾~” 金翅大鹏兴奋地长啸一声,化作一道金光向东边飞去! 她们走后! 跪伏在地的无垢从须弥戒掏出一柄短刃,面无表情将自己头颅割下! 又平静地自焚了阴神... 不过片刻便化成了点点星光消散! 须弥山讲经堂神秀、以诡异佛法在虚神境圆满便被讲经首座特赐可称法师的无垢法师。 初入大唐, 只是看了陈留侯府这几个魔种几眼,便折损三道分身。 又在这破庙里因为抛了两枚石子,便割了头颅,焚了阴神,彻底消散在这世间... 第113章 贫僧玄奘... 长安! 就在陈知冬挥出七色神光替金翅大鹏治愈时,陈知安手腕上那条七色手链也泛起了淡淡的微光!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暖意,陈知安眉头微皱,捧瓜遥遥看向远处... 本体意识瞬间入主分身。 琅琊阡陌巷青楼,正埋头擦桌子的分身豁然抬头,如同一条灰色直线瞬间向城外掠去! “知冬遇险了?” 奔袭间,元气暴虐,速度飙升到极致,所过之处搅碎无数云层,在空中留下一道笔直白痕。 只是破庙距琅琊城三百多里,便是全力奔袭,当他赶到破庙时也已经没了陈知冬的身影。 破庙一片狼藉,院子里有金色血液缓缓滴在瓦砾。 那尊泥塑佛像前,一个头颅嘴角挂笑,双眸睁开,诡异地看着陈知安... 其面目虽然与埋在青楼的无垢全然不同,貌似忠厚老实。 但陈知安一眼就看出此人定是长安无垢的本体无疑。 只是现在他已经死了。 而且貌似走的很安详… 陈知安手指向无垢的头颅印下,一粒心神粒子闯入其识海。 片刻后,陈知安收回手指,脸色稍缓,无垢果然已经死透了,识海干涸一片死寂… 既然无垢死了。 家里的老家伙们又无动于衷,知冬应该无碍!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 这须弥山上的秃驴先是以流言诽谤他,又在这破庙守株待兔… 到底想干什么? 有生以来,无论是之前的陈知安还是现在的陈知安,从来都没有和佛门有过交集… 这里面多半涉及到他不知道的根由。 而且和陈知冬有关,不然无垢也不至于本体亲至。 毕竟都是玩阴的,易地而处,如果不是万分重要的事,陈知安本体绝不会以身涉险… 以己度人,无垢应该也是如此。 念及至此, 陈知安眉头微皱… 虽然陈知命早说过陈知冬大概率不会有危险,但万一呢? 她一个小姑娘身边连个护道者都没有,心思又单纯、走江湖都会迷路! 如今又被须弥山那群秃驴盯上,这次是金翅大鹏流血,下次呢? 只是家里那群老六似乎对知冬倒信任的很,从不担心她的安全,居然真就狠心让她和那头蠢鸟在大荒四处乱窜… 沉默半响, 他叹了口气,总归自己是家里最弱的,这种事儿还轮不到他操心。 只能做点查漏补缺的缝边活罢了… 神念铺开,抹去陈知冬和大鹏鸟留下的痕迹。 又撒处一片灰雾,将整座破庙笼罩,手指打了个响指,瞬间火光四起。 青色火焰将破庙连同无垢的肉身烧的一干二净! …… 与此同时。 百里之外的虚空上,负手站在金翅大鹏背上的陈知冬眸光微暖,挥手散去云层,闭目盘膝坐下! 身上玄而奥秘的气息缓缓消散、漆黑如墨的眸子也逐渐变得清明,就连眉梢那一缕微白也淡去。 当她再睁开眼时,又变成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小知冬:“咦,小鹏鹏,你带我逃出来了吗?” “啾啾~” 金翅大鹏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掌! “你不但逃出来了。 还狠狠教训了那秃驴? 真乖!” 陈知冬清脆笑着,狠狠揉了揉金翅大鹏的头以示鼓励,又歪着小脑袋道:“既然逃出来了,那我们继续出发?” “啾啾~” 陈知冬小手一挥:“出发咯,青丘!” 金翅大鹏默默盘旋了半响,向东边飞去... ...... 陈知安回到琅琊青楼时。 铁剑王嵩阳正手握一柄陌刀,在十几个老头注视下默默向空中斩去! 入了青楼后。 王嵩阳因为看门尽职尽责,沉默寡言,对老头们交办的事项毫无怨言,逐渐被老头们看重,特批他为青楼见习执事,每个月可以领五两银子的工钱! 如果说老杨头初入长安监造落宝楼算是奉命行事,如今能够成为青楼执事,已经是陈留老头们求而不得的肥差! 毕竟青楼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酒肉又香甜、又不用做事,成为执事后每月还有十两银子的工钱,他们超喜欢这里... 青楼执事的身份,代表着白吃白拿的无上殊荣! 老头们能特批王嵩阳成为见习执事! 可见他们是多么看重王嵩阳! 王嵩阳也没让他们失望,被揍了两次后,把锈迹斑斑的破剑丢到了臭水沟。 十分从心地选择了陌刀! 这破剑, 不学也罢! 在执事们谆谆教导下,他如今的目标,正是早日摘掉见习两个字,成为光荣的青楼执事! 毕竟青楼执事门槛太高。 御气境是没有资格的,只有迈入化虚境,经过老一辈青楼执事重重考核后,才勉强可以佩戴执事腰牌! 见‘江流儿’脸色阴沉地从门外进来。 王嵩阳张嘴嗯了一声,就算打过招呼! 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他发现江流儿也不是个彻彻底底的坏蛋! 许是被青楼执事们感化,那双让人反感的眸子,也逐渐变得清澈起来! 陈知安抬头看了王嵩阳一眼,鼓励道:“加油,王兄,我看你刀法渐渐有了杀意,如此下去...青楼执事指日可待!” “你...也是!” 王嵩阳憋了半天,干瘪瘪回了三个字。 他本来想劝诫江流儿老老实实待在青楼,和他一样努力成为青楼执事。 老执事们传下的辟易刀法杀性颇重,干净利落,没有半点花哨、刀刀致命,他很喜欢... 可是字太多,说出来太费劲。 只好闭嘴! 陈知安笑了笑,知道王嵩阳想说什么。 辟易刀杀性当然重,毕竟这是陈留甲黑骑用无数颗头颅证实过的! 哪怕是身为大宗师的黄老狗,也是修行的辟易刀! 刀锋所指处,万军皆辟易! 王嵩阳之前修行的剑法,乃是家传! 锈迹斑斑的铁剑也是。 从他太爷爷辈传到现在,修为最高也不过虚神境而已,王嵩阳能够被列入天骄榜,和他家传功法关系不大,纯粹只是他心性质朴,天资不错! 让青楼执事传他辟易刀,也是陈知安看了很久才做的决定! 毕竟青楼见习执事,还有一层意义,便是见习陈留甲... 和王嵩阳道别后,陈知安径直去了琅琊青楼掌柜吴广胜的阁楼! 吴广胜只是个普通人。 但号召力贼强,而且特别会来事儿! 当初陈知安领流民入城时,每次都是他掀起的情绪浪潮... 后来陈知安让柳媚儿调查了他的身份,又暗中窥探其品行,最后才下定决心招揽他入了青楼! 瞬间从流民成为一楼之主! 至于柳媚儿,她身为夜莺,暗中掌控着琅琊青楼的情报和执事系统就够了! 不需要抛头露面! 陈知安去找吴广胜是为了辞工。 毕竟他现在是大堂小二,该有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听他讲明来意, 吴广胜稍作挽留便给他结了工钱! 柳媚儿离开琅琊时早有交代过,如果江流儿要走,不能阻难! 只是吴广胜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江流儿迎来客往很有一套,三言两语便能让客人们喜笑颜开掏腰包,几乎真正把青楼当成了自己的家,是个难得的好员工。 走了怪可惜... 送他离开前,吴广胜不舍道:“或许你是对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出去闯一闯也挺好,什么时候累了,欢迎回家!” 陈知安笑而不语。 拿着工钱转身去了第七层,敲开琅琊青楼胭脂榜榜首孙颦儿的门! 见他拿着三两银子进来。 孙颦儿眼底闪过诧异! 毕竟以她的身价不消说三两,便是三百两都不够! 只是同在一个楼里厮混,这江流儿长得又好看... 咬牙挣扎半响,她伸手接过银子:“最多只一次...” 陈知安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满头青丝幽幽道:“你想得美,给我剃发...我要出家!” ..... 半个时辰后。 在孙颦儿幽怨目光中,陈知安顶着一颗光头从孙颦儿屋里走出! 此时, 他清秀面容变得庄重,身披一袭白色袈裟,手执佛礼如同一位虔诚礼佛的法师! 他踩着夕阳走出青楼。 有人问他要去何处... 他执佛礼回答:“贫僧玄奘,欲往西天拜佛求经...” 与此同时,陈知安意念回归本体,眉头微挑,喃喃自语道:“贫僧玄奘,自东土大唐而来,欲往西天请诸佛菩萨退位...” 第114章 退位让贤... 须弥山、梵净天! 随着暮鼓声敲响,宏大而悠远的诵佛声渐渐停歇。 最高处的莲台上,身披锦襕袈裟的讲经首座观空大法师缓缓放下手中的经书! 目光扫过分立两侧的众法师和金刚,观空面露慈悲道:“大荒天下将乱,大唐妖魔横生,至多五年便会刀兵四起,我佛慈悲,不忍生灵涂炭,天命夭折! 本座欲激活因果石,窥因果气运,寻天命入须弥净土避世... 诸法师,可有愿前往人间炼狱度化天命者?” “小僧愿往!” 莲台下,一个面容慈悲的白衣法师出列,他手持玉净瓶,轻声道:“有生皆苦,小僧愿入人间炼狱,度化天命入我佛门,传我佛大道...” 观空低头看向白衣法师,手拈兰花指推演,许久之后才面露微笑:“观自在法师,本座推演未来,见须弥山金轮如日,佛光普照... 此行正该你去! 你且持我锦襕袈裟、执九环锡杖下山去吧...” “尊观空大法师法旨!” 观自在躬身应诺,捧起大法师褪下的锦襕袈裟,又接过戒杀罗汉尊者的九环锡杖,头顶金轮泛着佛光,施施然下山而去... 僧侣退散后。 观空大法师脸上的慈悲消失不见,眉头轻皱:“魔种陈留和须弥山因果纠缠不清,无垢入东土后魂灯寂灭,只看到了那陈知安不是魔种... 陈阿蛮、陈知白、陈知命、陈知冬... 这几人中,究竟是谁?” “观空,你着相了!” 戒杀罗汉开口,宏伟声音如同虚空落下:“陈留侯府唯一能够阻挡你我的,不过那条老黄狗而已! 待本座持圣兵杀进长安,一切魑魅魍魉皆烟消云散...” 观空抬头看着戒杀高达十六丈的金身,略微叹了口气:“戒杀尊者,与本座讨论私密事时,劳烦您收敛肉身!” “不行!” 戒杀宏伟声音再次响起:“观空,你胆子太小,以后还是诵经念佛,降妖除魔为我戒律座权柄,还是交予本座执掌吧!” 观空身后浮起一座百丈佛身! 浩瀚佛光落下,将戒杀十六丈金身压在山下,佛音响彻整座须弥山:“戒杀...本座再给你说一遍,和本座说话时,请收敛肉身,不然本座要你知道什么叫做我佛慈悲!” “......” 戒杀被压在山下,十六丈金身瞬间缩小,变成一个身披金色袈裟的壮汉,咬牙切齿道:“你拳头大,你说了算!” “匹夫,不足以谋...” 观空散去百丈佛身。 转身向大雄宝殿走去,入殿后,他僧袍挥动,将随同而入的戒杀挡在门外,这才幽幽道:“因果石窥因果、见天命、观气运... 可惜被荒古大帝打出裂缝后,已经无法窥得未来全貌... 先生既然入我佛门... 或许便是因果定数。 你的提议,本座接受了!” 大殿内。 一个虔诚礼佛的白衣僧人回头看着观空,声音嘶哑道:“大法师,未来的您,会为今日的决定感到庆幸...” ...... 长安、陈留侯府! 陈阿蛮蹲在那株兰花前喋喋不休:“媳妇儿啊,西边那群秃驴惹是生非,吓着咱们小知冬了... 小知冬多可怜呐! 好不容易从圣墟爬出来重活一世,刚过几年好日子…又被那群秃驴盯上了! 我怕等我离开,这世上再没人护得住她啦。 知命那臭小子又还没长起来! 知安... 唉,知安就算了! 我看着那小秃驴欺负她,感觉比被陈二牛揍一顿还疼! 可是我没办法啊! 她注定要在尸山血海中前行,我护不了她几年啦… 咱们可怜的闺女唉…” 藏书阁内。 听着陈阿蛮在院子里念叨,陈知白握书的手掌微颤... 抬头看着阁楼,目光穿透青瓦,对着黑压压的天空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才温和道:“父亲,您走后...我会看着知冬的!” “这可是你说的嗷...” 陈阿蛮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容。 先前这些话,他看似说给那株兰花听,实际上是说给藏书阁陈知白听的。 毕竟身为老子,不太拉的下来脸求自己儿子。 得了陈知白承诺,陈阿蛮裹了裹棉袄,准备回屋。 刚走两步。 忽然又转头脸色复杂道:“先顾好自己,不能做傻事...” “我有分寸...” 陈知白温和笑道:“等花开时,母亲也可以醒了,父亲留守多年,付出良多,尽管去吧!” “别瞎说,我是去找你爷爷,叫他知道什么叫做父慈子孝!” 陈阿蛮老脸板起:“陈二牛不当人父,卷起家里的宝贝溜了不说,还留下一堆烂摊子,我陈阿蛮一定不会像他那样!” 陈知白笑而不语。 许久之后才幽幽道:“知安对您没有谴人护道小妹,心里怨言颇大,分身一气之下剃度出家西行去了! 他此时正往家里走,您恐怕还得再蹲会儿,不然不好解释...” “...不早说?” 陈阿蛮嘴角微抽。 目光落向迟疑巷。 果然只见巷子尽头,自家好大儿披着一件貂裘大氅踏步而来,嘴里恶狠狠地说着些什么,显然来者不善! 在他身旁,还跟着腰别杀鱼刀的李清儿! “为父再蹲一会儿好了...” “陈阿蛮!” 不过片刻,陈知安便出现在陈留侯府前,见中门敞开,他驻足不前。 李清儿顿时了然。 走上前拉动厚重的府门将其关上,这才伸手微屈道:“老板,可以了!” 陈知安给李清儿递去赞赏目光,紧接着脸色瞬间变冷,迈步上前一脚踹开大门:“陈阿蛮,给我滚出来!” 这骚操作让宅子里的陈阿蛮、陈知白、黄老狗嘴角同时一抽... 向陈阿蛮幸灾乐祸阴恻恻一笑后,黄老狗端着一盆饲料向后院走去,陈知白则继续看书,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知安,你来了!” 陈阿蛮蹲在那朵兰花前沙哑开口。 此时, 他身形有些佝偻,耳鬓处也染了些白霜... “陈阿...” 陈知安见他这模样,没狠下心,只是幽幽道:“知冬今天差点出事...” “爹已经知道了!” 陈阿蛮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可是爹能做的毕竟有限,陈留甲虽强,却也不是无敌的...西域佛国有两尊大宗师,又有无缺圣兵、甚至还可能有残缺佛兵... 爹不过化虚境而已! 便是让老管家披甲上阵,也无济于事啊!” “是这样?” 陈知安看着陈阿蛮眉头微皱,满府都是老六,他不信身为家主的陈阿蛮真的只是化虚境而已! “好吧,爹说实话,爹是通玄境...” 见陈知安不信,陈阿蛮改口叹道:“但对于须弥山来说,通玄境和化虚境,是没有分别的... 想要打上须弥山,至少得是大宗师,而想踏破须弥山,当世来说,至少得是一尊圣人... 还得他们佛兵真残缺了才行!” “可是...你说能弄死武德的...” 陈知安幽幽道。 “吹牛而已,你不会信了吧? 哈哈...” 陈阿蛮干笑两声。 转头见陈知安没笑,霎时收了声,弱弱道:“也不算吹牛,老黄领着八百陈留甲组成战阵,不记代价的话,还是可以弄死武德的...” 陈知安幽幽看着陈阿蛮,面无表情道:“既然你这么弱,不如现在就退位让贤,把候位和陈留甲给我?” “真的?” 陈阿蛮忽然抬头! 目光中竟迸出了陈知安从未见过的璀璨光芒! 陈知安眉头微皱,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却见陈阿蛮怕他后悔似的。 身形如电! 转瞬便从屋里捧出一枚兵符、一块印章、还有一摞册子... 在陈知安目瞪口呆中尽数砸给了他! 完事后陈阿蛮拍了拍手上的灰:“知安呐,以后你就是陈留侯了... 记得去陈留露个面, 叫他们知道陈留的主人已经换啦...” 话落,他甚至一脚给陈知安踹出了陈留侯府! 砰的一声关了大门... 第115章 我的冤种父亲 门外。 陈知安捧着厚厚一摞册子,歪着脑袋问李清儿:“我现在就算陈留侯了?” 李清儿也有些茫然,犹豫道:“按照惯例,向来是当代侯爷死后,选定的下一代侯爷继位,可如今老侯爷还健在,不知道算不算...” “不管他!” 陈知安摇了摇头:“既然他给,就是我的了!” 他此行其实是想问问陈阿蛮,小妹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为啥他们似乎都对她信心十足... 没想到只是随口激了一句,陈阿蛮就把陈留侯的印章和兵符给了他! 这叫人多不好意思... 只是奇怪的是,陈阿蛮失去了侯位似乎比自己还激动,想了半天都想不到缘由:“或许...是因为爱吧!” 将兵符和印章小心揣入怀中,又把那摞将近人高的册子收进须弥戒,陈知安负手走在迟疑巷! 这一刻... 他感觉巷子那逼仄的道路,似乎都宽阔了许多! ..... 院子里的陈阿蛮同样作此想! 甚至吹起了欢快的哨子,得意踱步到老管家面前,眉头微挑:“老黄啊,以后家里的用度和陈留甲的饷银,就别再伸手找我要了,找陈留侯要去!” “嗬嗬,你倒是狠心!” 老管家阴恻恻一笑:“先前还说不会像陈二牛那样留下一堆烂摊子,现在直接摆烂是吧?” “老东西,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陈阿蛮老脸微红,大声反驳道:“你看到的,不是我非要给,是他非要...” “算了... 反正你们一家子都是坑爹坑子的玩意儿!” 老管家阴恻恻道:“陈知安那小子虽然各处都挺废物,但挣钱好歹比你和你老子强,跟着他,底下的小兔崽子们或许还能吃饱饭...” “老黄,你是不是有点飘了...” 陈阿蛮恼羞成怒,握拳恶狠狠道:“你说陈二牛是废物就算了,凭什么说我?” “好吧...” 老管家见陈阿蛮堵在自己面前,仿佛面对一座高不见顶的峰岳,眼角皱纹挑起,十分从心道:“只有陈二牛是个废物,你不算...” “这还差不多!” 陈阿蛮脸上又挂上憨厚笑容,背着手走出陈留侯府,朝迟疑巷溜达去! 不多时便见他站在武安侯府门前:“老狗,我的好兄弟,你在家吗?” ...... 翌日清晨。 陈知安刚睁开眼,就看见老管家佝偻着身子站在床边。 其身旁,还跟着一个同样佝偻着身子的灰衣人! 那人面貌约莫二十左右,只是眼底有岁月沉淀下来的痕迹,大概真实年龄和他面容并不匹配! 以陈知安这一年多来积累的经验看,这厮至少是年过二百五的老家伙了! “侯爷...你醒了?” 见陈知安睁开眼,老管家阴恻恻笑道:“黄小狗,来...见过咱们的侯爷!” 听到老管家的话,那被老管家唤着黄小狗的灰衣人阴恻恻一笑:“陈留甲当代执刀人黄小狗,见过侯爷...” “原来是传说中的当代执刀人黄小狗...” 陈知安轻咳一声,从床上爬起大马金刀坐直,做出一派威严扮相:“黄执刀万里迢迢从陈留而至,是有事向本侯禀告?” “侯爷...末将受前代执刀也就是家父黄老狗之命,前来觐见新任陈留甲之主,顺便...顺便请侯爷下拨拖欠的饷银... 黄小狗和黄老狗一脉相承,哪怕一本正经,嘴角却也挂着阴恻恻的笑意,仿佛刻在了他们骨子里! 不过陈知安此时并不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他在乎的是。 这厮此行,原来不是觐见自己这陈留甲之主... 而是来讨钱的! 这一刻, 他脑海闪过陈阿蛮昨天那欣喜若狂的鬼样,这他娘的哪里是爱,是天坑呐! 陈知安虽然没有领过兵。 但他知道领兵者最忌讳的,就是克扣饷银,毕竟士卒们是将脑袋栓在腰上做事! 不管栓谁的脑袋,总归都是玩命儿的勾当... 可陈阿蛮这厮居然敢拖欠饷银? 陈留虽然只是一个小县邦,据说一年税收不过六万白银,少是少了点,也不至于八百个老家伙都养不起吧? 算上长安和琅琊两地、再加上正在筹备的黑水城青楼、陈知安已经给陈阿蛮养了将近一百个老头儿! 而且陈留甲属于陈留侯私兵,黑骑所属,真要论起来,全都是他们家的奴仆... 陈二牛初建私兵时,规定了每个月饷银二两,当时还有世家门阀风言风语,说陈二牛是个人傻钱多的蠢货,白白坏了奴仆行情... 除了饷银外,陈留甲黑骑最大的收益,是出去砍柴打草的奖赏! 可奖赏也不是陈阿蛮出。 据老杨头说砍柴打草所得,必须尽数上缴然后论功行赏,有时候多些,有时候少些,单纯看草原里的庄稼们长势如何! 这样算下来,陈阿蛮一年所需要支付的饷银,满打满算也不过近两万白银而已! 这点钱,青楼不到两天就赚回来了,至于拖着? “陈阿蛮可真是我的老冤种.....” 暗暗吐槽了句,陈知安大手一挥:“黄执刀,这种小事儿以后就别找本侯了,直接找本侯的私人秘书小清儿便是...” 黄小狗眼底闪过赞叹,老爹说小侯爷英武不凡,才思敏捷,最主要是生财有道、出手大方... 比上代侯爷强了不知多少倍! 他原本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得... 整整五十万两白银。 小侯爷居然连眼都不眨,直接就交给了私人秘书处理! 这何止是大方,这是再生父母啊! 念及至此,他阴恻恻诚恳道:“侯爷,先前小狗觐见不够诚恳,要不...小狗给您磕一个?” “算了!” 陈知安大度地挥了挥手,笑道:“不用在意那些细节,咱们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实则是手足兄弟! 本侯可不像某个大冤种,坑挚爱亲朋、手足兄弟的钱也就就罢了。 连自家儿子都坑... 缺钱就来找本侯,本侯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侯爷英明...” 黄小狗最终还是给陈知安磕了一个,不然这钱,他拿着不安心! 从陈知安卧室出来后。 黄小狗紧紧握着陈知安手写的批条,迈着欢快又沉重步伐向李清儿的阁楼走去! 毕竟这批条...可值五十万两啊! “出息...” 黄老狗双手笼袖走在前面,看着自家儿子被五十万两银子就收买了,心里嫌弃的不行! 隐隐又有些羡慕! 眯着眼心想老子做执刀人时,怎么就没碰上这人傻钱多的玩意儿? 陈二牛和陈阿蛮这两爷子,一个比一个废! 小心翼翼踏入阁楼,又敲开李清儿的门! 黄小狗轻咳一声递上批条,恭敬道:“李秘书...侯爷让末将来领饷银,这是侯爷亲手批的条子...” 此时李清儿鼻梁上正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手指飞快地在算盘上拨动,算珠响个不停! 今日琅琊青楼上缴的收成终于入账,加上青楼将近两个月的利润,约莫有五十二万两,虽然这钱不是她的,但能数一数也挺不错! 此时这噼噼啪啪响个不停的算珠彻底将她的身心栓住,再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直到黄小狗咳得嘶声力竭,她才茫然地抬起头来! 入目处。 只见一个灰衣小厮正神色恭敬地递过来一张批条,上面有老板的亲笔签名,还有青楼印戳! 而那灰衣小厮身后杵着双手笼袖的老管家! 见她抬头, 两人同时露出阴恻恻笑容... 李清儿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她虽然没看到过老管家出手,但现在谁不知道,陈留侯府老管家是大唐明面上最强的两尊大宗师之一? 传说当他双手笼袖阴恻恻朝谁笑时,就连埋在哪里都已经替人想好了... 第116章 想念狗哥的一天 更要命的是。 她现在面对的可不止一个,而是笑容几乎相同的两只老阴鬼... 偏偏老板又没在身边。 双腿发软颤颤巍巍地接过批条,李清儿伸出手指数了许久。 确定金额后,她沉默了! 五十万两... 那败家子,当老娘挣钱不辛苦吗?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心中的恐惧都减弱了半分,咬牙想去找老板挣扎一下,奈何腿脚不听话,竟站不起来! “李秘书,要不要我扶你?” 黄小狗阴恻恻一笑! 以为李清儿是要去给他取钱,顿时殷勤地向前迈了一步,想要扶她起来。 但这举动在李清儿眼里,就是这阴鬼不耐烦要将她埋了的意思,顿时弱弱道:“别过来,我给!” ...... “果然不愧是侯爷的私人秘书!” 将沉甸甸的银子不停往须弥戒送,黄小狗敬佩地看了坐在桌上的李清儿一眼! 这小女娃虽然修为低下,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气魄非凡,可称女中豪杰... 五十万两银子从她阁楼搬走,她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只是坐在那里让自己搬! 和她这气魄相比,黄小狗虽然是洞天境圆满的宗师,却也自愧不如! 毕竟他往日给弟兄们发饷银,至少得数三遍才脱手... 搬完了银子。 黄小狗又朝李清儿阴恻恻一笑以示尊重,这才双手拢袖跟在老黄狗身后离开... “老爹...春种时,咱们终于敢回营里了...” “嗬嗬...” 老管家阴恻恻一笑:“你老子哪年春种不敢回去?就是陈阿蛮那废物不敢,才连累我也回不去...” “嗬嗬,俺也是!” 父子俩相视一笑,迈着欢快步子,踩着软绵绵的云朵儿,向陈留侯府荡漾而去... “这辈子,没发过这么富裕的饷!” ....... 与此同时,又睡了一个回笼觉的陈知安再次醒来,迈着豪迈步子向密室走去,准备再练一波剑! 现在死人经和武道残卷都修行到了化虚境,剑经却还在御气境逗留,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挣扎一下! 最主要的是琅琊青楼的小钱钱已经到账。 这次可以打个富裕仗! 就算砸钱拆解,也得把剑经九式之一的不怒意学会... 到时候肉身、阴神、剑法三者并驾齐驱再无短板,化虚境内他就可以横着走了,甚至胆子再大点,逆行伐上也不是不可能... 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从兜里掏出钥匙,历经九道工序,终于打开密室的大门! 陈知安迈步而入,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目之所及处,那满屋元气缭绕的景象不曾见,璀璨夺目的元石堆也不曾见,就连沉甸甸的银子,也不曾见! 只有寥寥四十二枚元石孤零零堆在那里,证明李清儿确实来过... “小清儿,谁拿了我的钱?” 从落宝楼到千金楼,陈知安平素要走一刻钟,走得急的话,大约半刻钟,今天陈知安却只用了三十息。 三十息之后! 他已经推开清阁,向趴在桌上发呆的李清儿发出了灵魂拷问! 李清儿抬头看了他一眼! 默默掏出了他亲手画押的批条... 那批条没有具体数额,歪歪斜斜写着陈留甲军费予以支取,无需上报... 李清儿翻来覆去坐不住,仔细看了半日,终于在字逢里看出来,通篇都写了‘人傻钱多’几个大字... ...... 陈知安手里握着批条,这一刻,随意写就的批条竟重若泰山... “你全给了?” 沉默半响,他幽幽问道。 “他非要!” 李清儿低声道。 “他要你就给了?” 李清儿了无生气道:“他手里有你的批条,我没有理由拒绝...” “唉~” 陈知安哀叹一声,知道错不在她。 再待在这里没脸面对小清儿,陈知安悄悄摸摸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回到密室,陈知安看着那孤零零的四十二枚元石,心里在滴血。 莫名又有些想念狗哥! 从怀里掏出武安侯给的那一万银票,加上身上零碎的银子。 陈知安一股脑摆在桌上,盘膝而坐:“剑经悟道,奢华..算了,这次就小黑屋吧!” 只见一阵红光扫过,桌上的元石消失,银票和碎银子却留在了那里! 陈知安眉头微皱,正待开口。 适时响起系统机械而冷漠的声音:“不接受银票和碎银,请宿主兑换元石交易!” 听到这话。 陈知安眉头微挑:“陈阿蛮那逆父坑我就算了,你也要来挑事儿? 小爷阔时是谁给的手续费,有要你出过一毛钱吗?” “公平交易,童叟无...” “闭嘴!” 陈知安打断系统狡辩,一脚踏在桌上恶狠狠道:“小爷告诉你,和小爷交易,不是看你要是什么! 而是看小爷有什么! 今天就这些,爱要不要! 信不信小爷以后都不找你交易? 总归小爷上头有人,大不了做个废物二世祖,咱俩看谁先饿死!” 此言一出。 整个密室寂静无声。 系统仿佛也被这厮不要脸的行径干沉默了! 许久之后, 又是一道红光扫过:“只此一次...” “悟道剑经九式之不怒意,请宿主摆好姿势,右脚后退五寸,肩臂下沉...” “艹...看不起谁呢?” 黑暗中,陈知安手握无双剑撇了撇嘴,默默摆好系统想要的姿势... ...... 武德正统三百零八年! 伪帝承定元年,二月十四... 即日清明! 清河郡淅沥沥下着小雨,昨日还春光明媚的天空灰蒙蒙一片。 仿佛一夜之间抽走了生机,叫人提不起半点兴致... 此时, 清河郡下辖的杨家庄一片田垄前,两个青年蹲在田埂,嘴里叼着茅草,兴致缺缺地发呆... 他们目光所及之处,成群结队的农夫扛着锄头游走在山涧、河沿、田埂... 褐黄色的脸上大多挂着憨厚笑容。 “狗哥,你说寇首不练兵、不掠地、偏偏叫我们守着农夫们量地,到底是想干啥?” 其中一个青年看着这些忙忙碌碌丈量土地的农夫,面露不解之色! 青年面如冠玉,身穿锦袍,一头乌黑长发高高束起,让人一眼瞧着就知道是家世不凡的公子哥! 而被他称为狗哥的,却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腰间挂着柄狰狞长刀。 听到锦衣公子哥的话,狗哥吐出嘴里的茅草:“你问我?” “也是!” 锦衣公子脸色微黑,从须弥戒掏出一个酒壶递给老狗:“对不起狗哥,当我没问!” “这还差不多!” 狗哥嘴角一撇:“知安老弟是我挚爱亲朋,总归不会坑我,既然他说跟着寇首混有肉吃,那就绝对不会只吃菜,管那么多干啥? 小薛,你这人呐,别样都好,就是想得太多,不如我聪明!” “嗯...” 锦衣公子含糊地点了点头。 这浓眉大眼的老六,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锦衣公子正是薛衣人。 九月初九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了闭关。 有老李送他的枪意加上与姜华雨一场厮杀,他终于真正双脚迈入了化虚境。 用时两个月夯实化虚境的杀伐手段后。 他自认年轻一代除了陈知命那妖孽外已不惧任何人... 于是趁大长老阴神出游回白马山庄报喜的间隙,偷偷骑上白马哼着小曲儿独自出了城! 在城外撞见了同样做此想的狗哥。 两人一遭相逢,四目相对,错身而过,没有起半点波澜... 直到三日后。 薛衣人被堂堂正正从天而降的斩堪偷袭,又被这浓眉大眼的老六套麻袋揍了一顿! 然后绑到黑风寨吃了一场席。 莫名奇妙就成了黑风寨排行第十五的大寇! 两人相熟后,薛衣人问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绑自己? 这厮竟一本正经地说毕竟是要做匪寇,空着手上门不太好看! 而自己恰好又长了张与他有夺妻之恨的脸... 至于为啥要偷袭。 因为正大光明绑,那老六害怕打不过... 第117章 清河变天… 薛衣人本以为入了黑道,接下来就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枪挑敌首血洒沙场! 谁料在黑风寨吃了半个月席后,他被安排来了清河郡,为清河郡丈量土地的农夫护道... 长枪倒也挑了些脑袋,却只是些冥顽不灵的世家奴仆! 修为最高不过御气境而已,和他想象中的造反全然不同! 在他看来。 大荒天下总归还是修行者们的天下,造反最重要的是招兵买马,洒出去茫茫多金银财宝和修行道藏! 一齐杀进长安城,从城西砍到城东,再从金科巷砍到白玉京。 把皇帝老儿从那座椅子上拽下,这就成了! 可是寇首却似乎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些泥腿子身上... 薛衣人不认为这是个明智之举! 毕竟泥腿子再多,对大宗师而言,也不过是一剑或两剑的区别罢了! “摊丁入亩... 把持大唐权柄的世家都给得罪完了,真的可行吗?” 薛衣人喃喃自语。 任他怎么想,也觉得可能性极低! 待着又无聊,正准备问问狗哥的意见,却见这厮正猫着腰,向远处的山涧奔去! “这老六...” 薛衣人嘴角微抽。 一个化虚境强者,杀几个御气境而已,何至于猫着过去偷袭? 果然不多时就听山涧里响起凄厉而急促的惨叫! 而后那浓眉大眼的老六站在树梢拎着还在飙血的头颅,得意洋洋向他抬了抬下巴... “这次是谁家的倒霉鬼?” 薛衣人问道。 “杨家!户部侍郎杨家!” ..... 清河郡郡守府! 一袭白衣的李玄策坐在官椅上假寐,其下首,原本的清河郡郡守杨忠君小意候着! 不多时,郡守府清客推门而入,附耳在杨忠君身边说了些什么。 杨忠君脸色复杂,捡起搁置在砚台上的毫笔在羊皮图纸上划了一个醒目的圈儿。 其笔落后! 整个清河郡都被朱红色的线条圈住... “为民兄...” 李玄策不知何时醒了,目光扫过地图,嘴角微翘:“为民兄不愧是是忠君为民之表率,清河郡在为民兄治下,开历史之先河,创万世之壮举! 此后清河百姓回忆这段过往,大概皆要称赞为民兄一声青天老爷...” “呵呵...都是先生的功劳,下官不敢居功!” 杨忠君擦了擦眼角的冷汗! 他能想象,当清河郡摊丁入亩的土改法传遍十八州时,自己会承受怎样的攻坚讨伐! 此举冒天下之大不韪,是对杨氏族群宗氏的背刺,更是对门阀世家的背刺! 以后会不会被称为青天大老爷他不知道,但以后会被世家门阀们钉在耻辱柱上,他一万分确认! 杨忠君,字为民! 清河郡郡守,通玄境初期修为! 是传承近千年清河杨氏当代朝堂代言人。 户部杨侍郎和他比起来,不过后辈罢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彻头彻尾的世家代言人,却忽然发疯,悄悄推行了土改! 丈量清河土地、废除丁税、摊丁入亩! 此等举措,无疑是将世家们的利益摔得粉碎,甚至还狠狠碾了一脚,毕竟数以万年以降,世家们还有另一个称呼——地主! 可是他不得不做。 因为和即将面临的世家反扑比起来,当前悬在脖子上的刀,更让感到恐惧! 李玄策白衣飘飘的风光霁月下遮掩着的,是头冷酷嗜血的魔鬼! 当他一袭白衣登门后。 以妖言惑语搅乱人心,隔岸观火,不费一兵一卒便将传承近千年的清河杨氏瓦解。 杨忠君甚至亲手了结了杨氏家主,一位通玄境后期的老祖宗! 想到这个魔鬼正是自己请入的杨府大院,杨忠君不禁打了个冷颤... “为民兄在害怕什么?” 李玄策捡起桌上的官印轻轻哈了一口气,仔细擦拭后递给杨忠君,起身推开紧闭的窗:“你看...他们已经来了! 他们扛着锄头,拎着镰刀来了! 你只是将本就属于他们的东西还给他们而已,他们却用行动向你昭示了什么叫做忠肝义胆... 落印吧! 罪名已经列好了! 清河郡一百二十七位官员,三十六世家的家主,窝藏废皇子李承安、勾结反贼、妄图造反... 抄家灭族,死不足惜!” 杨忠君麻木地接过官印,看着文书上罗列的罪名,脸色复杂无比! 因为这些罪。 恰好全是他犯的! 双手执印,杨忠君闭着眼睛狠狠压下。 从此以后, 他在这条绝路上再没回头路了! “为民兄...” 见杨忠君落印,李玄策回过头来,忽然长揖鞠躬:“玄策不为皇位、不为承安、只为清河郡吃不饱饭的百姓,拜谢为民兄!” “唉~” 杨忠君回头长揖及地李玄策,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个风光霁月的白衣儒生,坐在这阴暗府衙,短短月余而已,手不染血,却已经血腥屠杀了近十个意图掀起暴动的世家... 那朱红色的毫笔,每画下一个圈,都代表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而执刀人,正是清河郡郡守,手握五万府兵执掌清河生杀大权的杨忠君! 将李玄策扶起,杨忠君感叹道:“先父为我起名忠君,入朝为官后,又得座师苏相赐字为民! 只是窃居高位近百载,忠君为民早已被吃干抹净,只剩下一个杨字了! 事已至此... 只为求活罢了!” “为官者论迹不论心,重结果而不看过程!” 李玄策负手看着街道上涌动的人潮:“为民兄,你看他们笑得多开心!” “昙花一现罢了。” 杨忠君不如李玄策乐观,幽幽道:“此事传入京都,恐怕会引起震动,届时大军压境,此时喜笑颜开的百姓瞬间便会变成刀下亡魂,又如何再笑得出来?” “大军不会压境,京都也不会因此而震动!” 李玄策目光遥遥看着长安方向:“咱们那位老师啊,为今日等了足足五百年,又怎么可能让长安因为此事而震动? 昨年京察欠下的刀,已经举起来了!” “什么?” 杨忠君脸色微变。 没有想到此事背后,居然有苏师的影子! 沉默半响,他低沉道:“如果苏师插手,此事倒也有可能落地,只是依旧不够,世家盘踞这片土地多年,冷眼看着皇朝更迭,又怎么可能轻易认输?” “为民兄,你太看得起他们了!” 李玄策幽幽道:“如果他们真有自以为的这么强,坐上那座椅子的为什么不是他们? 是不想吗? 是不行啊! 说到底土改真正的受益者,不是咱们这些泥腿子。 而是坐在太极殿里的武德皇帝,是骑在世家门阀头上的李氏啊! 世家们偷的。 是他的土地、是本该交到他手里的银子! 哪怕他现在怕的要命。 但身为皇帝,千载难逢的机会送到他面前,终归还是会忍不住伸手接住的...” 说到这里,李玄策嘴角勾起:“大唐最强的两个人都站在咱们这边,你还觉得我们没有赢的机会吗?” “最强的两个人...” 杨忠君震惊问道:“难道...陈留侯府也会出手?” “也会?” 李玄策目光幽幽看着杨忠君:“你知道土改是谁提出来的吗?” “不知道!” 杨忠君老老实实道! “食能果腹,衣能蔽体,有片瓦遮身! 多么朴素而纯粹的愿景... 由咱们那位年仅十八的陈留侯提出,苏师阴神远游青楼查漏补缺一起敲定的倾天计划! 你说,陈留侯府会不会出手?” 第118章 周老王八,不怒意! “别瞎说,我没有!” 长安城青楼,陈知安看着吹胡子瞪眼的庄墨,笑吟吟道:“苏相何等人物,我一个小小的陈留侯兼青楼老板,哪里有资格和苏相秉烛夜谈狼狈为奸?” “真没有?” 庄墨明显不信。 他隐隐觉得老师和这小子私底下绝对达成了某种协议,甚至极有可能是自己牵线搭的桥。 可偏偏自己啥也不知道。 这让以智慧和文化著称于世的庄墨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真没有!” 陈知安认真道:“庄老哥,要相信自己,你慧目如炬,我又怎么可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倒也是...” 庄墨揉了揉肚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丢给陈知安:“这是老师让我给你送来的,说对你有用!” “哦?” 陈知安也有些好奇,接过来一看,顿时瞳孔微缩,沉默半响后才问道:“你没看过?” “老师给你的,我为什么要看?” 庄墨鄙视地看了陈知安一眼,自己好歹是这小子之前一肩挑起整个大唐风骨的文坛巨儒,非礼勿视是基操! “没看就好...” 陈知安将册子收进须弥戒,认真道:“庄老哥,国子监学生们的事儿,你可以放心,如果伪帝李承定敢举起屠刀忤逆,本侯就敢调兵入长安宰了他!” 庄墨微微一怔,不明白陈知安为什么忽然杀性如此之重。 不过他此时焦头烂额,也没多想,起身告辞离去... 身为大祭酒,他最近贼忙。 太子李承定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在年初宣布称帝,命他选个良辰吉日宗庙告祖... 本以为这种荒唐事会被三位阁老否决。 庄墨自然是阳奉阴违! 可没想到太子年号都给改了、龙袍也披上了,三位阁老却始终无动于衷... 任由太子胡闹不说,还一个个都对他避而不见。 不得已他只好借着清明扫墓的由头,让李承定那诡物顺了心意... 另外就是自家老师搞出来的事了。 如今整个长安人心惶惶,短短半个月,菜市口已经砍了无数脑袋! 按理说这种事儿和他关系不大。 偏偏国子监的学生们不这么看,毕竟年前京察时他们是出了力的! 眼见播撒的种子终于收获人头。 国子监学生们热情高涨! 竟自发开始搜集朝中大臣的罪证,而且成立了什么劳什子监察院,说要成为大唐百姓的搜查官... 加上近来流言四起,说礼部周府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尚书,为了续命竟勾结药王谷、长生宗、天魔教这几座宗门做人口买卖的勾当。 以童子童女心头血炼药,想要长生不老! 这流言传入国子监时,学生们再也坐不住。 如今就连学都不上了,分兵两路,一路堵刑部,要求彻查礼部尚书府。 另一路堵在礼部尚书府往里头扔臭鸡蛋,要那位活了近千年的老王八滚出来受死! 眼见事情愈演愈烈。 学生们已经有了把怒火烧刑部头上的倾向。 刑部尚书肖斌褪去官袍,穿上长衫站在门口进行了一场推心置腹的演讲! 大意就是诸位的心情当学长的可以理解。 这事儿我也想办。 但周老尚书是开国元老,当年和太祖皇帝打天下替他挡过刀子,不是他一个刑部尚书说拿就拿的! 弟弟们错把道长骂成了秃驴... 这下怒火一下又烧到阁老冯敬之那里去了,因为礼部是属他管辖,而且那周府老尚书正是他的部下! 冯敬之是个不动如山的。 任由国子监学生们堵在门口骂街,他愣是面都不露,大门紧闭,也不说要彻查周府! 堵了几日门后,国子监学生们怒火冲天! 不知是谁起头,一怒之下齐刷刷冲了白玉京! 他们自然是失败了! 连门都没进去便被神策军尽数拿了丢进天牢! 庄墨收到消息时。 吓得魂飞魄散,二话不说就入了白玉京,打算强闯太极殿求情... 然后被苏如给拦住了! 不但不让他入宫,还打发他给陈知安送册子! 在陈知安一顿分析下,他才明白这事并不简单... 隐隐觉得老师和陈知安大概在搞事儿, 可是没有证据! ...... 庄墨走后。 陈知安脸色阴沉回到密室,打开苏如送来的册子。 目光扫过里面记载的潦草内容,只觉触目惊心,身上卷起一道道冷冽剑意... 毫不掩饰的杀意瞬间将密室内桌椅搅碎。 礼部那位活了近千年的老王八,竟真做了惨绝人寰丧心病狂的事。 而且远不只取心尖血那么简单... 死在他们手里的童子童女,已经近三千人,而且组成了完整的链条! 长生宗负责游走大唐诸郡招徒,以习长生之法的名义招收弟子。 招来弟子后, 他们测试造化之门,有机会踏上修行路的童子童女便留在宗门。 机会渺茫的, 转手便卖给了天魔宗! 而天魔宗因为声名狼藉,招弟子很难! 秉承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又重新测试一遍,留下机会稍微大一些的。 剩下的废物,便打包送入药王谷。 药王谷不需要弟子,他们用童子童女炼药! 炼出来的药,药王谷四成、天魔宗二成,长生宗一成,礼部三成! 这些隐遁世外仙风道骨的修行者,将年不满十岁的孩子从父母那里骗来,转了几道手便成了残渣! 这事他们做的极为隐秘。 招收的弟子都是从偏远山区选择。 甚至宣称踏上修行路后,就此仙凡两别,不能有太多羁绊... 为了孩子的未来,禁止父母探望! 加上有礼部遮掩。 他们做了二十多年,竟从未有人发现... 这次之所以漏了风声,是因为长生宗内负责送货的一个执事,发现这批童男童女里居然有他流失在外的孙子。 他本想偷摸将孙子救下。 不料被天魔宗负责接应的执事发现他目光有异,本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原则,天魔宗执事偷袭了长生宗执事,甚至将这一批童子童女尽数拍死。 长生宗执事修为比天魔宗执事高了半筹。 挨了一刀没死,拼命反杀了天魔宗执事。 眼见亲孙子惨死当场,自己又任务失败,回去也绝不可能活命! 于是他逃遁长安,想要揭发此事! 可惜他刚出雍州便被追兵寻到了踪迹。 自知必死, 他将此事记在一个册子里,随意找了个书生,悄无声息将册子丢入其身后的书箱后自尽而亡! 他运气极好。 那一无所觉的书生,恰好是年后从雍州返京的国子监学子! 回京后,那书生翻检书箱时发现了册子。 并不以为然,毕竟这册子写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他不信这世道有这种丧心病狂的人! 而且礼部老尚书这些年渐少露面,逐渐养出了些德高望重的名声,在那书生脑海里,大约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形象。 绝不可能做出这种罪恶滔天的事来! 只一次喝多后他和友人吹牛时,将这事儿当做了谈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那友人最近正愁没有捉到大人物,立刻就惦记在了心里。 回去翻阅史书发现礼部周老尚书不过通玄境修为,竟已经活了近千年! 心下骇然顿时将此事告知了其父。 而他父亲! 正是苏如府上的一个管家! 当夜,苏如便出现在了那书生的床头... 于是本就乱如一锅粥的长安城,越发的乱了! ...... “周府...” 陈知安缓缓将册子合上,指缝间掠过一道剑意! 正是剑经九式之一的不怒意! 不怒意,并不是不怒! 而是要怒而不乱,这剑式越是愤怒,杀意越强! 当日陈知安因为被坑了一把,愤怒的没边没际,在小黑屋很快就领悟了不怒意! 甚至熟练度比八步赶蝉还高! 如今他已经补齐了短板,算是一个成熟的化虚境修行者了! 只是还不算一个纯粹剑修。 因为他没有本命剑。 而本命剑,很快就要到了... 第 119章 让人遗忘的麻衣巷 从密室出来后。 陈知安站在落宝楼最高处,负手看着长安城万家灯火... 金科巷有几个衣衫华贵的孩子在嬉笑打闹,他们身后跟着府里的侍卫和奴仆,小心又警惕地向四处打量。 有贫家儿赤脚背着沉甸甸的背篓,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走过... 只是他年纪毕竟还小,没学会像大人们那样掩饰心底的渴望,在即将迈出街道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立刻便引来奴仆们警告的斜视! 那赤脚背着背篓的孩子霎时收回目光,露出有些生涩的讨好笑容... 陈知安平静看着这一幕。 无论什么样的世道。 这种场景都不会消失,只是... 只是哪怕卑如蝼蚁... 也不应该还没真正看过这个世界,便替早该被埋进土堆的腐朽们付出稚嫩生命! “柳先生...” “我在!” 黑暗中,青衫落拓的柳七缓缓走出,和他并肩而立! “记得那句话吗?” 陈知安声音低沉问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柳七缓缓道:“你说,这是读书人该走的路!” “我不是读书人...” 陈知安笑了笑:“我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也不想做一个道德无瑕的圣人。 只是, 我见过更好的世道。 一旦见过,就会忍不住比较… 看着些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会忍不住愤怒…” 柳七微微一怔:“老板…想对礼部尚书出手?” 陈知安没有回答。 只是目光追逐着那赤足背着背篓的孩子,直到金科巷再看不见孩子略微弯曲的背影,他才缓缓道:“其实,在选皇帝这事上,我要的不多… 我对皇帝只有一个要求。 我希望在他治下,大唐能少些饿殍! 希望大唐的子民衣能裹体,食能果腹、有片瓦遮身。 希望大唐的子民遇见不公时,能挺直脊梁,上不媚权贵,下不欺弱小。 希望每一个大唐少年,皆心如花木,向阳而生… 少年人的肩上,应该挑着莺飞草长,而不是沉甸甸的背篓…” 柳七沉默不言。 在他眼里,陈知安是个极其矛盾的人。 一方面懒散无赖,游手好闲,放浪形骸...和绝大多数纨绔并无不同。 可另一方面,却又见不得生民疾苦、总能莫名其妙和他们共情,像个愤世嫉俗的愤青… 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在陈知安身上共存,柳七并不觉得突兀,只是有些不懂… ..... “柳先生...” 陈知安缓缓收回目光,伸手一拽,漆黑如墨的陈留侯官袍披在身上:“召集青楼执事,褪衫披甲,随本侯入礼部尚书府...” “是!” 柳七点头应诺! 与此同时,陈留侯府新任管家黄小狗蓦然抬头,阴神瞬间远游,出现在青楼之上,单膝跪地:“末将见过侯爷!” 陈知安腰斜无双,平静看着单膝跪地的陈留甲执刀人:“黄执刀,灭长生宗、天魔宗、药王谷,你需要多少时间?” “三日!” 黄小狗沉声道:“陈留距雍州万里之遥,黑骑全力奔赴需要一日,摸查三座宗门在外的隐匿势力需要两日,灭门半盏茶!” “给你五日,将这三座宗门掌教人头带回,其余宗门所属...鸡犬不留!” “诺!” ...... 周府不在金科巷,而是坐落在城南麻衣巷! 大唐立国五百载以来,无论什么时代,麻衣巷都是最容易被人遗忘的地方。 因为麻衣巷住着的,是长安城最卑贱的那群人! 他们要么是挑夫、要么是乞儿、要么是贱民... 他们住在麻衣巷最逼仄简陋的破屋里,每日睁开眼想得最多的,便是怎么填饱肚子! 他们身处大唐最繁华的长安城内。 却和长安城格格不入! 就连以雁过拔毛著称的京都府尹王富贵,都不忍让清道夫们把手伸进这里。 毕竟长安城,再找不到比麻衣巷更卑贱的地方! 可礼部尚书府却恰恰坐落在这里。 二十年前尚书府举家搬迁时,长安城的权贵们都有些震惊,毕竟以周老尚书的位格,不至于住不起金科巷! 彼时礼部尚书周君解释说家父喜清净,长安处处嘈乱,只好搬到长安城最清净的麻衣巷! 人们当然不信。 因为长安城要论最嘈杂的地方,就属贱民聚集的麻衣巷! 事后一位入了礼部的状元郎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怎么解释! 周老尚书定是不忍见麻衣巷贱民们无依无靠,这才搬过去与民同苦... 在其推波助澜之下。 为先帝挡过刀子的周老尚书,在忠君之余,又多了个爱民如子的赞誉,形象愈发高大伟岸起来! 只有麻衣巷的贱民们才知道。 自打尚书府搬进来后,他们的日子并没有半点改善,甚至越来越难过! 那圈地三百多亩、高达三丈的幽深围墙,将他们本就不宽裕的活动范围疯狂压缩。 如今连挺直腰杆大声说话,都已经是罪过! 此时。 麻衣巷尽头,朱红色的大门前近百个国子监学子正骂骂咧咧地朝尚书府丢石子! 巷子外头远远站着些看热闹的贱民,目光中带着羡慕!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其实也想像这些读书人一样,狠狠朝那朱门吐上几口唾沫,再尿上一壶! 只是他们不敢。 国子监的学生们骂尽兴后拍拍屁股便走了。 他们却还要在这暗无天日的麻衣巷生活一辈子! 注定了子孙后代都得朝那朱门磕头,哪里敢做这犯天条的事儿? 亥时将过,夜渐深了... 贱民们稀稀拉拉回了狗窝,毕竟看国子监学子们怒骂老王八虽然得劲儿,却填不饱肚子,明日还得去内城挣糊口钱... 人群散开后。 国子监的学生们也渐渐熄了声。 骂了一整天,有些累了,得回内城了,约好明日再去收些烂鸡蛋,石子虽然足够有力,但砸起来,没有散着恶臭的烂鸡蛋舒心! 就在他们走出麻衣巷时,忽然一个书生停住脚步。 目光呆滞地看着巷子外的黑暗。 学生们不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齐刷刷呆在那里。 他们目之所及处。 数以近千的清道夫手持棍棒,迈着整齐步伐向麻衣巷走来。 随着他们向前迈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向麻衣巷蔓延! “王富贵是要对麻衣巷出手了吗?” 有学生吞了吞口水,颤声道:“还是说...为我们而来?” “应该不是...” 最先驻足的那书生脸色微白,强行冷静道:“我们是国子监学生...清道夫不敢动我们,别怕!” 只是话虽如此。 他们依旧死死钉在那里,生怕稍有动作,便引起清道夫们的注视! 约莫十息后。 清道夫们离他们愈发近了,沉默向两侧散开,将国子监学生和麻衣巷团团围住! 学生们见此,脸色瞬变。 那书生鼓起勇气,蓦然大喝道:“我们是国子监学生,此行为讨天道公理...尔等不能以宵禁之令冒犯!” 此言之后。 沉默的清道夫终于将目光落在国子监学生身上,然后又极快地略过,看向真正的黑暗处,目光中带着恐惧。 仿佛那漆黑如墨的黑暗中,有令他们也恐惧的事物! “哒哒~~” 街头响起沉闷的马蹄声! 国子监学生们顺着声音看去,那黑暗中,一匹独角老马踏步而来。 其背上, 端坐着一个身披黑金色官袍、腰间别剑的少年! 少年身后。 跟随着四十二骑身披黑甲的骑士,他们身骑黑马,手执陌刀,踏步无声,仿佛真正的黑暗幽灵! 眼见这一幕,国子监学生脸色微变,终于明白清道夫在恐惧什么.. “陈留侯...黑骑!” 第120章 入周府,杀周迁 陈留黑骑来了! 自去年金科巷屠了听风楼后,陈留甲再一次出现在长安城! 而且,这次他们披上了黑甲! 由陈留侯亲自领兵而至! 国子监学生们回头看着麻衣巷尽头那座朱红色的大门,不禁涌出一种有了依靠的安全感! 陈留甲来麻衣巷,只有一个可能! 那位年纪轻轻便坐上了陈留侯位,被庄大家誉为张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的文坛领袖陈知安… 要举起屠刀了!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 国子监学生们目送陈留甲向麻衣巷走去,恨不得能够追随左右! 只是在压抑恐怖的黑骑前,他们不敢开口! 便在满巷沉默时。 一道舒朗声音传来:“祈云兄,你们不是要捉拿周老王八么,怎么还不跟上,不会是要本侯一人抽刀子上吧?” 那位最先发现清道夫的书生微微一怔,随即面露喜色:“严祈云求之不得,敢不同行?” 言罢! 清道夫们默默将堵住的巷子分开,任由近百位国子监学子追随而去! 黑骑离去后。 清道夫头领、青楼最尊贵的砖石会员王小贵擦去额上的汗水,抽出腰间直刀喝道:“陈留侯有命,今日麻衣巷许进不许出,兄弟们抽刀候命,胆敢闯关者,杀无赦!” “诺!” ...... “苏师,陈知安领黑骑入麻衣巷了!” 金科巷苏府。 苏如负手站在案前,目光落向被一道朱红色的线条勾勒的青州! “少年郎,还是有些血性!” 听到来人禀报,苏如挥手将地图收入须弥戒,负手幽幽叹息道:“秦魏先执掌军部,镇南、镇东、镇西、三尊洞天境大将军都是其座下门生,如此盘根错杂根深蒂固的关系网,陛下却始终放心让他高坐中枢执掌权柄,自然是因为绝对信任! 为师断了其执掌兵部的野望,以他的性子,早该跳起来打为师膝盖了... 这次却毫无动作,只是冷眼旁观长安乱象... 如此看来,陛下多半已经落子… 不然以李承安和玄策的小手段,绝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便将青州改天换地 !” 来人嘴角微抽。 自家老师在外人看来或许是个不苟言笑的巨儒。 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其实只是个嘴毒的酸秀才! 不然也不至于一肩挑起文坛的那人,叫庄墨而不叫苏如了! 将不敬念头抹去,来人丑陋面目皱成一团:“陛下在青州的棋子,是清河杨家,还是河间白家?” “为民那蠢货,没有成为棋子的资格!” 苏如别过头去:“士元...下次来见为师,先遮掩面目...以防叫人撞破了我们的关系,对你不安全...” “是,老师!” 庞士元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死老头分明是嫌自己长得丑,还假惺惺说关心自己的安全… 形势到了这一步。 自己在四皇子那里卧底已经没了必要,或者说四皇子那貌似仁德实则天性薄凉的白痴,早已没了继续观察的价值! 哪怕四皇子李承邦满口仁义道德,甚至对自己执以师礼! 可在庞士元看来… 那白痴还不如太子值得投资! 毕竟太子那诡物在凤雏的忽悠下竟养出了点莫名其妙的霸道之气。 都敢自己称帝了。 好歹叫庞士元高看他一眼… 苏如许也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转移话题道:“冯敬之那老匹夫遥控指挥礼部多年,周老王八的事儿,我不信他半点不知情。 这次他如此淡然,恐怕有些为师不知道的根由... 我们动手还是急了些。 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连根拔起固然重要,那些无辜孩子的命,更重要...” …… 礼部尚书府。 陈知安骑着独角老马站在朱红色的巨大铁门前,神念悄无声息渡入周府! 朱门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周府的仆人们正忙着收捡贵重物品,想必是听到了风声! 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 仅一墙之隔。 墙内珠宝四散元石满屋,墙外却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贱民! 倒也应景… 默默收回神念,陈知安手掌落下! 身披黑甲的老杨头陌刀举起! “轰!” 坚挺阻拦了国子监学生们半月之久的朱门轰然破碎。 陈知安骑马拾阶而上踏入周府。 目光扫过院子, 待见到一袭夜行衣打扮的周迁时,他嘴角勾起嘲讽笑意:“周公子匆匆忙忙,是要出城?” “陈知安...” 院子里, 正准备离开的周迁脚步停住,脸色阴沉如水! 没想到陈知安竟真的来了。 而且来得这么快! “你似乎很惊讶?” 陈知安俯视着周迁,幽幽道:“国子监学生们堵门骂了半个多月你们不慌,刑部向太子递了那么多折子,请求彻查周府,你们也不慌! 现在却忽然慌了... 是有人嗅到了危机? 还是那苟延残喘了近千年的老王八,终于咽气了?” “陈知安,你不要欺人太甚...” 周迁满脸阴翳,冷声道:“先父为大唐流过血,替先帝挡过刀… 先父尸骨未寒, 尔等便持刀闯入辱我先父,难道是要造反?” “原来真的死了!” 陈知安嘴角嘲讽笑意淡去。 老王八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时候死... 此事背后,果然还有影子! 只是不知道影子是谁… 明面上看,右相冯敬之最有可能,毕竟他是那老王八的顶头上司,大唐还未立国前,两人便已经上下一心! 而且冯敬之也老了。 哪怕他位高权重,皇族每三年便会赐其一枚血丹续命。 但药效终究会逐渐衰退! 沉吟片刻。 陈知安目光扫过周府家眷,双眸微阖:“周公子,相识一场,如果有遗言,请尽快,本侯给你说三句话的机会!” “你说什么?” 周迁脸色瞬变,脸色铁青地看着陈知安。 在他看来,父亲用童男童女炼药的事纯属无稽之谈,此事不过是朝堂上有人眼红周家把持礼部,向周府泼污水罢了。 今晚之所以收拾东西准备离京,也只是父亲无故暴毙后的暂时撤退而已。 他从没想过,把持了礼部近五百年的周府,会有抄家灭族的一天! “一句!” 陈知安低头看着无双剑鞘。 “陈知安,你欺人太甚!” 周迁身上气息暴动,御气境修为毫不掩饰展露:“此事别说是污蔑,就算我周府真的做了又如何? 不过一群贱民而已,能为父亲续命是他们的造化! 父亲为大唐流过血,替先帝挡过刀。 府中供奉丹书铁券,黄口小儿安敢如此侮辱?” 陈知安目光怜悯地看着周迁:“看来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白痴,浪费本侯时间...” 话落。 一道刀光闪过。 正准备呵斥陈知安的周迁头颅被老杨头拽在手中,双目瞪圆,嘴里犹然嗬嗬响着。 周氏族人见此,惊叫一声,四散逃命! 只是他们再快。 又如何快得过陈留甲的刀! 一道道刀光落下,黑骑手起刀落,沉默地展开了血腥屠杀! 只一瞬, 大堂前血腥味飘荡开来... 与此同时, 一道道身影猛然向天空掠去,想要趁乱逃走! 他们一部分是周府嫡系,更多却是周府圈养的供奉,修为有高有低。 最低者不过御气境。 最高者,是一尊通玄! 周府执掌礼部多年,代皇帝巡牧天下宗门,权柄极重,自然不乏上门投靠的修行者。 只是随着老尚书暴毙,免不了便是树倒猢狲散了! 更何况今日领兵登门抄家的还是新任陈留侯! 有御剑宗和缥缈宗凄惨下场在前,江湖宗门的修行者,谁敢向他拔剑? 对逃命的供奉和周府嫡系,陈知安视而不见,只是骑着独角马向周府大堂内走去! 因为那虚空之上, 有一座青楼缓缓铺开! 青衫落拓的柳七剑横膝间,端坐柳树之下抚琴,正请他们入座听曲... 第 121章 原谅他们是上帝的事… 陈知安骑马踏入大堂。 此时大堂内,有两道披麻戴孝的身影跪在灵柩前。 他们跪伏在地,臀部高高撅起,对满府惨叫声充耳不闻。 就连周迁被割去头颅,他们都没有抬头看上一眼... 这二人, 正是当朝礼部尚书周君、侍郎周礼,周府明面上权势最重的两人。 “见过陈留侯...” 周君抬头看了陈知安一眼,保养极好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看来他也并非表现出来那么淡然! 陈知安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两人。 自顾骑马走向灵柩,目光幽幽看着漆成墨红色的棺木。 这老不死太奢侈了。 死便死,居然还用的是金丝楠木… 手掌轻握无双,一道剑光闪过。 金丝楠木打造的棺木破为两半。 用剑尖挑起覆在尸体上的白布。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布满尸斑的枯瘦老者,其面目依稀和周府那位老不死相似... 一粒心神粒子悄无声息渡入识海,陈知安翻阅记忆,想要观摩其临死前最后的画面... “陈留侯,你逾矩了!” 眼见陈知安一剑劈开棺木,又挑起白布侮辱遗体,周君缓缓抬头,声音幽冷道:“此事暂未有定论,白玉京圣旨未出! 陈留侯领兵屠杀我尚书府,敢问是倚仗大唐哪条律令? 刑部尚未立案,陈留侯又有什么资格越俎代庖? 本官,需要陈留侯给个解释!” “逾矩?” 陈知安嘲讽地看着周君:“本官乃是礼部招待郎,正五品官员,代陛下巡牧天下宗门! 本官接到热心群众举报,说周老王八勾结江湖宗门以童子炼药,丧尽天良,领兵查探正是职责所在! 尚书大人莫不是忘了,本官这招待郎...还是你向太子殿下举荐的呢? 至于解释...” 无双剑从尸体脖子抹过,枯瘦老者的头颅如瓜熟蒂落,陈知安嘴角微挑:“本侯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竖子敢尔!” 本跪在地上的周君和周礼同时暴起,恐怖杀机瞬间掠向陈知安! 两道狠戾剑光快若闪电! 剑光所指, 正是陈知安的双臂! 一虚神一化虚、两位修行者藏剑于身。 并不是跪拜亡父, 而是想要蓄力一击必杀! 当周老尚书忽然暴毙的那一刻起,他们便知道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周迁或许可以逃,但他们不行! 因为他们执掌礼部多年,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哪怕这就是事实! 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周府真正的掌权者。 那老不死想要长生,想要苟活于世,即便两只脚都已经迈进了棺材,依然牢牢拽着权利不放。 而且老不死这些年昼伏夜出,行事越来越诡异,笑容越来越冷,密室里时常响起啃食骨头的声音... 流言传出来那日起。 他们便知道这绝不是谣言!. 只是他们猜到真相后什么也没做,反而把府上传播流言的人尽数处死! 因为他们明白, 周府之所以屹立大唐不倒,甚至执掌礼部近五百年,全因老不死还没有咽气。 他一日不死, 周府便一日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惜, 他们寄予厚望的老不死终究还是被当成了弃子。 更可惜的是, 报应来得太快,而且来的是陈留甲黑骑! 他们看到陈知安那一刻。 在绝望的同时,脑海中难免又闪过了同样的念头:“捉住这个背景深厚的废物,会有一线生机…” 于是他们冷眼看着满府被屠,又暗中吩咐修行者们四散逃命,然后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 等的, 便是陈知安身后无人! 狠戾剑光掠过... 倾尽全力的一剑,甚至将虚空都割出了一条暗淡虚线。 这处心积虑的一剑,即便是通玄境小宗师仓促间也躲不过。 陈知安更不可能。 所以在出剑的同时,他们将手掌也伸了过去,要在最快的时间将其掌握在手中,方能死中求活! “叮~~” 剑光如愿落向陈知安! 想象中残肢碎片血雨纷飞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因为陈知安虽然身后无人,身前却有两只黝黑的蹄子。 蹄子属于那匹骨瘦如柴,仿佛随时可能暴毙的独角老马! 此时, 它浑浊的眼睛里闪过鄙夷和愤懑! 好像在愤怒凭什么看不上它? 又好像在鄙夷这两只白痴人类,为什么敢在它面前出剑? 然后它蹄子扬起,狠狠朝周君和周礼落下! “噗嗤!” 如同熟透的西瓜迸裂,两人的头颅瞬间炸开,红的白的染了一地,就连阴神也破碎开来! 陈知安见此,不满地拍了拍坐下的老马,赶忙丢出两枚心神粒子,寄托在他们破碎的阴神上。 开始翻检记忆! 老不死识海已经枯朽,他先前一无所得,只能寄希望于这两位。 只是没想到这瘸马下蹄狠毒,直接将他们阴神也拍碎了去。 许久之后。 他缓缓睁开眼,眉头微皱! 一个礼部尚书,一个礼部侍郎... 脑子里竟装的全是那些玩意儿? 这两个可怜的傀儡... 老不死虽然退了许多年,但周府真正的权柄,一直被其牢牢抓在手中。 这两位能做最大的主,大概是和哪座宗门进贡上来的弟子上床... 就这他们都没能完全做到。 因为有时候那老不死还要从床上爬起来替他们办事儿! ...... 拎着周老王八的头走出灵堂,陈知安随手丢给了国子监严祁云。 严祁云正是那个背着册子入长安的书生。 国子监学生们毕竟在这朱门前丢了半个月臭鸡蛋。 此时尘埃落地, 多少得让他们有点参与感,不然以后就不太好忽悠了… “侯爷...” 严祁云捧着头颅,并没有陈知安料想中的喜悦,反而显得有些难过。 沉默片刻。 他犹豫道:“尚书府府上其余人,是无辜的...” “无辜?” 陈知安转头看着严祁云,眼神忽然变得冷漠起来:“祁云兄,你告诉我,被一次又一次卖掉、一次又一次转手,最后变成炉子里灰烬的三千多个孩子,他们无辜吗?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可能被推进炉子前脸上还挂着天真的笑容。 还在期待成为修行者后悄悄回家一趟,不见面,只远远看着! 给家里留些钱,让弟弟妹妹们不再挨饿...” 陈知安说话时,杀戮并未停歇。 当他最后一个字落下。 周府三百多口人已经被陈留甲屠戮殆尽... 就连最后那个目光中透着怨毒和恐惧的小少爷,也被老瘸子一刀砍下头颅! 目光扫过满地尸体,陈知安缓缓道:“雪山崩塌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周老匹夫一手撑起周府,用别人家孩子的命作为他孩子的晋升之梯。 这满府上下, 都是在周老匹庇护下吃着人血馒头长大的! 他们如果无辜, 那些连肉都没吃过的孩子呢? 他们被推入火炉的时候,谁曾替他们说过一声无辜? 一位大帝曾说过... 原谅他们是上帝的事,而我要做的,是送他们去见上帝。 我没有办法让他们重新活过来,但我有办法把害他们死的人... 全部送下去!” 严祈云脸色复杂地看着满地的尸骸。 他未尝不想替那些无辜的孩子报仇,不然也不会领着同窗们在这朱门前骂大半个月! 只是亲眼目睹周府三百多口人惨死。 他依旧忍不住心软。 罪魁祸首已经伏诛,何至于斩尽杀绝? ...... 杀尽周府的人后,陈留甲还刀入鞘,跟随陈知安身后向府外走去! 迈出门槛前,陈知安回头,目光扫过一百多位国子监学子:“如果你们都作此想,又何必整日来这门前堵着? 安静等着他老死不就好了? 还是说... 你们的愤怒,所谓的为民请命,为孩子们伸冤... 只是用作跻身庙堂的进身之阶?” 此言一出。 满府的国子监学生,无不羞愧低下头! 不敢与陈知安对视。 等他们再抬起头来时,此间再也没了陈知安和陈留甲的身影... “祁云,你错了!” 第 122章 本性难移 “陛下,周府被灭门了!” 东宫太子府。 诸无常看着左拥右抱的李承定满脸痛惜道:“陈知安那屠夫,竟连十二岁的孩子都没放过!” “死了就死吧!” 李承定不满地看了诸无常一眼:“周君那奸贼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忠于朕,可朕一朝失势,他跑的比谁都快,总归不是朕的人,死了也活该!” 诸无常嘴角微抽,沉默半响后才继续道:“陛下,周府做了那等伤天害理的事,被灭门也算死得其所。 只是陈知安一言不发便调兵将他们屠了,未免太过霸道! 他今天敢调兵入周府,明天就敢调兵入东宫! 依臣看,不如以陈知安穷兵黩武,枉杀重臣的名义,勒令他闭门思过,也好彰显陛下之皇威浩荡!” 此言一出。 李承定正扶着山丘的手掌微微一颤,挥手让她们退下! 两个妃子离开后。 李承定目光幽幽地看着诸无常,浓重的眉毛皱起:“诸爱卿,你今日饮酒了?” “陛下,臣向来少饮,今日只小酌两杯。” 诸无常疑惑道:“陛下是忽然起了兴致? 臣左右倒也无事,可以陪陛下再饮两杯!” “难怪开始说起了胡话...” 李承定压低声音怒哼道:“你当陈知安是谁? 是当代陈留侯,陈留甲之主啊! 他手握一位大宗师,手掌落下时,便是朕的脑袋都要搬家,你居然想让他闭门思过,怎么敢的? 朕只是自封的皇帝,过过瘾得了! 就连武德那正主儿都还在太极殿里熬,礼部尚书死不死关朕何事?” 诸无常眉头皱起。 悄悄打量李承定。 虽然太子变成这样他居功至伟,而且也很欣赏他这安分守己的态度。 但总感觉有些不适应。 毕竟在之前,这位可是雄心勃勃想要登临天下的啊! 不是说好的靠自己登上皇位吗? 莫非在这位眼里。 所谓的靠自己登上皇位,就是自己宣布称帝,坐上去过过瘾? “陛下...” 看了许久,诸无常道:“既然陛下如此作想,臣倒是有个提议,既能彰显陛下威压,又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还能修补和陈留侯的关系...” “爱卿请说。” 听到能彰显威压又不用得罪陈知安,李承定霎时摆起了皇帝架子。 至于堵住悠悠众口,他倒是并不在意。 总归这天下不是自己的,就是翻了天也无所谓! “陛下,周府灭门已成事实,周老尚书勾结江湖宗门以童子炼药丧尽天良也是事实... 既如此。 陛下何不下一道旨意,送陈知安一个师出有名? 如此一来,既显得陛下心系百姓,惩奸除恶,又卖了陈知安一个薄面!” 李承定眉头微挑,在心里默默梳理诸无常的话,许久之后才犹豫道:“如果要师出有名... 刑部尚书给他做? 不行... 肖少卿如今是朕的侍卫统领,无故把肖斌撤了,朕于心不忍!” “昏君...” 诸无常心里暗骂一声,这诡物释放天性后,居然把手伸进了臣子府上。 难怪见那侍卫统领眼熟,原来是肖斌那位模样俊美的儿子! “陛下...” 压下心底的情绪,诸无常缓缓道:“礼部代陛下巡牧天下宗门,长生宗、天魔宗、药王谷、也在巡牧之列... 而且陈知安那狗贼恰好是礼部招待郎...” "朕记起了!” 李承定眸光幽幽地看着诸无常、 当初正是诸无常提议让陈知安担任天使,礼部尚书周君头铁赞同... 难怪诸无常火急火燎地要让陈知安闭门思过。 恐怕是看到周府的凄惨下场,害怕自己也步了后尘… 念及至此, 本觉得事不关己的李承定忽然有些慌了! 陈知安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屠了周府满门,竟比陈阿蛮还要嗜杀? 心中泛起恐惧。 他思虑着要不要把诸无常也找个理由给弄死送去陈留侯府。 如此也好熄了那嚣张跋扈废物的怒火! “陛下?” 见李承定目光幽深,诸无常脸上犹然挂着笑意,心底却渐渐冷漠起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青楼开业刺杀计划失败后,李承定因为害怕阴谋泄露,连一个小小的狱卒都灭口,事后更是悄无声息处死了太子府好几位谋士。 琅琊观礼事发,庄墨在太极殿前跪了一场后,他又毫不犹豫把自己推出去顶锅。 甚至陈知安回长安后,李承定也下过处死高力士的命令! 只是被金科巷一场厮杀给乱了计划,高力士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想到过去种种。 诸无常笑道:“陛下,下臣建议让陈知安上任礼部侍郎之职,代陛下巡牧天下宗门...” “何不一步到位?” 李承定压下心底的念头,幽幽道:“既然要给他台阶,让他师出有名,不如送个大的!” “陛下...” 诸无常双眸微眯,笑道:“有冯阁老在位,您觉得礼部尚书的权柄,是您想送就能送的吗?” “...就依你吧!” 李承定许是也想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意兴阑珊挥了挥手,让伺候在一旁的高力士扶他起身,向内宫走去。 诸无常站在阴冷的大殿内,遥遥看着李承定的背影,眼里再没有半点温和。 他几乎可以确定。 如果不是自己暗戳戳提醒李承定现在孤掌难鸣,李承定恐怕真有可能把自己杀死送给陈知安! 毕竟以他的天性。 再亲密的伙伴,也只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 “王大人!” 麻衣巷外,陈知安骑在独角老马上,俯瞰着衣衫不整的王富贵,嘴角微勾:“今夜人头滚滚、火光冲天,王大人身为京都府尹,睡得倒是安稳…” “下官年岁大了,姗姗来迟望侯爷恕罪...” 王富贵理顺官袍,将缺了半只靴子的脚藏住,肥胖白皙的脸上满是谄笑:“再说以侯爷的手段,缉拿周府那群丧尽天良的衣冠禽兽不过手到擒来罢了,有没有下官都是一样的!” 陈知安目光扫过王富贵。 犹记得一年前为了把柳七从牢里捞出来,他曾舔着脸给王富贵上贡,加上开青楼的批文和乱七八糟的手续... 这大腹便便的京都府尹,从他这里搜刮的银子足足有六百二十五两八钱,还不算陈阿蛮私底下给的三千两。 没想到一年时间过去,此时骑在马上俯瞰着王富贵的,倒成了他陈知安了... 迎着陈知安的目光。 王富贵胖脸微颤,身子快如闪电蹲下,从地上捡起一个钱袋,讪笑道:“侯爷...这地上凭白长了个袋子嘞,像不像您昨年丢失的那只?” 陈知安顿时来了兴致,嘴角勾起:“呵,还真像本侯那只装有三千六百二十五两八钱的袋子!” “......” 王富贵嘴角一抽。 从怀中掏出三千两银票装进袋子,双手捧着递给陈知安,谄笑道:“呵呵,真巧,恰好这么多!” “是挺巧...” 陈知安接过钱袋:“王大人,我们两清了!” 听到这话。 王富贵脸色一喜的同时心底又不免后怕... 自己昨年从陈留侯府勒索的银两,不多不少恰好三千六百二十五两八钱,这厮记得这么清楚,莫不是早就心心念念要朝自己动刀子了? 幸好这次有备而来。 不然恐怕迟早要步周府的后尘。 这纨绔睚眦必报,一朝得势就连仇怨不大的周府都叫他寻理由灭了,自己当初逮着他们家使劲儿薅,怕不得被诛九族? 就在他想些有的没的时。 忽又听见陈知安幽幽声音响起:“王老哥...你也不想陛下知道你众目睽睽之下贿赂本侯的事儿吧?” 第 123章 开个窑子 “侯爷是何意?” 王富贵脸色一颤,没想到这纨绔这么狠 ,自己都还了钱,他居然还不满足... 颤颤巍巍从怀里又掏了两张银票,王富贵咬牙递过去:“侯爷...只能这么多了,再不够,我就把自己关天牢里算逑!” 陈知安眉头微挑,麻溜儿接过银票揣入怀中,这才悠悠道:“这多不好意思,本侯只是有笔生意想和王老哥谈... 没想到王老哥竟送了如此大礼!” “谈生意?” 王富贵目光看向陈知安怀揣银票的地方。 既然是谈生意。 向来都是别人给他送钱,哪有堂堂京都府尹往外掏钱的道理... 奈何陈知安压根不理他。 只是指着麻衣巷最里处笑道:“王老哥,你看到那高达三丈的围墙了吗?” “看到了,很高!” 王富贵嘴角一撇。 周府那群挨刀子的,当时围院时他就提过意见,这墙太高,他们把握不住,迟早得塌。 可惜周君那蠢货仗着有丹书铁券,非但不愿意改,还叫他滚远点! 如今看来,他们果真把握不住… “你知道那围墙是用什么砌的吗?” 陈知安幽幽感叹道:“是青砖,成千上万的青砖! 一块青砖售价八文,光是这围墙,周家的花差,恐怕就不下五万两! 小爷的青楼都没这么奢侈...” 听到这感叹,王富贵暗暗鄙夷。 心想你丫青楼一日进账都差不多万两。 还惦记着一堵墙? 而且谁不知道这麻衣巷之所以成了这鬼样,就因为砖窑遍地,环境太恶劣导致... 周府盘踞在这里二十多年,暗地里不知控制了多少砖窑,自然是不差青砖用的... 鄙夷完后,他犹豫问道:“侯爷是想把周府的墙砸了卖钱?这事儿下官倒是可以掺和一脚,这高墙本就是违建… 侯爷如果有兴趣,下官即刻休书一封,让城建司拆了便是。 只是一般这种违建,照例是府衙三成车马费,城建司自己留三成、上缴国库四成... 这次给府衙的三成车马费,下官给侯爷留着?” 陈知安脸色微黑,小爷名声有这么差么? 我又不是陈知命,这点钱谁他娘的看得上... “拆墙的事儿咱们先不说!” 挥手止住满脸肉疼的王富贵,陈知安轻咳一声,组织语言道:“本侯的想法,是把麻衣巷遍地开花的小砖窑封了。 成立砖窑署,统一规制管理。 不然叫那些缺德冒烟儿的砖窑主们这么乱挖下去,麻衣巷永远乌烟瘴气... 砖窑主们不住在这里倒是无所谓,可住在这里的老弱病残整日吸足了粉尘,谁管他们死活? 成立砖窑署后, 青砖咱们加价售卖,总归用得起青砖的都是些大户人家,八文钱和十文钱对他们来说区别不大!” 王富贵茫然地看着陈知安。 不明白以陈知安的身份地位,为什么要关注这种小事儿。 在他看来,身为陈留甲主人,陈知安应该关注的是未来选谁当皇帝或者今夜召谁侍寝,而不是麻衣巷这群贱民的身体... 再有就是,他并不认为有成立砖窑署的必要。 青砖虽然贵,可铸造工序繁琐,出产量又少,人力成本贼高,哪怕那些砖窑主们已经狠狠压榨贱民,一块青砖的净利也不过一文左右罢了。 和青楼每日近万两的进账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最主要的是,砖窑不烧砖,难道玩粘土堆泥人儿? “王大人,你不是清纯美婢,所以请你不要用那愚蠢的眼珠子痴痴瞪着我...” 陈知安见王富贵脸上写满了浑浊的愚蠢,调笑道:“我们不烧青砖,可以烧红砖...” “红砖?” 王富贵眉头微皱,他做官几十年,并没有听说过红砖。 “红砖和青砖比起来,虽然耐用性差了些,但胜在烧制简单,以粘土、页岩、煤矸石糅合烧制而成,成品不如青砖那么苛刻。 如果烧制青砖的成本需要六文,烧制红砖,最多只需要一文甚至一文不到! 哪怕只卖两文,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价格下来了,就会有更多百姓修得起宅子,有片瓦遮身,总好过待在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风一吹就散了…” “两文钱的红砖...” 王富贵喃喃低语。 大荒资源贫瘠,传说中的奇珍异宝、神药矿藏、神兽仙禽,自五十万年前人族长城铸成后,逐渐消失在大荒天下。 随着时间流逝,就连上古时期修行者们视为废土的金矿、银矿也显得珍贵起来。 目前大唐一两银可以兑两贯钱,也就是两千文! 普通长安城百姓,每日大约能挣八十文钱... 如此来看,八文钱多吗? 其实不多。 可是能拿八文钱买一块砖的人,也绝不算多。 毕竟修房不是搭窝,最不济也得要两万块砖。八文一块,也就是八十两银子! 八十两…都能买个四个李清儿了! 正如陈知安所说的那样,对于用得起青砖的人来说,八文钱和十文钱,其实区别不大! 以至于如今用青砖建房的,基本都是殷实人家或达官贵人! 可如果推出了两文钱的砖,情况定然又不一样,毕竟八文钱掏不起,两文钱还掏不起吗? 此事大有可为! 算清楚账后,王富贵扯起奸诈笑容,谄媚道:“侯爷,这事儿您看怎么操作,要不下官先把那围墙拆了?” 这厮对那堵墙是有多大怨念... 陈知安深深看了王富贵一眼,缓缓道:“王大人,这一次,希望你能收一收雁过拔毛的神通,砖窑署搭建起来后,本侯会安排人入驻,而且本侯的人,必须要有绝对的话语权...” “砖窑署署长的位置,永远给侯爷留着!” 王富贵谄媚一笑:“只是这分润...还请侯爷示下!” “分润...” 陈知安回头看着那堵高墙,沉默片刻后缓缓道:“砖窑署的启动资金,就以周府产业做抵! 利润所得你拿一成,上缴两成,青楼两成,剩下的五成充入慈幼局,由国子监和青楼监管...” 王富贵微微一怔! 他拿一成可以理解,上缴两成也可以理解,只是青楼两成和慈幼局五成,他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慈幼局是个什么地方,官方收纳孤儿的机构。 往上数几个皇朝,都设有慈幼局,可基本都是摆设。 因为慈幼局的收容条件极为苛刻,审批手续繁琐,真正的孤儿,向来很少能活到考察和审批结束便被卖了或者饿死了! 即便是这皇城长安,慈幼局也不过收了两百多个孤儿罢了。 这还是他王富贵自认心善,见不得人间疾苦。 陈知安居然要拿五成充入慈幼院,这他娘的是傻了吧! 他本以为陈知安对烧砖这种事儿起兴趣,是为了挣钱,毕竟卖砖虽然利润微薄,但如果真有了售价两文的红砖,积少成多下,未必就比青楼差了! 可看这意思,青楼只拿两成,似乎没想从中捞钱... 那陈知安是为了啥,真就为了麻衣巷那群贱民和劳什子慈幼院? 王富贵不信。 沉默半响,他低声问道:“侯爷...是想以钱砸晕下官,将下官绑在三皇子殿下贼船上,等变天那日,打开城门接三皇子殿下入城登基?” “嗯?” 陈知安眉头微挑,没看出来这厮还是个自我攻略的! 嘴角微微勾起,他低声道:“如果真是如此,王老哥可愿弃暗投明,与本侯共襄盛举?” “不行...这有违下官的为官之道!” 王富贵斩金截铁拒绝,大义凛然道:“下官只忠于陛下!” “那就算了!” 陈知安摇头叹息,作势离去。 却见王富贵拽住他的衣袖,又顺滑将手掌从衣袖伸进去,握住他两根手指,以唇语默道:“得加钱,这么多...” 陈知安摇了摇头,缩回一根手指。 王富贵脸上闪过不满。 陈知安见此,另一根手指也准备缩回。 却被那厮死死拽住,恶狠狠道:“成交...” 陈知安无声笑了,轻拍马背,领着陈留甲离去... 王富贵这姿态他要是信,那就是纯粹的白痴。 这厮能稳坐京都府尹二十几年,或许贪财,也或许好色,但绝不可能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 这怪异举措,要么是看出了未来那一战武德胜算不大,想要提前站队,要么是武德授意... 还有一种可能,这厮从一开始,就是自己人! 三种可能都有,恰恰不可能是因为钱... 第124章 齐天大圣? 麻衣巷外。 王富贵看着陈知安消失在黑暗中,肥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手腕翻转,一只靴子出现在手中,慢条斯理套在冻得发青的左脚上,悠悠开口道:“阿贵,明日去麻衣巷,把那碍眼的围墙给我拆了,砖窑封了... 小侯爷见不得人间疾苦,咱也不能光吃白饭,贼他娘,好不容易讨回来的饷银,又叫他给我撸了去!” ...... 回青楼的路上。 陈知安挥手让老瘸马自己回狐儿山,他则和柳七并肩而行! “王富贵不简单!” 并肩走了几步后,柳七眉头轻皱道:“他刚刚抬头看了我一眼...” “他当然不简单!” 陈知安不以为然道:“身为京都府尹,在长安城这么多权贵中左右平衡,夹缝中求活,要是真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而且... 他是我见过,唯一从陈阿蛮手里拿到过钱的人! 以陈阿蛮那连亲儿子都坑的抠搜性子,不可能凭白给那厮三千两银子! 毕竟左右我能不能从大牢出来的人,只是陈阿蛮一人而已! 之前没领悟到这一层,叫陈阿蛮那厮给骗了,还白白感动了一场! 我邀王富贵入股,除了懒得和那些砖窑主打交道外。 更多的,也是想看看他的成色!” 柳七眉头微挑:“老板,你现在越来越奸诈,像个侯爷了...” “什么叫像...” 陈知安不满地瞪了柳七一眼:“我本来就是!” 柳七不置可否一笑,转移话题道:“烧红砖…老板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也不算早有预谋,只是建青楼的时候,被那青砖价格唬了一跳,来过一次麻衣巷,恰好也知道红砖的烧法,顺手而为罢了!” 陈知安感叹道:“幸好大唐地价并不算贵,不然我连建楼的银子都不够,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贼他娘, 青砖价格那么贵,安得茅屋千万间还差不多...” 柳七微微一怔。 没想到陈知安竟是因为这。 沉默半响后,他开口问道:“慈幼局那边...老板应该也有计划?” “慈幼局...” 陈知安眉头微皱:“庄墨让我做国子监教授,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敢应下,只是给他提了一点小小的建议! 以后国子监生们,会下放到慈幼局实训传道授业,青楼也要派遣执事教授武道,青楼扩张太快,招的执事、员工良莠不齐。 我的本意,一方面是替那些可怜的小家伙谋条生路,另一方面,也是为青楼执事培养新鲜血液! 当然这至少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提前布...” 陈知安忽然顿住,看着西方眉头微挑... ..... 出了岷山十万大山后,有一座山。 山高耸入云,并立着如同向天穹刺去的五道天柱! 此时,那山脚下。 一个白衣僧人正围着山脚踱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白衣僧人身后跟着一个头顶金轮的法师,便这般走了半日后,那法师眉头微皱:“玄奘,你到底在找什么?” 白衣僧人回过头来:“观自在法师,贫僧在找猴子。 自打见了法师之后,总感觉这五行山下压着一只天生地养的猴子,会与贫僧有师徒之缘...” “天生地养的猴子?” 观自在仰头看着五指山,眸光中忽然闪过一丝惊诧:“玄奘所说,莫不是十万年前被佛主压在这山下的齐天大圣?” 说到此处。 观自在摇头道:“十万年过去,便是佛主也早已圆寂,那齐天大圣不过一尊圣猴而已,不可能还活着,玄奘你恐怕是感知错了!” “嗯?还真有?” 玄奘嘴角微抽。 去年冬,他启程西行,在茫茫岷山中遇见了东行的观自在,两人相视一笑。 只一眼便感知到了彼此深不可测的缘分! 当玄奘听说这秃驴叫观自在,此行是奉命持锦襕袈裟和九环锡杖入东土寻天命入须弥山时… 他脑瓜子嗡嗡作响。 瞬间就惊呆了! 他不信这世间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而观自在也同样惊讶不已。 因为当他看到玄奘时,识海内的因果石碎片疯狂颤动,差一点将他脑后金轮抖散... 这种情况, 只有遇到真正的天命,或者说因果石遇到它想要寄托的佛子时才会有此动静! 那一刻。 观自在不由想起自己下山前观空大法师尊者说的话。 观空大法师说他看到了须弥山上佛光普照、金轮如日... 此种异象,不正是佛主归位的盛世景象么? 莫非这玄奘,竟是佛主转世? 不然因果石何至于如此激动... 观空大法师说此行合该由他而来,多半便是看到了玄奘! 想通此节后。 观自在头顶金轮晃动,颤声问道:“玄奘,你可愿入我佛门,弘扬佛法?” 玄奘面露慈悲道:“贫僧此行,正是前往西天拜佛求经!” 两人一拍即合。 玄奘高高兴兴入了佛门,观自在欢天喜地送了锦襕袈裟和九环锡杖... 本来按照观自在的意思,既然已经寻到了天命,自然是带着玄奘凭空虚渡万里回须弥山,落袋为安为好! 玄奘却不愿。 因为他感觉这事儿太荒唐,也太巧合了些! 义正言辞地表示要徒步行走十万八千里前往须弥山,一路降妖除魔、受尽磨难才显得心诚。 观自在视他为佛主转世,自然无不应允。 于是两人结伴而行,走了两个多月后,终于走到了五行山下! 眼见玄奘不死心地围着五指山转,观自在只好跟在身后保驾护航,心底却觉得玄奘有些异想天开! 十万年沧海桑田,哪怕是大帝都熬不过岁月侵蚀,那猴子被镇压时不过圣境而已,恐怕早就化作飞灰了! 又走了大半日。 就在观自在觉得有些烦躁时,忽然眸光一颤… 只见那五指山下,竟真的压着一头毛发枯槁的猴子。 那猴子被镇压在石内,淡金色的眸子微阖,脑袋低垂,如果不是特意寻找,恐怕会将他当成杂草忽略! 似是感受到他的注视。 猴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垂下脑袋。 目光中看不到半点桀骜不驯,反而暮气沉沉,透着无边的衰败和凄凉! 不可思议地转过头,观自在发现身玄奘正目光复杂地看着猴子。 目光中有震惊、有不解、好似还有些悲哀! “大圣...” 沉默许久,玄奘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就像看见了许久未见的老友! 见此,观自在心中又是一惊! 佛经里说,十万年前佛主镇压齐天大圣时,须弥山上有一佛子为其求情,甚至不惜与佛主坐而论道,而且赢了。 之后佛主拈花而笑,一只佛掌落下,送那佛子往生而去。 莫非... 这玄奘不是佛主转世,而是那位佛子… 听到玄奘的喊声,那猴子又抬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时,场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观自在懵逼地看着这一幕,左顾右盼,心底已经坐实了玄奘必然是十万年前那位佛子转世的想法! “吼~~” 猴子淡金色眸子倏然发出一道金光。 震天长啸自他口中发出,五行山上碎石震动,如陨石般滚落! 就在他即将破山而出时。 五行山上金光如炽,竟有一道佛旨显化,向猴子镇压而来! 玄奘... 不,意识降临的陈知安仰头看着这一幕,心想接下来自己是不是该爬上去撕佛帖了。 只是这佛光如炽,恐怕自己接近不了就要被融化…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 不知从何而起的一道清风将他托起,庇护着他向天空中的佛旨飞去! 陈知安念头通达。 双眼闭起,拽住金光如炽的佛旨毫不犹豫狠狠一撕,将佛旨撕为碎片。 佛旨碎后,金光如雨散开,如同下了一场金雨。 陈知安清风为伴,站在雨中沐浴佛光,识海莫名涌出诸佛典藏,紧接着脑后一道金轮缓缓浮现… “佛子…” 第125章 陈知安的剑匣 “佛子... 果然是佛子!” 五行山下。 观自在双手向上,跪在地上虔诚接引佛主法旨,口中还不停念叨着佛子,然后被山上滚落的陨石淹没... “轰!” 一声轰鸣过后,毛发枯槁的猴子炸开了压了他十万年之久的五行山。 转瞬出现在陈知安身前! 双眸运起金光,仿佛要将他从内而外看透! “大圣...” 陈知安嘴角微抽,没敢提拜师的事儿! 猴子没理他,只是看着他不言不语,许久之后,他瘦弱的身躯忽然弯下,声音沙哑道:“弟子孙悟空,见过师父..” “...我!” 陈知安感觉自己要疯了! 呆呆地看着猴子,甚至狠狠给自己脸上甩了个耳光! 想要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一次两次是巧合... 三次五次,就绝不会是了,必然有人在操纵这一切! 脑海中疯狂呼唤系统,系统却毫无回应! 许久后, 陈知安恶狠狠地叹了口气,主意识褪去,玄奘法师上线:“悟空,把观自在挖出来吧,他被埋了...” “是,师父...” ...... 长安青楼。 陈知安抬头看着天边的月亮,满脸的生无可恋! 他本以为成了陈留侯后,左手握青楼、右手执黑骑,妥妥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在大唐这一亩三分地算是只手遮天的人物了! 可没想到... 自己还是叫人给掌握了! 无敌之路任重而道远,不能飘,得继续苟住啊! ...... 黑水城! 剑圣炉内火光灼灼。 陈知命指尖泛起一抹惨白色火焰,手指抹过烧火棍,顿时响起一阵嗡嗡剑鸣! 满意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剑,他嘴角勾起:“九柄剑,我不但只要他五千枚元石,甚至还免费刻了字...天下再没我这么好的兄长了!” 老李嘴角一撇! 这坑弟的浑球儿,坑起自家人来倒是不手软! 除了范剑那柄剑一,你何时接过两百枚元石以上的活儿? “你很闲吗,还不去练剑?” 见老李撇嘴,陈知命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身为黑水城最有名气的铸剑师,我铸的剑值得起这个价,而且我还为他剑内渡了墟火,随着他境界提升,总有一日会褪去杂质,成为真正的仙剑... 你还要我怎样?” “炉主说的对!” 老李寄人篱下,不敢犟,捡起一根烧火棍站到远处开始拔剑,出剑! 烧火棍在他手底下划出一道道残影。 陈知命眉头微挑:“太快...慢下来!” 老李闻声,烧火棍骤然一顿,慢悠悠向虚空递出一剑。 一剑递出后,他手臂微颤,额间更是缓缓流下两行浊汗,仿佛那根烧火棍重若千钧。 如果有人看到此时的景象,恐怕会震惊到无以复加! 甚至会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剑魁身为朱轻候之后剑术最高者...练剑一生,一手斩天拔剑术冠绝天下,剑下不知斩了多少人头,居然递不出一道慢剑... 见老李慢了下来,陈知命没再关注。 低头看着石台上的九柄剑,沉吟片刻后,手指轻叩,九根烧火棍发出剑鸣,如鱼入水,在虚空中游弋不止,划出一道道虚无剑光。 每一道剑光,所驱使的剑意都截然不同... 与陈知安看到的剑经九式一般无二! 在虚空游弋许久,陈知命手掌轻握,九道剑光霎时悬停,列队站在他身前,仿佛等待阅兵的将士。 剑柄处, 勾勒着九根烧火棍的名字... 赶蝉、不怒、惊风、坠雨、拂烛、摧城、十八州、开天、抚顶... “花里胡哨...” 陈知命嫌弃地撇了一眼这些剑名,心想还是自己的剑一到剑三千来得好听。 想到自己的剑三千,他又难免想到范剑。 可惜铸了二十几柄剑,除了那傻小子,竟再没遇见能掏出那么多钱的! “唉~~” 幽幽叹了口气,陈知命手指压下,九柄剑温顺地窜入一个漆黑如墨的剑匣里。 将剑匣合拢。 陈知命负在背上朝黑水城最繁华的地段走去。 那里, 一座十二层的高楼已经初见规模! 街边有剑炉主坐在门槛上歇息,待看到陈知命路过时,他们脸上都露出又敬重又嫌弃的复杂神情... 剑阁归隐后,黑水城便是当今天下剑修最集中的地方。 一般人或许不认识陈知命背负的木烛。 但身为铸剑师,他们绝不会不认识。 因为每一个铸剑师入门前,都要先恭恭敬敬地朝木烛画像磕几个头! 所以陈知命的剑圣炉开业后,短短半月,几乎所有铸剑师都知道了剑炉主人的身份—当代剑阁之主! 他们怀着朝圣般的心情涌入剑圣炉叩见当代剑主,然后又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从此绝口不提剑主大人在黑水城开了剑炉的事儿! 有身份不够入剑圣炉的铸剑师问起时,他们总会矢口否认,甚至严禁他们再提此事:“哪里有什么剑主大人?那木烛不过是仿兵罢了。 剑主大人绝不可能是那连铸剑基本法都不懂的白痴!” 陈知命对他们复杂目光视而不见。 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家伙是在嫉妒自己开业第一天便成为黑水城身价最高的唯二铸剑师! 不多时, 他到了青楼,直挺挺站着。 高楼内走出一个青衫女子,正是夜莺排序第三的柳媚儿。 柳七分身乏术,由她完成黑水城青楼前期的筹备工作。 看到他的到来,柳媚儿心情也很复杂。 这是老板的二哥,还是当代剑主... 只是在黑水城名声不太好,都说他是个对铸剑一窍不通的白痴。 如果不是擅长绑人的话,他大概也会是黑水城第一个饿死的铸剑师! 听闻剑圣炉开业以来,他除了铸剑,更多的时间是在黑水城外绑客! 时至今日, 已经绑了二十三个前来求剑的年轻人。 只是奇怪的是那些被绑入剑圣炉的剑修,拎着烧火棍出来后虽然脸色惨白如丧考妣,兜里更是两袖清风,却从没见过他们家里长辈来找陈知命的麻烦... 柳媚儿还知道。 那些拎着烧火棍离开黑水城的剑修,所去之处,都是同一个方向,剑阁遗址! “二公子...” 压下心里的念头,柳媚儿微微屈身,目光落在陈知命身后的剑匣上。 这剑匣,是她特意送入剑炉的。 陈知命取下剑匣,捧在手里平静道:“知安的剑铸好了!” 柳媚儿伸手正待接过。 却见陈知命眉头微皱,把剑匣负在背上,伸出手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 柳媚儿嘴角微抽,老板和二公子不愧是亲兄弟! 一个来信说如果能拿到剑匣一定不要给钱,一个却非得拿了钱才交剑匣... ...... 陈知命最终还是拿到了钱。 不过是一张借据... 两袖清风走在街上,陈知命心情不算好,因为他知道,这钱大抵是要不回来了! 凭本事借的钱,没有还的道理... 只怪自己还是不如陈知安做生意有天赋! 当听到柳媚儿转述的话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那良心坏透了的浑球... 抓住了自己的软肋,以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要这剑匣来要挟,让自己不得不接受借据... 这的确是事实。 没办法反驳! 毕竟这九柄剑承载了剑经九式的剑意,天下除了他和以后的陈知安外,或许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能用... “阁下便是木烛选定的负剑人,当代剑阁之主?” 就在陈知命怀着错失五千元石的沉重心情往家里走时,身前忽然出现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约莫二十岁左右,眸光淡漠,背负道剑负手立于街头! 他站在那里,仿佛便与那三尺空间融为了一体,人们从他身边走过时,都会下意识将其忽略... 陈知命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背负道剑,便再不理会,径直走开! “在下赵无暨...” 那年轻道人向右半步,拦住去路,淡然道:“前来问剑剑阁之主...” “滚!” 陈知命伸手向虚空一拽。 赵无暨背负的道剑瞬间出鞘。 剑尖扬起, 悬于赵无暨眉心三寸... 第 126 章 本命剑赶蝉、不怒... 陈知命只手一挥后,步履不停向家里走去。 赵无暨僵硬地站在街头,看着悬于眉心三寸的道剑,淡然的表情终于不复存在! 直到陈知命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那柄散着剑气的道剑才软绵绵掉在地上。 赵无暨低头看着道剑,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这是他的本命剑。 去年冬跻身化虚境后,道门掌教亲赐,这柄剑代表着无上殊荣,因为它曾是掌教的佩剑! 出道门前,赵无暨曾以为握住这柄剑,便算握住了天下同境剑修的头颅! 所以当听说陈知命在剑道上独处一座江湖的谣言后,他不以为然,跨越诸道观,背负道剑来了黑水城! 他要向世人证明。 谁才是剑道上独处一座江湖的存在! 可是... 陈知命甚至都没有拔剑,只是虚空一拽,他视若生命的道剑就背叛了他! 低头看了许久。 赵无暨缓缓蹲下,捡起道剑收入鞘中! 当他再抬起头时,眼底燃起了熊熊火焰,看着陈知命消失的方向:“我不会认输,我还年轻,才二十岁不到已是化虚境初期、甚至马上踏入中期! 我会后来居上, 用这柄带给我耻辱的剑,割下你的头颅!” ...... “真的好丑...” 长安城青楼,陈知安看着剑匣里的九根烧火棍,稍微有些嫌弃! 不过转念想到这毕竟是白朴来的,又觉得这剑丑虽丑但胜在结实! 背着剑匣进入密室。 陈知安召唤系统,瞬间出现在虚拟空间的沙滩上! 最近缺钱,他已经很久没度假了,只是这次毕竟是祭炼本命剑,小黑屋里乌漆墨黑,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自己头给割了! 剑匣重达千斤。 陈知安将之竖在沙滩上时,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浅坑,阳光射在剑匣上,散发出扭曲的光晕! 仿佛连阳光都被吞噬! 这剑匣也非凡铁,和九柄剑用的同一种材质,是从陈留甲库房搬出来的黑色物质,似铁非铁... 陈知安觉得这物质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打量许久后。 他手掌轻抚剑匣,只听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响起,剑匣排开,露出里面九柄刻字的烧火棍! 陈知安拎起排在第一的赶蝉,入手沉重,手指掠过剑锋,竟有一丝冰冷的灼烧感... 沉默片刻后,陈知安盘膝而坐。 死人经运转,意识海内缓缓升起两道缥缈虚影,面容与陈知安一般无二! 两道虚影彼此相视一眼后,一步迈出,出现在沙滩之上! 其中一道指缝间掠起一道剑意,剑意一分为八,在虚空飘忽不定游弋。 与此同时,安静插在地上的赶蝉剑发出一声剑吟,剑身浮起,追逐虚空那八道飘忽不定的剑意,许是太沉重的缘故,它飘的有些慢,摇摇欲坠! 陈知安哀叹一声。 示意那道虚影融入。 那虚影也撇了撇嘴,化作点点星光消散,融入剑内! “嗡~” 就在虚影入主的瞬间,赶蝉剑发出一阵嗡鸣,速度骤然飙升,转瞬间将游弋的剑意吞噬,在它所过之处,出现了八道飘忽不定的剑影! 又猛然合而为一,出现十丈之外。 见此,陈知安手指轻叩,准备召其回剑匣。 忽见它剑身之上浮现一道惨白火焰,自主开始祭炼! 陈知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没想到陈知命这次竟如此舍得下血本,以墟火炼剑… 他可是问过陈知命这墟火的来历... 陈知命也不是很清楚,但他怀疑这墟火至少是圣人归墟后留下的魂火... 恐怕整座大荒天下,也只有那么一缕而已。 墟火无根无垠。 可焚万物,也可以修补万物... “嗡~” 墟火灼烧之下,陈知安能感知到已经成为本命剑后的赶蝉在雀跃... 肉眼可见。 那坑坑洼洼的剑身在缓缓融化,黑黢黢的杂质从剑尖滴落... 许久之后。 随着那缕墟火彻底和陈知安的剑道虚影融合,赶蝉剑发出欢快剑鸣… 只见一道暗淡剑影掠过,它霎时出现在陈知安手中。 陈知安手握赶蝉,早先领悟的并不算透彻的八步赶蝉剑意瞬间融汇贯通。 一步迈出,沙滩上瞬间出现八道手握赶蝉剑的身影,剑光暗哑,缺又仿佛无所不在。 “嗤…” 一剑之后,陈知安身形出现在十丈之外,在其身前,有一道细线,将虚空分割为两半… “哈哈…” 陈知安看着眼前久久不散的剑痕,嘴角咧开。 这一剑,相信化虚境内几乎没有人能够接下。 陈知命不算, 因为那家伙已经是虚神境了! 经过墟火灼烧后,赶蝉剑虽然依然黝黑暗哑,却已经拥有了名剑雏形,剑长三尺、握在手中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甚至陈知安能感觉自己融入剑中的阴神虚影也变得凝实了许多,不再如先前那般虚幻。 原本他以死人经分割出来的阴神虚影并不如剑修的阴神那般纯粹。 就好比一片海分割出来的一片湖泊,和真正的阴神比起来还是要差点意思! 可与墟火融合后,湖泊依旧是那湖泊,杂质却被蒸发。 成了纯粹的剑修。 而赶蝉剑也真正成了他的本命剑。 剑心想通, 心念所指,便是剑光所向处! 手指轻叩,赶蝉剑回鞘,陈知安又将目光看向另一道阴神虚影! 感受到他的目光,那阴神虚影脸上涌起怒意! “铖!” 一道怒鸣骤响,剑匣内、剑名不怒的烧火棍轰然卷起浩瀚元气拔天而起,阴神虚影迈步而入! 这一次。 分割出来的不怒意阴神虚影瞬间就融入了剑中。 和赶蝉剑一样,不怒剑内同样有惨白色火焰燃起! 不多时, 一柄黝黑重剑落下,散着熊熊剑意,高傲杵在陈知安身前! 陈知安见此,伸手握住剑柄想要拔起,却发现居然拔不起来! 嘴角微撇,他怒目瞪了那黝黑重剑一眼。 霎时.... 不怒剑发出激昂剑吟,陈知安手持重剑向前方斩去,一道长达十丈的剑光从不怒剑内斩出,在沙滩上留下一道恐怖裂痕... 剑光不止、 又斩向激荡而至的海浪,竟将海浪从中破为两半,直到许久后才重新合拢,归于平静! 陈知安看着这一剑造成的恐怖景象,脸色微白... 不怒意强则强矣,就是有点废命... 这一剑之威。 要论杀伤力恐怕已经不下于虚神境初期的修行者。 只是将他气海内的气血河流也斩了半成… 以他武道残卷化虚境初期的气血强度,肉身并不逊色于走法术道路的通玄境小宗师,只是杀力不足而已! 可即便这样。 催动不怒意一剑之后居然都有些发虚... 沉默半响,陈知安还剑入鞘! 盘膝坐在沙滩上开始吸纳游离在空间的元气,入体后转化为纯粹气血,融入那条潺潺流动的溪流 这一坐便是个月过去。 感受到体内气血又重新恢复巅峰,陈知安缓缓睁开双眼。 意念感知须弥戒。 “得…” 最近好不容易挣的元石又消耗一空,就连从王富贵那里薅的羊毛也消失不见,只有可怜的二十几两碎银还孤零零待在里面... 顾不得感悟,陈知安麻溜儿拎起剑匣离开虚拟空间! 进入密室后。 陈知安心念微动,两柄剑在剑匣内颤动起来。 对于一般的剑修来说,一生只能有一柄本命剑! 本命剑碎后通玄境以下的修行者几乎只有等死一途,或早或晚的问题罢了。 因为本命剑就是剑修的命,是剑修阴神寄托之处! 通玄境后, 本命剑依旧是剑修的命! 区别是通玄境立下道种,除了本命剑外,阴神真正寄托之处成了道种... 只是剑修的道种大多是本命剑,所以本命剑碎,依旧是很严重的伤,不至于致命,但道途基本上也就算断了! 很少有人有两柄本命剑,一来是不会死人经,不能分割阴神。 二来是精力有限, 一柄本命剑就要他们穷其一生来磨砺,何况两柄... 陈知安则不然,他非但有两柄,而且往后还会有九柄... 至于陈知命... 那是个怪物,不需要本命剑。 因为天下同境剑修的剑,都是他的本命剑... 第127 章 老李家,血脉怕是要乱了... 抚平剑匣内颤动的两道本命剑后,陈知安将剑匣收回须弥戒。 他本以为八步赶蝉在化虚境已经无敌... 没想到不怒意比它还勇猛! 以后同境对敌,只能用三分之一的实力了! 不然太欺负人... 死人经神不知鬼不觉侵蚀阴神、八步赶蝉飘忽不定瞬杀,化虚境内,大概没人能抵得住一剑! 至于武道残卷修出来的恐怖战躯和剑经九式之一的不怒意、就留给虚神境的老天才们... 陈知安盘算着自己的底牌,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不知不觉...我竟这么强了?” 得意不到片刻,忽然又想到西行取经的玄奘,他扬起的嘴角又撇了下来! “唉...” 恢复成平平无奇的先天境青楼老板,陈知安走出密室,又躺在落宝楼钓鱼... 说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悠闲地钓过鱼了,自打出了一趟长安城,回来后烦心事儿接踵而至,搞得他比东宫的伪帝还忙! 庄墨一有拿不准的事就来青楼打秋风。 陈阿蛮也是, 说退位就退位,现在陈留那边的公文全都送到了他这里! 陈留是他的封地,虽然只是一个县邦,但下辖百姓也有一百多万,而且这还只是入了籍的,还有许多从北荒逃回来了的大唐百姓。 陈阿蛮在位时不管事儿,政务全都交给陈留县令徐来打理,不管不问,每年眼巴巴守着那点税钱过日子。 要不是陈留甲会自己找食儿吃,恐怕早就经营不下去了! 大唐藩王诸侯是食邑,名义上只享受封地的税收,不参政务管理,但名义是名义,实际又是另一个情况! 大唐立国不过五百多年,能成王侯的门阀谁不是扛着脑袋打下来的功勋? 封地也大多是他们老窝。 不可能真就任由朝廷派过去的官员执掌权柄... 那些官员也门清儿,上任最先去的不是府衙,而是拎着礼物去拜访土皇帝们,小心翼翼地试探土皇帝们的底线。 也好确定以后到底戴什么样的面具... 陈阿蛮则不然。 无论是做陈留王还是做陈留侯,他都没插手过地方上的政务。 陈知安上任后,陈留县令徐来极有眼力劲儿地送了许多公文过来请他定夺,陈知安很少发表意见,但都会看看... 就在陈知安拎着鱼竿发呆时,忽然撇见月牙湖那边人潮涌动,长安百姓们拥簇着一座辇驾向青楼方向走来! 陈知安眉头微挑,老高来了,看来诸无常又成功忽悠了伪帝! 辇驾行至月牙湖畔,老老实实停在悬停司,身穿暗红色官袍的高力士领着四个小太监排队乘船登岛! 他们手持圣旨传达圣意,如果是去别家,别说停车排队,他们甚至要等接旨官员归拢家眷跪满一地才高傲下车! 只是这次接旨的不是别家,而是那位一言不合就要抽刀子砍人的侯爷! 高力士甚至不敢打扰青楼姑娘们接客,在舟上不停交代随行的四个小太监,让他们招子放亮点,特别是别他娘的往李清儿姑娘瞅... 人家现在不是花魁了,是陈留侯私人秘书! 入了落宝楼。 高力士看到门口杵着一个身披银甲的侍卫,只觉眼熟,许久之后才想起这厮是太子府上的侍卫统领。 当初叫高力士刺杀陈知安,就是这厮转了三道弯递来的消息! 四目相对。 那银甲撇了高力士裤裆一眼,傲娇地哼了一声。 高力士抬头挺胸,若无旁人地从他身边走过,登上阶梯后,他才回头鄙夷地冷笑一声:“白痴...” 爬上落宝楼,高力士见陈知安在钓鱼,刚要掏出的圣旨又收了回去,一路小跑过去蹲着替他上饵! 他身后的四个小太监嘴角微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高公公在宫里那是正当红的角儿,左手内侍监,右手听风楼,满朝文武除了那几位阁老,谁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 怎么到了这座青楼,表现的像只狗腿子? 以他们的地位很难知道白玉京外的事情。 在他们看来,太上皇久居太极殿,大唐地位最高权力最重的就是曾经的太子当今的陛下,可是在东宫时,也不曾见高公公这狗腿模样啊!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那陈留侯居然从高公公怀里掏出了圣旨,随意撇了一眼后就用来擦手了! 而且还嫌弃不够润! 最要命的是,高公公非但没有阻止,还他娘的道歉了... 此时就算是再愚蠢的人,都该知道陈留侯绝不是一般人,四个机灵的小太监能跟随高力士出宫,自然不是蠢货。 彼此确认眼神后,他们直挺挺地跪了,异口同声道:“见过侯爷,祝侯爷万安...” “老高,你这几个小弟子到算机灵...” 陈知安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见他们最大不过十六岁,最小的那个才十四岁,要放在后世,还是个孩子... 可在这大唐,他们已经失去了做男人的机会! 高力士笑着说道:“小侯爷,咱家...我就是看他们机灵,心性不错,才领过来给您看看!” “你觉得行就行!” 陈知安抬起鱼竿,一条闪闪发亮的银刀咬勾,在空中挣扎死死不愿上来,最后鱼线卡在落宝楼第十一层的飞檐上。 高力士见此,朝四个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小太监们赶忙起身一拥而上。 一人拽住鱼线,三人翻过栏杆,接力趴在墙上,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在飞檐上的鱼线。 鱼线解开后,四人捧着长达三尺的银刀跪在地上,举过头顶异口同声道:“谢侯爷成全...” 陈知安嘴角微抽。 莫名想到了九千岁魏阉... 接过银刀,他随手丢给侍奉左右的李清儿,不满地瞪了高力士一眼! 心想小爷好好一个陈留侯,怎么感觉在朝魏千岁的方向走? 往后这一幕要是搬上银幕,权倾朝野的大奸臣形象怕是永远洗不白了... “老高,以后别来这套,你官儿够大,皇帝也不需要金蟾做药引,小爷没法子再给你差事了...” 高力士笑着应下。 他此行除了给小侯爷奉上圣旨外,主要就是借机请示小侯爷,想把不死蝉教给他手底下的小太监们! 如今得了小侯爷首肯。 他也准备在白玉京内大展拳脚了! 有不死蝉这种逆天功法,只要他看得上的太监,不可能拒绝效忠,甚至犹豫半秒都是对祖宗的不孝,也是对子孙后代的罪孽! 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高力士让几个小太监指着自己裤裆发誓永远效忠陈留侯,又立下最惨绝人寰的天道誓言,让他们签字画押落下名字! 然后他嘴角勾起:“小家伙们...你们历代祖先和子孙后代,会感谢你们今日选择的...” 小太监们目光迷茫地看着高力士。 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忠于陈留侯,甚至都不知道陈留侯答应了高公公什么,宣誓效忠,单纯只是从心而已! 至于子孙后代... 他们这些断子绝孙的阉人,哪里有什么子孙后代? 高力士轻咳一声,在小太监们迷茫的目光中缓缓解下白玉腰带... 陈知安眼疾手快,一脚把他踹下了落宝楼... 又把四个小太监撵下去,让他们找个隐蔽地方再慢慢看! 落宝楼重归清净后,陈知安遥遥看着远处的白玉京,眼底不禁泛起同情! 老李家... 血脉怕是要乱了! 第128 章 忤逆的伪帝 三月初一,雨生百谷。 长安城卯时的天还未亮,鸡还未鸣,漆黑的天空犹然下着淅沥沥细雨… 白玉京两仪殿外,却早已列队站满了裹着雨披的官员... 自打伪帝登基以来,抛开最初的时候照例三日小朝,九日一大会。 慢慢的也就懒得上朝了。 后来甚至干脆宣布废除了三九朝会,改为一月一次。 这个提议被全票通过。 就连三位坐小桌子的阁老都没有半点意见! 他们大约也是懒得看到那坐在龙椅上扯嘴角冷笑的诡物... 今日,又到了上朝的日子。 开年后菜市口砍了无数个脑袋,两仪殿内也有了许多新面孔。 甚至很多官员大家都叫不出名儿来,只能依据他所站的位置来确认他戴的什么乌纱帽。 所以这次朝会,文武百官比往常都来得早些,先认认人。 随着晨钟敲响,两仪殿大门缓缓打开,官员们鱼贯而入。 这次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收拢官袍打盹儿,纷纷左顾右盼寻找相熟的同僚,确认他们脑袋是不是还顶在头上! 除此之外, 更重要的是看看新晋的同僚们有没有眼熟的,是哪家的后进之秀,下朝后也好走动走动! 看着看着,眼见熟悉的同僚越来越少,新面孔越来越多,那些老油条们心里庆幸的同时,又不免有些难过。 倒不是兔死狐悲之类的情绪,主要是这狗娘养的世道,吃席都忙不过来了... 那些被砍头的虽然罪有应得,但好歹同僚一场,免不了要去送上一程。 总归被砍头的茫茫多,还大多沾亲带故。 大家也用不担心影响仕途。 随个礼留点香火情,免得到时候自己被砍头后连个上门吊唁的都没有,留下孤儿寡母受人欺负! 就在大家心照不宣地互相打量时,大殿外施施然走来一道笼罩在黑袍里的身影。 来人披着黑色雨披,全身笼罩在黑暗中,闲庭信步迈过两仪殿殿高高的门槛… 跨进门槛后,来人若无旁人地将雨披的帽檐掀开,露出一张清秀面容! 似乎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抬起头来腼腆一笑,又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这才施施然向大殿内走去,站在之前礼部侍郎周礼所立的位置。 熟练收拢官袍,闭目打盹儿! 见此一幕。 满朝文武都面露惊讶之色,一方面惊于这新任礼部侍郎的年轻,另一方面讶于这少年竟如此老练! 浑然不似初入朝堂的新人。 “陈大人...” 大理寺卿朱利用肩头蹭了蹭后面的工部侍郎陈北泉,努嘴低声道:“这少年,莫不是新任的礼部侍郎?你和陈留侯府关系近,在他们府上见过这少年吗?” 陈北泉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他哪里和陈留侯府关系近,最大的关系就是都姓陈而已,自己连陈留侯府的院子都没迈进去过! 只是在这朝堂上他自然不会暴露底细,故作神秘一笑,他低声道:“朱大人,你看那位的面容...像不像一个人?” 朱利微微一惊。 想到某种可能,又悄悄打量一眼。 这少年唇红齿白、面容清秀,身上有一股书卷气,并不像陈阿蛮那莽夫.... 只是见陈北泉煞有其事的模样,不由得信了几分,低头惊讶道:“真是那位?” “我可什么都没说!” 陈北泉拢袖堵住漏进官袍的风,不再攀谈开始打盹儿,一脸高深莫测! 见此,大理寺卿朱利咬咬牙,悄悄从队列里迈出,向礼部侍郎的位置挪去。 这少年不是陈留侯也就罢了,要真是的话,他亲自下场,在朝堂怕不得一手遮天? 这种机会不能放过。 不求升官发财,打好关系别把刀子往自己头上落就够了! 和他做同样想法的人茫茫多。 不过片刻。 那少年身边就聚集了无数平日里威严隆重的重臣,就连刑部尚书肖斌都舔着脸挪了过去... 只有兵部尚书诸无常稳坐钓鱼台,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年轻的官员,正是陈知安。 让诸无常谋划礼部侍郎的位置不是心血来潮,本就是他们的计划之一! 礼部代皇帝巡牧天下宗门,又负责科举选拔,权柄极重。 从立国以来一直是为太祖挡过刀子的周家把持礼部就可以窥得一二。 这次屠了周府满门,基本上把礼部也给上下血洗一遍。 正是最适合安插亲信的时机! 可惜陈知安手里无人可用,加上他也需要进入朝堂看看风向。 只好亲自下场… 他不是不想一步登天直接坐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 只是朝堂自有朝堂的规矩和玩法... 在陈阿蛮没有和武德彻底撕破脸皮前,他真要硬坐上去,得罪的就不只是皇家,还有朝堂上衮衮诸公了! 眼见大家都了围过来。 陈知安也不拒绝,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和他们互相吹捧,相谈甚欢。 总归就是久仰久仰、失敬失敬之类的场面话... 一时间,整个两仪殿充满了欢愉的气息。 甚至许多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还约了青楼小酌,恬不知耻地当场交了会员费! 这种欢愉气息直到三位阁老姗姗来迟才散去! 人群散开后。 先前还慈眉善目面带笑容的朝臣们心里都颇不是滋味。 贼他娘,千好万好,不如有个好爹啊! 看看人家,二十岁不到不但做了陈留侯,还做了礼部侍郎... 浑身上下透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与他相比,倒显得龙椅上那自封的伪帝有些可怜起来! ...... 李承定不知何时坐在了龙椅上。 嘴角挂着自以为温和的笑容,目光落在陈知安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受到他的目光,陈知安抬头看了一眼。 入目处,只见伪帝脸上挂着诡异笑容,面容有些青白,眉毛却很浓重,笑时浓眉挤成一团。 看起来确实像个诡物。 难怪苏相每次提起他就皱眉头… 说起来李承定虽然阴戳戳已经对他出了好几次手,他们却从没打过照面。 在朝臣们敷衍的朝拜中,李承定缓缓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众爱卿,想必都见过陈留侯了吧… 朕今日让陈留侯上朝,主要是有两件事要告知诸位。 第一件事,原礼部尚书周执,以童男童女炼药、残害无辜丧尽天良,犯下滔天罪行。 朕每每思之怒不可遏,心中甚痛、已密令陈留侯将其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第二件事,昨年陈留侯临危受命,率领使团前往琅琊观礼,手持圣旨斩杀草菅人命的琅琊郡守姜道陌,又率黑骑踏平御剑宗、缥缈宗、粉碎两座宗门掌控江湖的狼子野心,彰显了浩荡皇威,立下汗马功劳。 朕有意让陈留侯执掌礼部、出任礼部尚书之职、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代朕巡牧天下宗门!” “嗯?”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特别是坐在小桌子上的三位阁老,不约而同抬头幽幽看向伪帝! 这诡物太过忤逆,居然敢擅自做主? 满朝文武也是如此,他们不知道阁老们和伪帝私底下的交易,更不知道这是伪帝擅自做主,都以为是陈知安以权势压人... 只觉得陈知安未免太过嚣张跋扈! 你年纪轻轻不到二十岁坐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也就罢了,大家捏鼻子也能认,毕竟谁叫你有个好爹! 可是你他娘的一入朝堂就要把屁股坐在礼部尚书位置上, 执掌六部之一骑在咱们这些老家伙头上拉屎,未免就太过分了! 这叫我们这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熬资历的人怎么活? 我们辛苦大半辈子都够不上的位置,你陈知安出去耍了一趟,砍了几颗头就坐上了。 视律法于儿戏、 违背公良秩序… 这官儿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陈知安站在人群里,迎着朝臣们不满和嫉妒的目光,他心底也有些懵逼。 不是说好的礼部侍郎? 这诡物不按常理出牌啊... 第 129章 在坐的个个都是人才 我不干 其实对陈知安来说, 礼部侍郎和礼部尚书区别并不是那么大。 毕竟以他的权势,只要往礼部一坐,就没有人敢不拿侍郎当干部! 他只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义罢了。 现在长安已经有把他们家渲染成权倾朝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奸臣形象! 特别是屠了周府满门后,满城喝彩中也掺杂了许多阴阳怪气和冷嘲热讽... 谣言不足为惧,隐藏在谣言背后的影子却不得不防。 大唐近些年边境不宁、贼寇横行、刀兵四起,百姓们日子过得越来越惨。 可真要往前推二十年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彼时大唐生机勃勃,圣皇在位,威压四海,日子虽然也一般,却比前朝战神天启皇帝在位时好了不少! 这种事就怕对比。 老百姓们不知道日子为什么越来越难过,匪寇为什么越来越多,丁税为什么越来越高... 任由他们伸长脖子,抬头看到的,也不过巴掌大的天空... 只知道皇帝总归是好的,这天下烂成这模样,定然是朝中有奸臣作乱! 作乱的大奸臣是谁呢? 寻来寻去, 被暗中的影子稍微那么轻轻一推。 推波助澜下, 武德帝自囚太极殿的事儿,那就成陈阿蛮逼的了... 伟大又可怜的武德陛下,当年爱民如子的秦王,被陈阿蛮锁在太极殿里吃残羹冷饭,甚至旨意都出不了白玉京。 这才导致了大家日子越来越难过,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此等大奸贼不死,谁死? 陈知安知道这种苗头很恐怖。 甚至哪天镇守边关的四位镇国将军和诸侯打出清君侧的名号提兵入京,陈知安都觉得不奇怪... 而且保不齐这就是武德帝正在谋划的事情! 真到了那日,举国上下民愤汹涌,世家领着他们揭竿而起,矛头全部指向陈留侯府! 天下除陈,人人喊杀! 难道陈阿蛮还能把整个大唐的百姓都屠了不成? 虽然武德自囚太极殿,陈阿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陈知安认为天下大乱的锅。 他不能背! 毕竟以他们家目前的实力来看,这些年在长安已经低调的很过分了! 武德帝自囚太极殿想要磨出个圣境修为好挥刀杀人,对大唐百姓不管不顾,咱还要跪着求他出来主持大局不成? 而且当年的事儿,是他李家先挑起的啊! ...... 贼他娘! 越想越气... 现在陈留侯府本来就被架在火上烤。 李承定这诡物还自作主张把他捧上礼部尚书的座位,这不是在示好,这是在捧杀... 甚至是把他推在满朝文武的对立面,特别是早就把礼部尚书位置视为囊中之物的冯敬之,如果处理不好,恐怕要彻底撕破脸皮了! 这一刻, 陈知安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心底却已经在盘算着要不直接把这诡物弄死,打开城门迎新皇入主长安,搅他个天翻地覆了! 沉默半响。 他终究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不是心软,而是时机未到... 一方面陈阿蛮在等花开,似乎没有杀武德的心思。 另一方面摊丁入亩在青州刚打开局面,还只是星星之火,想要燎原十八州,还需要时间! 等哪日十八州的百姓真正掀起惊涛骇浪,李承安收拢了天下人心,才是他真正入主长安的时候... 压下心里的杀意。 陈知安迈出队列,诚惶诚恐道:“陛下..臣何德何能,岂敢忝居高位? 要论功绩,朝中衮衮诸公,谁不是为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 就说礼部右侍郎张渚大人,二十年前张大人手持圣旨,单人仗剑血染巫山平了血妖宗之乱,解救南疆数万百姓,立下不世之功... 又说大理寺卿朱利大人,当年天牢暴动,近千匪寇劫狱,祸乱长安,正是朱利大人一夫当关,杖杀匪首王麻子,以一己之力将灾祸抹平,挽救无数长安百姓... 还有诸位大人, 他们或许没有轰轰烈烈的功绩,但他们两袖清风安贫乐道,在太上皇久居太极殿不理朝政的情况下扶大厦而不倒,为大唐百姓默默撑起一片青天.... 臣仗着祖上余荫,能够和衮衮诸公并肩而立已经诚惶诚恐自觉德不匹位了,怎敢再恬不知耻窃居高位? 这礼部尚书之位,陛下另请高明吧!” 此言一出。 闹哄哄的朝堂倏然一静! 先前还向陈知安递去刀子般目光的朝臣们瞬间变得温和起来。 就连三位阁老,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向他微微颔首,抚须暗赞... 陈知安点名的两人,张渚是冯敬之钦点的下任礼部尚书,他本就是礼部右侍郎,是冯敬之安插在礼部平衡周府权势的重要棋子。 周君死后顺势上位正是理所当然的事! 先前听到伪帝要推陈知安出任礼部尚书之职,张渚还以为是陈知安把刀子架在伪帝脖子上硬要上位,阴狠的刀子几乎要夺目而出! 此时听到陈知安一席话,才明白居然是伪帝自作主张,人家陈留侯低调谦逊,又尊重前辈,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立刻又暗戳戳恨上了伪帝。 朱利也是如此。 他身为大理寺卿,从三品官员,又执掌刑狱、和礼部不搭边,按理说这事儿和他没多大关系。 但因为苏如密密麻麻的刀子落下,这满朝文武被砍头的砍头,摘帽子的摘帽子,一下就让他这矮个子拔高了不少。 要论资质排辈,他才是最够格的那个... 其实他心底还是挺想上来着,只是他知道自己不是三位阁老亲信,又不是伪帝心腹,大概是没啥机会的! 没想到小侯爷居然如此看重他,一时间酸溜溜的心境也随风散了,下定决心下朝后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青楼,充他三千两银子,成为最尊贵的元石会员... 至于那些本就没机会的臣子们,更不消说了。 陈知安不动声色的一通马屁下。 他们只觉得浑身舒坦! 两袖清风、安贫乐道、扶大厦而不倒、默默为大唐百姓撑起一片青天,说得不正是自己吗? 现在还能站在这两仪殿的臣子,也许各有各的问题,但除了极个别,绝称不上坏得冒烟儿。 因为坏的冒烟儿的那些人, 现在坟头草都已经三尺高了! 他们心里一琢磨,发现陈留侯说得简直恰如其分... 武德不管事,自囚太极殿里熬。 伪帝又是个白痴诡物... 这大唐能够屹立不倒,不正是靠他们撑起的? 这些年在三位阁老淫威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以为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呢... 要不是陈留侯这么一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伟大! 心潮起伏间,他们越发嫌弃伪帝。 又觉得陈知安做礼部尚书,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总归轮不到自己坐,谁坐不是坐? 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正坐在龙椅上翘腿看戏的李承定捕捉到这些变化,脸色微变! 怎么这些刀子般的目光,一个个都朝他递过来了? 他之所以玩这一出,只是把冯敬之推出去挡刀,想让陈知安和冯敬之干起来,也好转移一下陈知安的注意力。 不然他睡不踏实。 总感觉搁在脖子上的刀子随时要落下! 只是没想到陈知安这奸贼,非但没和冯敬之干上,反而三言两语就把朝臣们的怒火转移到了自己头上了! 眼见气氛越来越诡异。 李承定求助的目光看向站在前列的诸无常。 现在只有自己的卧龙能平事儿了! 怎料诸无常双眸微闭,竟他娘的在打盹儿, 而且还传出了若有若无的鼾声... 第130 章 我看朱大人也不错... “殿下...” 就在李承定骑虎难下时,阁老冯敬之终于开了金口。 只见他眼眸微抬,神色淡然道:“既然陈留侯自认德不匹位,没资格执掌礼部,那就张渚上吧...” 陈知安嘴角微撇。 这老不死的会说话不会,小爷自谦一下而已,真当小爷不配和你站一起? 李承定心底也不爽。 毕竟他现在都已经登基称帝了,这三个老不死的却不愿改口。 甚至每次都把殿下二字咬的极重,时时提醒他是个伪帝。 不过现在冯敬之给他搭了梯子,他再不顺着爬下来,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轻咳一声,李承定面无表情道:“张爱卿也不错,既然陈留侯无意礼部尚书之职,那就由张...” “陛下!” 就在李承定口中那个渚字即将吐出时,诸无常鼾声顿歇,开口道:“陛下,既然陈留侯无意礼部尚书之位、论资质、论才干,臣以为大理寺卿朱利大人责无旁贷应该担起重任!” 此言一出。 满朝文武又是一怔。 就连朱利都满脑子黑线看向诸无常,这厮和伪帝厮混久了,也被传染成了诡物? 有冯敬之压着,他哪里敢觊觎这个位置… 果然。 就在满殿哗然时,冯敬之半开半合的眸子瞬间睁开,语气森然道:“诸大人何时入的中书省,老朽怎么不知道? 还是说诸大人嫌兵部太清闲,连礼部也想握在手里?” 迎着冯敬之阴冷目光,诸无常脸色如常,平静道:“下官不敢逾矩,只是提个微不足道的意见罢了。 尚书官居一品、执掌六部之一! 下官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一品重臣的任命罢免,是由冯公一言以定之,下官连提点意见都成了过错,冯公是将我大唐皇帝视为西边那群泥塑菩萨、任意拿捏吗?” 诸无常这软绵绵的刀,霎时戳中了李承定心窝子,本来他就不满冯敬之的嚣张跋扈,此时见到自己的卧龙出来挡枪。 顿时阴戳戳收回了任命,翘腿看戏! 甚至鼓励地看了缩在人群中的朱利一眼,想要拱火! 冯敬之冷笑一声。 身为开朝元老,这朝堂上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和他这么说话了,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最终落在朱利身上,他阴恻恻道:“朱大人,兵部尚书推选你做礼部尚书,你意下如何?” 朱利身子一颤。 这老不死的,你们打擂台把老子推出来干什么,因为老子没有靠山,就要让你们任意拿捏? 如果老子有靠山,这他娘的礼部尚书,老子还真就做了! 可惜... 迎着冯敬之阴冷的目光,他不敢说! 冯敬之身为右相,太祖未称帝时就暂露头角,又在朝堂盘踞多年,私底下不知养了多少狗腿,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哪里敢和他硬刚! 就在他心中难过,嘴唇蠕动准备低头认错时。 忽然听见一道平静声音响起:“本侯倒认为...朱利大人也不错...” “轰!” 听到这声音,朱利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只见陈留侯不知何时站在了大殿中央,正目光鼓励地看着自己! 与此同时,工部侍郎陈北泉也忽然开口:“臣附议!” 这还不止,随着陈北泉话音落下. 往日沉默惯了的武将列队里,竟有二十多人出列,声音洪亮道:“臣等附议!” 最后,更有刑部尚书肖斌领着刑部几位侍郎异口同声附和! 一时间。 整个两仪殿内都喧闹起来! 此起彼伏的附议声响起。 朱利听着这些声音,身子缓缓挺直,胸腹间更是燃起一团火焰! 贼他娘! 老子...有靠山了! 目光直视冯敬之,他一字一句道:“冯公,下官...也觉得自己还不错...” 冯敬之脸色铁青,根本不去看他,只是看向忽然掺和进来的陈知安,这个浑身都镶着金边的小侯爷。 在冯敬之看来。 陈留侯府最强的手段,其一是老管家黄老狗、其二是陈留甲! 这两者都不过是匹夫罢了! 强则强,但在朝廷这一亩三分地,终究还是个弟弟! 只要没闹到掀桌子抽刀子的境地,陈知安在朝廷就只是孤家寡人罢了! 可是现在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刑部、工部、大理寺、还有那些愚蠢如猪的武将... 原来... 陈留侯府早已把手伸进了朝堂。 他却一无所知! 迎着冯敬之的目光,陈知安缓缓褪下官袍,露出内里一袭黑金蟒袍和腰间的无双剑,嘴角勾笑:“冯公,本侯举荐朱利大人担任礼部尚书之职,你意下如何?” 冯敬之脸色铁青,拂袖坐下! 你他娘的刀子都抽出来了,我能有什么意见? 当年陈留王身为大唐唯一的异姓王,被赐可带刀入殿。 陈阿蛮被贬为陈留侯后,武德帝不知是忘记了还是不敢,没有下旨收回这项殊荣,甚至就连蟒袍都没有收回。 所以陈知安腰别无双,身披蟒袍,无人敢说什么… 见冯敬之拂袖坐下,他那一系官员刚要迈出的脚又缩了回去。 阁老都弃子认输了,他们哪里敢不知死活冒头… 龙椅上。 李承定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不动声色向两仪殿外看了一眼! 陈知安这奸贼挂剑入殿,不会把那位大宗师也请来了吧? 就在他心下惶恐时。 恰好陈知安也把目光看来,嘴角上扬,勾起与老管家一般无二的笑容。 李承定赶忙坐直身子,轻咳一声道:“既然陈留侯提议朱爱卿就任礼部尚书之职,中书省三位阁老也无异议,那就如此定了! 着原大理寺卿朱利出任礼部尚书、原礼部招待郎陈爱卿、出任礼部左侍郎、携手与共、执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代朕巡牧天下宗门! 退朝退朝!” “恭送陛下!” 满朝文武敷衍地送走伪帝,忙不失迭把陈知安围住,恭喜他出任礼部左侍郎之职,朱利这新晋礼部尚书也向前凑了几步,却又被人潮给挤了出来... 不过他一点也不急。 双手笼袖站在人群外安静候着,毕竟和这些家伙比起来,他已经打上了陈留侯的烙印,是自己人了! 乌泱泱的人群围了小半个时辰才散去。 陈知安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对候在一旁的朱利微微拱手,示意他边走边聊。 朱利自然应允,落后半步向大殿外走去。 两人沉默着拾阶而下。 半响后,陈知安开口问道:“朱大人...怎么看今日之事?” “适逢其会罢了!” 朱利沉吟片刻,自嘲笑道:“承蒙侯爷抬爱,让下官阴差阳错坐上了这位置,往后礼部...侯爷说去东,绝不往西!” “不必如此!” 陈知安看了朱利一眼,缓缓道:“满朝文武甚至朱大人恐怕都以为本侯别无选择,只是顺水推舟捧你上去和冯敬之打擂台... 实则不然! 其实朱大人的履历和过往,早就摆在了本侯案上。 今日即便没有这些变故,坐上这个位置的人,也只会是你!” 朱利微微一怔。 他和陈留侯府并无交集,甚至和朝中诸位阁老都没有太多交集。 如果硬要分派阵营的话,他应该是武德的人! 能够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全靠他自身能力一步步爬上去的。 只是他早些年不懂专营,以为自己行的端做得正,老老实实办案、勤勤恳恳做事迟早能再进一步。 怎料蹉跎了半生,眼看着资历比他浅、能力不如他的一个个都身居高位骑在了他头上。 他才恍然惊觉,自己怕是走错了路! 可惜等他领悟到这些的时候,朝堂上已经没人会接纳他了! 毕竟一个在官场混迹了近百年的老油条,谁敢相信他一直在裸奔? 他本以为今天自己被架上去,是陈留侯临时起意。 听这意思, 居然是早有预谋? 第131章 我有那大病 “觉得很奇怪?” 陈知安笑道:“一个六十年如一日默默往慈幼局送钱的有心人、一个为了百姓安危不惜自毁道种堵住天牢的修行者... 不应该因为没有靠山这种事情被打压! 既然你没有靠山... 本侯便做你的靠山!” “侯爷...” 朱利震惊地看着陈知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 之所以每年往慈幼局默默送钱,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从慈幼局出来的孤儿,只是运气好好踏上了修行路才逆天改命。 他知道慈幼局的孩子过得有多惨,送钱不过是让自己心里好过些罢了! 至于自毁道种。 纯属是当时别无选择,谁叫他去天牢问案时撞见了呢? 当时天牢里他官最大,修为最高。 他不顶上那些挨千刀的真就要逃出去乱杀一通了! 自卑于出身,又怕被人知道自己修为已废影响仕途,所以这些事他从未向人提及! 本以为瞒的极好。 没想到还是被陈留侯知道了... 沉默半响,他忍不住解释道:“侯爷,下官其实...没您说的这么好,下官贪财好色,家里不但养了五个妾室,还收了王富贵不少贿赂...” 陈知安嘴角微抽。 这厮几个意思,别人都恨不得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倒好,跟我玩自爆? 盯着头冒虚汗的朱利看了许久,陈知安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你怎么想好了,总归以后放心大胆做你的礼部尚书,需要你配合的时候,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 另外替我向伪帝告个假,就说本侯以后身体有恙,不来上朝了!” 说完陈知安大步流星走开。 他怕再和这老东西待一块,会忍不住抽剑劈他! 朱利看着陈知安的背影,脸上浮起一抹由心而发的笑容,微微佝偻的脊梁挺的笔直! 舒坦... 从今以后,老子也是有靠山的人儿了! ...... 陈知安回到青楼时。 悬停司已经停满了豪华辇驾。 那些约好下朝后来小酌的文武没有失言。 换了青衫、又别上木簪,陈知安挨个去打招呼,免不了又是一阵寒暄,忍痛送了几壶清酒,又收割一波元石会员,才心满意足离开! 在朝上附和他的那些大臣他更是陪了几杯,推杯换盏间,很快就成了至交好友! 最离谱的是工部侍郎陈北泉。 两人一见如故,勾肩搭背喝了几杯后。 陈北泉从怀里掏出厚厚的族谱,捋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从字缝里捋出他们八万年前是同一个祖宗的事实! 而且陈知安还是老辈。 陈北泉脸色深沉地说,按道理来讲,他得叫陈知安一声叔父... 于是陈知安又收获了一个大侄子! 最后又和庄墨那秋风客喝了一场,才算完事儿! 逛完青楼。 陈知安跌跌撞撞回到落宝楼时,已是日暮! 爬上楼顶,李清儿正蹲在角落替他烧水。 许是因为炉火过热的缘故,她额上挂着些汗水,几缕青丝粘在唇角,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很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凌乱美! 烧水这种事儿,往日都是搬到落宝楼的春夏秋冬四位婢女做。 不过今日谷雨,陈知安放她们回乡春祭了。 李清儿又不放心别人做,只好挽袖子亲自上! 水烧热后。 李清儿伺候他沐浴更衣,小心翼翼地替他梳拢青丝。 见他神情恍惚, 终于忍不住小声抱怨起那些朝臣和庄墨来。 毕竟自打老板从清乐坊带她离开,她再没见过老板喝醉过... 莫名有些心疼! “小清儿...” 陈知安躺在浴桶里,听着李清儿不满的嘀咕,心中微暖,鬼使神差一把将她拽进浴桶! 单薄的衣衫瞬间湿透、 李清儿身子微颤,幽怨地看了陈知安一眼:“终于想通了?” “通啦!” 陈知安含糊不清地吐了一句,霎时水花四溅起来... ...... 翌日清晨! 陈知安醒来时李清儿已经不在床上。 青楼事务繁忙,如今楼里的人又都知道老板就是个摆设,大事小事全都找她。 偌大一个青楼,还加上湖畔的清乐坊,在她打理下井井有条! 有时候想想,她确实也挺惨。 难怪总是用幽怨目光盯着自己... 就在他想些有的没的时。 李清儿捧着一套青衫推门而入,脸色微红道:“老板,我第一次缝衫,刚和苏熏儿学的,要不要试试...” “我不挑的!” 陈知安接过青衫套在身上,不大不小,刚好合身。 透过镜子看着眼神闪躲的李清儿,陈知安无奈叹了叹气,幽幽道:“昨天见了个有趣的人,他贪财又好色,不但经常收王富贵的贿赂、还养了五个妾室、却是个好人... 所以... 我可以原谅你让苏熏儿把酒偷偷换成仙人醉的事... 下不为例!” “老板…” 李清儿两只手揪着衣袖,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眼眶微红黯然道:“对不起...奴家不该起这种心思...” “现在知道错了?” 陈知安嘴角勾起:“下次记得换更烈的酒,仙人醉那玩意儿对老板没啥用,你不知道,装醉,是很难的...” 李清儿微微一怔。 来不及多想,忽见一只大手压来:“对不起,我这人有大病...想的太多,这两年让你受委屈了!” “没...没...关...门!” ...... 时间匆匆。 距陈知安入朝那日,转眼过去半年! 半年时间, 长安城发生了许多事情。 先是礼部又砍了二十几个脑袋,那位礼部右侍郎张渚也步了周府的后尘,被满门抄斩! 而且是冯敬之亲自抄刀! 陈留甲把那三位掌教捉回来折磨了三个月之久后,陈知安终于成功将他们的阴神吞噬,翻检记忆,看到了张渚的影子。 当年张渚手持圣旨单人仗剑灭的,不是为祸一方的妖宗。 恰是撞破了他们罪行的无辜宗门。 那宗门运气极差,义愤填膺入京,恰好把状告到了张渚这里。 张渚稍作手段,就把那无辜宗门打成了妖宗,随手灭了。 张渚死后。 礼部彻底被陈知安派系牢牢掌握在手里。 这半年陈知安虽然极少上朝,但他的影响力已经渐渐向三位阁老看齐。 礼部、工部侍郎、刑部、大理寺、如果再加上京都府尹、兵部、甚至是狼狈为奸的苏相、他几乎可以算是权倾朝野了! 再有就是青州摊丁入亩的消息终于传入了长安! 消息一入长安。 瞬间引起了朝野震动! 户部杨侍郎最先发难。 他站在两仪殿内,直言大唐能有今日,靠的不是那些贱民,而是我们青州诸世家,靠的是十八州七十二郡门阀! 大唐不是李氏一家一姓的大唐,而是世家的大唐! 他甚至在两仪殿内咆哮,勒令伪帝出兵青州屠城。 不然就把伪帝干的缺德事儿全部吐出来,大家一起玩完儿! 不怪他疯魔,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得疯! 因为他家被屠了。 除了带在身边的残疾儿杨先宪,全家老小,无一幸免,都被李玄策屠了! 彼时李承定看着疯魔的杨侍郎脸色铁青... 他也想出兵青州屠城,甚至比杨侍郎还想! 因为他知道摊丁入亩的背后是李承安,等李承安彻底站住脚跟,裹挟着天下大势入京,他便再没活命的机会! 以己度人。 在他看来,如果自己掌权,一定不会让兄弟们活着! 只是杨侍郎居然敢威胁他! 这让他感受到无边的愤怒。 因为他一直以为杨侍郎是除了诸无常和高力士外对他最忠诚的人! 可没想到他居然在大殿上背刺自己! 暴怒之下, 他直接一巴掌拍死了杨侍郎这养不熟的白眼狼! 又勒令兵部尚书诸无常调兵遣将,调五万神策军和十二城兵马司、总计三十万大军入青州剿匪… 第 132章 下辈子注意点吧! 诸无常慨然应诺,只是苦着脸说自己一介书生,不擅领兵、且兵部尚书领兵出征不合礼制、推举帝师秦魏先之子秦霸天为征讨大元帅! 伪帝当即召闲赋在家的秦霸天入朝。 秦霸天身高九尺,一身修为已至通玄境初期,他披甲上殿时,勇猛无敌的气势立刻就征服了摩拳擦掌的朝臣! 就连布衣出身的苏如,都对他颇为满意,极力赞成秦霸天执掌帅印! 于是伪帝登基以来,第一次真正做主颁发的旨意,在满殿赞扬中传出白玉京! 顺利的出奇... 坐在龙椅上看着文武百官们真挚的赞扬。 那么一瞬, 李承定有一种自己真的成了皇帝的错觉... 大军开拔在半月之后。 兵部尚书诸无常心胸宽广风光霁月,已有宰相气度! 非但举荐与他有过官位之争的秦霸天挂帅,还劳心劳力选拔十二城兵马司和神策军内修为超拔、又有领兵才干的将领出征! 最后他又举荐与他并称当为当世卧龙凤雏的庞士元为军师… 在两仪殿内振臂高呼要功于一役。 将反王李承安的头颅上呈陛下,碾碎青州贱民们的星星之火! 伪帝大喜! 当即表示要御驾亲征,亲自割下反王李承安的头颅送入太极殿! 可惜被左相苏如一眼瞪了回去,让他别瞎掺和! 帝师秦魏先也表态让他哪凉快哪待着,伪帝只好愤愤退朝,回东宫乱砸一通才顺了心气儿! 大军开拔那日。 心有不甘的伪帝爬上白玉京点将台,亲自擂鼓送行。 又在点将台摆上一坛美酒,高呼等大军凯旋,他亲自为诸将士斟酒... 八月十五、中秋时节… 征讨元帅秦霸先和军师庞士元,领着三十万大军挥别长安! 后世史书记载,这次由伪帝一手促成的八月出征,是伪帝短暂掌权岁月里干的唯一一件人事儿。 史称:八月长安月正圆、擂鼓送将赠苍生! ...... 长安青楼。 陈知安站在飞檐上遥遥看着一望无际的出征将士,他们身披崭新铁甲、手持精致长矛,气势隆重,无一不是骄兵悍将! 清晨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熠熠生辉,如同一片银色海洋... 为了今日。 他和苏相谋划了半年之久,在星火成燎原之势时,放青州变天的消息入长安,刺激把控户部的杨侍郎疯魔、乘虚而入握住户部权柄、又拱起世家门阀的怒火,送三十万将士出城... 在所有阵营都齐心协力使劲儿下,三十万大军所配备的辎重粮草、足足够用三年。 甚至诸无常还把手伸向了世家门阀,一顿哭穷下,又筹措了两年的辎重粮草。 毕竟这次出兵青州,虽然打的是讨伐反王的名义,实际上是扼杀那群贱民的痴心妄想,谋的是世家门阀的万世基业,庇护的是他们的利益! 他们掏起钱来没有半点犹豫! 看着三十万大军开拔,无论哪个阵营的人,都露出满意笑容! 三十万将士兵强马壮,又有当世猛将和凤雏领军,此行,必将功于一役... “功于一役...” 陈知安嘴角勾起笑容:“三十万兵马...足够你燎原大唐诸郡了吧...” ...... “军师!” 大军开拔后,秦霸天找到骑在一匹瘸马背上的庞士元,脸色严肃道:“军师,我军兵强马壮,反王李承安府兵不过三万,夏侯又洞天破碎,不足为虑! 但他背后站着陈留侯,如果陈留侯掀桌子亲自下场,让黑骑刺杀本帅和军师,届时群龙无首,恐怕会造成不小的损害... 军师可有良策破之?” “秦帅无需过虑!” 庞士元抚须歪嘴笑道:“陈留甲强则强矣,但太上皇犹在,有太上皇坐镇太极殿一日,陈留侯便一日不敢掀桌子! 元帅可知,陈留侯最大的倚仗是什么?” 秦霸天毫不思索道:“大宗师黄老狗!” “此言差矣!” 庞士元歪嘴笑道:“陈留侯真正的倚仗,是大宗师黄老狗和陈留甲黑骑,二者缺一不可! 众所知周,当年黄老狗领黑骑围杀过一尊大宗师。 可秦帅别忘了,武德陛下坐镇白玉京时,只手镇杀的可是两尊大宗师! 没有陈留甲军阵,陛下手持十二仙剑,随意就能碾杀黄老狗。 陈留侯不是蠢货,不敢用陈留甲换元帅和在下的头颅,划不着。 最主要的是,我们此行代表的是满朝文武,是大唐万万世家门阀。 他陈留侯再强,还强的过皇族和天下世家联手除陈?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恐怕我们的武德陛下正在太极殿望穿秋水,就等他陈阿蛮派陈留甲或黄老狗来刺杀咱们呢? 陈知安年少气盛或许会谴人来,但陈阿蛮绝不会! 一尊大宗师,又是他陈知安能调动的? 所以... 秦帅不必忧心!” “如此就好!” 秦霸天脸色稍缓,他原本对这位有着当世凤雏之名的丑鬼不以为然。 之所以发问,不过是心底着实担忧,又没有太好的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毕竟世人皆知陈知安和李承安臭味相投,以挚友相称。 当初为了救李承安,陈知安甚至胆大包天调陈留甲屠了听风楼,又让黄老狗指杀了洞天境宗师萧奴儿。 有前车之鉴,他很难不担心黄老狗再次出手... 此时经庞士元三言两语点拨,他瞬间放下心来! 的确! 陈阿蛮再强,还强的过天下世家门阀和皇族的联手? 心中石头落地。 秦霸天脸上也有了几分笑容,打量了那瘸马一眼,他打趣道:“军师这老马倒也不孬,瘸了条腿都能跟上队伍,只是稍显寒酸...配不上军师的身份!” “咳!” 庞士元脸色微变,不动声色拍了拍瘸马的背,一脸正色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马虽瘸,却是百战老兵,为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秦帅岂能因貌歧马? 赶紧道歉!” 秦霸天微微一怔。 不明白庞士元为什么会忽然这么严肃。 待看到那气得抽搐的丑陋面容时。 霎时明白过来! 许是军师因为面目丑陋而饱受歧视,心性有些偏激,见本帅嫌弃瘸马,物伤其类了! 对此, 秦霸天有些不以为然。 觉得庞士元心胸狭隘小题大做,而且多少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本帅身为大元帅、帝师亲子、岂能向一头瘸马低头认错? 它头上又没长角,不是陈留侯府那匹洞天境圆满的独角天马... 只是考虑到大军刚刚开拔不好与军师起争执。 他轻笑一声,拍了拍瘸马的脑袋,随意道:“瘸马,本帅没有歧视你的意思,不要误会!” 瘸马抬头看了秦霸天一眼。 马唇龇开露出两瓣缺牙,阴恻恻一笑后,又低头啃起了嫩绿的茅草... 骑在马背上的庞士元见这一幕,双目一闭:“罢了...下辈子注意点吧!” ...... 第133章 感谢秦帅一路相送 黑风寨。 李承安蹲在大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根茅草,看着长安城方向发呆! 许久后。 他吐出茅草回头看着磨刀的夏侯:“夏将军,三十万大军聚拢,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拿下苍州?” “三日!” 夏侯打量着新铸的偃月刀,眯眼道:“三十万精锐在手,苍州唾手可得。 拿下苍州后,我们必须在最快的时间横渡沧江,直插荆州腹地,夺取荆州! 如此才能扼守天关,切断长安与南境七州的往来! 在荆州坐南往北,和长安对峙! 到那时,南境七州都是你的后花园,可以随意勾勒描画,星星之火燎原,烧他个干干净净,还大唐一片朗朗乾坤!” “星星之火...” 李承安起身看着山下早已空荡荡的黑风寨,脸色复杂道:“昨年我和知安还在这里无忧无虑地互相吐着口水,还在勾肩搭背去寨子里吃席... 短短一年不到,我们却开始考虑星火燎原了....” “这是你们的宿命!” 夏侯看着李承安,沉声道:“当他带着陈留甲来救你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们要走上这条路,三十万大军开拔,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不是宿命!” 李承安自嘲笑道:“至少对于知安来说不是,他有更好的选择,他可以冷眼旁观,看着我去死。 甚至他可以让陈阿蛮把武德的脑袋砍下,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可是他没有。 他把三十万大军送到了我面前、西伯侯府、兵部、户部、礼部、这所有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他却毫不犹豫给了我! 只因为我们是朋友... 所以啊! 夏将军,无论你和舅舅有什么谋划,一定、一定不能算计知安!” 夏侯脸色微变。 他知道李承安不是在做戏。 因为李玄策的缘故,他已经冷眼看了李承安二十年。 他看着一个无师无父的孩子躲在黑暗角落,艰难叩开造化之门,一步步踏上修行道路! 看着他阴神远游。 年仅二十三,便跻身虚神境! 世人都说陈知命是最年轻的虚神境,实则不然。 李承安才是! 夏侯敢用满府上下的命运做赌注、李玄策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 其实是因为李承安! 因为他在李承安身上,看到了大唐威压四海、统一大荒的可能... “夏将军、我知道你和舅舅在想什么...” 李承安回头看着夏侯,认真道:“我不是武德、我不喜欢躲在黑暗窥探人心,更没有兴趣成为孤家寡人... 我甚至都不想做皇帝! 如果武德败了,我会亲手砍下他的头颅... 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不允许有人用我和知安的友谊做文章! 这是我欠他的。 谁做了,我就砍谁的头! 你应该知道,我能做到…” “知道了...” 夏侯缓缓收起偃月刀:“我会转告玄策!” ...... 征讨反王李承安的大军急行一个多月后,终于到了长安与青州交界处。 眼见夕阳将落,征讨大元帅秦霸天大手一挥,命令大军安营扎寨,起锅烧火、烹羊宰猪犒劳将士,养精蓄锐! 又让诸部将领入帅营商议! 不多时,三十六位将领匆匆忙忙赶来! 秦霸天坐在帅营主座,看着鱼贯而入的诸部将领微微颔首。 他之前对诸无常心有不满,认为他是靠伪帝要挟朝臣才得的兵部尚书之位,德不匹位! 可经此一事,他发现诸无常也并非一无是处! 无论是将领的选拔还是辎重粮草的筹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秦霸天虽然领兵多年,易地而处,他自问不会比诸无常做的更好... 目光扫过悍勇的诸部将,秦霸天意气风发,端起酒杯笑道:“再有两日就到黑风山地界了! 建功立业就在当前! 今日本帅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待我们大军压境,砍下反王李承安的头颅,再与诸位痛饮!” 三十六位将领也举杯应诺,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秦霸天领着将领们喝了几杯茶,收刮肚子里的墨水拉扯半炷香后,门外有亲卫禀告,军师到了! 秦霸天不满地轻哼一声。 他早就谴人去请军师,军师却磨蹭了这么久才来! 只是诸部将领都在,他也不好翻脸,缓缓放下酒杯,让亲卫领军师入帐! 庞士元入帐后,见秦霸天脸色阴沉,微微拱手道:“秦帅,诸位将军,在下收到帅令时正在巡营,路途遥远,来得晚了,实在抱歉!” 秦霸天冷笑一声,指着诸部将道:“我们骑得都是腾云驾雾的异兽、都是日行万里的宝马、你骑半死不活的瘸马,难怪会迟到...” 庞士元丑陋面目一抽。 目光怜悯地看了秦霸天一眼! 这厮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拉都拉不回来了! 轻咳一声,他问道:“秦帅召集我等,可是有要事协商?” “哼!” 秦霸天又轻哼一声。 起身环顾左右道:“再过两日就到黑风山地界了,黑风山峡谷路窄,仅容五骑通行,山高料峭、易守难攻。 本帅欲遣神策军前字营迂回包插,从侧面登山占领两座山头,以防敌军埋伏,军师和诸位将军意下如何?” 庞士元点头颔首:“秦帅所虑甚是,黑风山是反王老巢,极有可能在此设伏,而且有谣言说黑风山上有一处破碎洞天,或许内有乾坤,在下愿亲自领兵前往查探!” “军师就算了!” 秦霸天挥手驳斥道:“等军师骑着那瘦不拉几的瘸马爬上山头,恐怕反贼早就逃之夭夭了,还查探个...?” “唏律律!” 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道不满的嘶鸣,紧接着沉闷的马蹄声响起! “唉~~” 庞士元目光怜悯地看着秦霸天! 他本想着等入了黑风山再动手,可是秦霸天非要作死,三番两次总提那瘸马… 听到庞士元的叹息声。 秦霸天微微一怔,正待发问。 忽然帐帘被一只蹄子掀开。 紧接着一头瘸马施施然踏了进来,瘸马四蹄染血,目光幽幽地看着秦霸天! “军师...你的马发什么疯,来人,将这瘸马斩了!” 秦霸天心底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后退数步,站在帅座前朝三十六部将喊道! 此言一出。 三十六部将中立刻窜出两个虚神境将领,抽刀向瘸马劈去! 其余的人,却脸色诡异地将秦霸天围在中间! 瘸马龇牙阴恻恻一笑,前蹄扬起,两位虚神境将领连着陌刀瞬间被踏成碎片。 当它双蹄落下时。 头顶上一只雪白独角支棱起来,在灯光映射在熠熠生辉! “独角...天马...” 秦霸天脸色瞬变,惊恐地看着瘸马! “秦帅...” 庞士元怜悯地看着秦霸天:“反王李承安座下军师庞士元、携三十四部帅和三十万将士、感谢秦帅一路相送...” 第134章 大军会师黑风山 秦霸天懵了! 他意气风发领着三十万大军一路披荆斩棘而来,以为是摧枯拉朽般击溃叛军,斩下李承安的头颅。 结果自己座下三十六部将除了两个倒霉鬼,贼他娘全是反王的人? 一时间他竟分不清究竟他们是卧底还是自己是卧底! “秦帅...” 庞士元示意围住秦霸天的诸将散开,从怀中掏出一篇檄文递过去:“现在摆在秦帅面前的路有两条。 其一是交出帅印,弃暗投明,念诵檄文,替天下苍生征伐,功成身退后放牧北荒养马! 其二是让马爷踩死你,全你忠义无双的身后名… 你是自己选,还是我替你选?” 秦霸天嘴唇蠕动,沉默半响后黑脸道:“本帅...本帅其实对三皇子殿下神交已久,军师能不能替本帅在殿下那美言几句...不去北荒养马?” “抱歉...” 庞士元瞥了一眼阴恻恻笑着的瘸马:“北荒养马是马爷提的要求,反王...大概也没法子左右!” ...... 黑风山上旌旗猎猎,迎风招展! 反王李承安杀猪宰羊,领着黑风山十三寇夹道欢迎三十万大军入青州! 当征讨大元帅秦霸天双膝跪地奉上帅印宣告效忠时,昭示着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 自此以后, 黑风寨十三寇不再是小打小闹的匪寇,而是盘踞大唐的庞然大物,兵锋所指处,南境七州再无敢与之争锋者! 那一日! 李承安身披金色蟒袍站在黑风山上,俯瞰着漫山遍野的将士,帅印高举,声音响彻云霄:“诸将士,我是李承安! 黑风寨十三寇寇首、青州反王! 其实我没有伟大志向,只想做一个勾栏听曲混吃等死的纨绔! 可是这贼老天不愿意、武德不愿意、京城的权贵们不愿意,他们一步步把我逼成了叛贼,逼成了反王! 刚造反时,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造反! 只是想替随我如丧家之犬逃出长安的兵部官员和城南兵马司将士寻条活路! 直到我收到一封信。 信是长安城来的,我朋友寄来的信! 他说这世道不该这样。 他说这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不是世家门阀的天下。 而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上芸芸众生的天下… 他说贱民不应该是草芥、不应该见人就跪,更不应该让人随意打杀! 他说… 希望有朝一日大唐的子民衣能覆体,食能果腹、有片瓦遮身。 希望大唐的子民遇见不公时,能挺直脊梁,上不媚权贵,下不欺弱小。 希望每一个大唐少年,皆心如花木,向阳而生…” …… 这些话,李承安站在高高的巨石上娓娓道出。 四野寂寥,唯有他的声音如同魔音飘荡。 在三十万将士心中铺开一个从未见过的盛世… 阳光洒在他身上,将身披金色蟒袍的他衬托的如同一尊神祇! “我问他怎么才能看到这个盛世,他说很难,但一定会有… 披甲执锐者,不是朱门人! 我知道你们绝对大多数人都是平民百姓,甚至很多是强招入伍的贱民。 你们千里迢迢而来。 为的是养家糊口、为的是砍下我李承安的头颅建功立业... 我李承安的野望与你们无关、甚至盛世也你们无关! 可是… 当你们解甲归田时,面对贫瘠的土地,面对饥肠辘辘的父母妻儿、面对四处漏风的茅屋… 七尺男儿的你们,怎么挺得直脊梁? 又怎能不向权贵磕头? 诸君… 看到这漫山遍野的旌旗了吗? 这不是我李承安的反旗。 是你们的。 是你们家中挨冻受饿的父母妻儿的。 是这数万万以来受世家压榨剥削的天下苍生的! 每一面旗帜,都是一缕星火。 诸君… 请将它插遍整个大唐,让这旌旗招展、让这星火燎原... 请替天下苍生披坚执锐、用手中刀斩碎笼罩在我们头顶数万万年以来的黑云! 请挺直脊梁,向那高高在上的权贵们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怒吼! 当旌旗招展星火燎原时。 我希望我们每一个人。 都能成为自己内心独一无二的,王!” “锵!” 李承安拔剑向天,一步步登天而起,向头顶遮住了阳光的乌云斩出此生最强一剑! “轰!” 一剑过后,云层溃散,金光重新洒向大地! 洒向每一个披甲执锐的将士头上... 三十六万将士长矛向天,海啸般的怒吼激荡开来:“王...” “王!” “王!” 声音响彻云霄,震动苍穹、传向四野八荒,压抑了万万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倾泻而下... 李承安立在虚空,低头看着仰天长啸的三十万将士。 许久后, 他嘴角勾起:“还有最重要的是,以后饷银、提高三成!” ...... 半年后, 白玉京两仪殿! 李承定茫然失措地坐在龙椅上,听着耳边嘈杂如同蚊蝇嗡嗡作响的吵闹声,眼眶渐渐红了! 征讨大元帅秦霸天叛变! 军师庞士元、三十六部将叛变! 神策军、十二城兵马司、三十万精锐叛变! 苍州失守! 荆州失守! 青州、苍州、荆州、梧州、宁州、徐州、海州、改弦易帜、宣布拥大唐三皇子李承安为帝! 大唐南境七州十六郡、与长安帝都彻底断绝往来… …… “陛下...秦霸天狼子野心、公然率领三十万大军叛变,致使我大唐分崩离析,近千世家被屠、亿万百姓流离失所,此为灭族之罪! 臣死谏! 请陛下诛帝师秦魏先,灭其九族!” 兵部尚书诸无常怒发冲冠,抱着柱子撞得哐哐直响,一副要以身殉国的架势,让朝臣纷纷侧目! “住嘴,你这佞臣!” 就在诸无常以头撞柱时,辅国大将军彭化出列,须发皆张怒道:“陛下,调兵遣将是兵部尚书一手操办,就连三军统帅和军师也是诸无常大力举荐! 臣怀疑诸无常是反王内奸,与反王里应外合乱我朝纲,臣请诛杀此獠!” “秦魏先是内奸!” 兵部一干朝臣出列,集火怒道:“还有彭化老匹夫,你也是内奸,你是秦魏先部下,又是秦霸天之师,你们狼狈为奸,两头下注,讨好反王!” “诸无常是佞臣!” 秦魏先的部将们也不甘寂寞,摩拳擦掌出列喝骂! “呸,去你娘的老王八,老子打死你!” “来啊,狗东西,老子怕你不成!” ...... 朝堂上乱成一锅粥,官袍四处乱飞,惨叫声怒吼声不绝于耳。 不知是谁骂了句陈知安吃里扒外,礼部和大理寺官员们挽起袖子加入战场! 又不知谁骂冯敬之老而不死为贼,吏部和御史台官员们忍不住插足进去! 又不知是谁骂苏如假清高是个酸秀才,刑部、工部、户部、国子监官员一拥而上。 最后一群没主子的朝臣闭着眼加入战团,看谁不顺眼就揍谁! 总归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小桌子上,三位阁老彼此看了一眼,都只见一片幽深暗晦..... 李承定双目猩红地看着乱哄哄的朝堂。 看着他们如泼妇般扭打成一团。 恨不得把他们的头全拧下来当球踢! 一群废物... 三十万大军被吃干抹净,南境七州落入李承安之手! 扼守天关,坐南往北! 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机会弄死那个贱种了。 那贱种不死。 他就得死! 无论武德是输是赢,都只会选那贱种登位! 甚至他怀疑秦霸天的叛变,正是武德授意秦魏先老匹夫给那贱种送兵马去了! 双目猩红地看向朝堂,落在那岿然不动坐在小桌子上的秦魏先。 李承定恨意滔天,几乎将气海撑爆! “轰!” 浩瀚元气撕裂虚空,李承定如同一头无路可逃的困兽,举拳砸向秦魏先.... 第135章 帝师秦魏先 “你们都想朕死......” 这恨意滔天的一拳,瞬间让闹哄哄的大殿变得肃静下来! 所有人都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伪帝,又看向小桌子上的秦魏先! 此时。 秦魏先头顶的官帽被元气搅为碎片,一丝不苟的白发披散,雪白的刀眉皱起,嘴角溢血,仿佛一瞬间苍老起来! 在他身前,苏如手掌轻叩,握住李承定的拳头! 李承定这含怒一击竟让困住他十六年之久的洞天瓶颈出现一道裂缝。 拳头落下时。 李承定已然是一尊洞天境宗师! “殿下...” 秦魏先缓缓擦去嘴角的鲜血,起身看着双目猩红的李承定,满目失望。 “我大唐雄兵何止百万、疆土辽阔无垠、辖十八州七十二郡... 李承安不过握住了区区三十万兵马和南境半隅就让你惊慌失措方寸大乱,如何当得起一国之主? 当年陛下将你送入老朽帐下。 老朽视你如子,教你兵法、教你放眼天下、教你流水不争先,在于滔滔不绝... 没想到... 竟教出一个无君无师的忤逆来!” 秦魏先一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佝偻的身体更是微微颤抖着… “老匹夫,你少惺惺作态!” 李承定脸色阴狠地看着秦魏先,嘶声道:“你如果真用心教朕,朕会成今日这模样? 你如果真的视朕如子、又怎么会让秦霸天叛逃? 你明知道李承安那贱种夺了南境后朕再没有杀死他的机会,却还是让秦霸天领着三十万大军投靠! 秦魏先,你是想朕死啊!” ...... “秦魏先,你是想朕死啊!” 随着李承定声嘶力竭喊出这段话,两仪殿内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屏气敛息,安静看着这一幕!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帝师秦魏先在小桌子上坐了五百多年,即便是武德帝也要向他行以师礼,他是臣子、也是师父! 可是今天。 他差一点被伪帝李承定拳杀于大殿之上! 虽然他也是洞天境修行者,但他已经老了,气血枯朽、肉身腐败,如果不是苏如出手,他哪怕不死,也要身受重伤! 伪帝这一拳。 彻底砸碎了他和秦魏先最后的一点情义! 朝臣们不敢想象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以秦魏先的脾气。 恐怕不会再让伪帝坐在那把龙椅上耀武扬威,哪怕是做泥塑菩萨都不行! 他有这个资格。 他是帝师,是亲手教出一尊大宗师的帝师。 他门生故旧遍布大唐四野。 镇西、镇东、镇南、三尊洞天境镇国元帅全是他门下弟子,包括辅国大将军和朝堂上五十几位武将,都和他有错综复杂的关系.... 哪怕是左相苏如和右相冯敬之,在他面前,都只是弟弟! 他现在正目光幽冷看着伪帝,眼底的情绪随着李承定的喝问散去。 再无半点温情。 如同一头暮年雄狮,冷眼看着向他龇牙的豺狼...... “秦公!” 就在秦魏先苍老声音即将吐出时,苏如忽然回头,居高临下道:“他是陛下选的监国...” 秦魏先抬头看着苏如。 这个身高八尺的酸儒,五百年前一言喝破西域佛法的秀才,什么时候和李承定站在了一起? “老秦,不要冲动!” 坐在小桌子上打盹儿的冯敬之也忽然插足进来,双眸微阖:“我们始终是臣子、大势未定,你又何必着急?” 一个苏如秦魏先不在意,可再加上一个冯敬之... 秦魏先目光扫过朝堂。 除了跟随他的老部将,其余人都眼神躲闪,不敢与之对视。 沉默许久后, 他缓缓向殿外走去,苍老的声音传来:“殿下,好自为之......” 李承定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闪过一丝挣扎。 忽又尽数化作了狠戾。 这朝堂上,他不信任何人! 即便是一手提拔的诸无常,当三十万大军葬送后,也不可信了... ...... “知安,你猜错了,秦魏先原本是伪帝的人...” 青楼鹿阁。 庄墨挽袖剥笋,漫不经心道:“你是没看见在两仪殿时他那一脸错付的表情,这么多年来,我还没看见过他那失魂落魄的神态! 可惜伪帝是个扶不上墙的,不辨忠奸,竟差点将他一拳砸死!” 陈知安将庄墨手里的春笋接过来放在竹篮里,嘲讽道:“我们看一个人,不能看他说些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些什么! 秦魏先何等人物,执掌天下兵马。 门生旧故遍布大唐,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次出征的内幕? 无非就是顺水推舟罢了。 别看他现在一副死了儿子的鬼样,保不齐在家里怎么笑呢...” 庄墨眉头皱起:“你是说...他故意把亲儿子送到李承安那里两头下注? 那可是他亲儿子啊,就不怕李承安真给他咔擦了?” “秦霸天...真的是他儿子吗?” 陈知安嘴角勾起:“我一直在看,咱们那三位阁老到底谁才是武德最信任、或者说最忠诚于武德的人! 如今看来,帝师秦魏先必占一个席位…” “怎么说?” 庄墨不解问道。 陈知安斜了庄墨一眼:“秦魏先出身幽州世家,家里良田何止万顷。 可这次他转手就把世家们给卖了,甚至替我们遮掩,任由我们将三十万大军送入青州。 如果不是武德授意,打死我都不信他会乐意让李承安称帝!” “你给我绕糊涂了!” 庄墨迷茫道:“武德不是要杀李承安吗?怎么会让秦魏先出手相助,李承安身后站着的,不一直是你们陈留侯府? 武德想要刀你们陈留侯府基本都已经算公开的秘密了,怎么会做这种资敌的蠢事?” “你不知道?” 陈知安嘴角微抽,认真地看着庄墨。 见他一脸茫然不似作伪。 心想难怪这厮连诸无常、庞士元、李玄策这几个诡才是他师弟的事儿都不知道。 大概是苏相嫌弃他太愚蠢。 轻咳一声,他笑道:“老庄啊,你昨日不是说又有新作? 咱们还是谈点风花雪月吧,朝堂上那些阴谋诡计太俗,配不上你的位格! 正好最近楼里又有个新人评上了胭脂榜,还缺点文韵傍身...” “拿去!” 庄墨不以为然地抛出一篇诗作,忍不住惋惜埋怨起来:“你小子无缘无故非要封笔,老夫堂堂文坛巨儒,到他娘的成了你青楼的御用词人了...” 陈知安咧嘴一笑。 捡起诗作收入袖中,又让候在一旁的李清儿把剥好的嫩笋送去厨房,一老一少以诗篇下酒,真就讨论起风花雪月来! 两人从上午喝到傍晚。 庄墨兴致大发,又丢下两首词,拎着一篮子春笋摇摇晃晃回了家去... ...... 第136章 道门来人 “老板,西伯侯府老太君有请...” 就在陈知安目送庄墨离去时,柳七忽然叩门而入,脸色平静道:“西伯侯府来了一个道士,赵无暨...” “赵无暨?” 陈知安眉头微挑:“被本命剑背叛了的那位道门天才?” “是他,或许是在陈知命那里出不了剑,来你这里找场子了!” 柳七眼底闪过揶揄之色:“我随老板去一趟,请他入楼听曲?” “不用!” 陈知安笑道:“有些人呐,坐井观天久了,就以为天下只有井口那么大,如果道门都是他那种货色,你不入道门倒也算不得什么损失!” “道门当然不全是他那种货色,至少二十年前我见过的道门行走,已有无敌气度!” 柳七目光遥望远方:“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 西伯侯府。 赵无暨背负道剑站在大厅,脸上挂着矜持笑容:“老太君,无暨离开道门时、西宁师妹已跻身御气境、恐怕等我回去,她该是化虚了... 天璇子掌教说她是天生道体,破境如饮水,在通玄境前,都不会有半点阻碍,甚至已经收她做了亲传!” “如此就好...” 余老太君听到李西宁的消息,浑浊的双眼露出几分神采,笑道:“西宁那妮子打小就傻,西伯侯府家传枪法她怎么也学不会,老身还以为她无缘大道,没想到竟能得天璇子掌教真传! 可惜老身行将朽木,时日无多,恐怕无法亲自拜谢掌教了!” 赵无暨嘴角上扬,手腕翻转,一个精致瓷瓶出现在手中:“老太君,这是我道门养生丹、食之可补气血、无暨出道门时特意从我兄长那里求的。 一枚养生丹、至少可抵两年寿命,这里面是五枚,足够老太君等到西宁师妹闭关而出了!” 说到此处。 赵无暨将瓷瓶奉上,矜持笑道:“我兄赵无极虽为道门行走,通玄境修为,却也不多…” “心意老身领了!” 老太君并没有伸手去接,敛起披在椅子上的貂裘大氅,堵住微寒的夜风,遥遥看着门外:“无功不受禄,赵道长还请收回!” 赵无暨矜持的笑意僵住。 他资质逆天,不过二十岁便跻身了化虚境。 加上有一位三十八岁跻身通玄境的妖孽兄长。 道门弟子人人吹捧,就连老一辈的长老们也对他推崇备至,打小就没受过半点苦难。 唯一受挫,还是在黑水城时被本命剑背叛... 不过哪怕受挫,他也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毕竟他才二十岁、而陈知命已经过了二十七、用七年时间追赶,他自认可以追上! 最主要的是,陈知命还有个弟弟,就像他也有个兄长一样! 他的对手,应该是年龄相仿的陈知安... 所以他来了长安、一方面是替西宁师妹送药,另一方面,是要让陈知安那个废物知道,癞蛤蟆和天鹅之间有跨越了物种的本质区别,连觊觎都是一种过错! 那婚约,该退了! 他这种想法。 说好听点叫赤子之心,说难听点那就是缺心眼儿的傻帽! 以他二十年受尽吹捧的短暂修道生涯所构建的观念看来,自己万里迢迢送药,这老太婆哪怕不纳头跪拜至少也该欢天喜地收下才是,怎么貌似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很难理解这个老太婆举措。 余老太君并不解释。 甚至似乎已经不太想和他说话。 赵无暨僵住的矜持笑容渐渐变得冷漠起来。 师父说的不错, 人间这些污秽存在,并不值得自己付出心思! 西宁师妹入了道门,便应该斩断凡尘! 念及至此。 他缓缓收回瓷瓶,淡漠道:“是在下多管闲事了,老太君、在下此行还有一件事要告知,西宁师妹是我道门道子、天生道体、不是凡俗可以觊觎的存在! 西宁和陈知安的婚约... 可以解除了! 如果老太君抹不下脸面,可以把婚书交予小道,在下亲自走一趟陈留侯府!” 老太君目光幽寂地抬头看了赵无暨一眼:“是天璇子掌教的意思、还是西宁的意思?” “是我兄长的意思!” 赵无暨淡漠道:“我兄赵无极是道门当代行走,通玄境小宗师、掌教亲传、西宁师妹的师兄,未来的道门掌教、他认为陈知安的名字不配与西宁师妹并列。 当然... 在下也这样认为!” “嗬嗬~” 老太君笑了起来,面容苍老、如同枯木的老皮绽开,嘴唇蠕动:“滚!” “老太婆....”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黑水城街头那个滚字如同魔音入耳,赵无暨眼眶瞬间红了起来,背负在身后的道剑更是嗡嗡长鸣... 气不顺,剑将出! 老太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角甚至挂起了嘲讽笑容! 她当年也是洞天境宗师,只是五百年前那一战她自碎洞天极尽升华杀敌。 道种被毁让她不断跌境。 如今行将朽木,修为十不存一,大约只是化虚境了! 可是哪怕修为尽废,也不可能会惧怕这所谓的道门行走。 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岂会惧怕一个光有资质道心稀碎的白痴? 赵无暨胸腹起伏不定。 道剑长鸣! 许久之后。 他终究还是没敢出手,毕竟这是西宁的奶奶,虽然一入道门仙凡有别,但万一西宁对人间还有眷念呢? 压下怒意,赵无暨冷漠道:“我不和一个快死的人计较,既然你不给我婚书,我自己去陈留侯府...” “不用,我已经来了!” 就在赵无暨迈步将出时,西伯侯府中门大开,仆人们拥簇着一个年轻人向大厅走来! 年轻人面容清秀、青衫落拓,头别木簪、腰悬无双,行走间闲庭雅步、在仆人们拥簇中倒显得是这西伯侯府的主人! 赵无暨淡漠看向年轻人。 心底又有许多不满。 因为他入西伯侯府时,西伯侯府开的只是侧门、而且只有一个门房领路,没有得到他道门弟子该有的尊重! “奶奶...” 陈知安自动略过赵无暨,走上前去替老太君将貂裘大氅裹好,又向身边的管家呵斥道:“天黑了怎么还不掌灯?” 管家应承一声,赶忙吩咐婢女们掌灯。 刚刚老太君和赵无暨在大厅谈事,余婆婆又不在长安,他们不敢擅自做主... “你来了...” 老太君向陈知安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陈知安只好附耳过去。 老太君枯瘦手掌遮住陈知安耳朵,斜了一眼杵在中间的赵无暨,低声道:“这有个抢你媳妇儿的白痴...老婆子替你处理还是你自己来?” 许是因为她年龄太大,有些耳背。 虽然看似是和陈知安悄声说话,实际上声音并不算小,整个大厅都清晰入耳! 陈知安也将手掌负在老太君耳边,大声道:“奶奶,这种白痴知安自己处理,您在一旁看着就行!” 仆人们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 有姑爷在,他们对这所谓的道门天才,是没有太多恐惧的,之所以不敢笑,只是因为受过严格的培训,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赵无暨黑着脸站在大厅,负在背上的剑又开始不断嗡鸣起来... 第137章 道心稀碎的赵无暨 “你就是陈知安?” 看着老太君和陈知安一唱一和,感受到大厅那些奴仆们毫不掩饰的嘲讽目光。 赵无暨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漠视和嘲讽… 负在背上的道剑猝然出鞘。 剑尖指向半蹲着和老太君闲聊的陈知安:“给你三息、把西宁的婚书交出来!” “哦?” 陈知安抬头看了赵无暨一眼。 目光在他手中的道剑稍作停留,似笑非笑道:“我生平最讨厌有人用剑指着我的头,不过我可以原谅你。 因为我知道。 你握不住手中的剑...” 赵无暨握剑的手一颤。 不可自抑地想到本命剑背叛的事情。 脸色铁青道:“陈知命今年二十七,是虚神境...” “所以呢?” 陈知安缓缓起身,调笑道:“我今年十九,要不我们打个赌? 我赌你握不住手中的剑!” “住嘴!” 赵无暨身上元气涌动,森然剑气丝丝缕缕溢出:“天下只有一个陈知命。 你一个先天境中期的废物。 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有什么资格说我握不住剑?” “因为,这就是事实啊...” 陈知安轻叹一声,垂眸看向赵无暨:“听说过天下剑道悟性共十斗、陈知命独占十二斗、天下人倒欠他两斗这句话吗?” “无稽之谈罢了!” 赵无暨道:“陈知安,拖延时间毫无意义。 世人怕陈留甲、怕黄老狗、但对我道门来说,不入圣境都只是土鸡瓦狗罢了! 交出婚书, 我饶你一命!” 陈知安不置可否一笑。 垂眸看向赵无暨,幽幽道:“其实这句话的原话是,天下剑道悟性共十斗、陈知命独占十二斗、陈知安倒欠他两斗啊!” 话落! 陈知安手掌向虚空轻轻一拽。 赵无暨手中道剑霎时疯狂挣扎起来! 几如小娘子遇见了西门大官人。 抛开第一次欲拒还迎。 第二次那就是轻车熟路喜不胜收了! “轰!” 陈知安迈步而出。 每走一步,他身上气势便凌厉一分! 七步之后! 当他站在赵无暨身前时,凌厉气势几乎化为实质、向赵无暨倾轧而去! 与此同时, 赵无暨手中道剑脱手而出。 剑尖调转, 悬于其眉心三寸! 陈知安站在赵无暨身前,手挽剑诀似笑非笑道:“看来...我赌赢了!” “噗嗤......” 赵无暨一口鲜血吐出。 刚修补好的道心瞬间再次出现裂痕。 裂痕越来越大、最后散落成满地的碎片…… 又一次! 他的本命剑又一次背叛了他! 第一次他可以骗自己是大意了,也可以骗自己是年龄差距... 可以把稀碎的道心缝缝补补、重拾无敌信念! 可是这一次。 他没办法骗自己了! 因为陈知安事先已经告诉他要夺剑。 而年龄更只是十九。 比他还小了一岁… 脸色惨白地看着悬于眉心三寸的道剑,赵无暨嘶哑问道:“化虚境中期...剑修?” “嗯...未免万无一失,刚花钱买的中期境界!” 陈知安嘴角勾起。 握住悬在空中的道剑。 丝丝缕缕的剑意溢出:“你道心似乎碎了,还要婚书吗?” 见道剑在陈知安手中温顺的像个小媳妇儿,赵无暨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身上气息涣散、竟在不断跌境! 陈知安见此。 手指并剑从道剑身上抹过,啧啧赞叹道:“不愧是有三十三重洞天的道门、赵无暨、你这剑...很润!” “噗...” 看着自己的本命剑在陈知安手里雀跃。 赵无暨气得须发皆张。 口吐鲜血疯狂叫道:“欺人太甚!你们欺人太甚...” 话落。 他猛然仰头发出一声嚎叫:“去死吧!” “轰!” 道剑发出一声哀鸣。 丝丝缕缕的剑意霎时狂躁起来! 陈知安脸色微变、握剑的手掌瞬间松开! 漆黑如墨的剑匣落地。 随着清脆的机括声响起,剑匣内的赶蝉剑破空而出! 八道暗哑剑影卷起即将破碎的道剑冲天而起! “轰!” 一道轰鸣在西伯侯府天空炸响。 丝丝缕缕的剑意将虚空搅碎。 八道暗哑剑意游弋不止、将其困在那方寸之间! 就在道剑炸响的瞬间。 金科巷方圆十里之内。 所有人都仰头看向漆黑的天空,又将目光落向西伯侯府! 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君缓缓起身,声音响彻方圆十里之内:“诸位、西伯侯府有恶客登门、老身稍作惩戒、惊扰诸位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 “老太君受累!” “何方宵小,竟不知天高地厚...” “谁敢在西伯侯府闹事,老太君、需要末将调兵前来吗?” 金科巷内修行者纷纷发言。 呵斥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恶客。 甚至已经有人跃空而起,向西伯侯府而来! 老太君看了陈知安一眼,开口道:“诸位好意心领,小辈而已,不用劳师动众,请回吧!” 虚空中有人抱拳返归! 有三位虚神境修行者却依旧向前,甚至速度越快了三分! 陈知安眉头微挑。 就在他们即将迈入西伯侯府头顶的虚空时,一座青楼从天而降,将三人笼罩! 柳七盘膝坐在柳树下,剑横膝间:“诸位,请入座听曲!” …… “七哥,留他们半条命!” 陈知安吩咐一句后不再理会,转头看向赵无暨! 此时赵无暨衣衫染血昏倒在地上。 青丝灰白、气海溃散…… 缕缕元气自四肢八骸溢出。 境界已然跌落至御气境! 甚至还在不断跌境! 恐怕过不了多久气海就会枯萎,哪怕保住命,也会彻底沦为废人! 这道心稀碎的道门天才... 接连被本命剑背叛。 一气之下,竟自碎了本命剑! ...... “知安,剑给我,你先走!” 老太君目光扫过昏厥的赵无暨。 浑浊苍老的眸子里透着杀意:“今日之事由西宁而起,就让老身给道门赔命!” 陈知安眉头微皱,遥遥看着陈留侯府方向。 道门不比一般的江湖宗门。 万万年前就已经超脱世俗,在三十三重天俯瞰整座大荒天下! 唯一一次跌落神坛是须弥山上一尊准帝境佛陀和九尊圣境菩萨叩门! 可那次须弥山也没真正打入进去。 哪怕荒古大帝不出手,以道门的底蕴,恐怕也不会真的被攻破! 赵无暨是道门天才、二十岁跻身化虚境。 更有一位道门行走的兄长,二十年前就已经有了无敌气度的赵无极! 这次赵无暨被气的自碎本命剑,气海枯萎命悬一线。 道门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知道这口锅,陈阿蛮顶不顶的住... 只是让老太君扛着这灭族之祸自己置身事外。 陈知安连想都没想过! 老太君这几年对他很好。 甚至将西伯侯府的力量一点点转移到他身上。 去年争夺礼部尚书之位时那站出来的二十几个武将,全是西伯侯府的人! 如今李承安座下三十六部营将,更是有二十三位是西伯侯府一系的青年翘楚! 陈知安自认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干不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 哪怕他最终和李西宁分道扬镳、一别两宽。 西伯侯府他也一定要保! 就在陈知安思索自家底牌到底有多厚时。 老太君已经拎着一杆古朴长枪、缓缓走向昏倒在地的赵无暨...... 第138章 道门行走赵无极 “锵!” 古朴长枪卷起一道血色元气,毫不犹豫向赵无暨砸去! 老太君行将朽木,杀性却重! 这一枪落下竟是要将赵无暨砸成碎肉。 陈知安见这一幕嘴角微抽。 老太君这杀性倒是比自己还重几分,说杀就杀,半点不带犹豫... 只是赵无暨,多半没这么好杀! 手腕翻转一枚短笛放在唇边。 陈知安随时准备摇人! 赵无暨是道门不出世的天才。 虽不是道门行走、却是道门行走的弟弟。 二十岁便跻身了化虚境,甚至领悟剑意。 这样的天才,道门哪怕再淡泊也不至于任由他半途夭折。 他身上必定还有底牌... ...... “轰!” 老太君长枪悍然砸下! 果然如陈知安猜测的那样,血肉横飞的景象没有发生。 赵无暨安然无恙躺在地上。 在他身前, 凭空出现一道身穿道袍的缥缈身影! 那缥缈身影面容与赵无暨有几分相似。 凭空出现却又半点没有突兀。 仿佛他本就一直在这里。 只是与周遭天地融为一体,让人不由自主将他忽略... 缥缈身影手指轻抬。 夹住血色弥漫的古朴长枪,微微颔首道:“道门赵无极,见过老太君。” 老太君身形暴退。 目光警惕看向忽然出现的缥缈身影! 赵无极! 道门当代行走、天璇子亲传大弟子、道门未来掌教、三十八岁跻身通玄境的赵无极。 阴神跨越道门而至... …… “吾弟愚钝、自作主张插足西宁与陈留侯的婚事、在下代无暨向老太君赔罪!” 赵无极微微屈身。 话语真挚神情淡然。 但那居高临下的从容气度,给人的感觉不像是道歉,倒像是在施舍! 老太君嗬嗬笑了起来。 古朴长枪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血色愈浓:“道门行走的赔罪、老身受不起... 阁下如果想要赔罪,又为何将气机锁定老身孙婿?” 赵无极低头看着气海溃散的赵无暨,淡然道:“因为本座赔罪之后,还要问罪!” 老太君脸色微变,挪步站在陈知安身前沉声道:“赵无暨企图坏西宁姻缘,问剑失败,技不如人自碎本命剑! 知安不过受了无妄之灾,道门问罪,尽可向老身身上招呼... 关知安何事?” 赵无极对老太君视而不见,负手淡然道:“吾第愚钝剑心不稳、问剑陈留候受挫是技不如人,本座无话可说! 可是陈留侯不该毁去无暨的气海。 甚至挑拨无暨心境、乱他剑心自毁本命剑,断他道途... 便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如果不是因为此事是愚弟问剑在前,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自毁气海,叩头赔罪,本座可留他一命!”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淡然。 甚至没有看陈知安一眼。 仿佛高高在上的仙人在向蝼蚁施以怜悯! 陈知安从老太君身后走出,嘴角挂起浓郁的嘲讽:“既然是仗着修为压人,就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别说道心是他赵无暨自己乱的、本命剑是他自己碎的! 哪怕是小爷干的,那也是他活该! 当他拔剑时便是向小爷问剑。 小爷将他头砍下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跟小爷这装什么大野巴狼? 自废气海? 用不着! 赵无极,你大可来杀我! 试一下能不能活着走出长安!” “哦?” 赵无极抬头看了虚空一眼,淡然道:“陈留侯是仗谁的势? 在通玄境就拥有洞天雏形的柳七? 还是大宗师黄老狗?” 当他抬眼看去时。 一座青楼轰然落下将其笼罩。 青楼内三百六十道青衫女子剑舞。 一道道剑痕滋生! 柳七手持浩然,站在柳树下眸光凝重地看着赵无极... ...... “小七,蹉跎这么多年,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 赵无极对周遭的剑痕视而不见,温和笑道:“现在的你,可以和二十年前的我一战了!” 话落。 他体内一道身影迈出,与之并肩而立。 那道身影与他面容相同,气质却大相径庭。 背负一柄凡铁剑,浑身散发着凌厉气息。 双眸开合间透着无敌气度。 仿佛一尊睥睨天下的帝王! “一气化三清!” 柳七轻叹一声:“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你竟已经跻身了洞天境...” “小七,你不是我对手,退下!” 那背负凡铁剑的身影开口道。 “我知道!” 柳七目光看向陈知安,温和道:“老板,赵无极道种自然、既然他已经踏入洞天境、西伯侯府必然已经与他洞天相融。 这方天地隔绝... 哪怕是大宗师也无法感知。 稍后我会破开他洞天缝隙,咱们是死是活,就看你短笛能不能吹响了!” 陈知安脸色终于变了! 难怪赵无极有恃无恐,原来竟已经隔绝了这方天地! 洞天境无所谓! 对陈知安而言,一尊洞天境的宗师和通玄境没有分别。 毕竟长安城除了武德外。 没有人能够在一尊大宗师眼皮子底下将他杀死! 可如果真如柳七所说。 赵无极的洞天竟能与这天地相融,就连大宗师都无法感知... 那他所倚仗的一切, 恐怕非但无法救他性命,反倒成了催命符咒! 沉默半响。 陈知安开口问道:“七哥,破开洞天缝隙,你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会死!” 赵无极淡然道:“本座会在大宗师降临前将你们处死,然后跨越道门而回。 本座拥有圣兵道尺。 咫尺天涯、哪怕大宗师也拦不住! 所以你可以劝一劝他。 让他不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傻事! 他未来有成为本座对手的资格,如果因为你这样的蝼蚁死在这里,道途夭折,本座也觉遗憾...” “我谢谢你啊!” 陈知安嘴角微抽。 神请凝重地看着赵无极! 他明白赵无极说的是实话。 因为这是二十年前就已经具有无敌气度的道门行走。 他没有说谎的必要! 他说柳七会死,那多半真的会死! 甚至他能感受到赵无极心底真真切切的遗憾... “老板...做好准备!” 柳七立在柳树下、柳树枝条垂下一缕缕元气,变得犹如实质,青楼内那三百六十到青衫女子,剑光同时指向赵无极。 青楼巍峨、剑痕如雨! 柳词、浩然、青楼.... 这一刻。 柳七底牌倾尽而出,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等一下!” 陈知安喝住柳七。 柳七名义上是他的下属。 实则两人亦师亦友,陈知安又怎么可能任由他去死! 他试过了吹响短笛、没有半点效果。 也试过意识降临分身、发现西伯侯府果然已经与大荒天下隔绝,就连意识都无法降临! 不过其实降临分身意义也不大。 猴子被压了十万年、虽然不知为何没死,修为却也早就不复巅峰,不过洞天境而已。 一尊洞天境的宗师... 没有办法跨越十万八千里瞬息而至! “你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赵无极见陈知安喝住柳七,眼底露出几分赞赏,淡然道:“给你三息,如果不愿自废气海、本座只好送你入归墟了!” 第139章 在下陈知白、 三息... 陈知安脑子疯狂转动! 充钱... 不行,他身上没多少钱,以他现在化虚境中期的修为,想要充钱跻身洞天境,无异于痴人说梦! “两息...” 赵无极看着脸色泛白的陈知安,平静数道。 柳七剑气将出、老太君身形缓缓挺直,手握古朴长枪,一道道血色元气弥漫! “一息...” 赵无极无视两人,看着陈知安淡然道:“看来...你没有这个勇气,十九岁跻身化虚境,在蝼蚁中,你也算比较强大的了! 未来如果能像小七一样走出自己的路、或许也有与本座一战的可能... 可惜你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无暨虽然是个白痴、却是本座的亲弟...” “亲弟...” 听到赵无极的话。 陈知安眸子瞬间透亮。 仰头凄声嚎道:“大哥,救我!!!” 赵无极微微一怔。 淡漠道:“本座错看你了,如此心境,未来连看到本座背影的机会都没有,死了也不可惜! 再说此地被本座隔绝了天地,你便是叫破喉咙又有什么用? 平白做些蠢事!” 言罢,他手掌扬起。 杀死一个化虚境,对他来说,连拔剑的必要都没有! …… “在下倒不这样认为...” 在赵无极手掌即将落下时。 西伯侯府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手握书卷的男子推门而入! 男子年约三十来岁。 眸光温和、身材修长、背脊挺拔、一根木簪随意别在头上。 一袭青衫及地、脚上穿着布靴... 当他推门而入时。 赵无极发现自己扬起的手掌再也无法落下。 背负凡铁剑的道身冷哼一声, 拔剑而出! 男人温和目光望来! 铁剑瞬间破碎。 宛若帝王般睥睨天下的无敌道身溃散! 赵无极脸色瞬变,在道身溃散的刹那激活圣兵道尺,一座道门显现。 他拽住赵无暨想要遁入道门。 然而就在他即将迈入时,男人又一眼看来,道门霎时坍塌成了虚无… …… “见过道门行走!” 男人颔首温和道:“在下陈知白、是知安的大哥...” 赵无极僵硬地看着陈知白。 他一气化三清、背剑道身杀力最强、杀性最重,走得是无敌路。 跻身洞天境后。 他自问即便是面对大宗师,哪怕不敌也绝不可能毫无还手之力,至少逃命是没有问题的! 可眼前这温文儒雅的男子。 只是一眼... 就将他杀力最强的道身看碎! 又一眼看破道尺构造的道门。 有生以来,无论是在道门还是在俗世,他都从未见过陈知白这么恐怖的人! 现在他才明白。 为什么陈知安在听到自己说亲弟二字时,眼睛会那么明亮! 这一刻。 他竟有些埋怨父母,自己为什么没有大哥... …… “大哥...” 陈知安看着推门而入的陈知白,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一溜烟跑到他身边,凄凄惨惨道:“大哥,这孙子想杀我,你再晚来片刻,我就人头落地啦!” “抱歉...” 陈知白歉疚道:“我看书累了,打了个盹!” “额...” 陈知安老脸微红含糊道:“也不算晚,刚刚好...” 陈知白笑了笑。 转过头去看着赵无极,温和道:“阁下说知安未来无法看到你的背影,在下不这样认为,人各有道、阁下虽强,却也不能妄断知安的道途! 如果可以的话,在下希望你能向知安道歉!” 他说这句话时脸色温和,神情却极为认真... 好似赵无极随口说的一句话,真就影响了陈知安未来的路! 迎着陈知白认真的目光。 赵无极浑身僵硬,脸色惨白如纸! 他感觉如果不道歉,恐怕后果不是自己能承受之重... 只是要他向陈知安道歉,他内心很抗拒。 身为道门行走、早已养成的无敌信念让他无法向人低头,而且还只是一个化虚境的小修士! 因为这一低头。 就会在他无敌的心境上留下一道裂痕... 陈知白神情温和地看着他。 好似如果他不答应,就会一直看下去! 沉默良久。 赵无极缓缓弯下挺直的脊梁,嘴唇蠕动:“对不起!” 陈知安沉默以对,没有回应! 陈知白深深看了赵无极一眼,温和道:“阁下不到六十岁便跻身洞天境、契合清静自然之道、一气化三清、却修出了杀性极强的无敌道身! 道身破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日若你能将这一低头视若寻常,大道可期... 至于贵弟。 阁下让其前往黑水城、又入西伯侯府,本心就是要借我陈留侯府磨其道心,又何必问责知安? 同境对敌在下不会理会。 可阁下欺知安年幼,叫在下很为难... 所以... 阁下离开长安吧,不入大宗师境,就别出道门了!” 赵无极脸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向陈知白微微拱手,拎着赵无暨转身离去。 就在他即将迈出西伯侯府时,陈知白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略微尴尬道:“劳烦阁下把道尺留下,再转告道门诸位前辈...天下未乱前,别入长安...” 赵无极背影一僵! 闷声从道袍内取出长约一尺的道尺放在地上,身形萧索地离去! 陈知安看了看陈知白。 又看了看放在地上的道尺。 陈知白微笑道:“给你的补偿,只是你现在的境界恐怕无法催动,我替你将它封印,可以在十里内瞬移! 等什么时候你跻身洞天境,再替你解开封印!” 陈知安眸子刷刷亮了起来。 他刚刚就想让陈知白留下道尺来着,只是考虑到道门底蕴深不可测,没敢开口! 没想到大哥这么给力,竟和他想到了一处。 不但真敢要, 而且还让道门那些老不死别来长安... 贼他娘! 他终于发现了陈留侯府最粗的大腿到底是谁... 什么武德,什么佛门... 都滚一边去! “嘿嘿...” 陈知安跑到门口,捡起放在地上的道尺抱在怀里。 入手只觉微沉。 并没有道则流转,和他看到的圣兵白虎印似乎并不太一样! 疑惑地看向陈知白。 陈知白微微颔首道:“收下吧,它已经自我封印了!” 陈知安嘴角一抽,这也可以吗? 大哥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啊! 说封印圣兵,然后圣兵自己乖乖就封印了? “小弟,你别乱想!” 陈知白温和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强,至少目前来说... 身陷囹圄不得自由,一囚徒罢了! 大势倾轧在即... 既然你接下了陈留侯的位置,父亲走后,家里就要靠你支撑了!” “哦...” 陈知安迷茫地应了一声,沉默半响后,疑惑道:“其实...我有一件事好奇很久了,一直没敢问... 知命剑道高绝,独处一座江湖。 知冬又诡异的紧! 无论怎么看,我都是咱们家里最弱的。 怎么陈阿蛮非要把陈留甲留给我? 莫非除大哥之外,他也看出了我平平无奇面貌下隐藏着的妖孽天资?” “咳...” 陈知白轻咳一声,犹豫道:“或许是的吧...” 第140章 他们...到底是谁 陈知白向安静站着的柳七和老太君微微屈身。 随后转身离去! 步履显得有些匆忙... 在他脚步跨出西伯侯府的刹那。 仿佛被冻结的时光重归于世、又好像定格的照片变成了影像! 整座侯府忽然变得生动起来... 老太君身上血雾弥漫。 柳七拔剑将出! 陈知安大喝一声:“住手!” 两人同时将目光向陈知安看来。 见他安然无恙。 而赵无极踪迹全无。 两人目光中都充满了迷茫和诧异! 沉默片刻。 柳七眉头微皱道:“老板,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刚刚似乎有人来过... 却记不起他的模样!” “黄老狗来过!” 陈知安面不改色道:“他逼退了赵无极...为了防止这里发生的事情泄露,将你们抹去了记忆!” “抹去记忆?” 柳七眉头皱得越发凝重了! 据他所知,黄老狗杀力无匹,道种为一柄漆黑如墨的六尺陌刀、砍人头一定能行... 抹除记忆,似乎并不具备这种手段! 陈知安平静道:“是他刚学的本事!” “原来是这样...” 柳七不再多问,只是缓缓道:“老板,以赵无极的脾气,有朝一日定会卷土重来,咱们还是太弱,得继续开青楼了!” “是啊!” 陈知安叹了一口气! 全家老六! 啥时候才轮到我站出来装一次啊! ....... 感叹一声后。 陈知安让柳七把那三个虚神境修行者的头颅放出来! 三枚心神粒子侵蚀他们的意识海。 须臾,他挥手碾碎三颗头颅,向在一旁正发呆的老太君缓缓道:“是冯敬之、秦魏先、还有淑妃的人...” 老太君茫然地啊了一声、似乎没有听到陈知安的话。 陈知安疑惑地看过去。 只见老太君那苍苍白发中竟有了一缕青色,佝偻身躯也变得笔直了些许,身上腐朽气息散去! 最主要的是,她不断跌境的修为,竟重新迈入了虚神境... “知安,先前来的...真是那条老狗?” 老太君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蹙眉问道。 “当然是...“ 陈知安斩金截铁道:”奶奶定然是先前气血冲关、枯木逢春、又逆生长了!” “或许是吧!” 老太君眉头舒展,感慨道:“当年老身曾见过有人洞天破碎重塑,焕发生机。 只是没想到这种事,竟也能发生在老身身上! 许是先前一心求死、 极境升华时刺激了破碎的道种,倒让其重新生根发芽了!” 说到这里,老太君嗬嗬笑道:“老身已经好些年没感受到这种自由呼吸的畅快了,没想到这次却是因祸得福!” “奶奶这是好人有好报!” 陈知安点头道! “老板...” 就在陈知安忙着忽悠老太君时,柳七忽然开口道:“你看那株柳树...” 陈知安抬头望去。 只见虚空中柳七铺开的青楼下。 一株柳树摇弋生辉。 条条柳枝垂下,每一张柳叶上都有缕缕元气流转,散发着勃勃生机! 如果说先前这株柳树是近乎化作了实质,那么现在,可以取消近乎两个字了! 陈知安嘴角微抽。 斟酌许久后,才开口道:“赵无极大道自然,先前他洞天与西伯侯府融为一体时,你的柳树侵染了自然道则,所以提前显化为实质... 这很合理,恭喜你在洞天境的道路上又迈出了一步!” “.....” 柳七并不信这种解释。 不过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别的缘由,只好信了! 陈知安呼出一口气! 轻咳一声旧事重提道:“刚刚这三个虚神境修行者,是冯敬之、秦魏先、还有淑妃的人... 奶奶,老七,你们怎么看?” ...... “这长安能把老身的话当耳边风的,无非也就是那几位阁老!” 老太君对那三个虚神境修行者似乎并不太感兴趣,头也不抬道:“他们想要入西伯侯府看个真切,倒也正常!” 柳七接过话道:“淑妃身后站着河间白家,听闻近来又怀了龙种,或许武德向她承诺了些什么...” 陈知安眉头微挑。 沉默片刻后缓缓道:“我以摊丁入亩引武德入局、顺势将三十万大军送入青州、可以说是和他合谋瞒天过海,将大唐世家门阀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三十万大军背叛的消息传入长安后。 世家门阀看似怒火滔天,实际上没有半点行动,甚至平静的有些过分...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不像数万万年与皇族共治天下的世家门阀该有的态度!” “这很正常!” 老太君嗬嗬笑了起来:“你该明白,世家之所以是世家,是因为他们活的足够久。 也足够隐忍。 他们至少见证过一次皇朝更迭,改朝换代! 他们是一部历史! 对于他们来说。 皇帝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谁能代表他们的利益! 谁就是皇帝! 你以为他们安静的过分,是因为他们早就从风波诡异的朝堂中嗅到了危机。 他们都在等! 等武德和陈留侯府那一战,大战落幕,才是他们登台的时候!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勾结。 只要时机成熟,他们会不约而同出手,把他们想要的皇帝推上去。 至于李承安... 任现在跳的再欢、声势再大,当大战落幕时,也就无足轻重了!” 在世家眼里,如果没有你和武德... 他甚至连坐上赌桌的机会都没有!” 陈知安眉头微皱,沉吟道:“奶奶的意思是,他们在等武德和我们两败俱伤,然后站出来收拾残局。 他们选择的人… 只要足够听话! 除了李承安,所有皇子都有可能?” “不错。” 老太君幽幽笑道:“李承安如果重新投入他们的怀抱,他们也会很高兴!” “最后一个问题。” 陈知安缓缓道:“他们…到底是谁?” “他们啊……” 老太君声音暗哑道:“他们可能是冯敬之,可能是秦魏先,可能是苏如,可能是琅琊姜氏、可能是白马山庄,可能是所有人… 如果我西伯侯府不是人丁凋零、又把西宁许给了你,甚至可能也是我西伯侯府… 局势未明前,他们就是一盘散沙。 局势将明时,他们就是大唐!” ....... 陈知安眉头微皱! 如果大哥没有向他说那一席话,他不会考虑这些问题。 毕竟再多的阴谋诡计,在陈知白面前大约都只是一眼看碎的命。 连土鸡瓦狗都算不上。 可大哥说他只是身陷囹圄的囚徒,不得自由... 不到生死绝境,陈知安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而陈阿蛮要走了! 接下来陈留侯府的担子就要落在他肩上。 如此一来! 到时候哪怕陈阿蛮杀了武德,以陈知安目前的实力,也很难守住现在的燎原之火! 这种局面。 大概就是陈知安在前面打生打死,却有人在冷眼旁观,等着摘他的桃子... 没想到转移话题的闲聊。 居然聊出了如同乱麻般的鬼蜮人心来... 陈知安思来想去。 竟觉得现在朝堂上没几个值得信任的人。 包括握在手里的礼部、兵部... 这种感觉很不爽。 握剑在手, 却不知道敌人是谁! 让他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感! 第141 章 陈留侯登门求见 “我不知道陈阿蛮在等什么!” 老太君幽幽道:“只是如果继续等下去,局势恐怕会演变成最坏的模样! 以武德的性情,绝不会坐以待毙。 苦心经营半生,又自囚太极殿熬了十六年。 我甚至怀疑他恐怕早已编织了一张深不见底的暗网。 就等陈阿蛮入局,一举肃清这座天下! 就像当年那样。 他明明可以入岷山,却依旧等到我西伯侯府死伤殆尽、苏相只身赴死时才领着神策军奔袭而至...” “陈阿蛮说他在等陌上花开!” 提起陈阿蛮。 陈知安眉头一下又皱了起来。 那老家伙自打卸了陈留侯之位后。 最初除了去武安侯府打秋风,就是守住那株兰花碎碎念,倒也老实。 可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 忽然变得文绉绉起来。 褪了锦袍、穿上青衫、捧着诗经装模作样地扮起了诗人。 而且理所当然地伸手朝陈知安要钱。 要得越来越多。 青衫一件又一件,玉簪一又一支,招摇过市,活脱脱就是个啃子的二世祖! ...... “老板...” 沉默待在一旁的柳七忽然开口道:“老侯爷,到底有没有把握杀死武德?” “我不知道...” 陈知安蹙眉道:“陈阿蛮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不过看他模样,大概问题不大。 但是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因为他的魂已经不在长安了... 哪怕杀死武德帝。 他多半也不会再待多久! 老家伙的想法我很难把握! 要是他狠下心来给我整个儿孙自有儿孙福,拍拍屁股走人... 我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这是不杞人忧天! 我们家一门逆父,有前科的! 听说当初我那不靠谱的爷爷遁入圣墟时,非但没有把尾巴处理干净。 甚至卷钱跑路,给陈阿蛮留了一个烂摊子!” 柳七微微一怔,没想到陈留侯府居然有这种传统。 一时间有些沉默! 老太君则嗬嗬笑了起来:“这是陈二牛能干出来的事。 当年陈二牛做陈留王时,就以不要脸著称于世,不然也不至于落得那个名声!” 柳七想到那个流传甚广的说法,轻咳一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场剧变后的局面对我们而言的确很不乐观! 咱们想要赢。 必须先知道敌人是谁,在局面未明前铲除... 免得他们事后跳出来摘桃子。” “问题就是不知道敌人是谁!” 陈知安叹气道:“我现在看谁都像想摘我桃子的老六,都想给他一刀!” 柳七没理会陈知安,自顾沉吟道:“可以将这乱成一锅粥的大唐分为三个派系。 武德一系! 我们一系! 世家一系! 武德深居太极殿、看似不理朝政,实则有帝师秦魏先替他执掌天下兵马,十八州又有无数效忠于他的臣子。 实力最强! 而我们这一系。 有老侯爷与武德对峙,又有老板把持礼部和大理寺、诸无常把持兵部、加上苏相握住的刑部、工部和国子监。 看似上大半个朝堂都在我们手中。 其实不一定全是咱们的! 就连苏相,他虽然和老板合力送了三十万大军出城。 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支持李承安。 还是如秦魏先那般... 只是因武德授意! 最后就是世家门阀,他们看似一盘散沙,实则暗藏大唐四野冷眼旁观。 在局势未明前, 我们甚至没办法知道他们是谁。 又藏着什么样的力量。 所以对我们而言,他们才是最危险的! 我的建议是。 既然他们沉在水底,那就让他们一直沉沦下去! 老板... 你该去见一见秦魏先和苏相了!” 陈知安微微一怔,随即恍然,阴恻恻笑道:“老七,你变坏了...” ...... 帝师秦魏先的府邸在金科巷。 毗邻白玉京。 身为帝师,又是传承万年的幽州世家之主。 秦府自然不像陈留侯府那般简陋。 雕栏玉砌、青砖铺地、就连杵在门前的两尊石狮都栩栩如生! 此时夜已深了。 秦府依旧灯火通明,演武场内不时响起金戈交击的声音。 一千多岁高龄的秦魏先手持一柄九环宝刀舞得虎虎生风。 刀光掠过处,虚空一阵动荡! 就在他气势达到顶峰元气激荡时,其苍老的脸庞忽然浮现一抹潮红。 刀光骤然暗淡! 紧接着一口鲜血吐出,身形微微一颤,九环宝刀脱手猛然砸在青石板上! 碎石飞溅。 响起一阵阵轰鸣! “主人... 今天要不就歇一歇吧!” 演武场外,秦府老仆脸色担忧道:“太子那一拳伤了您气海,妄动元气伤势会加重,保重身体要紧啊!” “无妨!” 秦魏先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捡起地上重达千斤的九环宝刀不以为然道:“当年老夫再重的伤都受过,那废物不过初入洞天境而已,还伤不了老夫!” 老仆想要继续劝诫。 只是看到主人又舞起了刀。 只好沉默下来。 秦魏先将一套刀法舞完,老仆赶忙递上一盆清水。 “查清楚西伯侯府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魏先接过清水,边洗手边道:“小寡妇这些年苟延残喘,苦苦撑着西伯侯府而不倒,一身修为不进反退,倒也凄苦... 告诉下面的儿郎们,西伯侯府于国有功。 要以礼相待,别他娘的胡来!” 老仆轻咳一声,犹豫道:“去西伯侯府的秦力,魂灯已经散了!” “散了?” 秦魏先擦拭水渍的手掌微顿,沉默片刻后笑道:“小寡妇半死不活熬了这么多年,脾气倒是一点没变,杀性还是这么重...” “是柳七杀的!” 老仆沉声道:“先前柳七铺开青楼笼罩整座西伯侯府,气机跌宕起伏,老奴怀疑他遇了强敌,至少是洞天境...” “哦?” 秦魏先目光幽寂地看向西伯侯府方向:“赵无暨入长安径直去了西伯侯府,老夫还以为是受西宁那小丫头所托替小寡妇送药... 现在看来,恐怕不止如此! 多半是道门自作主张想要斩断西宁那丫头的羁绊! 这才有了陈知安登门、柳七杀人! 赵无暨是道门不出世的天才,年仅二十便跻身化虚境,大道可期... 又有一位大宗师境的师父和道门行走的兄长。 如果先前那动静是因他而起。 一个道途无碍的道门天才本命剑破碎,小寡妇阻止我们的人窥视,甚至不惜让柳七杀人,倒也正常! 毕竟道门超脱天下,近千年来,除了剑圣朱轻候,还没人敢无视他们的怒火! 呵呵... 陈知安那白痴脾气倒是跟陈阿蛮和陈二牛一模一样。 就是手段弱了点... 通知吾儿霸道,让他去见赵无极和赵天籁! 就说... 陛下邀他们入长安一叙!” “是...” 老仆人躬身应诺,正待离开、 忽然有管事来报。 陈留侯登门求见... 第142章 秦公,吏部你要不要? “陈留侯?” 秦魏先眉头微皱:“陈阿蛮大半夜来找老夫干甚?” “不是陈阿蛮,是陈知安!” 管事低声道。 “陈知安?” 秦魏先脸色一冷:“不见,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有什么资格来见老夫?让他滚!” 老仆也低声呵斥道:“主人是什么身份,陈知安是什么身份? 等什么时候他能支使的动陈留甲再说! 别人不知道,你身为府上的老人。 还能不知道陈知安只是陈阿蛮推出来的傀儡? 瞎了你的狗眼,什么人都敢往府上引,滚出去!” 管事低头懦懦,脚下却似生根了般一动不动:“那傀儡说...说如果老爷不见他,他立刻飞剑青州,让李承安砍了少爷的头...” “呃...” 老仆脸色微变,看向秦魏先犹豫道:“主人,要不咱们见见?” “有意思...” 秦魏先笑了笑,吩咐道:“开中门接他进来,老夫倒要看看他要说些什么!” ..... 秦府外头。 陈知安正饶有兴致地围着两头狮子打转。 石狮高达两丈,浑身漆黑,大概是仿造的上古异兽墨狮。 就连额上那只传说中睁眼杀人的竖瞳都刻画的栩栩如生。 半开半合间,仿佛真要睁眼杀人。 若只是如此。 陈知安也不至于围着它们打转。 让陈知安感到诧异的是,这两尊石狮竟不是死物! 而是有阴神寄托其中,虽然隐秘如丝若有若无,但陈知安自信绝不会感知错! 他剑道虽然拉胯的一塌糊涂,甚至作弊也追不上陈知命。 但在死人经的修行上,他发现自己天赋异禀,第六感贼强。 只一眼就看出了这两头狮子微弱的阴神波动! 就在陈知安准备放两枚心神粒子查探时。 秦府中门大开,秦府老仆领着二十四个婢女列队而出,眸光低垂道:“陈留侯,我家主人有请!” “领路吧!” 陈知安收回心神粒子,和柳七迈入秦府! ...... 大厅内。 秦魏先端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迈步而入的陈知安和柳七:“今夜老夫府上死了一位后辈,是你们动的手?” “是!” 陈知安平静道:“长安城随时都有人死,他大概是运气不好,今天正好轮到了他,这不重要!” “呵呵...” 秦魏先扯起面皮笑了笑。 倏然一股浩瀚气势向陈知安和柳七压去,脸色变冷:“既然长安随时都有人死,你又凭什么认为死的不是你?” 柳七迈步向前。 一株柳树自虚空铺开。 柳枝招展、缕缕元气垂下,将陈知安笼罩在内! 竟让秦魏先浩瀚元气不得进寸。 “说来惭愧...今晚死的差一点就是我!” 陈知安寻了把椅子坐下,抬头看着忽然变脸的秦魏先:“秦公不是台上的戏子,本侯也不是落座的看客。 用不着在本侯面前展示脸谱! 本侯深夜造访,是和秦公商议大事,而不是看戏来了…” “大胆!” 候在一旁的老仆呵斥道:“就连陈阿蛮也不敢如此和主人说话,你一个小辈,安敢对主人不敬?” 陈知安眉头微挑:“你是哪位?” “老朽秦忠,主人的第三任仆人!” 老仆胸膛挺起,通玄境修为展露而出,似乎很骄傲。 “原来是老瘪三啊...” 陈知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吓我一跳,看你这要死不活的鬼样,本侯差点以为你是秦老狗!” 言罢,他挥了挥手,让柳七请他听曲。 柳七落座抚琴。 一道琴音响起,老仆双眸瞬间变得迷茫起来。 …… 见老仆瞬间入座,陈知安又抬头看着秦魏先,嘴角勾起:“秦公,吏部的位置你要不要?” “吏部?” 秦魏先眉头微皱。 不明白陈知安为何会忽然提及吏部。 吏部负责大唐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权柄很重,秦魏先要说没兴趣,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吏部一直是冯敬之的自留地,就连苏如那酸秀才想要插手都被撵了出去。 秦魏先自问没有苏如狡诈,从来没敢想过。 眼前这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凭什么敢说这样的话? 好吧。 以陈留侯府如今在朝堂的影响力,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礼部和大理寺被他们蛮不讲理抢了去。 只是... 就算陈知安能做到,又凭什么要这么做? 把吏部送给自己,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秦公是怀疑本侯的动机?” 陈知安见秦魏先脸色稍动,轻笑道:“秦公莫不是忘了,三十万大军是怎么出的城?” 秦魏先双眸微眯,眉头微皱。 三十万大军怎么出的城他当然知道。 是苏如授意诸无常操纵全局,他在暗中推波助澜,将满朝文武玩弄于鼓掌之间,伪帝欢欢喜喜擂鼓送出去的! 怎么听这意思... 这傀儡也看出了里面的内幕? “秦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本侯是佩服的!” 陈知安轻笑道:“但是秦公莫要忘了,就连伪帝都看出来你想让他死。 朝堂诸公们呢? 他们难道看不出秦公背叛了世家门阀,成了李承安的护道人? 本侯支持李承安、秦公也支持李承安。 说到底。 咱们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 我不帮你,难道帮苏如那个奸诈的酸秀才?” 说这些话时。 陈知安一脸真诚,配上那稍显稚嫩的清秀面容。 就像一个小白兔在向大灰狼说咱们才是一家人。 秦魏先看着陈知安。 许久后。 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你这么说倒也不错...苏如那酸秀才心思深沉,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支持的是谁,不可信!” “是啊!” 陈知安叹息道:“武德当年曾救过苏如的命,我不敢信他,不然以我和庄墨的关系,吏部的位置,本该是他的!” “你不敢信苏如,就敢信老夫?” 秦魏先豪迈笑道:“老夫是开国功勋,又是武德座师,你就不怕和老夫合作,是在与虎谋皮?” “我当然怕...” 陈知安幽幽道:“所以我把秦霸天绑去了北荒养马,秦公如果不怕秦霸天的头颅被砍下来当球踢,大可谋一下皮!” “哼~~” 秦魏先冷哼一声:“你要是敢伤我儿一根毫毛,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只要秦公和我始终站在同一条线上,本侯承诺,秦霸天非但不会被当球踢,还可以踢别人的球!” 陈知安笑着说道。 “最好是这样。” 秦魏先也笑了起来:“说说吏部的事儿吧,需要老夫做些什么? 冯敬之那老匹夫,老夫看他不爽很久了!” “很简单!” 陈知安幽幽笑道:“咱们也做一次祸乱朝纲的奸臣,排除异己、结党营私。 把朝廷牢牢握在手里。 等时机成熟,陌上花开时,迎新帝入城!” 第143 章 我杀人,从来不需要证据! 陈知安和秦魏先密谋到半夜才告辞离去。 老仆秦忠衣衫不整地送两人出府。 待他们身影消失在街头,惋惜地叹了口气。 就差那么一点... 回府后。 秦忠见主人犹然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赶忙收束心猿,疑惑问道:“主人,您真的要和陈知安合作?” “为什么不?” 秦魏先笑道:“那白痴以为拿捏住霸天就能拿捏老夫,殊不知霸天本就是老夫特意送过去的棋子! 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陛下手里到底握着什么样的底牌! 等陈阿蛮人头落地,所谓南境七州,陛下一道圣旨就能重归大唐... 而那些阻碍陛下执掌天下的世家门阀也将不复存在! 他们现在做的越多,到时候就输得越惨!” “那老奴还要通知霸道少爷让赵无极和赵天籁入长安吗?” “当然!” 秦魏先幽幽笑道:“一码归一码...” ...... 陈知安去苏府时。 天边已经泛起了青色。 苏府漆黑一片,只有书房还亮着烛火。 见到陈知安时,苏如并不感到意外。 甚至还尖酸刻薄地埋怨他先去了秦侏儒府上,而不是他苏府,让他白白等了一个晚上! 陈知安只好告罪一声,许下了好几坛杏子酒才被允许落座。 落座后。 陈知安显得有些沉默。 他和苏如通过庄墨牵线搭桥,在朝堂上你来我往,相得益彰,这两年不知道联手砍了多少脑袋。 可实际上他们今夜还是第一次坐下来谈话! 而且谈的,还是大唐未来的命运。 就像两个惺惺相惜的剑客,在无数次的试探后,终于拔出了手中的剑! 此后是分道扬镳还是精诚合作,就看这一剑,到底指向何处了... 沉默良久。 陈知安率先开口道:“苏相,我准备和秦魏先联手,拿下冯敬之的吏部!” “嗯!” 苏如点头道:“借刀杀人,借秦魏先手里的兵,割世家的肉,谋划很好...只是你不怕秦魏先坐大? 你不会真以为把秦霸天握在手里,他就会乖乖听话吧!” “当然不会!” 陈知安幽幽笑道:“秦霸天不过是秦魏先送入青州的诱饵罢了,我让他拿吏部的位置,是因为只有世家才最懂世家。 只有他才知道刀子往哪里砍,哪里的鬼最多!” 苏如眉头微皱:“你有些着急,是对陈阿蛮没有信心?” “我对陈阿蛮很有信心。” 陈知安无奈道:“可惜他似乎对我的信心更大,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去闯荡江湖了!” “原来是害怕陈阿蛮和黄老狗离开后,自己压不住那些世家的反扑!” 苏如轻笑道:“你先前说秦侏儒忘了三十万大军怎么出的城,可是你似乎也忘记了,那三十万大军为什么要出城!” 陈知安霍然抬头! 这老家伙... 半个时辰前的事,他现在就知道了...而且还知道自己和秦魏先谈了些什么! “不用太惊讶。” 苏如幽幽道:“我和秦侏儒斗了几百年,哪怕只是头猪,也该知道知己知彼的重要性,更何况我自问还算聪明! 知安呐。 你要知道,三十万大军出城不是去吃席去了。 他们是在挣命。 替自己挣命,也替天下苍生挣命! 你从来都不是在孤军奋战。 你身后站着的,是正向整个大唐席卷而去的燎原之火,是亿万万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的黎民百姓! 藏在暗中的敌人固然强大,但他们已经老了。 你要坚信. 当星火燎原时,一切过去的腐朽,都会被烧得干干净净!” 陈知安眉头微皱。 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垃圾不会自己走进垃圾堆,腐朽也不会自己跳进火坑自焚。 他们甚至会伪装成火焰! 而现在混沌一片,陈知安不知道谁才是伪装的。 这也是他今晚来苏府的原因! 沉默半响,陈知安看着苏如的眼睛认真问道:“苏相,你到底是穿锦袍还是短衫?” 苏如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才缓缓道:“当年我初入洞天境,在岷山一言道破西域佛法,听起来潇洒快意,实际上当时我每吐一个字就会吐一口血。 当我说完那句话后,鲜血已经浸透了青衫。 命悬一线时,是陛下救了我... 他于我有救命之恩!” “所以...你是武德的人!” 陈知安面色复杂地看着苏如。 这个寒门出身的酸秀才、一肩挑起整个寒门兴衰的左相。 原来从他布衣仗剑踏入长安时。 就已经打上了武德的标签! 而且五百多年不变! “这并不影响我支持李承安!” 苏如缓缓道:“陛下还是秦王时,也曾心系天下,也曾意气风发想要肃清盘踞在这片土地上数万万之久的毒瘤。 只是当他坐上那个位置时,一切都身不由己了! 当年陛下告诉我,他要做一尊治下海晏河清的圣皇! 要肃清吃人的世家门阀,要挥刀北上,将那群如同野狗般的蛮子赶回北原,要西行灭佛,要南下屠巫、一统大荒天下! 要聚天下之力,东渡荒海,重燃人族长城烽火,踏平禁区! 就如你告诉李承安,希望大唐的百姓食能果腹、衣能蔽体、有片瓦遮身...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 大唐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好像无论是谁,当穿上龙袍后,就再也没办法真正得到自由! 可是我一直没有寻到答案! 直到你提出摊丁入亩,我才会看到了未来一丝的可能... 也明白当初陛下为什么会失败! 因为他坐的太高,从没真正低下头看过地上的蝼蚁! 只是无论如何。 他救过我的命,我们也是朋友! 你问我穿锦袍还是短衫,却忘了我身上披着的,一直是青衫啊!” ...... “我明白了!” 陈知安想过很多种可能。 想过苏如是眷念权柄、想过他支持远遁白帝城的老二、想过他是真的看好李承安! 甚至想过他和淑妃勾搭成奸。 唯独没想过,他真是武德的人。 而且原因很简单,只因为武德曾救过他的命,他们是朋友! 如果因为别的。 陈知安或许可以尝试扭转苏如的想法。 可偏偏因为这,让他准备的所有言语腹死胎中! 一个穿青衫的人,哪怕他狡诈如狐、心境如渊似海,难免也会有些看似愚蠢的执着! 比如朋友、比如救命之恩、比如道义... 恰是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待君! 陈知安缓缓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除掉冯敬之,我会配合你!” 苏如坐在书桌前,声音暗哑道:“我怀疑那三千童子案背后的主谋是冯敬之,周老匹夫没有那个胆量和魄力!” “有几成把握?” 陈知安回头问道! “七成!” 苏如道:“只是没有证据,你现在执掌礼部,可以好好查一下!” “七成足够了!” 陈知安脸色幽冷道:“我杀人,从来不需要证据!” 第144章 莫须有 “没想到苏相果真是武德的人!” 出了苏府后,柳七蹙眉道:“如此一来,诸无常、庞士元、李玄策、甚至是夏侯,他们到底是支持的是谁,都得打个问号了!” “暂时不会有问题!” 陈知安回头看着并不算高大的门庭,脸色复杂道:“苏相被武德以情义束缚,没办法越过那条线,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谁才是对的! 他自身深陷泥沼难以自拔,不会将弟子们也拉入黑暗。 只是... 当穷图匕现时,一边是恩师,一边是李承安,他们会怎么选择就说不准了! 武德棋高一筹啊! 他用李承安的命引我入局,又用苏如替李承安扫清障碍! 如果他赢了,只需遣苏相入南境,一人便可抵千军万马! 天下依旧是他的! 甚至李承安和我,都成了他挥向世家的刀子!” “那我们怎么办?” 柳七幽幽道:“不如抽身而出,让他自己演独角戏?” “那倒不必...” 陈知安忽然笑了起来:“我们非但不能抽身而出,而且要配合他,替他唱好这出戏,互为刀俎,砍向那群藏在水底的鱼儿! 至于鱼儿死尽后。 就不是我该关心的事了。 陈阿蛮会出手!” ..... 礼部署衙在城东君子巷! 传闻是当年太祖皇帝御笔一挥赐的名字! 太祖皇帝虽然斩天使、断后路、披黄袍,但他自认是个君子。 礼部迎来送往,从某方面也代表他的脸面,所以当周老匹夫求他赐名时,他大笔一挥,硬生生把传承了无数年的落鸡巷变成了君子巷! 午后、 君子巷人声鼎沸。 礼部署衙内官员们抱着卷宗进进出出,宗门执事们来来往往! 历来三月正是礼部最忙碌的时候,哪怕礼部再边缘的小人物,在三月天里,也将变得举足轻重! 因为三月初三,是天下宗门考绩的开端! 考绩不重要。 开端也不重要。 上供的考绩费才是顶顶重要的! 所谓考绩,就是对宗门这一年以来的摸底考评,比如宗门今年做了些什么事,宗门内有修行者几何、又招了几个弟子、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这种考绩。 最初是没有宗门愿意参与的,别说考绩要缴费,就算是免费请他们,他们都嫌那废纸擦屁股太硬! 毕竟数万万年来,朝廷和江湖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信奉的是江湖事江湖了,大家各行其道。 只要缴足了丁税就成。 其余的就算江湖杀他个天昏地暗,朝廷也不会看上一眼。 顶多死人太多时替他们挖个坑! 可武德登基以后,许是在世家门阀那里吃够了软刀子。 眼见国库空虚、那些泥腿子又实在刮不出油水,他心一狠,终于把刀子砍向了江湖! 颁下天下宗门律例,要求宗门每年一考绩。 没有参与考绩的,就取缔其宗门称谓。 不承认其宗门合法性。 是违法乱纪的犯罪团伙! 此律例一出,十八州宗门都讥笑武德帝是穷疯了,异想天开,竟然想染指江湖! 第一年非但没有任何宗门参加考绩。 礼部还失窃了... 后来江湖上忽然传出太祖皇帝入荒古大帝帝墓寻到了成圣契机的谣言。 然后就有了两位大宗师联袂闯入白玉京,被十二仙剑搅碎的故事! 自那以后。 除了有大宗师或有无缺圣兵的宗门,其余都开始乖乖地参加考绩,再也不敢闹意见了! 毕竟朝廷或许不能马踏江湖将天下宗门全部碾碎。 但一定可以碾碎自己! ...... 此时,合欢宗宗主江月离正坐在礼部最奢华的雅阁里。 只见她嘴角噙笑、玉腿轻抬,媚骨天成... 配合着那双迷离的桃花眼,倒是比青楼的姑娘们还要勾人! 她对面的桌子上。 一位年约四十、面貌正直的礼部执事郎正认真地审阅合欢宗考绩表,对她的姿态视而不见。 看了片刻后。 执事郎脸色微沉,指着卷宗缓缓道:“江宗主,您这考绩差点意思啊,去年春有一段空白,难道这段时间贵宗什么事也没做?” 江月离暗暗碎了一口! 不动声色递去两枚元石,可怜兮兮道:“张拂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合欢宗功法特殊,那段时间呐,奴家领着姑娘们讨口去了...” 张拂瞥了元石一眼,眉头微皱道:“本官没记错的话,天魔宗也是在雍州地界吧,近来本官听到些风声,江宗主似乎和天魔宗宗主是旧识? 合欢宗远在宁州,却去雍州讨口... 江宗主知道侍郎大人对那件事儿的态度,这让本官很为难啊!” 听到张拂谈及那位侍郎大人。 江月离脸色微变,又掏了十枚元石递过去,低声道:“张大人,妾身去年去的是与雍州相邻的幽州,也认不得什么天魔宗宗主,求您高抬贵手,妾身今晚在醉客楼等您!” “呵呵,大概是本官记错了!” 张拂不动声色接过元石,提起毫笔在卷宗上写上一个优字,又郑重落下自己的名字,这才低声道:“本官好嫁衣!” “奴家明白了!” 江月离嫣然一笑,起身告辞! 走出房门后,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宛若秋水的眸子渐渐冷了下来! ...... “侯爷,咱们这样做真的好么?” 署衙内,礼部尚书朱利看着渐渐消失在君子巷的江月离,神色忧虑道:“那毕竟是右相啊,位高权重,咱们仅凭这些,就能把他扳倒?” “老朱,你这人有问题啊!” 尚书宝座上,陈知安翘腿道:“说你好吧,你好的不够纯粹,说你坏吧,你坏的又不够彻底! 这样是不行滴! 咱们既然下定决心要搞冯敬之。 就不要畏首畏尾! 如果不是柳七那家伙非说要有证据。 依着本侯的性子,一句莫须有就砍了! 哪里还需要替他钩织罪名?” 朱利嘴角微抽,心想莫不是上了贼船,这陈留侯不像个好人呐... ....... 礼部是酉时下值。 时辰一到。 礼部执事郎们麻利地捡起印章、又收起毫笔,一脸冷漠地将好不容易轮到的宗门长老撵出去,三五成群结队离开! 张拂也是如此。 只是他为人正直,做事严谨,虽然拒绝了哀求的宗门长老,却并没离开,反锁大门后重新捡起卷宗开始检查! 每一个经手的卷宗,他都仔细复盘,有问题的就用一个小册子记下,准备事后上呈招待郎定夺!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他翻到了合欢宗的卷宗。 看着那片空白眉头微皱。 沉默片刻,他又从须弥戒掏出一个小册子。 翻开里面记录的隐秘内容。 雍州靠山宗、一座五十多人的小宗门,传承一百多年,宗主是个化虚境、正是他无意间撞破了合欢宗江月离和天魔宗宗主幽会的事! 想以这个消息换靠山宗评优,获得购买天魔宗山头的优先权... “会不会太巧了...” 犹豫片刻后,张拂将卷宗放回,抬头看着已经变暗的天幕,起身离去! 第145章 我倒不这么认为 张拂来到白虎街时,亥时将至! 清道夫们手持棍棒开始在街上撵人。 百姓们行色匆匆。 生怕错过宵禁时间。 张拂在人群里随波逐流,如同融入江河的一滴雨水,并不显眼。 路过醉客楼时,他身形一扭,如同鬼魅般窜了进去。 就连门口正吆喝着送客的店小二都没有发现有人进了楼。 不多时。 他出现在六楼清阁,轻叩门房! 屋内。 身穿红色嫁衣的江月离听到叩门声,红唇微翘,打开房门幽怨道:“大人,妾身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 张拂轻笑一声:“美人有约,在下岂有不来的道理,只是礼部人多眼杂,此时又正在风头,在下不得不谨慎些!” 说完他伸出手臂,作势想要将江月离揽入怀中。 江月离后退半步躲开,呵呵笑道:”大人...妾身的卷宗没问题了吧...” “有没有问题,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 张拂踱步上前,嘴角上扬:“江宗主,你说长安城这么大,礼部执事郎这么多,为什么你这么倒霉,偏偏就入了本官的房间呢…” 话落。 他手掌如闪电般伸出,指缝间元气窜动,散发着虚神境的威能,元气如针,直逼江月离咽喉。 竟不是要摘花,而是要辣手摧花! 江月离舔了舔红唇。 在张拂手指落下的瞬间手指拈花,一道刀光掠过,将元气斩碎。 斩碎元气后。 她如同幽灵般飘然退去,站在床边悠悠笑了起来:“柳先生,他果然是来杀奴家的呢...” “柳先生?” 张拂脸色瞬变。 阴神瞬间出窍,想要远遁而去! 就在他阴神即将远游时,一座青楼落下,将他困在虚无! 床上,柳七掀开遮帘:“张大人,来都来了,何必着急着走?” “柳先生...下官查到合欢宗江月离疑是天魔宗余孽,正准备将其捉拿盘问,不曾想柳先生也在,还望恕罪!” 张拂被困在青楼,眼见远遁无望,立刻又变得正气凛然起来! “原来是这样...” 柳七轻笑道:“张大人为礼部鞠躬尽瘁,为了查案不惜以身饲虎,老板要是知道,大概会很高兴! 只是在下有些疑惑还请张大人不吝赐教... 我青楼所属... 不知何时成了天魔宗余孽?” 张拂脸色微变,沉声道:“柳先生,下官事先并不知道江月离是青楼的人,此事是下官搞错了,下官这就离去!” “你当然不知道!” 柳七幽幽道:“因为你此行不是来查案、而是来灭口! 张大人... 既然你出现在这里,又毫不犹豫出手杀人,就没有必要再演戏了! 咱们谈谈吧。 你是想自己死,还是九族一起死?” ...... “柳先生是怎么发现我有问题的?” 张拂见柳七穷图匕现,不再挣扎,只是冷声道:“我在礼部战战兢兢、从未行差踏错! 就连周君都不知道我的根脚。 柳先生却设局害我,似乎早就笃定了我有问题...” “张大人或许不知道...礼部官员的履历,在下全部都看过!” 柳七从怀里掏出一部卷宗:“当所有人都在犯错的时候,唯一不犯错的人,就成了过错最大的人!” “就因为我从不犯错?” 张拂冷声道:“柳先生未免太过儿戏了,本官又不姓周,也不是周府的家生子,在礼部想要往上爬,自然要勤勤恳恳做事,这并不奇怪!” “张大人说的有理,老板把目光落在你身上时,在下也是这么说的...” 柳七叹了一口气:“如果今天你没有拿月离的元石,没有来这醉客楼、明天你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御书房内,成为新任的礼部右侍郎! 可惜... 你非但拿了元石、还来了醉客楼。 最主要的是,你还想杀人!” 张拂眉头微皱:“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设局钓我?” 柳七沉默不语。 他只是觉得张拂或许有问题,并不能确认。 连同礼部三位可疑官员的卷宗一起递给了陈知安。 哪知陈知安连看都没看,随手勾了张拂的名字! ...... 然后就有了雍州靠山宗那位宗主的告密、也有了夜莺排序第二的江月离奉上一段亦真亦假的空白履历! 江月离认识天魔宗宗主吗? 当然认识! 因为当年柳七就是从天魔宗宗主手里救下的她。 那时青楼未开、柳七还只是个流连勾栏的书生。 甚至柳白朴的名声都还没传入长安,只是在宁州渐渐有了些名气! 江月离也只是个合欢宗弟子、修为不过御气境而已! 柳七在勾栏听曲时。 无意间瞥见了被天魔宗宗主扛在肩上的江月离。 于是趁着天魔宗宗主喝的微醺时,将她从勾栏偷走! 事后柳七才知道。 原来江月离竟是被合欢宗宗主送出去的,而且送了不止她一人。 整个合欢宗的弟子,都是那位宗主用来送人的礼物! 江月离脱困后,非但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反而害怕的瑟瑟发抖。 因为相比于失身、合欢宗宗主残忍的手段才是最令她绝望的! 柳七好心做了坏事,陷入迷茫之中! 枯坐一夜后跻身虚神境... 牵着江月离的手闯入合欢宗,青衫染血、屠尽了修行界老鸨和大茶壶们... 又焚了合欢宗道藏、传下拈花决。 事了拂衣去、 独身入了长安! 江月离修行拈花诀接连破境、如今十年过去,已经成了虚神境大修士,也成了青楼夜莺! 所以这次设局并不全是假的。 也因为如此。 张拂才会落入陷阱! 至于为什么是张拂,大概是因为他的卷宗放在最上面... 只是柳七没想到的是, 张拂居然真的有问题! …… 沉默半响,柳七沉声道:“张大人,说一说吧。 冯敬之允诺了你什么? 周府药童案你又知道多少? 或者说,你是不是全程参与了的?” “呵呵...” 张拂神色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那被困在虚空的阴神竟一点点开始消融:“柳先生,在你洞天内,我虽然没办法决定自己的生, 却能决定自己的死! 你想要从我这里拿到冯公的证据,下辈子吧!!” 柳七眉头微皱,洞天倏然一紧,想要阻止他自融。 “没用的柳先生,在你洞天铺开时,我就已经死了!” 张拂诡异笑道:“实话告诉你,人药的事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还要多。 只可惜,注定要让你失望了!” “是吗?” 就在张拂的阴神在虚空中诡异笑着时,他倒在地上的肉身忽然睁开了眼,神色诡异道:“我倒不这么认为!” 话落,张拂肉身向虚空一指,其正在消融的阴神瞬间回鞘! 直到此时。 张拂才真正的慌了。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控制不了肉身。 而且识海之中。 一道缥缈身影正居高临下看着他,在翻检记忆! 第 146章 风浪越大 越有机会浑水摸鱼 “没想到这厮生的一副铁面,私底下玩的这么花?” 张拂的识海内。 陈知安啧啧叹了口气,忍住不去看那红浪翻滚。 趁着张拂阴神彻底融化前尽快翻阅! 须臾... 他脸色变冷。 张拂果然是冯敬之的人。 只是除了冯敬之,那三座宗门和周老匹夫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因为张拂并不直接与那三座宗门及周府接触。 只是通过考绩卷宗上细枝末节的数据,来分析计算他们的投入与产出。 是一个隐藏在暗中的影子! 想要炼成神药,除了孩童外,还有一味药材必不可少! 太岁! 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又或许是药王谷觉得太岁比那些孩童更珍贵! 他们将那些孩子炼成的药取名太岁丹。 药王谷每年递过来的考绩表上,都会记录太岁的用量! 太岁被割一刀、就是一条人命! 除此之外。 张拂又根据长生宗和天魔宗的宗门考绩表、从一些零碎数据估算他们到底送了多少人去药王谷,成药几何... 冯敬之通过他递交的数据牢牢掌控周老匹夫和三座宗门。 让他们心生恐惧,不敢有半点弄虚作假! 不怪冯敬之小气,实在是太岁丹太珍贵,哪怕是皇室的血丹与之比起来都稍有不如... 十岁以下的孩童,先天之气还未散去。 药王谷以秘法将他们的先天之气提炼而出。 辅以太岁成药,可谓是夺天地之造化! 一枚太岁丹,除了能续命外,还有一个让修行者无法拒绝的诱惑! 那便是提升潜力,破开关隘! 张拂做这些事。 冯敬之每十年会给他一枚太岁丹。 张拂能够在八十岁的年纪便跻身虚神境,正因为如此。 如果让他自己苦修,以他的资质,恐怕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 看完这些记忆。 陈知安压下杀意。 继续往前翻阅。 就在他即将掀开一处隐秘时,张拂正消融的阴神忽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竟瞬间崩塌! 陈知安眉头微皱,不得不退出巨浪翻滚的意识海! …… “老板...” 见陈知安阴神退出,柳七和江月离都把目光看来,柳七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而江月离则是好奇! 陈知安资质百年一见。 虽然陈留侯府当初对外宣称他是天才,是麒麟子! 但实际上能在二十岁前迈入先天境的修行者,基本上都是百年一见。 毕竟哪怕是最弱的先天境。 只要没中途夭折,活上一百多岁是没有问题的! 由此来看。 陈知安的资质并不能算很好,甚至只能说一般! 再加上陈知安每日不是在钓鱼就是在听曲儿。 似乎从来没有修行过。 修行最久的一次,大概是李承安被七大家围堵那次! 却也不过两个多时辰而已! 所以柳七很难理解他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强... 之前在西伯侯府陈知安挥手让赵无暨的本命剑背叛时,柳七就已经足够吃惊了。 只是想到陈知命那妖孽也曾做过同样的事。 他猜测或许是那柄剑已经被捋顺。 见到同宗同源的剑意时习惯性低头做小的缘故......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尊虚神境大修士的肉身。 哪怕他阴神正在消融,也不是说占据就能占据的! 就连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可陈知安居然轻而易举就反客为主。 甚至敢主动把原主人的阴神拘回肉身! 这种手段他从未见过。 恐怕五毒宗那些修行死人经多年的诡物都做不到! 陈知安得到死人经两年未满。 竟已经修行到了这个境界... 这哪里是百年一见,就算是千年,大概都见不到一个! 再想到哪怕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能看清底蕴的陈留侯府。 柳七不由嘴角微抽。 这一家子竟全都是老六... 江月离则比较单纯。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陈知安肯定很强,毕竟能够成为柳先生的老板,再妖孽都是很合理的! 陈知安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也不解释。 只是看着一袭嫁衣的江月离笑吟吟道:“今晚月色不错...嫁衣都穿了,把握机会...” 江月离微微一怔。 秋水般的眸子霎时亮了起来! 柳七尴尬地轻咳一声,正准备告辞。 却见陈知安眼疾手快,瞬间占据了张拂的肉身,如鬼魅般溜出房间,顺手锁了大门。 又在门口等了片刻,见柳七没跟出来,陈知安才背着手慢悠悠离去。 他没有回青楼。 而是去了张拂的家! 张拂的宅子就在君子巷,算不得奢华,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府上除了一个老仆,就连半个婢女都没有。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他才对嫁衣情有独钟,甚至每次去勾栏时都会让她们换上嫁衣,极为认真地走上一道程序。 打发走老仆。 陈知安坐在书桌前,提笔开始写罪书! 把二十年来所有关于三千童子案的细节,尽数落入纸上! 写完罪书后,他主意识散去,只留一枚心神粒子在张拂体内等待时机。 证词有了,风浪也该起了! ...... 时间转瞬来到四月。 刚消停几天的长安城忽然又乱了起来! 国子监书生们再次聚集在金科巷冯府。 这次声势之浩大。 甚至较之前更甚。 因为这次领头的,是国子监大祭酒庄墨。 当市井还在传着冯敬之老而不死,居然养了二十七房妾室的小道消息时。 庄墨已经连上了十二道奏折。 要求重查去年人头滚滚的人药案。 矛头直指小桌子上的冯敬之,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老不死了! 冯敬之岿然不动。 其门下吏部尚书和御史台却忽然发难。 风闻奏事! 弹劾庄在青楼夜夜笙歌,定是墨贪污受贿! 伪帝坐在龙椅上翘腿看着他们口水飞溅。 非但不安抚两派争斗,甚至不停拱火。 嚷嚷着让冯公出来讲两句! 因为三十万大军白给的事,他现在对朝臣极度不满,看谁都是内贼。 就连诸无常他都已经很久没有召入东宫密谈了! 如今他唯一还信任的人。 只剩下一个高力士。 高力士也没让他失望,替他寻了不少人才! 如今听风楼日渐强大。 甚至还有两尊通玄境小宗师效忠。 他正愁没有合适的位置给他们。 这次庄墨和冯敬之硬碰硬,他巴不得直接打起来死上一片才好。 特别是坐小桌子的这几个老家伙。 全部死了他都不心疼... 毕竟风浪越大,他越有机会浑水摸鱼…… 第 147章 孤家寡人冯敬之 “陛下...臣有本奏!” 就在两仪殿闹哄哄打成一团、庄墨和御史台张舟互相吐着口水时。 安静站着打盹儿的朱利终于睡饱了。 只见他揉了揉眼睛。 迈出队列平静道:“臣朱利…弹劾右相冯敬之以稚童炼药,残害无辜百姓三千余众,罪大恶极... 请陛下诛其九族,以告无辜稚童的在天之灵。 臣弹劾吏部尚书孙越、左侍郎吴勇、右侍郎闫学年、文选司郎中岳廷、考功司郎中曹右慈… 结党营私,卖官鬻爵,中饱私囊… 请陛下剥其乌纱帽,着有司查审。 臣弹劾御史大夫张舟、御史中丞李宴年徇私舞弊,打击异己,祸害忠良... 臣请...彻查内阁、吏部、御史台! 铲除冯党、肃清朝纲...” …… 朱利说这些话时声音并不算大。 甚至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还打着哈欠。 但当他话音落下时,整个两仪殿如同惊雷炸响。 倏然又变得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心下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朱利是礼部尚书,位高权重。 但这朝堂上所有人都知道,礼部真正当家做主的人是谁... 如果没有那位贵不可言的小侯爷点头,朱利不可能在这大殿上发难,更不会这么勇敢一口气弹劾这么多重臣… 既然他站了出来。 便意味着... 那位小侯爷终于要对冯敬之出手了。 而且不是对其一人。 是想要连根拔起! 先前庄墨吵吵嚷嚷要撞柱,甚至连上十二道奏折,又鼓动国子监书生围冯公府。 看似声势浩大沸沸扬扬。 实际上对冯敬之来说只是清风拂岗罢了! 毕竟大家都知道。 庄墨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一个疑似贪污受贿的罪名就让他和张舟互相吐起了口水,甚至差点以头撞柱自证清白。 闹得再欢也就那样... 可那位小侯爷则不然。 琅琊姜氏、御剑宗、缥缈宗、河间魏家、听风楼、长生宗、天魔宗、药王谷、周府... 短短三年时间。 直接或间接在他手里吃亏的世家宗门,已经快到了两手之数! 而且动辄抄家灭族。 如今他又盯上了冯敬之... 恐怕刚消停没几天的长安城、又要迎来腥风血雨了! …… 朱利闹这一出。 就连翘腿看戏的李承定都下意识把脚放下,偷偷瞥了一眼礼部侍郎的队列。 见那里空空荡荡,才重新将腿翘起,嘴角微扬:“冯阁老,你怎么看?” 冯敬之目光幽深地看着朱利。 看着那个曾经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大理寺卿。 朱利迎着他幽深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声音平静道:“冯公...是想把下官瞪死?” “嗬嗬...” 冯敬之收回目光冷淡道:“老夫只是想确认一下。短短一年时间当初那个胆小如鼠的朱利。 究竟是借了谁的胆,敢如此污蔑老夫?” 话落! 他目光扫过两仪殿,落在刑部尚书肖斌身上,声音沙哑道:“肖大人,依据我大唐律,非御史台官员、以下犯上污蔑本官、该当何罪?” “回冯公,依律该斩!” 肖斌迈出队列拱手道:“陛下,冯公为我大唐开朝元老,追随太祖皇帝反暴杨、开盛唐,立下不世之功。 入朝拜相。 位列三公! 太祖皇帝赐冯公丹书铁券、进殿免拜、弹劾不受。 朱利污蔑当朝右相,以下犯上,臣请褪其乌纱帽、推出午门斩首!” “臣等同请!” 肖斌话落,队列里乌泱泱站出一群人,异口同声道:“朱利以下犯上,当斩!” 李承定笑吟吟看着这些出列的大臣, 又把目光落向朱利。 见他们狗咬狗,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笑了片刻。 他看向打盹儿的秦魏先,心里冷哼一声,缓缓道:“秦公、苏相,你们怎么看?” 秦魏先没有理他,仿佛没有听见。 苏如则抬头看了冯敬之一眼,正好对上冯敬之的目光。 沉默半响。 苏如叹息道:“殿下,朱利以下犯上,确有罪过!” “苏相的意思是,把朱利推出去斩了?” 李承定朝朱利幽幽笑道:“朱大人,苏相和冯公都认为你该死。 又有刑部尚书和诸位大臣请命… 朕傀儡一个,即便再不忍也没法子救你了...” …… “臣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朱利将乌纱帽摘下,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幽幽叹息道:“只可惜了我礼部侍郎陈知大人… 他呕心沥血,累垮身子,连早朝都爬不起来参加。 千辛万苦拿到的罪证,陛下和阁老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甚至要将臣推出午门斩首! 如此作为… 恐怕要让忠臣心寒,要让心念天下苍生的诸公心寒呐!” …… “呃...” 此言一出。 那些吵吵嚷嚷着要砍朱利头的朝臣霎时静了下来。 就连苏如都嘴角微抽。 没想到朱利软弱了大半辈子,如今竟也学会阴测测地威胁起人来。 什么呕心沥血、什么累垮了身子,什么连早朝都无法参加… 那厮什么时候来参加过早朝? 恐怕现在他连两仪殿的门朝那边开都忘记了! …… 虽然大家都知道朱利是在威胁,或者说明目张胆的恐吓。 却没有人敢不当回事。 毕竟那位小侯爷左手掌着青楼,右手握着陈留甲,身后还站着不知底细的陈阿蛮。 真杀了他的人,他掀桌子抽刀怎么办? 冯敬之见朝臣沉默。 目光向刑部尚书和御史台大夫看去,正待开口。 却见苏如抢先开口呵斥道:“你这白痴,既有罪证,何不早些呈上?” 话落。 苏如又朝冯敬之笑道:“冯公,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如我们看看他所谓的罪证? 一来叫以下犯上的忤逆死的心服口服,免得陈留侯发飙。 二来也好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为冯公正名…” 冯敬之霍然转头,冷冷看向苏如。 “好得很... 只是老夫凭什么要看? 老夫入朝不拜、弹劾不受。 如果不斩朱利,任阿猫阿狗都来污蔑老夫,老夫的威严何在? 当年将身家性命托付先帝、斩天启来使、断其后路、缝帝袍领着青州世家跪拜的意义又何在?” 言及至此。 他也将头顶乌纱帽取下,仰头看着翘腿看戏的李承定,声音幽冷道:“老夫九族三千六百七十二口的人头在此。 殿下如果也觉得老夫该死。 大可收回先帝所赐丹书铁券、撤了这方桌,剥下老夫官袍。 若不然。 就请召金吾卫入殿诛杀此僚,以肃朝纲!” “臣等请陛下诛杀此僚!” 看到冯敬之取下乌纱帽,他那一系臣子硬着头皮迈步出列。 将乌纱帽放在地上。 声如浪潮般响起! 肖斌和张舟更是忽然暴起,一前一后向朱利掠去,竟想在两仪殿上将朱利掌杀! “大胆!” 就在两人出手的间隙,一直闭目打盹儿的秦魏先双眸瞬间睁开。 与此同时。 朝臣中两位武将气势暴涨,手掌如刀,将肖斌和张舟斩退! “秦魏先......” 冯敬之脸色瞬变! 苏如也就罢了。 毕竟那酸秀才出身寒门,这些年在朝堂上和他明里暗里交锋过无数次,互为敌手。 可秦魏先为什么? 秦魏先也是世家出身。 而且还是幽州最大的地主,他怎么会真的和陈知安站在了一条线上? 陈知安将矛头指向他,无非就是为了将世家伸入朝堂的手斩掉。 为李承安摊丁入亩铺路,也为往后大战提前清场... 他不信如此浅薄的道理秦魏先会看不出来! 可现在秦魏先竟出手针对自己。 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 他是李承安的人。 要么... 武德贼心不死,自囚太极殿后,居然还想砍世家一刀... 念及至此。 冯敬之心里泛起一丝冷意! 如今这朝堂上,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成了孤家寡人! ps:各位领导,今天工作有点忙,只有一章了,周末补上。 第148 章 风雨将起 “老冯,不要怕,让他拿出来,老夫支持你!” 秦魏先仰头看着冯敬之一脸真诚道:“咱们一起坐了五百多年小桌子,你知道我的,生平最恨凭空辱人清白的酸儒。 他要是真敢污蔑你,老夫替你斩了他! 陈留侯的怒火自有老夫一肩挑之!” 冯敬之脸上的惊怒缓缓散去,俯瞰着秦魏先:“老夫本以为你虽然身高不不够五尺,好歹心有沟壑是个枭雄。 今日方知,你竟是条卖友求荣的贱狗! 自大荒皇朝建立。 数万万那年以降。 向来只闻世家与皇族共治天下,可从未听说过与贱民共享富贵... 哪怕是大周皇朝时期,帝族姬氏何等强势,也曾对世族以礼相待,甚至分封天下诸侯... 秦魏先。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竟敢与李氏谋我世家权柄?” “呵呵...” 秦魏先见冯敬之撕破脸皮。 也不再装腔作势。 冷笑一声道:“冯老狗,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咱们讨论的是你以稚童炼药的事,扯什么世家? 老夫行的端做得正,从没背叛。 至于谋世家权柄... 你算个什么东西。 就能代表这天下世家?” 言罢! 他手掌摊开,看着朱利道:“拿来吧,老夫也想看看,他究竟干了些什么蠢事!” 朱利嗤笑一声,朝礼部官员所立之处悠悠道:“张大人,秦公要看证据,不如你亲自奉上?” 随着他话音落下。 礼部官员们霎时分开。 露出内里一个满脸正直严肃的官员。 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朗声道:“这册子里记录了冯敬之如何勾连周执,又如何借下官之手,暗中掌控太岁丹的所有罪证。 诸公,下官愿立下天道誓言,册子里的内容绝无半分虚假。” “欲加之罪!” 看到张拂现身。 冯敬之双眸倏然一冷! 瞬间出现在他身前,漆黑如墨的元气席卷整个两仪殿,一掌拍下! “轰!” 浩瀚元气落下。 正踱步走向秦魏先的张拂轰然炸为一团血肉。 连同他手里的册子也被狂暴气机绞为碎片纷扬! 满朝文武目光惊骇地看着骤然暴起的冯敬之。 世人都说冯敬之因为年迈肉身腐朽无法破入洞天境,人之将死。 大家之所以相信朱利的话。 其实也是因为冯敬之的确有这动机…… 没想到他一朝暴起。 竟不是通玄,而是洞天? 冯敬之手染鲜血,阴翳目光扫过两仪殿:“早说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夫早已跻身洞天境,寿元悠久。 又何须杀人炼药?” 话落。 他抬头看着李承定,满脸嘲讽道:“殿下,你在台上翘腿看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你知不知道… 此时这大殿上,所有人都看你是个白痴? 一个被抛弃的废物,重新坐上龙椅却连到底谁才是自己人都分辨不清...难怪越混越回去。” 伪帝茫然地皱起了眉头。 在他看来。 这满朝文武除了站在身边的高力士,就连自己一手提拔的诸无常都已经不值得信任。 全是乱臣贼子! 可冯敬之这意思。 似乎朝堂上还有自己的人? 而那个人... 是他? 李承定不信! …… “白痴~” 见李承定一脸茫然,冯敬之恨铁不成钢道:“殿下大可用你愚蠢的脑子想一下。 这天下世家门阀。 是喜欢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还是更喜欢一个泥塑的菩萨? 老夫一直在等你来见我。 没想到你竟愚蠢至此。 被陛下抛弃后自暴自弃。 捞着个伪帝的名头就沾沾自喜,大祸临头而不自知... 你此时再不醒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难道要等到李承安大军压境,砍下你的脑袋才明白谁才是真的自己人?” 李承定眉头微皱。 目光下意识看向兵部尚书诸无常。 他有一种即将窥破迷雾的错觉,想要从他那里寻求答案... 就在他心思恍惚时。 冯敬之又继续骂道:“白痴,还在看他? 诸无常是苏如送到你身边的人。 正是苏如和秦魏先狼狈为奸,转手将你三十万大军送给了青州! 不然你以为光凭秦魏先那侏儒,能瞒过老夫的眼睛?” 此言一出! 李承定顾不得愤怒冯敬之骂他。 脸色霎时变得冰冷起来。 他虽然隐隐有些猜测。 但心底对诸无常还是抱有幻想的。 毕竟如果没有诸无常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他恐怕现在还在东宫鬼哭狼嚎! 可经冯敬之一说。 那颗早就已经埋下的怀疑种子,瞬间生根发芽! 他自问对诸无常掏心掏肺。 就连陈知安屠戮周府时,他虽然害怕的瑟瑟发抖都没有将诸无常推出去平息陈知安怒火! 可诸无常... 竟一开始就是苏如埋在自己身边的卧底? 这一刻。 伪帝心中无边怨念滋生。 “诸爱卿、朕的卧龙先生。 冯公说你是苏相埋在朕身边的人。 对此...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说这些话时神色冰冷,每一个字都是从嘴里蹦出。 狂暴元气更是向诸无常压迫而去… 堂堂一品重臣,竟被他当着群臣的面压跪在地。 …… 诸无常跪在地上,声音萧瑟道:“陛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臣如果真是苏相埋在您身边的人。 当初又何必劝您,任由您跌落尘埃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冯贼此举不过是为了乱陛下心境,祈求陛下出手救他罢了! 他现在孤立无援,见人就咬! 您信不信,任由他再说下去,恐怕臣不止是苏相的人,甚至又要变成陈留侯的人了! 您是知道的、 当初谋杀...” “好了,别说了!” 李承定挥手打断诸无常的话。 生怕他把当初谋杀陈知安的事情说出来。 只是心底怀疑的种子,却再也无法拔除。 甚至已经渐渐演化成了杀意! 目光扫过冯敬之。 恰好冯敬之也将目光看来,微微颔首。 须臾... 李承定缓缓道:“既然张拂已经死了,朕看此事还有诸多疑点,刑部尚书肖斌、吏部尚书孙越,朕给你们三日时限,彻查此案,务必查出个水落石出!” “臣领旨!” 肖斌和孙越脸上闪过一丝喜意,赶忙跳出来躬身领旨! 肖斌名义上是属苏如管辖,但他出身青州、从一开始就是冯敬之的人。 而孙越更是早就打上了冯敬之的烙印。 伪帝让他们两人彻查此案,心思不言而喻! 刚才苏如和秦魏先接连发难,他们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本以为大难临头。 没想到冯公三言两语,竟就把一场祸事消弭。 甚至彻底捅破窗户纸,撕破秦魏先与苏如的伪装。 从此之后,朝堂上世家出身的官员。 自然知道该和谁站在一起... ...... 和肖斌和孙越不同的是。 冯敬之此时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脸色越发阴沉! 因为他知道。 秦魏先、苏如、陈知安... 权倾朝野的三人联手发难,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揭过... 而且陈知安一直没有现身,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必须离开此地。 回到冯府才有活命机会... 就在他准备找机会离去时。 两仪殿外一道披蟒袍腰携无双的身影,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闲庭信步而来... 第149章 权倾朝野 看到那道身影。 秦魏先龇牙咧嘴一笑:“等了这么久,陈知安那白痴终于来了!” 随即气势暴涨。 一只巨掌如同天倾,瞬间向刑部肖斌、吏部孙越、御史台张舟压去! 冯敬之看着陈知安手里拎着的头颅,脸色瞬变! 洞天铺开,浩瀚元气肆虐。 两仪殿内瞬间漆黑一片! 几如同传说中的魔域降临,遮住了天地。 冯敬之一步迈出。 腐朽残躯褪去,白发逆转,变得猩红如血。 迈步间如同一尊行走在黑暗中的魔道巨擘! 就在黑暗即将吞没陈知安时。 苏如起身拂袖:“退!” 此言一出。 冯敬之脚步瞬间停滞、洞天倒卷。 而苏如则已经出现在陈知安身前,双眸如同两轮炽热朝阳,将黑暗洞穿! “苏如,你要阻我?” 冯敬之此时年轻了几百岁,身上魔火缠绕,猩红如血的长发飘荡,立身之地一片黑暗,看起来妖异无比:“你们迟早会成为对手,老夫替你杀了他!” 苏如轻叹一声:“冯公,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哪怕未来我与他拔剑相向,那也是未来的事情! 今日我在。 你杀不了他! 趁魔火未散,冯公自己寻个地方埋骨吧!” “嗬嗬~” 冯敬之恨意滔天,倒卷的洞天倏然涌向苏如:“既如此,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落。 他手腕翻转,一柄血刀握在手中。 看到那血刀,苏如眉头微皱,沉声道:“异族准圣兵血魔刃?” “嗬嗬~~” 冯敬之诡异笑着。 魔火如同一缕缕青色火蛇窜进血刃。 与此同时、 其气海内的元气如同开闸洪水,顺着他手臂向血魔刃汹涌而去。 转瞬间气海被抽干,而他也变得骨瘦形销。 冯敬之低头看着自己如同枯骨的手掌,诡异笑了起来:“苏如,这把刀,本就是给你准备的,你挡不住我!” 苏如后退半步,喝道:御!” 随着他话音落下。 陈知安身前出现重重叠嶂,一座座山岳! “斩!” 冯敬之猛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 血色刀光如匹,向陈知安斩去... 刀光瞬间劈碎九重山岳,刀势不减,继续向前。 这一刀之威,竟堪比大宗师之力... “退去十...” 苏如脸色瞬变,在冯敬之刀光斩出的同时,口含天宪艰难喊出三个字,想要送陈知安离开。 可他终究失败了。 当他最后一个字即将脱口前,刀光已悍然落下。 冯敬之这一刀。 于极尽处升华,祭献自身斩出,哪怕强如苏如,也没能完全抵住! “轰!” 血色刀光将两人淹没! 苏如官袍破碎,嘴角溢血,身形出现在数十丈之外,目光冷寂地看着骨瘦形销的冯敬之:“你果然脱胎换骨融了异族血肉,彻底入魔了!” “什么是魔?” 冯敬之看着空空荡荡的石阶,嘶哑道:“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 老夫替李原斩天启使臣、断天启后路、为他披上黄袍… 将全族身家性命搭上,助他改朝换代,打下这座天下! 老夫于这天下有功,于社稷有功! 可老夫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道途中断、换来妻离子散! 异族能替老夫重塑道途、能替老夫续命... 只需要付出一点点那些猪狗不如的贱民性命,这难道有错?” 苏如! 你没有资格审判老夫! 这大唐,没有人有资格审判老夫! 没有人!” 苏如沉默不语。 不是他认同冯敬之的话,而是他知道没有必要。 因为冯敬之已经不算是人了。 “你怎么不说话?” 冯敬之手握血魔刃,嘶哑道:“你也认为老夫是对的,是吗? 苏如! 来吧,咱们斗了大半辈子。 老夫将死,就由你来送老夫一程!” “不行!” 苏如摇头道。 “不行?” 冯敬之握刀的手微颤,双眸猩红瞪着苏如:“你不愿意?你认为老夫不配让你出手?” “嗯...” 苏如脸上的冷寂褪去,嘴角勾起:“你的确不配,不过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话落。 他竟捋顺官袍,转身就走。 冯敬之怒目看着苏如,血魔刃疯狂抖动,想要将苏如劈死。 可他极尽升华,气海枯萎,早已油尽灯枯,根本没有办法再提起刀,只能无能狂怒! 就在他疯狂嚎叫时。 身后的虚空忽然浮现出一道门。 本该死去的陈知安迈步而出,悠悠道:“苏相觉得你不配死在他手里,本侯倒是没这么多道德洁癖...” 冯敬之倏然回头,目光落在陈知安手里的道尺上。 薄如纸皮的嘴唇张开,正想说话。 只见一道剑光袭来。 他头颅瞬间跌落在地。 陈知安还剑入鞘,嫌弃道:“你声音太刺耳,别说了!” ...... 陈知安拎着冯敬之的头颅拾阶而上。 围在门口的文武百官分开两列,目送着他向两仪殿最深处走去。 又看着他缓缓坐在冯敬之曾坐过的椅子上! 就在他落座的瞬间。 朱利忽然高声道:“礼部诸君,请随本官见过陈留侯!” 话落。 礼部官员躬身行礼,紧接着是大理寺,然后诸无常领着兵部诸臣屈身。 最后... 整座两仪殿内除了秦魏先和苏如,所有朝臣都弯下了腰,声音如潮水般飘荡:“见过陈留侯,陈留侯万安!” 声势之盛,比之觐见伪帝时,还要浩大! 文武百官这一拜! 代表着一代权臣落幕。 也代表着另一个权倾朝野的王侯,正踩着前辈的尸骨崛起。 陈知安将冯敬之的头颅丢在地上,黑金色蟒袍垂下,阳光洒落时,染上了刺目的金边... ...... 李承定坐在龙椅上,觉得这金边有些刺眼。 下意识将目光看向诸无常。 却见那厮正向着陈知安叩首。 果然... 冯敬之说的没错,他就是陈知安的人! 可是冯敬之说的太晚,而且已经被陈知安砍下了头! 这满朝文武济济一堂,按理说全是他的臣子,李承定却觉得是那么的孤独... “陛下...” 就在李承定心思恍惚时。 坐在小桌子上的陈知安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幽幽道:“这是臣在冯府搜出的证据,请陛下过目!” “呵呵...” 李承定坐直身子,闷声道:陈爱卿看了就成,朕看不看都行的!” “那不行!” 陈知安一脸严肃道:“陛下为我大唐皇帝,执掌天下,威压四海八荒,臣不能越俎代庖.... 知道的明白陛下是对臣信任又加。 不知道的,还以为臣是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臣呢。 这锅臣可不背!” “那就看看?” 李承定嘴角微抽,比任何时候都想抽刀砍死陈知安。 可是想到先前冯敬之那无可匹敌的一刀都没能杀死这奸贼。 他只好忍住怒意,让高力士去把册子请上来! 高力士应诺。 双手捧起册子递给他。 李承定翻开一看,脸色瞬间大变,惊骇地看着陈知安! 这册子上除了罪证,密密麻麻记录了无数个李承定耳熟能详的名字。 而这些名字上。 勾勒了猩红如血的叉... 第150章 屠刀举起,又出长安 李承定自从登基以来。 自认为心境已经历练的足够强大。 哪怕这满朝文武脑袋全部被砍,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甚至还要踢上两脚。 可看着这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名字。 他竟有些恐惧。 因为这上面的人,绝大部分都是世家门阀的官员,而且有很多现在就站在这朝堂上。 他不敢想象,当屠刀举起时,会掀起何等风浪! 看了许久。 他脸色复杂地道:“陈留侯,真要如此吗?” 陈知安眉头微挑:“陛下,这本册子并非凭空而来,臣为了不误杀良人,熬了大半个月的夜彻查,是真的很累! 只要册上落名者,有一个算一个,都有取死之道! 当然...... 决定权在陛下。 总归这册子虽然是臣递上来的,但提供姓名的人是秦公和苏相... 臣只是个凑数的。 只要他们没意见...臣都行!” 此言一出。 秦魏先和苏如脸色都黑了下来。 之前可是说好了的,陈知安领头杀人,他们暗中配合... 这厮竟如此奸诈,转手就把他们给卖了! ...... 见秦魏先和苏如没有反驳。 李承定脸色微变。 冯敬之没死的时候,内阁三人斗的你来我往。 好歹能让他寻到些机会安插自己人,虽然安插的人是个卧底,可也算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主。 可现在陈知安刚落座,竟就已经和秦魏先和苏如沆瀣一气,磨刀霍霍,吵吵嚷嚷着要杀人! 他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此时再看小桌子上眼神流转的三位权奸,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这皇帝... 不做也罢!” “殿下,你还在等什么? 秦魏先见他犹豫不决,冷哼一声道:“金吾卫何在?” “末将在!” 两仪殿内,一左一右两位金甲将领执刀踏来,朝着秦魏先半跪行礼。 秦魏先目光扫过诸臣,冷笑道:“关门,打狗!” “诺!” 两尊金甲手掌扬起,瞬间整个两仪殿所有大门封闭。 门外。 近千金吾卫抽刀而立,只待秦公下令,便要挥刀杀人! “匹夫...” 李承定看着两个金甲将领,又惊又怒。 拱卫白玉京的金吾卫左右将军,算是他李氏家臣,秦魏先吩咐起来竟比他这皇帝还要顺畅... 见此一幕。 他知道其实自己点不点头已经不重要了。 这三个奸贼屠刀已经举起。 该死的,还是得死。 而他也必定要背上这坑杀诸臣的黑锅。 将册子递给高力士,李承定声音低沉道:“念吧!” 高力士接过册子,声音响彻整座大殿:“内阁中书侍郎冯敬之,为求长生以稚童炼药,残杀百姓三千六百二十余众。 勾结禁区异族意图倾覆天下。 结党营私,祸乱朝纲! 罪无可恕,丧尽天良! 按大唐律,当诛其九族... 其党羽祸首,刑部尚书肖斌、御史大夫张舟、吏部尚书孙越... 按大唐律,当抄家灭门! 吏部左侍郎吴勇、右侍郎闫学年、文选司郎中岳廷、考功司郎中曹右慈,御史中丞李宴年... 按大唐律,当斩!” 高力士略显低沉的声音飘荡,如同催命符咒。 每念出一个名字,金吾卫左右大将军便砍下一颗头颅! 念到后面。 大殿内已经堆满了尸体,五十几位文臣武将的人头跌落... 这两仪殿内的名字念完。 高力士捏了捏嗓子,开始念没资格入殿的官员。 每念一人。 便有执笔太监写下圣旨,李承定麻木落印。 金吾卫领旨出白玉京... ...... 武德正统三百零九年。 伪帝承定二年。 四月初一,刀如雨下。 人头堆砌如山! 一场对世家门阀的血腥清洗,在冯敬之死后以雷霆之势掀开! 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砍下脑袋。 而这一切。 皆由权倾朝野的三位大奸臣而起... 帝师秦魏先一马当先,化身领路党,心硬如铁,杀人如麻,对曾经的同伴毫不留情,挥刀最狠! 杀的长安人头滚滚,血流漂橹! 左相苏如执掌朝纲,在世家门阀妄图翻天时坐镇两仪殿,只手遮天。 如今六部之中,除了早就已经肃清的礼部和兵部,其余诸部全都被他换了一轮血... 相比较于他们。 陈知安反倒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显得很沉默。 除了灭冯敬之满门,事后便再没出主动出手杀人。 只是领着礼部开科举、办学堂、用抄家灭门的惊人财富,悄无声息在大唐十八州开启了文改... 大唐有科举,也有官学! 但是并不完善。 甚至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大唐立国近五百年,真正通过科举入朝为官的寒门子弟少之又少。 就连如今贵为左相的苏如,也不是通过科举入朝。 想要参加科举,需要有人举荐。 而举荐人必须是九品以上官员。 他们递交名录,再由吏部评鉴品德才干,入档者才能参加科考! 如此一来,寒门子弟想要出仕。 要么家境殷实走关系买荐书,要么才智超绝名声在外。 否则很难坐进考场! 陈知安此次开科举,没敢大刀阔斧改革。 只是让吏部官员们放出风声,朝廷用人之际,要不拘一格降人才! 不能把门槛限的太死... 为的正是趁秦魏先挥起屠刀,世家门阀自顾无暇时把事给办了。 毕竟世家不全是蠢货,别看现在秦魏先屠刀挥的爽利。 实际上为了杀那些人。 他们绞尽脑汁想了很久,钩织罪名、罗列党羽... 朱利说陈知安呕心沥血,累得爬不了床,并不全是假话。 死人经超负荷运转下,差点让他虚脱... 他们此次杀人。 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罪名也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甚至其中还掺杂了好几位犯事了的寒门官员,抄家灭族… 即便如此谨慎。 青楼都已经受了无数次冲击。 四月初一至今。 短短半年时间,他遭受不下十次刺杀,除了极个别送人头的白痴,剩下的清一色全是洞天境宗师! 如果不是这次砍头。 他都不知道大唐原来有这么多宗师。 以至于如今他出行,陈留甲执刀人黄小狗和瘸马必定拱卫左右。 ...... 此时正值九月重阳。 陈知安又一次踏上了离开长安的道路,北上雍州。 在他身旁。 柳七和黄执刀一左一右拱卫而行。 两队黑骑披甲执锐散入荒野,提前肃清山野隐藏的杀机... 第151章 北上雍州 “老板,青楼、砖窑署、慈幼局、吏部院、蒙学堂… 已经在南境七州彻底铺开。 初见成效了。 西境黑水城城主温玉关上呈奏表。 恕州全境将无条件支持承定陛下开科举办蒙学。 河西郡范郡守表示理解... 白马上庄那位传说中已经归寂的大宗师薛白马忽然出手。 屠了刺杀秦魏先的幽冥宗满门。 幽州已经被秦魏先握在手中。 秦魏先拒绝青楼入幽州,不过其余诸部,他让咱们的人进去了! 如今大唐十八州,七十二郡。 青楼势力未涉之地只剩下北境雍州、凉州、邙州。 东境徐州、锦州、济州、东州、 西境藏州、明州、” 柳七骑在一匹黄骢马上,将目前的情况娓娓道来。 青楼开业三年。 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成长为遍布大唐四野的庞然大物! 这里面有陈知安的功劳,当然柳七和李承安的功劳更大。 中境和南境七州,李承安每打下一块地盘就会传信柳七,让他遣人去开青楼。 甚至钱都不用出。 看中哪栋楼就直接抽刀子让人清场,如果不满意就换栋楼,直到满意为止。 如今的青楼。 几乎已经不再局限于风月之地。 甚至已经算是一座宗门,一方势力! 旌旗招展之处。 三千青衫客背负陌刀。 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无人敢将其忽视... 盘子铺的越大。 陈知安越感觉自己手里无人可用。 好在他执掌礼部,让柳七从那些宗门里挖墙脚偷了不少人才。 比如高力士手底下那两尊通玄境小宗师,就是陈知安费了老大的力气,才请出山。 而代价,正是不死蝉功。 说起来如今雪山宗那位圣子欧阳雪已经销声匿迹许久。 听说是浪迹江湖时又掉进了洞穴。 搞得陈知安想给他送点钱都做不到。 没法子他只能托付雪山宗转交。 每传一次功法,他就给雪山宗送一次钱。 送到最后。 雪山宗那位洞天境的老宗主都快以为陈知安和欧阳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拍着胸脯保证无论欧阳雪掉到了哪里,雪山宗都会倾尽全力将他救出来。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雪山宗只有一个圣子。 那就是欧阳雪! ...... 有了宗门修行者加入,青楼人手短缺的状况稍解。 只是依旧不够。 毕竟对于普通宗门来说。 化虚境已经是高端战力,虚神境更是能做宗主的存在! 自由自在惯了。 哪怕给他们再多的钱,也只有少部分人愿意折腰... 所以如今青楼虽然号称执事三千。 其实除了那半退的八百陈留甲,剩下的大多数还只是见习执事,摆出来唬人罢了! …… “老板,还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就在陈知安皱眉想着从哪里能再挖墙角时,柳七继续道:“秦霸道回了长安,苏相遣人来报,秦魏先曾邀请过道门赵无极和赵天籁入长安。 赵天籁是道门执法长老,返真境后期大宗师...” “秦霸道?” 陈知安不以为意笑道:“秦魏先那老贼一边和我亲密无间,一边抽刀子想砍我老爹?” “要不要给老侯爷知会一声?” 柳七蹙眉问道。 “不用。” 陈知安道:“道门虽强,但他们应该不敢入长安。” 柳七微微一怔。 道门不敢入长安? 老板从哪里来的自信,连道门都不放在眼里了么? 陈知安没理会柳七的惊讶,转移话题道:“张拂和孙通祖宗十八代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 柳七道:“他们之间没有关联,孙通祖籍河间,张拂祖籍清河,如果非要算关联的话,他们都是青州人士。 还有就是他们祖上都阔过,如今也都破败了!” “是这样...” 陈知安眉头微皱。 他一直奇怪,药童案事发后冯敬之连周老匹夫都灭口了。 却没有灭张拂的口,反而让他继续做礼部执事郎。 最初他以为是张拂手里握着冯敬之的把柄,让其投鼠忌器。 可事后回想,越想越不对劲。 以冯敬之的位格,张拂哪怕手里握着再多证据,其实都无济于事。 陈知安能杀他,不是因为他犯了罪。 纯粹只是因为勾结了苏如和秦魏先,在朝堂一起发难。 又提前让黄小狗和瘸马入冯府砍了他那位异族夫人的头颅,将他们个击破! 如若不然。 除了请黄老狗出山或者调陈留甲入京。 他是没办法弄死冯敬之的。 可张拂一个小小的七品执事郎,凭什么没被灭口? 除非张拂身后有冯敬之也惹不起的人。 或者说…… 他的存在根本就不是替冯敬之监督周府和三座宗门。 而是监督他们所有人。 再联想到执事郎孙通烙印在脑海里最深刻的那袭黑金衮袍,陈知安隐隐有些猜测... “继续查吧。” 将念头压下。 陈知安看着远处渐渐映入眼帘的雄伟城关惋惜道:“咱们一路行来,这么好的机会却没有白痴铤而走险... 恐怕在秦魏先一通乱杀下,世家们已经被迫提前勾连起来了。” “雍州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黄执刀阴恻恻笑道:“过了雍州、北凉和北邙境内,没有人敢向侯爷出手,出手必死!” “......” 陈知安沉默看了黄小狗一眼。 随着对陈留甲了解的越深。 他越来越发现和这些老六比起来,自己单纯的有些过分! 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 陈留甲明面上只有八百之数。 实际上暗中有两千之多,加上预备役、随从、眷属、人数多达上万。 再有坐骑、甲胄、粮草、陌刀... 一个陈留甲黑骑所消耗的费用,每年近千两白银。 而且这还不算那可怜兮兮的饷银... 陈二牛在位时还好,他坑蒙拐骗无所不能,又很会做事,边舔太祖边磨刀子,每年总能从太祖皇帝那里搞到不少小钱钱。 陈阿蛮上位后,情况又有不同。 武德虽然明面上和他称兄道弟,却半枚银子都不出,后来甚至开始琢磨怎么弄死他! 陈阿蛮不得已之下只好让陈留甲自己出去找食吃。 于是就有了北荒边境上一股股打草砍柴的贼寇。 刚开始时日子倒也过得去。 只是随着小陈留甲们一日日长大,不知不觉间陈留甲的规模越来越大。 北庭边境那些蛮子渐渐就有些不够抢了。 陈阿蛮那聪明的脑瓜子一拍。 把手伸进了陈留县周边的北凉和北邙两州。 老陈留甲出境北上砍柴,小陈留甲在境内割草,专挑世家门阀祸祸... 两百多年来。 北凉和北邙的世家门阀,都被他们给薅秃了。 就连坐镇北荒的镇北大将军。 因为不知好歹抢了陈留甲的饭碗,也被黄老狗连续砍了好几茬脑袋... 这就是大唐边境东西南都有镇边大将军,独独北荒没有的原因。 不是没有。 实在是武德派一个死一个! 后来干脆就不派了! 总归他知道有陈留甲坐镇北荒。 北座王庭的蛮子们闹得再凶。 也不敢真的南下,无非就是扰边而已…… 第152章 帝族 陈知安此行北上。 明面上有两件事要办。 第一件,是出过准帝的帝族姬氏忽然开启洞天,宣布入世,他代表皇帝前来观礼。 第二件,是前往陈留,正式接手陈留甲。 而真正的原因,实际上是钓鱼。 可惜... 他慢悠悠走了几万里。 早些日子不断派人刺杀他的世家门阀忽然变得聪明起来。 一路上风平浪静,竟没有跳出来送死的... ...... 一行人边走边聊。 约莫半炷香后,那模糊的巨城已然变得清晰起来。 城门处。 雍州郡守领着雍州官吏,正恭敬候着,远远的躬身喊道:“下官甄丙,率雍州百官,见过帝都天使陈留侯,陈留侯万安!” 陈知安目光落在甄丙身上。 这雍州郡守看起来年约四十,实际上已经两百多岁,虚神境修为。 传闻是因为大道无望,没机会跻身通玄,才被迫做了郡守。 甄家是帝族姬氏家臣,很久很久以前就盘踞雍州... 世世代代都是郡守! 要说世家门阀,这雍州才是最难啃的骨头。 因为帝族姬氏的不坠洞天,传说便是悬在这雍州天幕。 大荒天下五十万年为界。 五十万年前的岁月早已不可考,史书上寥寥一笔带过。 只知上古岁月大荒天下还不是如此贫瘠,那时候天材异宝遍布四野、奇珍异兽随处可见... 后有异族自东境踏海而来,欲屠尽大荒生灵。 战乱一起,打得天崩地裂。 一尊尊准帝和圣人陨落、又有一尊尊准帝和圣人崛起,杀至癫狂! 传闻那段岁月。 天地同悲,血雨倾盆而下... 整个大荒天下都被打成了碎片。 就在大荒天倾之际。 有大帝于血与乱中一路崛起跻身帝境,镇杀四野八荒,领着九尊准帝和近百位圣人杀退异族。 倾尽大荒天下底蕴,于大荒东海界域铸人族长城,阻敌于长城之外。 后又杀入异族界域,斩杀了那位野心勃勃的神皇,一去不复返! 而那位大帝。 便是大荒天下有史以来崛起时间最短,镇杀大帝最多,最悲情、最无敌、最无奈,于乱与血中崛起,一生征战不休的太虚大帝! 后世大帝之中,唯有荒古大帝或许可望其项背。 当初他杀入异族界域时。 留下了一尊有望跻身帝境的准帝镇守人族长城。 那尊准帝,便是帝族姬氏的始祖姬无求。 只可惜。 姬无求镇守人族长城一生,最终还是没能跻身大帝,止步于准帝。 然而即便如此。 他留下的血脉,也足以成为这座天下无可匹敌的存在,传承万万年而不败的帝族! 像姬家这样的帝族。 五十万年以降,留存至今的大约还剩有七家... 姬、夏、周、叶、萧、林、唐... 他们都低调无比,生活在不坠洞天中,非大世之争时不出。 毕竟大荒天下如今贫瘠的可怜。 他们洞天不坠,从上古传承至今,什么都有,压根没必要和这些苦兮兮的修行者们抢食儿。 现在姬家忽然宣布出世。 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 陈阿蛮对陈知安当家做主后的事情从不过问。 但哪怕老六如他。 也在陈知安离开长安时,让他不要太高调。 因为姬家或许有无缺帝兵... 可镇杀圣人。 陈知安吓一大跳。 承诺自己一定老老实实做人,观完礼就走,一定不惹事儿! 只是如果他们惹自己咋办? 陈阿蛮叹了一口气,让他再忍忍... 所以此时陈知安看着躬身行礼的郡守没敢托大。 飞身下马,赶紧把甄丙给请了起来。 笑着埋怨道:“甄伯父不是折煞小侄吗? 小侄离京前陈阿蛮可再三嘱咐,说甄伯父是他挚爱亲朋,让小侄好生敬重! 小侄岂敢受此大礼?” 说着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枚精心雕琢的元石玉牌,意味深长道:“小侄听闻甄伯父是风雅之士,青楼雍州分楼将开,伯父若有闲暇,还望前去指点一二!” 甄丙不动声色接过元石玉牌。 脸上霎时灿烂如花,笑呵呵道:“老夫闲来无事附庸风雅罢了,指点不敢,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两人递出个彼此都懂的眼神。 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杵着的官员们见此,也跟着哈哈大笑。 黄小狗也阴恻恻笑了起来。 这雍州他盯了好多年,虽然只有一郡之地,却是北境最繁华的所在,要是来割上一次草... 可惜摸不清帝族姬氏的底细,他不敢妄动。 ...... 尴尬笑了许久。 一行人拥簇着陈知安登上辇驾,向郡守府驶去。 此时街道上熙熙攘攘,已经有了不少修行者。 毕竟帝族出世,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碰上一回,怎么也要来开开眼! 看看帝族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般。 头角峥嵘,连血液都是金色的... 陈知安也挺好奇。 因为他发现随着青楼越开越大,小钱钱越来越多。 修为越来越高。 他体内潺潺流动的血液竟掺杂了一缕淡淡的金色。 茫茫多小钱钱砸出去后。 如今他武道残卷修为已至化虚境后期,全力运转之下,战躯高达一丈有余! 剑道修为并驾齐驱。 已经彻底领悟了八步赶蝉和不怒意,也跻身了化虚境后期! 而死人经就更不用说了。 他都没怎么花钱,水到渠成跻身了虚神境... 如今西行的玄奘分身头顶金轮如炽,已有了佛子气度。 任谁看都是尊佛法无边的法僧! 一手大威天龙玩得风生水起,只手遮天,一路上不知杀了多少妖魔鬼怪... 另外他有了坐骑。 一匹有蛟龙血统的白马,洞天境初期修为。 猴子亲手擒拿送给他的! 陈知安对此已经麻木,照单全收... 跻身虚神境后,他在死人经的造诣上又迈上了一层台阶,已经可以再斩出一道独立分身... 阴神几如实体。 甚至可以影响肉身! 比如此时,他看似是陈知安。 实际上是一位刺杀他的化虚境白痴... 而他本体在半年前遭受第一次刺杀时,就再也没有出过青楼... 这次北上雍州危险重重,没道理本尊亲至。 这事儿。 就连柳七和黄执刀都不知道! 第153章 帝族姬未央 一行人入了郡守府。 郡守府内有门客忽然附耳在甄丙身边低声道:“郡守大人,帝族使者到了,让您和天使前去觐见…” 甄丙眉头微皱,低声道:“不是说明日才到,怎么今天就来了?” “听说是那位小姐临时起意。” 门客低声道:“那位小姐也在!” “那位小姐也来了?” 听到那位小姐也在,甄丙眉头皱的越发深了! 姬家如果只来了使者,他还可以想办法糊弄过去。 可那位小姐开口要他和帝都天使前去觐见,他就不能拒绝了! 只是... 帝都天使无所谓。 他这郡守的老脸也无所谓。 有所谓的是—— 帝都天使不是别人,而是陈留侯啊! 是当朝背景最深厚的纨绔,左手青楼右手陈留甲,身后还站着大概不止一位大宗师的陈留侯! 是短短三年时间杀的江湖宗门胆寒、杀的朝野噤声的陈留侯! 更是和秦魏先苏如一起坐了小桌子,并称天下三大权奸的陈留侯! 他权倾朝野,挟天子以令诸侯! 甚至朝野之中已经有人将他和前朝魏阉并立,称其为九千岁。 就连大宗师在他面前都不太敢造次、 就是这么红的发黑的权贵,你要他去觐见? 别看陈知安笑嘻嘻叫他伯父,还送了尊贵的元石会员。 甄丙相信真要惹了他,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帝族那位小姐。 更是他不敢得罪的存在。 毕竟算起来,整个甄氏都是人家的奴仆,哪有他拒绝的权利... 就在他踌躇不定犹豫着怎么开口时,陈知安幽幽道:“姬氏毕竟是雍州的主人,客随主便。 既然那位小姐有请,小侄去一趟便是,伯父不用为难!” “知安...” 见陈知安竟如此通情达理。 甄丙忍痛取出一枚须弥戒拍在陈知安手中,握着他的手感动道:“知安呐,伯父打小就看你懂事,果然没看错人。 这次算伯父欠你一次。 青楼尽管开过来,伯父替你看着!” 甄丙现在是真的有些感动。 都说陈知安是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又是权倾朝野的奸贼。 这次帝族入世,已经有不下二十个世家家主暗中联系甄丙。 说陈知安开科举、办蒙学,意图颠覆世家,让他趁机除掉这祸首… 他原本有所意动。 没想到这大侄子竟如此善解人意。 身居高位而不倨傲,受此大辱而不惊怒! 和他比起来。 那些以大义裹挟逼自己杀人的世家门阀,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呵呵,应该的,毕竟您是家父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小侄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您难做不是?” 陈知安推辞不要须弥戒,犹豫道:“伯父啊,那小姐到底什么来头,竟让您堂堂雍州郡守觐见,莫非是帝族直系?” 甄丙面露难色向郡府内看了 一眼。 陈知安赶紧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小侄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倒不是不方便...” 甄丙挥手让随臣们退下,等他们走远后,才领着陈知安向内宅走去,低声道:“听说过一剑将姜道元钉杀在琅琊城门处的帝族嫡传吗?” “听说过!” 陈知安也低声道:“传闻帝族嫡传姬道元路过琅琊时,让姜道元更名,姜道元不愿,便被他一剑钉死在了墙上! 莫非那位小姐。 就是那位忽然出现在江湖,又忽然消失的姬氏嫡传?” “不是...” 甄丙小声道:“那位小姐,是姬道元的妹妹姬未央。 姬道元失踪了! 这次姬氏提前出世,其一因为是圣墟将开,其二便是寻找姬道元。” “原来是这样...” 陈知安点了点头,跟着甄丙迈入内宅大院,又低声问道:“伯父,当初那位帝族直系,真的只因为姜道元和他撞了名字,就杀了他?” “不然还能是怎样?” 甄丙脸色复杂道:“对于帝族来说,杀人不需要理由,当初...” 言到此处,甄丙忽然闭嘴。 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向陈知安勉强笑了笑后。 他整肃官袍,跪在地上三拜九叩,声音飘荡老远:“老奴甄丙和长安使者陈知安,前来觐见未央小姐...” 陈知安眉头微皱,诧异地看着跪伏在地的甄丙。 此地虽然已经过了内宅的门槛。 但离最东边那间屋子还有近百丈。 甄丙竟在这里就开始跪了? 而且他好歹是雍州郡守,一州执掌。 便是觐见皇帝都用不着下跪。 姬族不过来了个小姐,就让他如此作态... 再想到刚才他那复杂的神色。 恐怕这传说中的帝族,并没有把他当人看... “跪进来吧!” 内宅最深处,一道淡漠声音响起。 “遵命!” 甄丙跪伏在地,臀部高高撅起,竟真就跪着向内宅挪去。 “嗬嗬...” 黄执刀阴恻恻笑了起来。 不知道莫名其妙笑个什么劲儿。 陈知安撇了他一眼。 算起来,他们一家子也是奴仆。 可是自黄老狗开始。 好像从未见他们跪过。 唯一一次半膝跪地。 还是黄小狗自己觉得不磕一个钱拿着不安生,硬要跪的。 …… 慢悠悠跟在甄丙后面。 约莫半炷香,甄丙才跪进了内宅。 陈知安也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帝族直系... 在那内宅最深处。 孤独杵着一把玉椅,玉椅上雕刻着传说中的上古神兽朱雀,散发着氤氲之气,竟是一整块元石雕刻而成! 而那玉椅之上。 端坐着一袭凤鎏紫衣的女子。 女子年约二十,螓首蛾眉,明眸皓齿,一支凤簪将如瀑青丝别起! 氤氲之气缭绕下,端坐玉椅之上的女子,几如一尊女皇.. 陈知安在看她的时候。 她目光也刚好看来。 眸子淡然,却又透着居高临下的俯视。 “放肆...” 见陈知安没有像甄丙那般下跪,反而直勾勾盯着姬未央看。 站在其身旁的中年修士一脸淡漠道:“陈知安,见帝女为何不跪?” 陈知安没有理会他。 只是朝着姬未央微微拱手道:“陈知安见过姬未央小姐...” “放肆!无知小儿竟敢直呼帝女之名讳?” 那中年修士脸色变冷。 挥袖一道金色元气向陈知安砸来! 就在金色元气即将落下时。 陈知安身后一道刀光后发先至,紧接着恐怖气机席卷整座内宅... “铿锵!” 刀光劈碎金色元气。 去势不减, 径直劈向那一脸冷漠的中年! 中年修士冷哼一声:“缚天印!” 一道金色印记从他手掌发出,化作缕缕金丝将刀光缠绕。 黄执刀阴恻恻一笑,口唇轻启:“斩!” “轰!” 被束缚住的刀光骤然大放光芒。 瞬间搅碎金丝向中年斩去! 中年修士脸色微变,仓促间连挥三道金光在身前结印。 连退数步才堪堪挡住那无匹刀光。 黄小狗还刀入鞘。 阴恻恻撇嘴一笑:“不堪一击…” 第154章 这娘们不是好人! “不愧是陈留甲执刀人。 刀锋所指处,万军皆辟易! 辟易刀,果然名不虚传...” 姬未央目光落在黄小狗身上,红唇轻启,声音空灵道:“七奴,眼前这位是洞天境圆满的宗师,陈留甲当代执刀人。 世俗内大宗师境下可称无敌的存在。 你能挡他一刀而不死已算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不用太自卑。” “老奴无能!” 中年身子微躬,又变得一脸淡漠起来。 …… 陈知安目光幽幽看着姬未央。 别看陈留甲现在出现在世人视线内,看似人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名头。 实际上知道陈留甲所修功法叫辟易刀的人少之又少。 知道黄小狗是当代执刀人的。 更是少的可怜! 这女人不过刚入世,竟也听说过辟易刀? 而且对黄小狗了解这么深? ...... “陈兄,虽然我长得是挺好看。 但也用不着这么直勾勾盯着吧!” 迎着陈知安的目光。 姬未央忽然笑了起来。 这一笑,她那神秘莫测的气质霎时消散。 皓月般的眸子里更是透着戏谑,像个古灵精怪的邻家女孩儿。 只见她眼波流转,笑呵呵道:“西宁是我闺中密友,咱们这辈子是没可能的了。 真要有什么想法,来世记得早点遇见我! 不过下辈子。 啧啧,我看也悬…” “西宁?” 陈知安眉头微挑。 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和李西宁认识。 李西宁身处道门,怎么会和她扯上了关系? “不用太惊讶!” 姬未央道:“对于你们来说道门是不可知之地,可对于我们来说,也就是闲来无事串门的邻居罢了! 这大荒天下,我姬氏想去的地方,还没有去不了的!” “是吗?” 陈知安幽幽道:“这么了不起,不如去圣墟看看?” “......” 姬未央瞪了陈知安一眼:“圣墟不能算大荒天下...而且我迟早会去。” “呵...” 陈知安撇了撇嘴:“帝女让我来觐见,不知有什么吩咐?” “吩咐谈不上。” 姬未央笑吟吟道:“只是召你过来看看,能让注定跻身返真境的天生道体拒绝嫁我帝族嫡子的天才,到底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陈知安双眸微眯。 先有道门赵无暨,后有这莫名其妙的帝子。 他们似乎都对李西宁不怀好意。 而且...李西宁似乎都拒绝了他们。 这其中不知到底是因为和自己的婚约,还是当纯只是拿自己做挡箭牌。 只是无论如何。 老太君视他如孙婿。 将西伯侯府在朝中的力量转移到他手里不说,还为他枪杀赵无暨。 不看僧面看佛面。 老太君说如果西宁回不来,希望自己能够去接她,陈知安是答应了的! 只要李西宁自己没悔婚,他总有一日会去道门接她回家。 念及至此。 陈知安笑吟吟道:“帝女觉得如何?” “说实话,挺失望...” 姬未央笑道:“放在世俗,二十岁跻身化虚境已经算是妖孽。 可对不可知之地来说。 只能算一般... 更何况欲与西宁结亲的还是我姬氏帝子。 二十岁跻身虚神境、修行帝境道藏‘天帝印’的姬无道。 和他比起来... 二十岁的化虚就只能是萤火与皓月之别了!” “的确...” 陈知安点头认真道:“你帝族帝子,的确挺废物!” “嗯?” 姬未央眉头上扬。 双眸忽然染上一片金色,向陈知安看来。 片刻后。 她笑吟吟道:“我道歉,陈兄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嘴皮子比帝子硬些。 圣墟开时帝子才会入世。 快则一年,慢则三年... 陈兄还有时间追赶他的步伐。 虽然大抵没什么用,好歹还能继续自欺欺人一段时日...” “或许吧!” 陈知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如果那所谓的帝子修行帝境道藏二十岁才跻身虚神境。 一年半载后。 能看到自己的背影也算了不起的成就了! 不说死人经。 便是深不可测的武道残卷和剑经,他也有信心在半年后跻身虚神境! 年轻一代。 除了自己家里那些不讲道理的妖孽。 陈知安自问不弱于人。 毕竟天赋再强。 还能强的过自己这挂逼? ...... “既然帝女只是想看本侯,如今看过了,本侯就先告辞了!” 懒得再和这女人打机锋。 这女人看似白痴,或许也真是个白痴。 心底明明看不上自己。 却又表现出一副亲民的白痴神态来。 自以为伪装的很好,实际上演技拙劣,连楼里那些姑娘都不如… 毕竟姑娘们在收钱时说的谢谢,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不等姬未央开口,陈知安潦草拱手后转身离开。 迈出门前,陈知安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甄丙,淡淡道:“帝女,虽然甄氏先祖是姬族家臣。 但甄郡守身上穿着的。 毕竟是我大唐官袍,代表朝廷的颜面。 一直跪着,不太好看...” 话落。 他不理会身后冷冽目光,迈步就走! …… 宅子里。 姬未央脸上笑容缓缓散去。 又重新恢复了那高不可攀的神态。 俯视跪伏在地的甄丙:“甄大人,陈知安说你身穿官袍代表朝廷的颜面,你以为呢?” “甄家永远是帝族的奴才。” 甄丙五体投地,声音低沉道:“老奴也永远是小姐的奴才!” “如果陈知安不说这句话,你本可以起来的!” 姬未央淡然道:“现在...继续跪着吧!” “是,老奴本该跪着!” ...... “侯爷,那娘们不像个好人。” 出了内宅后,黄小狗阴恻恻笑道:“不如我们把她绑了...” “你是看上人家那把椅子了吧!” 陈知安瞥了黄小狗一眼,多少有些无语。 家里大概是祖传的缺钱恐惧症,这些家伙看到值钱的玩意儿就双眼发光,挪不动脚! “嗬嗬,顺带的罢了,主要还是那娘们不是好人! 黄小狗狡辩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娘们的确不是个好人...” 陈知安想到姬未央身下那把椅子,不由得舔了舔唇。 他如今也算是富甲一方了,却也从没见过那么大块的元石。 敲碎了论个数的话,怎么也得有万八千枚元石! 一把椅子都这么壕,要是把她打劫了... “老板,姬未央恐怕不是帝族旁系!” 柳七见陈知安和黄小狗都开始流口水,轻咳一声提醒道:“她那枚簪子上蕴含了恐怖的威能,至少能抵大宗师一击。 黄前辈不在,咱们惹不起…” “这么奢侈?” 陈知安失望地叹了口气。 抹去嘴角的口水,幽幽道:“那就只能再等等了!” ...... 第155章 不知死活的纨绔 就在陈知安和黄小狗惦念姬未央的椅子时。 内宅也在谈论陈知安。 只见中年修士脸色淡漠道:“说一说陈知安的情况吧,帝子虽然不在乎,但我们做奴才的,不能不知道... 跪着说!” “是...” 甄丙恭敬道:“陈知安是陈阿蛮幼子,长安城声名狼藉的纨绔。 三年前他和一帮子狐朋狗友在白虎街强抢民女,一不小心抢了西伯侯府的李西宁郡主。 被震怒的皇帝打入天牢... 事后又莫名其妙被放了出来,还和郡主定了婚。 此后他开青楼。 以礼部执事郎的身份前往琅琊观礼,领流民入城,斩琅琊郡守! 率黑骑踏破御剑宗山门,又在长安领着青楼执事屠戮李氏的听风楼,灭礼部尚书满门、诛冯敬之九族! 短短三年时间,便成了朝野上下人人畏惧的陈留侯!” “世俗的权位不重要,权柄再重,于我姬家而言,也只是土鸡瓦狗而已!” 中年修士冷漠开口:“可知他师从何人?修行什么道藏?走的是剑道、武道、还是神道?” 甄丙额上霎时流下两道浊汗,沉默片刻后犹豫道:“在小姐道破他修为前,老奴了解到的消息,他是先天境...未有师承,也还没有定下道途...” “废物!” 中年修士随手挥出金色光掌砸向甄丙。 甄丙瞬间被拍出几丈。 鲜血和断齿四溅,身上的官袍也被狂暴气机搅碎,化为絮柳耷拉在身上! 哪怕如此。 他落地时都不敢抹去鲜血,只跪在地上不停叩头。 看起来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姬未央一言不发坐在凤椅上,目光幽深地看着远处,连半分都没余给磕头的甄丙。 许久后,她收回目光:“七奴,一个世俗的侯府,藏的再深也不过浅水塘里的王八罢了,不用过多关注,如果不知进退,踩死便是...” 言罢,她起身离去。 当她迈步而出时,氤氲之气散去。 三步之后,她便成了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丑陋女子:“只开一重天抢占先机而已,你在此主持洞天开启。 诸帝族嫡传未出。 凡俗这些人没资格觐见我。 东境巨野有我需要的东西,我会一路东行...无事勿扰!” “是!” 中年修士恭敬行礼,弯腰恭送她离开。 待她走远后。 中年修士又低头看着甄丙,冷漠道:“别以为我打你是在害你,陈知安离开前看似替你求情,实则是在你心底种下一根刺。 以小姐的性情。 当奴才心里有了刺,只会连人带刺一起抹了...” “奴才明白,多谢七爷仗义出手!” 甄丙跪在地上,脸上一片惶恐,恭敬道:“七爷,未央宫已建好,您是在郡府落坐还是去未央宫?” “去未央宫吧!” 中年修士负手走在前面,忽然回头道:“记住,未央宫里不能有男仆,如果已经有了,记得将他们净身,小姐看不得这世俗污秽的东西!” “...遵命!” 甄丙看着中年修士的背影,脸上闪过复杂情绪! 这中年修士如今叫姬七奴。 未净身前,是甄丙的七爷,也是甄家天赋最高,才情最高的七爷! 小时候还曾抱过甄丙。 那时候他意气风发,才智双绝。 百年前被召入帝宫后,便和甄氏再也没了瓜葛...... ...... 青楼在城东将军巷。 陈知安一行出了内宅后,拒绝了郡府门客的邀请,没有入住会馆。 准备前往青楼。 雍州青楼即将开业,时间就在十月初一,和帝族入世同一天。 这次开楼比较仓促,从听到帝族即将入世到筹备开楼,不过短短半个月而已。 就连选址都没有太过讲究,只重金买了一座旧宅。 是当初两任镇北大将军留下的。 虽是旧宅,却并不简陋,甚至算是极为奢华。 只是雍州权贵们嫌弃宅子风水不好,才一直空置下来! ...... 三人走了约莫半炷香后。 终于走到了青楼。 此时青楼牌匾还未挂好,大门紧闭。 三人站在院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柳七眉头微皱:“好像有人闹事...” 陈知安眉头微挑。 雍州不比别处,这次青楼开业柳七虽然没有出面,却让熟悉此地的江月离亲至。 以江月离的手段,哪怕没有打出青楼的旗号,也不至于被人打上门来才对... “进去看看吧!” 陈知安向天上一指,几人拔地而起,悄无声息掠上屋顶,向院子里看去。 入目处。 只见江月离手握一柄柳叶刀,正站在台阶和一个灰衣老者对峙。 那灰衣老者是个虚神境修行者。 身后跟着二十几个身着奴仆服饰的年轻人,竟清一色也都是修行者。 修为有高有低,最低者是炼气,最高的,是化虚境。 他们虽然身着奴装,但气质半点也不似奴仆,倒似锦衣玉食的纨绔... 看向江月离和她身后女弟子的目光中充满了赤裸裸的垂涎。 “江宗主,考虑好了么?” 灰衣老者讥讽地看着江月离,冷笑道:“虽然江宗主贵为一宗之主,但你该知道,老朽身后站着的是谁... 实话告诉你。 老朽来这座宅子之前。 亲眼目睹那位小侯爷跪在帝族使者面前低头做小。 别说你区区一个修行界的勾栏老鸨。 便是如今在江湖上一手遮天的青楼老板又如何?” ...... 围墙上。 陈知安嘴角微抽,目光幽幽地看着那老仆。 先前在郡守府好像还真见过这老东西,不过那时候他身上穿的不是这灰袍,而是官服! 好像还是位州同... 没想到自己去见了姬未央一面。 从他嘴里吐出来就他娘的成磕头了... 江月离听到这老者的话。 忽然笑了起来。 随着她这一笑。 虚空中忽然有翠绿柳叶在飘零,整座院子似乎瞬间变成了春园... “七哥,你对嫂子倒是舍得...” 陈知安看到飘零的柳叶,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柳七这假正经的家伙还说在醉客楼时只是叙旧。 只是叙旧江月离能有柳叶傍身? 这可是从柳七洞天内摘下来的。 陈知安想要摘一片泡茶喝都被拒绝了! 江月离居然有整整三十六片... 别看这柳叶如春。 实际上此时这座院子里处处杀机。 江月离的拈花刀已经出手! 这正是拈花刀的诡异之处,修为越高,杀机越弱。 等什么时候江月离能够把这三十六片柳叶杀机尽数隐去。 她就能跻身通玄! ...... 老仆看着这满园的柳叶,不但没看出江月离已经杀机暗藏,还以为江月离服软。 竟淫荡地笑了起来。 不知死活地伸手向她腰肢揽去:“都说合欢宗是修行界勾栏,而你江宗主则是勾栏头牌。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嘿嘿,这满园春色都快关不住了... 不枉老朽在使者面前替你求情!” 陈知安怜悯地看着老仆。 这愚蠢如猪的白痴,已有了取死之道... 果然。 就在老仆手掌将落时。 柳七眉头微皱,一座青楼从天而降。 连同老仆在内,所有仆人都被拘在了青楼之中。 柳树上枝条摇弋不止,将他们的元气吞噬。 不过片刻那二十几个仆人便化作了枯骨... 而那老仆则被青楼压跪在地,手掌齐根断裂。 凄厉哀嚎起来。 这群人,连入座听曲的资格都没有... 陈知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好的低调做人。 看来这次又要惹祸了! 第156章 老纨绔甄牛 “老东西,我记得你是叫甄牛是吧?” 陈知安跳下围墙幽幽开口。 看到他和柳七,江月离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挥手散去柳叶嫣然笑道:“见过老板!” 见自家宗主叫这年轻人老板。 江月离身后的女弟子们眉眼弯弯,也齐声道:“见过老板...” 她们都是江月离的亲信。 这次奉命前来雍州筹备青楼,原本隐隐有些猜测。 只是不敢相信。 毕竟那陈留侯是何等遮奢人物。 怎么会和自家这声名狼藉的宗门扯上关系... 此时看见这身穿官袍的年轻人,又看见其身后青衫落拓的柳先生。 立刻明了白日梦或许成了真。 被叫做修行界勾栏的合欢宗,终于有了靠山。 心里的惶恐顿时散去,偷偷打量起这位传说中的老板... ...... 陈知安朝她们笑了笑。 捡起一把椅子坐下,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仆幽幽道:“你说...亲眼看到本侯跪在帝族使者面前?” “陈留侯...” 老仆脸色煞白,顾不得正滋滋冒血的手臂,头如捣蒜凄声道:“侯爷饶命,小的不知道这是您的青楼啊!” 老仆叫甄牛。 甄丙的堂哥,虚神境修为。 因为脑子不太好,在雍州横行无忌,虽然修为不错,却并不受重用。 但因为某些缘故。 甄家家主又对他无可奈何。 这次为帝族小姐修建行宫。 以他堂堂虚神境修为,又是雍州州同,却只捞到一个闲差,心里一直憋着团火。 先前在郡守府帝族小姐召见时。 甄丙没让他一同前去。 又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于是纠结着甄家一帮子纨绔出去寻开心。 路过将军巷时,恰好撞见了江月离。 顿时惊为天人。 问了身边狗腿才知道原来是合欢宗宗主。 修行界有名的勾栏老鸨。 掂量自身的背景和对方的身份后。 他一下子色胆横生。 闯入将军府想要行那嘿咻之事... 不料江月离非但不愿,甚至还敢反抗。 他脑瓜子一转。 看见院子里的布局,立刻明白这合欢宗宗主应该是要开勾栏。 于是打着帝族的名号威胁。 直言未央宫方圆十里之内,不允许有勾栏出现。 未央宫和这座将军府,恰好十里! 为了让江月离乖乖听话,他甚至还踩着陈知安的名头恐吓。 谁曾想,这破院子竟真是陈知安的青楼... ...... 他虽然是甄氏族人,背靠甄氏和帝族。 但陈知安是谁? 那是当朝权力最大的纨绔啊! 真惹了他,自己这身皮怕是护不住自己。 哪怕事后他爹杀了陈知安替他报仇,自己人头已经落地,又有什么用? 见陈知安一言不发。 甄牛凄声道:“陈留侯...未央宫主人说十里之内不能有污秽存在。 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虽然有错,但错不至死啊!”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的确错不至死!” 陈知安笑了笑,随即幽幽道:“只是你把狗爪子伸向江月离,生死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陈知安,你不能杀我!” 眼见陈知安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甄牛色历任苒道:“我在帝族有人,又是甄氏嫡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哦?.” 陈知安笑道:“这就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话落。 只见柳七铺开的洞天内,条条柳枝如灵蛇将甄牛缠绕,元气吞吐,不多时便将其吞噬,只剩下一个头颅! 陈知安拎起甄牛的头颅。 心神粒子入侵其识海,开始翻检记忆! 不久后。 他一脸嫌弃地将甄牛的人头丢向那株柳树。 这蠢货... 果然死的不冤。 脑子里除了女人,就没装别的... 在这厮枯燥且乏味的短暂人生中,除了穿开裆裤那几年,不是在抢女人就是在抢女人的路上。 而且颇有魏武遗风。 是个比陈知安还坏的老纨绔! 这些年不知道搞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这次领着这些后辈上街。 原本的目的地并不不是这将军府,而是将军巷深处的豆腐铺。 只是恰好撞见了江月离,才折戬沉沙在此。 离谱的是。 这狗腿居然是那姬七奴的亲儿子,最伟大的梦想,是扑倒姬未央... 为此他甚至自作主张做了未央宫的奴仆。 想要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先前他没有说自己的身份... 或许是有难言之隐。 这一刻。 陈知安甚至有些后悔杀了他。 如果让他入驻未央宫。 甄家恐怕都不需要自己祸祸,直接就能叫姬未央随手给抹了! 现在杀了这蠢牛。 倒是凭白让甄家躲过一劫... ...... “老板,抱歉!” 江月离见陈知安眉头微皱,以为他在担忧帝族的报复,歉疚道:“属下不该出门...给老板惹了麻烦!” “不用多想,和你没关系...” 陈知安笑了笑:“江姐姐是青楼中人,如果眼睁睁看你受辱而无动于衷,我还开什么青楼? 别说今日向你伸手的只是个奴仆。 便是帝族帝子。 咱们七哥也得给他埋咯...” 江月离幽怨地刮了柳七一眼。 柳七喜欢她。 从两人在宁州第一次认识时她就知道! 只是这榆木脑袋。 哪怕如今柳白朴的名声响彻大唐... 在自己面前却依旧老实的像个白痴。 自己衣服都脱了,他居然坐在床边抚了一夜的琴... 柳七没敢看她。 只是传音入密道:“老板,今日之后我们渗透雍州的计划可能不得不延后了。 砖窑署、慈幼局、科举、蒙学堂... 我们借青楼叩开的门,恐怕要被甄氏关上!” “不止如此...” 陈知安也传音道:“这老纨绔是姬七奴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 饶是以柳七的沉稳,也被这消息震惊了一下,嘴角微抽道:“想不到...咱们会因为这种白痴和帝族对上,抱歉...” “虽然有点离谱,但事情就是这么巧!” 陈知安笑道:“不过无所谓,你也用不着抱歉,就算你不出手,我也会出手。 那娘们来者不善,先前甚至向我露了杀机。 虽然转瞬即逝。 但和帝族结仇是迟早的事。 好在这次帝族入世除了姬未央外其余都是奴仆。 姬七奴那洞天境后期的修为就已经是最高的了! 十月初一观礼后,咱们继续北上。 姬七奴要真敢动手,埋了就是...” 第157章 区区三两寸的事 未央宫。 姬七奴站在白玉王座旁看着大殿内跪着的奴仆,声音冷漠道:“都净身了吗?” “回七爷...都净身了。” 大殿下,甄丙脸色复杂地看着这些熟悉面孔。 心底闪过一丝愧疚。 他们都是甄家的人。 而且不全是旁系... 跪在最前面的那个,甚至是他的儿子。 他们怀着对帝族的敬畏迈入未央宫,是侍奉帝女,听候帝女差遣而来。 为了一个入宫的名额、 甚至在家族内部有过一场激烈斗争。 能跪在这里的人。 无一不是天才! 毫不夸张地说,他们代表着甄家的未来。 可他们刚入未央宫,还没看见帝女,便被姬七奴割了... 甄丙甚至没来得及通知自己的儿子逃走。 最要命的是。 帝女拍拍屁股走了。 或许永远也不会再入住这座未央宫... 为了这么一座空荡荡的宫殿。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可能。 甄氏,亲手葬送了未来... “七爷...” 沉默半响,甄丙缓缓跪下,声音低沉道:“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先告辞了,奴才肮脏之躯,不敢玷污帝女行宫...” “你心中有怨?” 姬七奴目光冰冷地看向甄丙,漠然道:“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帝族的奴仆,甄家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是帝族的奴仆! 如果你不拔掉心中的刺。 本座只好替你拔下...” “奴才明白!” 甄丙低沉道:“奴才告辞!” “别做蠢事,让大哥来见我...” 姬七奴挥手让甄丙和一干奴仆退下。 正准备拾阶而上,忽然脸色微变,从储物戒内掏出一盏魂灯。 此时那魂灯内本该燃起的魂火,熄灭了... 姬七奴抬头向未央宫外望去。 本就淡漠的眸子霎时间变得冷若冰霜。 须臾。 他将魂灯收回须弥戒,冷漠道:“让甄大年来见本座,立刻,马上!” “是,七爷...” 正跪着离去的甄丙脸上闪过诧异,起身飞快离开未央宫。 “陈知安...” 人群散尽后。 姬七奴脸上的冷漠缓缓褪去。 捧着魂灯凄声笑了起来,就像一头孤魂野鬼... 甄丙出了未央宫后登上辇车,让仆从起驾,而他则双眸微闭,阴神瞬间出游... 路过将军府时,他阴神微驻,低头看了一眼。 似乎是感知到他的注视。 院子里三道目光同时抬头看来。 甄丙微微躬身。 消失在虚空中! 不多时他便出现在城西的甄家府邸,进入养生殿。 此时养生殿内,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盘膝而坐。 见他阴神出游神色慌张。 眉头微皱道:“出了何事,竟如此失态?” “父亲,甄牛死了!” 甄丙满脸惶恐道:“可能是陈留侯杀的,七爷让您去未央宫见他!” “什么?” 老人脸色微变,起身就要离开,就在他脚步即将迈出门时,忽又回头看着甄丙,冷冽道:“你做的?” “父亲,我哪敢...” 甄丙低头懦懦道:“您知道儿子的,儿子没这个胆量!” “最好没有!” 老人轻哼一声后。 如同一道箭矢向雍州城中央的未央宫掠去。 养生殿里。 甄丙佝偻的身躯缓缓挺直,面无表情道:“父亲...您或许不知道,我哪怕什么也不做,只要那白痴看到了江月离,都会死的...” ...... “郡守大人...” 一个脸色苍白的奴仆从黑暗中走出。 遮住门外洒进的阳光,苍白脸庞上泛起病态的红:“只有在狂风暴雨中生长的花朵,才能结出自由的果实! 帝族已经腐朽了。 他们看似强大,实则只是在先祖余荫下寄生的蛆虫罢了。 真正的强者,从不会躲在洞天里守着往日余晖自欺欺人...” “老夫不需要你替我下决心!” 甄丙负手离开,淡然道:“告诉你身后的人,老夫已经如约挑起了战火,希望他不要让老夫失望! 否则我只好和陈留侯结盟。 想来陈留侯应该会对你身后的人会比较感兴趣...” “郡守大人,您何时见主上败过?” 那奴仆脸上浮起诡异笑容:“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陈知安现在楼起的越高。 他摔下来时便会越重。 咻.......... 砰! 哈哈...” “疯子!” 甄丙向养生殿外走去。 身子微微佝偻,脸上又挂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而青年,也如同一道影子般遁入了黑暗之中。 ..... 未央宫。 姬七奴冷漠看着站在殿内的甄家家主:“大哥,你说过,要替我护住唯一的血脉!” “老七...” 甄家家主脸色尴尬道:“我没想到这种时候阿牛还能去惹事...” “惹事?你说阿牛惹事?” 姬七奴声音尖锐,阴冷道:“他是我姬七奴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在雍州被人杀了,你身为雍州执掌,你说他惹事?” “对不起!” 甄家家主看着陷入暴怒的姬七奴,叹气道:“事已至此,你看家族里你看好谁,为兄把他过继给你...” “不用了,如今本座姓姬!” 姬七奴双眸缓缓闭上。 许久后,他冷声道:“召那些世家入宫...杀陈知安!” “杀陈知安?” 甄家家主脸色微变,沉声道:“陈阿蛮、黄老狗、陈留甲的怒火,谁来抵挡? 帝族会为你出手?” “帝族不会为我出手...” 姬七奴冷漠看着甄家家主:“但帝族,会为至高无上的荣誉出手,而我,现在帝族是在俗世的代言人!” “好......” 甄家家主缓缓点头。 挥手召来一个奴仆,吩咐道:“让你爹来见我!” 那奴仆脸色惨淡地应了一声。 忍不住凄声道:“爷爷,我被割了,下面没啦!” “什么?” 甄家家主脸色瞬变。 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奴仆,见他两股颤颤,又抬头看着姬七奴震惊问道:“老七,你疯了?” “大哥,你不会这么天真吧?” 姬七奴一脸冷漠道:“想要在帝女面前得到差遣,不付出点微不足道的代价怎么可能? 区区三两寸的事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这...” 甄家家主无言以对。 因为这些话,当年正是他向老七说过的。 只是情况不同,当初老七是前往帝族侍候姬道元。 可现在... 这未央宫只是一座行宫而已,帝女或许都不会入住的落脚之地。 何至于此? 盯着姬七奴看了半响。 甄家家主忽然一脚向那奴仆踹去:“废物,你和你爹都是废物,为了家族,牺牲区区三两寸算什么? 滚出去!” 第158章 未央宫召见 撵走奴仆后。 甄家家主抬头看着姬七奴问道:“老七,你还当自己是甄家人么?” “是不是甄家人重要么...” 姬七奴漠然道:“甄家跪了万万年,如今的一切都是帝族赏赐的,除了继续跪着,还有别的选择?” “这…” 甄家家主叹了一口气。 久久不能言语。 他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反抗的实力。 哪怕是眼前的老七。 当他名字前冠上一个‘姬’时,自己也只有跪下磕头的份儿! 沉默半晌。 甄家家主沙哑道:“七爷,老朽求您,陈知安死后,请您念在往日情分上,保甄家香火不断...” “我会的...” ...... 是夜! 未央宫灯火通明。 前来雍州观礼帝族入世的江湖宗门和世家门阀涌入未央宫。 他们拎着重礼,都想趁着洞天未开前,先拜个码头。 帝族姬氏传承古老,洞天万万年不坠。 想来奇珍异宝、神药道藏无数、哪怕是从指缝中漏出一丁点儿,也足够他们吃饱喝足... 再有姬家已经近万年未入凡俗。 便是五百年前准帝跨越天下,朱轻候一剑开天时,也未曾降世! 如今却忽然宣布开启洞天,人们都猜测必有大事发生。 或许是传说中的大世之争即将来临,有人要踩着尸山血海登临绝巅成帝... 如果能够抢占先机追随未来的大帝。 即便是禁区异族叩关,也有一线生机。 所以当甄氏忽然宣布未央宫是帝女姬未央行宫时。 这雍州城内。 几乎所有势力都向未央宫递上了拜帖! 当然。 未央宫哪怕只是一座行宫。 也不是谁都能迈入的,甄氏家主站在门口亲自接客。 能觐见帝族使者的要么是世家门阀的家主,要么是一宗之主。 或者是六十岁内跻身虚神境的天才、通玄境以上的修行者... ...... 亥时将至。 距未央宫开启已经过去了大半日,未央宫的主人却一直没有现身。 最早一批进入未央宫的人,已经在大殿枯坐了六个时辰。 就在人们纷纷交头接耳打听到究竟怎么回事时。 大殿忽然吱呀一声关上。 黑暗中,一道金光铺在虚空,身穿金色铠甲,背负金色长剑的姬七奴踏着金色大道走来。 甄氏家主和十二位族老身着墨色战甲亦步亦趋跟随其左右! 见到这一幕。 提前收到消息的人目中闪过精光。 少部分人脸上却露出茫然。 不明白为什么帝族使者和甄氏要身披战甲。 “诸位,本座姬七奴,姬氏排行第七的奴仆...” 金光铺就的大道散去,姬七奴站在玉座前,目光扫过大殿,淡漠道:“未央宫主人游历江湖,目前未央宫由本座代管!” “见过七爷...” 大殿内,近百人低头行礼。 他们之中很多人都知道今夜未央宫允许他们前来觐见,是因为什么。 有人甚至是接到消息后阴神远游而至。 为的就是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比如此时站在最前面的老者。 是宁州宁晋阳,宁氏太上家主! 洞天境圆满宗师。 宁州最强者,如今世家门阀清君侧的领袖! 宁氏执掌宁州无数年,家族庞大,根深蒂固。 三郡官员几乎都和宁氏沾亲带故。 甚至暗中把控了一座宗门。 可以说在宁州一手遮天都不为过... 但是现在宁氏很慌! 因为他们伸入长安城的手。 被秦魏先斩了。 刑部、吏部、兵马司,被连根拔起。 更揪心的是。 宁州西边,便是荆州。 反王李承安在宁州边境陈兵六十余万,旌旗招展,烽火狼烟肆掠! 随时可能挥军东进。 宁州别的小家族可以投降,舍弃掉一些利益或许可以断尾求生。 可宁氏不行。 他们在宁州经营近万年,宁州近三分之一的产业、土地、全是宁氏私产,奴仆数以十万计。 他们没办法舍弃。 舍弃了也宁氏也就完了。 当他们手里没有力量时。 这些年因为血腥掠夺而得罪的士族和早已红了眼的贱民,会一拥而上将宁氏撕成碎片! 所以哪怕明知不敌。 宁氏也不得不抵御反王大军。 让宁晋阳无奈的是,边境告急的奏折连上了近百道,全都石沉大海。 三个奸贼祸乱朝纲,挟天子以令诸侯,指鹿为马! 非但不愿意派兵平乱,反而下旨申饬,说他妖言惑众… 也就是从那时起。 宁晋阳才彻底明白,长安已经靠不住了。 当年夺天下时将整个宁州许给他的李氏也已经靠不住了! 他甚至怀疑。 武德和陈阿蛮的矛盾,是不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为的就是坑杀世家。 不然为什么他们喊打喊杀了这么多年,只见世家门阀人头滚滚,死了一茬又一茬。 他们却还没开打... 好在其余诸郡的世家门阀也终于嗅到了危机,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派兵遣将集结宁州,与反王李承安对峙! …… 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宁晋阳不会错过。 只要陈知安一死,陈留侯府和姬氏的矛盾便会不可逆转。 甚至极有可能被姬氏灭族。 虽然姬氏已经上万年没有降临人间。 但他们终究是帝族。 底蕴深不可测。 他不信陈阿蛮能够和帝族扳手腕...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是。 姬七奴,有没有资格让帝族出手... 而这个问题。 在来这座未央宫之前,徐州沈侯爷、济州孔时、东州汤元帅、藏州菩提佛、明州大明王... 五位洞天境宗师。 已经在宁州帅营达成一致。 如果姬七奴杀不死陈知安,便让陈知安杀死姬七奴... 他们两人之中。 必须要有一个人死! ...... 就在宁晋阳心中默默盘算着怎么把事情闹大时。 站在玉座前的姬七奴一脸平静道:“今日...本座的儿子死了...” “什么?” 大殿内哗然一片。 有不明真相的修行者惊呼道:“谁敢杀帝族的人?” “七爷,您说,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狂徒竟敢杀您的儿子! 老夫李铁肩灭他九族!” 人群中,一个身高九尺凶神恶煞的修行者拍着胸口喝道,一脸的义愤填膺。 此人是通玄境小宗师。 雍州道义盟盟主李铁肩,虽然长得凶神恶煞,却是正派人士。 以铁肩当道义,义薄云天著称于世。 手底下有九位虚神境兄弟,个个都是了不起的大修士。 在雍州惩奸除恶,名声很好。 每次匪寇作乱,道义盟都是一马当先,杀匪无数,为雍州一方安宁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而他真正的身份。 是雍州七十二路山贼的匪首。 剿匪真正的收益,从来就不是贼赃,而是雍州百姓们筹集的悬赏。 道义盟出城砍头,砍的也不是山贼,而是贱民。 拎着贱民们的头颅回城后。 世家门阀的钱如数奉还,泥腿子和商贩的钱三七分账! 靠着这个。 他们越做越大,名声也越来越响! 雍州一州之地,贱民三千多万,他们挨着吃过去,能吃很多年... 所以眼见居然有人敢杀主子的主子的儿子。 他立刻就跳了出来,想要表忠心! 随着李铁肩话音落下。 满殿的附和声响起。 不明真相的人皆是满脸愤慨,比姬七奴还要激动,仿佛死的是他们的儿子… “杀我儿者,是大唐陈留侯,陈知安!” 姬七奴道:“他此时就在将军巷,你们谁去斩下他的头颅?” 此言一出。 大殿又是倏然一静,就连胸脯拍的最响的李铁肩都霎时息了声。 他可以替帝族杀人。 哪怕帝族要他杀死自己的手足兄弟,他眼睛都不会眨一眼。 只会恨自己兄弟不够多,杀的太少,显得不够心诚。 但如果杀的是陈知安。 他没有这个勇气。 毕竟那是大唐背景最深的纨绔、二十岁就已经权倾朝野的陈留侯。 最主要的是。 让他杀人的,不是帝族,只是一个帝族奴仆... 第159章 未央宫誓师 “怎么,你们不愿?” 姬七奴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他是帝族的人。 哪怕只是帝族的奴仆。 但身份之高贵也不是俗世这群所谓的权贵能够比拟的。 他本以为自己金口一开。 这些想要巴结自己的人会争先恐后涌入将军巷将陈知安砍成碎片。 没想到这些废物听到陈知安的名字,竟似乎恐惧起来! 他很难理解这种恐惧。 区区俗世一个侯爵而已。 哪怕再强, 和帝族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七爷,陈知安抬手可杀,只是陈知安身后站着一尊大宗师。 还有深不可测的陈阿蛮。 我等想要杀死陈知安,就要做好迎接陈阿蛮怒火的准备! 还有如今陈兵百万于宁州边境的反王李承安! 他是陈知安挚友。 如果陈知安死于我等之手。 恐怕反王立即就要挥军东进,屠戮百姓,生灵涂炭,我等不忍啊!” 宁晋阳躬身行礼,一脸真挚道:“当然,如果帝族出手。 陈留侯和反王李承安的威胁。 就无足轻重了...” “宁公此言有理。” 大殿内,早已是一条绳上蚂蚱的世家家主们纷纷附和道:“七爷,只要帝族出手,我们马上杀入将军巷,把陈知安的人头给您带回来。” …… 帝族会为自己出手么。 不会! 姬七奴知道不会。 对于帝族来说,死一个奴仆和死一个蝼蚁区别不大! 更何况死的还是奴仆的儿子。 但帝族会为了尊严,会为了荣誉而出手! 杀了陈知安后。 只要自己抽身返回帝族。 哪怕陈阿蛮再凶残,也不敢闯入帝族九重天复仇,更不敢破坏十月初一时帝族入世的盛典。 至于这些俗世的废物... 死不死的关我姬七奴何事? 念及至此。 他目光扫过大殿,在宁晋阳身上短暂停留,淡漠道:“诸位应该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垂怜,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机遇! 帝族陆续回归,大争之世将临,必然伴随着腥风血雨,天才夭折。 诸位想要在乱世求活,想要入帝族门庭。 却连半点风险都不愿意承担,瞻前顾后… 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帝族出手与否。 本座无法左右,更不敢代帝族做决定! 但未央帝女离开前曾说过。 一座俗世的侯府而已,藏的再深,也不过浅水滩的王八罢了。 陈留侯府如果不知进退,踩死便是... 陈知安的人头,本座会亲自砍下! 至于陈留侯府的报复... 陈知安死后。 诸位尽可入未央宫避难。 陈阿蛮再嚣张,还敢冲撞帝族行宫不成? 另外... 事成之后,本座赐元石五万枚、返真道藏三部,圣级道藏一卷、死人花一株,论功行赏!” “七爷...此言当真?” 姬七奴这话一出,整座未央宫都亮起了贪婪的目光。 就连坐拥宁州的宁晋阳都忍不住开口。 元石无所谓,宁府堆砌如山。 返真境道藏也无所谓,宁氏不缺。 可圣级道藏,就连他都没有。 最逆天的是死人花。 那可是传说中的圣药,即便是气海枯萎洞天破碎都可以逆转,是能够续命百年的圣药! 活得越久越不想死。 宁晋阳已经活了一千两百多年。 早些年随李氏打天下时又受过重伤,洞天受损。 眼见没多少年活头了。 如果能够得到圣药,修补洞天后,他甚至有那么一缕微弱可能返璞归真,跻身大宗师境。 “本座没有骗你们的必要!” 姬七奴见大殿内近百位修行者的贪念都被勾起,淡漠道:“对于你们来说,这些东西或许珍贵无比,可对本座来说,不过寻常之物罢了! 本座虽然只是奴仆。 但终究是帝族的奴仆! 只要你们随本座杀死陈知安,这些都是你们的。 而且,本座还会向帝女引荐诸位!” “哈哈...” 李铁肩豪迈大笑起来:“七爷,俺早看陈知安那废物不顺眼了,您说怎么搞!” “七爷,您下令吧!” 大殿内,所有修行者都狂热地叫了起来。 富贵险中求! 大争之世将到,能够追随最古老的帝族抢占先机,又有如此多的赏赐唾手可得。 一个陈知安而已,似乎也并不是不能杀... …… 姬七奴缓缓拔出负在身后的黄金剑:“诸位,本座向来有仇当天报,子时钟声响起那一刻,便是我等杀入将军巷之时。” “七爷...” 听到姬七奴似乎想用这群乌合之众去杀陈知安,而且今夜就动手。 宁晋阳脸色微黑,赶紧提醒道:“七爷,那陈知安虽然只是个先天境的废物。 可他身后跟着洞天境圆满的宗师黄执刀,还有通玄境小宗师柳七,三百六十骑陈留甲,防卫森严! 只凭咱们... 恐怕非但杀不了陈知安,反而要给他送人头啊!” "宁公,你岂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李铁肩向姬七奴抱了抱拳以示尊敬,复又冷笑道:“七爷是洞天境、甄爷也是洞天境、宁公也是洞天境、足足三尊洞天,难道比不上一个黄小狗? 再加上咱们二十位通玄境小宗师,难道还杀不了一个柳七? 至于陈留甲。 在座的各位都是虚神境以上的修行者,而且背景深厚,都不是孤家寡人,手底下精兵强将若干。 如此力量还杀不了区区三百六十骑陈留甲? 今夜不动手。 宁公莫非是想等大宗师到了才动手? 还是说... 宁公貌似忠良。 实际上是陈知安那奸贼打入我们内部的卧底?” “竖子,不足以谋!” 宁晋阳目光冰冷地看向李铁肩。 他很难理解这么愚蠢的人为什么活到现在还没死。 而且还成了名声在外的正义盟盟主... …… 黄小狗虽然和他都是洞天境圆满。 但宁晋阳知道,自己在黄小狗手底下撑不过半炷香。 其洞天铺开时那柄杀意无匹的长刀。 他只远远看过一眼, 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这半年来那些死在黄小狗手里的洞天境宗师们,也用生命替后来人证明了一件事。 洞天境内... 黄小狗无敌! 对于这样的狠人来说。 别说三位洞天,就算再加三位,能在他手底下讨到活命都算是了不得的成就了! 至于柳七。 谁不知道柳白朴的英名? 以剑为媒,以青楼为介,道种自成天地,契合大道。 跻身通玄境时天降异象,得上古圣人赐福... 如今甚至能铺开青楼洞天,通玄境内,谁敢和他为敌? 陈留甲就更不用说了。 陈留甲黑骑,哪怕是最普通的骑士都是化虚境修行者,小队统领更至少是虚神境,组成战阵后可战通玄。 如此铁骑,纵观大唐所有宗门世家的精锐骑兵,谁敢言不败? 可这白痴一样的蠢货。 竟敢说区区... 最主要的是。 雍州离长安不过四万里,以大宗师的修为,至多不过半刻钟就能凭空虚渡而至... 如果不能瞬杀陈知安,便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姬七奴是帝族奴仆,或许可以保住性命,但自己,一定会死... 宁晋阳不想死,但也不怕死。 当他出现在这里时,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为了家族传承,他可以死。 但他不能死的没有价值。 他不想一场厮杀下来。 陈知安和姬七奴都安然无恙,甚至握手言。 而自己, 却要和这群白痴一起,成为见证他们友谊的枉死鬼... 第160章 长安夜话 “宁先生,不要动怒!” 姬七奴看了宁晋阳一眼,淡漠道:“本座见识过黄小狗的刀。 虽强却也不至于无敌! 帝族内比他强的洞天境宗师,至少有一手之数。” 说着,他还剑入鞘。 一道金色长鞭出现在手中:“此为姬族惩戒奴仆的准圣兵,本座手持准圣兵,镇杀黄小狗不在话下!” “原来七爷手握圣兵,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宁晋阳见姬七奴居然有这种杀器,脸色稍缓,沉默片刻后又道:“七爷可有对付大宗师的手段? 陈知安死后,陈阿蛮恐怕会发狂。” “若是黄老狗敢出手,自会有人将他镇杀。” 姬七奴负手道:“本座在帝族也是有些私交的,排行第三的姬三奴,是本座至交好友。 只是三哥不屑于对大宗师境以下的人出手。 不然本座何至于和你们废话! 自己就出手斩他了。” 听到姬七奴还有后手,宁晋阳脸上的担忧散去,躬身道:“七爷,老朽阴神远游而至,济州孔氏太上家主孔时,已经背负老朽的肉身前来。 此战,老朽必全力以赴,为七爷砍下陈知安的人头!” “宁老先生有心,本座不会忘记你们今日之付出的!” 姬七奴扯起脸皮笑了起来,心底却阴翳无比... 他其实更想在十月初一动手。 届时洞天铺开,七奴同出。 足以镇杀世间任何势力... 可是当他请示姬三奴时,却被狠狠教训了一顿,至今身上还背负着鞭痕。 帝族入世。 哪怕只是一重天降临。 也不是姬七奴能够利用的,他们可以出手,但绝不能被人利用。 姬三奴告诉他。 想要他们出手,除非死的是姬七奴,而不是什么猪猡一样的甄牛... ...... “今晚未央宫很热闹啊!” 将军巷青楼,陈知安抬头看着中央城那恢弘的未央宫笑道:“姬七奴敞开宫殿,恐怕要对我动手了!” “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 柳七幽幽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谁能想到因为一个甄牛。 那群本来已经死心的世家门阀又看到了曙光。 以他们现在的处境来看。 恐怕今夜你和姬七奴,必须得死一个了!” “姬七奴不足为惧。” 陈知安笑道:“姬七奴身后的帝族才是叫人头疼的存在,他们超脱大荒天下,没人知道藏有什么样的底蕴。 陈阿蛮说他们或许有无缺帝兵,可斩圣人。” “既如此,老板如此有底气,是觉姬七奴没资格让帝族出手?” 柳七眉头微皱,沉声道:“姬七奴敢擅作主张出手杀你,恐怕在帝族也有倚仗,而且他虽然只是一介奴仆,可终究是帝族的人。 他死不死帝族或许不会在乎。 但如果我们敢杀死姬七奴,便是对帝族威严的挑衅。 恐怕会降下雷霆之怒。 杀鸡儆猴!” “老七,帝族比起道门如何?” 陈知安看着柳七问道。 柳七微微一怔,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会忽然提及道门,沉吟片刻后才道:“姬氏虽然传承五十万年之久,但论古老和过去的辉煌,还是不能和道门相提并论的。 道门传承至今,远不止出过一尊准帝。 甚至出过大帝! 最主要的是,传说道祖并未陨落。 而是破开天地去了仙界。 摆脱了岁月长河,永生不死... 我不知道帝族有没有圣境强者,但道门内,至少是有一尊圣人的。” “那就没事儿了!” 陈知安笑道:“老七啊,你永远也不知道,咱们抱了一条何等粗壮的大腿,同境争锋或许帝族还有一线机会杀我。 但以大欺小... 谁来都不行!” “老侯爷这么猛?” 柳七脸色微变,想到西伯侯府莫名消失的赵无极,震惊道:“莫非老侯爷已经跻身了圣境,手里还有帝兵?” “...或许吧!” 陈知安点头道:“总归一会儿你尽管大开杀戒。 可惜姬七奴这白痴都不知道再等等。 时间这么仓促... 除了雍州之地,其余地方的世家们哪里赶得过来送死?” ...... 长安城,陈留侯府! 陈阿蛮在舞文弄墨一段时间后。 终于认清自己只是个粗鄙莽夫的事实。 没再出去浪,近来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宅子里守着兰花。 兰花现在已经开了第四瓣。 随着花瓣绽开,那株兰花渐渐变得虚幻起来。 花瓣周遭,更是浮现出四道扭曲的裂痕,仿佛置身于另一座天地... 透过裂痕。 甚至能看到那座天地内悬崖的轮廓。 悬崖之上。 静静竖着一座石棺。 石棺前,也有一株兰花正缓缓绽开。 有风拂过时。 兰花在悬崖边摇曳生辉... 陈阿蛮在兰花前看了许久,忽然开口笑道:“知白,圣墟快开了!” 藏书楼里。 陈知白透过窗户看向那株兰花,温和道:“家里我会看着,等弟弟妹妹们大后,我会让他们来找您和母亲的...” “你呢...” 陈阿蛮抬头看着藏书楼,问道:“知白,你也会来吗?” 陈知白握书的手微颤。 没有说话。 陈阿蛮眼里的光暗淡下来。 沉默许久后。 他勉强笑道:“从小你就懂事,别的孩子都在玩泥巴,就你一个人孤零零待在藏书楼。 我甚至没见你哭过。 唯一一次,是你娘洞天破碎。 你哭完后,领着我去了圣墟,将你娘安葬在帝崖上。 自那之后。 你便再也没出过长安... 我不知道你在害怕谁。 本以为成圣后便可以帮你。 可成圣后。 发现还是无能为力。 甚至, 我连敌人在哪里都看不见...” 说到这里。 陈阿蛮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须臾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准圣不行,我便成圣人,如果圣人再不行,我便成帝! 总有一天。 我要站在你身前。 让那些欺负你的猪猡们知道。 陈知白,也是有老子的!” “父亲...” 陈知白眼角温润,低声道:“不必如此,你和母亲去仙武天下找爷爷玩吧,我在等能和我并肩而行的人!” 陈阿蛮微微一怔。 正感动中。 忽然反应过来,脸色微黑... 陈知白这兔崽子,是看不起他老子吧? 老子十二岁和陈二牛入圣墟抢仙女儿。 三百多岁跻身准圣。 纵观历史长河,还没几个能有老子猛的。 居然被这兔崽子嫌弃了? “父亲,你别误会...” 陈知白笑了起来,转移话题道:“知安又惹祸了,您得盯着点!” 陈阿蛮目光眺望北境。 脸色又黑了几分。 怒气冲冲道:“那坑爹玩意儿,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 整日给他老子惹事儿。” ....... 第161章 两千陈留黑骑 等待的时间很难捱。 陈知安在将军巷吃着火锅唱着歌,等了许久,那未央宫里的家伙们却始终没来。 闲来无事。 和几人聊起了家常。 只见他扯开官袍,挽起袖子感慨道:“咱们这家啊,没我迟早得散!” 黄小狗习惯性地阴恻恻一笑。 柳七轻咳一声,没说话。 只有江月离懵懵懂懂附和道:“老板真厉害...” 陈知安诧异地看了江月离一眼,笑道:“七嫂,这青楼上下,我打小就看你最有前途,说话最好听... ” 江月离茫然地啊了一声。 不明白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 在她看来,老板当然是顶顶厉害的,年纪轻轻就成了陈留侯不说,还有遍布大唐诸郡的青楼。 最主要的是,他还是自家男人的老板... 正想开口。 柳七轻咳一声,拽过她低声道:“老板家里情况特殊...别说了,再说他该郁郁了!” 陈知安脸色微黑。 准备叫柳七知道什么叫做老板不可辱。 黄小狗阴恻恻笑道:“侯爷,钟声响了,未央宫门开了!” 陈知安抬头望去。 只见虚空中有金光铺成一条道路。 身披金色甲胄、背负黄金长剑,手握金色长鞭的姬七奴踩着金光,如同神祇踏来! 在其身后。 乌泱泱一片修行者踏空而行。 每一个都是化虚境以上修为,一眼竟看不到尽头... 看着这一幕。 陈知安眉头微挑,问道:“血魔刃融了吗?” “融了!” 黄小狗抽出负在身后的陌刀,阴恻恻笑道:“同出一源,已是准圣兵!” “黑骑入城了吗?” 陈知安又问道。 黄小狗道:“一直在城中!” “那还在等什么?” 陈知安再问道。 “在等您下令!” 黄小狗阴恻恻笑道:“您才是黑骑的主人!” “那么...” 陈知安从怀里掏出一枚穿云箭,轻轻一拔:“那么...碾碎他们吧!” “轰!” 星河夜幕下。 一道璀璨光芒在将军巷青楼上空炸开。 雍州郡城四处。 有书生褪去身上的青衫,有游侠儿轻拍马背,有乞丐丢掉手里的破碗,有马倌儿掀开栅栏... 他们走入黑暗。 当他们再出现时。 身上再也找不到过去的影子。 他们披甲执锐,骑着战马,背负陌刀向将军巷走去。 如同溪流入海。 不过片刻便汇聚成一道黑色洪流... 当他们出现在将军巷时。 整座巷子。 都被被黑色潮水淹没。 他们肃穆站在将军巷等待命令。 就连战马都寂静无声, 一种恐怖压抑的气息散发开来。 ...... 陈知安推门而出。 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两千黑骑。 “诸将士,我是陈知安,我来了!” 话音落下。 整整两千骑黑甲同时抽刀,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云霄:“候!” 陈知安继续道:“今夜,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也是你们和世人第一次见面。 老家伙们已经老了,他们退居二线了。 从此以后。 甲不过百,过百则无敌。 刀锋所指处,万军皆辟易的荣光,将由你们来续写! 现在,敌人来了! 他们肩上扛着脑袋,向你们送人头来了! 诸将士。 看到那天边的金光了吗? 请拔刀,碾碎他们!” “候!” 两千黑骑同声应诺,拔刀而出,战马嘶鸣,恐怖杀机直冲云霄! ...... 正踏着金光而来的姬七奴听到这响彻云霄的嘶鸣。 看着如同黑色潮水的陈留黑骑。 眼角微颤。 就连金光都有些涣散... 这种浑然一体的煞气、这种恐怖杀意,他在帝族精锐曾见过。 那是帝族死卫。 父死子继。 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死卫! 哪怕是底蕴深厚如帝族,也不过只有五千卫而已。 可现在... 这俗世中的一座侯府。 竟有足足两千骑! 这一刻, 他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了惧意。 在他身旁。 甄家家主、宁州太上宁晋阳、济州孔氏家主孔时,还有义薄云天铁肩担道义的李铁肩,全都浑身一颤! “不是说陈留甲只有八百骑,这次陈知安身边只带了三百六十骑吗?” 李铁肩瑟瑟发抖,魁梧的身躯都似乎矮了几分,后退半步,舔嘴唇问道。 “我不知道...” 宁晋阳老脸阴沉,目光看向甄家家主:“甄家主,整整两千黑骑入城,你竟半点也没察觉么?” “我哪里知道,雍州郡守是我儿甄丙,那个废物...” 甄家家主低声狡辩道。 说完他在人群中寻找甄丙,却不见人影,顿时气急,恶狠狠道:“废物,看老子不剥了他的皮!” “不要吵了!” 姬七奴喝住几人吵闹。 脸色阴沉地看着将军巷。 陈知安手底下有两千黑骑是他没有料到的。 虽然现在他身后也有近万的修行者。 可他知道, 由诸郡世家组成的乌合之众,绝不可能是陈留黑骑的一合之敌。 甚至现在他感知到身后已经有人在悄悄逃走… 未战先怯,这是兵家大忌。 可让他就此认输。 他不愿意。 甄牛是他唯一的儿子,不能平白无故便被人杀了。 最主要的是。 他纠集人手浩浩荡荡地杀入将军巷,整个雍州都看到了他铺就的金光大道。 如果就这么灰溜溜逃走。 损害的不是他的威压,而是即将入世的帝族荣耀。 帝族不可辱。 身为奴仆,却令帝族蒙羞,他连死亡都是一种奢侈... 事已至此。 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杀死知安,或者被陈知安杀死... ...... 就在他念头起伏时。 只见那将军巷里,陈知安缓缓拔出了腰间的无双剑,拔剑向天。 剑光所指,天地倏然一静! 两千黑骑拔地而起,骑着战马如潮水般向未央宫方向踏来... 旌旗招展,战鼓雷鸣! 仅仅两千骑,却如万马奔腾。 恐怖压抑的杀意席卷而至。 还未短兵交接。 便已经让近万化虚境修行者胆寒... 许多人亡命逃走,甚至有人直接从空中跌落。 “杀!” 姬七奴脸色一肃。 一掌拍碎想要逃走的李铁肩。 拎着他的头颅冷喝道:“诸位,区区两千骑而已,不足为虑,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杀啊!” 宁晋阳和孔时对视一眼。 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死意。 今夜,无论结局如何。 他们都再没有活命的机会。 好在看这局面... 哪怕杀不死陈知安。 也不需要想办法杀姬七奴了。 刀兵一起。 帝族和陈留侯府。 再没有和解可能..... 第162章 杀死陈知安 “杀!” 杀戮开始了。 陈留甲二十骑为一队。 如一柄柄尖锐的刀子,插入近万人修行者中,将他们分割开来。 没有璀璨的元气绽放,只有干净利落的沉默挥刀。 恰如虎入羊群。 只一次冲锋后便有许多支离破碎的尸体如雨点般从空中跌落。 就连阴神也被劈碎。 陈留侯的命令是碾碎他们。 那么敌人就不能有完整的尸体… 第一代陈留甲退出历史舞台。 第二代陈留甲,将在雍州城向世人发出了他们的声音。 他们要踏着累累尸骨向世人证明... 不管什么时候。 陈留黑骑都是无敌! 刀锋所指处, 万军皆辟易! ...... 姬七奴冷漠看着世家门阀的修行者们被陈留甲收割。 身上气势一步步攀升。 金色长鞭散发着恐怖威能。 “轰!” 当姬七奴最后一道元气注入,金色长鞭猛然发出一声嘶鸣。 在空中幻化为一条长达二十丈的金色巨蟒! 蛇信吞吐,竖瞳冰冷,在虚空游弋盘旋。 准圣兵金鳞鞭,彻底激活! “陈知安,你可知罪!” 圣兵激活后,姬七奴也似乎重新找回了自信。 洞天铺开, 他站在一片金色海洋里,居高临下看着陈知安:“跪地求饶,本座或可饶你一命!” 陈知安正在擂鼓,头也不抬道:“斩了!” “诺!” 黄小狗阴恻恻一笑。 其立身之地,虚空中浮出一座头颅堆砌的拜将台。 拜将台上,孤零零插着一柄六尺陌刀。 散发着凛冽杀气,如同魔刀。 黄小狗登上拜将台。 手掌握住陌刀! “铖!” 拔刀声响起。 恐怖压抑的杀气,几乎化作实质。 空中游弋的金色巨蟒鳞片霎时结上一层薄霜,竖瞳中露出惊恐,蛇信吞吐。 “嘶~~” “准圣兵,黄小狗也有准圣兵!” 正准备随姬七奴杀向院子的甄家家主、宁晋阳、孔时,三人同声惊呼,都露出骇然之色。 心底更是涌出无边的绝望! 黄小狗本身就已经在洞天境内无敌。 再加上准圣兵。 他们几乎没有半点胜算! “斩!” 黄小狗手握陌刀,踏空而起! 一道恐怖刀光亮起,斩向同为准圣兵的金色巨蟒。 “铛~” 刀光斩在鳞片身上,火星四溅,恐怖威能荡开,将云层都搅成了碎片... 一刀过后。 金色巨蟒如房屋般大小的头颅上出现一道恐怖的豁口。 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蛇信吞吐,在虚空不断翻腾,竟想逃遁而走。 姬七奴脸色瞬变。 源源不断的元气渡入其体内,想要修补巨蟒身上的伤口。 黄小狗阴恻恻一笑。 持刀再斩! “铛!” 刀光斩破虚空,瞬间出现在巨蟒身前,而黄小狗紧随其后。 竟顺着刀光踏上了巨蟒的头颅! “铛!” “铛!” 黄小狗就像个劈柴的老农,站在巨蟒头顶对着它不停挥刀。 连斩九刀过后。 巨蟒发出一声嘶吼,头颅被彻底斩断。 转瞬间气机涣散,蛇身变成了金色长鞭,齐柄而断。 更有金光四散开来。 如同下了一场金色的大雨… 黄小狗脸色微白,拎着陌刀盯着姬七奴阴恻恻笑道:“你太弱了,连准圣兵的威能都无法彻底激活,这鞭子跟着你也算它倒霉!” 姬七奴脸色阴沉如水。 瞥了一眼院子里依旧擂鼓的陈知安,缓缓拔出身后的黄金剑,冷声道:“黄小狗,我承认你很强,甚至在帝族中,洞天境能胜过你的也只有一手之数。 但是,你如果以为这就赢了我,那也太小看帝族了!” “哦?” 黄小狗也瞥了一眼院子里的陈知安,阴恻恻笑道:“你还有底牌?” “没有底牌!” 姬七奴声音低沉道:“但是,我还有命!” 话落。 姬七奴从怀里掏出一株血红色的花囫囵吞下! 当花吞入腹中的瞬间。 姬七奴双手结印,猛然发出一声哀嚎:“生死印啊!” 与此同时。 他身上泛起炽烈金光。 在黑夜中如同一轮炙阳! 气势节节暴涨。 竟一步步飙升到洞天境圆满。 双眸也变得漆黑如墨:“黄小狗,你能见到帝族生死印,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生死印?” 黄小狗嗤笑一声:“不过是嗑药透支生命罢了,很了不起吗?” 说着他持刀欲斩。 就在他陌刀举起的瞬间,两道身影猛然向他扑来。 “轰!” 恐怖的气机激荡。 宁晋阳竟极尽升华,自爆了洞天。 与此同时。 姬七奴身形消散。 瞬间出现在将军府。 手掌擎天,一道恐怖印记轰然砸向陈知安,声音滚滚如雷:“死!” 黄小狗一刀劈碎宁晋阳,浴血迈出其破碎洞天。 正想救援。 却见孔时也极尽升华。 洞天碎开,一个个'殺'字光芒绽放,如同千军万马奔袭,将黄小狗淹没! 而孔时的肉身,在'殺'字淹没黄小狗的瞬间。 毫不犹豫轰然炸开! “轰!” 接连两次自爆。 震动整个雍州城。 四野皆惊! 就连挥刀砍头的陈留黑骑,都在这两次爆炸中暂时远遁。 孔时破碎的阴神扫过战场。 此时,世家门阀组成的修行者已经死了大半。 还能站在空中的不足两千! 这一场杀陈之战。 虽然时间仓促。 但有帝族的号召力加上世家门阀的全力配合,声势之盛也算百年难见。 近万化虚境以上的修行者,几乎掏空了雍州、北邙、北凉、济州、幽州、这几州之地的底蕴。 可即便这样。 在黑骑屠刀之下。 也不过撑了短短半炷香不到便被杀的溃不成军...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孔时低头看着院子里即将落下的恐怖印记,破碎的阴神浮起笑容。 他知道,陈留侯府完了! 只要陈知安一死、 陈阿蛮就快死了。 没了陈阿蛮支持,反王李承安也就成了无根浮萍,成了不气候! 至于武德... 武德已经低过一次头。 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他不会与世家硬抗到底,也不敢鱼死网破。 既然低过一次,就会再低第二次... ..... “轰!” 恐怖印记落下。 姬七奴脸上露出喜色,陈知安死了! 然而! 就在他嘴角刚咧开的时候,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印记竟在缓缓消散! 陈知安的身影不知所踪。 其所立之处。 瘸马白玉般的独角刺破了他胸膛。 正朝着他龇牙咧嘴... “...半步大宗师?” 姬七奴脸色瞬变,震惊地看着瘸马! 瘸马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你马爷是敢咬圣兵的马啊,强点不是很合理吗,值得这么震惊? “抱歉,我也有圣兵嘞!” 陈知安站在门外,手里握着圣兵道尺。 朝姬七奴眨了眨眼睛... 第163章 大战落幕 “圣兵道尺...” 姬七奴一口鲜血吐出,不可思议地看着陈知安。 可瞬间远遁天下的圣兵道尺,道门掌教赐予赵无极的圣兵道尺... 怎么会在陈知安手里? 陈知安见姬七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随意道:“这是道门赵无极赵老哥送给我的,他说自己配不上这圣兵,非要给我,我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了! 你是姬未央的奴仆,应该陪她去过道门吧? 知道赵无极吧! 赵老哥就没有提醒你们,见着我要低调点?” 姬七奴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脸色骇然。 他见过赵无极。 离开帝族前,他陪姬未央去过道门。 向李西宁提亲。 原本姬未央以为自己身为帝女亲自出面提亲,而姬无道又是帝子,当今帝族血脉最纯的天才,天生神体。 能够垂怜李西宁。 她不说感激涕零,至少应该欢欢喜喜应下才是。 不曾想李西宁竟然拒绝了。 连个理由都没有。 从小到大,姬未央从没被人拒绝过,李西宁干净利落的拒绝,让她多少有些难堪。 只是道门终究是道门。 身为掌教嫡传的李西宁压根就不在乎她姬未央的脸面,转身就走! 彼时姬未央看着李西宁的背影,脸上笑容依旧。 心底却是渐渐起了恨意。 转头便寻上了赵无暨。 想要从赵无暨那里打听李西宁的来历。 赵无暨气息虚浮,强撑着身子,将李西宁的底细和在俗世还有个未婚夫的事情吐得一干二净。 姬未央这才知道。 李西宁之所以拒绝她,是因为在俗世有个相好。 而那相好也算个天才,二十岁便跻身了化虚境。 甚至还偷袭赵无暨。 将他打成了重伤... 捋清原委后,姬未央窜掇赵无暨随她一起出道门,杀陈知安报仇。 恰好被前来替赵无暨疗伤的赵无极听见。 那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非但不同意赵无暨出山,反而挥袖将姬未央撵出了道门。 姬未央气冲冲地回了帝族后。 开始让他在俗世打听陈知安的底细,这才有了在郡守府召见陈知安的事... 此时看着陈知安手里的道尺。 姬七奴脑海里念头千转。 立刻明白... 恐怕赵无极之所以动怒,是在陈留侯府吃过亏... 而且连圣兵都被抢了! 想通此节,姬七奴心底一片寒冷。 赵无极是道门行走,道门未来掌教,道种天成,一气化三清! 三十八岁跻身通玄后。 又一年之内连斩三道道身跻身洞天境的妖孽! 而且他身后除了掌教天璇子外,还有一位返真境大宗师的爷爷赵天籁! 如此实力,如此背景... 他的圣兵,居然被抢了? ...... 沉默许久。 姬七奴脸上渐渐爬起了灰青色,满脸绝望地看着陈知安,沙哑问道:“陈留侯...是大帝后人?” 他先前运转帝族不传之秘'生死印'强行提升境界,算是透支生命,虽然吃了死人花,却也无法抹平代价! 再加上瘸马那独角蕴含的恐怖杀意正在他气海内肆掠。 让他气海破碎,早已身受重伤。 但在看到道尺之前,他并不绝望,反而在勾动洞天,准备自爆。 可看到道尺后。 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了机会! 圣兵之威,便是自己炸了这座将军巷,也不过只是替陈知安放烟花罢了! 而且能够让赵无极认输的陈留侯府。 绝非一般俗世权贵。 来历…恐怕不会比帝族小,必然还有底牌! “我不是什么大帝后人!” 陈知安幽幽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圣族帝族,似乎每一次打不赢就往血脉传承上推,怎么,输给普通人让你们很丢脸?” 姬七奴惨然一笑。 身为帝族奴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血脉的恐怖。 曾经他也以为凭自己的天资,不说同境无敌,至少不弱于人。 可自宫入了帝族后才发现。 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资,在帝族面前连狗都不如... 不管陈知安是不是大帝后人,这一切对他都不重要了。 此时他就是一个四处漏风的破袋子,活不成了! “你要死了!” 陈知安看着脸上爬满灰青的姬七奴,朝天上努了努嘴:“宁晋阳和孔时为了你自爆,你亲大哥却逃走了,恨不恨?” “陈留侯想从我这里得到帝族的底细?” 姬七奴抬头看着天空。 此时世家门阀的修行者们正四处逃窜。 声势浩大的杀陈联盟短短半炷香不到便土崩瓦解。 就连甄家几兄弟,除了甄老大外都被割了头颅... 看了半响后。 姬七奴低声道:“大哥为了家族传承,我没有资格恨他! 陈留侯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今夜来将军巷的人必须死!” 陈知安缓缓道:“甄氏其余人,我可以饶他们一命!” “好...” 姬七奴鲜血狂涌,抬头看着天上一颗星辰,低声道:“帝族...在那颗星辰之上!” “什么?” 陈知安嘴角微抽,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天空。 传说帝族洞天悬挂雍州天幕,原来竟是挂在星辰之上:“是那颗帝星?” “是...” 姬七奴低声道:“在这里看时,帝星并不大,实际上帝星自成天地,疆域不比大唐小多少。 传说是大荒天下山河破碎时姬帝拽取一片大陆炼成的星辰。 帝星分割三重天,越往上走,元气越浓。 奴仆婢女居住一重天,帝族旁系居二重天,帝族直系居三重天! 帝血越纯净,在帝族内地位越高!” “......” 陈知安抬头看着天幕。 只见那颗帝星似乎笼罩着一片薄纱,让人看不清澈。 他本以为姬氏居所,大约是和黑风山上的洞天一般。 原来竟化为了一颗星辰。 如此看来... 这天幕上挂着的日月星辰。 恐怕也不全像蓝星上的星辰那般荒芜枯寂。 不过话说回来。 蓝星上的漫天星辰,似乎也没人能真正看透过... 姬七奴继续道:“帝星上除了帝族,还有奴族,人口近千万,为了保证帝族血脉纯净,禁止帝族与奴族通婚,便是纳妾都不行! 奴族出生后,便会在额上刻上一个奴字,这个奴字将伴随其一生!” 说着姬七奴功法运转,额头上显露出一个金色的奴字! “奴族所修功法,也是残缺不全,比如我修行的缚天印和生死印,便是‘天帝印’的残缺版,受帝族天然压胜,哪怕修为再高,也不敢向帝族出手,出手则死!” 陈知安眉头微挑。 他对姬七奴的生死印还挺感兴趣。 残缺无所谓。 无非就是钱多钱少的问题罢了。 只要小钱钱给够,系统就能替他推演出完整无缺的帝族功法出来。 生死印可以强行提境。 别看姬七奴以洞天境后期的修为,运转生死印后只到了洞天境圆满,看似提升极少。 实际上修道一途。 越往后走,境界之差越大,杀力差距也越大。 洞天境一个小境界,哪怕对于天才来说,也至少要用一甲子时光来熬... 而姬七奴凭着残缺生死印就能抹平这甲子的差距。 如果得到完整的‘天帝印’... 姬七奴似乎也看透了他的想法。 脸上浮起淡淡的嘲讽:“陈留侯,想要修行帝族功法,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成为帝族奴仆,要么入赘帝族! 否则即便是大宗师阴神入侵我的识海,也只会让我阴神瞬间炸开! 帝境功法何其珍贵,帝族传道时早已刻下禁制,为的就是防止功法外泄...。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第164章 帝族的秘密 陈知安笑笑没说话。 不由想到了那位帝女姬未央,恐怕真的抽时间去绑她一次了! 天帝印无所谓,生死印怎么也要搞到手。 虽然他现在功法不缺,但这种增加底牌的手段,多多益善... 沉默片刻后,他又问道:“知道帝族的实力吗?” 姬七奴此时血已经流的差不多了。 整个人身上泛起浓郁的死气,双眼更是有些涣散起来。 陈知安见此。 赶紧从须弥戒掏出两枚血丹送进他嘴里,满脸真诚:“坚持住,为了甄家满门,没说完前你可不能死啊!” 血丹入腹,姬七奴轻咳一声,沙哑道:“帝族实力深不可测,光我了解到的,帝族直系加上旁系就有六尊返真境大宗师,十六尊洞天境宗师,三十七尊通玄境小宗师,至于虚神境...就更多了! 奴族这边,算上我,总计有一尊返真境大宗师,九尊洞天境宗师,十二尊通玄境,六十尊虚神...” “这么猛?” 陈知安眼角微挑,这实力哪怕是放在整座大荒天下,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而且他们还有无缺帝兵... 沉吟半响,他又问道:“帝族有圣吗,比起道门如何?” “或许有吧...” 姬七奴目光中露出一缕恐惧,低声道:“帝族决定入世前,有恐怖目光穿透三重天洒向人间,然后才有了圣墟即将显化大荒天下的消息... 那位,我怀疑至少是准圣大能! 至于道门... 道门内肯定是有圣人的。 道门早于帝族超脱,当年姬帝成圣前还问道于道门。 帝族虽强,却也无法和道门相比,不然以帝女的性子,哪里肯亲自上门提亲...” “那就好...” 陈知安心里稍微放心了些。 虽然柳七说帝族没道门强,但万一呢! 既然姬七奴都这么说,那应该差别不大... 见姬七奴又开始吐血,陈知安忍痛又掏出一枚血丹送入他口中,赶忙问道:“圣墟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帝族藏了这么多年,因为圣墟要开,就大张旗鼓入世?” “圣墟内,有成帝的秘密!” 姬七奴想死,却又被陈知安吊了一口命,眼见死不成。 他只好强撑着继续道:“圣墟是帝墓,传闻大帝陨落后,人间无法承载大帝肉身,无论身处何处,都会被莫名的力量牵引入圣墟。 他们死后,掌握的道则重归天地。 但依旧会有所残留,圣人观摩其道则,或许可以看到成帝契机... 传闻两万年前,荒古大帝便是进入圣墟获得了太虚大帝的道则,才一举跻身成帝。 只是圣墟非大争之世不开。 平时基本没有人能够进去,甚至进去了也不会看到帝墓道则。 所以这大荒天下。 才会有不可知之之地,非乱世不出的说法! 毕竟大荒贫瘠,人间污秽不堪,他们没事也懒得来!” “圣墟...进不去?” 陈知安目光幽寂,不由想到了陈二牛、陈知命... 他们不是都去过圣墟? 而且他怀疑陈阿蛮院子里那株兰花,就是从圣墟挪出来的。 还有陈留甲的陌刀...盔甲,材质非凡。 也不是大荒天下之物... 姬七奴继续道:“圣墟出世,之所以是大争之世降临,是因为圣墟除了是帝墓,还是远古战场。 圣墟开启后。 除了大荒天下外,仙武天下、须弥天下、神魔天下,这三座天下的天之骄子也会进入其中争夺机缘,猎杀天骄,于杀戮中成长! 能从圣墟活着出来的人,至少都将成为一方大能!” 说完这话。 姬七奴又咳出一口鲜血,见陈知安熟练掏兜,他赶忙道:“别喂了,没用了,我真要死了!” 陈知安可惜地叹了口气。 将血丹收好。 这血丹他也不多,毕竟是皇族的秘方。 以他们家和武德的关系,除了抢,基本上是拿不到了! 姬七奴见他收回血丹,脸上露出解脱神情,正要闭眼,忽然又被陈知安摇醒,最后一个问题:“姬未央去道门提亲时,李西宁说了什么?” 姬七奴微微一怔,边吐血边道:“她...她...她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 这倒是像李西宁的性子。 陈知安还以为姬未央对他有敌意,是因为李西宁用他做了挡箭牌。 如此看来,倒是他想多了... 沉默半响。 他正想问问李西宁的近况,却见姬七奴双眼紧闭,已经死了... 陈知安叹息一声。 默默掏了他的须弥戒,这才向柳七道:“埋了吧,埋在柳树下!” 柳七洞天铺开,拎着锄头开始挖坑。 他洞天内那株柳树实质化后,柳七将落宝楼那株柳树挪入了洞天,完美相融,化成一株碧绿柳树,柳枝下垂吞吐元气,仿佛要生出灵智来。 如今杀人。 柳七基本上就是埋人的角色。 为此甚至特意叫陈知命给他打了一柄锄头... 不多时。 黄小狗也拎着甄家家主的头颅回到院子。 陈留甲则四散开来,追杀逃走的修行者! 两千黑骑猎杀近万修行者。 只一次冲锋就将他们杀的溃不成军! 那些修行者中不乏通玄境小宗师,但黑骑也并非全是化虚和虚神。 有九骑通玄境的黑骑,单独成队组阵,专门猎杀通玄境的修行者。 追杀一直持续到半夜,近万修行者无一幸免,全被斩杀殆尽。 天色将明时、两千黑骑打扫完战场后悄无声息散去。 ...... 陈知安看着空空荡荡的将军巷。 此时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街道上却没了尸体,就连血水都被冲刷干净! 如果不是他亲自擂鼓。 他几乎要怀疑昨夜这里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厮杀... “侯爷,战损统计出来了。” 黄小狗低声道:“战死三十七骑,重伤五十八骑...” 陈知安缓缓点头:“重伤的兄弟每人发一颗血丹,战死的,遗体留下来了吗?” “留下了!” 黄小狗疑惑地看了陈知安一眼。 战场厮杀,总有人死。 一般黑骑战死,袍泽都会带着尸体回陈留入土为安。 侯爷却让他把尸体留下,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陈知安没有解释。 只是让黄小狗把尸体搬进将军府一座空旷的宅子里。 又让他守在门外,禁止任何人进入。 第165章 战后清点 进入宅子后。 陈知安盘膝而坐,手指轻叩,指尖落向第一具尸体的眉心。 此时尸体识海内死寂一片,并没有阴神残留。 陈留甲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哪怕肉身被毁,他们的阴神也要挥刀杀敌,只要没死透就不会倒下。 所以陈知安对其识海内死寂一片并不感到意外。 指尖依旧放在其眉心处。 片刻后。 他嘴角勾起。 只见识海最角落处,有一道缥缈身影正捧着一团光点缓缓走来。 看道那团光点,陈知安自言自语道:“阴神碎成这样,不知道留不留得住...” 那道缥缈虚影。 正是他在大战之前种入黑骑的心神粒子。 整整两千骑,连同战马,他都种下了粒子。 为的就是在黑骑临死前拽取他们的阴神碎片。 只是没想到碎成这样... 死人经很逆天。 那位背对众生的大佬连普通人的灵魂都能收集,最后回到宗门时,更是让他们重活了一世! 陈知安没那手段。 但是他发现自己跻身虚神境后,可以拽取修行者的阴神入识海。 所以才会提前将心神粒子埋入黑骑体内。 不求现在复活他们。 留个将来的念想罢了! ...... 收回心神粒子。 连同那团阴神碎片一起归入识海。 陈知安意念微动。 在识海内建了一座阴神殿,将阴神碎片供奉在阴神殿内。 有了第一次。 陈知安接下的动作就要娴熟多了。 两个多时辰后。 他将三十七骑黑骑的阴神碎片全部拖拽进了阴神殿。 就连他们的战马,但凡跻身了化虚境的也都全部拽入。 只是化虚境以下的战马他就无能为力了。 御气境阴神未凝,死后灵魂不显。 陈知安的心神粒子拽取不到... 做完这一切。 陈知安脸色有些苍白。 拽取阴神很耗费心神,哪怕以他虚神境的修为,也感觉到有些疲惫... 盘膝打坐片刻后。 他才缓过神来,低头看着手里的须弥戒。 眼底泛起了光! 这场厮杀血赚。 抛开本就是来送死的宁晋阳和孔时,近万修行者身上大多有须弥戒,而且身家颇厚。 特别是那位铁肩当道义的李铁肩,简直壕的惨无人道。 整整一万枚元石。 怕是把所有身家都戴在了手上。 即便陈知安坐拥青楼,都拿不出来这么多银子。 不过陈知安没要,全部留给了黄小狗和瘸马,让他们分发下去。 只拿了姬七奴的须弥戒... 打开须弥戒。 陈知安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抖了出来。 只听哗啦啦响个不停,氤氲之气瞬间布满了整座宅子。 陈知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嘴角的口水也跟着哗啦啦流了下来... 入目处。 只见元石堆砌成山,散着五光十色的宝物不计其数,返真境道藏更是多达十几部,还有一卷圣境道藏! 除此之外。 还有两株血红色的草,放在一个玉盒之中。 和姬七奴之前吞的那株应该同出一源,哪怕没有打开玉盒,光看那成色,都感觉充满了生机。 忍住扒开吃一棵的冲动。 陈知安召唤系统,壕气道:“来,给爷算一下,这里有多少钱!” 这次系统来的飞快。 只见一道红光扫过。 系统机械声音响起:“元石七万枚,死人花两株、圣境道藏一卷,返真境道藏十二部、黄金铠甲五套、留影珠二十枚,白玉枕一只,寒床一张,魂灯一盏,帝辇一座,虚空舟一艘... 折算为元石,合计十二万三千七百枚!” “十二万三千七百枚?” 陈知安冷笑道:“你他娘的奸商吧,这么多宝贝,只值这么点? ” 系统机械道:“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说完它就再没了声息。 “真只值这么点?” 陈知安不死心地问道。 系统再次机械道:“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陈知安眉头微皱。 这家伙,难不成是知道自己没地儿销赃,在拿捏自己? 毕竟除了元石和那两株死人花,这些东西全都打上了姬族的烙印,放眼天下,恐怕没有任何一家当铺或拍卖行敢收... 想到这里。 他觉得可以再等等。 等圣墟开时,下场的帝族多了,想来总有一两个姬族的对头,卖给他们也不错... 于是他又把满屋的东西收了起来。 只留下修行道藏、虚空舟和两株死人花。 那卷圣级道藏是一门神念功法。 对陈知安没什么用。 毕竟他已经有死人经了! 倒是可以给柳七观摩。 看看能不能给青楼再研究出一门修行道藏... 柳七是个真正的天才,他并没有修行什么特别强大的功法,当初那个老酒鬼,只是传授了他道门太上感应篇罢了。 他硬是凭着道门太上感应篇一步步跻身通玄境。 更是走上了自己的路。 至于虚空舟。 这是一件辅助性秘宝,没有什么威能,但胜在实用。 只消耗一百枚元石,就可以在虚空遨游,速度堪比洞天境宗师。 死人花陈知安准备留一株给老太君。 老太君道种复苏后,身体有所好转,现在有了死人花,或许可以让她修为尽快恢复... 又摸了摸须弥戒。 陈知安不由得再次想起那位帝女姬未央。 姬七奴不过一个奴仆手里都有这么多宝贝,如果绑了她... 想着想着。 陈知安嘴角的口水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打劫帝族,似乎比开青楼划算啊!” 不怪他见钱眼开。 毕竟大荒天下,真的是太穷了! 世俗的修行者为了一枚元石都他娘的要打生打死,可这群帝族,竟奢侈到拿元石当椅子。 “也不知道那白痴女人去了哪里...” ...... 姬未央正在前往巨野的路上。 不过此时的她一身麻布衣衫,头发灰扑,脸上又长满了癞子。 让她看起来像一个难民。 她做此打扮。 并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以她的身份地位,不需要做那种事情。 她单纯只是想玩扮猪吃虎的游戏。 在帝星时。 她也常常去一重天扮奴仆。 惹是生非或路见不平,闹个鸡飞狗跳。 然后在恶奴们最嚣张跋扈的时候啪叽一声掏出帝族令牌,扣去眉间的奴字,再表露至高无上的帝族身份! 总能吓得奴仆们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叩头求饶! 这种时候,她再做出个铁面无私惩奸除恶的高岸形象来,斩了作奸犯科的奴仆,轻而易举就能收获一批死忠奴仆... 为此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奴仆惨死在她刀下。 总归她又不是刑部判官。 没兴趣也没精力寻找证据。 谁对谁错,该不该死,全看她瞅那奴仆顺不顺眼。 顺眼就一刀砍死。 不顺眼就灭其满门! 或许是在帝星太无聊。 她对这种事儿乐此不疲..... 比如此时。 济州落阳关城门处。 她正高举帝族令牌,一脸漠然地盯着戍卫统领... 第166章 姬未央屠城 戍卫统领是个御气境。 修为不高不低。 在她入城时,见她神色诡异,就差把我有问题这四个字刻在脸上了,便伸手拦住了她。 让她出示鱼符查验。 所谓鱼符便是身份证明。 大唐百姓人手一枚,如果不纳税、不服役,就会被收回鱼符,贬为贱籍! 姬未央当然没有鱼符。 哭哭啼啼地请求戍卫统领放她入城投奔亲戚。 戍卫统领见她满脸癞子,长得又丑,腻歪得不行,让她滚出去,甚至还抽出刀子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力道不算大,只是侮辱性极强。 这一拍,就拍出了祸事... 此时。 北风如刀、呼啸着向落阳关刮来。 姬未央手握令牌,淡漠地看着戍卫统领,心底已经开始盘算是砍他一人的头还是砍整座城的头。 戍卫统领看着那令牌,见着她不可一世的气度。 顿时被唬了一跳。 仔细再看。 只见那令牌上刻着一个灰扑扑的‘姬’字。 满脑子思索,始终想不起这落阳关有姬姓大族! 顿时哄笑起来。 指着她讥讽道:“哪里来的疯婆子,还不快滚!” 戍卫们也配合着哄堂大笑。 一时间整个落阳关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姬未央嘴角缓缓勾起,眼底露出一片淡金色光芒:“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看来,你们是选择让满城与你们陪葬了!” 话落。 她身上的粗布麻衣散开,化为一袭凤鎏紫衣! 脚下更是无端铺了一条金色大道。 她赤脚踩着金光登天而起,端坐在元石玉椅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座城关。 此时的她。 美艳的不可方物,如同一尊神女临尘! 只是口中吐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落阳关戍卫统领,见帝不跪,阻本座入城,甚至出言侮辱,以下犯上,本座...赐落阳关全城死罪!” 随着她话音落下。 落阳关内所有人都茫然地抬头看她。 城门处的一众戍卫更是瞬间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不住乞饶! ...... 落阳关外一座高山上。 狗哥一脸懵逼地看着姬未央,低声问道:“小薛,她是我们的人?” 薛衣人摇了摇头,眉头微皱道:“不是,咱们只是来刺探情报,又不是来送死,怎么会说这么白痴的话! 而且... 这女人有点不对劲儿啊! 你看她那认真的模样,好像真他娘的要屠城嘞!” “艹!” 狗哥猛地惊呼一声:“这疯婆娘是帝族姬家的人,知安老弟前段时间来信说他要去雍州观礼,这娘们恐怕就是帝族使者。 为了这点小事儿, 她真要屠城?” 薛衣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姬家在天上待久了,恐怕早就不把自己当人看了,这种事,他们能干出来... 琅琊姜氏的姜道元,不也因为和姬道元撞了名就被钉杀在墙上了吗?” “摇人吧,凭咱们恐怕没办法阻止她!” 狗哥虽然很难相信会有人因为这种事情屠城。 但现实摆在面前。 让他不得不信... 因为就在他们两人说话的间隙。 那女人身侧,一头浑身泛着红色火焰的火雀,已经在空中盘旋。 元气吞吐,恐怖的威压笼罩全城,竟是一头洞天境妖禽! 此时。 落阳关的天空上,有一位通玄境将军踏空而来,在其身后跟着一群瑟瑟发抖的修行者,大约百人左右! 这么些人,是落阳关最强的底蕴。 他们此行并不是与姬未央为敌,而是过来赔罪的,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 “末将落阳关偏将孔詹,见过帝族使者!” 孔詹领着修行者们跪在空中,感受到那头火雀的恐怖威压,颤声道:“末将替使者斩了那群畜生!” 说完。 他拔刀向城门处斩去。 戍卫统领和二十几个戍卫立刻就被斩为碎片。 姬未央俯视孔詹,忽然笑了起来:“孔詹,你倒是个识时务的,可惜... 可惜你来的太迟了! 先前本座想要入城时如果你现身解围,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甚至有幸成为本座的追随者也未可知... 然而你并没有出现。 你错过了活命的机会,也错过了追随本座的机会! 我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换来的却是嫌弃和鄙夷,就因为长得丑,便被你们奚落,甚至不准入城。 既然如此。 本座只好换个身份和你们相处了! 帝族不可辱! 那猪猡犯下的罪孽,只能用鲜血来洗刷,你替本座杀了他,本座可以赐你自裁!” “帝使大人..” 孔詹头如捣蒜,惶恐道:“帝使大人,我等罪不至死啊,这满城也百姓罪不至死啊!” 孔詹现在惶恐又愤懑。 因为在他看来,这落阳关内十万城民并没有错。 哪怕是被他一刀砍为碎片的戍卫统领,也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落阳关比邻宁州。 虽然只是一座小城,向来没什么存在感。 但如今反王势大,更是陈兵六十五万于宁州边境。 宁州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攻破。 一旦宁州沦陷,落阳关便有可能成为反王大军杀入济州的突破口。 所以他身为孔氏的五爷,才会亲身前来守关。 身份不明者不能入城,也是他亲自下达的命令... 可这姬族帝使,竟因为这再正常不过的例行检查就要屠城! 哪怕是嚣张跋扈动辄抄家灭族的陈留侯陈知安。 也不会做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 他们唯一的错,就是修为不够高,势力不够大… “你似乎心底有怨?” 姬未央俯瞰着孔詹,嘴角泛起讥笑,白玉般的手指轻轻向落阳关指去:“既然你放弃了自裁的恩赐,那便陪他们一起成为血食吧。” “血食?” 孔詹脸色瞬变,毫不犹疑抽身就跑。 身形暴退的同时向城内喊到:“逃啊!” 这疯子,不是因为受辱屠城,而是要以满城百姓的血肉喂养宠物。 所谓受了侮辱,不过只是个拙劣的借口罢了! 她早有预谋!! “逃?” 姬未央抚摸着那只火光缭绕的火雀,幽幽笑道:“雀儿,开饭了哦!” 其话音刚落。 只见那只浑身燃着火焰的火雀发出一声戾鸣。 身躯迎风暴涨,化作一头数十丈的红色巨鸟,卷起恐怖火光像孔詹掠去。 “噗嗤!” 只是一瞬,火雀就追上他们。 孔詹连同身后亡命逃跑的修行者们一起被巨爪抓住放入口中,就连阴神也被嚼碎,立刻没了声息… 残忍吞下孔詹和近百位修行者后,巨鸟回头看了姬未央一眼,眼里满是渴望。 姬未央笑吟吟道:“去吧,吃了他们,你就可以跻身大宗师境了,这是姐姐特意给你找的血食…别让姐姐失望哦!” “啾啾!” 巨鸟欢喜地叫了两声,两翼展开,卷起遮天蔽日的火光扑向落阳关… 整座落阳关瞬间燃起了熊熊巨火,火光里,数十丈的巨鸟张开巨口,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抓起被火光圈禁的落阳关百姓不停往嘴里送。 它目光冰冷,站在火光里啃食。 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和满城的惨叫声交织,残肢碎片和鲜血洒在空中… 只是片刻。 就将整座落阳关变成了人间地狱。 正向落阳关飞奔而来的狗哥身形猛然一颤,看着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双目欲裂。 斩堪疯狂颤动,他身上更是忽然燃气了滚滚魔焰。 就在他即将入魔时,一只大手猛然向他抓来。 来人一手拎着将入魔的狗哥,一手拎着煞气滔天的薛衣人亡命向宁州逃去:“这是异禽朱雀后裔,要吞血食入大宗师境,城里的百姓已经死了!” 第167章 家里有内鬼 “夏帅,放开我们吧!” 离开落阳关近三千里后,薛衣人身上的煞气散去,低沉道:“我们知道差距,不会去送死的。” “不要怪我。” 满头白发的夏侯脸色复杂道:“我收到你们的消息赶来时,那头孽畜已经动手了,而且我不是它的对手!” “我明白!” 薛衣人担忧地看了一眼魔气缭绕的苟尤权:“狗哥入魔了,夏帅能将他唤醒吗?” “这小子不会有事的。” 夏侯看了一眼被他砸昏的苟尤权,解释道:“镇魔刀诀杀性重,极易入魔,当年他爷爷,他爹,都是这么过来的。 除了有点伤脑子,不会有大碍!” “只是伤脑子?那就好。” 薛衣人放心下来,这浓眉大眼的老六,脑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影响不大。 他本想打趣两句,想到落阳关那人间炼狱般的惨相,立刻又沉默下来。 大荒天下贫瘠。 修行者虽然地位尊崇,却也要在江湖庙堂找食儿,和普通人之间相隔的并不算远,不至于把自己不当人看。 就算是名声再坏的天魔宗,他们卖稚童时也只敢偷偷摸摸行事。 大荒天下有三条红线。 是针对修行者的。 第一条:禁以生人为祭修行,禁无故杀人。 第二条:修行者战斗,不允许牵扯无辜者,损坏财物,必须赔偿! 第三条:禁止在坟头大小便,包括朝坟头吐口水! 这三条红线。 那怕过了万年,皇朝更迭近十次、天下宗门起起沉沉无数,也始终刻在戒律碑第一页! 甚至可能会永远流传下去。 因为这是荒古大帝替修行界定下的规矩! 荒古大帝是万年以降最强大的那个男人。 也是人族史上除了太虚大帝外留下最浓重一笔的大帝… 他一人征战禁区,驻守人族长城,为大荒天下打出了万年太平。 这座天下所有人,都欠他一条命。 所以哪怕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奇怪的第三条。 但并不妨碍人们遵守它! 这也是为什么雍州将军巷那场厮杀后,陈留黑骑在离开前要把血水都冲刷干净的原因… 因为如果不把战场打扫干净,就得赔钱! 而现在。 五十万年前驻守人族长城的帝族后人,用一个拙劣的理由,屠了整座城! “夏帅,姬家以生人为祭,纵妖禽生吞近十万百姓,犯了第一戒律,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薛衣人看着落阳关的方向:“我要去白帝城敲帝鼓,将此事传遍天下,诛杀那贱人!” “等苟将军醒了再说吧。” 夏侯见薛衣人态度坚决,沉默片刻后缓缓道:“传说当年荒古大帝自白帝城出海前留下帝鼓,帝鼓擂响天下闻。 可万年以来,白帝城不知去了多少人寻找帝鼓都一无所获。 与其去寻找可能并不存在的帝鼓,不如将此事上报长安,让武德定夺!” “上报长安?” 薛衣人眉头微皱:“武德躲在太极殿都不敢出白玉京,他能定夺吗? 而且咱们正在造他的反啊!” “这是两回事。” 夏侯道:“他是大唐皇帝,辖地百姓被屠,哪怕去白帝城擂鼓,也该他去。” 薛衣人沉默半晌,将狗哥扛在肩上,向黑风山方向飞去。 他离开后。 夏侯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落阳关方向,缓缓道:“玄策,近十万百姓惨死,你说陛下…会出手吗?” “岳父大人。” 白衣胜雪的李玄策走来,面色平静道:“武德眼里只有利弊,没有感情,如果替百姓复仇对他有利,他就会出手。 如果对他不利,他非但不会出手,还会死保姬未央,借此搭上姬氏的线… 就像他让您出手救承安一样,如果陈留侯当时没有来尚书府,您和承安都会死!” 说到此处。 李玄策脸色复杂道:“岳父大人,既然已经选择承安,就不要再犹豫了,落子无悔! 以承安的性子,两头下注恐怕什么也得不到!” “我明白的!” 夏侯缓缓道:“只是陛下心思如渊似海,修为深不可测,无论是做秦王还是做皇帝,或许会有一时低谷,最终的赢家却总是他。 如果他能够成功走出太极殿。 绝不会让一个对他怀有恨意的逆子继承大宝。 我的死活无所谓,可跟随我逃出长安的旧部,我必须要替他们寻条活路! 你和苏相密谈过,让他改弦易帜也失败了,不是吗?” “苏师说…他不会和承安为敌!” 李玄策道:“而且武德也未必能赢,就在刚才,雍州有消息传来,陈留侯率两千黑骑屠了世家近万修行者,包括宗师境的宁州宁晋阳、济州孔时,雍州甄大年,还有帝族姬七奴… 陈留侯府的底蕴,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深…” “什么?” 夏侯面色微变:“帝族使者死了,那这女人又是谁?” “这女人是帝女姬未央,十八岁跻身化虚境的帝族嫡传,居帝星三重天之上,身份贵不可言。” 李玄策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所以岳父大人想用这女人看武德之心,看武德的实力,多半是看不到了。 以她的身份,如果杀的不尽兴,武德大概会亲自替她捉人,让她杀个痛快!” “陈知安糊涂,大敌当前,怎么能招惹帝族?” 夏侯花白胡须抖动,虽然宰了帝族使者听起来挺痛快。 但从理智上来说,陈知安此举十分愚蠢。 “陈留侯不是白痴,他既然敢杀姬七奴,自然是因为无惧帝族雷霆之怒…” 李玄策幽幽道:“我甚至怀疑,陈阿蛮之所以一直没有对武德动手,不是因为没把握,而是没必要。 还有可能,他在等…” “你真这样想?” 夏侯认真地看着李玄策,想从他眼里看出答案。 他从不怀疑李玄策的判断。 相识二十多年,夏侯从没见过李玄策出过错,算无遗策。 不然夏侯也不会非要把还在襁褓中的闺女嫁给他。 甚至为他不惜违抗武德的旨意。 看了许久,夏侯只从李玄策眼里看到幽深一片,只好放弃。 低声问道:“你认为陈阿蛮在等什么?” “等敌人跳出来送死…” 李玄策幽幽道:“武德也好,世家也罢,他们都很有耐心,只有在认为有胜算的时候才会跳出来… 所以岳父大人,我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 “好吧…” 夏侯叹息道:“你和殿下都对陈留侯府信心十足,你们一个是我将身家性命寄托的未来君主,一个是我女婿,我除了和你们一条道走到黑,还能怎么办?” “多谢岳父大人。” 李玄策笑道:“既然岳父大人做了决定,那小婿就放心了。” 说完李玄策转身离开。 走到一半,他回头道:“岳父大人依旧可以把落阳关被屠的消息上呈太极殿,看一下武德到底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另外… 河间白家、青州杨家、荆州薛家、苍州华家…小婿来前,已让他们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内拿下宁州。 大战将起,小婿不希望队伍里还有武德的人存在…” 夏侯脸色微变:“你一直都知道?” 李玄策笑道:“岳父大人,您该知道这对小婿来说,并不算秘密。 包括您和秦魏先的飞剑传信,小婿都一直看着…” 夏侯:“…家里有内鬼啊!” …… ps:对不起小伙伴们,今天被堵在高速上了,到家实在太累,只有一章。 第168章 武德… “你说姬未央在济州屠城?” 雍州甄家老宅,正在库房挑挑拣拣的陈知安听到消息,蓦然抬头看着柳七。 “薛衣人和苟尤权亲眼目睹,姬未央以戍卫侮辱帝族的借口,放纵妖禽火雀为祸。” 柳七眸光冷寂道:济州落阳关百不存一,将近十万百姓被妖禽火雀生吞,借此跻身大宗师!” 陈知安目光眺望济州方向。 修行界残忍。 他一直都知道。 哪怕是强如荒古大帝,他划下的三条红线,也只是禁止修行者以生人为祭、禁止无故杀人。 而不是禁止杀人! 可他没想到竟残忍至此... 或者,不能说残忍。 只是不在乎。 在那些所谓帝族眼里,凡夫俗子和猪狗并没有半点区别,都只是路边草芥罢了... 他们端坐在天幕之上俯视人间,生杀予夺随心所欲。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无声阐述一个态度—— 他们和这人间不是同一座天下,更不是同一个物种! 他们自称帝族,体内流淌着帝境存在最高贵的血液,他们视这座天下为污秽的人间,视这座天下的百姓为刍狗。 他们认为,我毁灭你,与你无关... 两天前在郡守府和姬未央短暂接触,陈知安就知道她和自己不是同路人。 他也知道姬未央是个白痴。 只是没想到姬未央不只是白痴,而且还是个疯子... 遥遥看了许久,陈知安收回目光,平静问道:“那女人现在在哪里?” “她骑着跻身大宗师境的火雀一路东行,现在已到巨野!” 柳七声音低沉道:“或许在她看来,近十万百姓的死,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她甚至没有半点遮掩!” “回长安...” 陈知安丢掉手里的元石,回头看着一旁小意奉承的甄丙:“甄郡府,十月初一那场观礼,本侯认为没有必要再继续了,姬家没有资格接受这座天下的跪拜,劳烦你把本侯的意思转达。 还有... 本侯身为礼部侍郎,代皇帝巡牧天下宗门,姬家既然入世、便是大唐宗门。 姬未央残杀我大唐百姓,犯我大唐戒律! 罪无可恕,当受千刀万剐之刑! 如果帝族来人,劳烦您转达,让他们亲自把姬未央送入长安受刑!” 甄丙脸色惨白,用手绢擦拭着额上不断滴落的汗水,低声道:“侯爷,您知道甄家是帝族家臣,世世代代都是帝族奴仆,下官不敢忤逆!” “不敢忤逆?” 陈知安目光冰冷道:“甄郡府,本侯虽然年幼,却不是白痴。 如果没有你在暗中推波助澜。 甄牛怎会不知死活来将军巷寻死? 这手段本侯熟悉的很。 你不会以为,自己暗中做的那些小动作,故意刺激甄牛,又将他引入将军巷这些事儿,本侯不知道吧?” “...侯爷知道?” 甄丙浑身冰冷,紧紧握着汗绢,指节泛白,声音沙哑道:“侯爷既然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砍了你的头?” 陈知安幽幽道:“甄伯父,我很欣赏你,真的,陈阿蛮也说这雍州就属你还算个人,藏得最深,骨头也最硬! 我虽然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敢算计姬家和本侯。 但本侯佩服你的隐忍和决断。 而且本侯此行本就是为钓鱼,你恰好替本侯成功放上了诱饵。 本侯耐着性子,也就陪你玩玩! 可姬未央屠了落阳关,本侯火气很大,没兴趣陪姬家玩什么迎接帝族降临人间的戏码了! 现在, 摆在甄郡府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要么成为本侯的人,要么本侯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让这雍州易主…” 甄丙沉默不语。 他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为了不泄露跟脚,他甚至都不敢做的太多。 只是无意间感叹一句将军巷似乎又有勾栏要开了,然后甄牛恰好听到,仅此而已。 他不知道陈知安是怎么怀疑到他头上的。 他哪里知道。 陈知安能够翻检别人的记忆,而且对这种眼熟的桥段格外注意。 毕竟当初前身就是这么被坑进天牢的... 沉默良久,甄丙叹息道:“侯爷,将军巷的事有武德的影子,而且事发后,武德或许已经联系上了帝族! 下官可以效忠,但侯爷有信心同时与武德和帝族为敌吗?”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 陈知安起身离开,缓缓道:“记得替本侯转告,我在长安等他们!” ..... 武德正统三百零九年。 伪帝承定二年,九月十五,白玉京! 自从武德自囚太极殿后从未觐见过的苏如,站在了太极殿前。 他已经在太极殿前站了三日。 三日前落阳关那场屠城惨案发生后,他便来了太极殿,请武德传旨天下诛杀姬未央! 他在太极殿前站了三日。 武德却没有见他... 炙热的阳光射在他身上,将他两鬓微白映的有些刺眼,也有些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 太极殿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监走出大殿。 老太监身穿一袭猩红蟒袍,几缕稀疏灰发耷拉在头上,走路无声,就像一个走在烈日下的幽灵。 看到那老太监。 苏如瞳孔微缩:“魏阉?” “是咱家!” 老太监瘪嘴笑了起来,声音飘忽道:“苏如,陛下让你替他照顾好大唐江山,其余诸事就不需你操心了,自有人处理!” 苏如目光冰冷地看着魏阉。 没想到这个死了五百多年的前朝权阉,竟又重新活了过来,而且成了武德的内侍。 “苏如,别用这种目光看着咱家,你不是那些愚蠢的贱民。 应该知道前朝覆灭错不在咱家。 甚至如果没有咱家, 这天下乱的还要彻底些,咱家不是祸乱朝纲的罪首,而是力挽天倾的国之柱石!” 魏阉苍老浑浊的目光中露出杀意,声音幽冷道:“也就是咱们同处一个阵营,如不然,咱家早把你头拧下来当夜壶了!” “我要见陛下!” 苏如没有理会魏阉的狡辩,孰是孰非,史书上早有定论,他目光向太极殿内看去。 只见空荡荡的太极殿内。 一袭黑金色衮袍背对大门,披肩散发,佝偻着身子,犹如一头困兽,竟再也看不到当初那意气风发的半点影子。 好似自囚太极殿将近二十年。 已经将他无敌气度早已磨灭的一干二净。 看着那道背影,苏如脸色复杂地躬身行礼。 声音低沉道:“陛下,帝族姬氏以生人为祭,屠戮我大唐百姓,祸乱人间。 臣请陛下以人皇之名,颁讨姬檄文,敕令天下修行者共诛帝族姬未央。” “苏相...” 那道身影声音沙哑道:“朕,还是大唐的皇帝么?” “陛下永远都是大唐的皇帝!” 苏如声音低沉道。 “朕已经不是了...” 那道身影沙哑道:“苏相,你我名为君臣,实为挚友,当年朕意气风发,邀你入朝拜相,欲与你君臣一体,打造一个大唐盛世,一统大荒天下,甚至重启人族长城,平定禁区! 可是... 朕连大唐都平定不了,陈阿蛮、世家...他们名为唐臣,实为唐贼! 他们乱我朝纲、囚我发妻,毁我江山... 如今的朕,只是被囚在这冰冷大殿的傀儡罢了。 早不是大唐皇帝了。 苏相,你走吧... 替朕照看好这座天下,照看好大唐百姓!” “陛下...” 苏如眼眶微红,他没想到,短短十几年时间而已,当年那个睥睨天下的大唐皇帝,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走吧,落阳关的事,你不要插手,朕不忍见你送死...” 太极殿的大门缓缓关上。 仅仅一门之隔,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第169章 李承安送死去了 苏如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太极殿内,武德缓缓将披散的头发束起,目光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魏阉:“魏公公,你看着姬未央,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别人手里。 陈知安快入长安了。 以他的性子,肯定会对姬未央出手。 必要时候,暗中助他杀死姬未央! 另外... 让太子颁檄文,令天下宗门世家捉拿姬未央,大义不能丢!” .“是,陛下!” 魏阉跪伏应诺,沉默片刻后,他又道:“陛下,苏如是个酸儒,看似狡诈如狐,实则满肚子不合时宜,万一他忍不住出手杀了姬未央...恐怕会坏了您的大计,不如...” “掌嘴!” 武德低头看了魏阉一眼,目光冰冷道:“魏阉,你要记住,朕让你活,你才能活! 朕是大唐武德,不是前朝天启,你只需要毫无保留执行朕的命令就行,多余的话,多余的事,不要自作主张,想都不要想。 更不要试图挑拨朕和苏如的关系。 朕的天下,需要苏如!” “老奴该死!” 魏阉浑身一颤,朝自己狠狠扇了起耳光,立刻就有猩红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退下吧,你手底下的听风楼,可以出来见见阳光了!” 武德挥了挥手,让魏阉退下。 “遵命!” 魏阉停下手掌,再次行礼后,退出太极殿...... ...... 午后。 长安城的天空忽然划过一道白痕。 白痕就像一条笔直的剑气,将所过之处的云层刺穿,落在狐儿山上。 看到那道白痕落在狐儿山。 所有人都知道。 前往雍州观礼的陈留侯回京了,他甚至都没有等到十月初一! “老板...” 陈知安登上落宝楼时,李清儿赶忙将近期的消息呈上,低声道:“序列二十七和三十九的夜莺被吃了。 姬未央已入巨野境内,小姐也在巨野失踪。 我怀疑巨野有秘密,姬未央恐怕和小姐的目标一致!” “姬未央恐怕在寻找传说中的青丘...意在三万年前狐帝留下的传承!” 陈知安轻抚手腕上的七色手链,缓缓道:“白玉京有消息吗?” “苏相三日前入了太极殿求见武德帝,半日前又失魂落魄地出了白玉京,闭门不见任何人,就连秦公上门,他都避而不见!” “庄墨什么态度?” 陈知安问道:“有来找过你吗?” “没有...庄大家被禁足了。” 李清儿低声道:“伪帝下了檄文,敕令天下修行者共诛帝族姬未央!” “看来武德不愿出手...” 陈知安幽幽道:“他一方面讨好帝族,替姬未央护道,一方面又让乱臣贼子的伪帝下檄文征讨,以平息天下之怒火,两头通吃,又当又立...” “老板,恐怕不止如此。” 柳七低声道:“如果我们出手杀姬未央,他多半也会暗中出手,让我们和帝族彻底撕破脸,死一个奴仆和死一个帝女,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陈知安沉默不语。 ...... “老板,兵部尚书诸无常求见!” 就在陈知安沉默时,朱安鹿叩门禀告。 朱安鹿是朱鹿儿的弟弟,资质不错,被柳七收为亲传弟子,如今不过十七岁已经是炼气境中期,哪怕是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个妖孽般的天才! “让他入楼吧!” 陈知安将手里的册子放下,吩咐道。 不多时一袭布衣的诸无常便登上十二楼,看到陈知安时,脸色复杂地躬身行礼道:“诸无常见过陈留侯... 殿下让臣转告侯爷,宁州已经拿下。 他将亲率六十万大军东进济州,入巨野诛杀姬未央,若帝族降罪,希望侯爷能够置身事外,徐徐图之... 殿下说,李氏身为大唐皇族,庇护天下百姓是职责所在,侯爷名不正言不顺,没资格出手!” 陈知安冷笑道:“六十万大军...那白痴杀得了大宗师境的火雀吗?” “侯爷,殿下今非昔比了!” 诸无常脸色复杂道:“殿下受天道眷顾,已有帝王气象,借大唐之气运,付出代价或可与大宗师一战!” “什么样的代价?” 陈知安脸色微变,问道。 “命!” 诸无常道:“人有命数,我和士元兄之所以投入殿下门下,正是因为从殿下身上,看到了他身上浓郁到了极点的皇命!” “呵呵...” 陈知安嘲笑道:“你们能看出来皇命,苏如就看不出来?他如果看得出来,又怎么会逆天而行,非要和武德绑在一起?” “苏师能看出来...但苏师不愿信!” 诸无常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侯爷,殿下说他死后请您扛起大旗,替他走完接下来的路...不然他做鬼也要缠着青楼的姑娘,让你挣不到钱...” “艹,这么狠,他是认真的?” 陈知安眉头微皱,他很难理解,以李承安那怕死的性子,怎么会做这种热血又愚蠢的事情来... “侯爷...” 诸无常脸色复杂地看着陈知安,声音低沉道:“因为殿下知道,侯爷知道落阳关的事情后,一定会杀姬未央... 杀一个姬七奴帝族或许会愤怒,但不至于为了他与两尊大宗师死磕到底。 可如果杀了姬未央,天上地下,都将不会再有您的容身之地!” “所以那白痴自己先去了?” 陈知安忒了诸无常一声,怒骂道:“那白痴自己去寻死,关我什么事?你告诉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死了小爷转身就躲进陈留侯府,什么也不管,小爷只会欢欢喜喜去吃席,而且还要坐小孩儿那一桌。 追随他的人爱死不死,小爷一点也不在乎!” 诸无常幽幽道:“侯爷...殿下半日前就已经去了巨野,六十万大军...是夏侯大元帅领着的,在攻打济州、并没有入巨野。 而且夏侯大元帅底细泄露。 他原来竟是武德安插在殿下身边的人... 六十万大军和殿下没什么关系。 他们之所以追随殿下,只是主人的任务罢了!” “...艹!” 陈知安一脚踹开诸无常,瞬间向陈留侯府掠去! 诸无常看着陈知安的快若奔雷的身影,茫然地看了柳七一眼。 不是说... 陈留侯是先天境?有快的像剑一样的先天? 柳七瞥了瞥嘴,他也看不透老板的修为。 心想大概是个化虚境吧... 第170章 帝崖上的石棺 陈知安刚入陈留侯府。 就见陈阿蛮正够着眼看那株兰花。 此时兰花已经开了第五瓣,就差最后一瓣未开。 兰花周围的虚空越来越扭曲,缕缕元气从破碎的裂缝漏出,仿佛置身于另一片世界,比这大荒天下稀薄的元气不知充沛多少。 见他归来,陈阿蛮招手道:“知安,快来给你娘磕头!” “娘?” 陈知安茫然地看着那株兰花,不敢置信道:“我娘不是人?” “你娘当然不是人...” 陈阿蛮脸上露出舔狗笑容,一脸得意道:“你娘是小仙女!” “小仙女?” 陈知安懵逼地看着兰花,低声道:“我娘没死?是花仙子?” “不是花仙子,是小仙女!” 陈阿蛮一脸嫌弃地看着陈知安:“而且谁给你说你娘死了?别他娘的胡说八道!” “......” 陈知安茫然道:“现在外面不都这么传? 说当初皇后趁你返乡祭祖,派两位宗师潜入陈留王府,杀了刚生下知冬的陈留王妃。 你冲冠一怒为红颜,率领陈留黑骑杀入长安。 屠杀了皇后满门亲族,杀得人头滚滚,血雨倾盆...又逼得武德将皇后打入冷宫,自囚太极殿才躲过一劫。” “胡说八道!” 陈阿蛮呵斥道:“别听那些人瞎说。” 陈知安疑惑道:“所以我娘没被刺杀,你没屠皇后满门,也没逼武德自囚太极殿?” “不是,我是说你娘没死!” 陈阿蛮嫌弃道:“如果你娘死了,老子能让李二坐在太极殿这么多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好了,别废话了,快给你娘跪下磕头!” “......” 陈知安无语地看着陈阿蛮。 这老头儿好像越来越飘了,态度也越来越差了,都敢吼他了! 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向那株兰花磕了个头。 就在他磕头的瞬间。 另一片时空中。 帝崖之上那座石棺忽然发出沉闷的声响! 紧闭的棺盖更是出现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 缝隙之内,洁白柔和的光正丝丝缕缕地溢出,洒在石棺前那株迎风摇曳的兰花之上。 这一切陈知安毫无察觉。 只觉心底莫名泛起了些暖意,好像有一道温婉的目光正看着他... 陈阿蛮脸色微动,目光灼灼地看着缝隙里的石棺,忍住激动道:“乖儿子,再磕几个...” 陈知安又老老实实地继续磕头。 陈阿蛮站在一旁监督,就差摁着陈知安的脑袋了。 陈知安磕了许久后。 石棺内忽然卷起一道凌厉气息,陈阿蛮浑身一颤。 赶忙扶陈知安起来。 又默默看了他一眼,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知命和知冬这两小崽子也该回家了...老在外飘着算什么事儿?” 陈知安磕完头才想起自己回家的目的。 顿时脸色微黑,幽幽道:“大哥,老爹,我要杀姬未央...你们顶不顶得住?” “你都把姬七奴给杀了,还问老子顶不顶得住?” 陈阿蛮敷衍道:“你才是陈留侯,老黄又没死,黑骑又没散,你想杀人问老子干啥,是老黄提不动刀了吗?” “意思是可以杀?” 陈知安脸色微喜,正准备叫老管家,忽然想起什么,朝着藏书楼老老实实行了一礼,低眉顺眼道:“大哥...你怎么看?” “你高兴就好...” 藏书楼里,陈知白温和的声音传来。 “大哥威武!” 陈知安眉梢上扬,恭维一句后,朝蹲在角落里铲灰的老管家道:“大宗师,别玩泥巴了,先去杀个人!” 老管家默默放下手里的铲子,双手笼袖,一步迈出,瞬间消失在原地。 陈知安拍了拍被他卷起的灰尘,又低眉顺眼地向藏书楼行了一礼,这才慢悠悠离开陈留侯府。 院子外头。 诸无常见陈知安出来。 低声道:“侯爷,黑风洞天里殿下给你留了些银子,他说如果您不愿意扛起大旗,除开六十万大军的遣散费,其余的就留给您了。 殿下说那些都是抄家灭门来的干净钱,您可以放心用!” “嗯?” 陈知安一脚踹开诸无常,笑骂道:“你他娘的不早说,害我白白损失一笔钱!” 诸无常微微一怔,看着陈知安优哉游哉的神情,脸色一喜,赶忙赔礼道歉:“是下官的错,下官下次一定先谈钱的事...” “这还差不多。” 陈知安笑道:“领我去苏府吧,那酸秀才现在大概正躲在府上哭鼻子,我们去安慰安慰...” “侯爷请!” 诸无常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走在前头领路。 这次入青楼是他自作主张。 李承安根本就没让他来,甚至那些话都没说。 只说陈知安是个钻进钱眼里的吝啬鬼,他死后,遗产都留给陈知安... 诸无常不忍李承安赴死而无人知晓。 眼见陈知安回京,便来青楼告丧... 他没想过要陈知安出手。 来青楼告丧也只是心有郁结不吐不快罢了! 在他看来, 陈阿蛮哪怕藏得再深,修为再高,或许是返真境大宗师,甚至再大胆点,陈阿蛮是返真境圆满。 也没办法和帝族抗衡... 毕竟那是帝族姬氏,垂挂在九天之上的姬氏,拥有无缺帝兵的姬氏,大荒天下传承最久的姬氏... 这世上除了道门,恐怕没有任何宗门能够与他们抗衡... ...... 落阳关事发后。 诸无常想了两个办法。 其一是入白帝城敲响帝鼓... 在第一条戒律面前,整座天下的修行者,包括北边放羊的蛮子、西边敲钟的秃驴,南边养蛊的巫鬼,都会向帝族拔刀! 一只蝼蚁或许无法撼动帝族,但当整座天下的蝼蚁都向帝族发出怒吼时。 哪怕是帝族,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包庇姬未央... 其二便是武德敕令天下,聚大唐气运、召天下修行者共诛... 武德哪怕再弱,但当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便肩负了大唐亿万生灵的命途,别人或许不懂他敕令天下的威慑力。 但诸无常懂。 因为他师从苏如,是望气士。 武德巡牧天下,内战或许不行,但外战时,只要他还是皇帝,还能代表百姓的意志,就能集大唐的气运于一身敕令天下! 至少长安城中,他可以比肩圣人! 李承安之所以能够拥有大宗师境的战力,正是基于此。 也就是李承安本身修为不够,只是个虚神境。 如果他道种已立,压根不需要搏命。 集大唐南境七州气运为一身的反王,只手碾杀刚入返真境的妖禽火雀都不在话下... 可惜… 无论是寻找帝鼓还是让武德敕命天下,都失败了。 至于伪帝的敕命、不似敕命,倒更像是他自己的催命符! 让诸无常没想到的是。 陈知安居然这么勇敢。 只是回了一趟陈留侯府,似乎天大的事儿都不在乎了。 第171章 酸秀才苏如 陈知安和诸无常走到苏府时。 如今的工部尚书陈北泉,也就是陈知安的大侄子正垂头丧气地离开。 他算是苏如的亲信,和肖斌那二五仔不同。 他虽然出身世家,但家底一般,偌大个家族,就属他官位最大,修为最高。 也不敢做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儿。 老老实实跟着苏如混。 坐在小桌子上的三个大奸臣轮流嘎嘎一顿乱杀后。 终于把他顶头上司给砍了。 然后他成功出道! 成为六部执掌之一。 如今的六部尚书、是礼部朱利、工部陈北泉、吏部秦奉天、兵部诸无常、刑部杨天化、户部李元载... 在世家门阀推波助澜下,他们被不明真相的百姓称为大唐六部犬。 是帝师秦魏先、左相苏如、陈留侯陈知安、这三个权奸手底下摇尾乞怜的走狗... 陈北泉见着陈知安和诸无常走来,远远就喊道:“小侄见过叔父大人!” 诸无常嘴角微抽。 这老家伙好不要脸,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喊得倒是顺溜。 不过陈知安也不差。 只见他脸上挂着慈祥笑容,问道:“大侄子,你这是吃了闭门羹?” 陈北泉低头叹了口气:“西境明州州府明阳郡已经旱了半年之久。 明州州牧江玉诸上陈奏表,欲凿明江河堤放水。 可明江河堤当年就是苏相为了防止洪灾而筑,耗时百年之久才建造完成。 一旦开堤放水,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整个明州四郡、包括琅琊、河间...甚至下游诸州、都会被淹没... 影响何止明阳郡。 小侄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才想请苏相定夺。 苏相却不见小侄…” 陈知安眉头微皱。 西境明州有一条横跨东西的大江、起于明州天圣山,经明州四郡、河间、琅琊、苍州、荆州、徐州、东州、至锦州入海! 明州之名也因为明江而得来。 开堤放水,那位州牧是怎么敢的? 沉默半晌,陈知安幽幽问道:“明州是那位大明王李如恭的属地吧... 你不用去请示苏相,直接回绝江玉诸。 告诉他, 如果明江上有一个蚁穴,本侯就砍他的头! 还有... 明州之地本就少雨,干旱半年更是常有之事! 让他们派修行者去搬雪山,集一州之地的修行者,还下不来几场秋雨? 他江玉诸要是指挥不动那些宗门世家,本侯派礼部官员下去督工。 顺便再告诉他。 他要是敢阳奉阴违,不强令那些世家宗门搬山、本侯也要搬他的头...” “呃...” 陈北泉微微一怔。 明州看似是江玉诸当家做主,实际上真正的主人是大明王李如恭。 李如恭的父亲是开朝太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当朝太子。 可惜出了意外… 开朝太子忽然暴毙,武德入主了白玉京! 当年大家都以为李如恭或许也会像他那倒霉的亲爹一样暴毙。 偏偏他活的好好的,非但没死,还被册封为大明王...食邑明州。 后来甚至还让他就番... 如今三百多年过去,明州早已成了大明王的自留地! 不得不说。 武德魄力很足、一个忽然暴毙的太子之子,大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居然敢让他就番一州之地。 相比起大明王。 远在南疆的镇南王李观、就更让人看不懂了。 镇南王、镇南大元帅、领兵三十万坐镇南疆,手握实权、手底下骄兵悍将无数,武德一样放心的很! 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陈北泉恍恍惚惚地走了。 琢磨该怎么回,才能让叔爷和明州那位土皇帝都开心... 毕竟叔爷这一席话。 看似是在说要砍江玉诸的脑袋,实际上是要砍大明王的脑袋... …… 陈北泉走后。 陈知安示意诸无常去叫门。 苏如府大门紧闭。 诸无常极有节奏地扣响门上的门环。 叩了半响,却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诸无常两手摊开无奈道:“侯爷,下官已经用暗号敲门了,苏师知道是我,可他没搭理...” “你让开!” 陈知安回头看了一眼,顿觉遗憾,李清儿没在...见不着他脚踹相府的英姿了。 当初小知冬遇险他怒气冲冲踹陈留侯府门的事儿,可被李清儿嘲笑了很久。 诸无常见陈知安挽起袖子,嘴角微抽,默默挪开了身子。 随着陈留侯府的水越来越深,这位爷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当今天下, 他别说踹苏师家的门。 就算是踹白玉京,武德大概也只能忍着... …… “苏如,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当忠狗,有本事别躲啊,你躲着姬未央那贱人就能死? 躲着落阳关的百姓就能活过来? 大唐都要亡了,你躲个什么劲儿,当鸵鸟吗?” 陈知安吼了两嗓子,先占据道德制高点,免得那酸秀才跳脚。 随即! 他猛然向紧闭的大门踹去! “轰!” 大门轰然倒塌。 牵扯着门檐,仿佛倒塌的多诺米骨牌,只听哗啦啦响彻一片,本就老旧的苏府围墙,顷刻间倒塌... 门外。 路过的百姓惊恐地看着陈知安和诸无常。 有人认出这是传说中动辄抄家灭门的陈留侯,顿时捂嘴轰然散开,跑到远处才尖叫道:“夭寿了! 陈留侯要对苏相挥刀子了!” 这一嗓子惊天地泣鬼神。 就连苏府内的奴仆也都吓得魂飞魄散,四散逃命! 仿佛陈知安真要来抄家灭族一般。 陈知安站在废墟前看着苏府一众奴仆,尴尬笑了笑:“我要是说...不是我干的,你们信吗?” 说着他一把拽过懵逼的诸无常,指着他道:“是这家伙干的,我就是路过!” …… “侯爷...老爷有请!” 就在陈知安和诸无常两人尴尬地立在外头时,苏府的管家从书房内走出,请陈知安入府。 诸无常也想跟着进去。 却被管家拦了下来,面无表情道:“诸大人,老爷说您是一部执掌,同朝为官,不宜私下往来。 若有事商议,请两仪殿上说话,或呈上公函!” 诸无常微微一怔,看着近在咫尺的书房,眼眶渐渐红了。 陈知安眉头微挑,拍了拍诸无常的肩膀:“我一人去便是,你回吧,放心,那老家伙逃不出我的掌心!” 诸无常红着眼朝书房躬身行礼,转身走了出去! 陈知安一人入了书房。 书房内苏如正执笔狂书,笔尖浸透最上等的清河宣纸,入木三分。 陈知安低头看去,只一眼就眼眸微痛,治天下、平天策、定乾坤... 那杂乱无章的狂草,寥寥数字,杀意冲天... 竟让他不敢直视! 沉默半响,见苏如没有停笔的意思,陈知安缓缓道:“苏相,我让黄老狗去巨野了,他会将姬未央带回来,三司会审,千刀万剐!” 苏如执笔的手微颤。 笔下杀意越浓。直到最后一个‘世’字落下,苏如整个人才仿佛泄气的皮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随手丢掉已经秃了的毫笔,苏如捡起桌上的草书,插入卷筒丢给陈知安:“送你了!” 陈知安微微一愣,笑道:“写的太丑,我嫌弃!” “不要算了!” 苏如作势收回,幽幽道:“大唐不知多少人万金求一字,老夫理都不理,这平天策足足十二个字,老夫亲手送你,你不要?” “那我要!” 陈知安听说一字值万金,赶忙抢过来揣入怀中,贱兮兮道:“赶明儿拿去卖了,要是卖不了十二万金,我可回来找你这骗子昂!” 第172章 什么是朋友 苏如起身走到床榻前,整束青衫跪坐,目光幽幽地看着陈知安。 仿佛要将他从外到内都看透。 陈知安也收敛笑容,直视着苏如。 对视良久,苏如叹息道:“我本以为陛下哪怕变化再大,也不会对近十万百姓的死无动于衷... 没想到最终竟是你这乱臣贼子出来收拾残局,替枉死的百姓出头! 落阳关之事,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用不着。” 陈知安幽幽道:“大唐不是一家一姓的大唐,当年我爷爷率黑骑在北荒征战,陈留甲死了一批又一批,为的不是替李氏看家护院... 今日我请老管家出手,也不是为李氏摇旗呐喊! 苏相... 你是有大智慧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 武德如今... 并不算一个好皇帝!” “老夫清楚...” 苏如低沉道:“我今日在太极殿前见了陛下,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睥睨天下的圣皇了,枯坐太极殿、斗志全无、更像一头垂死挣扎的困兽。 可是这一切并不都是他的错... 他也是被逼的!” “呵呵,被逼的?” 陈知安嘲讽道:“苏相,你老糊涂了? 如果当初他不趁陈阿蛮回乡祭祖出手杀我娘亲,会有长安那场动荡? 是他先出手的啊! 难道就因为他武德心里有鬼,我们满府上下就要乖乖把头伸过去让他砍? 你苏如布衣拜相,不是李家从小豢养的忠犬,而是泥塘里野蛮生长的草芥。 不会还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种鬼话吧!” “当年是徐皇后自作...” 苏如想要狡辩,说到一半又停下来,低声叹息道:“你娘的事,陛下的确自作自受。” “我娘的事是他自作自受,世家坐大鱼肉百姓,难道就全是世家的问题?” 陈知安嘲讽道:“他当初干了什么?他什么也没干,他只是站起来吆喝了两嗓子。 然后冷眼看着你这样的白痴跳出来和世家干仗。 而他坐在龙椅上翘脚看戏! 他是为百姓吗? 他只是在借百姓的钝刀,砍世家的头! 至始至终,他为的都是他自己!” “当年世家反抗的太激烈...陛下坐上帝位不久,天下未稳,没到穷图匕现的时候...” 苏如声音越来越弱。 堂堂左相,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怼的哑口无言。 因为他明白。 陈知安并没有说错。 当初那场变革,刚冒出个头就被世家门阀铁血镇压,武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陈知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苏如。 这个执拗的酸秀才, 根本没有意识到如今的武德,早不是当初那个武德了。 他现在比当初更自私,更阴狠。 甚至... 如果陈知安猜的没错,武德... 吃人了! ...... “他毕竟救过我...于我有知遇之恩,还是我的朋友...” 苏如沉默许久后,只能用这句话来劝诫自己。 只是心底已经没了当初那么坚决。 武德对落阳关之事的态度,终究是让他有些心灰意冷。 开始怀疑武德到底值不值得他追随。 配不配做一个皇帝! “他不是救你,对你没有知遇之恩,更不是所谓的朋友!” 陈知安冷笑道:“岷山一战,武德早就陈兵岷山关,可他依旧等西伯侯府满门死绝,等你力竭将死时才姗姗来迟。 他为了什么? 为的是削弱西伯侯府的力量。 为的是他李家能稳坐江山。 救你,呵... 害你还差不多。 你要是不信。 可以去岷山看一看。 可以去埋骨山问一问漫山遍野的英魂,问一问西伯侯府父死子继、夫死妻随的满门忠烈… 他们,认不认武德的救命之恩。 至于知遇之恩... 你苏如布衣入朝,为官近五百载,你扪心自问,到底是武德欠你的多,还是你欠武德多? 武德自囚太极殿后,是谁替他撑起的这座江山? 是坐在龙椅上扯嘴角冷笑的诡物李承定吗? 是勾结异族,以稚童炼药的冯敬之吗? 不是,是你苏如啊! 都是打工的,他发饷你做事,谈什么知遇之恩? 真要念恩情,也该是武德念你的恩!” 苏如默默咀嚼陈知安的话,心思乱如麻。 他并不是没想过这些。 只是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掐断了。 为臣为友, 他都希望能够善始善终... …… 陈知安见苏如眸光呆滞,知道他现在很乱,趁热打铁道:“我们再来说说朋友! 你当武德是挚友。 可你有没有想过,武德当你是白痴? 你在大唐做了近五百年的官,从一个小小的工部执事郎,一步步升任左相,可是武德真正信任过你吗? 知道为什么当初你死谏不让李如恭就番明州,武德最终还是让他去了吗? 因为武德不信任你。 那条横贯东西的明江,他需要一个真正信任的人去盯着。 他害怕你握住明江,就握住了大唐东南境的命脉。 大明王李如恭才是他信任的人! 你苏如不算。 而且我还告诉你, 武德安插在李承安身边的人手被李玄策坑杀后,武德失去了对南境七州的把控。 为此他授意李如恭挖堤引水,想要水淹荆州,罪名还要你苏如来担! 这是朋友干的出来的事儿? 还有... 你在太极殿前站了三天,你说武德可怜,像个垂死挣扎的困兽。 可你有没有想过。 武德看你像个白痴? 就在你异想天开想让他敕命天下斩杀姬未央的时候,武德在干什么? 他在勾结姬氏、他在死保姬未央那贱人。 你信不信... 在我出手杀姬未央前,这天下没人能杀的了她! 哪怕是偷摸入了巨野的薛白马、拎着圣兵乔装为大寇的雪山宗宗主,他们都杀不死! 只有我能杀。 为什么? 因为武德要保她! 他明知道你见不得百姓枉死,却依旧保护你想杀的人! 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了这么多字,杀意滔天,有什么用? 要我说你就该直接去巨野。 把那贱人的脑袋砍下来,给武德送进太极殿,到时候你就知道他当不当你是朋友了!” 陈知安说到这里。 忽然停了下来。 沉默许久后才看着远方叹息道:“什么是朋友? 是无论身处何地、无论敌人是谁,无论是在逛勾栏还是在吃火锅... 不需要开口、不需要知道缘由,不论对错... 当知道朋友身处险境时。 都会披荆斩棘奔走万里,接过朋友手中的刀,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向敌人砍去... 他们或许很多年都不会相见,或许短暂相见后也会很快各走一方,甚至随着时间流逝可能都不再有什么共同语言... 但他们可同生共死,生死与共...” 言到此处,陈知安看向苏如,喝然问道:“苏相,武德的所作所为,当得起朋友二字吗?” 第173章 青丘 “...朋友!” 苏如哑口无言。 心中坚守了无数年的信念一点点瓦解。 今日之前, 他一直用武德是被逼无奈、用武德的救命之恩、用武德的知遇之恩,用他们之间的友情来麻痹自己。 所以哪怕他知道李承安是对的,知道李承安和陈知安的举措于民有利、于大唐有利。 也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彻底站在李承安那边。 只是与自己的学生们做切割。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同武德一起死的准备。 可陈知安一席话。 彻底斩碎了他的伪装,让他强行抹灭的念头生根发芽。 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落阳关的事,让他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苏相,你也很失望不是吗?” 陈知安继续道:“你在乎的百姓,在武德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而已。 而且... 你为什么一直揪着稚童案不放,三番五次让我查? 是因为你也在怀疑,当年意气风发的武德陛下… 这些年一直躲在那座昏暗无光的太极殿里吃人吧!” 陈知安的话就像一柄柄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刺向苏如胸口。 苏如端着茶盏的手不停颤抖着。 许久后,他将茶盏放下,声音低沉道:“有证据吗?” “没有...” 陈知安缓缓笑道:“但我怀疑他。 十里坡孙通刺杀我时,我看到一袭黑金色衮袍。 最初我以为是太子。 后来我以为是二皇子、我甚至怀疑过李承安。 可当我在张拂身上看到同样的影子时,我才知道... 或许他们效忠的,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武德而已! 萧奴儿执掌的听风楼,并不是武德唯一的暗卫,他一定还有别的力量,我们都不知道的力量!” ...... “魏阉...在太极殿!” 苏如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低声道:“陛下暗中的力量,或许是在魏阉手中!” “那就说得通了!” 陈知安笑道:“当初在十里坡,魏阉和魏忠礼先后出手,真正的杀招却是孙通,武德的几个儿子,没有能力驱使大宗师替一个化虚境弱鸡铺路... 一个吃人的皇帝。 苏相,现在你还对他抱有幻想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皇帝...” 苏如脸上露出释怀,叹息道:“皇帝啊,一步错步步错,每个人坐上那个位置,或许都会变的。” “这和那个位置无关,只是他武德心里有鬼而已。” 陈知安冷笑道:“我陈家不欠他李家! 当年陈二牛率领黑骑征战北庭,不留名不居功,没有趁天下大乱举起反旗。 甚至在内战不休时坐镇北荒。 以一己之力杀入北座王庭内境,奔袭万里杀的血流漂橹,让北座王庭大军不敢南下,保住边境安平。 而他李家呢,躲在青州偷家、断天启后路、假惺惺无奈黄袍加身,葬送百万大军于岷山、更是崽卖爷田... 纠集一帮子吃人不吐骨头的世家门阀瓜分天下。 能够白捡个皇帝做就该偷着乐了,还敢不知死活向我家举起屠刀... 也就陈阿蛮心善,换我早就砍死武德了。 哪里给他机会垂死挣扎...” “......” 苏如看着陈知安。 看着这个权倾朝野的陈留侯,仿佛预见了未来一角。 沉默许久后。 他幽幽道:“李承安登上皇位后,如果他也觉得你那蟒袍刺眼...你会如何?” “我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陈知安阴恻恻笑道:“那家伙胆子贼小,等他坐上那个位置时,该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不过如果真有那天。 我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砍了他的脑袋。 吃席的时候还要去坐小孩儿那桌,再气死他一次!” …… 苏如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骂到:“滚吧,麻溜儿滚,老夫看你这奸臣碍眼的很!” 陈知安道:“我滚可以,你说句准话儿,到底站在谁那一头,大战将起,不是朋友就只能是敌人了。” “必要时候,我会出手。” 苏如幽幽道:“明州的事你大可不必揪心,老夫筑的河坝,不是谁都能凿的,我不点头,没人能动明江! 另外...老夫的字虽然挺值钱,但老夫劝你别卖...” 听到这话,陈知安笑了起来,明白苏如已经做了选择。 心下欢喜,调笑道:“我当传家宝供着可行?” “倒也不必,随身带好就行!” 陈知安嫌弃道:“你是个酸秀才,又不是美人儿,我随身带你的字帖作甚?” 不过话虽如此。 陈知安还是把随手丢进须弥戒的那书筒负在了背上,略微有些感动。 这老家伙...心倒是不坏! 完事儿他跨步将走,正要迈出门槛,却见苏如幽幽道:“让王富贵那坏胚亲自来给老夫砌墙,往后...他手底下的清道夫,要忙起来了!” “好叻!” 陈知安从善如流,麻溜儿滚了! 让王富贵来砌墙,关他陈知安何事? ...... 巨野在济州大泽! 传说三万年前,狐帝登临帝境失败后,用大神通将青丘移至巨野! 可是传说终究是传说,三万年来,无数修行者走遍了济州,搜遍了大泽,从没人在巨野看到过狐,也没有人看到过青丘... 或许传说中的青丘妖族,并不在大荒天下。 此时, 茫茫大泽之中,姬未央正端坐在妖禽火雀上,遥望着大泽之内那座低矮山丘,目光中露出几分渴望:“女帝以大神通炼化的青丘,就在那矮山之上吧!” “主人,就...就...系这里!” 妖禽火雀跻身返真境后,口吐人言,说话还不是很利索:“当年...当年偶爷爷的爷爷、系女帝做下...做下杂毛将军,他说女帝临洗前,就系把青丘搬到了这里!” “嗯...” 姬未央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此时那玉佩之上,正泛着淡淡莹光:“女帝对你们倒是不错...临死了还给你们留下后路。 可惜...你爷爷的爷爷背叛了她,不然这世上谁能找的到青丘?” “偶爷爷的爷爷系被捉了...” 妖禽火雀用撇脚的人族语狡辩道:“识时务者魏骏杰,不算能背叛!” “呵...” 姬未央低头看着火雀,幽幽道:“如果你被捉了敢识时务,本座就屠了你火雀一族...” “偶不敢!” 火雀眼底露出恐惧,垂着脑袋道:“偶不系俊杰!” “不敢最好,走吧,女帝的传承,本座必得之!” 姬未央起身负手站在火雀背上,鎏金凤衣飘荡,双眸泛着暗淡的金光,几如神女临尘。 火雀下意识发出一声鸟鸣,正欲展翅,忽然抬头看着远处... 只见那苍穹之上, 一杆雪白大旗迎风招展,卷起漫天飞雪向它落下! 第174章 有人骑龙 大旗如雪。 席卷着漫天风雪,将整个大泽都瞬间冰封。 虚空中,密密麻麻的雪花如同箭矢向姬未央射来。 姬未央抬头看着那杆大旗,眸光平静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区区一件圣兵就敢来杀本座! 雀儿,吃了他!” 火雀发出一声长唳。 身躯猛然拔地而起,化作六十余丈的恐怖妖禽! 两翼挥展,赤红色的火光自它身上溢出,瞬间席卷整座片虚空,将虚空化作火海! 与此同时,它口中吐出一枚鲜红珠子! 鲜红珠子迎风暴涨。 宛若一轮炽热太阳炙烤着大地! 虚空中,有人闷哼一声,暴喝道:“老鬼,她有圣兵,快出手戳死她!” “嗡!” 一杆漆黑如墨的长枪,裹挟着滔天杀意从天而降,苍老的声音瓮哼道:“暗中有人锁定了老子,老子出手要遭!” “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姬未央负手看着落下的长枪,白玉般的指尖向上一指,幽幽道:“一奴,杀了他!” “是,小姐!” 姬未央身后,一道身影忽然现身。 那人双眸泛着炽烈金光,仿佛洞穿虚空,看到了那暗中丢出长枪的老者,猛然喝道:“返真境中期?滚下来!” “轰!”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散发着滔天杀意的长枪竟肃然一颤,奴仆手握一杆金色长枪逆行而上! 金色和墨色相逢,互相吞噬,泾渭分明... 仿佛将整座虚空都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与此同时。 最先出手的圣兵雪白大旗发出一声哀鸣,一道身影自云层上坠落! 妖禽火雀毕竟是返真境。 哪怕初入大宗师,激活圣兵后,也不是暗中那位刺杀者能够比拟的。 “藏头露尾,连直面本座的勇气都没有,还敢来杀本座?” 姬未央负手看着那道坠落的身影,漠然道:“便是这杆大旗的主人都不敢与我帝族为敌,你一个洞天... 雪山宗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正从空中落下的雪山宗太上长老脸上露出惨淡笑容! 宗师境和大宗师境,一境之隔,犹如天堑。 他先前只是被火雀妖火扫过,便被火光吞噬燃了起来... 如果不是圣兵有灵替他灭了妖火,现在已经死了! “是谁给你的勇气,来刺杀本座的?” 姬未央居高临下看着坠落在大泽里的老人:“李家,还是陈家?” “没有人...没有人让老夫来。” 雪山宗太上长老挣扎着从大泽内爬起,抬头看着比他孙女年纪还小的姬未央,嗬嗬笑道:“贱人,婊子...人人得而诛之,老夫杀不了你,总有人能杀你!” “你不怕死?哦...你都来杀本座了,想来是不怕的。” 姬未央幽幽笑道:“可是,你雪山宗满门也不怕死? 还是说... 你早就看自己的徒子徒孙不满,想借本座的手捏死他们?” 雪山宗太上长老脸色微白,须臾又坚定下来:“我辈修士,飨食人间,受世人供养,何惜一死?” “本座成全你!” 姬未央白玉般的手指轻轻一拽,虚空中忽然浮现一柄古朴长剑。 长剑振荡,只是溢出的微弱剑气便将虚空搅碎。 竟是一柄圣兵... 姬未央手握圣兵,剑尖直指雪山宗太上长老,幽幽笑道:“你毕竟是这污秽人间第一个敢向本座出手的人,勇气可嘉,本座亲自处死你! 放心...本座会送你徒子徒孙下来陪你的!” “嗷~~” 就在长剑即将落下时,一道龙吟响彻天地。 大泽之上。 有人乘龙而至。 来人身穿金色帝袍,身上龙气缭绕,负手站在龙头上,仿佛睥睨天下的君王。 看到来人。 姬未央持剑而立,嘴角挑起:“南境七州之主,反王李承安? 没想到小小一个李家竟出了条真龙,可惜你不是真正的皇帝,不是这天下正统! 不然... 本座还真不敢轻易杀你!” 李承安没有理她,只是低头看着躺在大泽中的雪山宗太上长老,目光复杂道:“有个白痴说过,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欧阳长老,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 雪山宗太上长老黝黑的脸色一怔,沉默许久后道才嘶哑道:“老朽寿元将近,人之将死,不过求个心安罢了,不值得反王如此!” “我也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李承安缓缓道:“这是李家应该做的事!” 话落,他帝袍拂袖。 雪山宗太上长老身形被吹出千里之外。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染血的老者,李承安开口道:“前辈也离开吧!” 那全身笼罩在黑暗中的老者咳血闷声道:“我也想走,可他娘的走不开啊,这贱奴缠住我了!” 李承安眉头微皱,脚下神龙化为金光融入体内,猛然拔地而起。 握拳.. “轰!” 一拳过后! 虚空中泾渭分明的煞气和金光散开,只剩下一个恐怖虚无的大洞! 李承安站在空中,看着浑身浴血的黑衣人:“前辈,你已经没有再战之力,姬一奴是返真境后期,厮杀至此,也算有个交代了,走吧!” “走?” 姬未央淡漠地看着李承安:“你说就走,问过本座吗?” “走!” 李承安仿佛没有听见姬未央的话,再次拂袖送走老者。 姬一奴扯起嘴角冷笑一声。 手握金色长枪,龙行虎步,欲将老者斩杀! 李承安身形一晃出现在姬一奴身前。 手握璀璨金光宛若炽阳,一拳将他砸落大泽。 紧接着拳头如雨从天而降。 李承安骑在姬一奴身上不停挥拳:“笑,你笑,老子让你笑了吗?” 大泽上。 姬未央惊讶地看着挥拳如雨的李承安:“他为什么这么强?” 火雀道:“他气运化龙,恐怕狠得民心,想偶们洗的人越多,他就越强! 主人不要怕,他实际修为只是通玄境初期而已。 三位大宗师对通玄,优势在偶们!” “主人,一奴要被砸洗了唉!” 火雀一脸兴奋地看着被砸入大泽的姬一奴:“他洗后可以给偶吃吗?” 远处,双手笼袖的黄老狗嘴角微撇。 陈知安猴急猴急地要他来杀姬未央,为的自然是不让李承安强行破境送死。 没想到他刚来就看见李承安摁着大宗师打。 而且那小老六居然是通玄境。 道种已立,虽然强行破境后遗症也很严重,但不至于身死道消。 无非也就是道种破碎而已,问题不大... …… 姬一奴现在很懵逼! 在李承安拳头下,他发现自己返真境后期的修为居然束手束脚没办法施展,仿佛受到天然压胜! 不至于被打死,但挨打的滋味,很难受! “李承安此时半个大唐气运加身,几如人皇代天巡牧,一奴杀不了他!” 姬未央也看出了问题所在。 只见她指尖挤出一滴淡金色血液,抹在圣兵古剑上,幽幽冷笑道:“本座姬未央,姬帝第七百二十代子孙,以帝族血脉为引,敕圣兵诛皇剑,诛杀李承安!” “嗡!” 随着她话音落下,先前被李承安出现打断的古剑蓦然发出一声剑鸣! 圣兵诛皇剑彻底激活! 一道恐怖剑光掠过茫茫大泽,斩向李承安! 远处、黄老狗眉头微皱。 竟是圣兵诛皇剑,看来这女人也不全是白痴,而是有备而来…… 第175章 妖主 茫茫大泽里。 李承安抬头看着掠来的恐怖剑光脸色微变:“夭寿了,只有九成把握接下这剑... 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被他压在身下捶得鼻青脸肿的姬一奴听到这话,如铁金身忽然泄气。 顿时一口鲜血吐出,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这位人皇不太正经, 恐怕也不太好杀... “不管了!” 李承安眉头紧皱咬牙道:“老子要放肆一回,旗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 远处传来急促的风声。 紧接着近千杆猩红如血的旗帜呼啸而至,悬在李承安头顶。 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每一杆旗帜上, 都充斥着浓郁到让人不敢直视的金光,化成一条长达百丈的金色巨龙! “嗷~~” 巨龙头角峥嵘,巨口张开,一道恐怖剑光吐出! 剑光如匹。 向诛皇剑的恐怖剑气横扫而去。 “铖!” 两道剑光相交。 诛皇剑斩出的剑光如初雪见了炽阳,快速消融! 巨龙似乎嫌弃剑光消融的太慢,发出一声咆哮后,张开巨口吞下剑光! “砰!” 剑光在巨龙体内发出一声闷响。 然后彻底消散... 远处, 姬未央握着圣兵诛皇剑,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 她不明白, 这个连大唐半壁江山都没有占据,只是七州之主的反王。 为什么会有这么浓郁的气运... 这气运之盛,堪比一国之力了! “主人,应该是想偶们死的人太多...” 火雀脸上露出贪婪的神情:“偶感觉他很好吃,可以吃了他吗?” “吃了吧,没有必要留着了!” 姬未央脸上的茫然转瞬即逝,挥剑冷漠道:“蝼蚁一样的贱民,敢对本座起杀心... 这座天下的蝼蚁安逸太久。 已经忘记是谁让他们活到今日,忘记了帝族的威严,忘记了帝族不可辱…” 金色巨龙吞下剑气后在李承安身侧游弋盘旋。 李承安身披帝袍负手站在巨龙之上,身后是猩红如血的旌旗。 金红色彩交织如画,遮天蔽日。 宛若大帝巡游! …… “杀!” 姬未央口中轻吐,圣兵诛皇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向李承安斩去! 妖禽火雀发出一声贪婪的唳鸣。 洞天铺开,天空瞬间化作一片火海。 它两翼招摇,只一瞬就化成了近六十丈的上古凶禽,桀桀冷笑道:“偶妖吃了你!” 与此同时。 倒在茫茫大泽中的大宗师姬一奴拔地而起。 手掌撑开, 天幕上浮现出一座纵横交错的棋盘,在天幕上勾勒成局。 黑白分明的棋子如同一座座山岳倒挂! 李承安看着这一幕。 躯体一颤,嘴角微抽。 他们竟都有圣兵,狗大户... 难怪他们见着自己这条百丈长的黄金巨龙毫无惧色。 这下恐怕真的要吃席了... “别管他们,杀姬未央!” 就在李承安为自己感到悲哀时,一道漆黑刀光悄无声息劈向妖禽火雀! 有黑骑踏空而来。 胯下战马嘶鸣,单人仗骑,竟仿佛千军万马奔腾。 卷起滚滚黑云而至,如同从地狱爬上来的死神! 面对那道悄无声息斩来的刀光。 看着刀光所过之处虚空破碎。 妖禽火雀遍体生寒。 仓促间发出一声凄厉长鸣后,它将砸向李承安的小太阳转手砸向了黑骑! 就在它仓惶的一瞬。 李承安硬抗如陨石搬落下的圣兵棋子,不顾身下的金色巨龙。 帝袍染血撕开一道缺口。 瞬间出现在姬未央身前。 手掌握拳, 悍然落下! “轰!!” 天地之间,犹如太阳炸开。 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生灵都下意识将眼睛闭上。 “小姐!” 姬一奴惊骇地看着爆炸中心的姬未央。 此时... 巨龙被陨石般的棋子淹没,圣兵诛皇剑斩下了它的头颅,就连遮天蔽日般的旌旗,也被搅为碎片... 老管家魔焰滔天一刀劈碎了妖禽火雀,只是他自己也被火雀的圣兵砸中,黑甲之上出现一道恐怖的裂痕,嘴角更是有鲜血溢出... …… 金光缓缓消散。 大泽四野重复清明。 李承安帝袍染血,白发横生... 眼底透着浓郁到了极点的失望。 因为在他拳头落下的瞬间,有猩红蟒袍破碎,前朝九千岁魏阉,挡在了姬未央身前! “呵呵...人间!” 姬未央站在魏阉身后,怜悯地看着李承安嘲讽道:“你想杀本座,武德却想巴结本座,本座就站在这里,你能杀的了吗?” “我的确杀不了!” 李承安此时帝袍破碎、白发横生、浑身浴血,形如枯槁。 当天下气运凝聚的金龙被斩断头颅时。 借来的力量也瞬间离他而去... 大道反噬之下,他道种破碎,只是瞬间就已跌落至虚神境。 此时更是连握拳的力气都已经没了。 先前这一拳,如果没有魏阉挡在姬未央身前,她不死也要重伤! 可惜... 武德不让姬未央死,最主要的是不能让她死在李承安手里。 魏阉漠然看着李承安,冷淡道:“三皇子殿下,陛下让咱家告诉你,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他给的你能拿,没给的...你不能抢! 陛下对你很失望!” “彼此、我对他也很失望!” 李承安呸了一声,边吐血边道:“他让我来杀姬未央这婊子,却又让你来阻止我,两面三刀...算个什么垃圾?” “殿下,都这种时候了,向陛下身上洒墨有什么用?” 魏阉冷淡地看了李承安一眼,随即朝姬未央微微躬身,道:“帝女多智近妖,又岂会看不出你在挑拨离间?” “自然!” 姬未央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离魏阉远了一些,又朝吐血的姬一奴使了个眼色,这才负手道:“本座自然能看出!” 魏阉:“......” “帝女,陛下从未下过刺杀您的命令!” 魏阉狡辩道:“这一切都是李承安和陈知安的阴谋,世人皆知,他们两人狼狈为奸臭味相投,咱家是奉陛下命令来保护您的!” ...... “小哥?” 就在魏阉提及陈知安三字时。 一座广袤无边的洞天内,正躺在王座上翘腿看戏的红衣女孩眉头微皱,恶狠狠地看着魏阉,问道:“这老东西刚是在说陈知安?” “妖主...” 王座之下,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闷声道:“妖主,那老东西说陈知安和李承安狼狈为奸臭味相投!” “哼~” 红衣女孩轻哼一声,恶狠狠道:“一会儿把那老东西埋在茅坑里,让他知道什么才叫做臭味相投!” “中!” 虎背熊腰的壮汉点头应诺,忽然皱眉闷声道:“妖主,外头有两个老家伙,全埋吗?” “另一个老家伙是我家的...埋了老爹会生气!” 红衣女孩瘪了瘪嘴,忽然眉梢上扬阴恻恻笑道:“你蒙面去,老爹就不知道是我埋的了!” 壮汉也阴恻恻笑了起来:“妖主真睿智!” 王座下,一头苍老白狐睁开狭长的眸子,看着两个家伙无奈道:“妖主...人间没人认识这傻子,用不着蒙面...” “......” 第176章 跪下 “陈知安...” 姬未央看着一旁黑甲破裂的黄老狗,冷笑道:“本座倒是差点忘了,陈知安先杀本座奴仆,今日又让这条老狗前来送死... 一个世俗废物,跳得倒是挺欢!” 话落。 姬未央玉手一指:“雀儿,吃了李承安和这条老狗,等本座从青丘出来,再带你去长安吃人!” “唳~” 随着姬未央话音落下,茫茫火海中忽然响起凶狠唳鸣。 被黄老狗一刀斩碎的火雀竟浴火重生,卷起漫天火海向黄老狗扑去! 与此同时, 姬一奴倒挂在天上的圣兵棋盘如天幕倾塌砸向黄老狗。 其身体更是发出璀璨金光,凭空虚渡出现黄老狗身前。 手掌结印向黄老狗胸膛按去! 这一刻。 两位大宗师手持圣兵围杀黄老狗,本就黑甲破碎的他,几乎被逼入绝境! 生死一线时。 却见黄老狗阴恻恻一笑,手掌握住六尺陌刀,猛然拔出... “铖!” 黄老狗立身之处瞬间漆黑一片。 仿佛铺开了魔域,万籁俱寂,只有让人头皮发麻的拔刀声响彻天地! 看到黄老狗拔刀。 正准备凑上去痛打落水狗的魏阉脸色瞬变,竟转瞬间退避三千里之外。 “斩!” 天地之间出现一条黑线。 黑线自黄老狗手中那柄陌刀斩出。 划过如同天幕般砸下的棋盘,落在姬一奴身上! “轰!” 随着黑线掠过,姬一奴结出的金色印记瞬间破碎。 战场上更是响起呜咽之音,这是圣兵在哀鸣... “魔刀辟易...” 姬一奴脸色惨白,看着黄老狗从六尺陌刀中拔出的魔刀,惊恐叫了起来。 魔刀辟易。 是万年前一位准圣强者的佩刀。 那位圣级强者,最初只是边境一游击将军,圣墟开启时,正好在他驻地! 彼时整座天下的修行者都向圣墟涌去,那位游击将军奉命负责维持秩序。 因为无意间冲撞了帝族唐氏,他手底下五千骑兵被唐氏圣人随手拍死,作为冲撞帝族的代价。 却独独留下了他... 那日之后,那位游击将军便失踪了。 他再出现在人们视野时,是在圣墟之中! 只是那时他不再是游击将军,而是一个疯子。 他单人仗骑,手持一柄凡铁陌刀。 于杀戮中崛起! 每杀一人,他身上便多一重魔影。 圣墟很大,大到无边无垠! 没有人知道那见人就杀的疯子是当初那个倒霉的游击将军。 直到他站在帝族唐氏面前。 当着那位圣人的面一刀割下唐氏帝子的头颅时,人们才知道他的身份。 那日, 游击将军魔域铺开,立身之地如同幽冥,与唐氏圣人遥遥对峙! 然后缓缓拔出了一柄漆黑如墨的魔刀! 魔刀出鞘时。 整个圣墟都倏然一静,只有叫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彻天地。 那些声音。 是被他屠杀的修行者在呐喊,魔刀出鞘,万兽静默、千军易辟! 那一战, 游击将军还是败了。 一境之差犹如天堑,他终究只是准圣! 但是那一战,相比于帝族圣人的不可匹敌。 人们对游击将军的恐怖更为感到震撼... 因为他手持凡铁陌刀,斩断了圣人的手臂。 连同那位圣人以神铁铸造的圣兵一起斩断。 甚至陌刀上的魔气如跗骨之俎,让那位圣人无法断肢重生。 游击将军陨落后,那柄魔刀也彻底破碎。 世人都以为魔刀从此绝迹,可今日... 姬一奴再次看到了它。 ...... 此时, 姬一奴身上浮现出一道细微黑线。 将他肉身连同阴神都切割成两半。 低头看着那不断吞噬生机的黑线,姬一奴猛然回头喝道:“火雀,护住小姐!” 紧接着。 他惨然一笑,咆哮道:“一起死吧…” “轰!” 天地之间响起一阵轰鸣,虚空震荡,血雨倾盆而下。 黄老狗一刀斩出后。 姬一奴竟决绝地选择了自爆! 一尊返真境大宗师的自爆。 哪怕他已经不完整。 依旧恐怖无比。 大泽方圆百里之内的天空都染上了血色。 仿佛末日降临… 天空中被爆炸光波扫过的飞禽妖类,无论修为,无一幸免,瞬间化为血雨纷扬。 大地上所有生灵都被这恐怖景象吓得惶惶不安。 跪在地上不停叩首。 身处爆炸中心的黄老狗更是承受了绝大部分的伤害。 如同魔域的洞天倒卷,黑甲彻底破碎,浑身浴血,看起来凄惨无比。 老瘸马也是惨不忍睹。 连独角都被炸断,驮着神志不清的黄老狗亡命逃走… ...... 大泽之上。 姬未央凤鎏紫衣泛起涟漪,将落下的血雨挡在身前一尺。 神色淡漠如常。 仿佛化为血雨的不是她大宗师境的奴仆,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 她脸上甚至隐隐有些莫名奇妙的兴愤。 今日这场针对她的刺杀... 她很满意。 雪山宗那个洞天境垃圾和暗中那老者就不用说了。 白白送人头而已... 碾死他们都嫌脏手。 但李承安和黄老狗的两次出手,惊心动魄,险象环生,几乎差一点就让她受伤!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没想到这贫瘠污秽的人间,居然也能出这样的人才! 只是... 再多的惊讶,也就如此了! 万万年的历史早已证明,在大帝不出的时代,帝族不可敌! 就如万年前那个可怜的游击将军,以生命的代价。 只不过断了圣人一臂而已。 李承安和黄老狗跳的再欢,又怎么能撼动帝族威严? 朝着亡命逃走的瘸马遥遥一指,姬未央红唇轻启,幽幽道:“雀儿,开餐咯!” 话落。 姬未央再不理会黄老狗。 居高临下地看着摇摇欲坠的李承安,诛皇剑横在他脖子上,嫣然笑道道:“该你了,未来的人皇陛下,现在...还有人会来救你吗?” “救我?” 李承安忽然笑了起来,目光中充满了嘲讽,幽幽道:“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现在需要让人救的,是你这白痴啊...” 随着李承安话音落下。 虚空中泛起一道涟漪。 只见一头身高八丈的魔猿凭空出现在大泽之上。 魔猿仰天俯地, 遮住漏下的夕阳余晖! 随着他现身。 整个天空倏然暗淡下来。 而那魔猿肩上。 有红衣小姑娘翘腿捧瓜,含糊不清道:“跪下!” 第177章 为人间流过血 “跪下?” 姬未央抬头看着红衣女孩,嘴角勾起讥讽笑意:“你算什么东西,敢让本座下跪?” 虽然这头魔猿身上气息恐怖,至少是一尊返真境大宗师。 但这座天下。 哪有资格让她下跪的人... 别说一头大宗师境的妖兽,便是圣人都不行... 而且她对那女孩的态度很不满意,心中杀意渐起。 就在她手中诛皇剑将出时。 余光忽然瞥见一旁本该去吃黄老狗的妖禽火雀如山岳倾倒。 竟直挺挺跪了下去。 目光中透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废物!” 姬未央一剑劈在火雀身上:“站起来,一头返真境魔猿而已,怕个什么,它能吃了你吗?” 火雀受她一剑。 身上顿时浮现一道凄厉伤口。 却依旧跪在地上,连惨叫都不敢发出 。 甚至讨好地看了那吃瓜的红衣女孩儿一眼,好似生怕惊扰了她! “妖禽火雀,上古圣兽朱雀的后裔...” 魔猿肩上,红衣女孩随手丢下一块瓜皮,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皱起,惊讶道:“你吃了人?” “吃人又如何?” 姬未央冷漠出声。 看起来依旧风轻云淡,心底却隐隐有些不安,这女孩来头恐怕不小。 只是红衣女孩对她的无视,让她更是怒火中烧! 因为这种目中无人的漠视,向来都是她对别人的… 听到姬未央的话,红衣女孩目光第一次落在姬未央身上。 只见她双脚荡在空中,笑吟吟道:“吃人不如何,只是会死罢了。” “就凭这头返真境大妖?” 姬未央脚下涌现出金色大道,她踩着金光走上虚空。 直到高出魔猿半头才驻足,站在高处俯视红衣女孩。 而她别在头上的那根玉簪。 也有恐怖剑意正缓缓散开... 她立身之地,有一道模糊身影浮现! 那道身影身披凤衣,面容模糊,依稀可辨是个女人。 虽只是虚影。 却散发着恐怖剑意,仿佛她本身,就是一柄杀意无匹的剑… 看到那道模糊身影,姬未央底气瞬间又变得足了起来,嫣然笑道:“小姑娘,你杀过人吗,就敢在本座面前喊打喊杀? 你来人间时,家里长辈就没有告诉过你。 行走天下时,不能招惹姬家的人?” 话落。 她剑尖指向跪在地的火雀,冷漠道:“火雀,本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站起来,杀了她!” 跪在地上的火雀浑身一颤,挣扎片刻后,终究没敢起身。 甚至以头抢地,向姬未央不住求饶! “废物,白给你吃了那么多血食!” 姬未央手中诛皇剑发出一道恐怖剑光,一剑向火雀斩去! “啾~” 火雀发出凄婉哀鸣。 宛若山岳般的头颅被剑光掠过,瞬间跌落在地。 姬未央看着这一幕。 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火雀是她十二岁生辰时父亲送她的战宠,这些年一直伴随左右。 姬未央自认待它不薄。 可这头畜生。 竟宁死也不愿出手... 这让她生出了无边的愤怒。 她可以容忍火雀是个废物,但不能容忍火雀的背叛。 看着被斩断头颅后阴神依旧跪着的火雀。 姬未央又是一道剑光斩去。 硬生生将火雀的阴神绞为碎片,漠然道:“死不足惜的畜生!” 杀死火雀后。 姬未央向身侧的虚影微微屈身,捧剑道:“三娘,请杀人!” “可!” 那道模糊身影微微颔首,接过姬未央手里的圣兵诛皇剑,手掌挥动,那枚玉簪也倏然变成一柄长剑! 只见她双手持剑,气度非凡。 杀意之盛,竟不下于先前斩出那条黑线的黄老狗。 “这老女人好吓人,不是准圣吧?” 红衣女孩看着那道双手持剑睥睨天下的模糊身影,歪着脑袋问道。 “不是...” 远处一头苍老白狐踩着虚空踏来。 它一只爪子拎着奄奄一息的魏阉,另一只爪子拎着黄老狗。 身后还跟着凄凄惨惨的瘸马... 狭长的眸子瞥了那模糊身影一眼。 见她剑意昂然,居然不知死活地把剑尖指向妖主。 顿时将黄老狗和魏阉丢给那头魔猿,幽幽笑道:“她本体大概返真境圆满,即将踏入半步准圣,那簪子是她的本命剑之一,寄托了半缕阴神,也就返真境后期左右! 不过她是剑修,杀力挺强! 如果本体亲至,老奴大概只略胜一筹,现在嘛...” 话落。 它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模糊身影头顶,爪子摁下! “嗤~~” 只见那身披凤衣双手持剑杀意滔天的模糊身影,在爪子摁下后,瞬间烟消云散。 就连那化剑的玉簪也寸寸断裂开来! 圣兵诛皇剑发出一道剑吟想要逃遁天外。 却也被老狐狸一爪拽回,随手插回了剑鞘... 姬未央震惊又茫然地看着老狐狸。 三娘唐剑莲,返真境圆满剑修。 杀力之重, 便是在不可知之地也不可多见,随同父亲居住在三重天帝宫之上。 父亲曾说过。 拥有四柄本命剑的三娘,四剑齐出时,哪怕是在整座天下也能跻身前十之列! 返真境内,大概只有道门当代掌教天璇子和叶家剑道魁首叶倾天能胜她一筹。 姬未央此行下人间, 虽然有即将跻身返真境的妖禽火雀贴身保护。 又有大宗师姬一奴暗中随行... 但实际上三娘唐剑莲本命剑之一的‘绿春’,才是她此行最大的倚仗。 也是她敢屠城的底气所在! 可现在... 杀力无匹的‘绿春’,竟被这头老狐狸一爪子捏碎了! 这头毛发灰白的老狐狸。 哪怕不是准圣,恐怕也相去不远。 至少是一尊半步准圣的大能... 令姬未央更绝望的是。 这头狐狸很了解帝族的手段。 因为狐狸不知何时,已经将这片空间禁锢,隔绝了天地,让她勾连帝星求救都做不到... 这一刻, 从未有过的恐慌在姬未央心底漫延。 她已经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孤立无援,无人可救! 沉默许久,她看向翘脚坐在魔猿肩上的红衣姑娘,脚下金光涣散,声音微颤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知冬啊,废物陈知安的小妹...” 小姑娘翘腿笑吟吟道:“你要杀我哥,连他有个妹妹都不知道? 果然是个白痴!” “陈知冬...” 姬未央脸色微白:“陈知冬,你不能杀我,我是帝族姬氏帝女,姬帝直系血脉。 先祖为守过人族长城,杀过异族,为人间出过力、流过血… 而且我还是李西宁的好友!” “哦…你真了不起!” 陈知冬捧着西瓜,歪头疑惑道:“关我什么事?” 第178章 姬未央入天牢 姬未央入长安了,被锁在囚车里。 从长安城东门进入、又绕道西门,经过麻衣巷和金科巷,最后关进了天牢! 负责羁押姬未央的人,是魏阉。 在黑暗中藏了无数年的魏阉,在茅坑里埋了三天三夜后,被那头老狐狸捞了起来。 此时。 魏阉正盘膝坐在天牢内,双瞳漆黑一片,目不转睛地盯着姬未央。 姬未央被他目光盯的发毛。 眼见四下无人,她低声道:“魏公公,我是帝女,帝族当代圣主最宠爱的女儿,打开我身上的禁制,助我逃走,我让你加入帝族,执掌一重天!” 魏阉一言不发,举起手中的短鞭,缓缓向姬未央抽去。 “啪!” 鞭子落下,姬未央惨叫一声,衣衫破碎,白皙的肌肤霎时浮现一道血痕…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姬未央心底一片绝望。 从巨野到长安。 慢悠悠走了九日。 九日以来,她已经尝试过无数办法,想要说服这面无表情的大宗师替她解开禁制! 可无论威逼也好、利诱也罢。 这个双眸变得漆黑的大宗师,始终一言不发。 甚至多说两句, 她身上就会挨上一道鞭子。 此时的魏阉,与其说是一个大宗师,倒不如说是一个傀儡。 是那头跻身了半步准圣境狐狸的傀儡! 魏阉中了摄神诀。 摄神诀是三万年前那位青丘女帝的功法。 神秘无比、摄魂夺魄,杀人无形! 传说青丘女帝成帝那日,天上降下九道神雷阻她成帝。 又有四方准帝携帝兵偷袭,彼时她背负青丘、一手拖着雷霆、帝袍染血,镇杀四尊准帝后登天而死! 世人都以为是传说。 但姬未央知道,这不是传说。 因为当年持帝兵偷袭的四位准帝中,有一位是她的太祖。 青丘女帝镇压整座大荒天下,当她运转摄神诀时,目光所至处、哪怕是圣人也会被摄去阴神,任她主宰... 她的太祖,哪怕踏入准帝之列。 被女帝目光扫过时也有那么一瞬迟疑。 然后成了女帝传说里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准帝之一! 姬未央此行便是想要得到青丘女帝的摄神诀。 没想到竟被陈知冬捷足先登... 甚至让那个卑贱的女人,成了青丘妖主! 这一切本该是她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让战宠吃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好像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在她记忆里。 这世道不是本就如此吗? 族史记载,当年八大帝族横空时,谁家圈养的异兽没有吃过人? 低头看着身上几乎遮不住羞的破碎麻衣,姬未央靠在墙上抱着双膝,眼底闪过恨意:“陈知冬,等帝族降临,今日之耻,我要让你千倍万倍偿还!” ...... “你说我妹不是人...手底下还有两尊返真境大妖?” 落宝楼上。 陈知安握竿的手微颤,看着黄小狗满脸生无可恋。 陈阿蛮是个老六就算了。 他是老家伙,年龄摆在那里,修为高点也正常! 陈知白也算了...毕竟谁能拒绝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哥呢? 陈知命也可以理解,毕竟他青梅竹马都上门退婚了,或许天道都眷顾着他,再妖孽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可陈知冬是几个意思? 一个行走江湖都会迷路的小家伙,出去逛了一圈就成了青丘妖主,甚至可能是三万年前那位风华绝代的女帝转世? 没这么玩的啊! 果然... 这个家里,他从来都是最弱的。 哪怕现在他左手青楼右手陈留甲,还坐上了小桌子,权倾朝野,世人都惧他如虎,还是没改变最弱的事实... 看着双手拢袖的黄小狗,陈知安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为啥会是麒麟儿,为啥会是陈留侯,也为啥会接手陈留甲! 大概... 是因为那几个妖孽,都他娘的不要吧! “去他娘的,我真是个废物!” “侯爷,不要这么说自己...” 黄小狗眉头微皱,想要用事实安慰陈知安不是个废物。 只是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他发现自家侯爷在家里好像…的确是最废的那个! 就这么沉默着。 眼见陈知安脸色越来越冷,眉头越挑越高。 黄小狗忽然喜上眉梢,阴恻恻笑道:“侯爷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青楼开的不赖啊,兄弟们都很喜欢侯爷的!” “滚!” 陈知安终于按耐不住,一脚踹飞黄小狗。 收起鱼竿默默向密室走去… 算了,还是继续搞钱吧! ...... 历经九道繁琐工序。 掏出钥匙打开厚重的玄铁门,陈知安踏入密室。 熟稔地躺在石床上,陈知安闭上眼睛,咬牙切齿道:“清空须弥戒,这次小爷梭哈!” 密室里闪过一道红光。 系统机械声音响起:“宿主修为提升、初级虚拟空间元气浓郁度不足、悟道层次底下,建议宿主前往中级虚拟空间!” “...可!” 陈知安咬牙点头。 “中级虚拟空间修行时间一日是五十枚元石、悟道一次两百枚!” 说到这里,系统仿佛是怕他反悔,特意强调道:“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交易开始概不退费!” “开始吧,废话真多!!” 陈知安心痛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他青楼开遍大唐九州十六郡、已经有足足十六座楼。 号称红袖如云、青衫三千... 看似日进斗金,实际上除了长安、其余州郡的青楼并没有挣到太多钱! 有些州郡的青楼甚至还亏钱。 亏钱最多的要数黑水城青楼... 谁能想到, 剑修最多的黑水城,传说中铸一柄剑就要一千二百枚元石的黑水城。 居然尽是穷鬼! 满打满算,刨开成本,现在十六座青楼每个月落到他腰包里的大约也就七十三万两白银而已,折算元石只有一千四百六十枚。 在中级虚拟空间约莫刚好够待一个月。 陈知安怀疑这奸商乱标价,想要掏空他的钱袋子。 不过没有证据... 只见一阵红光扫过,系统机械声音响起:“宿主须弥戒内资产折算元石为十三万零二十枚、扣除挂机元石三千枚,剩余元石十二万七千二十枚! 交易开始,尊敬的宿主:祝您旅途愉快!” “呵,态度这么好?” 虚拟空间内,陈知安的本体睁开眼! 第179章 异族少年骑士 是的,他的本体。 自从被刺杀后。 陈知安的本体一直在虚拟空间挂机,从没出过青楼。 毕竟这天下。 大概没有比系统虚拟空间更安全的地方! 只要付出那么一点挂机费。 就可以在虚拟空间睡大觉,甚至还能修行。 遭遇危险时,他念头一起,意识分身瞬间就可以回归本体。 损失的至多不过一具替身而已! 意识回归。 陈知安眼前景色变幻,瞬间就降临在那座横尸遍野的城墙之上!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还是陈知安离开前的模样! 甚至当初他砸死的那个异族骑士身上鲜血还滴答滴答流着。 更要命的是… 此时璀璨刀光,亦如他离开前一样,已经将他淹没! 来不及多想。 陈知安双拳横扫,砸碎一片刀光! 与此同时, 他气海之内潺潺流动的气血溪流如同大海蒸腾,卷起惊涛骇浪! 瞬息之间。 他肉身竟猛然拔高,化作一丈有余的昂扬战躯! 气血蒸腾如大雾、陈知安在大雾中浴血而行。只手摘头,一人独战城墙上茫茫多的异族骑士。 几如一尊杀人如麻的魔神! 又一拳锤爆异族骑士和他胯下妖兽。 陈知安从须弥戒中拎出剑匣往城墙一竖。 轻拍剑匣,机括声响起! 赶蝉剑和不怒剑瞬间出鞘。 如同两条灵动的游鱼,在他身侧游曳盘旋,划出一道道剑痕! 陈知安嘴角勾起。 手指轻叩,两柄本命剑瞬间剑意无匹,向他三丈之内的异族骑士斩去。 “两柄剑怎么够?” 陈知安伸手一招,剑匣内一柄青色铁剑飞入手掌:“惊风,该你出来玩玩了!” 话落。 他握剑一甩。 惊风剑剑身之上。 瞬间燃起了惨白色墟火! 陈知安手握手握九剑之一的惊风,乘风登高,俯瞰千骑化虚境异族骑士,悠悠笑道:“诸位,我要你们...助我修行!” ...... 风, 大风! 陈知安踏风而行,本就快若奔雷的他,惊风剑在手时,速度陡然飙升,在斑驳城墙上留下道道残影! 到处都有剑光掠过。 这一瞬,他以一人之力,包围了近千异族骑士! “杀!” 异族骑士悍不畏死向陈知安扑来。 可是陈知安如同鬼魅,他们连衣袖都斩不到。 甚至许多骑士刀刚举起,便被一道剑风割成碎片。 杀到酣处。 陈知安轻弹惊风。 让它和赶蝉、不怒汇合,三柄本命剑穿梭在虚空中,组成一座绞杀剑阵,瞬息之间就有近十骑被绞杀! 而他则冲入了异族骑士包围之中! “来吧,杀个痛快!” 随手撕碎两头异兽,陈知安任由鲜血洒在战躯之上,血雾蒸腾。 这一刻,他只手遮天,张狂如魔! “咚…” 黑暗中又传来沉闷鼓声,这是鸣金收兵的息鼓,也是冲锋的号角。 此时,城墙上的异族骑士不足五百之数。 武道残卷和剑经双双跻身虚神后。 陈知安杀力手段飙升。 当初差点将他斩杀的千骑化虚境骑士,已对他构不成半点威胁。 眼见骑士如潮水般褪去,陈知安嘴角微翘:“想走?” 伸手在虚空一拽,即刻有三道虚影握住本命剑。 他们气质迥异,各不相同! 但有一个共同点,都散发着森然剑意! 赶蝉! 不怒! 惊风! 虚影手握本命剑,森然剑意肆掠开来,瞬间将如潮水般褪去的异族骑士淹没! 而陈知安则猛然拔地而起。 轰然坠落在城墙之下,截断他们的后路,如同魔神降临,幽幽笑道:“诸位,你们,被我包围了!” “轰!” 森然剑意和恐怖拳头交织,化作修罗场! 血雨纷扬、只半炷香,近五百骑异族骑士连同他们的坐骑,全都被斩杀殆尽。 留下满地残肢碎片,尸横遍野。 陈知安站在尸山血海中,眺望鼓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那黑暗之中。 有头生龙角身覆鳞片的少年骑士,手持一杆长戟,骑着高达六丈的狰狞巨兽缓缓行来! ...... “人族天骄?” 骑士停在百丈之外,长戟遥遥指向陈知安,声音冰冷如滚滚雷音响起! “你又是谁?” 陈知安抬头看着少年骑士,三柄本命剑一字排开,散发着森然剑意。 昂扬战躯更是微微颤栗着,战意昂然。 是遇见了对手的兴奋! 这个异族骑士是虚神境后期。 连同他胯下的狰狞巨兽,都是虚神境后期。 比他足足高了两个小境界。 身上更是散发的凌厉杀意! 这种相似的杀意, 他只在黄老狗身上看到过,是用尸山血海堆砌起来的恐怖气息。 这种杀人如麻的怪物,境界或许不高,但杀力绝不会弱... “你还不配知道...吾的真名!” 少年骑士居高临下俯瞰着陈知安,他开口时两人相距近百丈,但当他闭口不言时,已经出现在陈知安身前三丈! 大戟上携着恐怖杀意轰然落下。 那头狰狞巨兽更是前蹄高高扬起,如同两条巨柱向陈知安踏来! 陈知安昂扬战躯立在地上,气血如大雾蒸腾,身形猛然拔高而起,天神下凡握拳砸向巨兽。 与此同时。 一字排开的三道本命剑组成剑阵游弋虚空,划出一道道剑痕斩向异族骑士。 “轰!” 浓烟四起,血雨飞扬! 那头虚神境后期狰狞巨兽发出一声龙吟般的嘶吼,猛然跪在了地上。 陈知安昂扬战躯一拳之力。 竟将它双蹄砸为碎肉,身上更是如破碎的瓷器般布满了裂纹… 巨兽背上。 少年骑士身上铠甲浮现出玄奥铭纹,大戟横扫,三道本命剑瞬间远遁! 少年骑士俯视陈知安,声音冰冷道:“人族天骄,值得吾用三成实力!” “彼此彼此!” 陈知安踏着狰狞巨兽前行。 每走一步, 便在狰狞巨兽身上留下一个恐怖血洞。 当他站在骑士身前三丈时。 脚尖轻踏,狰狞巨兽发出一声凄厉龙吟,瞬间炸为一团血肉飞扬。 一尊虚神境后期的妖兽,竟被他生生踩死! 陈知安一丈有余的昂扬战躯浴血而立,俯瞰头角峥嵘的异族骑士,阴恻恻笑道:“我要你...助我修行!” “人族天骄,你值得吾用五分力了!” 异族骑士长戟挑起那头狰狞巨兽的头颅,目光平静地看着陈知安! 只一瞬,巨兽头颅便化作一团飞灰。 仿佛那杆大戟吞噬了它所有精血生机。 陈知安眉头微皱。 却见异族骑士身形忽然消散在眼前! 紧接着。 他瞳孔之中,一杆猩红如血的大戟放大。 大戟如刀。 陈知安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 天地之间, 只剩下那杆猩红如血的大戟! “撼天!” 一丈有余的昂扬战躯不退反进,气海中如大泽蒸腾的气血溪流猛然一颤,恐怖气血涌入他手臂之上,迎着大戟轰去。 “噹~~” 大戟与拳头相交,发出金戈铁马般的轰鸣。 血气如雨落下,方圆十丈之内尘土飞扬! 陈知安被大戟砸在城墙上,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色血液! 手握大戟的异族骑士也后退了数步。 冰冷目光中第一次露出诧异:“你是同境之中 第二个接下吾血龙戟的人族天骄! 有资格知道吾的真名——乌戎!” “乌戎?” 陈知安龇牙咧嘴一笑:“你也是第一个接下我撼天拳的异族!” 话落,他双膝微曲,如同一道箭矢射向乌戎。 拳势滔天,气冲斗牛——撼天! 第180章 吾乃帝族姬无道 “噹~” 两人化作两道残影,瞬息之间,便已经交锋数十次! 陈知安越战越勇。 武道残卷中的撼天式卷起滚滚气血。 每一拳砸下,都雷鸣作响! 仿佛将周身的虚空砸出黑洞。 血雾之中,他撼天拳出,几如一尊无双战神! 而乌戎更是恐怖无比。 血龙戟化作一条猩红血龙,搅碎虚空! 大戟染血。 和陈知安杀的难舍难分! “噹~” 又是一次交锋。 陈知安再次被砸在城墙上,乌戎持大戟紧随其后向陈知安刺去,要将他钉杀在墙上! 生死一瞬。 陈知安不退反进,阴恻恻一笑。 战躯竟无端再次拔高,化为一丈二高的昂扬战躯。 单臂握住大戟,气血涌动,一拳砸向乌戎。 “轰!” 一拳过后! 乌戎如炮弹般被砸飞,大戟脱手而出,铠甲上的玄奥铭文泛起一道道幽光,将陈知安砸来的力量卸去! 陈知安歪头一笑,双眸泛着暗淡金光:“有意思..这副铠甲居然能挡我虚神境中期一拳之力,我越来越好奇你的身份了!” 话落。 他战躯猛然拔地而起。 在虚空中留下道道残影,甚至引起恐怖音爆,从天而降砸向乌戎。 “轰!” “轰!” “轰!” 城下灰尘四起,混合着鲜血纷扬! 乌戎立身之地, 出现一个恐怖的大坑。 陈知安接连三道重拳,竟硬生生将乌戎砸入了地底! ...... “咔嚓!” 陈知安又是一拳砸下。 乌戎头上的龙角瞬间断裂开来,暗淡金色血液溢出,陈知安诧异地看了乌戎一眼,正准备再砸一拳! 忽然一道龙吟骤响。 “嗷~~” 龙吟声响起的一瞬。 陈知安眼前瞬间又出现了尸山血海,让他砸下的拳头出现了刹那凝滞! 与此同时。 被陈知安随手钉在墙上的大戟,携着恐怖气势向陈知安劈来! 陈知安身形暴退。 巨坑里一只布满鳞片的手掌伸出,缓缓握住大戟。 身披铠甲的乌戎登天而起。 此时, 他脸色苍白、龙角碎了一只。 整个人看起来凄惨无比,身上却散发着恐怖气势。 大戟斜指陈知安:“人类,吾很现在愤怒,留下你的真名,吾大戟之下,不杀无名之辈!” 陈知安双眸微眯,这乌戎,竟如此难杀... ...... 武道残卷和大荒天下的道藏不同。 神魂一体,只修己身。 以身为炉,炼化为宇! 虽无定式、却比当今天下已知的任何道藏都要霸道。 化身昂扬战躯时,肉身之强几乎算是一件人形兵器。 而且跻身虚神境后。 他更是窥探到了只缕人体宝藏奥秘。 右臂之上经络打通,如同堵塞的造化之门大开,气血溪流潺流而至! 运转一个周始时,气血如滔滔江河奔腾。 气势达到顶峰、血气冲天,气冲斗牛。 一拳祭出,可撼动天地—— 称撼天式! 杀力之重。 比之剑经九式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的他,有信心只手碾杀陈知命以外任何虚神境天骄。 哪怕是面对帝族天才,他也有信心一拳砸碎。 通玄境以下敢称无敌! 先前那头高达六丈的虚神境后期狰狞巨兽,也被他一拳砸断了双蹄。 而且恐怖杀机顺着它的双蹄蔓延整个身躯。 实际上一拳之后,那头巨兽身体已经如瓷器般碎裂。 也就有了他脚尖轻点,巨兽轰然炸开的恐怖一幕! 如此杀力。 这个乌戎居然能和他打的难舍难分,甚至隐隐将他压制。 逼得他战至中途,不得不氪金破境,消耗元石跻身了虚神境中期! 哪怕如此。 在他接连三拳撼天式下,乌戎也没死! 只是砸断了他一只龙角! 就连乌戎身上那件泛着玄奥秘纹的铠甲,也只是有些凹痕而已。 如此实力、如此铠甲,配上那无敌气度,这个乌戎恐怕来头颇大...... 此时。 乌戎低头看着陈知安。 身上气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手中那杆大戟,更是仿佛要化为一条真正的血蛟:“人类,留下你的真名!” “吾乃姬氏帝族、帝子姬无道!” 陈知安负手而立,傲然道:“今日,吾姬无道,只手屠你!” “姬无道!” 乌戎布满鳞甲的脸上露出了然,冷漠道:“果然是帝族传承,记住,杀你者...乃龙皇嫡子,乌戎!” 话落。 他手中大戟缓缓插入背脊,一声龙吟响彻天地! 这一瞬。 乌戎竟化身成了一条长达二十丈的蛟龙。 龙息吞吐搅动风云,携着恐怖杀意向陈知安绞杀而来... “来战!” 陈知安昂扬战躯踏空而起。 右臂之上气血如龙,更有淡淡的金光与气血交织成辉——撼天! 与此同时。 他左手向虚空一拽,声音冷冽道:“剑来!” 话音落下。 三柄本命剑破空而至! 赶蝉! 不怒! 惊风! 三道虚影手握本命剑。 恐怖剑光瞬息落下,与陈知安前后相顾,斩向乌戎化成的蛟龙! “轰!” 一龙一人杀至癫狂。 天上的云层都被二人直冲云霄的杀意搅碎,血雨纷飞落下! 许久之后。 天空中响起一声凄厉龙吟。 蛟龙翻滚坠落在城墙之下,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烟尘四起。 此时, 乌戎长达二十丈的身躯上布满了惨烈剑痕和血洞。 就连泛着玄奥秘纹的铠甲,都被陈知安砸得坑坑洼洼,看起来凄惨无比。 陈知安也并不好过。 虽然依旧立于城墙之上,却再也无法保持昂扬战躯。 披头散发,脸色惨白,青衫染血、拳头上鲜血淋漓,皮肉破碎,露出了内里淡金色指骨! 三道虚影更是被迫入剑修养,本命剑发出哀鸣回鞘。 “你败了!” 陈知安立在墙头,负手看着巨坑里的乌戎! “是,吾败了!” 乌戎龙躯褪去,又变成了那个龙角断裂的少年将军模样,躺在坑里仰望着陈知安,咳血道:“姬无道,你为什么不来杀吾?” “本座不杀败军之将!” 陈知安强行吞下一口鲜血,面无表情道。 乌戎微微一怔,忽然惨烈笑了起来:“姬无道,今日你不杀吾,他日吾必取你项上人头!” “本座等着你!” 陈知安冷漠道:“本座从不畏惧手下败将的威胁!” 话落,陈知安转过身背对城下的乌戎。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口中鲜血狂涌,身体更是摇摇欲坠... 城墙下巨坑里。 挣扎着往上爬的乌戎抬头看着陈知安那负手而立的无敌背影,脸色冰冷一片! 这是对他藐视和不屑。 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猛然发出一声嘶吼:“姬无道,他日...吾必杀你!” 陈知安依旧负手而立,无动于衷。 仿佛毫不在意手下败将的恨意。 当乌戎再次抬头时,甚至城墙上已经没有了陈知安的身影。 许久后,乌戎杵着大戟,重新变得斗志昂扬。 缓缓向黑暗中踏去! ..... 第181章 李玄策入长安 “终于走了,这个变态!” 城墙上,陈知安靠在墙头,脸色惨白如纸。 这个貌似少年的龙皇嫡子。 是他穿越以来遇到最恐怖的同境敌人。 甚至差一点,他就输了... 如果不是最后凭着死人经强大的阴神保持着意识清醒,控制肉身不倒,他恐怕撑不到现在。 在墙头靠了许久之后,陈知安召唤系统,缓缓道:“将本体送入中级虚拟空间养伤!” “如你所愿,尊敬的宿主!” 系统机械声音响起。 一道红光扫过,陈知安眼前景色变幻,出现在一座茅草屋之中。 透过窗户看出去,只见绿意葱葱、处处鸟语花香。 氤氲之气缭绕、竟比姬未央那座元石堆砌的玉座还要浓郁几分。 好似人间仙境! “这地方...要不要另外算钱?” 陈知安沉默半晌问道。 系统机械道:“百花谷为中级虚拟空间付赠,不单独收费。 如果宿主需要仆从美婢,是另外的价钱,一日五枚!” “算了,我不配!” 陈知安低头看了一眼渐渐空虚的须弥戒,无奈道:“继续挂机吧,我走了!” 话落。 陈知安意识褪去。 密室内的替身睁开双眸,又成了那个平平无奇的青楼老板! 明面上的修为,先天境后期。 世人以为的修为,化虚境中期。 真实的修为, 武道残卷、剑经、虚神境中期。 死人经,虚神境后期,即将圆满! ...... 陈知安收敛气息出密室时,柳七正在门外等候,李玄策来了。 “李玄策?” 陈知安眉头微皱,据黄小狗说,李承安那老六已经跻身了通玄境,道种是茫茫多的旌旗! 借天下气运时,身披帝袍的他脚踩金龙,旌旗遮天蔽日,几如人皇巡游,嚣张的很! 虽然金龙被诛皇剑砍下头颅后他道种破碎,华发丛生。 但小知冬将他和老管家还有老瘸马都送入了青丘洞天,又抢了姬未央的死人花,替他重塑了道种。 只是境界跌落至虚神境罢了,问题不大。 还没到散火吃席的地步。 李玄策身为反王座下大将军,此时不在宁州改天换地,怎么反倒是入了长安? 沉吟半响,陈知安转身进入顶楼的书房。 让柳七将他秘密带进来。 ...... “见过侯爷!” 不多时,乔装打扮了的李玄策出现在书房! 此时他面容黝黑,身穿粗布汗衫,和往日那个白衣胜雪的儒将大相径庭。 陈知安默默打量李玄策,好似这位二十几年前名动长安的兵部侍郎。 陈知安每一次见到他,都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李将军冒险入长安,所为何事?” 陈知安示意李玄策落座,开口问道。 “侯爷...” 李玄策落座后,沉吟道:“侯爷,您知道天下气运吗?” “气运?” 陈知安笑吟吟道:“你是指李承安那条气运金龙?我听说过了,很强!” “是也不是!” 李玄策缓缓道:“传闻上古时,先天地而生的神魔如大日横空、万族林立,圣兽妖禽肆掠天下,动辄搬山倒海、摘星夺月! 而人族,因先天孱弱、又身具先天之气,食之可补气血。 被万族圈养,称为两脚羊... 那是至暗的时代。 无数年后,神魔开启了神战,万族厮杀一起,打得天崩地裂,山河破碎、大地陆沉! 人族牵扯其中,死伤无数、几近灭种亡族... 后来。 祂们把天下彻底打碎了,一分为四! 天下崩碎那日,仿佛上苍动怒,有天河倒灌、血雨飘零,元气枯竭... 历经三万年之久的厮杀停歇。 战后神魔万族割据一方,掠夺资源,分吞四座天下。 因为元气枯竭,身负先天之气的人族变成了极为重要的资源! 于是祂们传下神藏。 让人族修行,不再散养,而是大规模圈养人族,养肥再杀... 再后来。 元气复苏,神魔大战又起! 大战起时,万族吞食人族以补气血,又到了亡种灭族的关头。 有人族先贤点燃薪火,向万族发出了属于人族的怒吼。 先贤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历经一代又一代,终于挺直脊梁站了起来。 决战在四座天下之一的逐鹿天下。 点燃薪火的那位先贤在大荒天下九皇山聚人族气运,以人族共主的身份敕封九帝,天下气运聚于九位先贤! 当日,九帝横空,追随人皇于逐鹿决战万族。 那一战,人皇和九帝尽皆战死,人族死伤万亿惨胜! 逐鹿天下陆沉、就是如今的圣墟。 残余神魔逃亡另一座天下,就是如今的神魔天下。 此后万万年、人族又驱逐了万族,道祖和佛祖各占据座天下,便是如今的仙武天下和须弥天下! 而大荒天下,则成为各座天下的祖地,垂于天地中央。 直到五十万年前,不知从何而来的异族叩关。 大荒天下再次陆沉... 元气逐渐枯竭,演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 李玄策将这一切缓缓道来。 陈知安和柳七听的目瞪口呆。 大荒天下五十万年前的历史,早已随着异族破关湮灭! 传闻姬氏也没有五十万年前的记载,后人只是从一些破碎零星的壁画中拼凑出了些真假不辨的上古。 仿佛暗中有什么存在抹去了五十万年前的过往,葬送了历史! 可是...李玄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而且说的有板有眼... “侯爷,我是望气士!” 李玄策缓缓道:“我们这一脉自远古传承至今,断层了无数次,可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存在,在助我们记住这段被掩盖的历史! 苏师当年在岷山将死之时,无师自通得了望气士一脉传承。 这才布衣入朝,欲匡扶大唐。 武德捧剑入白玉京时,也是他助武德凝聚天下气运。 所谓十二仙剑, 实际上是十二柄凝聚了大唐气运的宗兵。” “你今日冒险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讲故事吧!” 陈知安看了李玄策一眼,问道。 “武德气运涨了!” 李玄策眉头微皱道:“我一直在观天下气运,近来我发现长安气运猛然涨了一大截,武德身上或许出现了什么变故!! 而且姬未央被俘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荒天下。 如今大唐十八州都在谈论这个事情!” “这不是好事么?” 陈知安疑惑道:“天下都希望姬未央死,李承安代天下杀她,正好聚拢人心。” “如果只是如此当然是好事,可不止如此。” 李玄策脸色沉重道:“暗中有人在推波助澜,传姬未央之所以屠城,是因为侯爷杀帝族使者姬七奴在先。 而今侯爷又把姬未央囚于长安,甚至要将她千刀万剐! 帝族震怒,将于十月初一降临人间。 屠杀亿万生灵为姬未央报仇... 又传武德忍辱负重,想要力挽天倾,却被乱臣贼子陈阿蛮囚禁在太极殿近二十年,令不得出! 这些大唐之所以边境不稳、贼寇横行,皆因陈阿蛮这奸臣祸乱朝纲。 为了大唐存续,百姓安宁,共邀天下除陈! 而且... 须弥山有佛音传下,陈留侯府满门皆为妖魔孽障,乱世祸星,不杀不足以平乱世。 我怀疑,武德要动手了。 就在十月初一!” 第182章 入天牢,见姬未央 “妖魔孽障,天下除陈...” 陈知安幽幽笑了起来,当初的担忧终究还是来了。 只是如果武德想要以这种手段粉饰出一个忍辱负重的圣皇,以聚集天下气运,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因为早在十几天前。 青楼三千执事和王富贵手底下的清道夫们,已经领着大把的银子潜入了大唐十八州! 茫茫多的银子洒出去。 就等姬未央被羁押入长安时,让世人知道曾有人舍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 帝袍染血,用自己的命,为苍生讨要了一个公道... 舆论这种东西,陈知安比武德更明白其恐怖之处。 早就已经在布局,而且有苏如替他查漏补缺。 是非黑白,又岂会让武德颠倒? ...... “侯爷...似乎不在意?” 李玄策见陈知安笑得阴险,蹙眉道:“南境七州、加上刚入手的宁州,我能想办法逆转流言,但其余诸州我鞭长莫及,如果放任流言肆起,蛊惑百姓,让武德聚天下气运于一身! 喊出天下除陈的口号,恐怕我们只能束手就擒了!” “李将军,你入长安,未曾见过苏相吗?” 陈知安替李玄策斟茶,端起茶盏笑问道。 “苏师与我道不相同。” 李玄策低沉道:“我已二十年未曾见过苏师了!” “难怪...” 陈知安幽幽笑道:“流言之事你不用理会,我已有应对之策,武德翻不起风浪。 你现在要做的,是守好南境七州和宁州。 十月初一武德如果动手,被咱们杀红了眼的世家们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还有你那位岳父大人... 请替我转告,本侯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 如果再有下次, 不需要老三动手,我亲自砍他的头。 大战将起,非友皆敌!” “下官明白!” 李玄策沉声道:“岳父大人已将兵权移交,河间白家、青州杨家、荆州薛家、苍州华家...武德伸入我们阵营的手,也已经处理干净! 哪怕...哪怕长安败北。 反王也会在南境继续竖起反旗,点燃薪火,为侯爷报仇!” “玄策,你是个聪明人。” 陈知安笑道:“走吧,随我去天牢!” ...... 姬未央被关押的牢房,正是当初关押陈知安那间。 陈知安一行踏入牢房的时候,恰好见着那个老狱卒在独饮,桌上摆了一碟花生米,半壶浊酒! 就连坐的位置都没有改变。 见他进来,老狱卒赶忙起身行礼,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陈知安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因为这老家伙,陈知安居然看不透他的修为... 柳七也诧异地看了老狱卒一眼。 然后不动声色将陈知安和老狱卒隔开,一座青楼在虚空显现。 眼见气氛浓重,老狱卒谄笑道:“侯爷,俺叫王大德,老家在北邙!” “北邙王大德?” 陈知安幽幽问道:“王富贵和你怎么称呼?” “俺是他爹!” 老狱卒砸吧了一下嘴,道:“俺当年去北边砍柴的时候摔断了一条腿,闲来无事,只好进天牢养老了!” “砍柴...” 陈知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让柳七收了神通,朝王大德道:“继续喝吧,当我们不存在!” “喝完了!” 王大德一口饮下浊酒,朝陈知安晃了晃,靠在墙上收拢狱袍。 转瞬鼾声如雷... 见此一幕,陈知安嘴角微抽,不再理会他,转过头去看着栏栅里的姬未央。 此时, 姬未央双手抱膝蜷缩在阴暗的墙脚。 身上麻布粗衣破碎、哪怕蜷缩成一团,依旧露出了布满鞭痕的肌肤...几乎遮不住春光! 在她身旁, 魏阉手握短鞭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仿佛她有半点异动,鞭子就要落下。 ...... “陈知安...” 角落里,姬未央缓缓抬头,眼眶微红,脸上更是挂着我见犹怜的两道泪痕,低声抽泣道:“陈知安...求求你放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 “可以!” 陈知安幽幽笑道:“拿天帝印来换,我放你出去。” “真的吗?” 姬未央面露喜色。 陈知安点头道:“我从不骗人!” “可你现在就在骗我...” 姬未央抬头看着陈知安:“你在骗我,你不会放我出去。” “你不也在骗我?” 陈知安嘲讽道:“姬未央,有没有人说过你演技很拙劣?先前低着脑袋挤眼泪,想必很艰难吧!” 听到陈知安的话,姬未央缓缓抹去脸上的泪痕。 再抬头时, 又变得冷漠起来,声音冰冷道:“本座是帝女,帝族圣人最宠爱的女儿,不需要长袖善舞,更不需要捧场做戏。 演技拙劣是很正常的事情。 倒是你陈知安,做好整座长安替本座陪葬的准备了吗?” “白痴...你恐怕高估了自己在姬家的地位。” 看着姬未央强装镇定的模样,陈知安幽幽笑道:“你被抓至今已经过去了十三日,如果你真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帝族早该来人了。 既然他们没来,说明你的死活,他们并不在意。 十月初一帝族降临人间。 而我,会在那天将你千刀万剐... 先前我说的话还算数,拿帝境功法‘天帝印’换,我可以留你一命。” “所以你让黄老狗抓我,只是为了天帝印?” 姬未央沉默半响后,淡漠问道。 “当然,不然还能为什么?” 陈知安笑道:“为了那群贱民吗?本侯是纨绔,又不是白痴!” “帝境功法不是人人都可以修行的。” 姬未央冷笑道:“就连本座也无法领悟其中奥秘,以你的资质,即便给你也学不会!”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 陈知安幽幽道:“再说我学不会岂不是更好,你白捡一条命!” 姬未央沉默不语。 她不信任陈知安。 或许陈知安抓她真的只是为了天帝印,可她明白... 即便交出了天帝印。 陈知安大概率也不会放过她,而且交的越快,死的越快。 “你有三天时间考虑。” 陈知安笑吟吟道:“三天之后,如果本侯看不到天帝印...只好送你进青楼了。 你虽然长得磕碜了点,但有帝女光环加持,勉强也能上胭脂榜,生意大概会很不错... 当然,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毕竟抛头露面有失你帝女的身份。 本侯可以免费替你做一次媒,这天牢三千多个死囚,大概都愿意做帝族的女婿...” 姬未央赫然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嘶哑道:“陈知安,你这个魔鬼...” “魔鬼?” 陈知安幽幽笑了起来:“不,我是个好人。” 第183章 我叫陈阿蛮 陈知安让王大德盯着姬未央。 三天后如果她还不低头,就放死囚入天牢。 然后便转身离去。 出了天牢后,跟在他身后的李玄策沉默许久后,问道:“侯爷...姬未央如果交出了天帝印,您会放她离开吗?” “你觉得呢?” 陈知安回头反问道。 “下官不知...” 李玄策叹息道:“下官越来越看不懂侯爷了。” “如果今日来的是李承安,就不会问这个问题。” 陈知安笑道:“回宁州去吧。” 李玄策微微一怔,没再多问,拱手后转身离开… 柳七看着李玄策的背影,低声问道:“老板让他随行,是为了敲打他?” “李玄策是个聪明人。” 陈知安笑道:“越是聪明的人,想的越多。 大战将起,陈阿蛮又稳如老狗,加上十八州各处暗流涌动,他心中不安! 此行来长安除了提醒我武德有变外,他更重要的目的,是想要知道即将来到来的那场战斗,我们到底有几成胜算... 所以我带他入天牢,让他亲眼看一看,我是如何对待姬未央的。 免得他想东想西,把自己脑袋给想掉了,怪可惜的。” “老板,你真是个好人!” 柳七由心而发地感叹一声:“这天下有你,或许真能变得更好些!” “老七,你仿佛是在骂我。” ...... 黑水城今儿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年约四十,面容憨厚,衣衫朴素,背手进了黑水城,然后看着茫茫多的剑炉发呆。 “先生,剑要吗?” 就在男人看着满城剑炉发呆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男人转过头去。 只见那道声音的主人身穿一袭布衣,清秀面容上挂着些愁容,怀里捧着一柄剑,好似个落魄剑客。 见男人目光看来,那人发出一声叹息,不舍道:“剑圣炉的剑,当代剑阁之主亲铸,剑名澜沧。 原价一千二百枚元石,可惜在下家中出了变故,不得不出手,先生如果有意,一千枚元石拿去!” “剑阁之主亲铸?”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伸手接过那人的剑。 入手颇沉,坑坑洼洼丑陋不堪。 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根像剑的烧火棍。 男人嘴角微抽:“这烧火棍你要卖一千元石?” “它值得这个价。” 布衣白皙的手指抚过澜沧剑,面露不舍道:“名剑之所以是名剑,最主要的就是格外不同,剑阁之主亲铸、别说一千枚元石,就算是一万、都是值得的... 如果在下不是家中出了变故,在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转让的! 先生若不信,可以在黑水城打听打听。 谁不知道剑圣炉刚开业那日打造的剑一被河西郡守亲孙子范剑以一千二百元石求去的事? 陈知命身为黑水城唯二的铸剑大师。 这剑呀,就这个行情!” 男人脸色微黑。 沉默半响,伸手五根手指瓮声道:“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 布衣眉头微挑,一把夺过剑道:“五十两怎么可能...就这剑身之上陈知命三个字,就不止五十两!” 男人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为啥要买,不就因为陈知命三个字嘛?” “哦?先生倒是个识货的。” 那布衣听男人这么说,顿时眉开眼笑,把剑递给男人笑吟吟道:“五十两给你了,交个朋友,不过你可不能宣扬出去啊,不然我生意没法做了!” “不会不会。” 男人憨厚笑了起来。 接过剑正准备掏钱付账,忽然面色一僵,弱弱道:“家里现在是老三管事儿,我这次出来的急,没带钱... 不过我家老二也在黑水城,你先把剑给我,一会儿我让他付你钱!” “没带钱?” 布衣眉头微皱,犹豫片刻道:“你家老二住在哪里,我可以陪你去拿钱!” “我也不知道。” 男人弱弱道:“老二离家出走,还在外头成了家,我也是第一次来找他,不过我听老三说,他家离剑圣炉不远。” “离剑圣炉不远?那我们可能还是邻居嘞!” 布衣笑吟吟道:“这样吧,你要是没事可以等我一会儿,马上晌午了,我也要回家烧饭,一会儿我带你去! “那感情好。” 男人憨厚笑道:“我左右也没事,陪你等等也行!” “先生你先把剑藏起来。” 布衣见男人同意,让他把剑收好。 男人听话地把剑收了起来。 只见布衣手腕翻转,又从须弥戒里掏出一把凡铁剑捧在怀里。 清秀面容上挂着愁容,目光朝城门口打量,见着有陌生人入城,就一脸伤感地走过去问人家要不要! “小…你这样能卖出去吗?” 男人跟在他身后,趁无人的间隙疑惑问道。 “当然可以啊。” 布衣得意仰头道:“我最多的时候,一天能卖五柄澜沧!” “五柄?一柄一千枚元石,岂不是一天就能赚五千?” 男人惊讶道:“你这不是骗人吗?” “怎么就骗人呢?” 布衣狡辩道:“这么好的剑,还刻了陈知命的字,我卖一万也行。 而且我只是喊一千而已,从来没卖到那么高价过!” “那你最高卖了多少?” 男人问道。 “五十两啊!就你出价最高...” 布衣脱口而出,倏然又尴尬一笑,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弱弱问道:“大叔,你不会反悔吧...” “不能,我认为陈知命的字值得了五十两,不亏!” 男人憨厚笑道。 “那就好。” 布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一会儿在我家吃顿便饭再走吧,就当我赔礼了!” “好啊!” 男人憨厚笑道:“不过说起来,以陈知命的名气不至于让你在街上贩剑吧...我听说他的剑挺好卖嘞。” “他的剑当然好卖…” 布衣骄傲地扬起头。 随即似乎想起什么,愁苦道:“不过没挣到钱,他那人呐,犟的很。” “那小子是挺犟的。” 男人嘀咕道。 两人就这么蹲着墙角闲聊着,偶尔去和入城的剑客搭讪,不过收获甚微。 搭讪了七八人,也只卖出了一柄剑,售价十两。 毕竟只是普通的凡铁,剑又铸的坑坑洼洼丑陋不堪。 唯一卖出的那柄,人家也只是觉得当烧火棍不错,至少不容易用坏… 眼见日头渐高,那布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笑道:“大叔,随我走吧,我也该回去烧饭了。” “好吧…” 男人跟在布衣身后向剑圣炉方向走去,走到一半,男人忽然笑问道:“你就这么领着一个陌生人回家,不怕我是坏人吗?” “不怕。” 布衣笑道:“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我能感觉出来你不是坏人,而且我也是修行者哦,很厉害的!” 说到这里,布衣回头道:“对了,我叫钟言,大叔怎么称呼?” “钟言…好名字!” 男人憨厚笑了笑:“我叫陈阿蛮。” 第184章 破损帝兵 “陈阿蛮……” 钟言嘴角微颤,耳根子倏然红了,弱弱道:“是…是那个陈阿蛮吗?” “大概是的。” 陈阿蛮憨厚笑道:“陈知命那兔崽子的爹…” “老爹?” 就在钟言不知所措时,街道上响起惊讶的声音。 手里拎着羊肉串的陈知命出现在两人视线里。 将一支肉串递给钟言,陈知命看着自己手里仅剩的一支。 犹豫片刻还是咬牙递给了陈阿蛮,幽幽道:“这是你儿媳妇儿昨夜串的,刚在剑炉烤好,趁热吃!” “兔崽子!” 陈阿蛮接过肉串一脚踹去,笑骂道:“老子吃你个肉串怎么了,至于做出这副鬼样子?” 陈知命侧身躲过他踢来的脚,怒道:“陈阿蛮,你好意思说我?是谁打小坑我的压岁钱? 坑就算了,你还偷!” “别他娘的瞎说!” 陈阿蛮老脸微红,狡辩道:“老子拿儿子的钱怎么算是偷,再说最后我不是还给你了吗?” “你是还给我了吗?” 陈知命愤愤道:“你偷我的是元石,还我的是银子,还恬不知耻骗我说银子个大更值钱,我给你...” “咳咳...” 就在陈知命一脸委屈准备继续控诉陈阿蛮的罪行时,钟言拽了拽他的衣袖,又指了指周围看戏吃瓜的群众道:“要不...回家再吵?” 陈阿蛮和陈知命老脸一黑。 默默跟在钟言身后,向剑圣炉旁的那座小院走去。 入了院子后。 陈知命正想说话,却见钟言眉头一凝,他即将吐出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见陈知命没再开口。 钟言又乖巧地朝陈阿蛮微微屈身,这才放心进了后院。 不多时,换上女衫扮且化了妆的钟言牵着陈知命的手走到陈阿蛮面前,糯糯道:“夫君,和我一起给爹磕头...” 陈阿蛮眉头微挑,诧异地看了这个儿媳妇儿一眼。 看来这儿媳妇果然如传说中那么有钱。 毕竟这世上能叫老二这兔崽子这么温顺的,除了他娘,大概只有钞能力了... 端坐在一条简陋木凳上。 陈阿蛮摆出一副威严神情,安静等着陈知命和钟言磕头。 “钟言,见过父亲!” 钟言摁着陈知命的脑袋向陈阿蛮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陈阿蛮见此,脸色终于露出满意笑容。 只见他手腕翻转,一枚血珠子出现在手中,满脸慈祥道:“妮子啊,爹现在没当家了,身上穷,也没啥好送你的,这颗珠子你拿去玩。” “谢谢爹!” 钟言甜甜一笑伸手接过,正准备收入袖中,忽然屋里飞出一座炉子。 竟是他们家烧火做饭的柴炉。 钟言微微一怔,陈知命和陈阿蛮也眉头微挑... “嗡!” 只见柴炉化成数十丈高的神火炉冲天而起,炉壁上九条蛟龙咆哮,遮天蔽日,吐出一道道黑色龙炎。 与此同时。 那枚血珠子也自主飘起。 竟化作了一头神火缭绕的凤凰,如同一轮炽阳飘在炉子上空! 两道激活了的圣兵垂挂在天上。 化为蛟龙与凤凰交缠起舞。 龙吟凤鸣响彻天地... 恐怖的威压散开,整个黑水城的天空都化为一片火海。 蛟龙和凤凰在火海遨游,琴瑟和鸣,美轮美奂,却又如末日降临... 黑水城满城百姓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无数人匍匐在地。 黑水城城主温玉关化为一道流光向小院射来,守在剑炉的老李也脸色凝重,瞬息间出现在门口! ...... “神火炉、凤凰珠...” 陈阿蛮抬头仰望苍穹:“那头老狐狸没有猜错...果然是破损的准帝兵...” 话落,陈阿蛮脚掌轻轻向地面踏去。 只见一道无形的气浪散开。 转瞬间蔓延至整座黑水城。 然后...天黑了! 破门而入的老李和黑水城城主温玉关忽然双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陈阿蛮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朝陈知命眨了眨眼:“这口锅,得让他们背着...” 陈知命一脸平静道:“背什么锅?本来就是他们干的。” 钟言茫然地看着看着这对父子。 先前还在剑拔弩张吵的不可开交... 坑起人时居然这么默契? ...... 陈阿蛮伸手接住从天而降的神火炉和凤凰珠。 手指上泛起金光。 在虚空勾勒出一道道金色印记! 印记玄奥无比,金光如炽,就像一座繁琐的大阵。 许久之后,陈阿蛮轻喝道:“天帝印,封!” 随着他话音落下,只见那座大阵落入凤凰珠中。 凤凰珠上的炽热火焰顿时烟消云散,重新变成了血珠子的模样。 随着血珠子归于平静,神火炉也缓缓散去威能,又变成了那破破烂烂的烧火炉。 做完这一切。 陈阿蛮脸色有些苍白。 将血珠子丢进神火炉后递给钟言,有些遗憾道:“准帝兵破碎,杀力只能排在圣兵之列了,就算是爹送你们的新婚礼物,别嫌弃!” “爹,这太贵重了...您自己留着吧。” 钟言转头看了陈知命一眼,示意他站出来说两句。 她现在已经不是修行界小白了,而是一个化虚境后期的大修士。 虽然是凭白捡来的修为。 但也知道一件准帝兵意味着什么。 哪怕是破损的,激活后也足以镇杀一尊大宗师。 甚至如果是大宗师手持破损的准帝兵,都敢和准圣叫板。 这种禁忌兵器,她哪里敢要! 她以为陈知命也会拒绝,却见陈知命竟手指并剑割破了她的手指。 拽着她的手将鲜血滴在神火炉的盖子上。 鲜血滴落的瞬间。 神火炉发出一声轻鸣。 紧接着钟言感觉自己和神火炉之间,有了某种关联。 关联很淡、淡到忽略不计,但她仿佛能感应到神火炉的呼吸。 “静心凝神,我传你祭炼之法!” 陈知命手指点在钟言眉心,平静道:“咱们家现在就你最弱,老三都比你强,留着保命吧,免得大战起时还得分心救你!” “哦!” 钟言茫然地点了点头。 许久之后。 陈知命收回手指:“每日用精血祭炼,等什么时候你感觉它不排斥你了,就可以掀开盖子,不过想要彻底激活它的威能,至少要到大宗师境。 现在的话...当个龟壳用吧!” 陈阿蛮坐在板凳上看着这小两口,嘴角缓缓勾起。 这兔崽子,宠媳妇儿这点倒是随老子。 眼见老李眼帘微动似乎要醒,陈阿蛮过去邦邦给了他两拳,又给他砸晕了过去。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他又给温玉关也锤了两拳。 这才笑着对钟言道:“妮子,做饭去吧,爹饿了!” 第185章 下碗面,加个蛋 “需要我做什么吗?” 钟言离开后,陈知命问道。 “带钟言回长安,让你娘看看你们。” 陈阿蛮拍了拍陈知命的肩膀,缓缓道:“你大哥说再有七日圣墟就要开了,爹也要走了,离开前爹会处理掉暗中那些家伙。 但是不一定能处理干净。 你打小就有主意,手段又冷,记得护好知安和知冬...” “好,我明日启程,带她回长安。” 陈知命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姬道元无故失踪,你又莫名习了天帝印。 小妹的事当初姬家也掺和了?” “三万年前姬家那老不死拎帝兵最先动的手,也是他最先死。 或许是当年你娘带知冬出圣墟的时候姬家帝兵感知到了她的气息,让姬道元暗中查探。 爹本想捉他拷问,一时没收住力给他肉身拍碎了,阴神现在还关着呢!” 陈知命眉头微皱:“老爹,你有把握扛住帝兵吗?” “能不能扛住,就要看你们头磕的怎么样了。” 陈阿蛮阴恻恻一笑:“要是能把你娘磕出来,老子把他们屎打出来!” “.....” 陈知命无语地看着陈阿蛮,沉默半晌幽幽道:“我们午饭后就回长安!” “也不用太急,十月初一前能到长安就行。” 陈阿蛮不以为然道:“实在不行我亲自走一趟仙武天下,把陈二牛那老家伙给喊回来,反正圣墟开了,谁他娘的还没个靠山?” “嗯...” 陈知命点了点头。 不过想到爷爷生死未卜,还活没活着都说不准。 觉得还是饭后启程好些。 黑水城离长安六万多里,他带着钟言御剑而行,今日出发后日就能到长安。 顺道还能拐弯去见一见薛衣人和老狗。 最近绑来的尽是穷鬼,他已经入不敷出了。 有点想念他们。 吃过午饭。 陈阿蛮满足地揉了揉肚子,然后两手一摊,让陈知命借他五十两银子。 陈知命当然不干。 表示要命可以,要钱不行。 陈阿蛮不得已只好舔着脸向钟言道歉,说自己还有个闺女,闺女是小棉袄,指定有钱... 话落, 只见他一步迈出,身形消失在院子里,不多时就有一枚银子落下。 刚好砸在幽幽转醒的黑水城城主温玉关脑门子上... ...... “爹是要离开这座天下了吗?” 院子里,钟言看着沉默将五十两银子揣入兜里的陈知命开口问道。 “嗯,当年奶奶寿元将尽,爷爷入圣墟替寻不死药,一走三百多年生死不知,陈阿蛮要去找他。” “奶奶...我从没听你说过。” 钟言站在台阶上,轻轻抱着陈知命的头。 她知道自家夫君虽然看似不在乎即将到来的那一战,实际上心底还是担忧的,不然不可能白得五十两银子会这么沉默。 “我也没见过奶奶,只是听陈阿蛮说过。 奶奶是个很温柔的人,已经过世三百多年了。” 陈知命缓缓道:“陈阿蛮对爷爷是有怨的,这些年如果不是我们还小,他早就想办法进入圣墟了。” “如果将来我要死了,你别走。” 钟言抚摸着陈知命的头,温柔道:“我不想离开时没有你。” “你不会死的。” 陈知命笑道:“毕竟这世上再找不到你这么人傻钱多的媳妇儿了,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 “老夫醒的似乎不是时候。” 就在小两口你侬我侬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只见院子里老李扶着额头呲牙咧嘴道:“刚才是哪个混蛋砸老夫的头?” “你自己砸的。” 陈知命幽幽道:“还有先前的异象,也是你搞出来的。” “你当老夫是白痴?” 老李冷笑起来:“老夫废人一个,怎么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哦?” 陈知命嘴角勾起。 指尖燃起一缕惨白火焰,缓缓向老李眉心指去。 指尖上有一道微弱剑意随风摇曳,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 就这么一缕剑意,却让老李目光呆滞起来。 任由那缕剑意和惨白火焰融入眉心。 许久之后才声音嘶哑道:“老夫的斩天拔剑术,原来...是这样的?” “嗡...” 话落,老李身上有剑意泛起。 剑意如丝。 仿佛一条透明的线条,看起来孱弱无比。 可就在剑意泛起的一瞬。 老李立身之地的虚空瞬间被切割成一块块碎片,周而复始,湮灭又重塑... 陈知安收回手指,缓缓吹灭墟火:“刚才是谁砸你的头,又是谁引发的天地异象?” “是我,是我!” 老李感受着正被那缕惨白火焰修补的气海,满脸无奈道:“都是我,我是白痴……” “陪我走一趟长安。” 陈知命示意老李收敛剑意,幽幽道:“去长安杀人,沉寂了五百年的剑魁,也该拭一拭剑锋了。” “好!” 老李点了点头,嘴角上扬道:“不过你得给我铸一柄剑,要最好的。” “你会有剑的。” 陈知命道:“你已经看到了斩天拔剑术的真意,跟着我也没有必要了,圣墟开启后,我放你自由……” “自由...” 老李笑容倏然散去。 五百年前被朱轻候一剑劈入剑冢后,他每一天想的都是重获自由。 陈知命将他从剑冢带走后。 他最想要的,也是自由。 可现在陈知命承诺给他自由。 他却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甚至隐隐有些失落。 就像一个叛逆的学生,每日想着的都是放假。 可当有一天老师告诉他你可以离开了,永远也不用回来了时,总免不了怅然若失。 修行一途,达者为师。 老李领悟了一辈子而不得真意的斩天拔剑术,被年不过三十的陈知命信手拈来。 甚至让他看到了更高处的风景... 只要顺着陈知命指的剑道前行。 他便有可能跻身圣境,成为朱轻候之后又一位以剑道入圣的剑圣。 这对老李而言,恩同再造… 沉默半响,老李走到板凳上坐着,翘腿骂骂咧咧道:“老夫说好做二十年剑侍就必须是二十年,少一天都不行。 陈小子,你再敢坏老夫信誉,老夫可要提剑削你了!” 陈知命微微一怔,嘴角上扬,回头向钟言道:“去给老李下碗面,今儿加个荷包蛋!” “...好叭!” 钟言默默地应了一声,转身向厨房走去。 心想一个大宗师替你卖命二十年,就只给他加一个蛋? 换我,至少要加两个... 第186章 黑水城和青丘 “咳咳...” 就在钟言即将踏入厨房时,只见躺在地上的温玉关轻咳一声:“剑主夫人,我也想吃碗面,不然这口锅我可背不稳呐。” 说到这里,仿佛是害怕陈知命不答应,他又弱弱道:“不加蛋也行...” 钟言回头看了陈知命一眼。 陈知命点头道:“给他也下一碗吧,毕竟是老主顾了。” 温玉关是黑水城城主,黑水城最强者。 洞天境中期,剑修。 他先前之所以往小院子里赶,概因他知道这黑水城只有当代剑阁之主、剑圣炉炉主、黑水城唯二的铸剑大师陈知命能搞出这种动静。 只是没想到刚来就昏了过去。 刚醒时又被邦邦两拳砸晕,然后又被从天而降的银子的眼冒金星。 所以先前他再次醒来时。 没敢睁开眼,只是用意识偷摸感应这院子里的情况。 刚好听见陈知命和老李的对话。 心里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知道陈知命在剑道上的造诣很高,是木烛的伙伴,当代剑阁之主。 都说他在剑道一骑绝尘,独处一座江湖。 可没想到竟能那么高... 五百年前接朱轻候一剑不死的剑魁,居然是陈知命的剑侍。 而不是传说中那般是收了陈知命做弟子... 那一刻。 他仿佛看到了又一尊剑圣正冉冉升起。 将以手中剑镇压整个时代... 在这种妖孽面前,替他背上再多的黑锅又怎么样呢。 正如他爷爷的爷爷当初替还没有显化出剑道天赋的朱轻候背黑锅一样。 这一背,不就背出了个黑水城城主? 吃完葱花面。 温玉关满面红光地出了院子,虽然最终没有加蛋,但他感觉比吃肉还香。 回城主府后。 他唤来黑水城那位铸剑大师,让他宣布对先前黑水城天上的异象负责。 那位铸剑大师老脸一黑,直言办不到。 先前那异象至少是圣兵激活才有的威能,他一个洞天境初期的铸剑师哪里能铸出那种逆天的剑。 温玉关亲切地问候了铸剑大师的家人,并掏出了城主令问他还想不想铸剑... 不多时。 黑水城铸剑大师在剑炉里捡到破损准帝兵的消息传遍整座黑水城。 而且正是当初被朱轻候一剑斩落的那位准帝的帝兵... 这不是空穴来风的假消息。 因为那位准帝的帝兵,真的被那铸剑师捡到了。 只是早就成了破铜烂铁。 被朱轻候一剑斩成了两半失去了威能... ...... 午后。 剑圣炉的炉火熄了。 黑水城铸剑师们含泪送陈知命出了城。 陈知命感动的不行。 表示一定早去早回,毕竟他是黑水城唯二的铸剑大师。 这黑水城缺了他,无异于失去了半座城的剑炉... 铸剑师们支支吾吾。 让他不着急回来,正事要紧,他们会守好黑水城剑炉。 待城门处彻底看不见他的身影后,铸剑师们喜极而泣,锣鼓喧嚣、锤声如雷、火光四起... 对于陈知命剑阁之主的身份,铸剑师们是认可的。 但那厮恬不知耻地说自己是黑水城唯二的铸剑大师,他们难以忍受。 近两年。 陈知命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把黑水城剑炉的逼格拉低了两成不止。 天下剑修必至的铸剑城,让他另辟蹊径开发出了铸烧火棍的业务。 想到常被人问能不能帮忙铸根烧火棍的事,铸剑师们就心里滴血! 最要命的是。 陈知命这祸害恶意竞争,做事毫无底线,居然大街上贩剑,而且价格那么低... 见钱就卖,彻底打乱了市场... 偏偏打又打不赢,城主那贱人又和那祸害狼狈为奸,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家伙招摇撞骗,在他们脸上抹灰。 好在今日,这祸害终于走了。 城门外。 听着城内的锣鼓喧嚣,陈知命脸色微黑,然后默默掏出了须弥戒里堆砌如山的澜沧剑。 挥手一招。 澜沧剑悬在空中,倏然如剑雨般插向城墙,散发着森然剑意。 陈知命负手站在城下,幽幽道:“温城主,你家温小二又要到生辰了吧,木烛还玩不玩?” “玩!” 城墙上的温玉关笑道:“炉主尽管去,这澜沧剑老夫替你卖,入城剑修必须人手一柄,这么好的剑,不买哪成?” 城里喧嚣的锣鼓声和捶铁声霎时停了! 陈知命悠然一笑,牵着钟言的手踏剑而去。 老李背着捆烧火棍面无表情地跟随,大抵有些后悔… ...... 巨野青丘。 荡秋千的红衣女孩像一团火般荡在空中,手腕上铃铛荡漾着,响起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铃音。 许多色彩斑斓的鸟儿围绕在她身旁,双翅扑打替她推着秋千。 每每荡的高时,女孩儿就发出既兴奋又害怕的咯咯笑声,随风荡向远处。 陈阿蛮蹲在一块巨石上目光柔和看着小女孩,仿佛要把这幅画面刻在心里。 “老狐狸,不要试图干预她的成长...” 痴痴看了许久后,陈阿蛮忽然开口道:“无论她前世是谁,但今生她是我陈阿蛮的女儿,不管好心还是歹意,我都不允许有人让她不开心。” “我不是人...” 老狐狸爬上巨石和陈阿蛮蹲成一排,口吐人言道。 “你觉得自己很幽默?” 陈阿蛮斜了老狐狸一眼,阴恻恻笑道:“你是不是以为老子要走了,这天下就无人能治你了? 老子告诉你。 知冬除了有我这个爹,还有三个哥。 你要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大可以等老子走后试着唤醒她的记忆,看你能不能活着离开大荒!” “......” 老狐狸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心想陈知命就算了,毕竟他身边跟着剑魁,陈知白和陈知安是几个意思,他们也算威胁? “爹、老狐狸、你们看我飞的高不高!” 就在一人一狐气氛凝重时,秋千上的陈知冬咯咯笑着,让他们看自己飞的高不高。 “高,真高!” 陈阿蛮阴恻恻的笑容散去,转瞬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老狐狸也是嘴角裂开,发出声声赞叹。 好像陈知冬秋千荡的高,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妖主已经十八岁了。” 老狐狸狭长的眸子眯起,幽幽道:“身为大荒妖族共主,她注定要踏着尸山血海登上帝境,你能护她一时,护不住她一世。 现在大荒天下无帝也就罢了。 可当圣墟重启四座天下相通时,你敢保证当年的敌人死绝了吗? 若手持帝兵的准帝杀来,你用什么来护?”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 陈阿蛮缓缓道:“知冬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却还是十二岁的模样,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她不想长大。” 老狐狸低沉道。 “对,她不想长大。 她想做我陈阿蛮的女儿,不想做你的妖主。” 话落。 陈阿蛮手掌摁住老狐狸的头,冷笑道:“所以...请收起你的心思。 你要是敢挑拨小知冬的愤怒唤醒她,老子锤死你!” 第187章 风雨欲来 就在陈知命踏上归程。 陈阿蛮在青丘守着小棉袄荡秋千时。 长安城却变得风声鹤唳起来,一种沉重压抑的肃杀气息在蔓延... 往日熙熙攘攘的长安城街道店门紧闭、行人稀疏。 仿佛一夜之间,整座长安城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了风雨将至... 这种沉重且压抑的肃杀气息。 最初是从一座叫做吃书楼的酒肆泛开的。 吃书楼是一座酒肆。 之所以叫吃书楼,是因为楼里最勾人的不是酒菜、而是那位说书先生王怀儒。 王怀儒是一个穷秀才,耗尽家财好不容易入了吏部档籍,从青州一步步考入了长安,不料在因为吃了同窗送的烧鹅坏了肚子。 在考场上发挥失常,最终落榜无缘庙堂。 科举失败后,他找到那位高中了状元的同窗,想要借些盘缠回青州。 奈何那位同窗家的门槛太高,府第太深,一个落榜生连在门口驻足的资格都没有,哪里又会让他进去。 无奈他只好留在长安讨生活。 做过捉笔人、当过讼师、也卖过苦力,最后因缘际会,成了酒肆一个说书人。 这一说,就是二十年。 他讲升斗小民的悲欢、讲古史野闻趣事、也讲江湖修士传说…… 随着他名声越来越大,故事越讲越深,最后来酒肆的客人,几乎都已全是听他讲故事而不是喝酒了。 直到他娶了酒肆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后,酒肆也就变成了吃书楼。 昨日... 他如往常一样端着一个茶盅登上了戏台。 只是不一样的是,他换上了青衫,将满头灰白青丝打理的一丝不苟,仿佛又变成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怀揣着希望的读书人。 他站在戏台上,环顾满座宾客,眼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光。 他说要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故事不知年月。 或许是在上古、或许是未来,也或许是在现在,关于一个皇帝。 当惊堂木敲响的那一瞬。 整座吃书楼的宾客都被他吸引了心神,下意识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安静等着下文。 此后半日。 王怀儒将故事娓娓道来,仿佛身临其境。 宾客们却越听越不对劲。 特别是听到皇帝自囚太极殿将近二十年,暗中授意周乌龟和冯异人以稚童炼药吞食,以求长生久视。 又在帝族妖女吃人后派遣前朝太监护送,跪在帝族面前摇尾乞怜,以近十万百姓的性命为筹码,乞求能够稳坐江山时…… 惊觉过来的宾客们脸色瞬间煞白。 他们想要夺门而逃,吃书楼内却卷起了刀光剑影。 有身穿黑衣的刺客向王怀儒杀去,杀意森然。 而王怀儒身前,忽然出现一道青衫落拓的身影。 青衫剑横膝间,端坐在柳树下抚琴,将茫茫多的杀机尽数挡住,也将想要夺门而逃的宾客们堵在楼内。 王怀儒处变不惊,只一笑后,看着那位刺客悠然开口道:“武德既视天下黎民为猪狗,又何必畏惧猪狗的言论?” 就在他开口后。 又有杀机卷起。 有洞天境宗师只手遮天,要把吃书楼里满座宾客尽数拍死。 就在巨手落下的瞬间,有刀光掠过将巨手斩断,血雨纷扬... 王怀儒站在戏台上,无视刀光血影,慨然笑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武德杀我一人,又岂能堵的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诸君,你们或许听说过帝族姬未央被俘入长安的事。 或许也听说过反王李承安在南境七州竖起反旗的事。 但你们或许没有听说过。 在武德将落阳关近十万百姓弃之如敝履,甚至派遣爪牙庇护姬未央的时候,是反王李承安舍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 只身前往巨野,强行聚拢七州之气运于一身。 帝袍染血,自毁道种,华发丛生,替枉死的十万百姓讨了一个公道。 是陈留甲前代执刀人黄老狗远赴万里,战甲破碎,浑身浴血替十万百姓讨了一个公道。 是雪山宗太上长老、白马山庄老庄主,舍生忘死替十万百姓讨了一个公道! 或许在你们看来,那日死的是落阳关百姓,与你们无关。 可今日呢,以后呢。 你们能保证,被吃的那个人永远不是你们吗? 武德屠刀已经举起。 他的爪牙遍布大唐,正不停往陈留侯身上泼脏水,甚至想要在十月初一迎接姬氏降临! 杀陈留侯,杀李承安,杀尽天下敢与他作对的人。 大战将起,大厦将倾。 如果我们一直沉默,麻木地看着替百姓出头的人死去而无动于衷! 将来同样的遭遇轮到我们的时候。 还会有人替我们讨要一个公道吗? 为众人抱薪者, 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为了将来能有人替我们发出一声不平的呐喊... 我们要发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声音。 我们身为蝼蚁。 命如纸薄,喊声如蚊... 可当我们发出同一个声音时,向高高在上的帝王贵胄们发出属于我们的怒吼时,蚊蝇之音,也当重若雷鸣!” 言至此处。 王怀儒手中惊堂木猛然拍下,如同惊雷炸响,仿佛要将满座宾客从麻木中唤醒。 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后,他长揖及地,道:“诸君,你们听了我二十多年的故事。 今日之后, 该你们向别人说故事了!” ...... 武德与陈知安的交锋。 随着说书人王怀儒惊堂木落下,悄然开始了。 武德藏在暗中的力量,也终于暴露在世人面前。 青衫客,听风楼。 暗杀与反暗杀... 长安城有人悄无声息死去,也有人忽然横尸街头。 而‘陈留侯祸乱朝纲’与‘武德帝自囚吃人’的故事,也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向各处。 整座城都风声鹤唳,静若无声。 偏偏却又只一夜之间,仿佛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些故事…… …… 青楼落宝楼,此时华灯初上。 陈知安坐在一张巨桌前,桌子上摆满了各州郡传来的消息。 在他下首, 陈留甲执刀黄小狗、青楼掌柜柳七、西伯侯府管家余婆婆,兵部尚书诸无常、礼部尚书朱利,户部尚书李元载、长安府尹王富贵、齐聚一堂! 朝野之中属于陈知安一系的首脑,全都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清晨入青楼,不吃不喝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日。 无数命令和决断,从这座楼里传遍大唐诸郡。 哪怕他们人人都是修行者,且修为不俗,此时也显得有些疲惫…… 目光扫过一干心腹,陈知安轻叩桌沿,缓缓道:“再有五天,决战就要到了。 顶层的战斗轮不到我们操心,但朝野我们要把握在手里。 还是那句话。 皇帝可以死,天下不能乱! 该清理的清理,该安插的人手安插。 诸君,行动起来吧。 十月初一,我们迎新帝入城!” 第188章 天帝印 人群散尽后。 陈知安起身离开青楼,柳七陪同。 三日之期将近,王大德传来消息,姬未央低头了,要奉上天帝印。 对于姬未央低头认输,陈知安半点也不惊讶,一个被宠坏了的白痴女人而已,能坚持到现在也算她铮铮铁骨了。 披着特制的黑袍,陈知安和柳七沉默走在大街上。 随着大战将近。 整个大唐风波诡异,风雨欲来,街上行人寥寥,就连空气都充满了肃杀味道。 陈知安身为祸乱源头之一,行走在空寂无人的街头,竟也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老板心里有虑?” 两人沉默走着,眼见天牢将近,柳七忽然开口道。 “嗯... 武德藏在暗中的力量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或者说...武德对于气运似乎没有李玄策预料的那么在乎...” 陈知安蹙眉道:“高力士的听风楼、你的青楼执事、王富贵的清道夫、还有暗中靠拢过来的江湖宗门... 短短两日,光长安城咱们就杀了近千人。 还有大唐诸郡,近万人死去。 虽然死的大部分都只是普通修行者。 可你有没有发现,武德暗中的力量似乎总是慢我们一步,就像一盘散沙。 以孙通和张拂的心机手段来看,武德暗中的力量绝不是草包,这不合理。” “或许是因为魏阉?” 柳七沉吟道:“魏阉在太极殿藏了这么多年,担任的就是执刀人,如今他变成了傀儡,手底下的人自然也就成了一盘散沙。” “或许如此吧...”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天牢已至。 陈知安沉默走入天牢,心底的疑虑并没有消散多少。 武德筹划了这么多年,绝不可能只有这些手段。 更不可能因为一个魏阉而方寸大乱... ...... “你来了!” 见陈知安入了天牢,蜷缩在角落里的姬未央抬起头,声音柔弱道:“我可以将天帝印传授给你,但是你必须许下天道誓约,不能杀我,也不能让人杀我,否则必受天诛而死!” “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陈知安懒得和姬未央纠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要么立刻传我天帝印,要么我替你做媒,没有第三种选择。” “你就这么绝情吗?” 姬未央脸上忽然挂起泪痕,楚楚可怜道:“我和李西宁是闺中好友,你如此行事,就不怕她难过?” 陈知安打开栏栅,走上前去半蹲在地上,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幽幽笑道:“你是西宁的闺中好友?” “嗯....” 姬未央柔声道:“她一直挂念着你!” 陈知安手掌倏然拍下。 啪!啪!啪! 三道清脆声响在牢房荡开。 鲜血和碎牙四处飞溅。 “白痴...你连我和她的关系都没搞清楚,就敢说是闺中好友?” 姬未央捂住被抽碎的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陈知安:“你打我?” 陈知安在姬未央身上擦去鲜血,面无表情道:“我没兴趣和你玩过家家的把戏,你也不是什么我见犹怜的白莲花... 我不会心生什么怜香惜玉的情绪。 所以... 请收起你这副姿态,真的很恶心!” ...... 姬未央像烂泥般瘫倒在墙上,目光中充满了茫然和羞愤。 有生之年,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侮辱。 更从没想过这世上竟会有这么嚣张的人,居然敢打她的耳光。 三日之前她心底虽然害怕,却并不恐惧。 甚至心底是骄傲的、不屑的。 因为人间这些卑贱的人,嘴上虽然说的凶狠,却终究没有杀她... 她认为这是对于帝族的敬畏。 甚至在前日陈知安入了天牢后,她事后回想,也明白了陈知安看似嚣张的背后,实际上藏着的是怯懦,绝不敢杀她。 之所以要拖到十月初一处决,只是为了找个台阶下罢了... 毕竟落阳关的蝼蚁们失去的不过是区区生命而已,而她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里遭受魏阉的鞭笞,失去的可是自由啊! 关押半个多月,足够向那群蝼蚁交代了! 可现在... 陈知安这个贱民,居然敢打她,而且把牙齿都打碎了! 直到这一刻。 她才恍然惊觉自己恐怕猜错了。 陈知安真的要杀她。 怨恨之后,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 眼见陈知安手掌又要扬起。 姬未央赶忙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珏,双手捧着递给他,惊慌道:“给你,都给你! 天帝印原初版供奉在道藏殿,无人能够带走,这是拓印,你拿去!” “早这样不就没事儿了?” 陈知安接过玉珏。 意念渡入却只有一片虚无,顿时眉头微皱。 斜了姬未央一眼。 姬未央身体微颤,赶忙道:“需要帝族直系精血才能打开...” 说着她割破手指,凝聚出一滴淡金色血液印在玉珏上。 玉珏上顿时泛起一道金光。 陈知安意识扫过,里面确实有了内容。 内容很简单,只是一道拓印,散发着微弱的威能。 陈知安闭目不言。 系统机械声音响起:“帝境功法天帝印,原始版本估价四万元石,拓印版估价一万二千元石、宿主若要领悟,需支付二万八千元石。” 闻听此言,陈知安脸色微黑。 收价很合理,功法也很诱人,但他没钱... “陈...陈知安,天帝印就是这样的,没有原初版几乎无人可以学会...” 见陈知安黑着脸,姬未央赶忙解释道。 “你有钱吗?” 陈知安忽然问道。 “钱?” 姬未央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从来不用钱。 “你的戒指呢?” 陈知安又问道。 “被陈知冬抢了!” 姬未央低声道:“她连我的凤鎏紫衣都抢去了!” “......” 陈知安嘴角微抽,没想到知冬比他还过分。 沉默片刻,陈知安不死心地问道:“你再想想,身上还有什么宝贝吗?” 姬未央摇了摇头。 如今她最值钱的,就只有自己这副身子了。 她是绝不会交出去的。 陈知安失望地叹了口气,走出牢房向王大德道:“给她准备一桌酒菜,最后一顿了,吃好点!” “最后一顿...” 姬未央听到陈知安的话,整个人瞬间瘫软成烂泥,靠着墙上喃喃道:“陈知安,你说过要放了我的,你骗我,你骗我...” “白痴...” “她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骗她?” 陈知安站在牢房外看着柳七道。 “大概...她不信老板在骗她吧!” 柳七幽幽道。 第189章 大战前夕 从天牢出来后。 陈知安又去了西伯侯府。 老太君如今修为已经恢复到了通玄境,整个人看起来年轻十岁不止,已经能从轮椅上起身了。 看到陈知安登门,她屏退左右,让陈知安搀扶着她遛弯。 “准备好了吗?” 一老一少遛了许久后,老太君开口问道。 “没什么好准备的。” 陈知安笑道:“我只是做些缝边的活,真正左右战局的,还是陈阿蛮。” “在你这个年纪能参与这种事情, 本身就已经是件足够骄傲的事情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吧…” 老太君看着西边,眼里透着陈知安看不懂的深邃。 陈知安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 老太君忽然又开口道:“知安,对武德…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 陈知安斟酌道:“不过从我了解的情况看,二十年前的武德虽然不足以称为圣皇,至少算不上昏君,甚至比太祖皇帝都要英明,听说李氏能够登临皇位,他功不可没...” “是啊!” 老太君悠悠道:“武德此人,心机手段,无不是人中龙凤,当年他未称帝时,都说李氏一族,只秦王一人,便可抵百万雄兵... 他在太极殿藏了近二十年,没人知道他手里的底牌是什么。 和他敌对,你要小心! 不可妄自菲薄,也不可骄傲自大...” 说到这里。 老太君忽然沉默下来,许久后才道:“如果...杀死武德,将会边境不稳、生灵涂炭,陈阿蛮还会动手吗?” “会。” 陈知安缓缓道:“这场战争,从来都不是陈阿蛮挑起的,无论陈阿蛮动不动手武德都会动手,无非就是现在还是将来罢了。 坐以待毙,不是我们家的性格! 我能做的只是尽量稳住天下不乱。 无论是之前杀世家还是争取苏相,为的都是如此! 可如果武德敢舍弃边境调边军回京… 生灵涂炭时, 我不会有半点犹豫,更不会劝陈阿蛮放下屠刀...” “既如此,放手去做吧! 东境和南境我管不着,但老身没闭眼前,镇西军不会乱...全家埋骨之地,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武德和秦魏先也不行!” 话落,老太君缓缓掀开臃肿的褥袍,露出内里的猩红铠甲,嗬嗬笑道:“没想到老身将死之年,还有披挂上阵那一日…” 陈知安微微一怔,低头道:“奶奶,您一直在等我?” “是啊!” 老太君笑道:“你是我西伯侯府的继承人,你既然做了决定,奶奶又怎会不舍命相陪?” ...... 从西伯侯府离开后。 陈知安去了苏府。 苏府此时灯火已熄,只有书房还亮着微弱灯光,苏如披着一件薄袄坐在书桌前,执笔在地图上画圈。 看到陈知安进来,苏如并不意外,指着地图道:“岷山、苍南、北凉、北邙、锦州、大唐三位镇国大元帅手握九十万边军精锐,加上还握在武德手里的十万神策军... 从百万大军中挑选两万化虚境战将,应该不是难事... 两万身经百战的化虚境战将入长安,足以把大宗师境以下的人屠杀殆尽。 陈留黑骑能顶得住吗?” 陈知安看着地图,缓缓道:“陈留甲在编两千骑、预备役五千骑、青楼执事三千...厮杀一起,两败俱伤。 胜也只是惨胜。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打战一定会死人,但不能因为内战而死!” 陈知安眉头微皱道:“苏相也认为武德会调兵入京吗?” “不是认为,是一定!” 苏如声音沉重道:“武德是当世之枭雄,当他决定出手时,一定是倾尽全力不留余地。 如果他赢了,大唐哪怕千疮百孔,他一样可以重塑。 如果他输了,大唐百姓的死活,又与他何干? 自然有后来人去头疼。 哪怕此后坐上江山的是李承安,他一样不会在乎!” “你们似乎都对他很有信心...” 陈知安看着苏如道。 苏如在地图上落笔,笔尖悬在苍南,脸色复杂道:“有些人,你和他做朋友时并不觉得如何,只有当你和他成为敌人时,才会发现他的恐怖。 甚至生不出拔剑的勇气。 武德就是这样的人。 他在太极殿藏了将近二十年,没有人知道他走到了哪一步。 我甚至不知道他暗中还有哪些棋子。 又将会落在何处...” “大宗师以上的战斗不需要我们去操心,高端战力我们不能左右!” 陈知安道:“我们还是谈一谈如何让那些边军老老实实在边境守着吧,等尘埃落定,他们也就没有回京的必要了。 正如陈留甲一样。 百战老兵可以死,但最好不要死在自己人手里。 他们的职责是抵御外敌,保境安宁,而不是因为某些人的私欲千里迢迢来长安送死.....” 苏如沉默片刻,忽然道:“镇西军老太君能压住吗?” “可以!” 陈知安缓缓道:“在我来这里时,奶奶已经启程去岷山关...黄老狗亲自护送!” 苏如微微一怔。 眺望远方感慨道:“当年武德在岷山一战定乾坤,踩着西伯侯府二十万大军的尸骨登临帝位,今日也是西伯侯府替他敲响丧钟,一饮一啄,或许皆是定数...” 话落。 苏如执笔将苍南缓缓划去:“我本欲让李玄策领军入长安,既然镇西军无恙,他们也没必要北上了,镇南军便由李玄策镇压...” “可以。” 陈知安点头道:“到时候我会接李承安入城,坐龙椅而已,他一人足矣!” “西境和南境无虞。” 苏如执笔指向北邙和北凉,问道:“北邙和北凉虽然没有镇北大将军,但两州之地的边军也有近三十万,陈留侯能否压住他们?” “北邙军当年是武安侯亲领。 镇北大元帅死了一茬又一茬,不是没有缘由的...” “至于北凉,我好歹是陈留侯,陈留县就在凉州,左右北凉也是本侯的属地,老巢所在,岂能动荡? 本侯保北境无忧。” “想必雍州也无忧?” 苏如挑眉问道。 陈知安幽幽道:“雍州也是北境!” “既如此...那就只剩下东境和幽州了!” 苏如负手看着画满叉的地图,沉默许久后,身上卷起一股子霸道气息,开口道:“镇东军和幽州军,就由老夫独守,返真境以下,老夫保证无人可以越过断崖关!” ...... 第190章 花痴姜白虎 天色将明时。 陈知安从苏府离开,彻夜长谈虽然有些疲惫且费脑子,但结果还算不错,至少心底忧虑一扫而空... 各方面都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就看陈阿蛮的了。 “老板,回青楼还是?” 柳七问道。 “去醉客楼。” 陈知安笑道:“好久没喝醉客楼的豆浆了,现在时候正好。” 柳七微微一怔,跟在他身后向白虎街走去。 陈知安如果只是想吃豆浆,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大可不必亲身前往。 忽然去醉客楼。 自然不是想喝豆浆了,而是因为有些事,需要对醉客楼里的人说... 金科巷苏距白虎街醉客楼并不算远,却也不近。 以普通人的脚程至少要走上大半日。 他们没有故意加快速度,就像两个早起闲逛的游人,边走边聊。 路过君子巷时。 陈知安忽然问道:“七哥,如果你是武德,在所有力量都被牵制的情况下,还能破局吗?” “这要看那些被牵制的力量,对我而言,能不能起到左右局势的作用...” 柳七沉吟道:“普通的军阵想要杀死一个大宗师难如登天,毕竟大宗师去留随意,心念一动便在万里之外。 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历史上有过大宗师被军阵围杀的记载,而且不只一次。 万般因由,都在一个困字。 只要将大宗师困在一处,不能去留随意,就有杀死他的一线机会… 先前苏相说武德会调兵入京。 或许武德考虑的便是困住黄老狗或老侯爷,用陈留侯府满门的命,或者用整座长安城百姓的命困住他们,至少让他们其中之一不能出手。 如果我是武德。 当借天地气运的计划破产,边军又被堵死无法入京... 这种情况下还能破局,只有一个可能。 我有别的底牌... 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大宗师之下!” “那你认为武德的底牌是什么,帝族?” 陈知安笑问道。 柳七斜了陈知安一眼。 笑道:“老板,你不是已经来找武德的底牌了么?” “琅琊姜氏、姜道玉和姜道宗!” ...... 两人说话的间隙。 醉客楼已在眼前。 陈知安和柳七拾阶而上,走入当初杀死张拂的那个雅间。 刚一落坐就有小厮推门而入,幽怨道:“弟弟,你这是把姐姐当牲口使啊! 昨日刚飞剑传信,一早就要姐姐来长安?” “不知道昨天从墙头摔下来的人是谁...” 陈知安幽幽道:“昨日陈留侯府外,如果不是陈知白轻咳了一声,你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我知道你馋陈知白的身子。 但能不能收敛点? 我大哥水很深,你把握不住的。” “你别瞎说。” 姜白虎红着脸狡辩道:“姐姐爬的又不是你们家墙头,是黄老狗不讲道理! 再说了。 陈知白咳了一声,说明他心里有我...” “啊,对对对!” 陈知安无语地看着姜白虎。 这女人莫名其妙就对陈知白念念不忘。 登门拜访被拒绝后竟买了陈留侯府旁边的院子,色胆包天,想要夜袭藏书楼。 如果不是陈知白咳了一声,她差点就被黄老狗捏死... 默默打量了她片刻。 有一说一。 姜白虎哪怕身穿灰扑扑的小厮服,也掩盖不住骨子里的风情万种,低头不见脚尖,算是人间绝色了! 只是想吃掉自家大哥。 她大概还是没机会... “你乱看什么?” 姜白虎舔了舔红唇,幽幽道:“姐现在心里只有陈知白,早些年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没把握住... 现在你要是再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可就不是人了昂!” “你放心,我喜欢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的。” 陈知安笑了笑。 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轻叩桌沿问道:“姜姐姐,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好了...” 姜白虎见陈知安谈起正事,也收敛了笑意,道:“姜道玉忙着跻身大宗师境,现在家里我已经掌控了七成,七叔也迈入了洞天境。 一位洞天境,三位通玄境、十五位虚神境、五十二位化虚境,都已经秘密潜入长安,就等烽火点燃了...” “就这些?” 陈知安蹙眉道:“琅琊姜氏好歹是圣人世家,没别的力量了?” “没了!” 姜白虎幽幽道:“还是当初杀的太狠,你杀我也杀,现在只有这么些力量了,连个能打的都没有,圣兵还被偷了...” 言到此处,她又道:“姜道玉那边怎么说,真给他白虎经总纲?” “一门圣级功法而已。” 陈知安道:“只要他愿意倒戈,给他也无妨,只是他能在三天之内跻身返真境吗?” “可以...” 姜白虎道:“他本就只差临门一脚,因为没有总纲擎领才不能保洞天不坠返璞归真,只要得到白虎经总纲,恐怕他立刻就会跻身大宗师境。 而且他在洞天境打磨了无数年,一但踏入返真境,绝非一般的大宗师可比拟!” “那就给他!” 陈知安幽幽道:“姜道宗不知道逃到了哪里,以那老东西的隐忍,恐怕在憋大招。 别人或许找不到他,但跻身大宗师境后的姜道玉一定可以。 毕竟圣兵白虎印在姜道宗手中... 你告诉姜道玉,我对他要求不高。 夺回圣兵,杀掉姜道宗...再拖住一尊大宗师就行! 此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让他入圣墟折腾去。” “他要是不愿呢?” 姜白虎犹豫道:“到时候他手握圣兵,天下何处不可去,还会乖乖听话吗?怕是转手就要拍死我...” “不要怕,你不是一个人。” 陈知安笑道:“大战之前他或许会有想法,但战后他会乖乖听话的...姜道玉是个知进退明得失的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 既然他没有拒绝我们抛出的诱饵,就让他彻底咬钩吧!” “好吧,反正姐姐已经上了你的贼船,该怎么做,你说了算。” 姜白虎脸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随即又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陈知安眉头一挑:“别说,别提,我不敢。 最多事后请你去家里坐一坐。 别的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白虎嫌弃道:“你不是陈留侯吗,一家之主唉,姐提着脑袋替你打天下,就只请我去坐坐?” “不然嘞,要不我把大哥绑来放你床上?” 陈知安嘴角微抽道。 “也不是不可以...” 姜白虎舔了舔红唇,痴痴笑道:“要是不方便,可以把我绑到他床上去。 人家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力气毕竟有限嘛,反抗不了的...” “你在想屁吃...” 陈知安无语地看着这花痴。 喊着柳七走就。 再听这疯女人说下去,他怕莫名其妙被天外一巴掌给拍死... 第191章 星辰如月 陈知安走后。 姜白虎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散去,低声幽幽道:“大伯,你看出什么了吗?” “陈知安很自信。” 角落里,一个白衣少年缓缓走出。 少年面容俊朗,白衣胜雪,如同一块璞玉,只是眼里却透着沧桑。 竟是本该在琅琊的姜道玉。 “如今你才是琅琊姜氏之主,既然你已经下注陈留侯,便依你吧。 十月初一我会出手。 战后我也会入圣墟,再不过问家中之事。” 说到此处,姜道玉眼底闪过复杂情绪,低声道:“或许,你比我更适合担任一家之主... 琅琊姜氏、圣人世家,传承万年的荣耀,此后就由你肩负了!” “谢大伯。” 姜白虎微微躬身,嫣然笑道:“白虎看人的眼光向来不错,我们不会输的!” “希望如此...” 姜道玉一步迈出,转瞬消失在长安城... ...... 陈知安离开白虎街后,又去了武安侯府。 武安侯见到他老脸黑的像炭,甚至没让他进门。 陈知安疑惑不已。 毕竟上次见时,武安侯还硬要送他一万银票来着,推都推不掉,那叫一个热情。 怎么现在一副苦大仇深的鬼样? 忽然瞥见远处一道布衣,陈知安脑门子瞬间就黑了! 陈知命... 这掉钱眼里的秋风客,居然捷足先登了? “陈知命,站住!” 陈知安冷笑一声,道尺启动,瞬间出现在陈知命身前。 果然是他。 这坑货正沉浸在数钱里无法自拔,眼里璀璨夺目的光亮瞎人眼,就连陈知安喊他都没听到.... “知安?” 见陈知安忽然堵住去路,陈知命被吓了一跳。 眼疾手快将钱收入须弥戒,才一脸茫然道:“你拦我干嘛?” “你是不是在狗叔那里说我坏话了。” 陈知安冷笑道:“吃独食儿就算了,你居然还出卖我?” “你不要瞎说。” 陈知命道:“当初埋老狗的是我,替他立碑的是我,现在送信的也是我,这是狗叔向我表达谢意送我的钱,凭什么说我出卖你?” “你没出卖我,他为什么不让我进门?” 陈知安冷笑道:“你肯定卖弟求钱了,分我一半!” “我没有,不可能!” 见陈知安居然恬不知耻伸手要钱,陈知命也冷笑起来:“狗贼,我凭本事忽悠的钱,为什么要分你一半?” “咳咳...” 就在两兄弟吵的不可开交时,柳七幽幽道:“你们大吵大闹的时候,就没想过人家现在还站门口看着呢?多少给点面子!” 陈知命和陈知安茫然地回头。 只见武安侯府大门前,狗叔手里拎着一把狰狞魔刀,头上冒着黑气,双眸猩红,正恶狠狠看着他们... “夭寿,狗叔入魔了!” 两兄弟朝狗叔尴尬一笑,圣兵道尺和圣兵木烛激活。 瞬间消失在街头... 另一条街上。 正往武安侯府溜达而来的陈阿蛮毫无所觉,远远就喊道:“老狗,我的好兄弟,你在家吗?” “陈阿蛮...” 就在他刚冒出头的瞬间、 只见一道漆黑刀光向他劈来。 陈阿蛮躲过刀光,看着双目猩红的老狗满脸无辜道:“好兄弟,你咋又入魔了?谁干的,给哥说,哥替你出头,这次只要三千两。” “.....” 柳七站在角落沉默看着这一幕,嘴角微抽。 求求你们做个人吧。 全家都逮着一个人薅? ...... 陈留侯府热闹起来了。 一家子老六全部都聚在一起,院子里鸡飞狗跳。 第一次上门的钟言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只觉得陈家的氛围她很喜欢。 来长安之前。 她以为陈留侯府大约是那种院落幽深、等级森严,婢女仆从如云、规矩繁多、走路无声,满院透着阴森恐怖的世家门第。 没想到竟只是个普通人家。 甚至比起她娘家的规矩还要少... 浑然不似个世袭侯府。 公公陈阿蛮整日待在小院子里赏花,累了就背着手出去寻老友,像个富贵老翁。 大哥陈知白是温文儒雅的读书人,双眸温和、如沐春风。 每日待在藏书楼看书,只在吃饭的时候下楼,就算下楼也书不离手,虽然没有修为,但总给人一种很值得依靠的感觉... 三弟陈知安是个忙人,早出晚归。 每次回来都要和陈知命拌上几句嘴,对她却很尊敬。 一口一个二嫂叫着。 在一声声赞美中,钟言迷失了自己,直到须弥戒渐渐空了才恍然惊觉... 虽然有些无赖。 总归和外头传的那个心狠手辣、动辄抄家灭门、祸乱朝纲权倾朝野的大奸臣形象还是不一样的... 小妹陈知冬则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最喜欢在院子里荡秋千,手腕上的铃铛随着秋千荡漾,响起清脆的铃音,好似能洗涤心灵... 除此之外, 还有个风烛残年的老管家和一匹瘸马。 这就是钟言眼里的陈留侯府。 普普通通,温馨朴素的宅子... 而她每日要做的事,似乎也和在黑水城差不多。 烧火做饭、发呆聊天。 如果说有什么比较重要,大概是对着一株兰花磕头... 陈知白、陈知命、陈知安、陈知冬、还有她,每日饭前雷打不动跪成一排,听公公陈阿蛮蹲在地上絮絮叨叨。 钟言以为这是陈留侯府饭前的规矩,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并不影响她遵守。 直到在陈留侯府呆到第四天时。 她才发现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 九月三十,夜! 钟言左右睡不着。 辗转反侧许久后,在床上没看见陈知命,她只好披上衣服起床找他。 推开窗户,只见有星辰如月,垂挂在天穹之上。 仿佛抬手就能触摸。 钟言踩着月光走出后宅,抬头一看,忽然发现前院的屋顶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身上背负木烛,正是陈知命... 月光洒在他身上,有秋风抚过时布衣飘荡、将他衬托的如同一个欲乘风归去的剑仙,很好看。 痴痴呆呆看了许久。 钟言才醒过神来,疑惑问道:“大晚上的,夫君背剑坐在屋顶干什么?” “背剑赏月。” 陈知命道。 话落,只见他伸手一拽,一道剑光驮着钟言飞上屋顶,陈知命揽她入怀,仰望着如月星辰悠然笑道:“媳妇儿,你看那颗星星,像不像根棒槌...” 钟言微微一怔,抬头望去。 只见星辰如月悬挂天幕、周遭薄雾如纱遮。 又有皎洁月光洒在薄雾上,观之如梦似幻,美的不可方物,宛若仙境。 哪里像个棒槌... 正欲发问,忽然看见又有人走进了院子。 是陈知安。 此时陈知安身披猩红蟒袍,腰间别着无双剑,一根木簪将如墨青丝束在头上,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冷意.. 当他推开门时,门外有风灌入。 立马横刀的黑骑映入钟言眼帘,一种压抑肃杀的气息也随着冷风蔓延开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刻, 身披猩红蟒袍站在门口的陈知安。 只是推开门,仿佛就推开了无数的腥风血雨... “知安...他要去哪里?” 钟言看着陈知安肃杀背影问道。 “要去杀人!” 第192章 镇南王 就在陈知命背剑赏月,陈知安出门杀人时。 金科巷帝师府,身高五尺的秦魏先坐在高筑的太师椅上,也在眺望着天上那轮如月星辰。 “再有一个时辰,十月初一就到了,帝族也要降临了,大战将起…” 秦魏先收回目光,缓缓道:“镇西、镇东、镇南、幽州、北邙、北凉,边关近三万化虚境以上的战将擅离城关。 边关将成空城,若有大军来犯,大唐边境... 恐怕要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疆域易主了。” “只要陛下赢了,损失再多的土地我们也能拿回来!” 黑暗中,一道身影缓缓现身。 这是个女人,美丽到不可方物的女人,大唐淑妃,河间白氏! “那土地上的人呢?” 秦魏先低声道:“土地可以夺回来,淑妃,你告诉我,土地上的百姓还能活过来吗? 近百万边军战士,还能活过来吗?” “秦师,一将功成万骨枯。” 女人淡淡道:“如今圣墟将开,隐世帝族陆续降临,天下将乱,乱臣贼子不死,陛下又怎么能腾出手来开疆拓土? 秦师的抱负又如何施展? 为了天下安宁,为了大唐永续,一些必要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言到此处。 女人从袖中取出一个圆环向秦魏先抛去,幽幽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是圣兵衔尾环,秦师,大战将起,陛下安危系于你一身,请立刻调兵入京!” 秦魏先接过圣兵,从袖中掏出一枚虎符,沉默片刻后叹息道:“希望,陛下是对的吧...” 话落。 只见他将衔尾环抛向空中,微微躬身道:“天下兵马大元帅秦魏先,请陛下激活圣兵,调集兵马入京勤王,平乱!” “可!” 一道缥缈声音响起。 只见衔尾环泛起幽暗光芒。 圣兵瞬间激活,化作一条盘旋在虚空的衔尾蛇。 首尾相接,构造出一道传送门。 “镇西大将军陆铁马何在?” 秦魏先手持虎符,声音从传送门内传向西境。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过后。 门内隐隐约约响起了嘈杂声音。 紧接着是金戈铁马的厮杀声。 再之后,便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秦魏先眉头微皱:“陆铁马这蠢货在搞什么?” 说着他又猛声喝道:“本帅乃天下兵马大元帅秦魏先,京都有变,本帅奉陛下旨意,调集镇西军化虚境以上战将入京勤王,陆铁马何在,还不速速调兵遣将前来?” 又是一阵沉默后。 一个血淋淋的头颅从传送门跌落下来。 紧接着一道苍老声音缓缓响起:“西境不稳,有蛮僧叩关,陆帅身先士卒抵御蛮僧,已为国捐躯...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为保西境无虞,镇西军,恐无法入京勤王了!” 听到那苍老的声音,秦魏先和淑妃都脸色猛然一变。 万万没想到西伯侯府那个行将朽木的女人,竟出现在了镇西军帅营。 而且,兵变了... “小寡妇...” 秦魏先看着陆铁马的头颅,花白胡须颤抖着,冷声道:“小寡妇,你西伯侯府满门忠烈,当年据守岷山死战不退,如今你人之将死,竟欲造反不成? 千年声誉毁于一旦, 你死后如何面对死去的英灵?” “秦公,我西伯侯府忠于天下,忠于百姓,哪怕满门死绝,矢志不渝!” 传送门里老太君冰冷沙哑的声音响起:“镇西军的儿郎可以战死沙场,可以埋骨岷山,独独不能因为某些人的私欲枉死。 武德欲调镇西军入京勤王,使边境空虚,军心不稳… 秦魏先,你考虑过后果吗? 若西边蛮子犯禁,谁来阻挡,谁来守护西境近千万百姓? 你秦魏先吗? 还是说你秦魏先已经忘记了五百年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相。 忘记了一百多万战士埋骨岷山、三百多万百姓被屠的过往? 短短五百年而已,你秦魏先就已经忘记了吗?” 秦魏先默然无语。 缓缓关掉了镇西军帅营的传送门。 沉默片刻后。 他低沉道:“淑妃,虎符在此,接下来你自己召唤吧,老夫累了!” “秦公,你不要被那老不死蛊惑了!” 淑妃冷笑道:“若她真的忠于天下,忠于陛下,就该率兵入京勤王,肃清大唐乱臣贼子。 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那老婊子只是为了她孙女婿陈知安罢了。 都是私心,都是乱臣贼子...” 秦魏先默然无语,遥遥看着白玉京一言不发。 淑妃见此,夺过虎符声音冷冽道:“镇南王李观何在?” “臣在!” 传送门里,一道冷漠且暴虐的声音响起。 正是大唐镇南王、镇南大元帅、李观。 淑妃脸色微暖。 正欲传令,忽听传送门又有懒散的声音传来:“淑妃娘娘,臣也在...” 听到那声音,淑妃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就连秦魏先也眉头猛然微跳。 因为那道声音,是反王李承安的。 “镇南王,你也要反吗?” 淑妃声音冰冷道。 “臣不敢。” 镇南王冷漠声音传来:“娘娘稍候,臣会处理。” 淑妃眉头微皱,又道:“李承安、你身为大唐皇子,难道也要和你父亲为敌? 陈阿蛮不死,你即便坐上龙椅又如何? 傀儡而已,你就甘心做一个傀儡吗?” …… 苍州南苍郡,镇南军帅营。 李承安一身戎装翘腿坐在帅椅上,左右立着夏侯和李玄策。 身披甲胄镇南王和他遥遥对峙,气势如渊,冷漠道:“老三,你该知道你之所以有今日,之所以能够成为南境七州之主,是因为什么。 陛下替你铺路,替你扫平阻碍... 将大唐半壁江山送给你,甚至不惜自污名声。 为臣为子...你就是这么回报陛下的吗? 难道你真要做一个弑父弑君的忤逆?” “王叔,时至今日,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李玄策幽幽笑道:“我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白痴,武德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没必要左右试探。 今日侄儿来,只办一件事,接手镇南军。 镇南军不能乱,边境不能丢。 如果王叔坚持要领兵入京,我只好杀了你...” 淑妃站在传送门这头听着两人的对话,脸上闪过冰冷杀意:“镇南王,李承安乱臣贼子,已无可救药,何须与他废话,斩了他,立刻调兵入京!” “淑妃娘娘,你着什么急?” 镇南帅营里,李承安脸上闪过嘲讽,幽幽道:“你把老二藏了这么多年,甚至将他送到锦州、不就是让他远离漩涡? 为什么现在忽然着急起来了,是又重新看到了希望,还是说... 武德向你承诺了什么? 是了... 老大是个诡物、我是个乱臣贼子、老四又是个白痴... 这么算起来,这天下老二还真是天命所归呢!” 言道此处,李承安笑道:“只是...淑妃娘娘你有没有想过,武德现在六百岁不到,春秋鼎盛。 恐怕还要在那个位置上坐很多年呐,保不齐老二死了他都还没死。 不如咱们一起砍了武德的头,平分天下?” “逆子!” 淑妃脸上闪过一丝阴翳,神色冰冷道:“陛下心思如渊似海,岂是你这猪猡能够揣测一二的?” 镇南王,你还在等什么?非要本宫和秦师亲赴南苍才肯动手吗?” “不用,本王即可!” 镇南王暴虐冷漠的声音响起,拔刀而出:“来人,斩了这几个乱臣贼子,随本王入京勤王,肃清朝纲!” 话落,他身上气势攀登而上。 洞天铺开,瞬间化作密密麻麻的刀剑向李承安碾杀而去。 两位通玄将军更是消失在原地。 向李玄策和夏侯掠杀而去。 只一瞬。 镇南军帅营杀意滔天... 第193章 听风楼淑妃 李承安坐在帅椅上发出一声叹息。 手指轻叩... 霎时间近千杆猩红如血的旗帜在他身后铺开。 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嗷~~” 浓郁到极点的气运从天而降,化作一条金龙将镇南王和两位通玄将军淹没。 “大宗师...” 镇南王洞天瞬间破碎,浑身浴血半跪在地上。 两位遁入虚空的通玄境将军更是被金龙两只前爪镇压,半边身子都被抓碎,看起来凄惨无比。 只是一瞬而已。 坐镇南疆的镇南王便重伤垂死。 李承安缓缓起身:“王叔,再给你一次机会,降了吧,你已经位极人臣,再往上走也就该掉脑袋了,何必为了武德拼命?” “乱臣...贼子!” 镇南王杵着长刀起身,直视李承安,虽然浑身浴血,摇摇欲坠,却依旧脊背挺直,悲怆笑道:“本王镇南军统帅,镇国之柱,岂会向你这乱臣贼子低头。 赳赳武夫,铮铮铁骨! 一死而已,何惧有之! 只恨未能战死沙场,却死于你这乱臣贼子之手...” 李承安脸色复杂道:“王叔,我一直不解以武德多疑的性情,为何会放心让你坐镇南疆,手握三十万雄兵百年之久,今日...我算是明白了。” 只是你既然想战死沙场,为何又要调兵入京? 你明知南疆空虚,南巫必定趁机北上扰边,届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国将不国,为了武德,值得吗?” 镇南王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才嘶哑道:“为将者,军令如山,本王无错。 李承安,你动手吧!” “何必呢...” 李承安缓缓闭上眼睛,一道剑光掠过,镇南王脖子上瞬间溅起一蓬血花。 剑光掠过后。 镇南王眼底生机散去,缓缓倒在地上。 李承安又将目光落向两位通玄境将军,两人凄惨一笑:“殿下,在您来前,王爷早有军令,若他战死,我等不必入京...” 李承安微微一怔。 低头看着生机散去的镇南王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夏帅、舅舅,接手镇南军吧... 我神念铺开,观乌水毒雾森林藏有南巫大军,欲犯我大唐疆域。 既然他们想要乘虚而入,就让他们如意,给他们一个惊喜…” “诺!” 李玄策和夏侯微微躬身。 李承安从袖中取出两枚血丹交给那两位通玄境将领,声音低沉道:“王叔想要战死沙场,你们带着他的尸体去吧,安葬在乌水。 本王三十万大军已集结,加上镇南军,务必将来犯之敌全部吃掉,打痛他们!” “...是,殿下。” 两位通玄境将领脸色复杂地收下血丹,在李玄策和夏侯的陪同下走出帅营。 帅营里。 李承安目光遥遥看着传送阵,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帝师府里的秦魏先。 帝师府秦魏先同样脸色复杂地看着传送阵。 李承安,陛下推出去的一个诱饵而已。 居然不知不觉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境地,借大唐气运,只手便杀了镇南王... 陛下的谋划在镇西军和镇南军易主后,已经可以宣告失败。 淑妃则眉头紧锁。 神色冰冷吐出两个字——废物! 话落。 她飞快关上镇南军的传送门,目光看向秦魏先,冷声道:“秦师,现在只有北邙、幽州和镇东军了,秦师最好祈祷他们没有做乱臣贼子。 不然陛下将天下兵马交于秦师,事到临头却尽是乱臣贼子,秦师如何向陛下交代?” “淑妃,你在教老夫做事?” 秦魏先冷哼一声:“老夫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岂容你一个妾室质疑,再多言半句,老夫斩了你!” “最好是这样。” 淑妃脸色冷寂道:“继续吧!” “我看没这个必要了!” 就在他们两人说话的间隙,帝师府大门忽然打开。 陈知安闲庭信步踏来。 无双剑上还有鲜血缓缓滴落。 “秦公,五城兵马司已经接手长安城防,大战落幕前,返真境以下修行者,禁止入城。 皇帝可以死,天下不能乱,这是底线!” “杨敖...也叛了?” 秦魏先脸色微变。 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杨敖是他一手提拔的亲信,向来忠心耿耿,没想到竟也会叛变。 陈知安身后。 长安府尹王富贵走出来,谄媚笑道:“回秦公的话,杨都指挥使是下官老友,当年同睡一个炕的袍泽...” “陈留甲...陈阿蛮!” 秦魏先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陈阿蛮继位以来,从未在朝中担任过实职,甚至都很少入白玉京。 世人都以为他一无是处是个废物。 谁曾想到,他竟早已把长安府尹和五城兵马司都握在了手里... 也就是说。 这个长安城,其实一直在他的监控之中… …… “秦公,收手吧,我们也曾合作无间砍过别人的头,我不忍杀你...” 陈知安弹去剑上的鲜血,幽幽道:“再说哪怕把边军召回,又能起什么用呢? 陈知白、陈知命、陈知冬、还有我陈知安,你能杀谁? 不过白白送死罢了。 至于长安城百姓,你就算杀的人头滚滚,甚至把他们屠杀殆尽… 我也最多事后灭你九族替他们报仇,却绝不会缴械投降的... 一旦你调兵入京。 边境烽火必燃,到时候尸横遍野,大唐百姓怨声载道、民愤汹涌。 即便武德赢了,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你,还有活命机会吗? 咱们那位永不犯错的皇帝陛下,一定会诛你九族以平民愤的。 左右都是死,何苦来哉?” 秦魏先沉默不语。 此时, 身高不过五尺的他越显渺小了。 是啊... 他现在手里还有十万神策军、还有幽州,还有镇东军,可真要将他们召回长安么? 将他们召回,又能起什么用呢。 陈知命身边有剑魁、陈知冬是妖主,陈知安有陈留甲、唯有那平平无奇的陈知白或许可以捉住... 可是陈阿蛮有这么多儿女,会在乎一个废物陈知白的死活吗? 就在他沉默的间隙。 淑妃忽然扯起嘴角发出一阵冷笑。 陈知安疑惑向她看去。 只见她身上涌动着浩瀚元气,洞天瞬间铺开,一柄长剑落入掌中散发着凛冽杀…… “陈知安,当你和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来炫耀武力的时候… 有没有想过。 本宫早已在此恭候多时,就等你前来?” “哦?” 陈知安眉头微挑,幽幽笑道:“没想到淑妃娘娘倒挺自信...” “死到临头,装腔作势!” 淑妃冷笑一声,手掌扬起:“听风楼暗卫听令,捉住陈知安,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 无数身穿黑衣的死卫从虚空中现身。 数来大约有一百多人。 每一人都是虚神境以上修为,甚至有两位洞天宗师、五位通玄… 与此同时。 帝师府的大门轰然倒塌,门外两头石狮缓缓睁开双眼,竟变成了血肉之躯,散发着恐怖气息,也是两尊洞天境大妖... “原来最近是淑妃娘娘在执掌听风楼,难怪行事那么白痴,反应这么迟钝…” 陈知安对四方围来的杀机视若无睹。 甚至饶有闲暇打量了两眼复苏的墨狮,才幽幽道:“淑妃娘娘还有什么底牌尽快掏出来吧,子时将过,一会儿你恐怕就没有出牌的机会了...” 第194章 钟声响起 秦魏先眼神复杂地看着墨狮。 这两头墨狮是陛下送给他镇宅的异兽,他早已将它们驯服。 不曾想淑妃竟也能驱使,而且使的那么顺手,这无异于是武德对他的一种背刺… 淑妃此时已经全面接管了帝师府。 连看都不看秦魏先,自然更不在乎他的感受。 只见她长袖一拂,纤长的手指轻轻叩下,冰冷杀意从口中吐出:“动手!” 话落。 恐怖的杀机瞬间将陈知安和王富贵淹没。 生死关头,陈知安失望地叹了口气,身形消散在原地。 与此同时。 他立身之地有一幅字卷摊开。 字迹潦草,寥寥十二个字。 上书:“治天下、平天策、定乾坤,开盛世!” 当字卷铺开的瞬间。 整座帝师府倏然一静! 紧接着无边无垠的杀意从十二个字中冲天而起....化作茫茫杂乱的剑气,瞬间将场中所有人笼罩。 “噗...” 剑光掠过,两头洞天境大妖头颅跌落,紧随其后的是那群听风楼杀手。 向陈知安出手的人,每一人都被剑气光顾。 然后如同草芥般倒下,化为一蓬蓬血雨炸开... “苏如...是苏如的字!” 淑妃惊恐地看着大殿内纵横交错的剑气,怨毒喊道:“苏如是返真境,他背叛了陛下,背叛了陛下!” “是啊...我背叛了陛下。” 就在淑妃怨毒无比地看着那幅字卷时,传送门内响起苏如的声音... 声音是从镇东军帅营响起的。 秦魏先麻木地看着传送门:“酸秀才,你果然还是背叛陛下了,陛下...难道真的错了吗?” “我不知道。” 苏如手里拎着一颗头颅从传送门内跨越而来。 看着满地死尸,他低沉道:“或许在陛下看来,他没有错。 可在我看来,他错了。 身为大唐皇帝,当他舍弃臣民的时候,就已经错了!” “住嘴,你这个乱臣贼子!” 淑妃剑指苏如,怨毒道:“陛下有什么错?他只是做了每个皇帝都会做的事而已。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陈阿蛮不该杀吗,那贱人不该杀吗? 是你们错了。 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口口声声说忠君报国,可每个人都在向陛下背上捅刀子... 什么为了天下苍生。 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贪生怕死,都在舔陈阿蛮的沟子! 本宫告诉你们。 别以为你们赢定了,陛下深不可测,从未败过,他不会输,一定不会!” 说到这里。 淑妃眼底的怨毒之色更浓,看着重新踏入帝师府的陈知安癫狂笑道:“苏如、陈知安、你们不是了不起吗,不是要开盛世吗? 现在北座王庭二十万精锐集结拒北城,即将兵临城下,你们有本事去平定天下啊! 哈哈... 北凉、北邙,马上就要尸横遍野了! 全是乱臣贼子,全是乱臣贼子,你们都该死,哈哈!” 听到这话。 苏如、秦魏先两人脸色瞬间都阴沉起来。 拒北城是北邙州关隘,北荒咽喉所在。 一旦拒北城破,北座王庭瞬间就能切断北凉与北邙的联系,铁骑直插腹地。 武安侯的十万大军便是驻守在此... 北座王庭大军南下的消息,便是秦魏先和苏如都不知道。 这女人竟知道的这么清楚。 只有一种可能。 她勾结了北座王庭... “为什么?” 秦魏先愤怒地看着淑妃。 北座王庭已经叩关,如果他先前调北邙精锐入长安,北邙空虚,谁还能阻铁骑南下... 他差一点便成了千古罪人。 “不为什么,老匹夫,你本就该想到的,不是吗?” 淑妃似乎是疯魔了,幽幽笑道:“陈知安,当年陈二牛率八百陈留甲杀入北庭腹地,一夜屠杀二十万北庭蛮子,逼得北庭大军回援,解了拒北城之难。 现在历史重演,轮到你做选择了。 是要让黄老狗率黑骑杀入白玉京,还是带着他们滚回北邙戍边? 拒北城一旦被攻破,北邙北凉两州之地,怕是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了! 天下苍生哦! 啧啧,好难选呐!” “白痴...” 陈知安眉头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淑妃,手掌缓缓扬起:“斩了!” 话音落下。 只见黑暗中三道身影瞬间出现在淑妃身前。 琅琊姜氏,洞天境姜道守、洞天境姜福伯,以及洞天铺开的通玄柳七... 三道剑光同时斩向淑妃。 正癫狂笑着的淑妃顿时僵住,身上出现三道剑痕,又有一株柳枝如箭矢般钉入她脑门之中。 陈知安低头看着淑妃,幽幽笑道:“白痴,谁给你说黑骑在长安?杀个武德而已,哪里用得着调黑骑入城。” “你们不会赢的,陛下...永不会败!” 淑妃眼底光芒散去,生机被柳树吞噬,不多时便化作了一具干尸。 柳七拎起锄头,将她埋在树下。 淑妃死后,陈知安低头看着秦魏先正色道:“秦公,黄老狗父子已率领黑骑北上,准备砍下北座翰儿王的脑袋,留在长安的是青楼执事和八百老卒。 北座王庭精锐南下,拒北城一定挡不住! 我不求你与武德为敌。 但是拒北城,我需要你去守住,不能让他们破关,也不能让他们回援。 战机转瞬即逝,机不可失。 这一战,我们要把南巫和北座王庭精锐埋在乌水和拒北城。 至少在大唐天下未稳前,不能让他们跳出来捣乱...” 秦魏先眼神复杂无比,看着陈知安久久不语。 明明陛下才是大唐皇帝,可他勾结北座王庭,以北凉北邙百姓的生命为筹码,要逼黑骑回援。 而身为乱臣贼子的陈知安,却早就已经让足以左右战局的黄老狗率黑骑北上斩首。 甚至欲埋葬北座王庭和南巫精锐... 陈知安抬头看着越来越亮的帝星,眉头微皱道:“秦公,快做决定,是战是和,我没时间陪你耗了!” “老夫,去拒北城...” 秦魏先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后,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整个人如同出鞘宝刀,手握兵符冷冽道:“幽州州牧秦化听令,立刻召集幽州化虚境以上战将入传送门。 随本帅...北上杀敌!” 随着他话音落下。 传送门内猛然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应诺声。 紧接着一个身披甲胄手握长枪的老人迈门而出。 其身后近千位化虚境修行者,披甲执锐,鱼贯而出,无一不是彪悍战将。 陈知安看着领头的那位老人嘴角微抽。 白马山庄薛白马,薛衣人的爷爷。 居然是秦魏先的人... 苏如倒是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感到意外。 看着陈知安道:“老秦率兵去拒北城,我去乌水,长安城就交给你了,这一战若胜,大唐除了西境,可得五十年无虞... 若败,我等一同赴死!” “我们不会败。” 陈知安看着两个老头幽幽笑道:“咱们三个祸乱朝纲的大奸臣这下倒是彻底坐实罪名了,都成了乱臣贼子! 死在咱们刀下的世家们,也不算冤枉咱!” “走了!” 秦魏先闷哼一声,让幽州战将们进入传送门。 圣兵衔尾环在北邙定位的传送门并不是拒北城,而是在北邙州牧府衙。 他们入了北邙,还要赶路半日才能抵达。 所有人都进入后,秦魏先忽然回头道:“小心道门,大宗师赵天籁可能会入长安...” 说完,整个人彻底消失... 秦魏先离开后。 苏如也起身离开,离开前,他又给了陈知安一个卷轴,目光复杂道:“拿着保命吧,如果事不可为...拉开它,我会横渡虚空而来...” “好,苏相你也小心!” 陈知安接过卷轴,道:“保命要紧,大荒天下未来一定是我们的,不着急。” “嗯,走了!” 苏如身形消散在传送门内。 他离开不久,一袭帝袍的李承安从传送门内踏出,满脸噙笑道:“知安...好久不见!” “欢迎回家...” 陈知安也笑了起来。 就在两人重逢时,白玉京内,忽有钟声响起... 第195章 陈阿蛮入白玉京 钟声自白玉京敲响,传入整座长安城... “十月初一了!” 李承安抬头看着白玉京,幽幽道。 “是啊,该杀人了!” 陈知安道:“走吧,咱们去白玉京吃席...” ..... 就在钟声敲响的瞬间。 悬挂在天幕的如月星辰忽然绽放出璀璨光明。 轻纱般的薄雾散去。 一道金光洒向人间,在虚空铺成道金色天梯... 金色天梯上。 有上古圣兽麒麟拉着辇驾拾阶而下。 辇驾两侧,有蛟龙和火雀盘旋起舞,有奴仆婢女随从侍奉、有披甲执锐拱的骑士卫左右,金光如炽,异象纷呈... 与此同时。 一道淡漠声音响彻整座长安城:“帝族姬氏圣主降临,百姓跪迎!” …… 陈留侯府。 陈阿蛮蹲在院子里,陈知白坐在藏书楼,陈知命站在屋檐,陈知冬不知何时荡起了秋千... 当那道声音响起时,他们不约而同都皱起了眉头。 “知白,家里你看着,爹去白玉京杀个人。” 陈阿蛮起身拍了拍衣角上沾染的灰尘,又道:“知命护好你媳妇儿,知冬不要生气,爹先去,不成你们再来。” “父亲放心去吧...” 藏书楼里,陈知白手握书卷,温和道:“圣墟会在午时开启,在这之前,除了道门和姬家,不会有人提前出世,家里我会看着,若事有不逮...” “知白,不要乱来,相信爹。” 陈阿蛮低头看了那株兰花一眼,此时第六片花瓣已经绽开了一大半,或许真要等到圣墟开启时才能彻底绽开... 可惜武德和姬氏没有给他时间。 兰花未开,陈阿蛮就只有独身一人。 沉默片刻后。 陈阿蛮推门而出,背着手走进迟疑巷。 此时巷子里跪满了迎接帝族降临的百姓,他们跪在地上叩首,眼底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甚至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陈阿蛮背着手走在街头,目之所及处,全是乌泱泱跪成一地的百姓。 唯独他一人站着,就像一只抬头看天的蝼蚁。 他走过迟疑巷、走过白虎街、走过君子巷,走过金科巷,最后站在了白玉京城门处... 就在他站在白玉京城门的一瞬。 白玉京太极殿。 坐在蒲团上的武德缓缓起身,声音响彻整座长安城:“陈阿蛮,朕等你十八年了...” 随着武德话音落下。 太极殿内三道身影如同幽灵现身、他们身披黑袍,形如枯槁,双眸死寂,散发着死亡般的气息... 但他们无一例外,全是大宗师... 陈阿蛮踏入白玉京,目光仿佛穿透了五城十二楼看到了太极殿内的景象,阴恻恻笑道:“青冥刀吴镝,化生拳许天云、碧波庭血娘子... 三位大宗师。 李二,你藏了这几个鬼物这么多年都不敢出手,今天却把他们放了出来,是有必赢的把握了?” “只凭他们当然不够。” 武德身披黑金衮袍,端坐龙椅之上,俯瞰着陈阿蛮道:“要杀你,哪怕再加三位大宗师都不够,所以...” “所以?” 陈阿蛮眉头微挑。 “所以,陛下还请了我们!” 白玉京有一尊高达五十丈的佛像金身从天而降。 只见金轮如炽,佛光普照,梵音阵阵响彻整个长安城。 “须弥山讲经首座观空大法师、戒律堂首座戒杀尊者,琅琊姜氏姜道宗,见过大唐陈留侯...” “原来是西边的和尚和琅琊姜氏的丧家之犬。” 陈阿蛮眉头微皱,随即又笑道:“李二,仅凭他们还是不够。” “不够?” 戒杀尊者低头看着陈阿蛮,如同雷鸣般的声音响起:“蝼蚁,本座只手杀你!” “的确不够。” 武德端坐龙椅之上,笔直的眉毛微微挑起,嘴角上扬:“如果再加上白帝城城主,南巫大巫师、北座王庭大祭司、或许就够了...” “可惜他们不会听你的话。” 陈阿蛮笑道:“毕竟比起杀死我,他们或许更想你死。” “阿蛮,你说对了一半。” 武德抬头看着天幕,脸上闪过莫名神色,摇头道:“他们虽然不会听朕的话,却更想你死,毕竟朕早就已经算不上一个好皇帝了。 连老三都比朕更像个皇帝... 大唐有你阿蛮,才更让他们恐惧啊!” “陛下何必妄自菲薄,白帝城永远是陛下的臣民。” 天幕有剑光落下,白衣飘飘的白帝城城主踏剑而来,颔首道:“二殿下在本座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求本座出手,本座此行只为关门弟子而来...” “老二有心了。” 武德点头道:“白城主能来,朕心甚慰。” 陈阿蛮眉头微挑,笑道:“看来北边那位大祭司和南边那位大巫师没来。” “不,他们来了。” 武德幽幽道:“这种天赐良机,他们又怎么会不来?” 就在他说话的间隙,黑暗中两道沙哑声音响起:“武德陛下亲自邀约,我等又岂能不来? 都说陛下自囚太极殿近二十载,早已成了孤魂野鬼,不曾想风采依旧... 此行不虚啊,桀桀……” 青冥刀吴镝,化生拳许天云、碧波庭血娘子、观空大法师、戒杀尊者、手持圣兵的姜道宗、白帝城城主、北座王庭大祭司、南巫大巫师... 足足九位大宗师齐聚白玉京。 独身一人前来的陈阿蛮,看起来似乎已陷入了死地。 可他脸上非但没有显出恐惧,反而看着武德笑了起来:“既然该来的都已经来了,陛下你还在等什么?” 武德缓缓起身,看着陈阿蛮道:“阿蛮,朕贵为大唐皇帝,统御大唐十八州之地,是大荒天下人皇。 可自登基以来,内忧外患,从未有过一日痛快... 十八年前你入白玉京后,朕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自囚太极殿不敢踏出半步。 只十八年而已, 朕苦心经营的大唐便边境乱起、贼寇横生,民怨沸腾... 今日,更是连朕最信任的秦魏先和苏如都背叛了朕。 背叛亲离, 寡孤独鳏... 可是,朕没有错。 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唐百姓,为了天下黎民。 阿蛮,你一直恨朕授意皇后刺杀安岚。 可你有没有想过朕的难处。 安岚暴露仙武天下身份前,暴露她大宗师境修为前,朕待你们如何? 待你如手足兄弟,待她如亲妹。 可你为什么要让朕知道她的身份,要让朕知道她的修为... 阿蛮,若你处于朕的境地,三位大宗师藏在长安,一个不高兴就会杀进皇宫把你从龙椅上赶下来,你会不心生鬼蜮吗? 如果时光倒流, 为了大唐安定,为了天下黎民,朕哪怕再不忍,依旧会这么做... 因为朕,才是大唐皇帝,天下共主。 朕,永不会错...” “陛下,事已至此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当你出手的那时起, 咱们之间,就只能活一人了!” 陈阿蛮抬头看着天幕缓缓道:“登天吧,天外一战...” “是啊,没用了!” 武德双眸缓缓闭上,当他再次睁眼时,已变得冰冷一片,身上气势节节攀升,瞬息之间,便从返真境后期跻身圆满。 气势不停,继续攀升。 “轰!” 宛若惊雷炸响,武德如渊似海的气息席卷整座长安城。 这一刻,身披帝袍负手站在龙椅之上的他,真正成了一尊睥睨天下的帝王。 就连金色天梯上拾阶而下的辇驾都微微一颤。 “有趣,这污秽人间竟也出了一尊准圣...” 第196章 两尊准圣 “准圣...” “武德是准圣!” 白玉京内,除了那三位如同幽灵的大宗师和姜道宗外,其余人都脸色瞬变。 南巫大巫师和北庭大祭司更是面露惊恐,浑身冰凉,纷纷祭出圣兵远遁而去,想要逃出长安。 须弥山观空大法师猛然蹙眉:“戒杀,激活圣兵杀出长安,中计了,武德已跻身准圣,他要坑杀我们。” “走?” 就在戒杀身上涌现出浩瀚元气欲激活圣兵时。 忽然一只大手遮天蔽日般压下。 只手遮天! 戒杀高达五十丈的金身竟如蝼蚁一般瞬间被拍成一团碎肉... 那只大手的主人,是陈阿蛮。 一掌拍碎戒杀后,陈阿蛮大手不止,继续向观空拍去:“秃驴,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敢欺负我女儿?” 这一瞬。 魔域铺开,立身于拜将台之上的陈阿蛮只手遮天,宛若魔神临尘... “准圣...准圣...” “大唐境内,同时有两尊准圣崛起,踏上了帝路...” 观空大法师绝望嚎叫:“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天要亡我须弥吗?” 眼见大手压来,观空魂胆皆散,再不复高僧形象,因果石激活化为一粒星辰砸向陈阿蛮。 同时他头顶金轮发出璀璨佛光,洞天铺开,立身之地化为一座佛门净土。 想要跨越天下将肉身接引回须弥山。 与此同时,他口吐六字真言。 化为大道梵音向陈阿蛮镇压而去... 只一瞬。 观空大法师返真境圆满修为尽数倾泻而出。 不为杀敌,只想逃走。 一境之隔,犹如天堑。 面对已经跻身准圣的陈阿蛮,观空没有半点自信。 只是哪怕他逃得再快,手段再多,依旧没能挡住那只拍来的巨掌。 无论是破碎佛兵因果石还是六字真言,都只是让那只手掌停滞一瞬而已,至于铺开的须弥山,更是瞬间被拍到湮灭。 “佛主在上,天要亡我西土吗?” 观空头顶金轮涣散,肉身瞬间被拍为碎片,阴神更是摇摇欲坠... “唵~~” 就在观空陷入死境时,有佛音响起。 残缺佛兵因果石彻底激活,如有灵智般,竟护着他的阴神想要凭空虚渡离开长安城。 “轰!” 巨掌落下! 观空立身之地的空间瞬间湮灭,手掌之下的太极殿更是化为齑粉消散! 被因果石护着的观空阴神又是一阵摇晃,几近支离破碎... 只是他终究还是逃走了。 陈阿蛮没有追击,随手散去巨掌。 抬头看着端坐在龙椅上的武德。 此时, 武德气势如渊,准圣境修为毫不掩饰。 白玉京五城十二楼各有一柄仙剑吞吐剑气,南巫大巫师和北庭大祭司的尸体正如血雨纷扬... 在他身后,白衣飘飘的白帝城城主双膝跪地。 再不复先前倨傲模样。 左右立着青冥刀吴镝,化生拳许天云、碧波庭血娘子、手持圣兵的姜道宗... ...... 白玉京午门外。 陈知安和李承安遥遥望着两个爹。 一时间心思都复杂无比。 他们自认也算藏得深了。 没想到这两个老家伙比他们还老六,居然双双跻身了准圣,坑杀了大荒天下好几位大宗师... 武德和陈阿蛮,欺骗了天下人。 “没想到你竟舍得杀了他们...” 陈阿蛮仰头看着武德幽幽道:“虽然跻身准圣后大宗师已无法左右局势,但他们手持圣兵还是能挡我片刻,你却放弃了这个机会... 是做了近二十年的孤魂野鬼后变得头铁了。 还是说... 你已有必胜的把握?” “连你都敢把黄老狗和陈留甲调离长安,朕身为大唐皇帝,天下共主,又岂会勾结那群蛮夷?” 武德掏出传国玉玺,一脸平静道:“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唐百姓,为了天下黎民! 为了将他们引入长安,朕不惜自污名声,藏住满身修为。 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调兵入京,就是让他们以为朕已经疯了,可以任他们拿捏... 可苏如和秦魏先这两个乱臣贼子,不足以谋,竟真的叛了。 幸好朕哪怕声名狼藉,众叛亲离,依旧是大唐皇帝。 而你陈阿蛮,哪怕做的再多又如何? 始终是乱臣贼子而已。 天下气运,在朕!” 话落,武德缓缓举起传国玉玺,声音响彻整座天下:“朕,大唐皇帝,天下共主,受命于天,巡牧天下! 朕以天子之名,敕天下气运加诸朕身,助朕诛杀乱臣贼子!” 随着他话音落下。 大唐疆域内,忽然有金光点点泛起。 金光微弱,自大唐十八州的天空亮起,聚沙成塔,积少成多... 当金光汇聚长安时,已然化作一条恐怖的气运金龙。 威压如海,在白玉京上空盘旋,龙息吞吐如同雷鸣。 看着那条金龙,武德嘴角缓缓勾起:“陈阿蛮,朕一人之力或许杀不死你,若加上这天下气运呢?” “哦,你凭什么认为气运是你的呢? 就凭你声音大?” 陈阿蛮阴恻恻笑了起来。 武德眉头微皱,猛然看向两仪殿午门外。 只见那里,身披帝袍的李承安登天而起,身后铺开了成千上万杆猩红旗帜。 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当李承安登天而起时。 从天而降的气运金龙竟变得犹豫起来,在空中盘旋不止... 就在气运金龙犹豫时。 李承安冰冷的声音响起。 “本王李承安,代天下苍生,接薪火相传,武德身为天子,枉顾百姓,以稚童炼药,残杀百姓,勾结吃人妖魔为祸人间。 此言天地为鉴,苍生共证。 李承安叩请人族气运,退散!” “轰~~”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 苍穹之上炸响一道惊雷,紧接着气运金龙发出一声咆哮,化作一团光雨消散... “逆子!” 武德目光森冷地看着李承安:“逆子,你当真要与朕为敌吗?” “武德,我们早不是父子了!” 李承安声音冰冷道:“当你杀死我母亲的时候,你与我便不是父子了! 再说我已被剥夺了宗室身份,生不入庙堂,死不入宗庙,不是你亲自下的旨意吗?” “很好...看来留你也没必要了!” 武德脸上的愤怒散去,冷漠道:“哪怕没有气运加身,朕一样能杀死你们这群乱臣贼子...” 话音落下。 只见十二柄仙剑冲天而起,化为一座恐怖剑阵。 “陈阿蛮,可敢随朕登天一战!” 陈阿蛮回头看了一眼陈知安,陈知安向他点了点头。 两人瞬间消失在白玉京。 就在两人登天而起的瞬间. 白帝城城主和手持圣兵的姜道宗忽然身形消散在原地,向陈知安和李承安杀来。 与此同时。 双眸漆黑的魏阉,眼底渐渐有了一丝涟漪。 而那三位形如鬼物的大宗师,也消失在了白玉京,出现在陈留侯府... 天幕之上。 武德俯瞰长安城,剑指陈阿蛮道:“黄老狗和黑骑被你调离长安,苏如去了南荒,仅凭那头狐狸和一个残废的剑魁,能挡得住六位大宗师吗?” 陈阿蛮脸上闪过一丝讥讽:“武德啊,你终究还是用他们的命威胁我了,你怕了... 你已经失去了无敌信念!” “成王败寇。” 武德冷声道:“弱者才分对错,强者只论输赢。 阿蛮,你也怕了,不是吗?” 第197章 现在,你跪下 “是啊,我怕了!” 一柄丑陋不堪的剑出现在陈阿蛮手中,弹剑惋惜道:“我怕你太弱,没法让天下剑修知晓澜沧的威名...” “澜沧...” 武德不动声色看向那柄丑陋不堪的烧火棍,只觉普普通通。 神念扫过,更是如同泥入大海... 见此武德虽然脸色不变,心下却隐隐有些不安。 他执掌十二仙剑,这些年以天下气运打磨孕养,在他跻身准圣后,十二仙剑同时登临准圣兵之列。 生有灵智,蕴含了无匹杀意。 只一剑便搅碎了南巫大巫师和北庭大祭司... 可陈阿蛮手中这柄澜沧,竟能将剑意道则尽数敛去,仿佛只是一柄凡铁剑...诡异无比! 沉默半晌,武德问道:“这是帝兵?” “你为什会这样想?” 陈阿蛮眉头微挑,幽幽笑道:“剑名澜沧,凡铁所铸,重九斤八两,出自黑水城剑圣炉,售价五十两... 虽只是凡兵,杀你却也够了!” 此言之后。 天地之间只剩下一道剑光,陈阿蛮澜沧已出。 武德双眸被剑光填满。 这一刻,他感觉天地间的剑都向他斩来,如同剑海倒灌,无处不在,无处可躲... 陈阿蛮,竟也会用剑... 剑光临身。 武德伸手向陈阿蛮遥遥一指:“诛仙剑阵—临!” “铖!” 澜沧与十二仙剑组成的诛仙剑阵相逢,如同两轮皎月碰撞! 只一剑,虚空便被搅碎坍塌为一个恐怖的黑洞。 吞噬了一切光暗。 天幕之上,武德和陈阿蛮的身影消失不见.... 唯有黑洞在不断扩张,整座天下的元气源源不断涌入,如大河入海。 天梯之上,辇驾之内。 姬氏圣主双眸泛着炽烈金光。 穿透黑洞看到了里面两道厮杀的身影。 许久之后才淡漠道:“武德求本座出手杀陈阿蛮,本座还以为人间又出了一位帝路上的同道中人... 此时观之,陈阿蛮不过一介莽夫、剑意更是稀疏平常。 侥幸跻身准圣或许就已耗尽了潜力。 本座只手镇压,倒有些失望...” 就在陈阿蛮与武德消失在天幕的瞬间。 白玉京和陈留侯府,厮杀也突兀开始了。 激活圣兵的姜道宗、魏阉、白帝城城主,三位大宗师向陈知安杀来。 他们甚至没有理会气运加身的李承安。 恐怖杀机瞬间将陈知安淹没。 而且他们有备而来,不知何时已经用圣兵将虚空锁定,不让陈知安以道尺远遁... 李承安手掌擎天,大放光明,一拳砸向姜道宗。 姜道宗硬抗李承安一拳,哪怕鲜血狂涌,依旧手持白虎印砸向陈知安,欲将他砸为碎肉。 他要为妻女报仇,要为姜道陌报仇。 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许久... 这一刻。 三位大宗师同时出手,陈知安已然没了活路。 就在生死一瞬时。 姜道宗眼前突兀出现一个少年,少年身骑白虎,只手挡住了白虎印,琅琊姜氏,姜道玉现身。 “姜道玉...” 姜道宗脸色瞬变,不可思议地看着忽然现身的姜道玉,脸上爬满了怨恨:“姜道玉,为什么?” “为了家族...” 姜道玉脸色复杂道:“二弟,收手吧,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这边姜道玉挡住了姜道宗。 那边魏阉和白帝城城主已经杀来。 陈知安站在原地,苏如留下的卷轴铺开,化为一个‘御’字,将他庇护。 只是面对两位大宗师的绞杀,那个‘御’字瞬间就便变得暗淡起来。 “知安!” 李承安双目欲裂,手握璀璨金光向魏阉砸去,想要救下陈知安。 魏阉被他砸的口吐鲜血,浑然不顾,漫天红线向那个‘御’字绞杀而去,口中更是桀桀笑道:“殿下,陛下让老奴告诉您,只要您杀了陈知安,无论您犯过多大的错,陛下都可以原谅,甚至皇位也可以给您! 只要陈知安一死,陈阿蛮必定心生感应。 心神恍惚的瞬间,陛下就可以将他杀死! 这一战,陛下必胜。 陛下杀死陈阿蛮后会进入圣墟寻找成帝机缘,到时候殿下就是天下共主!” “滚!” 李承安瞬间出现在陈知安身前,帝袍染血。 一人独战魏阉和白帝城城主。 “不知死活...” 就在他们战得癫狂鲜血四溅时。 圣兽麒麟终于拉着辇驾降临了长安,如同一座凌驾于白玉京上的宫阙。 有三道缥缈若仙的身影从辇驾内走出。 她们是三位女子。 一人背负古剑、一人负手立于虚空,一人手提竹篮... 她们面纱遮颜,虽看不到面容,但只凭气度,便可知无一不是倾国倾城... 负手在后的女子抬头看向陈留侯府方向,冷淡道:“青兰,帝族不可辱,未央哪怕有错,也不该他们审判,你去一趟陈家,不要滥杀,赐死九族即可...” “是,姐姐!” 手提竹篮的女子一步迈出,消失在白玉京,向陈留侯府而去。 负手在后的女子又看向巨野方向,冷淡道:“剑莲,青丘那头狐狸毁你一道本命剑,修为已至半步准圣...你不是它的对手,本座亲自去一趟,此地...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一步迈出,消失在长安城。 两人离开后。 身穿法袍的背剑女子立于虚空,居高临下、眼帘低垂道:“跪下!” 此言一出。 场间几位大宗师无不脸色微变。 犹豫片刻后。 魏阉、白帝城城主、姜道宗、姜道玉都缓缓跪地... 唯有陈知安和李承安两人站在原地不动。 “知安,稍后我接引气运入体,跻身大宗师圆满撕碎这片虚空,你用道尺逃走!” 李承安传音入密,低声道:“武德和帝族有勾结,他们应该不会杀我!” “不用了...” 陈知安低声喃喃道:“小爷也要装一次,一次就好,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随着他话音落下。 李承安发现自己身上的气运,忽然开始疯狂滋长... 而陈知安身上,气势竟也一步步攀升。 先天、御气、化虚! 虚神、通玄,洞天! 只一瞬,陈知安竟就从先天境跻身了洞天境! 而且境界不止,继续疯狂飙升。 返真境、返真境中期、返真境后期! “轰!” 李承安铺开的洞天内,一杆杆猩红旗帜泛起炽烈金光。 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陈知安和李承安的修为,同时跻身了返真境圆满... 见这一幕,李承安脸色微黑,喃喃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老六也可以气运加身?没道理啊!” 就连神情淡漠的背剑女子,脸上都闪过一丝讶异。 陈知安缓缓将剑匣负在身后,脚踩气运金龙登天而起,俯瞰着那位背剑女子,面无表情道:“现在,你跪下!” 第198 章 你败了 背剑女子对他视若无睹。 清冷道:“你真实修为不过化虚境中期,肉身承受不住如此磅礴气运,至多半炷香就会爆体而亡...” “或许吧,然后呢?” 陈知安将剑匣杵在龙头上,轻抚剑匣,清脆的机括声响起。 赶蝉! 不怒! 惊风! 三道本命剑如游鱼出鞘,在虚空游弋不止。 背剑女子眉头微挑:“你也懂剑?” “略懂!” 陈知安笑道。 背剑女子眼底泛起一缕光芒,竟笑了起来:“既然你也懂剑,就该知道,对于一位剑修来说,境界从来不是胜负的关键。 你作弊来的返真境圆满,于我而言,与纸糊无异!” “是啊!” 陈知安想到陈知命,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或许陈知命现在只是虚神境,可是通玄之中,又有谁敢让他拔剑... 就连洞天境宗师,如果陈知命起了杀心,怕也只有亡命一途。 不过。 这天下毕竟只有一个陈知命。 也只有一个陈知安... 哪怕这个女人是拥有四柄本命剑的唐剑莲,整座天下返真境内能够跻身前十之列的大剑仙,陈知安也无惧。 因为他修的,是剑经。 最主要的是,她已经失去了一柄本命剑,现在修为不过返真境后期而已。 “你先前问然后...” 唐剑莲缓缓拔出身后的剑:“既然你也是剑修,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会在你爆体而亡前,杀了你!” 话音落下时。 一道剑光已然出现在陈知安身前三尺! 剑光如炽,照亮了白玉京的夜空,是本命剑之一的‘灼夏’! 陈知安挥手一拽,不怒意卷起恐怖剑光斩向‘灼夏’,与此同时,赶蝉剑穿透虚空被他握在手里。 当他握住赶蝉剑时,白玉京内竟瞬间出现八个陈知安。 仿佛每一个,都有返真境圆满修为。 八个陈知安乘风而至,剑光斩向唐剑莲... “铖!” 当剑鸣骤响时。 整座白玉京只剩下白茫茫的剑光。 剑光如雨将唐剑莲淹没,陈知安也被‘灼夏’掠过。 瞬息之后。 两人身形错开! 陈知安八步赶蝉化成的剑影如冬雪消融,独留一道身影立在午门,胸口浮现出一道恐怖伤口,两鬓之间更是瞬间染上了白霜。 这具肉身虽强,但终究不是本体,本就无法承接如此磅礴的天地气运。 又被唐剑莲‘灼夏’焚煮,没立即死已算是他造化无双了。 不过他虽然看起来凄惨无比,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目光灼灼地看着唐剑莲,还剑入鞘:“大剑仙,你败了!” 唐剑莲手持‘灼夏’站在虚空,仿佛从未出过剑。 身上毫发无损,甚至就连衣袂都没有半点破碎,眼底却泛起了一抹茫然。 因为她的确败了。 此时她看起来毫发无损,实际上体内暴虐肆掠的剑意正将她气海撕裂。 衣衫之下,更是无数淡金色血珠正缓缓溢出。 只要她敢调动元气,瞬间便会被剑意撕碎。 “你...你这是什么剑...” 沉默良久,唐剑莲问道。 声音不复之前的清冷,甚至有些嘶哑。 “八步赶蝉、不怒意、惊风意!” 陈知安吐出一口鲜血,龇牙笑道:“当然,你可以称它为‘剑经’,剑道经文!” “剑经...” 唐剑莲眉头微皱,嘶哑道:“大荒天下没有听说过有剑道经文...你剑术稀松平常,剑意却信手拈来,如同天授... 如果我本命剑未失,你不是我对手。 甚至如果我一开始便祭出灼夏、清秋、寒冬、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久不至人间,我大意了...” “阿莲,败便是败,这世上没有如果,回来吧!” 辇驾内响起平淡声音,紧接着有金光大道铺在她脚下,驮着她向辇驾内飞去! 陈知安眉头微挑,不怒剑出鞘向唐剑莲劈去。 “嗯?” 辇驾内一道淡漠轻哼响起。 陈知安不怒剑瞬间回鞘,整个人更是如遭雷击从空中跌落,在青砖铺就的广场上砸出一个大坑。 “年轻人,生命来之不易,要懂得珍惜!” 辇驾的遮帘缓缓掀开,一个帝袍男子出现在陈知安眼前。 男子剑眉星目,端坐在辇驾内的龙椅之上,左右立着两个容貌一般无二的捧剑侍女,金色眸子开合之间,两道金光如柱,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虚妄... “年轻人,你该庆幸... 庆幸本座有洁癖,从不杀...咦?” 男子话说一半忽然发出一声轻咦,金色眸子看向陈留侯府方向,露出了几分不解。 ...... 此时, 青冥刀吴镝,化生拳许天云、碧波庭血娘子、青兰、还有一位缥缈道士... 足足五位大宗师出现在陈留侯府。 每一人手里都拎着一件已经激活了的圣兵。 但他们没有动手,反而安静站在院子里,甚至额头上隐隐有汗水在滑落... 陈知命依旧背负木烛坐在屋顶、陈知冬依旧荡着秋千、陈知白还在藏书楼看书,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余去半分。 唯有老李身后铺开了一捆废剑、钟言手里抱着一座破炉子,正与他们遥遥对峙。 不过老李和钟言都知道,虽然自己看起来很勇敢,也很凶。 但这些人迟迟没有动手,大概不是因为自己... ...... “叶青兰,你看到了吗?” 缥缈道士悄悄抹去额头的冷汗,传音入密道:“你们叶家见识广,那到底是不是帝崖,是不是帝棺?” “是帝崖...” 叶青兰脸色微白,紧紧拽住手里的竹篮:“传说当年荒古大帝在帝崖悟道...叶家还留有仿造的帝崖,与眼前这个一般无二...可是那石棺,帝崖上没有!” “没有?” 缥缈道士脸色煞白,低声道:“难道...这是...荒古大帝的帝棺,他死后尸身被接引回了圣墟,葬在了帝崖之上!” “不知道... 荒古大帝杀入禁区后再也没有出来...没人知道他有没有留下肉身...” 说到这里,叶青兰只觉浑身冰冷,颤声道:“赵道长,你有没有听到心跳声...” “听到了!” 缥缈道士传音入密,低声道:“刚才...老道感觉有人看了我一眼。 没想到圣墟居然开在了这里,早知道老道就听孙子的,不来找场子了!” 第199章 陈知命杀人 “道长,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叶青兰虽然吓得冷汗长流,话语间却杀意昂然:“圣墟将开,只要咱们杀了陈留侯府的人,等它开启的时候,就能抢夺先机...” “你还想杀人?” 缥缈道士惊恐地看了叶青兰一眼。 不动声色向后挪了几步,退到大门口。 等了片刻,见她安然无恙才低声道:“如果这真的是荒古大帝的帝棺,就连圣人都不敢放肆,你还想在帝棺面前杀人? 帝境强者死后,哪怕一滴血都可能生出大恐怖,你家里人没给你说过吗?” “我知道...” 叶青兰眼底闪过杀意,低声道:“现在圣墟未开,出现空间裂缝而已,帝棺应该不会跨越天下而来... 只要杀了这里所有人。 圣墟开启在这里的秘密,就只有我们知道。 到时候夺得先机,成圣、甚至成帝都有可能。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赵道长,我们一起动手!” “住嘴,别扯上老道。 老道修无为道果的,从不杀生。” 见这女人越来越过分,眼底的贪婪之色越来越浓。 缥缈道士又不动声色向后退了几步,退到大门之外,并顺手关掉了大门。 见大门成功关闭,没人追出来。 道士站在门外一阵后怕,脚下生烟。 转瞬消失在长安城... “真他娘的吓人,这哪是帝棺,分明是传说中的返生棺啊! 唤魂草、返生棺。 陈阿蛮好大的手笔,居然敢用帝崖逆转生死... 幸好老道书读得多,不然真他娘的栽在这里了!” 院子里。 叶青兰见缥缈道士逃走,眼底露出一丝鄙夷,又看向三个死物般的大宗师:“诸位,你们想要摆脱活死人的命运吗? 本座姬氏圣主平妻、叶氏直系、杀了他们,本座让你们加入帝族,请圣人替你们除去阴神禁制。” “不用劝了。” 就在叶青兰循循善诱时,屋顶上,陈知命缓缓拔出负在身后的木烛:“当年就在这里,他们趁我娘虚弱时偷袭,让我娘重伤垂死... 今天既然他们又活着出现在这里。 无论如何, 我都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的。 所以... 这位老婆婆,你可以放心大胆出手,不用担心孤立无援!” “老婆婆?” 叶青兰脸色一冷,看向陈知命的目光中尽是杀意。 她今年不过五百多岁,哪怕不跻身成圣也还能活个七百多年。 吃了神药后,再活个千年不成问题,如今正是芳华之年。 这猪猡居然敢叫她老婆婆。 “猪猡,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说话,又将面临着什么。” 当她话音落下时。 手中的竹篮已经化成了遮天蔽日般的囚笼,将整个迟疑巷尽数笼罩。 只见她幽幽笑道:“姐姐让我不要滥杀,只诛你们九族,可是猪猡,你惹怒了本座。 本座现在很不开心。 所以,只好让你们全部死去了!” “噢,老婆婆,你真了不起。” 陈知命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随后抬头看向藏书楼,微微躬身道:“大哥,我要激活圣兵,释放剑气...” 藏书楼里一片沉默,许久后陈知白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会很痛。” “我不怕痛。” 陈知命笑道:“只要不死就行。” 随着他话音落下。 其气海之内,剑气堆砌的王座上一双璀璨金色眸子缓缓睁开了眼。 眼里燃着惨白火焰。 伸手一拽,一道剑光被他握在手里。 当那道剑光出现在他手里时,剑气堆砌的王座瞬间崩塌,杂乱如麻的剑气纵横肆掠起来。 见此一幕,正驮剑梳理剑气的蛟龙瞬间化为一条四脚蛇。熟稔地把自己埋在气海里,麻木看着遮天蔽日的剑光汹涌而出... “嗡...” 寂静的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道剑鸣。 剑鸣初时很轻,如同蚊鸣! 渐渐的,剑鸣如蝉,嗡嗡作响! 最后,剑鸣如风雷滚滚! 此时,陈知命嘴角溢血,脸色更是惨白如纸,但他手里的木烛,渐渐变得锋芒起来,一种恐怖的剑意在复苏... ...... “朱轻候,是朱轻候的剑意。 你竟将朱轻候的剑意拽入了气海,藏剑于身!” 叶青兰脸色瞬变,惊恐地看着陈知命! 朱轻候虽然没有成帝。 甚至不是准帝。 可他借剑天下,一剑将跨越天下而来的准帝斩杀,是荒古大帝之后第一人。 当年朱轻侯一剑开天时,叶青兰还是个孩子。 那无可匹敌的一剑,在她心底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她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剑。 可今日,她再一次见到了。 而且这一剑正向她斩来... “夫君,救我!” 面对这开天一剑. 叶青兰没有半点信心能够接下。 朝着白玉京方向凄厉喊了起来! 就在她叫声响起的瞬间。 手握木烛的陈知命,终于一边吐血一边斩出了那一剑! “开天!” 密密麻麻的剑光遮天蔽日。 如同剑雨追随着一道金色剑光划破天幕... 剑雨斩向圣兵竹篮。 倒扣在迟疑巷的囚笼瞬间破碎。 囚笼破碎的瞬间,叶青兰身上又接连出现两道防御性圣兵。 却都只阻挡了片刻,便被开天一剑切割成碎片。 剑光不止,又将叶青兰淹没... 瞬息之后。 剑光暗淡下来,而院子里,也再也没了叶青兰的身影。 只一剑。 虚神境中期的陈知命,杀了返真境圆满的叶青兰... ...... 陈知命浑身浴血,杵着木烛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藏书楼吐血笑道:“大哥你看,现在我也可以保护你了!” 陈知白缓缓走出藏书楼。 看着气海四处漏风的陈知命,温和的眸子有些湿润。 今夜这场厮杀。 无论是陈知命还是陈知安,其实都可以不出手。 可他们依旧出手了。 陈知白知道是因为什么。 只是经此一役。 陈知命好不容易缝补好的气海破碎,此后又要用无数时间来梳理缝补。 最主要的是,剑气在气海四处乱窜那种痛苦。 平常人连一剑也挨不过去... 可陈知命,硬生生受了三千剑。 和陈知命相比。 陈知安承受的痛苦,不会轻多少。 以虚神境修为强行容纳气运入体,又被唐剑莲本命剑‘灼夏’焚煮。 此时肉身破碎,华发丛生。 哪怕出现在白玉京的只是替身,不会影响本体道途,但那种痛苦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沉默片刻后。 陈知白伸手一拽。 将院子里四处乱窜的剑气拽入手中,送进陈知命漏风的气海。 这才让钟言将他扶进后宅。 钟言扶着陈知命离开后,陈知白又向杵在一旁的老李道:“剑魁前辈...劳烦您走一趟青丘。” 老李脸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感觉自己这剑侍多少有些多余。 先前这女人是返真境圆满。 手持圣兵时,他哪怕全盛时期大概也只能和她打个平手。 如今的他除非极境升华,否则不是其一合之敌。 他先前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没想到被陈知命截了胡... “剑魁前辈,不用在意!” 陈知白温和道:“你的潜力不止返真境!” “希望如此吧,下辈子,再不练剑了!” 轻叹一声,老李一步迈出,消失在陈留侯府。 第200章 老废物,你要杀我家知白? 待人群散尽后。 陈知白回头看着秋千上的陈知冬,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此时,陈知冬双眸已然变得漆黑一片,丹凤眼缓缓挑起,眼角处更是莫名染上了一缕微白。 在她身前,三个如同死物的大宗师跪在地上麻木地向彼此递着刀子。 他们甚至没有动用修为,就如普通人一般你来我往,刀刀溅血,红的白的洒满了院子,看起来血腥无比。 陈知白扬手将三人抹去,轻声道:“知冬,你修为未复,如果须弥天下和神魔天下知道你重活一世的消息,会有些麻烦...退去吧!” “大哥,小妹只是不忍。” 陈知冬仰头看着陈知白,漆黑的眸子里透着一缕悲凉。 陈知白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和道:“大哥早已习惯了...去吧!” “大哥...” 陈知抿着嘴唇,可面对陈知白温和的目光,她终究没有再坚持。 轻叹一声后,眼底的漆黑缓缓散去,径直倒在了陈知白怀里。 先前她眼见陈知命受伤,应激之下唤醒记忆,只一眼就让三位大宗师自相残杀。 只是她终究已经不是当年那位绝代风华的女帝了。 空有记忆和感悟,却没有与之匹配的修为。 现在女帝意识沉睡,让她主意识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抱起陈知冬将她送入后宅后。 整座院子里就只剩下陈知白一人。 他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幕上的黑洞沉默不语。 此时黑洞已然扩张到了青州之地。 就连日月星辰都被黑洞遮住,吞噬了光暗,整片天空漆黑一片..... ..... 就在陈知白抬头看天时。 陈留侯府的大门被人推开,姬氏圣主负手踏入。 此时他再不复淡然,双眸射出两道锐利金光落在陈知白身上。 见其平平无奇,只一眼后便不再理会。 又将目光落向那片帝崖,脸色微动,金色眸子闪过一丝贪婪。 盯着帝崖看了许久,他头也不回道:“这次算本座来迟了,早知道小小一座陈留侯府居然藏了这么大的秘密,本座早该来的。 说说吧, 吾妻死于谁人之手,又是谁遮掩了这里的天机?” 陈知白依旧抬头看着天上的黑洞,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姬氏圣主眉头微挑。 负在身后的手指上浮现出一缕金光向陈知白掠去,没入其眉心。 “你有三息时间考虑, 如果你依旧保持沉默,三息之后...你会爆体而亡。 年轻人,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吧,毕竟你们也活不了多久...” 三息瞬间过去。 陈知白依旧抬头看天,并没有爆体而亡... 姬氏圣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向陈知白:“莫非掩藏天机的是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陈知白。” 陈知白指尖泛起一缕金光,正是姬氏圣主先前印入他眉心的那一缕。 居然被他拈在了手中。 “陈知白?” 姬氏圣主眼底射出两道金光,在陈知白身上扫过,想要看穿他的真身,目之所及处,依旧平平无奇。 “陈知白,你到底是谁?” “白痴,他当然是是我的好大儿。” 就在姬氏圣主眼底金光大盛时,天空中的黑洞倏然收缩,一道身影脚踩拜将台从天而降,轰然砸向陈留侯府。 如同魔神的陈阿蛮,手持断剑澜沧自天外归来。 看到陈阿蛮现身,陈知白散去手里的金光,安静立在一旁... “没想到,你竟不是用剑的。” 姬氏圣主负手看着陈阿蛮,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只是即便如此,你也不是本座的对手,告诉本座帝崖的秘密,本座可以既往不咎,只处死你家人,留你一命,在成帝路上等你…” “不要急!” 陈阿蛮挥手打断他的话。 抬头看着天幕。 只见那里, 武德帝袍染血披头散发立在虚空,十二柄仙剑也尽数断裂,身上气势却越来越盛。 这一场准圣之间的战斗,还未分出胜负。 武德虽然比陈阿蛮弱了半分。 但他以十二仙剑组成的诛仙阵也非同小可,陈阿蛮没办法徒手杀他... ...... “陈阿蛮,你终究还是怕了,朕自囚太极殿十八载惶恐不可终日,人不人鬼不鬼... 此时方知,你竟也不过如此。” 武德站在虚空,虽然看起来凄惨无比,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度却未减少分毫。 气势一步步攀升。 立身之地更是有一片天地徐徐铺开... 天地内山川河流演化,近乎化作了实质,向长安城镇压而下,仿佛要将整座长安城都吞没。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武德声音如滚滚雷音落下:“朕为大唐皇帝,代天巡牧天下,今日朕重塑长安,为大荒天下再添一座天地,苍天在上,请为朕赐福,塑地风水火...” 随着他话音落下。 那片徐徐铺开的天地内忽然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如同开天辟地! 雷霆漆黑的天空有天门缓缓打开。 身穿帝袍的缥缈身影从天门踏出,洒下一道璀璨金光,如同天柱灌入武德体内。 武德沐浴金光。 身上的伤口瞬间修复,浩瀚如海的威压如同波浪荡开。 这一瞬。 立身天地中央沐浴金光的武德成了大荒天下最瞩目的存在。 无论是人族还是飞禽走兽,亿万生灵,皆面向长安,向其叩首跪拜... “天道认可,大帝赐福!” 姬氏圣主眉头微挑:“武德将洞天融入大荒天下,从此不得自由,代天行道,一介傀儡,再没有成帝的半分可能... 好大的手笔,好愚蠢的决定!” “他不是愚蠢...” 陈阿蛮仰头看着武德,脚下的拜将台缓缓散去:“他是靠吃人提升底蕴入的准圣境,潜力早已挖掘殆尽,本就没有成帝的半分可能! 旁门左道,哪怕侥幸踏上帝境也会受天诛而死,如今他将洞天送给了天道换来圣境修为,不亏... 还有最主要的是... 当他看到帝崖、看到返生棺时,其实摆在他面前的路,就已经不多了!” 姬氏圣主眉头微皱,诧异地看了陈阿蛮一眼:“看到帝崖如何,看到返生棺又如何,难不成那是你放上去的?” “不是...” 陈阿蛮幽幽笑道:“姬圣主,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下来吗?” “大概是因为我要杀陈知白。” 姬氏圣主淡漠道:“你们倒是父子情深。” “的确是因为你要杀知白...” 陈阿蛮看着他身后幽幽道:“其实先前我救了你一命,不过你不用感谢我,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你还是要死!” “嗯?” 姬氏圣主眉头微挑,正欲嘲笑陈阿蛮不知天高地厚。 忽然身子微寒,一种毛骨悚然恐怖感袭来。 他僵硬地低头向肩上看去,只见不知何时,竟有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搭在了他肩上... 与此同时。 一道清脆声音幽幽在他耳边响起:“老废物,你...要杀我家知白?” 第201章 安岚重生 “轰!” 话音刚落,那纤细白皙般的手掌猛然拍下。 姬氏圣主瞬间炸开,化为血雨纷扬,又瞬间重塑,滴血重生。 跻身大宗师境后,只要脑袋不被砍阴神不被碾碎都可以断肢重生,何况姬氏圣主是一尊准圣。 就在他肉身重塑的瞬间,白皙手掌再次落下,姬氏圣主再次化为血雨纷扬。 如此反反复复。 姬氏圣主在又一次被拍碎的间隙仰头吼道:“武德,救我!” “废物!” 武德立在天地之间,沐浴金光,此时他洞天内的地风水火已经构造完成,正在与长安城融合...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成了这座天下的主宰。 长安城内,圣人以下,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尽数碾杀...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信念在他体内滋生,他甚至感觉自己可以只手摘星辰... 眼见姬氏圣主又一次被拍碎。 武德手掌在虚空一拽,十二柄仙剑组成的诛仙剑阵落向陈留侯府,十二道剑光直冲斗牛,挡住那白皙手掌。 姬氏圣主借此间隙,终于寻到了一线生机,一步登天出现在武德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武德斜了他一眼,负手道:“姬圣主,你似乎没有找准自己的位置...” 姬氏圣主眉头微皱,眼底闪过怒意,正欲开口,却见武德帝袍一挥,姬圣主瞬间化为一蓬血肉纷扬... “帝族,不过如是...” 不多时,姬氏圣主再次滴血重生,默默后退半步,没再与武德并肩而立,心底却充满了杀意! 是对那个将他拍碎无数次的女人,也是对武德。 他是姬族圣主, 姬家除了一位沉睡的圣人老祖,他就是最强大的人,早已跻身准圣境,甚至到了准圣境后期,即将圆满。 这一次降临,他如大帝巡游,根本没有把人间这些土鸡瓦狗放在眼里。 虽然陈阿蛮和武德双双跻身准圣,让他稍微惊讶了那么一下,他也并不在意。 自信可以只手镇压... 以至于他甚至懒得出手,翘腿看戏,只等大战落幕后出来收拾残局。 至于女儿姬未央的安全,更是从没在他考虑范围内。 这天下除了大帝崛起时,还从未听说过有人敢杀他姬氏的人。 既然未央没有被当场杀死,说明无论陈阿蛮还是武德都不是白痴,不敢动他的女儿! 可是,形势逆转之快让他应接不暇。 先是唐剑莲被陈知安一剑挑了,身受重伤。 后又有人遮掩天机杀了叶青兰,如今自己更是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拍碎了肉身。 他有生以来,从未受此大辱... 站在武德身后,姬圣主缓缓底下高傲的头颅,藏住眼底那抹暗淡金光。 与此同时, 那日月星辰之上,有帝兵正悄无声息复苏... ..... 陈留侯府。 陈阿蛮直勾勾地看着那白衣飘飘的仙女儿,看着那个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青梅。 平日里可以蹲在地上喋喋不休大半日的他。 现在竟有些手足无措! 距长安流血夜,已经十八年了。 自十二岁那年陈阿蛮在圣墟把她拐回大荒天下后,还是第一次和她分开那么久。 甚至如果不是知白,他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想到她在暗无天日的石棺孤苦伶仃等了十八年。 又想到自己当爹又当娘养活一大家子,这十八年来日子过得比讨口还不如,甚至靠着坑蒙拐骗度日。 先前还只手遮天如同魔神的陈阿蛮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 无数酸甜苦辣涌上心头,不顾陈知白还杵在身边,扑过去抱住她嚎道:“媳妇儿,你终于回来了...” “啪!” 只见白皙手掌拍下,陈阿蛮瞬间被拍在墙上。 白衣飘飘的仙女欺身而上,把陈阿蛮堵在墙上恶狠狠道:“陈阿蛮,老娘在棺材里吃灰,你个逆子还想吃香喝辣是吧?” “我没有...安岚,我告诉你昂,你不要冤枉好人!” 陈阿蛮狡辩起来。 “没有?” 安岚扯起嘴角冷笑,又是一巴掌拍过去:“你怕是忘了老娘和你互为本命,你想什么老娘能不知道?” 说到这里,安岚眉头一皱:“逆子,你居然和老狗偷看过别的小姑娘?老狗脑子都被你坑冒烟了,你也忍心让他背锅?” “呃...安岚,你听我解释!” 陈阿蛮护住脑袋瓮声道:“都是误会,孩子还在呢,给为父个面子。” “解释...逆子你心底分明说的是听我狡辩。” 陈阿蛮欲哭无泪,立刻住嘴并默念心经,瞬间进入贤者模式。 “念那群秃驴的心经是吧!” 安岚见感应不到陈阿蛮的念头,又是一巴掌拍过来:“你继续念,最好去须弥山念,老娘正好休了你,去找个更年轻能干的,免得你这逆子整日气我...” 陈阿蛮:“......” 陈知白安静站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们打闹,眼眶微红。 虽然只过去十八年,但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一幕了。 看了许久后,眼见空气中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酸臭,陈知白轻咳一声道:“父亲,母亲,天上还杵着两人呢...” 安岚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眉头微挑。 陈阿蛮自觉地往天空走去。 只见他迈着轻快步伐一步步登天而起,站在武德和姬氏圣主面前,饶有闲暇地凝聚了一条板凳,翘腿坐下,笑吟吟道:“两位老哥似乎还没准备好?不要慌,我等你们...” 武德和姬圣主对视一眼。 没有理会这小人得志的陈阿蛮,默默继续蓄力。 如果没有安岚,无论是武德还是姬圣主,都觉得陈阿蛮只手可杀。 可现在多了个让他们看不清底细的安岚。 他们觉得自己可以再等一下... 毕竟陈阿蛮这个阴货现在尾巴已经翘上天了,把得意忘形演绎的淋漓尽致。 于是本该剑拔弩张的三人。 就这么诡异地在空中安静地等候起来,看起来气氛甚至有些祥和。 一人坐在木凳上笑吟吟地翘腿看戏,一人马不停蹄融合天地,一人偷摸召唤帝兵... ...... 陈阿蛮登天后。 安岚走到陈知白面前,正想像小时候那样一把揽过来,伸出手才发现陈知白已经是个三十几岁的大人了。 沉睡十八年,她错过了小家伙们长大成人最关键的时间... 沉默片刻后,她伸手揉了揉陈知白的头,低声道:“小知白,这些年苦了你了。” 陈知白任由她将自己的头发弄得一团乱麻,温和笑道:“母亲,不苦的,能再见到你知白很高兴...” “能再见到小知白,娘也很高兴...” 安岚又替陈知白将木簪插好,替他将头发梳拢理顺,低声道:“下次不许这样了,打打杀杀这种事让你爹去。 爹娘现在没本事替你遮风挡雨。 你自己要顾好自己!” “嗯...我知道的。” 陈知白点了点头,忽然抬头看了天空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浪鼓递给安岚,温和笑道:“娘亲,知安打小就喜欢玩破浪鼓,十八年没见,您就把这个当成礼物送他吧,我先回藏书楼了...” “去吧...” 安岚接过破浪鼓。 等陈知白走进藏书楼后,她也抬头看了一眼。 除了满天星辰和帝星上隐隐约约传来的恐怖气息,什么也没看到... 第202章 伪帝身死 白玉京两仪殿,午门前。 陈知安躺在坑里,感受着体内不断流散的气运和胸口那凄厉剑痕,明白自己大抵是要死了... 唐剑莲说他会爆体而亡,没想到他捱了这么久还没爆... 倒是身上被唐剑莲戳的那个大洞血流不止,让他快死了。 当然,死不死的无所谓,毕竟青楼还有替身,只是有点痛… 随着鲜血和气运不断流失,他身上的气势也不断低靡下来。 甚至不停翻着白眼。 就像一条即将干涸而亡的咸鱼... 此时, 李承安和白帝城城主还在打生打死,两人你来我往,从天上打到地下,从长安打到大荒,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飞剑和拳头不断将虚空切割,鲜血四溅... 而姜道玉则已经杀了姜道宗,正低头看着自己手掌在发呆。 姜道宗临死前又诅咒了姜道玉。 骂他认贼作父,一退再退,不配做琅琊姜氏的太上家主。 姜道玉陷入了迷茫中。 他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让姜家分崩离析的是他们,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倒好像成了姜家过错最大的那个。 无论是姜道扬还是姜道宗,都在怪他... 而另一边。 东宫太子府,伪帝李承定披头散发孤零零坐在龙椅上,身边空无一人,殿内更是漆黑一片。 月光透过琉璃瓦洒在龙椅上,把他脸色映照的有些惨白。 当陈阿蛮踏入白玉京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和短暂的皇帝生涯,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无论是武德还是陈阿蛮赢,他都已经没了活命的机会。 他了解武德,就像武德也了解他一样。 如果武德赢了。 面对一个曾自作主张坐过龙椅的人,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哪怕那个人是名正言顺的大唐继承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处死! 就像当初魏阉向李承安说的那样,武德给的,他必须要,武德没给的,他不能拿…… 如果陈阿蛮赢了。 以己度人,老三更不会让他活... 坐在龙椅上回顾一生。 李承定发现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从北荒归来跪在太极殿前那一夜起,他就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他曾以为自己携着军功南下是战神归来,此时方知只是小丑浓墨重彩登台。 这些年自己明里暗里的一切动作,阴谋诡计,都有武德的影子,甚至还有陈阿蛮的影子。 他就是一个提线木偶,让别人拽在手里而不自知... “吱呀...” 就在李承定坐在冰冷的龙椅上等死时,东宫大门缓缓打开,一道身披四爪蟒袍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面容清秀,嘴角还挂着两个酒窝,看起来就像个羞涩的世家公子。 只见来人站在大殿下整肃蟒袍后,朝孤魂野鬼般的李承定微微躬身道:“大哥,我回来了。” “老二...” 李承定看着那人,眼底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猛然抬头,凄笑道:“原来是你,武德选择的人,原来是你... 难怪,难怪朕的人一个个都叛变,原来他们一开始就是你们的人。 河间魏家、白家、户部侍郎、孙通... 朕自以为是的计划,实际上都是你的安排,他们听的,是你的命令。” “是我,听风楼三楼主李承国...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国幽幽笑道:“感谢太子殿下为我遮风挡雨,这些年如果没有大哥在前面顶着,小弟恐怕早就被陈留侯府那一家子乱臣贼子给弄死了,毕竟小弟身上可没有监国的护身护...” “嗬嗬,你倒是藏的深,和武德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怪他会选择你。” “多谢大哥夸赞...” 李承国笑道:“小弟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做些缝边的活罢了,能有今日全靠母后和师父铺路,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父皇垂怜...” “嗬嗬...” 李承定嘶哑笑了起来,看向天幕。 只见此时武德身上泛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金边,看起来是那么的伟岸光明。 如同一尊圣皇横空... “母后真傻啊,为了他哪怕亲族死绝满门被屠都无怨无悔,至今还天真在甘越宫里等他去接。 可她哪里知道,武德要杀朕,甚至连亲自处死朕都不愿意...” “弑子这种事情留在史书上毕竟不好看,小弟为臣为子,为父皇分忧责无旁贷。” 李承国幽幽笑道:“大哥放心,小弟来之前已经去了四弟那里一趟,皇后娘娘现在大概也下去了,马上三弟也会来陪你,大哥不会孤单的!” “母后...” 听到李承国让人去了甘越宫,李承定脸色瞬变,身形如电向大殿外掠去。 然而就在他刚要掠出大殿时,李承国身后忽然浮现出两道身影,是两位洞天境宗师。 他们白衣如雪,一言不发卷起璀璨剑光向李承定斩来。 只一瞬,李承定就被剑光斩飞出去,砸在伪造的龙椅上,龙椅顿时四分五裂。 而李承定胸也出现两道恐怖伤口! “大哥,皇后马上就来找你了,你着什么急?” 李承国负手幽幽笑道。 说着他忽然看向大殿外,只见黑暗中高力士佝偻着身子,带着三个低眉顺眼的太监缓缓向东宫走来。 手里还捧着一颗人头。 见此。 李承国眉头微挑道:“大哥你看这不是来了么,还是你的内监侍执掌、听风楼楼主高公公亲自送来的...” “二殿下,老奴复命来了。” 高力士双手将皇后的头颅奉上。 “高力士...连你...也背叛了朕。” 李承定双目欲裂,眼底一片猩红,他最信任的两个臣子,诸无常和高力士,竟都背叛了他... 高力士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低头看着脚尖。 李承定见此忽然凄惶笑了起来。 眼底血腥散去,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颓败:“是啊,朕早该想到的。 跟着朕这连傀儡都不如的皇帝,谁能不背叛呢! 满朝文武不早就背叛了朕吗? 就连这东宫侍卫奴仆,也早就逃的干干净净... 哈哈... 朕挣扎半生,一切成空,一切成空啊!” “大哥,我想你是误会了。” 见李承定忽然感慨了起来,李承国双手笼袖,幽幽笑道:“老高是母妃养的狗,母妃赐他造化,小弟送他荣华,怎么能算你的人?” 李承国本以为李承定听到这些话会暴跳如雷。 可李承定一言不发。 就连那凄惨笑声都熄了,只是空洞看着皇后的头颅... 见此李承国顿时没了兴致,挑起皇后的人头丢向李承定:“大哥,兄弟一场,不要怪我,小弟也算让你母子团圆了...” 李承定麻木接过皇后的头颅。 将她放在破烂的龙椅旁。 又缓缓将披散的长发束起,戴上皇冠,低头看着志得意满的李承国嘶哑道:“老二,动手吧,朕在下面等着你和武德。” 李承国脸色一冷:“杀了!” 只见两道剑光扫过。 李承定脖子上顿时出现一条细微红线,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就连阴神也被剑光劈成两半,双眸睁圆看着李承国... 李承国一脚将头颅踹飞老远,冷冷道:“临死还敢乱我道心,死不足惜,父皇已经成圣,世间谁能与他为敌?” 第203章 谁来做皇帝 李承定的头颅依旧睁圆看着他。 李承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转头看向高力士。 “这废物虽然死不足惜,皇后也早就该死了。 可他们毕竟一人是皇后,一人是监国,莫名其妙死在皇宫解释不过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殿干的呢。 到时候让史官们一顿胡编乱造,本殿又要凭白要受些冤枉。 高公公,这口锅,本殿不想背...” “殿下的意思是?” 高力士眼底闪过复杂情绪,目光死死盯着李承国。 李承国拍了拍他的肩膀,诡异笑道:“本殿知道你是陈知安的人。 这次也是陈知安暗中授意你杀皇后太子和四皇子、甚至还要将本殿也杀了,对吗?” 高力士瞳孔微缩。 之前那场针对听风楼的围杀战他虽然也参与了。 但出手可从未留下活口,而且手底下的人都是以江湖散人的面目现身。 怎么李承国竟早就知道了他是侯爷的人? 最主要的是李承国知道自己是侯爷的人,却依旧让自己出手... 恐怕这东宫太子府,早已埋伏了杀手。 想到这里,高力士心下一片冰冷,寒毛悚立。 左右扫了一眼,正准备唤人暴起杀将出去。 却见李承国又道:“老高,当年母后赐你造化,让你踏上修行之路,今日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只要你认下这个罪名,本殿会记住你一辈子的。 你养在麻衣巷府上那些美婢,本殿也会时常照顾...” “认下罪名?” 听到这话高力士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殿下什么也不知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这殿内埋了听风楼的杀手呢。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嗯?” 李承国眉头一挑:“你有更好的办法?” “只要殿下死了,自然也就无所谓身后名了。” 高力士佝偻的身子缓缓挺直,附在李承国耳边阴恻恻笑道:“殿下,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陈知安的人,安心去吧,此后,汝之妻吾养之...” 话音落下。 只见他身后垂手立着的三个太监忽然出手。 虚空中一座青楼铺开。 两道剑光掠起。 这三人,正是柳七、姜道守和福伯。 他们同时向白帝城两位洞天境宗师杀去,剑光如雨,恐怖杀机瞬间席卷整座东宫太子府... 而高力士则手掌泛起一阵寒霜猛然向惊恐的李承国拍下,虚神境修为展露无遗... “砰!” 李承国头颅如西瓜迸裂,尸体缓缓瘫倒在地。 他虽是天骄榜上排名第二的天才,拜入白帝城后修为更是蹭蹭往上涨。 但毕竟年岁擅浅,至今也不过三十来岁罢了,只到了化虚境初期。 高力士倏然出手让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拍碎了。 拍死李承国后,高力士又把他的阴神也随手拍散,这才缓缓走到李承定的头颅面前,捧起头颅道:“陛下,君臣一场,我将老二也送下来陪你了,安心去吧...” 此言过后,那头颅仿佛听到了他的话,缓缓闭上了眼... .......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陈知安躺在坑里,遥遥看着东宫方向道:“以前没发现,老二还是个狠人啊,一顿嘎嘎乱杀,居然把兄弟们都给杀完了……” “是啊,老二比我狠。 杀太子就算了,老四虽然也是个该死的玩意儿,但好歹小时候整日跟在老二屁股后面溜达。 没想到他也下得去手...” 李承安也在坑里和陈知安并排躺着感慨起来。 此时他华发丛生,浑身都是剑痕,手腕上更是有鲜血滋滋往外飙,看起来凄惨无比,大抵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过李承安也没有输。 先前李承国被拍死时,白帝城城主剑意有瞬息紊乱,叫李承安给寻到了机会,硬抗剑意一拳把白帝城城主砸成了碎片... 感慨一句后,李承安又道:“不过也不错,等我和武德也死后,老李家就算死绝了... 知安,小爷大抵是要被吃席了。 你要是能挺过去就自己做皇帝吧。 反正你也能得人族气运认可,而且比小爷还多,做皇帝也叫顺应民心,没人敢说个不字。 从南疆来长安时小爷就交代下去了。 如果小爷没回去,南境七州加上宁州和济州,都会扶你为帝...” “我不干。” 陈知安翻着死鱼眼道:“小爷只想搞钱,给我整个陈留王过把瘾得了。 做个富贵闲人,勾栏听曲,红袖添香...不比这劳什子皇帝当的舒服?” “凭啥你就勾栏听曲,老子就要替你的梦想卖命?” 李承安抓起一把沙子软绵绵丢向陈知安,郁郁道:“老子好歹是青楼二老板,可自打做了反王后,连青楼的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了。 三年,整整三年。 你知道我这三年怎么过的吗? 老子分明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却过得像个苦行僧似的。 吃不好,睡不好,连个妃子都不敢明目张胆的选… 你他娘的到简单,嘴皮子一张一合就算完事儿了。 老子嘞? 天天装的人模狗样,为你的薪火摇旗呐喊,给兄弟们打鸡血造梦。 什么星星之火,什么莺飞草长,什么向阳而生。 说多了搞得老子现在都他娘的信了。 可是我他娘的不想信。 老子也要勾栏听曲,也要红袖添香,也要做青楼老板...” “你在想屁吃!” 陈知安向李承安翻白眼道:“你不奋斗百姓怎么过好日子?百姓过不了好日子怎么有闲钱逛勾栏?百姓不逛勾栏,小爷怎么挣钱?” “你想挣钱做皇帝不是更好?” 李承安郁郁道:“到时候天下都是你的,看谁家钱多寻个由头把他家抄了。 总归大唐世家门阀茫茫多,抄完一茬,新一茬又冒出头了。 子子孙孙无穷无尽... 还怕挣不到钱?” “咦,你他娘的这个想法不赖啊!” 陈知安死鱼眼泛起一阵回光返照:“以后你批条子,我去抄家,收刮的钱财三七分账,你三我七。就这么说定了,小爷太痛了,先死一会儿,你自己滚上去吧!” 说完他竟真就昏迷了过去。 李承安:“......” 李承安躺在坑里酝酿一下情绪,也想昏厥过去,可半响过后,他非但没有昏迷,反倒觉得精神越来越抖擞,就连身上的伤口都无缘无故在愈合。 思来一时半会儿大概是死不了了。 只好挣扎着爬出坑... 刚爬出来就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仙女毫无形象地蹲在坑边。 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看到那仙女,李承安浑身一颤,下意识夹住腿,脸上更是瞬间爬满了谄媚笑容,脱口而出道:“小安子给教主请安,教主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第204章 屠龙者.堕仙.安岚 这白衣飘飘毫无形象蹲在地上的仙女,正是安岚。 当年让长安城小家伙们人人谈之变色的女魔头,自称哪怕背负家里三个小崽子,需一手摁着陈阿蛮,照样无敌于长安的截天教教主。 她当年还有一个响彻长安的名号,屠龙者.堕仙.安岚... 李承安三岁那年第一次看见安岚,七岁那年成为截天教头号小太监。 跟在教主屁股后面煽风点火,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日子过得又舒服又揪心... 只是十八年前那场长安流血夜后,李承安就再也没有见过教主大人,也再没有去过陈留侯府... 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李承安恍若隔世。 一种伤春悲秋的情绪缓缓在心底滋生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酝酿好情绪。 却见教主大人熟稔地揪住了他耳朵,似笑非笑道:“小安子,本教主打小就见你有出息,现在都敢带着我家小知安开勾栏了昂?” “教主大人冤枉,青楼是知安带着小安子开的,他性子随您,打小就喜欢逛楼子,小安子劝也劝不住。 他还说天不生陈知安,勾栏万古如长夜....要做那勾栏魁首啊!” 李承安凄惨哀嚎起来,疯狂甩锅。 什么伤春悲秋恍若隔世、都随着那熟悉的爪子随风扬了... “咳...” 就在安岚揪着李承安耳朵拷问时。 只见坑里昏死过去的陈知安轻咳一声,瞪着死鱼眼一脸无辜道:“这位仙女姐姐,就是李承安这狗贼带我去的勾栏,知安打小就读春秋,本从不去那种地方的。” 说到这里。 只见他砸吧一下眼睛,硬是挤出两滴泪水幽幽道:“不过也不怪他,谁叫我没个娘亲管束呢,年少无知时叫他拐进了勾栏...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此言一出, 李承安和安岚都沉默了。 思来竟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只见安岚衣袖一摆,幽幽道:“可怜的小知安,都是娘的错,让你在年少无知时就掌握了了如此大的压力。 所谓娘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为了将你从胭脂堆里打救出来,以后,青楼这罪恶就让娘替你担着吧...” 说着她竟忍不住嚯嚯笑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勾起,眼底更是泛起了小星星:“胭脂榜上的姑娘们,娘会替你好好照顾的...嚯嚯,你安心去吧!” 李承安嘴角微抽。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多余担心了。 谁敢信,教主大人都他娘的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从棺材里爬起来第一件干的事儿居然是夺青楼权柄,抢亲儿子的妞儿? 陈知安则茫然地看着这漂亮的有些过分的老娘。 她是流口水了吧,笑得好贱啊... 这真的是我亲娘? 陈阿蛮口中的小仙女儿? 这分明是他喵一个浪荡子啊... 就在陈知安一脸茫然时,只见趴在坑边的李承安幽幽道:“知安,我给你隆重介绍一下。 眼前这位, 正是当年长安城洒钱最多、最叫姑娘们喜欢的绅士。 截天教教主,屠龙者.堕仙.安岚!” “是‘他’?” 陈知安无语地看着老娘,难怪原身在勾栏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原来竟是家学渊源... 他入行晚,虽然没有经历过屠龙者.堕仙的时代,却也在老绅士们口中听说过截天教教主的英名。 提及他时,绅士们无不是又爱又恨。 传说截天教教主才貌双绝、倾国倾城,如谪仙临尘。 柳七未崛起前,他就是长安最受姑娘们青睐的绅士。 又因随身携带一柄屠龙剪,动辄截取天机,让人断子绝孙,被誉为屠龙者.堕仙... 安岚斜了李承安一眼,回过头狡辩道:“小知安,别听小安子胡说八道,娘不是那种人,只是当纯想补偿你而已。 绝不是打你胭脂榜姑娘们的主意!” 陈知安嘴角抽,幽幽道:“老娘啊,你说这句话时,能不能先把嘴角的口水擦干净,笑不要的那么欢乐? 你这模样...很难让人信服啊!” “呃,娘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安岚从袖中掏出一枚镜子,对着照了半响后,竟自顾幽幽叹息起来:“真羡慕陈阿蛮那逆子啊,居然有这么好看的媳妇儿...” 陈知安抬头看天,没有羡慕,只觉陈阿蛮真可怜。 这一刻,他大概知道家里风气不正的源头在哪里了...... ...... 就在安岚照镜子时,白玉京头顶的天空忽然有一道璀璨光芒亮起。 紧接着整座天下都变得宛若白昼。 陈知安抬头看去。 只见天幕上有一轮明月悬挂,璀璨光芒正是从那轮明月中射出。 当光芒照射时,帝星之上的恐怖威压,终于席卷了人间。 无缺准帝兵——问天镜,彻底复苏... 与此同时。 武德铺开的那片天地,也在地动山摇中彻底与长安城融合,化虚为实... 陈知安茫然地向远处看去,并没有感觉到疆域变化,正疑惑间。 却见安岚收回镜子漫不经心道:“武德将洞天融入长安,并非是要开疆扩土,而是将他感悟的道则和勾连的秩序奉上,为天道补缺... 大道三千,这座天下是由一条条道则秩序组成的,地风水火,就是基本道则... 小知安,你现在境界低微,感受不到道则秩序。 等什么时候跻身大宗师境,就能看到这座天下真实的一丝一缕了...” 说到这里。 见陈知安一脸茫然,死鱼眼里透着浑浊的愚蠢。 安岚眉头微皱。 心想自家儿子居然愚蠢至此,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不会是假的吧? 沉默半响,她又道:“换个你能理解的。 咱们修行啊,就像追姑娘。 比如小知安你现在可怜兮兮的修为,就好比一个穷鬼,连姑娘的面都见不到,甚至都没在一个世界,自然是追不到的。 等你跻身大宗师后,勉强就能看到姑娘们了。 不过姑娘们高傲又傲娇,大多数自然也不会搭理你的。 你瞅准一个愿意搭你的姑娘,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让她对你起了兴趣,开始和你眉来眼去。 这样你就勉强算是成圣了。 所谓圣人之下如蝼蚁。 正是因为跻身圣境后,除了本身的力量,还能和某个姑娘勾搭成奸,感悟道则,执掌秩序。 在秩序之内,言出法随... 比如老娘我勾搭陈阿蛮,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这就叫言出法随。”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陈知安嘴角微抽,虽然老娘貌似说的一本正经。 但总感觉她是在胡说八道... “你不信?” 安岚抬头看着天空,漫不经心笑道:“小知安,你睁大眼睛看看,什么叫做...言出法随...” 当话音落下时,其立身之地已然没有了她的身影。 与此同时。 苍穹之上,虚无。 间,忽有一道天门大开。 天门之内有雷云酝酿,转瞬形成一片雷海... 第205章 仙魔造化功 看到那片雷海。 霸气无匹的武德和手托帝兵的姬圣主脸色瞬变,毫不犹豫转身就逃,站在远处脸色凝重道:“是圣人劫,陈阿蛮要成圣了! 能在跻身圣境时遭受天妒,降下天雷阻他成圣。 这陈阿蛮,竟有大帝之资……” “他本就很强,不然朕也不至于十八年不敢踏出太极殿半步。” 武德同样脸色阴沉无比。 那雷海中蕴含的恐怖威压,哪怕他如今已经成圣,却也心生恐惧。 易地而处。 如果是他面对如此天劫没有半分信心能够接下。 “武德,勿要担忧。” 姬圣主手托帝兵,声音冷冽道:“古往今来,多少天骄妖孽死在天劫之下,便是三万年前风华绝代的青丘女帝也失败陨落,陈阿蛮何德何能,能够跻身成圣? 更何况圣墟将开。 他没有渡过天劫也就算了。 如果成功了,大荒天下诸帝族和隐世大能,都绝不会容忍有人一尊大圣骑在他们头上。 他选择在此时成圣,已有了取死之道...” 武德微微颔首,目光看向雷海之下的陈阿蛮,忽然开口疑惑道:“姬圣主,如果两位准圣一同抵挡天劫,会不会机会更大?” “不会。” 姬圣主开口道:“天劫为道则所化,便是大帝也不能插手,想要以人数取胜,只会死的越快。” 说着他瞥了一眼立在拜将台上的陈阿蛮,待看到与之并肩而立的安岚时,脸色微变:“那女人,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武德薄薄的嘴唇勾起笑意:“安岚和陈阿蛮青梅竹马,感情向来不错,大概是不忍见他身死,如此...朕倒也不需再出手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 姬圣主脸色凝重道:“陈阿蛮和那女人大道相连,要一同跻身成圣?” 武德微微一怔。 目光看向雷海之下并肩而立的两人,一种无端的不安涌上心头... ...... “老家伙还挺睿智,见识不浅呐?” 雷海之下,安岚忽然回头瞥了姬圣主一眼,漫不经心笑道:“不过无所谓了,今日哪怕背负雷劫,需一手托着陈阿蛮,我安岚一样无敌于世间。” 陈阿蛮回头看了她一眼,脸色微黑。 这媳妇儿不能要了,吹嘘自己时就不能把我也捎上? 就在他也准备站出来装一句时。 忽见天门之内,有龙吟虎啸骤响,天雷滚滚,如大雨倾盆而下...... “轰隆隆!” 恐怖雷雨瞬间将陈阿蛮和安岚淹没。 雷雨中有上古圣兽长啸嘶鸣。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祂们每一头都是大成圣兽,堪比圣人。 四象圣兽在雷海中演化金木水火四种道则,无穷无尽的杀机欲要将陈阿蛮和安岚碾碎! “哈哈,这是四象圣兽劫,在上古天劫中足以排进前十!” 姬圣主脸色大喜,手托问天镜笑道:“此等天劫,陈阿蛮和安岚哪怕不死也要身受重伤,本座手持无缺帝兵,只手可杀。” “或许吧...” 武德目光幽幽地看着雷海。 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陈阿蛮,绝不可能拉着安岚送死。 既然他让安岚与他一起渡劫。 必然是有足够的自信...... 念及至此,武德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将姬氏圣主护至身前。 十二仙剑更是组成诛仙剑阵,杀机四隐,遥遥指向陈留侯府和白玉京... 果然,就在这恐怖的四象天劫之下。 只见雷海之中陈阿蛮猛然拔高,演化百丈魔躯。 魔躯手握拜将台,就像握住一块板砖。 猛然一拍,竟将那同样百丈长的青龙拍成了雷雨散去。 与此同时。 安岚白衣飘飘,如谪仙临尘,飘然站在虚空口含天宪,言出法随道:“魔临!” 其话音落下。 她身边竟真的出现了一个百丈魔躯的陈阿蛮... 那陈阿蛮眼底燃烧着灼灼魔火,与本体一般无二。 只见其巨掌猛然摁下。 竟将朱雀的头颅生生揪断,化作雷雨散去。 而陈阿蛮见此,也不甘示弱言出法随道:“仙临!” 话音落下。 他百丈魔躯肩上出现一个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安岚。 白衣如雪,倾国倾城。 遗世独立如谪仙临尘... 只见她左手负在身后,右手食指轻飘飘向咆哮而至的白虎指去。 恐怖的指印如同天柱,瞬间洞穿白虎。 去势不减, 又将一片雷海化成了虚无... “原来,她没胡说八道...” 白玉京午门广场的巨坑里面,陈知安仰望着天上四个爹娘,只觉恍恍惚惚。 大概明白了陈阿蛮为什么要等到老娘复生后才动手... 陈阿蛮的本命、或者说大道之种,是安岚。 安岚的大道之种,是陈阿蛮! 他们互为本命,只有安岚复活,陈阿蛮才算完整。 反之亦然... ...... “这是...仙武天下元仙、古魔两位大帝的成道之法。 仙魔造化功!” 站在万里之遥的姬圣主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震撼地看着雷海之中的陈阿蛮和安岚,只觉头皮发麻。 仙武天下曾出现过两尊如日横空的大帝。 元仙和古魔。 两人从出生便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 厮杀半生,谁也奈何不了谁... 在无数岁月的厮杀中,他们对彼此的功法道藏、杀力手段都了如指掌,甚至信手拈来。 千年后两人双双进阶准帝,依旧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仿佛不死不休,要杀到天荒地老..... 直到那日。 彼时两人已经接近万岁高龄。 古魔如往常那般来到天外厮杀。 他又悟了只手遮天的神通,即将迎来帝境天劫,打定主意要将元仙碾死,结束这场长达五千年的厮杀...... 然而他来到天外时,却没有见到元仙的身影。 他等了许久,元仙终于来了。 却不是来和他厮杀,丢下自己的功法后,转身就走。 古魔眉头微皱,待他追上去时,只见天门大开,有恐怖威压正在酝酿。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元仙也即将成帝了。 而且是最为恐怖的无极帝劫... 看着那雷海中恐怖的威压。 古魔知道元仙死定了。 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 一生之敌将死,古魔想要猖狂大笑。 裂开的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甚至控制不住的有些哽咽… 他厮杀一生,故人早已凋零。 如果元仙也死,这世间真就只剩他孤身一人了。 站在天外沉默许久后。 他闯入古仙的无极帝劫中...引来了他的帝劫。 两人本就是这世间对彼此最了解的人,厮杀一生,功法道藏,甚至领悟的神通手段都是彼此相克,争锋相对... 只一眼,两人就瞬间领悟了彼此的想法。 面临前所未有的恐怖雷劫。 他们并肩而立,置之死地而后生,于生死关头创出了仙魔造化功,阴阳相融,相生相克。 一生之敌,却成了同生共死的道友。 那场天劫之后。 两位大帝携手归隐,仙门和魔门停战,仙武天下迎来和平... 直到万年后,有禁区异族叩关。 他们显化世间,镇守人族长城,镇杀八尊禁区皇族后被围攻而死... 他们死的那日,天地同悲,地动山摇,四座天下血雨倾盆。 此后仙魔造化功成绝响! 可是今日。 姬圣主又看到了那亦正亦邪的帝级道藏,而且出现在敌人手里。 仙魔造化功在身。 只要不同时杀死他们两人,就绝不可能杀死陈阿蛮和安岚... 这叫他如何不惊,如何不惧。 眼看陈阿蛮和安岚沐浴雷海,只手遮天,杀四象圣兽如屠鸡。 姬圣主哪怕一手托着无缺准帝兵,身边还杵着一尊圣人,也没半点信心能够赢了。 这一刻。 他甚至生出了逃回帝星的冲动... 第206章 问心劫 就在姬圣主萌生退意时。 只见将其护至身前的武德轻飘飘一掌向他印去。 姬圣主瞬间被拍入了雷海之中。 “姬圣主,身为帝族圣主,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厮杀至此, 今日不是陈阿蛮死,就是朕亡,再没有半分退却可能了。 既然四象圣兽天劫杀不死他们,朕便再替他们添一把柴!” “武德,你安敢如此?” 姬圣主托起宛若明月的问天镜顶住落下的雷劫,怨恨地看着武德。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不过刚生出一点退意,竟就被武德拍入了雷海,成为召唤天劫的柴火! “轰隆隆!” 就在他持问天镜抵挡住一道雷劫后。 只见那天门之中, 一道仰天俯地的身影缓缓浮现,那道身影身披帝袍,身上缠绕着雷电法则。 虽只是虚影,却也透着睥睨天下的无敌气势... 而那道身影肩上站着一尊缥缈若仙的虚影,气度非凡,几如一尊少年女帝... 再之后,又有一道手持问天镜的虚影现身,气势比起前两位就要逊色许多... 看到这三道虚影。 姬圣主脸色骇然,忍不住凄声道:“这是排名第三的问心劫,神通手段都与渡劫者一般无二、不死不灭、不可匹敌! 陈阿蛮、安岚,我们一损俱损,救我一命!” 陈阿蛮随手捏碎又重新凝聚的四象圣兽,抬头看天,百丈魔躯嘴角挂起残忍笑容:“来得好,这他娘的才叫做天劫,安岚,看为父只手遮天...” 安岚漫不经心笑道:“本教主打不赢自己,还打不赢你这逆子?” 说着两人登天而起,竟逆行而上,闯入了那天门之中。 只见茫茫多的陈阿蛮和安岚厮杀在一起,魔焰滚滚,雷霆闪烁,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本体了。 与此同时。 姬圣主手托帝兵,也和那同样手托帝兵的道则身影厮杀起来! 问天镜照射出璀璨光芒,所过之处一切尽皆湮灭,灼灼之光洒下人间,如同两轮明月高挂苍穹... ...... 长安城外,缥缈老道士仰头看着天空,喃喃道:“本以为陈阿蛮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安岚比他还要勇猛,幸好老道刚才没有头铁硬上...不然恐怕骨灰都被扬了。” 说到这里,道士感慨道:“无极,这事告诉咱们两个道理...” 老道身旁,一袭道袍背负圣兵的赵无极微微点头:“爷爷请示下...” “第一,做人要听劝,第二,得多读书!” 老道感慨道:“如果爷爷早听你的不来长安,就不会被吓成这鬼样。 如果爷爷不是博览群书,而是像叶青兰那白痴一样愚昧无知,大概也会把返生棺看着荒古大帝的帝墓而心生贪念,自然也活不成了。 果然大道渺渺,不可捉摸... 你当初在西伯侯府被毁掉一具道身,反倒认清了自己的路,真正走上契合你的清静之道,因祸得福,却也不亏。 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 “无极早就释怀了,不会因为一次挫折而道心不稳。” 赵无极看着陈留侯府方向,轻声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我成圣那日,再与陈知白坐而论道!” “你比爷爷看得透彻...大道可期。” 老道士抚须感叹一声后,忽然抬头看向苍穹,目光深远道:“可有些人大概不这么想,他们垂挂天幕俯瞰人间... 高高在上。 早不把自己当成人了. 你且看那最亮的七颗星辰,皆有圣人眺望,帝兵复苏... 五十万年以降, 若非异族叩关时,人间少有大帝出,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帝族不允。” 赵无极淡然道:“姬、夏、周、叶、萧、林、唐、七姓帝族高悬天外...大概不愿意有人骑在他们头上,比他们站得更高...” “是啊!” 老道幽幽道:“此为人之常情,但于天下不利。 两万年前异族叩关,须弥山佛陀乘虚而入,想要打入道门占据三十三重天,你可知荒古大帝为何要替我道门出头?” “这个,无极倒是不知...” 赵无极道。 “因为荒古大帝未成帝前,我道门曾庇护于他!” 老道笑道:“当年也是如此,荒古大帝渡准帝劫时,星辰之上有准帝眺望,准帝兵复苏,又有须弥山佛主杀来! 荒古大帝喋血当场,我道门前辈持帝兵护道,将他送入了圣墟之中。 此后才有了荒古大帝自圣墟而出,大日横空,镇压当世无敌的璀璨万年...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我道门自远古传承至今,除魔卫道、护人族安宁…… 既然陈阿蛮和安岚有成帝之资,道门便不能眼睁睁看他们夭折...” “爷爷的意思是?” “回道门,请道门前辈出关!” 老道幽幽道:“而且陈知安还是掌教大人徒婿,勉强也算我道门中人,岂能右他们任意宰割?” 赵无极微微一怔,沉默半响后幽幽道:“爷爷,会不会有点舔了,毕竟咱们还算敌人!” “混账,什么叫舔?” 老道跳起来给赵无极一巴掌,怒道:“我道门不计前嫌出手相救,这叫格局,叫薪火传承,庇护后来人。 咱们大荒天下元气衰竭,道门祖庭地位不稳,好不容易出了大帝之资的妖孽,不抓在手里怎么能行?” 说完老道抬头看了天空一眼。 只见天门内一个陈阿蛮被打碎,瞬间又有一个陈阿蛮复生,越战越勇,如同魔神横空,只手遮天,将一个少年女帝拍死。 安岚则站在陈阿蛮肩上,遗世独立,飘然若仙,截天指出时,宛若天柱的指印将陈阿蛮洞穿,而她也被道则显化的陈阿蛮拍飞出去,喋血当场... 另一边,姬圣主手持无缺准帝兵,血染苍穹,极境升华,天帝印一次次打出,将那道则姬圣主打爆又重新凝聚,金光和雷光交织,声势浩大无比... “都不是易与之辈啊,哪怕是最弱的姬老大,天帝印出时,杀力之强,在准圣中也可称雄.... 大世之争来临,天下将乱,恐怕异族又要叩关了!” 老道感叹一声,回头向赵无极道:“天劫即将达到顶峰,我先回道门找掌教大人,你在这里盯着,谁要敢动陈留侯府的人,尽管激活圣兵,弄死他们。” “爷爷,恐怕来不及了。” 赵无极看着陈留侯府脸色复杂道:“武德...已经出手了!” “什么? 武德圣人之尊,竟向普通人出手?” 老道士豁然抬头望去。 只见白玉京两仪殿外,武德负手站在陈知安面前,而陈留侯府上空,有十二道恐怖剑光悬而不落... 与此同时。 武德冷漠的声音响起:“阿蛮,你也不想陈留侯府满门死绝吧?” 第207章 没有陈知安 “阿蛮,你也不想陈留侯府满门死绝吧...” 当武德声音响起时,天门之内,仿佛雷海都骤然一肃... 陈阿蛮百丈魔躯俯瞰人间。 安岚则眉头微挑,漫不经心道:“本教主本想陪这问心劫好好玩一玩,武德你偏偏要跳出来作死?” 姬圣主眼见这一幕,心下隐隐有些不安,一口鲜血吐出,极境升华瞬间碾碎道则化身,高呼道:“安岚,不关我事啊!” 他话音刚出,一道恐怖指印已向他碾压而来。 与此同时, 陈阿蛮迈门而出,硬抗两道道则化身,只手遮天向问天镜拍去。 “轰!!!” 大道雷音响起,问天镜被陈阿蛮拍飞天外,安岚的截天指落下。 所过之处, 一切尽皆化作虚无,姬圣主被磨灭,化为飞灰散去。 就在姬圣主陨落的瞬间。 天地之间又有雷鸣骤响。 长安城内地动山摇,血雨倏然洒下,狂风呼啸如鬼哭狼嚎,一尊准圣陨落,天地同悲... 陈阿蛮只手打飞问天镜后,被身后两位道则化身拍为碎片纷扬,又瞬间被安岚复生。 天门内雷海翻腾,有四位道则化身现身。 他们并肩行,所有雷霆被他们吸纳,道则弥漫,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压向陈阿蛮和安岚涌来。 排名第三的问心劫终于迎来尾声。 也迎来最为恐怖的时候... 白玉京外,武德抬头看着天穹之上,脸色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他错估了人心, 陈阿蛮和安岚竟根本不在乎自己子女的死活... …… 另一边, 眼见姬圣主身死道消,垂挂在天幕之上的七颗星辰威压倏然一顿。 七柄准帝兵彻底复苏! 更有七位圣级强者踏空而至,站在远处遥望天门... 一尊浑身笼罩在金光内的圣人宏伟声音响起:“诸位,人间又有渡劫圣人崛起,可称大圣。 帝路崎岖,人人都在争渡。 不在杀戮中崛起便在杀戮中凋零... 我们自封道则等了万年,如今圣墟将开,祸与乱必接踵而至。 不能让荒古大帝的历史重演... 本座欲降临人间,狙杀大圣,诸位可愿同往?” “自然。” 有一尊圣人背负准帝兵,声音冷寂道:“本座帝枪复苏,不杀人难道看戏不成?” “是神王唐生莲和枪圣萧无敌,没想到他们也复苏了!” 长安城内,老道士脸色微变:“都说唐氏和萧氏无圣,没想到万年前的唐生莲和萧无敌竟没死...” “爷爷说的是...万年前的渡劫圣人?” 赵无极惊讶道:“圣人寿命不过五千载,他们竟能活到现在...” “多半是自封了。” 老道士脸色微沉道:“他们是荒古大帝之后崛起的渡劫圣人,有成帝之资却成帝无望。 自然不甘心就此陨落,选择自封道则等大争之世降临... 如今圣墟将开,恐怕他们不是唯一出世的圣人! 或者... 暗中有准帝未陨落也未可知... 陈阿蛮和安岚危险了。 走吧,我道门亦有圣人自封,此事已不是你我能够参与的了。” “爷爷,我们不能走!” 就在老道士即将离开时,赵无极一把拽住他,斩金截铁道:“我们要出手,至少护住陈留侯府,陈阿蛮和安岚如此妖孽之资,他们的血脉绝非泛泛之辈... 若能护住他们,也算留下一丝香火情!” “无极,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道士眉头微皱,问道。 赵无极脸色复杂地看了陈留侯府一眼,缓缓道:“爷爷,当时在西伯侯府一眼看碎我道身的人,不是陈阿蛮,而是陈知白... 而且他又一眼把圣兵道尺勾勒的道门看坍塌了...” “什么?” 老道士瞳孔微缩:“你确定是陈知白?一个四十来岁的年轻人,一眼看碎了你的道身,又一眼看坍塌了道门? 我滴个无量天尊! 如果真是他,陈知白哪怕不为圣,也相去不远了!” “是他...” 赵无极脸色复杂道:“天时不在今人,圣墟开的太早,不然以陈知白展现出来的恐怖手段,给他时间未必会比陈阿蛮和安岚差... 还有陈知命,剑道天赋妖孽,独处一座江湖,若再给他百年时间,必定又是一尊无敌剑圣... 还有陈知安…算了,没有陈知安。 还有陈知冬,青丘新晋妖主,得了三万年前狐帝的传承,大道可期! 我们如果能护住他们,未来人间或许会出现三位大帝横空的盛世,哪怕不为帝,至少也是三尊圣人...” “无极,你真他娘的该死啊!” 老道士脸色抽搐:“这么重要的情报,你居然一直没给我说?” “爷爷,我修无为道的。” 赵无极一脸理所当然道。 “去你娘的无为道!” 老道士跳起来一脚把赵无极踹飞出去,恶狠狠道:“兔崽子,你几折损我三尊大帝...” 说完他身后浮现一座道门,瞬间消失在原地。 入道门后,老道士直入三十三重天,疾声高呼道:“掌教大人,你家徒婿要没了,人间要完啦,激活无缺准帝兵干那群白痴吧。” ...... 就在老道士入道门请援兵时。 七颗星辰上的圣人已有五位达成共识,只有叶家和夏家两位圣人不为所动.... 是无敌剑体叶擎天和圣皇夏商,他们二人皆是当世渡劫圣人,早已养成无敌气度,无惧陈阿蛮和安岚崛起,要在圣墟与之同境争锋... 而另一边。 武德眼见陈阿蛮和安岚无惧威胁,天劫将过,心中杀意渐起。 悬挂于陈留侯府上空的诛仙剑阵激活,冰冷声音响彻整座天下:“陈阿蛮、安岚、朕不信你们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身死。 三息之后, 朕先杀陈知安,再杀陈知命和陈知冬,屠陈留甲、诛陈氏九族......” “轰隆隆!” 圣人一怒,天地共鸣... 将天地融入长安城代天行道的武德,立身长安时,便是长安城的唯一的帝王。 其心中杀意,更是引动天雷炸响。 浩瀚天威凝聚成一团墨云,将陈留侯府笼罩… …… 风雨将至,黑云压城。 天幕之上,有五尊圣人手持准帝兵等待天劫落幕,扼杀天才... 天幕之下,有武德威胁 而天门之内雷海之中,厮杀不止。 陈阿蛮魔躯破碎杀至癫狂,安岚也身受重伤白衣染血.... 他们一次又一次将道则化身打散。 又被祂们一次次凝聚... 此一刻。 仿佛天上地下,都成了陈留侯府的敌人... ...... 第208章 究极帝兵,登闻鼓 就在三息将过时。 白玉京来了一个道人。 “道门赵无极,道门当代行走,见过陛下!” 赵无极踏入白玉京,背负一柄圣兵,微微躬身道:“陈知安是我道门掌教徒婿,还望武德陛下高抬贵手...” “滚!” 武德言出法随。 赵无极瞬间消失在原地,连圣兵都没有来得及拔就被驱逐了长安城... 就在赵无极被撵出长安后。 天空中又有一座道门显化,道门掌教天璇子和老道士降临... 天璇子身着道袍,背负一件准帝兵,面容清冷,老道士脸色却有些沉重。 道门圣人...前任掌教不愿出手。 而高居三十三重天的三位圣人清静无为。 直言大势之争,乱世将至。 真正的大帝将会从血与乱中崛起,若陈留侯府的妖孽半路夭折,便不是真正的大帝。 道门应顺应天道、不应横生波澜... 以至于他跑断腿,只请回来了一个刚跻身准圣的天璇子... 天璇子向武德行了一个道揖。 武德抬头看了看了她一眼,漠然道:“朕将天地融于长安,代天行道,立身长安时,朕心即天心! 哪怕你手握准帝兵,也不是朕一合之敌。 退下!” 当他话音落下。 仿佛天道认可,又是一道雷霆落下,竟直接劈在了手持准帝兵的天璇子身上。 天璇子清冷的眉头微挑。 准帝兵激活,逆天而上向那雷霆轰去。 她虽是道门掌教,修的却不是清静无为... 信奉己身无敌。 一朝出手,天空中一朵朵寒梅绽放,演化无穷杀机向武德斩去。 武德负手而立,冷漠道:“天璇子,朕若出手,长安城地风水火皆乱,千万百姓死绝... 朕无意与道门为敌,也不愿长安生灵涂炭,你别逼朕!” 此言一出, 漫天寒梅倏然一颤。 天璇子立在空中,激活的准帝兵缓缓熄灭。 清冷眸子看了坑里的陈知安一眼后。 转身入了道门。 道门掌教手持准帝兵而来。 却被武德以长安满城百姓的性命威胁,不得不退去... 老道士气愤不已,跳脚怒骂道:“武德,你这个疯子,你不配做皇帝!” “聒噪!” 武德冷哼一声,道门瞬间湮灭。 老道士也被驱逐出长安。 又抬头看了一眼天门。 武德俯瞰着陈知安和李承安,淡漠道:“时间到了!” ...... 陈知安躺在坑里。 同样抬头看着天幕。 摸着怀里不知何时出现,又不知为何气运弥漫的破浪鼓,眼底幽暗如渊:“是啊,时间到了...” 李承安死死钉在陈知安身前。 一言不发地看着武德。 此时他帝袍染血,华发丛生,虚空有旌旗招展,遮天蔽日,茫茫多的气运又向他体内灌入,让他再次跻身了大宗师境,甚至要向准圣进阶... 这磅礴气运。 是命如草芥的贱民,在为他们祈福... 就像夜幕里一盏盏微弱的烛火。 陈知安和李承安,这两个在长安城声名狼藉的纨绔,短短三年时间,却在命如草芥的贱民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摊丁入亩、立砖窑署、改革科举、立监察院、重组慈幼局、杀世家...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用自己的力量在这片土地上,让命如草芥的贱民们浑浊麻木的眼里,亮起了一缕光! 那缕光,叫做希望... 李承安不明白陈知安为什么也能承接人族气运。 其实陈知安也不明白。 他只是想做,然后就那么做了。 陈知安不是道德无瑕的圣人,甚至都算不上什么好人,动辄抄家灭族,杀人如麻、骄奢淫逸、懒散无赖... 正如他向老太君所说的那样。 所有为, 皆缘于心有不忍而已... 可他不知道,当李承安在黑风寨拔剑向天,将陈知安的话一字一句道出时,就已在大唐百姓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希望大唐的百姓衣能裹体,食能果腹、有片瓦遮身。 希望大唐的子民遭遇不公时,能挺直脊梁,上不媚权贵,下不欺弱小。 希望每一个大唐少年,皆心如花木,向阳而生。 少年人的肩上,应该挑着莺飞草长,而不是沉甸甸的背篓......” 贱民不懂心如花木,也不需要莺飞草长。 他们只知道南境七州土改了,被世家垄断的科举撕开了口子、慈幼局真正接收孤苦了、有他们也用得起的红砖了。 南境七州之地,日子越过越好了,能吃饱饭了! 最主要的是, 被冯敬之和周执吃掉的孩子,有人替他们报了仇。 被姬未央屠了的落阳关十万百姓,有人替他们讨回了公道...... 那些孩子或许不是他们的。 他们也不认识落阳关被吞食的十万城民。 但身为贱民,他们明白或许下一个无端遭劫的,就是他们..... 而今天。 武德要杀了替他们讨公道的人。 生为蝼蚁,命如草芥。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都不敢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当他们同时抬头看天时,那掀起的星火,燎了整个大唐.... ...... “轰隆隆!” 武德代天行道,拖拽雷霆向陈知安砸来... 与此同时。 诛仙剑阵也向陈留侯府落下。 在天门将合时,武德终于出手了。 一出手便是天威如海,雷霆瞬间将陈知安淹没。 此时, 陈知安身上没有半点修为,甚至肉身即将破碎... 可雷霆落下,他却安然无恙。 因为他身前,有一鼓! 鼓如稚童的玩具,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幼稚,但它挡住了滚滚天雷。 因为,它是帝兵、真正的无缺帝兵。 是荒古大帝留给人间的帝兵登闻鼓。 此时, 万年以降无人可以寻到的登闻鼓,被陈知安握在了手里... 当整座大唐的气运汇聚长安时,它终于彻底复苏... 天雷砸在鼓身之上。 响起叮咚叮咚的沉闷声音... 陈知安手持登闻鼓,脚踩气运金龙,一步步踏上虚空,声音响彻整座天下:“今有大唐皇帝武德,不修其德、不安其民、食饲稚童... 使内乱纵生,贼寇横行、外患不止。 使生民如草芥...” “轰!” 白玉京电闪雷鸣。 这是武德代天行道,降下雷霆之怒,想要阻止陈知安... 但登闻鼓上有道则弥漫。 浩瀚雷霆根本无法进入陈知安三丈之内。 武德疯狂砸下雷霆,身形更是如瞬移般一次次冲向陈知安,想要打断他的话。 可他哪怕是圣人,更是长安的主人。 在真正的无缺帝兵面前也如蝼蚁.. 武德在白玉京留下一道道残影,数以万计的残影咆哮挣扎,却毫无用处... 武德又来到陈留侯府。 想要以陈留侯府的人要挟... 然而当他现身之时,发现帝崖之上那返生棺不知何时竟穿破了裂缝出现在大荒天下,将他十二仙剑镇压… 第209章 朕没有错! 这一刻, 武德终于明白为什么陈阿蛮和安岚都对他的威胁不屑一顾。 因为他们早就已经料到了现在的情况。 返生棺,是一件无缺准帝兵。 武德没有迟疑,瞬息离去。 勾动地风水火,欲要颠覆长安城,以千万百姓的性命作为筹码,让陈知安闭嘴... 然而就在他回到白玉京的瞬间,骇然发现自己没有出现在午门外,而是被困在了太极殿的蒲团之上。 浩瀚无边的威压将他压跪在地,竟让他无法调动满湖元气。 就连道则也被禁锢! 武德跪在蒲团上,披头散发,仰头看着天幕,一如十八年来自囚太极殿的模样... 这蒲团,是他的圣兵。 太极殿,是他的成道之地。 可他却被困在这里挣扎徒劳。 只能眼睁睁看着陈知安登天而起,宣判他的罪行...... “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 陈知安的声音也终于响彻天下:“今,陈知安代天下黎民,击鼓鸣冤,告诸天下,废武德帝位,斩其肉身,毁其阴神,永镇幽冥。 请人族帝兵登闻鼓,行刑!” “咚~~” 天地之间雷鸣顿歇。 只有登闻鼓那响彻整座天下的鼓声经久不息。 鼓声自虚空落下,荡向太极殿。 太极殿轰然化为齑粉,将跪在蒲团上的武德显露出来。 此时... 武德披头散发,身上缠绕着无边无际的冤魂,这是登闻鼓在映照他的过往。 登闻鼓并不单纯只是杀伐之帝兵。 祂是荒古大帝为天下苍生遗留的一线生机。 昔帝设敢谏之鼓即其始也,用下达上而施与朝,故曰——登闻! ...... 看到那些孱弱的冤魂,陈知安和李承安都脸色一变。 不止三千... 整座太极殿内,数以十万计的冤魂被登闻鼓映照而出。 “没想到...他竟吞食了如此多的...” 李承安脸色复杂地看着那些稚童冤魂。 他与武德是私仇,本心以为武德哪怕变化再大,也不至于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可没想到陈知安向武德身上泼的污水,居然不是空穴来风。 而且吞食的,远远不止三千... ...... “朕没有错!” 太极殿里,武德披头散发,抬头盯着天上的登闻鼓,嘶声道:“朕为大唐皇帝,代天巡牧,肩负天下百姓兴亡。 朕登基以来。 内有权臣世家祸乱朝纲、外有四方蛮夷虎视。 为了天下黎民,为了国祚不断,牺牲在所难免.... 朕身为大唐皇帝,必须有所决断。 待朕肃清大唐内乱,必亲率大唐铁骑,横扫扫六合八荒,一统大荒天下,还天下苍生一个盛世大唐... 登闻鼓,你无权审判朕! 朕没..” “咚~~” 武德话音未落,登闻鼓又是一道鼓音响起。 鼓音响起的瞬间,武德倏然浑身一颤,化为飞灰散去,肉身连同阴神都被磨灭,再也见不到半点踪影。 只有临死前那仰头咆哮的一个‘错’字,依旧在白玉京飘荡回响… …… 陈知安低头看着化为飞灰的武德,脸上无悲无喜。 纵观武德一生。 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拜前朝大司马秦魏先为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手打造的神策军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以弱冠之年率军于岷山埋葬西佛数十万大军,结交布衣宰相苏如,许下盛世大唐。 又南下平巫,拒南巫大军于乌水之畔... 他战功彪炳,未尝一败,以一己之力打下大唐半壁江山,号天策上将。 大唐立国一百八十九年。 秦王捧十二仙剑入白玉京,筑诛仙剑阵,登基称帝... 又只手碾杀三位联袂入京的大宗师,囚其阴神,将他们化为鬼物! 此后百年, 他谋世家、收失地、掌朝纲,威压四海八荒、睥睨天下,欲做那治下海晏河清的圣皇。 大唐迎来前所未有的强大,盛世将开... 便在他意气风发正值巅峰时,先有世家以大势压迫,祸乱天下, 后有陈阿蛮和安岚闲坐长安。 武德终于心生了鬼蜮,也迎来了此生最大的失败! 陈阿蛮调兵入京,屠戮皇后亲族,又血洗他手中最强大的力量听风楼,最后只身闯入白玉京,逼得他剑不敢出。 此后十八年。 他自囚太极殿仰望苍穹,如同一头垂死挣扎的困兽... 自那以后,他便再不是人了! 只是哪怕如此。 他依旧是大唐皇帝、执掌天下... 朝堂上有帝师秦魏先、左相苏如、右相冯敬之忠心耿,为他扶大厦于将倾。 朝堂外有魏阉淑妃统领听风楼,遍布大唐十八州,为他积蓄力量、寻找人药... 武德修道六百载跻身成圣。 执掌长安地风水火,立身长安时,威压当世可称无敌,阴死帝族圣主,一言喝退道门掌教... 然而就在他最强大的时候,却败了。 他或许从未想过。 自己会败在陈知安和李承安手里,败在蝼蚁般的大唐百姓手里,败在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登闻鼓手里... 这个亲手缔造大唐的秦王,一人可抵百万雄兵的雄主。 只因心生鬼域,一步错步步错! 最终被登闻鼓镇死太极殿。 且死不认错... ...... 九天之上。 天门缓缓关闭了。 武德已死,天劫将过。 陈阿蛮和安岚并肩立在拜将台上,有圣血洒向人间,化为瓢泼血雨... 五件彻底复苏的准帝兵将他们围在中间,五尊圣人威压似海,杀意将他们笼罩... 他们无一不是渡劫圣人。 都踏上了帝路,要在圣墟成帝... 陈阿蛮和安岚挡住了他们的成帝之路,必须扼杀! 而另一边, 帝族姬氏那如月星辰上,忽有战鼓如雷。 璀璨金光铺在苍穹,三重天彻底铺开,上古异兽成群结队,披甲执锐的骑士遮天蔽月... 姬氏身为最古老的帝族,底蕴深不可测。 当代圣主陨落,又有沉睡圣人复苏! 只见铺开的三重天内,恐怖威压蔓延至人间,一道璀璨金光的身影,携准帝兵问天镜卷土重来... “是姬元圣,大荒神体、曾与荒古大帝争锋的大圣...他居然也没死?” 长安城外。 老道士仰头看着天幕上那道身影,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是一尊古老的大圣。 血脉返祖,同时拥有神族和帝族血脉,恐怖无比! 当年曾与荒古大帝争锋,虽然落败,却是少有没被荒古大帝锤死的大圣之一。 “陈阿蛮和安岚虽强,可毕竟初入圣境,此时又身负重伤,恐怕不是姬元圣的对手... 大势之争将至,各种老不死陆续降临,人间危险了...” 老道士摇头不止,为陈阿蛮和安岚感到惋惜。 他们当世渡劫圣人,应劫而生。 往往最有可能跻身成帝,又往往最有可能夭折。 无奈叹息两声后,老道士转头问道:“掌教大人,咱们这一脉,当真没有那种藏起来的老不死了吗? 不至于活着的都是清净一脉的吧!” “我主杀伐。” 天璇子吐出四个字后,身形出现在白玉京内,看着陈知安清冷道:“究极帝兵道则天成,振荡时道则演化可磨灭一切。 除非准帝降临否则无人可挡... 你,还能鸣登闻鼓吗?” 第210章 圣王姬元圣 陈知安沉默不语。 因为他也不知道登闻鼓还会不会响。 毕竟这是究极帝兵,以他的修为别说擂鼓,帝兵复苏时挨得近了都要被扬灰。 之前登天擂鼓全靠帝兵自己发挥,他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现在,他并没有感受到登闻鼓要振荡的意图... 就在陈知安沉默时。 只见那金光璀璨的姬元圣双眸射出两道金光,霸道声音响彻整座天下:“十二部神将听令,入人间接未央回宫,但有阻拦者,杀无赦。 杀我帝族一人,屠人间一州...” “尊圣王命!” 天空中响起排山倒海的应诺声! 只见金色天梯上,那遮天蔽日般的骑士军团驱使着异兽妖禽,威风凛凛地向人间压迫而来... 金甲铁骑擂鼓,战马嘶鸣! 漫天异兽妖禽吞吐火焰冰霜,搅动风云.... 还未降临,那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意,已经让满城百姓瑟瑟发抖... 而天穹之上的帝族神体姬元圣则手握问天镜打出一道恐怖白光,向陈阿蛮和安岚杀去! 与此同时。 五位圣人也倾力出手。 一时间道则交织,浩瀚杀机布满天上人间,山河动摇, 星河颤动... …… “仙临!” 陈阿蛮魔躯擎天,拜将台道则弥漫,进阶圣兵之列,与道种化成的安岚杀入人群... 而另一边,安岚白衣染血,挥手一招,返生棺破空而至,撞向问天镜。 “轰!” 大道轰鸣,虚空中一位圣人被打爆肉身,又重新凝聚。 是神王唐生莲。 他的道则为一株莲花,步步生莲,脚踩莲花速度快到了极致,最先迎上陈阿蛮,然后被打爆了肉身... 而陈阿蛮的本体和道则之身,也被接踵而至的圣兵打碎! 安岚一手托着返生棺,垂下茫茫道则庇护己身,白衣染血瞬间出现在唐生莲身前,截天指印在他额头,将他半株莲花磨灭... 只是一瞬,陈阿蛮和安岚就将唐生莲打残。 大战初始便惨烈如斯。 有星河颤动、血雨倾盆... …… “没想到两万年过去,这元气枯竭的人间竟还能出如此人物... 只是,也就如此了。” 天外,姬元圣化身为一尊顶天立地的圣人,龙行虎步间仿佛脚踏星河。 只见他一手托着问天镜,一手打出天帝印,具化出巍峨大山砸向陈阿蛮,霸气道:本座历劫三次,曾于圣墟屠圣,曾与荒古争雄... 与本座为敌,你们注定要夭折在帝路之上。” “轰!” 陈阿蛮浴血而立,百丈魔躯擎天,一拳打碎落下的大山,龇牙一笑:“装你麻呢,老匹夫,看老子的天帝印!” 话音落下。 陈阿蛮运转天帝印。 同样一座巍峨大山砸向姬元圣,而他紧随其后,竟运转生死印极境升华,魔躯暴涨,向姬元圣一拳砸去。 “轰!” 两个恐怖拳头相撞,陈阿蛮和姬元圣同时暴退,星河摇晃,血洒苍穹... 两尊可称大圣的无敌强者一朝对垒,不分胜负。 只是掀起的狂暴气机, 却让整个大荒天下都地动山摇,众生无不颤栗叩首... 这一刻,诠释了什么叫做圣人之下如蝼蚁。 面对两位圣人掀起的战斗余波,哪怕是返真境大宗师也只有瑟瑟发抖的命... 而另一边。 两个安岚和一个陈阿蛮迎敌五尊圣人,哪怕她手托准帝兵返生棺,依旧被打碎了肉身,虽然转瞬又重新重组,气息却萎靡下来。 这五尊圣人,最弱者的唐生莲是经历过一次天劫的大能,是有望跻身成帝的无敌强者。 安岚刚入圣境,独战五尊圣人没被瞬间扬灰,已可称绝世无双了! “陈阿蛮,再给你千年时间,或可与本座争锋。 可惜你手上染了我姬氏帝血... 今日,大帝都留不住你!” 姬元圣浑身金光璀璨,手托问天镜龙行虎步于星河之上。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势便拔高一筹,这是姬元圣在运转生死印。 而那问天镜上也有恐怖威压泛起,白光如炽,竟将陈阿蛮禁锢在虚空..... 陈阿蛮转头看向安岚,见她白衣染血,又一次被打碎肉身,眉头微皱... 安岚也向他看来,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莫名道:“逆子,彻底复苏吧,今天老娘要屠圣。” “你说了算——魔临!” 陈阿蛮怒吼,朝拜将台躬身一拜。 随着他魔躯拜下,只见虚无之间,竟有一尊魔焰滔天的魔神虚影脚踩拜将台迈出! 那魔神虚影,与陈阿蛮面容一模一样,正是安岚的道种... 而此时, 安岚的道种被陈阿蛮召唤了过来。 陈阿蛮一步迈出。 魔神虚影与他融为一体。 当魔神虚影融入本体的瞬间。 陈阿蛮眼底再无半分光明,恐怖魔光自双眸射出,竟洞穿了问天境的禁锢白光,如同镜面破碎,哗啦啦响成一片... 当禁锢白光破碎的瞬间,陈阿蛮身影消失在原地。 只见苍穹之上。 一只恐怖手掌和一道仙气缥缈的指印轰然向姬元圣落下。 眼见只手遮天和截天指落下,感受到哪磨灭一切的恐怖道则。 正闲庭信步而来的姬元圣面色微变:“仙魔造化功?” 他没想到厮杀至此,陈阿蛮和安岚这两位新晋圣人,竟还没有倾尽全力,不是完整体.... 仙临、魔临! 当陈阿蛮和安岚将道种容纳己身时。 他们或许失去了诡异难杀的庇身手段,杀力却成几何倍增长。 那令星河颤抖的恐怖杀机。 让姬元圣这帝族神体,渡过三次天劫的无敌大圣都感到遍体生寒... 瞬息之间。 姬元圣毫不犹豫撑起问天镜遁入镜面之中。 问天镜内,有无垠无边的镜面世界。 “噹~~” 金戈之音响彻天地。 只手遮天的魔掌落下,瞬间拍碎九重镜面世界,问天镜更是瞬间被拍飞。 砸向那如月星辰,让星辰摇晃不止,仿佛要从苍穹落下... 而安岚的截天指则穿梭虚空,尾随姬元圣杀入问天镜... 与此同时。 五尊圣人持准帝兵杀来,道则弥漫,浩瀚杀机将陈阿蛮和安岚淹没..... “轰!轰!轰!” 五件准帝兵搅碎一切有形之物。 在天外砸出一片破碎黑洞,吞噬生机,更有道则弥漫,大道轰鸣。 大道雷音响彻整座大荒天下,引起地动山摇。 圣血飘零,血雨倾盆而下... 五位圣人持帝兵立在天外。 目光看着陈阿蛮和安岚立身之地。 只见那里, 有一道石棺安静矗立,而陈阿蛮和安岚,不见踪影... “死了吗?” 神王唐生莲身后铺开一片莲花世界庇护肉身,脸色沉重问道。 “不知道...” 萧无敌长枪遥遥指向那座石棺,沉声道:“圣人陨,天地悲,此时血雨倾盆,或许死了...” 第211章 有了取死之道 “本座没有死,本座永不会死!” 帝星上,披头散发的姬元圣迈步而来。 他胸口处有一个恐怖的大洞,金色鲜血潺潺而流... 先前陈阿蛮一掌连破九重镜像世界。 而安岚的截天指则如跗骨之俎将他胸口洞穿,在他体内留下不可抹除的道则... 让他甚至没有办法修补肉身,看起来凄惨无比。 可他终究没有死... 一人独战两尊修行仙魔造化功的大圣而不死,姬元圣足以自傲。 然而他并不高兴,甚至很愤怒。 因为他是帝族神体,姬氏五十万年来最恐怖的体质。 只要成长起来,必成无敌圣王... 而他更是渡过了三次天劫,圣境之内早已打遍天下无敌手。 是准帝之下敢称无敌的存在... 可今日,他败了! 败在陈阿蛮和安岚这两个不过刚渡过一次天劫的圣人手下。 先前那一瞬, 如果不是准帝兵问天镜替他挡住了绝大部分伤害,他恐怕会被陈阿蛮只手摭天的魔掌拍碎,然后被安岚的截天指磨灭... 双眸射出两道璀璨金光,姬元圣目光洒向人间。 沉默片刻,他声音冷漠道:“想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很简单...只要屠了长安就行!” “屠了长安?” 五尊圣人默然不语,武德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们可都看着的。 荒古大帝将登闻鼓藏在人间,就是为天下苍生遗留一线生机... 武德只是吃了十万稚童便被登闻鼓镇死。 他们虽然自问比武德强,但也没有那个自信与究极帝兵为敌... 真要屠了长安,恐怕连扬灰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悬挂在天穹的帝星,都会被震碎...... “你们惧了?” 姬元圣捂住胸口,不让圣血飘零,声音冰冷道:“究极帝兵虽强,可需要人族气运激活,先前登闻鼓已经响过一次,本座不信那蝼蚁还能再敲响! 如果他还能敲响,先前安岚和陈阿蛮将死时,早就该将尔等镇死了! 何须等到现在?” 此言一出。 五位圣人有所意动。 的确... 究极帝兵不比准帝兵,执掌大帝道则,哪怕是圣人想要让其复苏也艰难无比,那蝼蚁能敲响一次也算了不得的成就了。 不可能再敲响第二次。 如果真能敲响。 那蝼蚁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喋血天外而无动于衷? 就在诸圣沉吟斟酌时。 姬元圣猛然咳嗽起来,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身上金光涣散,竟有散道的迹象。 安岚虽然仙气缥缈、遗世独立,嘴角更是常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像一个游戏红尘的谪仙。 可她出手之狠辣,不比陈阿蛮逊色半分。 此时截天指留在姬元圣体内的道则,正一点点磨灭他的生机... 圣墟将开。 姬元圣为了今日自封两万年之久,可刚出世便身受重伤,可以说帝路已断,此生再无缘帝境。 念及至此,他心中杀意再也压抑不住。 双眸射出两道金光,冷冽道:“十二部神将听令,屠戮长安城.....天下陈姓者,鸡犬不留!” “尊圣王令!” 姬氏十二部神将躬身应诺。 命金甲铁骑擂鼓。 只见战马嘶鸣,异兽妖禽吞吐火焰冰霜,卷起滔天杀意,浩浩荡荡向长安杀来... 这一刻。 长安的天,倾塌了。 “看,他们果然没死!” 就在姬氏十二部神将屠刀举起时,一直盯着石棺的唐生莲眼角微跳,准帝兵瞬间砸向道则弥漫的返生棺。 其余诸圣也持准帝兵向返生棺轰去! 他们怕了。 陈阿蛮和安岚表现出来的杀力手段和无敌气度。 让他们胆寒! 连准帝之下无敌的姬元圣都喋血当场。 他们自问不是姬元圣的对手,没有信心能够接下两人的临死反扑。 以至于那返生棺不过刚溢出一缕道则,他们便下意识直接出手,几乎忘了返生棺也是准帝兵的事实。 哪怕他们五道准帝兵砸去,却也无法将躲在里面的陈阿蛮和安岚砸死... 姬元圣口吐鲜血,声音冰冷道:“陈阿蛮,安岚,滚出来与本座再战,如若不然,本座叫大荒再无陈氏,叫千万蝼蚁死绝,长安陆沉。”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 就在姬元圣声音冷冽地威胁陈阿蛮和安岚时,白玉京内,有一道声音响起。 声音很轻,甚至有些暗哑。 却清晰无比地响彻整个大荒天下,就像先前昭告天下一样... 姬元圣双眸泛起璀璨金光向那声音的主人看去。 脸色倏然微白。 因为那道声音的主人,是陈知安! 那个肉身破碎, 似乎随时都会死去的蝼蚁。 更是擂鼓鸣冤,代天下黎民废武德帝位、将武德镇死太极殿的鸣鼓人... 此时, 陈知安手持登闻鼓,摇摇晃晃站在午门之外。 在他不远处,有一座斩首台。 而斩首台上,有一个女人跪着,是姬未央…… 姬未央似乎有些茫然,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可当她看到长安城上空遮天蔽日的十二部神将时,茫然化作了怨恨和得意。 最后更是猖狂地笑出了声... 帝族来了。 倾巢出动搭救她来了。 她姬未央,活下来了。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不知年月,受尽凌辱,摇尾乞怜,终究还是活过来了! 既然她活过来了。 就该陈知安死了。 抬头看着漫天的金甲铁骑和异兽妖禽,看着摇摇晃晃站在午门外的陈知安,姬未央猖狂且怨毒地笑道:“哈哈哈...哈哈...陈知安,我帝族降临,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陈知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不光陈知安,此时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姬未央未知未觉,口中发出一道道命名:“十二部神将听令,本座要让陈氏死绝! 要让这天下看到过本座狼狈模样的贱民死绝! 要让听说过本座真名的人死绝! 杀死他们,立刻,马上!” 没有人动手。 那十二部神将就像十二尊雕塑,就连他们身后披甲执锐的神骑和异兽妖禽,都一动不动如雕塑。 此时整座天下寂静无声,只有姬未央猖狂怨毒的声音喋喋不休... …… “老王,割掉她的舌头,太吵了!” 陈知安抬头看着天幕,头也不回向王大德吩咐道。 王大德是此次行刑的侩子手。 听到陈知安的命令,他一瘸一拐走上前去,掰开姬未央的嘴,一刀割下她的舌头。 姬未央被割掉舌头后。 一时间有些茫然,抬头看着无动于衷的十二部神将和金甲铁骑,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眼见终于又安静下来。 陈知安轻轻拍了一下登闻鼓。 目光扫过天空中如雕塑立着的十二部神将和天外被禁锢的姬元圣,兀自幽幽道:“杀人之前,知安要感谢一下帝族姬氏... 感谢姬氏一个又一个的白痴。 毕竟如果没有你们孜孜不倦作死,登闻鼓,大抵是不会复苏的。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这辈子大抵是没机会谢了,下辈子知安一定还...” 说完他向姬元圣微微躬身,显得很有礼貌。 但姬元圣现在没有闲心理会他的礼貌,甚至感觉很冷。 因为他骇然发现。 就在陈知安最初那道声音响起的同时,他就已经无法做出半点动作。 有恐怖杀机将他锁定,杀机从人间而来。 是究极帝兵登闻鼓。 就连道则也被禁锢… 第212章 仙佛鬼神共听之! 姬元圣有些茫然。 两万年前他败给还未成帝的荒古大帝后,便自封帝陵至今。 没有经历过荒古大帝镇压当世,只手遮天捏爆好几颗帝星的恐怖过往。 对荒古大帝为天下修行者划定的三道红线更是一无所知... 所以他才敢那么嚣张。 才敢大言不惭说杀帝族一人,屠人间一州这种胡话。 更三番两次要屠戮长安,要杀尽陈氏一族。 而且他非但敢说,还真的敢做。 这,就有了取死之道... ...... 陈知安手持登闻鼓登天而起。 在他之上,是浩瀚星河,是天上仙人。 在他之下,是满城百姓,是如蚁众生。 陈知安站在天地之间,低头看着长安城。 此时满城百姓依旧跪在地上,从姬氏降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个时辰... 也就意味着,这满城百姓,已经跪了六个时辰。 他们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身子颤抖着,脑袋低进尘埃里。 他们卑微如蝼蚁,命贱如草芥,圣人之间的战斗,好像除了跪着等待命运的裁决,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但陈知安知道不是这样,因为他感受到了他们心中那炽热怒火。 当他手握登闻鼓时,聆听到了众生意。 无论是稚嫩少年还是垂暮老者,他们都不想跪,也不想无缘无故被踩死,他们有话要说,有愤怒要宣泄... 看了许久后。 陈知安缓缓收回目光,又抬头看向天外。 目光扫过手握帝兵脚踩星河的六位圣人,扫过遮天蔽日的姬氏十二部神将,扫过无数万年来一直悬挂在苍穹之上俯瞰整个人间的七颗帝星,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诸位帝族圣人,天上来客,我是陈知安。 我有一言。 代天下众生诉,请诸位竖耳倾听....” 因为肉身破碎,气息紊乱,以至于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低沉。 “咚~~” 帝兵有灵,登闻鼓兀自振动,将陈知安的声音传响天下。 天穹之上,神王唐生莲激活准帝兵想要遁走,人间又有鼓声响起,道则弥漫将其禁锢... 这一刻。 整座天下,无论是圣人还是普通人,无论是帝族还是草莽,都得老老实实竖耳倾听。 陈知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万年前,荒古大帝曾划下三道红线,立为大荒天下修行者之规矩。 今圣墟将开,诸帝族隐世宗门陆续降临。我代天下众生,再给诸位重申一下人间的规矩。 免得诸位死后怨人间不教而诛... 第一:禁以生人为祭修行,禁无故杀人! 第二:修行者战斗,禁牵扯无辜者,损坏财务,必须赔偿! 第三:禁止在坟头大小便,包括朝坟头吐口水!” 陈知安把三道红线娓娓道来,说到第三条时,他似乎觉得好笑,嘴角忍不住上扬。 荒古大帝睥睨天下,镇压当世无敌。 更是一人征战禁区,驻守人族长城,为大荒天下打出了万年太平。 光凭这些,世人恐怕都要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霸道无匹的铁血大帝。 实际上从一些野史趣闻中不难发现,荒古大帝未成帝前,或许算不上什么正经人,甚至用人弃狗厌来形容都不为过。 大荒贫瘠,荒古大帝又是个草莽。 他的崛起之路,大抵是从刨人祖坟开始的。 踩着无数世家修道宗门的祖坟,一步步登上了帝位。 这就是为什么会有那第三条红线的缘由... 老道士遥望着登闻鼓,想到那个传说,看着嘴角忍不住上扬的陈知安,心想这次圣墟开启,大概不再有腥风血雨了。 然而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欣慰时,忽然看见陈知安手掌轻轻抚过登闻鼓。 肃然冰冷的声音响彻整个天下:“现在规矩讲了,也就不算不教而诛了...” “咚~~” 究极帝兵复苏,浩瀚威压荡开,一道恐怖音波直冲而上。 只见天空中遮云蔽日的姬氏十二部众瞬间化为血雨纷扬... 与此同时。 苍穹之上的姬元圣双被压跪在地,手掌撑起问天镜,道则复苏,一层一层的镜像世界铺开,想要抵挡登闻鼓的道音。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只是一瞬,他手中问天镜便布满裂纹,寸寸碎裂,一重又一重的镜像世界破碎,被登闻鼓磨灭了道则... “陈知安...不,住手! 本座于人族有功,姬氏于人族有功,镇守人族长城万年,你不能杀本座!” 姬元圣浑身浴血跪在天外,眼睁睁看着究极帝兵将问天镜的道则磨灭,只能无能狂怒。 “哗!” 问天镜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道则彻底被磨灭,发出一声哀鸣后化为凡铁四散,坠落人间。 就在问天镜破碎的瞬间,又有鼓声响起。 “砰!” 姬元圣道则被磨灭,轰然炸开,化为一团血污纷纷扬扬! “轰隆隆!” 天地同悲,有大道轰鸣,熟悉的呜咽之音响起,血雨倾盆而下... 一日之间, 大荒天下接连三位圣境陨落...血雨飘零。 天穹之上。 七尊脚踩星河的圣人脸色复杂地看着登闻鼓,无不心生惧意。 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 谁敢相信一尊无敌圣人手持准帝兵居然会被蝼蚁擂鼓拍死。 甚至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抹去... 他们本以为万年过去,就连荒古大帝都已归墟,那荒唐无比的三条红线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谁曾想,他竟给人间遗留了一件究极帝兵。 而那帝兵。 被污秽人间一个只手可灭的蝼蚁执掌。 一朝登天擂鼓,直接葬送了两尊圣人...... 陈知安不知道圣人们的复杂心境。 此时他沐浴血雨,惨白的脸上一片冷漠,幽幽道:“帝族姬氏有女未央,于武德三百零九年,伪帝承定二年九月初在落阳关纵妖食人,以生人为祭,屠戮落阳关百姓十万余众,又有姬元圣遣姬氏十二部众,欲屠戮长安千万百姓。 触犯规矩第一条,罪无可恕。 今,陈知安登天擂鼓,执掌人间戒律,对姬氏罪人处以死刑。 行刑完毕... 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言到此处。 陈知安目光扫过悬挂天幕的七颗帝星,在七尊圣人身上短暂停留。 冷冽声音再次响彻天地:“我人族先贤筚路蓝缕,点燃薪火、反抗神魔,驱逐妖族,筑人族长城... 为的,是让我人族后辈能挺直脊梁,俯仰天地间。 而不是让尔等任意碾杀,喂养异兽。 圣墟将开,诸帝族、隐世宗门降临人间,天下风云将汇聚... 为人间安宁! 为圣人不陨! 为帝星不坠! 请诸位牢记人间规矩,守住三条红线。 此言,祈人族先贤为鉴。 请天上地下,帝族宗门,仙佛鬼神,共听之!” “咚~~ 咚~~ 咚~~” 登闻鼓无擂而鸣,连响三道鼓音。 携大道雷音将陈知安的话清晰映入大荒天下... 整座天下寂静无声,只有那如同雷鸣的声音经久不息。 许久后。 不知是谁起头,只见跪在地上的人们一个接一个起身... 他们互相搀扶着,乌泱泱立在街头巷尾。 他们挺直脊梁,对着苍穹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呐喊。 “此言,祈人族先贤为鉴。 请天上地下,帝族宗门,仙佛鬼神,共听之!” 当声音响起时。 悬挂于天幕的七颗星辰倏然一颤。 圣人尽皆熄声,星河摇曳不止。 这一刻。 天上地下,仙佛鬼神,帝族宗门,全都听到了这振聋发聩的呐喊,牢记了人间的规矩...... ps:兄弟姐妹们,今天就只有这一章了,工作上的事情特多,改天,算了,我是弱鸡,改天大概也补不上,就不瞎许诺了。 第213章 两万年前的刀光! 当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时。 俯瞰人间的圣人们就知道他们败了。 败的彻彻底底,败的无话可说。 他们败在了荒古大帝手中。 大荒天下五十万年以降,只有两尊帝境存在被尊为大帝。 一曰太虚,一曰荒古。 他们或许不是活的最久的帝境存在,甚至在岁月长河中只短暂驻足,但他们永远印在人族血脉之中。 因为他们一肩挑起人族,力挽天倾而不倒。 传承了人族薪火,续写了人族历史... “叶家,会遵循人间的规矩。” 叶擎天背负准帝兵,向登闻鼓微微躬身后,转身消失在天外,回到帝星之中,隐匿于星河之上。 他是当世圣人,这次降临人间,一没针对人间,二没针对陈阿蛮,单纯只是看戏而已,并无畏惧。 叶擎天走后。 圣皇夏商向登闻鼓微微躬身,又向陈知安颔首道:“当年我夏氏为皇时,若有登闻鼓,也不至于...既然荒古大帝选择了你,好好守护人间吧。” 说完他身形也消失在原地。 如此,天外还剩下五尊圣人。 神王唐生莲、枪圣萧无敌、圣佛周见佛、林氏双圣... 此时他们显得多少有些沉默。 打,多半是打不赢的。 毕竟帝族神体姬元圣都被一道鼓声震碎,他们大概也不会是一合之敌... 沉默良久。 枪圣萧无敌缓缓开口:“我萧氏会遵循人间的规矩,本座没有对人间出手,一切所为,皆为证道成帝。 若登闻鼓敲响,帝兵振动,本座无话可说!” 说完,他也转身离去。 陈知安立在空中摇摇欲坠,并没有阻止。 眼见枪圣无恙。 周见佛和林氏双圣也阐明态度,向登闻鼓躬身后转身离去。 圣人转眼散尽。 只剩下神王唐生莲孤零零杵在天外。 看着先前随自己狙杀陈阿蛮和安岚的圣人纷纷离场,他也想走。 可他不敢。 因为返生棺中,有恐怖杀机将他锁定,让他不敢动... “陈阿蛮、安岚... 本座一切所为,也只为证道成帝而已,帝路坎坷,自古以来便伴随着血与乱,本座今日败了,往后退避三舍就是,何必斩尽杀绝?” 唐生莲身上金光散去,露出苍老面容。 他也有神族血脉。 只是不如姬元圣那么纯粹,杀力手段和神通都不及。 先前又被安岚截天指磨灭了一半道则,此时孤零零立在天外面对返生棺,哪里还有半分无敌气度。 “唐神王,你敢向我出手,自有取死之道,但留下你却不是因为这个...” 返生棺轰然打开,陈阿蛮和安岚并肩站在石棺上,身上血色斑驳,摇摇欲坠。 他们先渡过排名第三的问心劫,又独面六尊圣人,甚至差一点便把姬元圣屠了。 战果斐然的同时,自身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看着摇摇欲坠的陈阿蛮,唐生莲沉声道:“魔圣..是因何事留下本座?” 陈阿蛮没有回答,目光向荒原扫去,倏然挥手一招道:“刀来!” 荒原之上,正拎着北座王庭翰儿王头颅往回走的黄老狗眉头微皱,辟易刀发出阵阵嗡鸣,挣扎不止... 无奈叹息一声后,黄老狗撒开了握刀的手。 就在他手掌撒开的瞬间。 刀鸣骤响,辟易刀化为一道黑线向天外飞去。 被陈阿蛮握在了手中。 陈阿蛮低头看着辟易刀,幽幽道:“神王,还认识祂吗,魔刀辟易!” “辟易刀...” 唐生莲目光看去,瞳孔微缩。 辟易刀身长六尺,漆黑如墨,泛着恐怖杀意,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暗。 久远的记忆如潮水般复苏... 两万年前圣墟开时,他还只是个化虚境的帝族少年,未崭露头角,神体也未曾复苏,连帝子都算不上。 当时他陪帝子游历圣墟,寻找机缘... 在圣墟入口,有老卒冲撞帝子,非但不跪下认错,还不知死活地杵在门口挡住去路,被他随手就给劈死了。 此后那位游击将军领队前来讨要说法,喋喋不休,又被圣人随手拍死。 独独留下了那位游击将军... “辟易魔刀,你是那个疯子的后代?” 沉默许久,唐生莲沉声问道。 当年那疯子在圣墟入魔,见人就杀,硬生生从洞天境杀入了准圣境,最终虽然被圣人掌毙,却也断了圣人一臂。 出圣墟后,唐氏将那疯子九族皆灭。 没想到那疯子竟还有后代。 而且重铸了辟易刀... “不是。” 陈阿蛮手掌抚过辟易刀,幽幽道:“只是我们家靠祂发迹,如今祂好不容易故人重逢,我如果没有点表示,念头不得通达……” 陈阿蛮缓缓拔出辟易刀,露出了内里宛若一道黑线的刀刃,遥遥指向唐生莲道:“来吧,亦如两万年前一样,我也给你出手的机会。” 唐生莲脸色阴沉地看着辟易刀。 看着自己周遭的虚空被黑线切割为碎片... 他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了。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两万年前随手拍死的一个老卒,因果会在今日加身。 “过去这么多年,你既不是那人的后代,也不是魔刀辟易的主人,非要如此吗?” 唐生莲沉声道:“如本座可以补偿,元石、圣兵、圣境道藏、甚至帝女,你要什么,本座都可以给你。” “出手。” 陈阿蛮不为所动,幽幽开口道:“你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武德。” “陈阿蛮,你欺人太甚,同为渡劫圣人,真当本座惧你吗?” 眼见陈阿蛮逼迫至此,唐生莲怒吼一声。 虚无之间有一朵朵莲花铺开。 只瞬间立身之地便化为一片摇曳生辉的莲海。 与此同时。 他手中准帝兵复苏,化为遮天蔽日的神王藤向陈阿蛮缠绕而去。 而他,在撂完狠话后竟步步生莲,转瞬向帝星逃去… 帝星有准帝留下的防御阵,只要逃回去就能活。 “逃...你能逃到哪里去?” 陈阿蛮魔躯擎天,魔临加身,生死印运转极尽升华。 气势瞬间攀升到顶点,竟硬生生撑开了准帝兵神王藤,一脚踏碎摇曳生辉的莲海,得到了刹那的自由。 虽只须臾一瞬,却已足够让他斩出手中的刀了。 “铖——” 一道呜咽悠长的刀鸣响彻天地。 一条黑线掠过星河,天地倏然为之一颤。 即将踏上帝星的唐生莲脚下一顿,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只见那里有一条黑线将他分割成两半。 和他两万年前斩出的刀光是如此相似... “哗啦啦~~” 须臾之后,唐生莲身体如破碎的瓷器散开,就连道种也破碎湮灭…… 辟易魔刀虽只是准圣兵,却是那位以杀证道的游击将军一身魔力所系,蕴藏着磨灭道则的诡异力量。 “轰隆隆!” 天地之间,又有大道轰鸣,血雨飘起... 神王唐生莲,陨落了。 两万年前,少年时的唐生莲在人间随手劈死一个老卒。 他没有放在心上,以为自己劈死的是一只蝼蚁。 可在两万年后的今天。 当他再次踏入人间时。 两万年前随手劈出去的刀光,将已经跻身成圣的他劈成了碎片...... 第214章 圣墟开启! 唐生莲死后。 准帝兵神王藤洞穿虚空回到帝星之上。 陈阿蛮无视跃跃欲试的安岚,没有阻止祂离去。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帝兵有灵,作为唐氏镇族之宝,除非陈阿蛮也跻身准帝境,能只手磨灭准帝留在帝兵内的印记,否则很难让帝兵背叛。 安岚嫌弃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倒回返生棺躺尸去了。 她伤势比陈阿蛮重。 在陈阿蛮和姬元圣单挑时曾独战五尊圣人,被打爆许多次,要不是她修行仙魔造化功,现在都可以吃席了... 陈阿蛮见安岚躺回返生棺,低头看了陈知安一眼,也掀开棺材板也躺了进去,甚至伸出一只手拽住棺材盖将其合上。 须弥之后。 只见返生棺震荡虚空,消失在天穹之上... 随着返生棺离去。 这场圣人之战,彻底落下帷幕。 ....... 后史载。 武德正统三百零九年、伪帝承定二年、十月朝。 圣墟开、帝族临,诸圣战于白玉京。 天地动荡,苍生跪迎。 陈留王登天擂鼓、聚人族气运,掌人族帝兵,述人间规矩,杀罪帝,诛未央,除元圣,屠十二部神将、异兽妖禽万余众... 是夜,圣人陨落,血雨倾盆,天地同悲。 是夜,大宗师黄老狗率陈留黑骑北上荒原,斩首北座王庭翰儿王,又与帝师秦魏先大军前后夹击,于拒北城一夜屠尽北座王庭三十万铁骑。 是夜,左相苏如集结镇南军、反王军、六十余万,于乌水畔埋葬南巫五十万大军,又只身南下,万里追杀巫族大元帅,将其斩首于巫国帝都城下,飘然远去。 十月初一,大荒天下杀声沸扬。 终结了大唐边境数十年纷争不断的局面,此后五十年无忧,天下安宁... 十月朝,寒衣节,承安帝登基,改年号为永安,称永安元年。 ...... 陈知安死了。 大战落幕后,帝兵登闻鼓破碎虚空消失不见,而他也终于忍不住彻骨疼痛,向满城百姓挥挥手后,华丽转身,一头摔死在了白玉京。 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此后的事和他无关,他也懒得管了。 武德驾崩、伪帝驾崩、二皇子归西、四皇子夭折,李氏只剩李承安一根独苗,不想当皇帝都不成了。 满朝文武又是三个权奸的门下走狗。 大腿们都做了乱臣贼子,对于皇帝的人选,他们自然不会有半点意见… 天上帝星刚刚隐匿,满朝文武就齐刷刷入了白玉京,赶在午时将至的时候,把李承安推上了皇位。 李承安接连引气运入体、早就不堪重负,一边吐血一边登基,等仪式走完,他也彻底晕死在了龙椅上。 要不是青丘老狐又替他送来一株圣药,他差点成为有史以来最短命的皇帝...... …… 就在这边李承安忙着登基时。 圣墟,也悄无声息开启了。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圣墟不是开在长安陈留侯府,而是开在了白帝城... 静悄悄开在白帝城一座破败小院里。 迈入小院,便是另外一座天下。 圣墟开启后,天上剑雨遮幕,异兽妖禽奔腾,就连刚死了老大和大祭司的北座王庭,都有修行者赶来。 只半炷香时间,整座天下大宗师境以上的修行者,齐聚白帝城... 当然,有姬氏的前车之鉴,天上血雨犹然未止。 无论是大宗师也好,圣人也罢,都显得极为低调。 大多只身前来,最多就是骑一匹异兽。 再没那金光铺道、圣兽拉车、吹啦弹唱、叫天下百姓跪迎的白痴了..... 收到圣墟开在白帝城的消息。 陈知安诈尸而出,一条条命令下达,柳七亲赴白帝城,筹备青楼开业。 而另一边。 差点死在龙椅上的李承安也一边吐血一边任命了柳七为白帝城城主。 柳七临危受命,手持圣兵道尺,挪移十万里出现在了白帝城。 他修为虽然不过通玄境而已,但他背靠青楼和新帝。 只要不是白痴,都该知道什么叫做天威浩荡… 所以他入主白帝城极为顺畅,青楼开的更顺畅,只半日时光,就已经把牌子挂上去,宣布营业了。 ....... “圣墟,又开了...” 大雪山之巅,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宫殿缓缓打开。 一道虚无缥缈的身影负手站在殿内,遥遥看着白帝城:“总有人言,恨不能与太虚大帝并肩,恨不能与荒古大帝同世。 可只有我们这些失败者才明白,和一尊大帝生于同一个时代,是何等悲哀之事.... 当年本座渡过三次圣劫,与荒古同境争锋,一招落败。 跻身帝境无望,自封于这雪山之巅... 今圣墟重现人间。 四座天下的天骄再次逐鹿。 不知这一次,又是谁踩着累累白骨登临帝位...” 言及至此。 那缥缈身影叹息一声。 回头看向大殿内躬身立着的雪山宗宗主道:“轩辕,恢复昆仑虚之名吧,当年本座自封,恐有大敌来犯,才让昆仑虚改头换面。 如今故人早已凋零,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是,欧阳圣主!” 雪山宗宗主低声回应,待抬头时,大殿内已没了圣主的身影...... ...... 黑风山洞天。 柳七垒的坟茔内,忽然有两只枯瘦手掌从土里伸了出来,手掌胡乱在坟头薅了几下后,苍老的怒骂声响起:“无量你娘的天尊,哪个王八蛋把道爷给埋了?” 骂了一阵后。 手掌把土堆扒开。 只见一个身穿破烂道袍的老道士颤颤巍巍地从坟里爬出来。 倒在坟头大口踹气,好像只是扒开土,就用尽了全身力气。 老道士目光扫过坟头,待看到土堆前竖着的墓碑上那‘恩师酒疯子之墓’几个大字时,老道士嫌弃地咒骂起来,脱下道靴软绵绵地向墓碑丢去。 道靴砸在墓碑上,墓碑依然坚挺着,甚至道靴还被挂在了上头,随风荡漾,就像在嘲弄老道士无能。 “无量你娘的天尊...你个小王八蛋!” 老道士恶狠狠地咒骂一句,想要起身,奈何力气不够,只能躺在坟头继续大口踹气。 踹了许久后,老道士气息终于平静下来。 下意识朝腰间摸去。 摸到一个青色葫芦,手感微沉。 小心翼翼地拔开葫芦,一股子酒香溢出。 老道士顿时两眼放光:“是千年的仙人醉,乖徒儿,乖徒儿啊!” 拎起葫芦咕隆咕隆灌下几口酒,老道士脸色瞬间变得红润起来。 一股子神秘莫测的道韵流转,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一步迈出。 老道士消失在洞天内,临走前,顺手还把那墓碑给拔了。 与此同时。 天下各处。 山水之间洞天之中。 各有隐世宗门出世,一个个气息如渊似海的大能现世,钟声长鸣不绝于耳... 第215章 我们打个赌 “圣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白玉京暖朝阁,李承安躺在床上,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钟声,看着如山堆砌的情报,头大如牛,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脸上说不出的幽怨! 陈知安那狗贼一顿嘎嘎乱杀后华丽转身,悲壮摔死在白玉京。 赚足满城百姓的眼泪后潇洒躲在青楼红袖添香去了。 把他一个人丢在皇宫,还他娘的让老狐狸送了圣药,让他想昏死躺平都做不到... 眼下圣墟开启。 那些隐世家族和帝族纷纷下场,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总要捋清楚他们的来历。 还有这莫名其妙的圣墟。 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圣墟,是上古被打碎的大荒天下。” 诸无常站在床边,下意识摇了摇折扇,解释道:“或许是五十万年前,也或许更久。 有神魔万族大战,将天地打碎,一分为四。 如今的圣墟。 便是四座天下之一的逐鹿天下。 大战起时,无数帝境陨落,死去的圣人更是多如牛毛。 他们死后道则交织、重归天地,最终演化为圣墟... 圣墟内危机重重,不可推演,不可探究。 但圣墟内又有无上机缘。 上古道藏、奇珍异宝、续命神药,甚至成帝契机... 所以每逢圣墟开启,仙武天下、神魔天下、须弥天下,这三座天下的天骄,都会入圣墟逐鹿.... 圣墟第一次开启。 传闻是异族叩关时。 太虚大帝在圣墟成就无上帝位。 所以有人猜测,圣墟或许是上苍留给天下的一线生机。 当然,这猜测没有证据佐证,并不一定属实...” “原来如此。” 李承安捂嘴咳嗽一声,随手抹去鲜血,蹙眉问道:“知道圣墟要开多久吗?如果其余三座天下的天骄入大荒,又是件头疼的事…” “圣墟不可推演,没人知道会开多久,或许有人成帝才会重新隐匿。 至于陛下担心另外三座天下的天骄入大荒,倒大可不必。” 诸无常幽幽道:“大荒贫瘠,元气稀薄,他们嫌弃污秽,向来把大荒当做流放之地,很少跨越天下而来的…” “......好吧。” 李承安黑着脸揉了揉眉头,道:“既然圣墟无虞,就让苏相和秦公赶紧回京主持朝政。 我和知安已经把天下给打了下来,接下来的江山如画,就该由你们这些家伙去描绘了。 没事儿最好别他娘的老来烦我。 打了三年战,也该让小爷享受享受了!” “遵旨...” 诸无常领旨离去。 身为黑风寨军师,他对李承安的性子一清二楚。 知道这位能躺着是绝不会爬起来的。 连劝都懒得劝。 这场大战决定胜负虽然是在白玉京,但实际上从昨夜开始长安城就一直在死人,血腥程度并不比白玉京弱多少,只是被掩盖了而已。 此时大战落幕,百废待兴,苏相和秦魏先又不在京都,只能由他去处理了。 诸无常离开后。 李承安又唤来高力士,让他率听风楼暗卫前往白帝城。 白帝城虽然接下了他的圣旨,柳七也住进了城主府,看似一切顺利,但白帝城悬居海外自由惯了,大抵是不会真就那么轻易而举归心的。 柳七只身前往独木难支,正好把这碍眼的家伙送过去,辅佐他掌控白帝城... ....... 白帝城是一座岛,一座孤悬海外的岛。 无数年来,历任帝王都曾把手伸入白帝城,想要将之掌控在手中。 但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致使内陆鞭长莫及,鲜有成功者。 哪怕成功一时,短暂岁月后,又总会渐渐游离于皇权之外,演变为一个独立王国... 此时。 柳七安然坐在白帝城城主的王座上。 在其下首,副城主江随云和戍卫总领虞远山左右坐着,捧茶轻啄,显得有些冷淡和随意。 江随云是一尊返真境大宗师,虽然刚入不久,但实力不弱,其道种是祖传的一条大江,白帝城四面环水,对敌时洞天铺开,立身泽国可引海水倒灌,天然压胜。 而虞远山则是一位洞天境宗师,披甲扶刀,统领三万戍卫... 这两人修为都比柳七高出一筹不止,所以虽然接受了柳七空降成为白帝城城主的事实,却对他并不如何尊重。 甚至隐隐有些不满。 柳七对他们的态度并不在意。 目光扫过捧茶轻啄的江随云和扶刀又合的虞远山,他幽幽笑道:“半日过去,想必两位已经把在下的底细摸清楚了,觉得在下修为低微,没有资格接任城主之位?” 江随云不以为然地抬了抬眼:“城主大人,您身后站着陛下,权柄滔天,威压四海,我等的意见并不重要。 如果城主大人想要敲打我等,大可不必。 我等不是白痴,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敢和长安为敌。 今日圣墟开启,白帝城龙蛇混杂。 本座事务繁忙。 如果城主大人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告辞了......” 说着江随云起身欲走。 虞远山也将宝刀合拢,跟随江随云离去。 就在他们即将迈出城主府时,只见柳七轻笑一声,道:“两位或许不会与长安为敌,但两位若是对在下的命令阳奉阴违,这城主做着也没甚意思。 既然两位觉得在下修为低微,没资格坐在这里。 不如在下与两位打个赌? “城主大人想赌什么?” 江随云没有说话,倒是虞远山来了兴致,回头问道。 他身体魁梧,声大如雷,只轻轻开口,却像是在咆哮一般。 柳七眉头微挑,笑道:“在下今年四十有二,资质平平,勉强跻身通玄境中期,如果捉对厮杀,自然是必败无疑。 江城主和虞统领都是当世人杰,自有傲气,想来不屑以大欺小。 不如...就赌两位在洞天境以下,出不了这门?” “呵呵,城主大人倒是自信。” 虞远山嗤笑一声。 他能在这游离皇权之外的白帝城担任总统领,执掌三万戍卫,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他道种为一柄除妖刀,杀力无匹,洞天境内无人可敌。 而江随云更是不凡,一条大河铺开,在白帝城天然压胜所有修行者。 也就当初的白帝城城主是一位大剑修。 这才蛮不讲理抢了他城主之位。 这柳七不过青楼一掌柜,修为更只是通玄而已,竟敢如此大言不惭,不自量力。 他们正愁没有什么好办法撵走这厮。 现在机会不就来了么? 念及至此。 虞远山向江随云递去一个眼神,道:“城主大人赌什么?” “白帝城城主之位。” 柳七轻笑道:“如果在下输了,立即挂印离去,陛下怪罪下来,在下一肩挑之,但如果在下赢了...” “如果城主大人赢了,我们唯你马首是瞻。” 江随云负手悠然开口道:“您说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ps:兄弟们对不起,今天只有一章了,明天补上。 第216章 立三条规矩 柳七笑了。 低头看着负手站在门口已经迫不及待将境界自封的江随云和虞远山,他嘴角缓缓勾起:“青楼柳七,请两位,入座听曲...” 随着他话音落下。 只见虚无之中一座座青楼铺开。 青楼之中,有无数虚无缥缈的青衫女子持剑起舞。 青楼之畔,一棵垂下缕缕元气的柳树下,柳七剑横膝间,抚琴奏乐... 青楼铺开的瞬间。 虞远山拔刀而出,猛然向柳树下的柳七扑去。 然而刚走到半途,他眼底露出了许多茫然,犹豫片刻后,竟面露喜色还刀入鞘,随着那青衫女子载歌载舞起来,浑然忘了自己置身何处... 看到这一幕。 将境界压制在通玄境圆满的江随云脸色微变:“洞天...你竟能在通玄境铺开洞天...” 听着如魔音入耳的琴声,看着令他也感到怦然心动的剑舞,江随云顾不得虞远山,倏然封闭六识,卷起一道大河向柳七砸去。 柳七依旧抚琴,对那大河视而不见。 就在大河即将落下时,他身后那摇曳生辉的柳树荡漾,迎风而涨,化为一株遮天蔽日的巨柳,柳枝条条将大河截断! 与此同时。 横于膝间的浩然倏然出鞘,破碎虚空悬于江随云眉心三寸,柳词剑意吞吐,散发着凛冽杀意... 琴音骤歇! “你们输了。” 柳七缓缓起身,看着江随云笑道:“在下无意争白帝城权柄,但圣墟开在白帝城,无论是老板还是陛下,都不会容许白帝城游离在外...” “是我们输了。” 江随云黯然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当青楼开在白帝城,长安又有圣旨传下时,他们就已经输了。 长安威严正隆,白帝城城主又刚死,他们哪怕再不愿意,也只有捏鼻子认下柳七这城主之位。 能做的无非也就是阳奉阴违,选择摆烂罢了。 柳七没有以权势压人,而是用这看似荒唐的赌约给他们台阶下,已经算不错了。 沉默半晌。 江随云一巴掌把茫然的虞远山拍跪在地,沉声道:“我们愿赌服输,今日之后,唯城主大人马首是瞻,大人说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柳七将虞远山扶起,又亲自给他们斟上茶,这才笑道:“在下来白帝城,只办两件事。 第一,是守住白帝城。 第二,还是守住白帝城。 圣墟开启,隐世宗门和帝族齐聚白帝城,鱼龙混杂,天下风云聚汇。 为了秩序不乱。 咱们需要给他们立些规矩...” “立些规矩?” 江随云河虞远山脸色微变。 如今来白帝城的人,任谁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能以三条红线框住他们就算帝兵显灵了,城主大人居然还要立规矩? 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毕竟登天擂鼓的陈留侯都死了,登闻鼓更是不知所踪,人间只有陈阿蛮和安岚两尊圣人,大约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不过他们刚说了要马首是瞻,也不好拆台,安静等着下文。 柳七对他们的担忧不以为意,轻叩桌沿幽幽道:“第一:外来者入城需登记入册,购买通行证,否则禁止入城。 收费不用太贵,只一枚元石就够了,薄利多销嘛。 第二:禁止在城内厮杀,如果实在忍不住要砍人,也只能在白帝城擂鼓台决斗。 擂鼓台开启一次,只收十枚元石。 当然,如果打烂擂台是另外的价钱。 这个一定要记得写在入城手册里,免得叫他们钻了空子...” 说到这里。 柳七低头沉思,似乎在回忆什么。 许久后,他才笑道:“唔,还有一条,禁止随地大小便,要给远来的贵客留下好印象,违者罚款十两银子。 暂时就这么些,等以后我想到了,再往上加。” 听着这奇奇怪怪的规矩,看着青衫落拓一本正经的柳七,江随云脸色发黑。 这厮哪里是来当城主,是他娘的创收来了吧... 沉默半响,他犹豫问道:“大人,咱们这样是不是吃相太难看了? 毕竟修行者们万里迢迢来白帝城。 是求机缘可不是当冤大头的。” “过分?” 柳七一脸理所当然道:“圣墟在咱们白帝城开启,他们在咱们头上飞来飞去,打生打死,百姓们平白担惊受怕不说,花花草草也活的艰难,收点费用不是很合理的事情? 再说咱们都放弃了拦在圣墟入口收门票的计划。 只收点入城费和管理费而已,已经算是秉性纯良了...” “......” 江随云默然无语。 谁敢信啊,这厮居然想堵圣墟口收门票。 自古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好了,行动吧,抓紧把这三条规矩公布出去,已经有许多修行者入城,咱们凭白亏不少了!” 柳七催促着两人行动。 江随云河虞远山默默对视一眼,苦着脸走了出去,开始调集人手,颁布新任城主的三条戒律。 待他们走远。 柳七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垮了下来。 他毕竟是读圣贤书的。 虽然白朴了整个长安,但干这种不要脸的事还是头一遭。 如果不是老板一脸深沉地说这事儿涉及到他的大道根本。 柳七大抵是不愿做的... ...... 事情安排妥当后,柳七又起身去了刚开业的青楼。 青楼居于平阳街,离那破败小院左右不过两里,站在楼顶甚至能看到小院外的人头攒动的景象。 它原本是白帝城最奢华的一座酒楼,楼高七层,唤飞仙阁。 只半日时光,柳七大把银子砸进去,原本仙气缥缈的飞仙阁,便改换门庭成了青楼... 此时青楼牌子虽然挂上去宣布营业了,实际上连个跑堂小厮都没有,自然是没办法接客的。 柳七站在青楼七层,俯瞰着那破落小院。 随着圣墟开启,那小院似乎独处一座天下,道则弥漫,让人无法窥视... 他现在看的,是院子外的人。 此时,院子外安安静静,阶级分明。 一尊尊大宗师收敛气息立在最前,数来大约有数十尊,柳七一个也不认识,应该都是隐世宗门的人... 大宗师之后,是洞天境宗师。 洞天境宗师人数更多,约莫五百人左右,老老实实排在大宗师后面。 这些人柳七倒是有认识的,比如姜氏姜道守、雪山宗太上宗主、白马山庄庄主,还有五毒宗宗主... 当初在大荒天下坐镇一方的强者,现在聚在门外,只能算杂兵了。 洞天之下的修行者,则站在更远处,连个杂兵都不如,人数也最少,毕竟圣墟刚开不过半日,能赶到此处的都是一方强者,许多人大概还在路上奔波。 圣级强者柳七一个没见。 但虚空中隐隐有许多道则弥漫,想来是隐匿了身形... 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时。 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只见身穿破烂道袍的老道士从天而降,紧接着一只脏兮兮的脚丫子印在了柳七脸上。 “无量你娘的天尊,小七,你他娘的 敢埋我?” 第217章 酒疯子 脚丫子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听到那久违的声音,被踩翻在地的柳七二话不说从须弥戒掏出一个葫芦扒开盖子,幽幽道:“老师,好久不见...” 醇厚酒香溢出,那脚丫子霎时收了。 紧接着老道士厚颜无耻的声音响起:“乖徒儿...哈哈,为师就是给你开个玩笑,别在意。” 柳七慢悠悠从地上爬起,看着这疯疯癫癫的酒疯子,嘴角挂起一缕温和笑意... 对于酒疯子死而复生,他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能和黄老狗做朋友的人,或许会老死,也或许会被杀死,但不至于把自己醉死。 当他把酒疯子从土里挖出来,又埋进黑风洞天的时候,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所以他调动青楼的力量,寻了许多美酒,给老道士埋了一壶。 而须弥戒里更是堆砌如山,为的就是这一日。 “弟子柳七跪拜老师...” 见酒疯子咕噜咕噜饮酒,柳七趁机理顺青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响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老道士忙着喝酒,压根没注意这厮的动作。 等他一壶酒喝完,看到跪在地上的柳七,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倏然又抬起脚丫子骂道:“无量你娘的天尊,小七,你他娘的敢埋我?” 就在脚丫子即将和柳七的脸亲密接触时,柳七熟稔又是一葫芦奉上... “哈哈,乖徒儿,快起身。” 酒疯子瞬间变脸,接过酒壶扒开,深深吸了一口,顿时露出几分醉意,紧紧抱着道:“是醉千年,老道最喜欢喝的,乖徒儿,说吧,要干谁。” “老师,谁也不干,弟子这里还有,你尽管敞开喝,管够。” 看着像个小孩子般性情的酒疯子,柳七嘴角微抽。 酒疯子当年破道门而出时被伤了神识,时而清明时而疯癫,没想到死过一次后他貌似变强了,却也更疯癫了。 酒疯子舔了舔葫芦,又小心翼翼盖上。 当他再抬头时,眼底的浑浊消失不见,透着一股子仙风道骨的气韵:“无量你他娘的天尊,人人都对麻烦避之不及,你这白痴倒好,非要凑上来。 和我张天陵扯上关系,你他娘的有几条命够丢?” 柳七见老道士没有再否认自己的身份,顿时笑了起来,幽幽道:“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怕个什么。 再说弟子也不是孑然一身,有靠山的...” 老道士眉头微挑,看着虚空道:“你的靠山修为较之圣人如何?” “自是远远不如...” 柳七笑道:“弟子的靠山...或许是一个化虚境。” “化虚境?” 老道士眉头微皱,须臾又贱兮兮笑道:“只化虚境就能做你的靠山,看来的确是根了不起的大腿...要不,给老道也介绍介绍? 老道很能打的,圣人之下无敌。” 柳七脸色微黑,还未回应,忽闻那破落院子外响起哗然。 抬头看去,只见虚空之上,有一尊圣人负手而立,圣人身披蝉丝缕衣,满头白发,气质缥缈而冷冽。 其不远处,圣佛周见佛的肉身正在重塑,准帝兵渐渐复苏,一种恐怖的压抑气息滋生开来... “老师,什么情况?” 柳七疑惑问道。 “大概是仇人相见吧...反正也就那些破事儿。” 酒疯子仰望两人,不以为然道:“那圣人是欧阳,就是创造不死蝉功那位,昆仑虚掌教,两万年前就已经成圣了,没想到竟没死。 被他一掌打碎肉身的,是帝族周见佛,也是两万年前的圣人,保不齐当年有什么仇怨。” “不是有仇,是有恨。” 酒疯子话音刚落,只见道门老道士拾阶而上,笑盈盈道:“而且是夺妻之恨…” “赵天籁?” 酒疯子看着拾阶而上的老道士,脚丫子一下就踹了上去:“小赖子,是你趁老子神志不清的时候偷摸把千年酿换成万年醉的吧?” “道兄你听我解释。” 赵天籁被脚丫子踩在地上,赶忙喊冤道:“清净一脉强势,太上掌教近些年又诡异的紧,常常念叨要把你灰给扬了,小弟也是救你才出此下策啊!” “无量你娘的天尊,意思是老子还要谢你?” “咳咳,那倒不用。” 赵天籁干笑一声,掰开酒疯子的脚丫子:“小弟修无为道的,随手为之,随手为之罢了。” 这些年太上掌教有些奇怪,本是修清净道的他竟莫名变得喜怒无常起来,某次赵天籁无意间听到太上掌教念叨赵天陵的名字,似乎含了些不怀好意。 赵天籁和赵天陵师出同门,不忍见师兄身死。 于是从道门偷了万年陈酿,又把回春丹兑在酒里,趁赵天陵疯疯癫癫的时候换了酒,让其假死脱身,可谓付出良多… “天籁,我是该谢你。” 酒疯子拍了拍赵天籁的肩膀。 随手招来一个茶盏,忍痛给他倒了半杯。 想了片刻,又倒回了葫芦,仅余一滴递给赵天籁。 “今天老哥收徒,既然你来得凑巧,喝一杯吧…” 赵天籁老脸微黑,转头看了旁边静穆立着的柳七一眼,闪过一丝讶异。 他知道柳七,青楼掌柜,白朴整个长安的勾栏魁首。 在琅琊城以剑为媒、以青楼为介立大道之种,是得天道认可圣人赐福的妖孽,有圣人之资。 更是那位登天擂鼓,执掌人间规矩的陈留侯之友。 没想到,他竟成了赵天陵的弟子... 看了半响,赵天籁倏然伸手扣住柳七的脉门,回头看着酒疯子,黑着脸道:“这...竟真的是无为道体,为何现在才收他做徒弟?” 酒疯子嫌弃地把赵天籁手掌打开:“是老子不想早点收吗?就在老子准备他传衣钵的时候你个白痴把老子给坑死了,老子刚从坟里爬出来啊。” “呃.......” 赵天籁尴尬地笑了笑,正准备狡辩两句。 倏然想到什么,脸色一跨,看着赵天陵拍腿大哭起来:“混账,他已经立了道种,走错了路,走错了路啊。 早知你有个无为道体的徒弟,老道多管什么闲事,让你死就好了啊。 平白叫我道门损失一尊圣人。 无量他奶奶的天尊,我真该死啊......” 酒疯子让他这么一嗷,顿时又变得疯疯癫癫起来,脚丫子不停向赵天籁身上招呼,又哭又笑,趁此间隙还把那酒杯中的一滴酒给舔了,半点没给赵天籁留。 赵天籁悲从心起,恶胆横生,哀嚎着和酒疯子打成一团... 柳七安静站在一旁,没敢去拉架。 毕竟这两个老家伙虽然在地上打滚,活脱脱像两个泼皮无赖打架,实际上修为高的恐怖,他们打生打死没事儿。 他要敢插手进去,怕是瞬间就要被拍成灰灰.... 第218章 太上掌教清云子 “无量天尊...” 就在两个老家伙打成一团时,忽然有一道人凭空出现在青楼。 道人手握一柄拂尘,气质缥缈、身上道则弥漫,面容模糊,只一双仿佛洞察一切的眸子,让人不敢直视。 看到他现身,赵天籁脸色微颤,打了个道揖恭敬立在一旁:“天籁见过太上掌教。” 而酒疯子则忽然杀意沸腾,状若疯魔,竟瞬间一气化三清,三尊道身显化,手握圣兵道剑向那道人斩去。 “完蛋了。” 赵天籁掩面不忍直视。 太上掌教清云子已然跻身成圣,酒疯子不过半步准圣的境界,怎么可能是对手,道兄果然是疯了,居然都敢对圣人出手了。 “魔孽...” 就在酒疯子三尊道身杀至时,清云子随手一挥。 酒疯子的道身瞬间湮灭。 而他的本体则被打入了那破败小院,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天籁嘴唇微张,愣是没敢开口。 圣墟未开时,大家都翘首以盼。 可圣墟真开了,却少有人敢第一个进去。 因为圣墟内危险重重,不可推演,哪怕是圣人一不小心都会陨落。 特别是刚开启的时候道则紊乱,瞬间就会被绞杀,不然也不至于现在大半日过去,进入圣墟的也只是些垂垂老矣的宗师。 圣人们连一个也还没进去,不就是怕死吗? 清云子是魔圣的师兄。 魔圣天资妖孽,后来居上,师兄弟结伴行走天下时,不止一次救过清云子的命,又自动退出了掌教之位的争夺,孑然一身离开道门。 对清云子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一朝入魔,清云子非但不帮忙,反而将往日有恩于他的师弟拒之门外,更是手持帝兵将其重伤。 而今天,清云子又亲手把师弟唯一的子嗣打入了圣墟... …… 道门分两脉。 一脉以匡扶天下为己任,红尘炼心,无畏因果,主杀伐,讲究万般因果孽障,自一剑斩之。 每逢乱世,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杀人之前道一句无量天尊,就算他们对剑下亡魂最大的尊敬了。 万年前荒古大帝镇守人族长城时,这一脉几乎倾巢而出,三尊圣人、十八尊大宗师尽数战死,洞天境和通玄境更是死伤无数,使人丁凋零,后继无人.... 如今万年过去。 这一脉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准圣境。 也就是如今的道门掌教天璇子,大荒天下最强的女人。 而另一脉修清静无为,远遁红尘,讲究因果不沾,只求无上大道,得大逍遥。 修到最后。 基本也就泯灭人性,无欲无求,顺应天道了... 太上掌教和居住在三十三重天隐世不出的三尊圣人,都是这一脉的前辈。 赵天籁算是中间派。 因为他家祖上原本是清净一脉。 后来人族长城将破,眼看山河将破碎,大荒将陆沉,他祖上终究没能顺应天道,拎着剑向禁区杀了过去,因果加身,最后战死长城... 所以他现在很复杂。 一方面觉得自己不该惹事儿,躲开因果。 另一方面又为赵天陵和魔圣感到不值,意不得抒,想要拔剑而出... ...... “无量天尊...” 清云子无视赵天籁的挣扎,那仿佛洞穿一切的目光落向柳七,淡然道:“无为道体,可继承本座衣钵,随本座入道门,拨乱反正重塑道种,求无上大道...” “抱歉,我已经拜了恩师,而且我也不需要拨乱反正重塑道种,更不会入道门!” 柳七目光看向那破败小院,以同样淡然的口吻回道。 他现在很愤怒。 当年酒疯子把他从教坊司搭救出去,是救命之恩,又传他太上感应篇,是传道之恩。 前半生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拜酒疯子为师。 现在好不容易拜了师,连须弥戒里的酒都还没送出去,师父就没了... 这叫他如何不怒。 可他没办法。 因为这是一尊圣人,而且是道门太上掌教,大荒天下站在最顶尖的几个人之一。 只好把愤怒藏在心底。 “无为道体,你当顺应天道...” 清云子抬手向柳七指去,将他禁锢在原地,淡然道:“既然上苍赐你道体,你天定便是我道门中人,挣扎徒劳。” “我不叫无为道体。” 柳七感受到体内正瓦解他道种的那缕法则,倏然脸色冰冷道:“我是柳七,青楼柳七,不是你的无为道体...再毁我道种,我立即自杀当场!” “青楼柳七?” 清云子拂袖将此地天机遮掩。 那洞察一切的眸光中露出几分诡异。 淡然笑道:“不,你是本座的无为道体,这是你的命运,当本座看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柳七了。 至于自杀... 本座不点头,你没有自杀的资格。” ...... “咦,哪里来的牛鼻子,居然比小爷还嚣张?” 就在柳七心下凛然准备自爆气海时,寂静无声的青楼忽然有一道疲懒声音响起。 柳七抬头望去。 只见那密室内,有一个面容清秀神情疲懒的少年推门而出。 少年身后跟随着茫茫多的青楼执事和青楼姑娘。 只方寸之间的密室。 竟仿佛能够容纳天地。 这少年虽不是陈知安的模样,但看到他手腕上的衔尾环和那疲懒神情时,柳七立刻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陈知安! 他的老板。 “老板,这是道门太上掌教清云子。” 柳七轻声叹息道:“你运气也未免太差了些,撞上了案发现场。” 他深知老板的为人。 知道老板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让清云子带自己离开。 只是这一次无关天下苍生。 只他柳七一人的事而已,登闻鼓绝不会为他而鸣... 老板强行留人必定会把陈留侯府两尊圣人牵扯进来。 陈阿蛮和安岚上午才被打得自封返生棺,现在不过半日时光,如果又遭惹上道门这样的强敌,恐怕要无... “运气差的不是我。” 陈知安嘴角微挑,幽幽道:“别他娘的做傻事,这次是大哥让我来的。” 柳七微微一怔。 想到那位温文如玉的大先生,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心里不知为何忽然就不慌了。 默默放弃了自爆气海的计划。 见柳七不再煞笔地想着自杀。 陈知安又转身看向清云子,一字一句道:“本王陈知安,青楼老板,你确定想成为本王的大道之敌?” 清云子洞察一切的眸子微微眯起。 陈知安登天擂鼓镇杀武德和姬元圣后摔死在白玉京,他是亲眼目睹了的。 没想到才短短半日,竟又生龙活虎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如果陈知安手握登闻鼓,清云子倒还真不敢逆天而行,只能选择顺应天道转身就走。 可是登闻鼓是究极帝兵,岂会是陈知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最主要的是,无为道体他必须要得到... 第219章 清静无为 “本座要带无为道体走,你拦不住本座。” 清云子淡然出声,身上道则弥漫,那看破一切虚妄的眸子更是泛起熠熠清光,同时圣境神识铺开,搜寻究极帝兵的踪影... 陈知安表现的太勇敢。 这不是一个化虚境蝼蚁面对圣人该有的态度。 此间必有蹊跷。 清云子生性谨慎,又是修清静无为道,不愿凭白沾惹因果... 必须确定究极帝兵或者陈阿蛮安岚有没有降临。 陈知安抬头看向天空,幽幽道:“看来,阁下是选择成为本王的大道之敌了....” 清云子瞳孔微缩,也抬头向虚空看去。 虚空中一片清朗。 有圣人暗藏,但并未有杀机涌动,究极帝兵更没有复苏的迹象... 然而就在他抬头看天时。 只见那青楼姑娘堆里,有白衣胜雪的公子一路招蜂引蝶跌跌撞撞挤了出来。 白衣公子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笑容,指尖道则弥漫,恐怖杀机瞬间将清云子笼罩,幽幽笑道:“青楼安岚,见过道门太上掌教。 阁下不请自来,还当着本老板的面要带走我青楼掌柜。 是要成为本老板的大道之敌么?” “堕仙,安岚...” 清云子瞳孔微缩,陈家人怎么都这么诡异。 陈知安死而复生不说,安岚被打的自封返生棺,居然也这么快就出来了? 甚至看起来非但没有变弱,气势较之前还凌厉了许多... 不过哪怕如此,清云子也无惧。 只凭堕仙安岚,不足以让他清静无为。 无为道体对他太重要了。 同样是圣人,他背后还有道门,手里还有准帝兵,只要登闻鼓和陈阿蛮没来,他依旧可以遵循本心,带无为道体离开。 身上道则弥漫,清云子搭在手臂上的拂尘缓缓复苏。 这是道门准帝兵之一的无妄拂尘... 就在其帝兵将要复苏时。 天穹之上云雾散开,一尊顶天立地的魔躯俯瞰青楼,开口如雷音炸响:“滚!” 清云子脸色一僵:“大魔神陈阿蛮,他终究还是来了。” …… “太上掌教大人,现在阁下可以清静无为了么?” 眼见清云子拂尘微动,立在一旁的陈知安幽幽道:“如果不够,我可以试试气运加身,召唤登闻鼓...” “无量天尊,是本座道心染尘了,告辞!” 清云子身上道则敛去,回头看了柳七一眼,消失在青楼... 角落里。 老道士赵天籁看着消失不见的太上掌教,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如果是天璇子在这里,直接带走柳七就完事儿了,根本不会等这么久,做事从心,因果降临自一剑斩之。 而清净一脉不一样。 事事考虑因果,顺应天道。 他们推演天机,窥视过去和未来,但凡有半点沾染因果的可能,都要看清楚才出手。 等啊等。 等到了陈知安跨门而出,也等到了堕仙和魔神降临。 面对两尊圣人和可能出现的登闻鼓,自然也就清静无为了... 清云子走后。 安岚随手打了一个响指。 天上那尊如魔神降临的魔躯瞬间消失。 而她则眼里放光,邀功似的凑到了陈知安跟前:“小知安,说好了哦,本公子替你出手,就让我做一个月老板...” 陈知安嘴角微抽,回头看了柳七一眼后,附耳低声道:“江月离真不行,她是七哥的...” “放心,本公子品行高洁,不会做这等不要脸的事情,只看看...” 说着安岚朝陈知安眨了眨眼睛,忽然又挑眉问道:“她不行,小清儿呢,小清儿总可以吧?” “你觉得呢?” 陈知安脸色一黑,默默召唤登闻鼓。 这逆母,不能留了... “不行就算了,那么凶干什么?” 安岚嘟囔一声,转头向青楼姑娘堆走去,手臂敞开,豪迈笑道:“今儿本老板高兴,晚上大家都来,痛饮三百杯,吟诗作对,不醉不归,人人有赏,全场由陈公子买单...” 此言一出。 青楼姑娘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新老板真好... 陈知安扶额长叹,感觉自己是个大冤种。 终于明白为什么屠龙者.堕仙安岚当年为何会受勾栏青睐了。 陈留侯府。 一人承担了所有伤害的陈阿蛮躺在椅子上吐血,遥遥看着白帝城方向,嘴里恶狠狠蹦跶道:“自己拐的,青梅竹马,不生气,不生气...” ...... 安岚领着姑娘们走后。 李清儿召集青楼管事筹备青楼开业,江月离和柳媚儿也来了,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王嵩阳则领着青楼执事们开始布防,在老执事们摧残下,如今王嵩阳已经跻身虚神境初期,早已成为真正的青楼执事,执掌一个小队,越发沉默了。 今日天下风云汇聚白帝城。 青楼精锐也几乎倾巢而出,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人跨越传送门而来。 就连大宦官高力士,也率领听风楼的暗卫到了。 没去城主府,赖在了青楼。 武德用来调集边境战将的圣兵衔尾环,被青楼彻底征用... 眼见这里越来越热闹。 赵天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打了个道揖后准备离开,却被陈知安叫住。 吩咐高力士守在门口,又取出茫茫多的异兽妖禽,陈知安召来管家黄小狗,让他亲自下厨宴请道门前辈... 昨夜一战。 道门天璇子和赵天籁虽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但有出手相助之意,如今大战落幕,自然要好好拜谢一番。 不多时。 姜道玉和姜道守和联袂而至。 背负圣兵的赵无极也黑着脸登楼... 宾客归拢后。 陈知安坐在主位,举杯笑道:“诸位前辈,道兄,本来昨夜就该登门拜谢,但知安重伤濒死,有心无力。 现在诸位将入圣墟,归期未定。 知安略备薄酒,一为拜谢诸位昨夜出手相助,二为诸位践行。” 赵天籁看着满桌的珍馐,蛟龙、火雀、蛮牛、角马、甚至还有麒麟圣兽... 这些异兽妖禽,昨夜还金光铺路,威压浩荡,让四海叩首,现在就成了盘中餐。 姬氏身为最古老的帝族,虽然没有出过大帝,但准帝远不止一尊。 五十万年积累之下,底蕴绝不弱于其余六家。 只看成长起来必定会成圣的麒麟圣兽姬氏也有豢养,就能窥见一斑。 毕竟就连道门也只养了一条龙。 而且还在万年前战死了。 可惜在究极帝兵振荡之下,一夜之间,圣人陨落,举族精锐几乎死伤殆尽,所有荣耀都成了过眼云烟.... 哪怕不被灭族。 恐怕也再无法和其余帝族比肩了。 对此,赵天籁昨夜复盘又得到了一个教训:“做人,还是不能太高调...” 第220章 诸圣入圣墟 一顿寒暄互相吹捧后。 赵天籁拈起一筷麒麟肉吞入腹中,只觉一股精粹元气入体,味道鲜美不说,竟对修行也有裨益。 赶忙在桌下踹了赵无极一脚。 口中更是提醒道:“乖孙子,别光喝酒啊,吃点肉。” “爷爷,我修无为道的,从不食肉。” 赵无极饮下一口酒,一脸淡然地说道。 “去你娘的无为道。” 赵天籁现在听到无为这两个字就脸黑,跳起来给赵无极踹倒在地。 拈起一大块麒麟肉就往他嘴里硬塞。 可怜道门当代行走。 三十八岁跻身通玄,又一夜之间斩出三尊道身跻身洞天的赵无极。 在亲爷爷面前,都不用像,活脱脱就是个孙子。 愣是不敢反抗... 一口麒麟肉入腹,赵无极脸色微红,只觉气海之内精粹元气开始卷涌,流向四肢百骸,霎时眼底透亮,持筷含糊道:“爷爷,我自己来。” 见此一幕。 陈知安和柳七都莞尔一笑。 在西伯侯府初见赵无极时。 他背负道剑,跨越道门而来,三尊道身并肩而立,气度非凡。 言语更是霸道无匹。 举手投足间透着无敌信念。 把陈知安和柳七逼入绝境,柳七甚至想要自爆气海,拼死在其洞天内撕出一条口子召唤救兵。 直到陈知安哀嚎着叫了大哥才形势逆转。 此后陈知白一眼看碎赵无极无敌道身,又一眼看碎道门。 还抢了他的圣兵道尺... 说起来。 今日在座的几人,竟全都是和他有过龌蹉的... 琅琊一行,陈知安把姜家犁了一遍,杀得人头滚滚,逼得家主退位才得以保全。 御剑宗更是死伤无数。 就连圣子姜华雨都被陈知命一剑废了。 听姜白虎说姜华雨勉强捡回一条命,被她送进圣陵陪老父亲了... 没想到时也易也。 当初生死相对的仇敌,如今竟坐在了一张桌上… …… 就在青楼觥筹交错,穷惯了的修行者们持筷抢食宾客尽欢时。 那破败小院外忽然又响起一阵阵惊呼。 隐匿于虚空中的圣人显化。 陈知安等人疑惑抬头望去,原来那圣墟之中,竟突兀泛起了大道霞光,浩瀚道则甚至隔着一座天下传入大荒。 卷起风云,在白帝城上空凝聚成一团墨云,恐怖威压让人透不过气。 “是帝兵,有无缺帝兵出世。” 赵天籁惊呼一声。 帝境强者的帝兵,虽然不及大帝,但威压之盛,也比准帝兵不知强横多少倍。 一朝出世,就连圣人都坐不住了。 一尊圣人道则弥漫,全身金光笼罩,有金钟倒扣庇护己身,跨越天下而去。 “是周见佛,携准帝兵金玉钟去了!” 赵天籁吞下一口炭烤蛟龙,含糊道:“周见佛与不死圣人欧阳有夺妻之恨,先前被欧阳一掌拍碎肉身,恐怕是害怕报复,想要夺去帝兵镇杀欧阳......” 就在周见佛跨越天下而去的瞬间。 不死圣人欧阳身上的蝉丝缕衣也泛起雪白光芒,将他映衬的如同一尊冰雪圣人跨越天下而去。 与此同时。 虚空中响起一阵梵音,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和尚显化。 老和尚身披一件猩红袈裟迈入圣墟,口讼佛音道:“我佛慈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僧浮屠,替诸位道友探路。” “居然是浮屠,五千年前的魔僧浮屠,没想到他竟没死。” 赵天籁惊讶道。 “魔僧浮屠,是什么来历?” 陈知安蹙眉问道。 玄奘西行即将踏上须弥山。 本以为须弥山大能死绝,仅有观空大法师苟延残喘,居然莫名又冒出一个魔僧浮屠来。 可不能让这老和尚坏了计划。 赵天籁又拈起一筷清灼火雀,含糊道:“浮屠五千年前须弥山讲经首座,端坐九重天之上,佛法高深,金轮如日。 可惜直到寿元将尽时,也无法跻身准帝境。 其执念疯长。 一夜之间吃了须弥山两尊菩萨和十二尊大法师尊者,化佛为魔,想要以饕鬄魔功返老还童重活一世。 都说他化魔失败受天谴而死,没想到他竟成功了。” 陈知安眉头微皱。 死去多年的老和尚都突然窜出来,须弥山到底还有没有藏着老家伙? 看来他的计划得改一改了,徐徐图之,不着急杀人。 …… 浮屠进入圣墟后。 紧接着又有一道剑光降临,是帝族叶氏叶擎天。 他身旁立着一个白衣女子,背负圣兵,剑未出鞘那凌厉剑意便席卷整座虚空,让人纷纷侧目。 两人立身之地更是瞬间清空,无敢与之并肩者。 “是叶擎天和叶倾天兄妹来了。” 见陈知安眉头微挑,老道士讲解起来:“叶擎天是当世渡劫圣人,大剑仙,传闻他曾问剑朱轻候,只一剑落败。 剑术超绝天下,有成帝之资。 叶倾天是剑痴,大荒天下唯一能与掌教大人争锋的女子剑仙。 在化虚境时就偷跑出帝星,五百年前曾拜入剑阁。 甚至想要追随朱轻候拔剑向天。 被朱轻一剑劈回了帝星... 她原本只返真境,没想到竟也跻身了准圣之列,看来掌教大人给她压力很大。” 说到这里,赵天籁忽然低头看向楼下大厅里左拥右抱寻欢作乐的安岚。 沉默片刻后道:“老道先前说的不够严谨,是除堕仙外,唯一能与掌教大人争锋的女子剑仙...” 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 叶擎天和叶倾天已经消失在虚空,离开前,那叶倾天似乎还望青楼看了一眼。 他们离开后。 圣皇夏商也脚踩一条神龙而至。 那神龙竟是准帝兵所化,威压如海,仰头发出一道龙吟后神龙摆尾跨越天下而去。 夏氏曾是大荒之主,一统大荒天下。 可惜夏皇陨落后,天下分崩离析,夏氏不得不放弃皇位,离开大荒天下,遁入帝星之中。 如今圣皇夏商崛起,当世渡劫成圣,欲要重现帝族荣光,自然不会错失入圣墟的机会... 龙吟停歇后。 帝族林氏双圣降临,他们两人容貌气度都一般无二,是双生子。 昨夜一战他们低头认输狼狈逃遁,所以此时圣墟开启他们显得很低调。 只沉默跨越天下。 在他们之后是枪圣萧无敌,萧无敌背负准帝兵无敌枪,遥遥看了青楼一眼,冷哼一声后入了圣墟... 正依红偎绿的安岚漫不经心轻笑。 白玉般的手指遥遥向他指去,截天指出,虚空中一个指印骤然降临。 竟瞬间将萧无敌戳了一个踉跄,嘴角更是有淡金色鲜血溢出。 一指过后,安岚连看也不看,又埋头吃起了酒:“白痴...” 这一瞬,所有人都骇然地看向青楼。 先前白帝城宣布三条规矩大家本来不以为然,毕竟陈知安身死,究极帝兵破碎虚空离去,而大魔神陈阿蛮和堕仙安岚又自封石棺。 人间已无顶尖战力。 白帝城城主不过一通玄境垃圾,竟妄想立规矩,谁都不会当回事。 谁曾想才短短半日过去,堕仙安岚竟又活蹦乱跳出现在了白帝城。 而且只一指便将枪圣萧无敌戳伤了。 眼见萧无敌的悲惨遭遇。 唐氏一尊准圣遮掩面目,背负帝兵神王藤偷摸入了圣墟... 而不远处, 有姬氏准圣境的蛟龙也驮着姬氏一位大宗师低眉顺眼跨越天下而去... 第221章 送客入圣墟 圣级大能跨越天下后。 在场的大宗师们齐刷刷向青楼方向鞠了一躬,也踏入那破败小院,入了圣墟。 再之后是洞天境宗师,等级分明... 眼见返真境大宗师进入,姜道玉也缓缓起身,向陈知安躬身道:“王爷,在下和七弟依约入圣墟,姜氏,就拜托王爷照拂了!” 陈知安掏出一枚须弥戒递给姜道玉,道:“两位前辈,这里面有两头洞天境妖兽尸体,两位带着傍身,或许用的着。” 姜道玉和姜道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圣墟内什么没有,真要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直接猎杀便是,哪里需要自带干粮。 不过陈知安一片好意,他们也没拒绝,接过须弥戒道谢后离去。 两人走后。 赵天籁和赵无极将桌上的妖兽肉扫荡完毕,也准备告辞离去。 陈知安同样取了一枚须弥戒给赵天籁,微微躬身道:“前辈和无极道兄能摒弃前嫌请掌教大人出手,知安感激不尽,这里面也是两尊洞天境妖兽尸体,还有姬氏一件圣兵,就算是知安赔罪了。” 赵天籁微微一怔。 忽然想到自己送给无极的圣兵道尺还在这家伙手里。 作为能够跨越整座天下的圣兵,连他都只有一件,珍贵无比。 昨夜被吓傻了居然都忘了这事儿,不过堕仙安岚就在楼下。 他不敢讨要... 赵无极似乎也是想到了被陈知白支配的恐惧,脸色微黑。 十分从心接过须弥戒。 沉默半响后闷声道:“无暨那白痴之前向姬未央透露了你的底细,我已经打过了,你要觉得不解气,等我从圣墟回来,再打一次!” 说完两人转身就走,御风入了圣墟... 陈知安站在青楼,俯瞰着如蚂蚁般涌入圣墟的天骄们,感慨道:“不知道他们看到圣墟内真实的景象会是什么个表情,希望他们带足了干粮吧...” “老板...去过圣墟?” 柳七和他并肩而立,疑惑问道。 “我没去过。” 陈知安幽幽道:“不过除了我,家里那些家伙好像每个人都去过... 圣墟是一处远古战场,后来又成为帝墓。 时至今日。 什么神药、异兽、奇珍、这些都已经逐渐消失甚至踪迹全无。 只剩下无边无垠的荒芜了。 唯一有的,就是紊乱的道则和无穷无尽的杀机。 机缘会有,但伴随着杀机无限。 强如我家的逆父逆母十八年前入圣墟也差点死在里面。 不然一尊返真境圆满,甚至半步准圣的大宗师。 怎么可能会被两个大宗师打死...” “远古战场,荒地...” 柳七眉头微皱,隐隐有些替酒疯子担忧。 陈知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从袖中掏出一个须弥戒递给他,笑道:“七哥要是想去圣墟尽管去,这里面是防御性圣兵覆神铠,我特意给你留的。 虽然现在圣墟荒芜,但三座天下的天骄齐聚远古战场,去见识一下也挺好。 而且圣墟中,还有一条登天路。 登上天路者,无不是资质逆天的妖孽。 和他们同境争锋磨砺道心,比任何机缘都要强 。” 柳七微微一怔。 圣兵珍贵无比。 别看现在好像是个人都手握圣兵。 那也是因为他们现在的对手要么财大气粗,要么修为高绝。 陈知安登天擂鼓镇死两尊圣人,又屠姬氏十二部众,也只得七件圣兵而已,先前还给了道门一件。 沉默片刻,柳七摇头道:“我的路不在圣墟而在大荒,用不着圣兵,老板自己留着吧。” “一件圣兵而已。” 陈知安看着楼下乐不可支四处揩油的安岚幽幽道:“你该知道,以我现在的背景,这天下大概是没人敢向我动手了。 再说,你也不想江月离被某些人抢走吧? 你死了。 某些人可就没有顾忌了。” 柳七:“......” 他终究还是收了覆神铠,不过还了圣兵道尺。 陈知安也没推辞。 道尺对现在的他来说比任何圣兵的作用都大,手握道尺,只要他不是遇到返真境大佬,天下任何地方都可以随意去。 柳七这边事了之后,陈知安跨越传送阵离开。 毕竟现在安岚才是青楼老板。 他呆在这里看着自己的钱被祸祸,比杀了他还难受。 柳七站在阁楼上,意识渡入须弥戒。 只见那须弥戒内,除了圣兵覆神铠外,竟还有一条麒麟腿和许多柳七叫不出名字的药草,药草荧光流转,药性非凡,只一眼便知绝不是凡物... 沉默立了许久。 柳七取出一株死人花吞入腹中开始修补气海,而后转身向白帝城城门口走去。 他决定亲自堵住城门。 入城者,少一个子都不行... ...... 陈知安回到长安城青楼后,又起身去了西伯侯府。 先前他构造传送门时,已经将老太君请了回来。 毕竟岷山离长安路途遥远,没道理让亲奶奶在路上奔波。 至于苏如和秦魏先这两个老东西。 自然是懒得理会了。 昨夜黄老狗杀了镇西军元帅后北上荒原,独留老太君在岷山关坐镇一夜。 她兵不血刃夺了镇西军兵权。 回到长安并没有太多疲惫,反倒神采奕奕。 陈知安迈入院子时,她正在擦拭长枪。 听到陈知安的脚步声,老太君头也不回道:“知安,你知道对于武将来说,这世间最遗憾的事是什么吗?” “将军迟暮,宝刀已老,天下未平。” 陈知安缓缓道。 “是啊,将军迟暮,宝刀已老,天下未平...” 老太君嗬嗬笑道:“本以为这辈子苟延残喘,见不到天下太平那日,只能遗憾离场。 没想到只一夜之间,大唐边境便结束了二十年的乱象。 知安,你做的很好。”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陈知安老脸微红,虽然昨夜一战他是总策划,但真正决定胜负的是陈知白,如果不是他送来登闻鼓,恐怕昨夜就是另一个结局。 而挡住帝族的是陈阿蛮和安岚。 入荒原斩翰儿王的是黄老狗、拒北城外埋葬北座王庭大军的是黑骑和秦魏先。 在乌水屠巫的苏如和李玄策。 在岷山坐镇的是老太君。 他陈知安就是个工具人而已,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成就。 “不要妄自菲薄。” 老太君嗬嗬笑道:“昨夜一战你才是最关键的那个人,如果没有你,苏如、秦魏先、李承安、甚至老身、都不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这是你该得的荣誉。” 老太君回头看着陈知安,眼底说不出的慈爱。 新帝登基。 第一件事就是封其为陈留王,食邑北凉北邙两州之地,赐五爪蟒袍,可带剑履上殿, 入朝不趋... 只短短四年时间,当初那个长安城声名狼藉的纨绔,已站在了大唐最顶端... 第222章 立大道之种 “老身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或许就是替西宁选择了你。” 老太君感叹一声:“今天下太平,老身行将朽木,该功成身退了。 这是我西伯侯府传承五千年的英魂枪。 持此枪者, 便是我西伯侯府当家人。 也是岷山关三十万镇西军真正的统帅。” 老太君眼底透着不舍,将手中那杆长枪缓缓捧起,声音暗哑道:“知安,跪下接枪,从今以后,那就是祂的传承者了。” 陈知安微微一怔。 没想到老太君会忽然来这一出。 毕竟他还没成亲呢,西宁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都摸不清楚。 到时候婚事吹了,大家岂不是尴尬? 老太君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缓缓道:“奶奶早就说过,西伯侯府没有背信弃义之人。 西宁既然说了要回来,便一定会回来。 当然,西伯侯府没有背信弃义之人,也不能叫人背信弃义。 西岷三十万大军随时可以入京。 接不接,你自己决定...” “哈哈...怎么会,知安向来最恨背信弃义的小人。” 陈知安干笑两声,麻溜跪下,双手接过英魂枪。 忠魂枪入手微凉。 透着一种古老苍凉的肃杀气息,竟不似凡兵。 朴实无华的枪杆上刻了两个篆体小字——英魂。 似乎感受到他目光注视,那英魂二字竟倏然泛起幽光。 有金戈铁马的厮杀声在陈知安耳边响起,杀意滔天,兀自长鸣,更有一道道不甘的怒吼震碎苍穹... 陈知安茫然地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也茫然地看着陈知安。 都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交接个英魂枪而已,怎么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就在他们大眼瞪小眼时。 陈知安发现死人经自动运转起来,在其意识海勾勒成书,飞入那座用来寄存阴神碎片的阴神殿中... 死人经飞入阴神殿后。 本模糊不清的大殿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大殿内有魂力堆砌成祭台,亮起一盏盏微弱魂火,一股玄奥气息弥漫。 那玄奥神秘的祭台上,有一道阴神端坐。 阴神身披帝袍,手握死人经,如同一尊执掌幽冥的冥帝。 其面容,竟与陈知安一般无二。 就在陈知安默默感知时,那阴神倏然睁开双眼。 与此同时,陈知安的意识瞬间入主那道阴神... 端坐在祭台之上,陈知安低头看着殿内的盏盏魂火,猛然明白了一切。 阴神殿、魂火,道种... 死人经! 他的死人经,将跻身通玄了。 ...... “轰!” 西伯侯府,陈知安立身之地一座神秘莫测的阴神殿缓缓铺开,仿佛化作了幽冥,将陈知安映衬的有些诡异。 而他手中的英魂枪竟寸寸断裂,化为一堆铁屑坠落在地。 与此同时。 那金戈铁马的厮杀声敛去,肃杀悲怆的气息弥漫,无数甲胄破碎、浑身浴血的战士缓缓浮现。 他们安静站在废墟上。 脚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烽火狼烟,重现了他们战死沙场的一幕... 老太君看着那一个个浑身浴血的战士。 浑浊的双目渐渐红了。 那些战士中,有她的丈夫,有她的儿子,有许许多多普通士卒... 他们,是西伯侯府战死的英魂。 无数年来战死的英魂,今日重现人间! 陈知安也看着那些英魂。 这一瞬,他福至心灵,明悟了所有... 或许从很久很久以前。 英魂枪就一直在默默收集战死沙场的英魂。 它就早已不仅仅只是一件兵器了。 当陈知安握住英魂枪时,死人经感受到了英魂枪里的英魂,自主化为镇殿之书,重铸阴神殿... 而陈知安死人经的修为,在昨夜登天擂鼓后,本就已经跻身了虚神境圆满。 英魂枪和死人经一朝相逢。 几乎是水到渠成,如开闸放水,让陈知安有了立大道之种跻身通玄的契机... 陈知安缓缓登天而起。 目光扫过那仿佛无穷无尽的英魂,又扫过那神秘玄奥的阴神殿。 沉默许久后,他低声喃喃道。 “我陈知安... 以死人经为媒,以人族英魂为介。 立大道之种! 愿以阴神殿,供奉古往今来人族之英魂。 此愿, 人族先贤、天下苍生共鉴之! 今日陈知安,跻身通玄!” “轰隆隆!” 随着陈知安话音落下。 只见西伯侯府的上空,有雷云凝聚,浩瀚威压倏然降临... “天劫?” 陈知安抬头看着那雷云中恐怖的杀机,有些茫然。 柳七跻身通玄时,天降祥瑞,圣人赐福。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要降下天劫? “你愿许太大,天道不允...” 就在雷音振荡时,陈知安耳边响起大哥温和声音。 “天道不允?” 陈知安在心底疑惑问道。 “这比较难解释,不过你可以选择放弃。” 陈知白温和道:“只要毁去阴神殿,释放魂火,天劫就不会降在你头上。” “他们呢,阴神殿里的魂火和这些英魂呢?” 陈知安在心底问道。 “失去了阴神殿的庇护,他们会彻底消亡...” 陈知白沉默片刻,温和道:“知安,路是你自己走的,只能由你自己选择...” “路是自己选的...” 陈知安仰头看着即将落下的天劫,又低头看了一眼被雷声震碎的英魂,眼底闪过挣扎。 天道不允,降下雷劫阻他。 如果他一意孤行,铸造阴神殿庇护英魂,这具肉身甚至阴神,不死也会残废... 可如果他放弃。 这些英魂包括之前已经收集的陈留黑骑阴神碎片,在天劫之下,全都要化为灰灰。 彻底消失在人间。 连一点念头都没有了... 挣扎片刻。 陈知安脸上闪过一丝倔强,仰头看着天上那蕴含了恐怖威压的雷云,声音冷冽道:“你不允,小爷偏要干,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仿佛上苍真听到了他的话。 天空中雷云越发凝重,恐怖威压甚至要将他压跪在地。 与此同时。 一道血色闪电在雷云中闪烁,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血色。 陈知安置之不理。 阴神殿中门大开。 其意识入主阴神殿内那端坐祭台之上的阴神,躬身一拜:“诸位,请入殿。” 立在虚空中的英魂们仰头发出无声咆哮,拔刀向天,要随陈知安一同渡劫。 “区区天劫而已,弹指可灭,用不着诸位。” 陈知安轻笑一声,挥手送英魂入殿。 而他则踏天而起,身体节节拔高,独身挡住降下的雷劫,猖狂之声响彻长安:“插标卖首之辈,看我姬无道温酒斩天劫...” 第223章 天劫 “轰!” 陈知安化身一丈有余的昂扬战躯,撼天拳出。 竟一拳将那血色天劫砸散。 但紧随其后又是接连三道血色闪电降临,不给陈知安喘息机会。 陈知安俨然不惧。 运转生死印,周身气血如大雾蒸腾,极境升华,肉身之力运转到极限。 如同魔神附体,撼天拳延绵不绝向血色天劫砸去。 天劫要毁灭他,必须先将他肉身劈碎。 而他现在肉身之强,哪怕只是替身也不弱于一般的通玄境小宗师... 更何况他现在运转生死印极境升华,天帝印出,化为一座座巍峨大山,杀力不知比一般的虚神竟强横多少。 “轰隆隆!” 三道天劫碎开,陈知安沐浴雷电,霸道无匹道:“天劫不过如此,我姬无道天帝印大成,打天劫如杀鸡。” ...... “打天劫如杀鸡... 姬无道,虚神境无敌了!” 白虎街醉客楼。 此时有四个气度非凡的年轻人坐在一起,他们目光仰望着西伯侯府方向,听到那嚣张跋扈的话语,看着熟悉的天帝印,脸色都有些沉重... 这四个年轻人,是降临长安的帝族天骄。 叶无命、周游、唐莲花、萧撼河... 他们与姬未央、林天岳、夏山河并称为七小圣。 今年不过三十来岁就已经跻身了虚神境。 且都有同境无敌之资... 可看着此时这撑着巍峨大山,天帝印无可匹敌的姬无道,只觉心里拔凉... 姬无道,今年不过二十六岁而已,竟就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甚至主动招惹天劫降临淬炼己身。 无敌气度已成。 姬氏哪怕无圣,有此妖孽也当重新崛起了。 “传闻三年前无道入帝陵,或许是得了无求帝尊的传承...” 唐莲花眼冒星光,看着空中那面容模糊的昂扬战躯,嘴唇不自觉勾了起来。 姬无道是她表弟,虽然接触不多,但她早就收到消息两族有意联姻。 如今唐氏和姬氏又都死了圣人,必定会守望相助。 也就意味着, 眼前这霸道无匹视天劫如弱鸡的妖孽,很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夫君。 叶无命看到她嘴角挂起笑意。 立刻想到当初像个白痴一样因为争宠嫁给姬圣主当侧室的叶青兰。 忍不住幽幽道:“听说姬无道曾有意与天生道体李西宁结为道侣,甚至让姬未央入道门提亲,如今他又现身西伯侯府。 恐怕婚事已定。 某些人想要嫁给表弟,大概只能做小三了...” “叶无命,你是在找死么?” 唐莲花俏脸微寒,手中一株神藤如灵蛇出洞,想要将叶无命缠住。 叶无命负在背上的长剑倏然出鞘,在身前一尺划下剑光,冷笑道:”笑死,老子会怕你神王藤缠绕?” “好了,不要吵了。” 周游做书生打扮,站出来将两人隔开,劝诫道:“咱们七小圣当同气连枝,入圣墟后守望相助,生死相托。 现在还没进去你们就要打生打死,像个什么模样?” “哼,是这白痴先惹本座的。” 唐莲花冷哼一声,不过还是收了神藤。 叶无命撇了撇嘴,也还剑入鞘。 独独萧撼河对几人视而不见,一直仰望天空,须弥之后,他沉声道:“本座死了!” “本座,也死了。” 听到他的话,叶无命抬头看了一眼,黑着脸说道。 周游和唐莲花赶忙抬头看去。 只见那苍穹之上,接连五道血色天劫降临,威压一道比一道盛。 天帝印化作的巍峨大山,在天劫之下瞬间崩塌,天劫不止,继续劈向姬无道。 “轰隆隆!” 站在空中的姬无道仰头发出一声咆哮,举拳向天的同时,三道璀璨剑光倏然亮起,在他身前摆出一道剑阵。 拳头和剑阵汹涌,将四道天劫搅碎! 可依旧有一道劈在了姬无道身上。 …… “噗嗤...” 天劫临身。 陈知安猛然一口鲜血吐出,鲜血还未洒落又瞬间被天劫灼烧为灰灰。 而他的肉身更是被劈的皮开肉绽,一股子焦香弥漫... “哈哈,我姬无道天下无敌。” 陈知安咳血长啸,眸光看向那雷云中正在弥漫的血色天劫。 他有预感。 只要再接下这一次,大概就能渡过这次天劫了。 可他更有预感。 这一次,他大概接不下... “小爷要以最强姿态跻身通玄,天也留不住,我说的...” 感受到那浩瀚威压,陈知安热血上头。 意识回归虚拟空间内的百花谷,本体倏然睁开双眼,恶狠狠道:“奸商,充钱!” “如您所愿,尊敬的宿主,修行漫漫且枯燥,需要侍从美婢吗?” 系统似乎也知道陈知安现在是大款,主动推销起来。 陈知安现在生死之间,哪里有心思要什么侍从。 只要了八个美婢... 须臾之后。 只见茫茫多的元气灌入身体,转化为纯粹的气血之力。 而他须弥戒里堆砌如山的珍宝和元石,也在一点点消失... 与此同时。 佛国之地。 已经踏入须弥山境内的玄奘盘膝而坐,头顶金轮如炽,修为开始滋长。 意识瞬间褪去,回归本体之内。 猴子眼见这一幕,回头遥望长安。 沉默片刻后拎起棍子朝观自在走去,桀桀笑道:“观自在法师,来,我们继续印证佛法,老孙愚钝,有些地方不是很懂...” 观自在抬起乌黑的眼眶,弱弱道:“大圣,您都返回大宗师境了,小僧还只是洞天境,佛法早比你低了,咱们歇息两日可好...” 猴子充耳不闻,持棍就打。 观自在无奈祭出因果石,没头没脑地和这疯子打了起来。 观自在感觉自己人都要疯了。 西行以来,抛开最初猴子患郁郁症那段时间,他竟没有一日是安逸渡过的。 这猴子美其名曰和他印证佛法,其实就是想揍他。 最初还好。 玄奘佛子修为低微。 佛法大威天龙还不够娴熟,需要猴子保驾护航。 可随着佛子修为渐高,猴子也就闲了下来。 两天打三顿。 越往须弥山走,打的就越凶。 从昨夜到现在。 观自在已经挨五次打了。 每一次因果石振动,猴子就找由头揍他一顿。 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须弥山上的变故... 第224章 跻身通玄 虚拟空间无岁月。 陈知安陷入深层次的修行之中。 盘膝而坐的肉身将茅草屋撑破,不知不觉已高达两丈有余。 坐在天地之间的昂扬战躯,气血蒸腾弥漫,如同一尊战神... 就这么无休无止的修行悟道,直到感觉到身体已经出现排斥现象,陈知安才缓缓睁开双眼... 默默感应一番后,他散去昂扬战躯。 眉头微皱... 此时他武道残卷修为跻身虚神境圆满,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伟力,可并没有感受到跻身通玄的契机。 剑经也是如此。 他感觉到三道剑意变得越发纯粹,本命剑心意相同,一念之间便有剑气透体而出,已经登临了虚神境圆满,却没有办法跻身通玄... “奸商,小爷这次可是同时选择了悟道和时间,茫茫多钱砸进去,连通玄都没法踏入?” “说,你是不是吃了我的钱。” “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系统略微失望的机械声音响起,道:“宿主资质愚钝,无法在虚拟空间立大道之种跻身通玄,需要入世感悟。 我已经尽力了。 此次交易完成,悟道及修行,共计消费元石十二万枚,已自动扣除。 剩余元石,八十万七千九百枚…” “呵呵,我资质愚钝?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陈知安脸黑无比,他好歹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十二万元石洒出去,居然连通玄境都没有踏入。 资质愚钝... 他花钱买的就是悟道,这么多钱哪怕是头猪都该成仙了,还要什么资质? 系统默然不语。 许久之后才机械道:“宿主不要多想,本系统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宿主虽然资质愚钝无法跻身通玄,但道心纯净… 肉身无匹,已达虚神极境。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同境无敌,不亏!” 话落,只见一道红光扫过。 陈知安身形消散,系统这坑货居然把他撵了出去。 来不及多想。 陈知安将替身收入须弥戒,仰头看着天穹上已经化为血云的天劫。 眼底倏然明亮无比。 当他本体降临,这浩瀚天威在他眼里,真的只是插标卖首之辈,不过如此了。 先前给他的危机感已然消失不见。 “这就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虚神极境么。 同境无敌... 就连天劫,也不过灰灰而已...” …… “轰隆隆!” 血色闪电如同大雨倾盆,将陈知安连同西伯侯府笼罩。 “天帝印!” 陈知安仰头暴喝一声,天帝印打出。 一座座巍峨大山在虚空显化,挡住如瀑雷劫。 而他,则登天而起。 沐浴血色雷电,右手泛起璀璨金光,一拳砸出——撼天! “轰!” 拳印直冲云霄,狂暴气息涌动,将天空中雷劫轰散。 而天帝印化成的一座座巍峨大山也被雷劫劈碎,雷劫如瀑,继续向西伯侯府坠落。 陈知安负手立在空中,并不阻止。 就在如瀑雷电落下的瞬间,那阴神殿之中,端坐祭台之上的阴神倏然睁开双眸,眼底漆黑如墨,如同深渊。 只见他手掌摊开,英魂枪竟在他手中浮现,魂雾缭绕,如同虚幻。 阴神一步迈出,猛然丢出手中的英魂枪:“破!” 霎时间鬼哭狼嚎,金戈铁马之声响彻云霄,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袭,逆行而上,瞬间将雷劫湮灭... ...... 雷劫散了。 天地重复清明... 被天道不允的大道之种,彻底立在了大荒天下。 当雷劫散去的那一瞬。 陈知安的死人经,跻身了通玄... 此时那徐徐铺开的阴神殿仿佛不在是无根之木。 而是和这座天下有了某种羁绊... 看着阴神殿内如星辰闪烁的盏盏魂火,陈知安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感悟,就好像在他眼前,衍生出了一条模糊的道路。 道路无迹可寻,却又仿佛蕴含了大道至理。 “死人经、阴神殿、化轮回...” 陈知安喃喃自语,一种不敢置信的想法涌上心头,让他浑身颤栗... 这死人经修出的大道之种,铸造的阴神殿,走到尽头时,或许真能化轮回... ...... 就在陈知安默默感悟时。 那醉客楼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通玄,姬无道跻身通玄了...” 一个二十六岁的通玄。 哪怕是在妖孽遍地的帝族,古往今来,也少有在这个年纪跻身通玄的存在。 可姬无道,姬族神体,居然轻而易举便踏入了。 他们不怀疑姬无道的身份。 虽然隔得太远,姬无道脸上又笼罩着迷雾遮住面容,但那天帝印打出的巍峨大山和生死印运转时的极境升华。 还有那无敌的气度。 都已经证明,那人就是姬无道。 周游脸色复杂地看着天空感慨道:“没想到,姬氏在连死两尊圣人之后,竟又出了这等妖孽... 诸位,我们或许得提前进入圣墟了...” “走,白帝城。” 萧撼河背负一杆长枪,言简意赅,起身便走... 叶无命和周游也起身离去。 独留唐莲花站在原地没动,眼底欣喜的同时又藏着些担忧... ....... 圣墟开启时,越早进入危险越大。 毕竟圣墟道则紊乱,处处杀机,每一次开启都是随机的。 不像别的试炼之地可以划定新手村。 自古以来,无数有成帝之资的天骄在圣墟折戟沉沙,死的冤枉无比,此后渐渐也就形成了规矩。 老家伙们先去探路,天骄们往后再来。 他们四人相约白虎街醉客楼,便是聚齐七小圣入圣墟。 等老家伙们将安全区域划定后,就该他们粉墨登场,猎杀另外三座天下的天之骄子... 可姬无道安然渡过天劫,跻身通玄,让他们不得不提前离开。 有些事不好明说。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一个未来必定成圣甚至极有可能跻身帝境的妖孽,姬氏哪怕有圣人在世时,也会有人铤而走险将之扼杀。 更何况现在姬氏无圣,只有一头准圣境的蛟龙而已。 在圣墟里发生什么,都是很正常的。 痴痴看了许久后。 唐莲花也转身离去... 她要让家里人去姬氏提亲。 如果提亲不成。 也只能让表弟发生点意外了... 第225章 姬无道入世 西伯侯府。 陈知安对于帝族天骄们的离去一无所知。 更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给那帝族神体姬无道埋下了祸端。 当然,如果知道的话,他大概会更开心... 将阴神殿收回识海,玄奘阴神褪去,又把本体送回虚拟空间,陈知安恢复成平平无奇的陈留王模样。 沉吟片刻。 他身上气息涌动,修为滋长,本来的化虚境中期变成了化虚境后期,然后又把化虚境后期修为隐藏。 须臾之后。 他便成了二十一岁的先天境圆满修士,百年一见的修行天才。 老太君一言不发地看着陈知安... 只感觉前所未有的荒诞。 两年前赵无暨在这座院子里拔剑时,陈知安是化虚境中期。 那时候她虽然震惊,但也能理解。 毕竟大势将至,妖孽横生,一个十九岁的化虚境中期,虽然逆天却也不是独一份。 可才过去两年啊。 两年时间,这被人嘲讽为百年难遇的废才,居然悄悄跻身了通玄... 而且所立的大道之种,引来了天劫。 天妒之资,这是什么妖孽... ....... 眼看陈知安嘴角翘起,似乎有些得意。 老太君压下震惊,故作嫌弃地刮了他一眼,幽幽道:“先前你这混小子在天上嗷嗷叫,是和姬无道有仇?” 老太君并不知道姬无道是谁。 此时提及单纯只是不想这小家伙翘尾巴。 毕竟以这小家伙蔫坏的性子,渡劫都不忘记替姬无道扬名,约莫是有仇的。 “哪有什么仇,我们素昧平生,不过是他想挖我墙角,而我杀了他爹,又杀了他妹罢了...” 提起姬无道,陈知安撇了撇嘴。 如果姬未央没有吹牛。 那姬无道,或许真是个不错的对手... 帝族神体。 拥有神族和帝族初代血脉。 二十岁跻身虚神,姬氏古往今来天资最高的妖孽。 二十一岁时就以天帝印镇杀一尊虚神境圆满。 是横扫帝族天骄,镇压年轻一代无敌的存在... 陈知安迟早会与姬无道对上。 只是不知道姬无道现在修行到了哪一步。 “希望他真的跻身了通玄吧,不然到时候恐怕死的不要太惨...” ...... 姬氏帝陵。 从青丘逃回帝星的姬圣母站在新垒的两座圣墓前,声音低沉道:“夫君,太祖、无道跻身通玄了。 他立大道之种时得天道认可,帝尊赐福... 哪怕是始祖当年也稍逊一筹。 至多百年,他就会跻身成圣。 妾身会举全族之力替他护道,重塑姬氏荣光。 你们,安心去吧...” “母亲,待无道成圣那日,必摘下陈氏满门头颅,以告慰父亲和太祖的在天之灵。” 姬圣母身后,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负手而立。 气度非凡,已有无敌信念。 更让人震惊的是,他立身之地,有一座巍峨大山若隐若现,将其拱卫在中央。 这是大道契合,在通玄境便将洞天映照了现实... 这个少年,正是帝族神体、二十岁便跻身虚神的姬无道。 他在今日跻身了通玄。 姬圣母回头看着姬氏有史以来最妖孽的天才,眼里的黯然渐渐褪去,严厉道:“无道,今时不比往日,我族圣人陨落。 你跻身通玄的消息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哪怕进入圣墟,你也要遮掩本来面目,低调行事。 七姓帝族虽然约定在圣墟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可如果他们知道你跻身通玄,必定会撕毁盟约将你扼杀...” “无道明白,不过低调行事并不能让我在圣墟无忧。” “母亲应该知道,对于无道这样的人来说,无论如何遮掩,始终都会引人注目的。 毕竟星河之中,又如何藏得下一轮朝阳?” “那你将如何?” 姬圣母蹙眉问道。 姬无道淡金色的眸子看向远处,负手淡然:“天生道体出世,道门视之如珍宝,为了帝族不朽,无道愿舍身与李西宁结为道侣...” “天生道体...” 姬圣母沉吟片刻:“李西宁和陈知安有婚约,如今陈阿蛮和安岚嚣张跋扈,道门清静无为,会为了你主动招惹两尊圣人吗?” “母亲,您别忘了,无道除了是通玄境,还是拥有初始神血和帝血的帝族神体,与道体本就是天生道侣... 道门如果想要保住祖庭地位,知道该怎么选择。” 姬无道气度非凡,负手向帝陵外走去:“入圣墟前,无道会亲赴道门见李西宁,至于陈知安,当登闻鼓破碎虚空,人族气运离体,失去光环的他只是一个化虚境废物而已,在无道面前,又算个什么?” 姬圣母看着气度非凡的姬无道,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的确,是她多虑了。 这世上不会有比自己儿子更优秀的人。 道门那群圣人如果不是白痴,应该知道做什么样的选择。 哪怕圣人陨落又如何? 只要儿子成长起来,姬氏又将跻身帝族之首,甚至未来压道门一头也未可知... ...... 姬无道离开帝陵后,收敛气息化为虚神境初期的老年修士,又在族内留下替身宣布闭关,这才慢悠悠骑着一匹蛟龙幻化的黑驴向道门走去... 他虽然在姬圣母那里表现的不可一世,甚至不屑于低调。 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让母亲安心罢了。 姬无道心底比谁都明白,随着父亲和太祖先后陨落,帝族姬氏,已经跌落到了尘埃之中。 如今他身上肩负着帝族的兴衰荣辱,怎么敢恣意妄为... 道门和帝族不一样。 没有悬挂在苍穹之上,而是隐匿在虚无之间。 帝族内有道门的坐标。 不过姬无道没有通过帝族的坐标叩门。 他骑着黑驴来到白帝城外一座道观。 道观门匾上书‘无名’,孤零零藏在山野之间,四周荒芜,显得有些破败... 道观内更是只有一对师徒清修,香客寥寥。 姬无道牵着黑驴进入道观时,那对师徒正烧火做饭。 一老一少修为都很低微,老道士是炼气境,而那小道士则不过才刚入先天而已。 “叨扰两位道长...” 姬无道向那对师徒行了一个道揖:“在下陈无名,游历江湖,要去白帝城见见世面,见门匾上书‘无名’与在下姓名相合,或许有缘,特意过来上香...” “道观大门打开,接四方香火,人人都可上香,阁下请便...” 老道士朝姬无道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便继续低头烧火不再理会。 倒是那小道士抬头看了姬无道一眼。 眸子里竟露出些沧桑... 姬无道没有发现小道士的异样,让黑驴留在原地,他独身一人踏入内观。 从从怀里掏出三支香点燃,插入供奉道祖画像的香炉,姬无道后退半步长揖行礼,当他再抬头时,已经身处道门之内... ps:今天又是一章,苦逼打工人,在外面溜达几圈,整中暑了。 第226章 姬无道入道门 道门有三十三重天。 有人猜测是道祖飞升前留下的一片世界。 也有人猜测是道祖在大荒天下拽取凝练的天地,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仙,道祖也没抵挡过岁月长河的侵蚀,早就坐化了。 不管真相如何。 总归道门三十三重天,有始以来,一直是大荒天下最神秘的所在… 姬无道也是第一次入道门。 只见三十三重天铺开,以云为阶,以月为地。 有仙鹤飞禽遨游太虚、山岳叠嶂、天河倒挂,元气缭绕、缥缈若仙境。 道门弟子或坐或卧、或踏鹤而行、或御剑乘风... 每个人都显得从容宁静,徐徐不急。 姬无道眺望三十三重天之上,眼底波澜不惊。 道门虽是仙境一般的所在,但他帝星也不差。 甚至元气较之道门还要浓郁几分,只是欠缺一种仙气缥缈的宁静,主重威严。 “敢问可是姬氏帝子,姬无道道兄?” 就在姬无道仰望三十三重天时,一背负木剑的道人骑仙鹤降落,作揖行礼:“在下徐长愚,今日值守,奉掌教之命前来接引道兄...” 说着那道士挥手一招,顿时有仙鹤落在姬无道脚下。 仙鹤半跪着身子,翅膀拖地,搭一道阶梯,请姬无道乘坐。 “正是在下,有劳徐道兄。” 姬无道踏上仙鹤,乘鹤直上云霄。 只见眼前景色不断变换,一重天地一重日月,宛若在穿梭不同的世界… 不多时便飞入三十三重天... 入了三十三重天,有高达三千三百三十三层的云阶。 仙鹤降临在云阶上,亲昵地蹭了蹭徐长愚的手掌后便遨游太虚而去。 剩下姬无道和徐长愚两人拾阶而上。 徐长愚不是个话多的。 一路上默默无声,只顾埋头领路,甚至边走边手挽剑诀。 不过他虽然勤奋,修为不过炼气境而已,连剑意都不曾领悟... 那剑诀落在姬无道眼中,只觉得拙劣无比。 沉默走了许久。 姬无道忍不住开口道:“徐兄这太上道一练多久了?” 徐长愚手指微颤,将手指藏入道袍,脸色微红道:“长愚资质愚笨,入道门三十六年,只领悟了第一剑...” “徐兄有没有想过,你或许并不适合做剑修?” 姬无道幽幽道:“道门道藏秘典无数,太上道一不过是基础剑诀罢了,和太上感应篇无异,何必死磕?” “师父说我适合太上道一。” 徐长愚沉默片刻,又认真道:“而且我也喜欢…” 姬无道轻笑一声,不再多言。 他这人有病,生平最看不得白痴,徐长愚一路练剑,拙劣剑法叫他看的有些难受才忍不住开口。 只要徐长愚别在他面前练剑,他也懒得理会。 两人继续前行。 徐长愚似乎也知道姬无道有病,将手指藏在袖中挽起剑诀,不忍污了他的双眼。 这下姬无道更难受了。 毕竟这云阶上空无一物,他神识又何等强大,怎会感知不到徐长愚的小动作。 看着这愚蠢如猪的家伙又一次出错。 姬无道手指拈起剑诀,须臾一道璀璨剑光直冲云霄,在三十三重天斩出一道白痕。 随后拽住徐长愚胸襟暴躁道:“白痴,你看看,这就是太上道一,一眼就会的玩意儿,你他娘的能不能不要再练了!” “太上道一!” 徐长愚被拽住道袍竟也不生气,反而赞叹道:“当初小七也是看一眼太上感应篇就领悟了太上道一剑意,没想到道兄也如此厉害...” 姬无道彻底被这白痴打败了,伸手抚平徐长愚的道袍,无奈道:“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老师,才能教出你这样白痴的弟子!” “是本座教的。” 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云阶上,负手看着天空中那道白痕,清冷道:“怎么,帝子要教本座如何带徒弟? 还是说本座的大弟子剑法拙劣,入不了帝子之眼?” “无道不敢。” 看到那清冷缥缈的身影,姬无道浑身一僵,恭谨道:“长愚道兄大智若愚,剑意淳朴,实为剑道璞玉,是无道有眼无珠,瞎了!” 听着姬无道违心的吹捧,徐长愚老脸微红,向那道身影行了个弟子之礼,弱弱道:“师尊,长愚资质愚钝,道兄也是有病,不是存心侮辱,无碍的...” 姬无道脸色微黑,心想你他娘的才有病。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白痴一样的道士,居然是道门掌教的大弟子... 天璇子轻哼一声。 她不是修无为道的,虽然性子清冷脾气可不小,昨夜在长安被武德用满城百姓性命威胁,让她剑不得出,现在都还在生气。 如果不是武德灰都被扬了,她非得去鞭尸不可! 现在姬无道又侮辱她最喜欢的弟子。 如果姬无道不是点燃了道香,她早就一剑劈死他了。 见天璇子脸色有些冷,姬无道又恭敬行了一礼,阐明来意道:“掌教大人,无道点燃道香求见,是为提亲来了... 无道欲与西宁结为道侣,共登帝路,还请掌教大人成全。” “不行。” 天璇子瞥了姬无道一眼,清冷道:“你点燃道香,求的是入道门觐见本座,现在本座已经见过你了,帝子请回吧。” 姬无道微微一怔。 没想到这道门掌教这么不要脸。 持道香者有求必应,这是当初道门自己立的规矩,如今他点燃道香居然被拒绝了,而且是以如此荒唐的理由。 他不点燃道香如何入道门? “掌教大人,无道已经跻身通玄了。” 姬无道忍住心底的怒意,缓缓道:“无道是神体、西宁是道体、我们诞下的子嗣将是先天神道体,受天道庇护、诛邪不侵、只要成长起来必然成就圣位,哪怕是帝境也唾手可得。 这于道门和姬氏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而且无道点燃道香,如果只见了掌教大人一面,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当初道门有求于我姬氏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如果是因为长愚道兄,无道向他道歉便是,掌教大人何必意气用事?” “姬无道,请你不要误会。” 天璇子斜了他一眼,清冷道:“本座不答应你的请求,和长愚无关,单纯只是看不上你而已。 你是帝族神体、天资妖孽,修为高绝、二十六岁便跻身了通玄境,成帝有望。 可你有病,而且是大病,有早夭之相。 本座不能把西宁嫁给你,让她早早就做了寡妇... 最主要的是,道香是道门掌教送出去的,自然该由道门掌教收回,和本座的弟子有什么关系?” 姬无道脸色微沉。 有病... 道门不愿意就罢了,居然找了个这么荒唐的借口。 他身为帝族神体、天资妖孽,二十六岁跻身通玄,甚至大道契合铺开了洞天,肉身无匹,同境无敌,怎么会有病? “既然掌教大人如此做派,无视当初的约定,无道也无话可说,告辞。” 姬无道毕竟是帝族神体,代表的是帝族颜面,此时被天璇子贬低的一无是处脸色也变得冷淡起来,转身便走。 刚走两步,见徐长愚杵在一旁手挽剑诀。 再也压不住心底的烦躁,倏然将徐长愚背负在后的木剑拔出。 握剑在手接连刺出九剑,九道剑鸣响起,在虚空中划下一道道剑痕,一道比一道恐怖,竟是太上道一的九道剑意。 他只看了剑一,便推演出了九剑。 还剑入鞘,姬无道嘲讽道:“白痴,这才是太上道一。” 徐长愚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无道兄已经病入膏肓,或许无药可救了。 第227章 李西宁的婚事 “无量天尊。” 就在姬无道准备离开时,一道淡然声音响起,太上掌教清云子忽然出现在掌教宫前,目光中透着些诡异,开口问道:“姬氏帝子,你入了通玄?” “见过太上掌教!” 姬无道微微躬身,立身之地,一座座巍峨大山浮现,将他拱卫在中央,用事实证明他的修为。 “好...很好!” 清云子脸上竟罕见露出了喜色,抚须开口道:“初代神体、天生道体、你们结合诞下的子嗣受天道庇护、诛邪不侵,比无为道体还要纯粹,既然你点燃道香,我道门岂能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你和西宁的婚事,本座允了。 待西宁出关就成婚!” 姬无道微微一怔,紧接着面露喜色,躬身道:“无道谢过太上掌教大人!” 天璇子眉头微皱,看着清云子道:“师叔,我才是道门掌教,西宁也是我的弟子,此事我不同意。” “道香点燃,有求必应。” 清云子缓缓道:“天璇子你身为道门掌教,莫非要亲自毁去我道门信誉?” “师叔清净无为,何必掺和这种事情。” 天璇子清冷的眸子里露着些不解。 师叔修无为大道,连掌教之位都能舍弃,如今竟会掺和进小辈的事情,这并不清净,有违其大道。 “圣墟开启,大荒道门祖庭地位岌岌可危,本座也是为了道门的未来,不得不顺应天道... 如果掌教逆天而行,本座只能拨乱反正了!” 清云子负手淡然道。 “本座不信天道,只信手中剑。” 天璇子目光变得清冷起来,负在身后的准帝兵道剑倏然出鞘:“师叔如果想要夺权,左右西宁的婚事,大可出手杀了本座。” “孽障。” 清云子脸色微冷,霎时间三十三重天上风云变色,手中拂尘化为一座囚笼将天璇子困在里面,更有一尊道祖虚影俯瞰天璇子。 圣人之威压得天璇子骨骼吱吱作响。 “天璇子,你私心太重,不适合做道门掌教。” 清云子立在囚笼外,淡然道:“入思道崖闭门思过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铖!” 天璇子立身之处寒梅绽放,瞬间在其身边撑开一座世界,挡住浩瀚的圣人威压,而她则持准帝兵道剑一剑斩出。 竟向那尊道祖虚影拔剑。 “轰隆隆!” 恐怖剑光斩向道祖虚影,瞬间将虚影斩为碎片,而天璇子也借机冲破囚笼,寒梅化为无数剑光向清云子杀去。 她以准圣修为,竟逆行伐圣而不败。 “孽障,道无为!” 清云子脸色微变,似乎没想到天璇子会这么强,拂尘挥动,言出法随,丝丝缕缕的道则涌出,将剑光尽数磨灭。 与此同时。 他登天而起,重新凝聚道祖虚影,召来一座道则秩序森严的大殿,悍然向天璇子镇压而下。 “太上,道一” 天璇子准帝兵道剑复苏,斩出太上道一剑,道门最基础的剑法,在她手中却璨若星河,如同一道倒挂的瀑布直冲云霄。 恐怖气机让三十三重天都振荡不休,仙鹤长唳,异兽亡命奔腾。 准圣和圣人的战斗,竟仿佛要将道门天地打散。 ...... “无量天尊...” 就在道门弟子都惶恐不安时,三十三重天最深处有钟声敲响。 钟声浩荡,溅起道道涟漪,所过之处,清云子身后的道祖虚影散开,大殿破碎,而天璇子复苏的准帝兵道剑,也轰然倒卷,发出一声哀鸣后遁入剑鞘。 仿佛那钟声响起的瞬间,一切杀意尽数消弭... “帝兵道始钟...” 天璇子眉头微皱,这是道门帝兵,道门镇道至宝,是三位无为道的圣人出手了。 果然就在钟声响起后,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清云子忧虑道门未来,初心无错,天璇子心念弟子,也无可厚非... 既然你们各执己见,不如让天意来抉择... 道体如今在参悟大道,六年后出关。 到时候可以请天骄入我道门角逐,谁赢了,谁便能和道体成为道侣,共参无上大道。” “师叔祖,西宁的婚事,只能由她自己决定。” 天璇子虽然在道始钟振荡之下无法出手,依旧坚持己见,略带讥讽道:“而且西宁已经有婚约在身,是当世渡劫圣人陈阿蛮和安岚幼子。 如果我道门毁了这桩婚事,圣人一怒... 师叔祖们清静无为,可愿意承担两尊圣人的因果吗?” “当世圣人...” 三十三重天内那道声音立刻沉默了。 他无惧陈阿蛮和安岚,只渡过一重圣劫的圣人而已,他早已渡过五次圣劫,圣境圆满,修为可以说通天彻地不为过。 但是他嫌麻烦。 推演天机后,见因果缠绕,而且远远不止两条,顿时觉得天璇子言之有理,正想抽身而走,不再理会此事。 忽然清云子向前一步,微微躬身道:“师尊,万般因果,加诸我身,我大荒道门为道门之始,可如今连准帝都没有一尊,假以时日,祖庭地位不保。 况且道香是师尊送出,如今帝族后人点燃道香。 师尊也当斩断这因果,以达清静无为大道...” 此言一出。 天璇子眉头微皱。 清云子师叔为了姬无道竟做到如此地步,他若接过因果,又有道香点燃,恐怕师叔祖要点头了。 果然。 就在清云子开口后,三十三重天深处缓缓响起无上道音:“可...” 天璇子刚想开口,忽见她头顶风云涌动,化为一只巨掌将她拽住,紧接着天地变换,斗转星移,等她再睁眼事,已被镇压在了思道崖之中... “多谢师尊。” 清云子向三十三重天深处行了一个弟子之礼。 “清云子,好自为之。” 深处那道声音缓缓响起,随后三十三重天关闭,只留一座孤零零的掌教宫杵入口处,道门重复清净。 清云子捡起坠落在地的准帝兵。 将代表着道门掌教权威的道剑缓缓背负在后背,看向姬无道淡然道:“六年之后,你可有信心横推同代无敌?” “用不着六年,无道如今已横推同代无敌。” 姬无道眼底泛起无比自信,笑道:“六年之后,无道必不会让太上掌教失望。” “希望如此吧。” 清云子眼底闪过诡异神色,沉默片刻后,从袖中掏出一枚道簪:“如今你族内无圣,持本座道簪入圣墟,可助你挡住三次圣境攻击。 本座对你寄予厚望,一定保住性命...” 姬无道双手捧过发簪,看着清云子眼底不作伪的关切,心下有些感动。 姬氏接连陨落两尊圣人后,往日说着同气连枝守望相助的六姓帝族对他们置之不理,就连入圣墟都不愿和姬氏牵扯在一起。 没想到平日与他从未有过交集的清云子却视他如子侄一般。 不但为了他与道门掌教翻脸,还替他护道... 果真只有落没时,才能看清人心。 念及至此。 姬无道长揖行礼,眼眶微红:“清云子前辈,无道愿意拜您为义父,他日无道成帝,必为您打下仙武天下道门,尊您为道门共主。” 清云子拂袖道:“无需如此,他日先天神道之体出世,本座收为弟子便可。” 说着清云子转身离去。 给姬无道留下一个仙风道骨的背影... 第228章 忠义两难全 姬无道从道门离开了。 来时低调内敛,去时满心欢喜,连看也不看一眼徐长愚。 今日虽然没有求亲成功,但和成功也相去不远。 以他的资质,六年之后自然能横推同代无敌,成为道门女婿。 有了道门庇护,也就无惧其余帝族对他出手了。 至于所谓的先天神道之体倒是无所谓。 他拥有无敌气度,自认不弱于任何神体圣体、只要给他时间,必定超越始祖,镇压当代无敌,跻身帝境! 徐长愚看着姬无道的背影,眼底闪过些担忧。 师尊被镇压了,道门太祖定下了六年之约,小七老板的媳妇儿要被人抢了。 沉默片刻后,徐长愚乘鹤向二十九重天飞去。 他修为低微,出不了道门。 需要找个能出道门的人,把姬无道的消息传出去... ..... 陈知安不知道姬无道依旧念念不忘挖自己墙角。 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修补好替身,又给老太君留了块麒麟肉和一些药草丹药后,他乘着月色去了帝师府。 听说秦魏先在拒北城外埋了三十万北庭铁骑后,兴奋过度。 嗷嗷叫着赤膊上阵追杀,被亡命逃走的北座莽将一箭射中肩膀。 半边身子被射碎,差点没挨过去... 陈知安去看看什么时候能够吃席。 入帝师府时。 秦魏先正坐在太师椅上,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苍老的面容里透着些腐朽味道,稀疏的白发乱糟糟一团。 只一夜不见,他竟似乎已经风烛残年了。 在他身旁,有一道人手指搭在他伤口处,似乎正为他疗伤。 陈知安虽然没见过这道人,但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秦霸道,秦魏先长子,道门中人。 今年百岁将过,修为已至洞天境后期,放在一般人中也算是天才般的人物了。 让陈知安认出他身份的原因,是这秦霸道竟也是个魁梧汉子,而且身高九尺有余,面容与秦霸天极为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北荒养马的征讨大元帅秦霸天愁眉苦脸地候在一旁,就像小号的秦霸道。 而不远处,一群半老徐娘正偷偷抹着泪水... ...... 看到陈知安进来。 窝在褥子里的秦魏先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去看他。 倒是秦霸道起身向陈知安行了个道揖。 主动坦白了之前曾邀请赵天籁入长安找麻烦的事情。 秦霸天则用求救似的目光看向秦魏先。 他被老瘸马发配北荒养马,这两年过得凄惨无比,这次随马爷出征硬是砍了许多人头,才被特许放两天假。 眼见这一幕。 秦魏先脸色更黑了,又冷哼一声。 陈知安也脸色微黑。 似乎无论是秦魏先还是苏如,事儿可以一起办,人头可以一起砍,但真坐在一起,都不太待见他... 主人家不待见。 陈知安只好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 饶有闲暇地理了理身上的青衫,他翘腿幽幽笑道:“老秦,咱们好歹是并排坐小板凳的交情,现在又一起做了乱臣贼子。 不要对我有太多偏见。 我受点气没啥,毕竟我还小嘛,才二十一岁。 你要是气出个好歹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到时候你两腿一蹬,我转头就把你两仪殿的椅子给撤了。” “老秦?” 秦魏先别的没听见就只听见这老秦了,气得差点跳起来。 苏如这么喊就算了,毕竟他们斗了几百年,这小王八蛋岁数还没他零头大,居然敢喊他老秦。 可惜他现在半边身子都被利箭洞穿。 两个儿子又不中用,非但不替老父亲出头,还伸手摁住了他。 挣扎半天没爬起,秦魏先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算了,老秦就老秦吧,两仪殿的椅子也撤了,老夫戎马一生,执掌帝国百万大军。 最终却靠着你这兔崽子才在拒北城埋了那群蛮子。 老夫也没什么脸面坐那把椅子了...” “老秦,你认真的?” 陈知安蹙眉看着秦魏先,他此行其实是送药来了,开玩笑也只是看秦魏先有些不对劲。 没想到似乎过火了。 竟让这老家伙生出了退隐的想法。 秦魏先看似在这场动荡中没起到什么作用,修为也低,只是个洞天境的老匹夫而已。 可实际上如果没有他,陈知安和苏如会很艰难。 甚至昨夜整个长安都会血流成河。 而且再之前那些世家门阀被秦魏先铁血镇压,顶在前面砍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让大唐动荡降到了最低点。 秦魏先,是有功于新朝的。 无论是陈知安还是李承安,都没有想过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老秦......咱别想不开啊。” 见秦魏先不似作伪,陈知安惋惜道:“天下初定,世家门阀还蠢蠢欲动,新朝还需要你拎刀子呢!” “兔崽子,别他娘的用那种眼神看着老夫。 老夫快八百岁了,想到每日要和你这兔崽子并排坐在小椅子上,心里堵得慌。 这天下是你们的了,休想老夫再顶在前头当侩子手。” 秦魏先吹胡子瞪眼。 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才看着远处缓缓道:“我辞官归隐,其实和你关系不大,你虽然不是好人,却也不算坏人。 天下有你和李承安,我很放心。” 陈知安微微一怔,没想到这老家伙竟会有认可自己的一天。 秦魏先眼底闪过追忆,叹息道:“我第一次见陛下,他还是个士长,李原也还没有黄袍加身。 天启皇帝暴虐无道,好大喜功,三征西蛮。 陛下在征战中逐渐展露头角,也成了我的弟子。 他是我带过最好的弟子,我看着他屡立奇功,从一个偏将一步步成长坐镇一方的统帅,手底下更是聚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将领。 神策军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打出的名号。 此后他一路攀登,成长为天策上将,更是以一己之力打下了大唐半壁江山... 他登基称帝那天。 把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帅印亲手交给了我。 五百年来从无戒心,不闻不顾。 我们君臣一体,亦师亦友...” “老秦,你还说这些作甚?” 陈知安隐隐有些不安,秦魏先这神情,像是要吃席了。 秦魏先并不理会陈知安。 只是遥遥看着白玉京方向,仿佛看到了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陛下说要做那海晏清河的千古圣皇。 要征伐天下,一统大荒... 可惜行差踏错,一步错,步步错,自囚太极殿,炼药食人,背着千古骂名死了。 他对不起天下人,却从没有对不起过我。 可是,我背叛了他。 自古忠义两难全... 既然生前背叛了他,死后,不能让他孤孤单单一个人...” 听到这里,陈知安终于确定秦魏先已有了死志,倏然伸手向他抓去。 不止是他,秦霸道和秦霸天也脸色大变,正想有所动作。 却见秦魏先嗬嗬笑了起来。 鲜血从口中涌出,瞬间就将褥子染成了黑红色,目光死死盯着白玉京方向笑道:“陛下,老臣来了...” 第229 章 秦魏先死后 秦魏先死了。 死的很突然。 前一瞬还在和陈知安吹胡子瞪眼,气的跳脚。 后一瞬就自尽身亡。 走的决绝无比,什么也没交代,只留下一封信。 信中他嚣张跋扈,痛骂陈知安是乱臣贼子,是权倾朝野的奸贼,又骂陈阿蛮拥兵自重,还骂苏如是个伪君子,最后骂自己狼心狗肺... 骂痛快后,他又向陈知安道谢,向陈阿蛮道谢,向苏如道谢。 谢谢他们为天下除去了疯魔的武德... 字里行间,陈知安能感受到他的挣扎。 忠义两难全... 武德是他的弟子,也是他的君主,他们君臣一心,亦师亦友,可最后他不得不背叛武德,站在了武德对立面。 昨夜一战,他本可以不用受伤的。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只是些狼狈逃窜的败军之将而已,他身披武德御赐的宗兵重铠,哪怕站在那里让北庭莽将射,也无法射破他的甲胄。 可他褪了战甲,直挺挺地冲了上去,像个白痴一样,主动接下了那一箭... ...... 三朝元老、执掌天下兵马五百多年的大元帅、权倾朝野的大唐帝师秦魏先。 于永安元年,新朝初始。 天下初定时,自碎阴神和气海,决绝地追随武德帝而去。 当忠义两难全的时候。 为天下百他姓选择了义,却把自己的命留给了忠... 看完有些潦草的诀别信,陈知安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这封信里。 秦魏先骂他和苏如最多。 他不能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 最主要的是,他怕苏如那酸秀才也想不开追随武德去了... ...... 踏出帝师府,陈知安激活圣兵道尺,瞬移到了苏府门前,推门而入。 此时夜已深。 苏如府上漆黑一片,就连往日书房那盏昏暗的烛火也没有亮起。 苏府的管家看见不请自入的是陈知安。 顿时躬身退了回去,这位爷来苏府跟回家似的,他都懒得禀报了。 “老苏?” 陈知安推开书房的门,只见黑暗中苏如披头散发又在狂草。 “秦公此生,为大唐付出良多...” 持笔悬停,苏如缓缓开口道:“他的两个儿子在岷山一役战死,秦霸道和秦霸天,都不是他的血脉。 如今他又追随武德而去。 忠义两全... 我们斗了几百年,他从没赢过我,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却是他赢了。 只是天下初定,他一介武夫死了无所谓,我还不能死...” “这事儿咱们能不比吗?” 陈知安脸色微黑,这些老家伙没死过,不知道死亡是件令人恐惧的事情,所以对死亡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可对陈知安来说。 这世上很少有比自己的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 以死报君王这种白痴行径。 更是连想都不会想... “我不会那么白痴的,只是故人逐渐凋零,好似秋风落叶,心有所触罢了!” 苏如轻笑一声,将隐隐见白的青丝挽起,又点上那盏昏暗的烛灯,盘坐在床榻上开始煮茶。 陈知安见此,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熟稔盘膝坐在苏如对面,把信放在茶盘上:“这是老秦留下的信,你看看?” 苏如低头看了一眼,捡起来揣入袖中,笑道:“秦侏儒信里绝没什么好话,大概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现在他都死了,我又没法子骂回去。 平白添堵,不看了!” “你们倒是心意相通...” 陈知安脸色微黑。 大抵明白为何秦魏先刚才没当面骂他,非要死后才丢出信件了。 原来竟是起了这种无赖的心思。 秦魏先或许也知道在吵架这种事情上肯定不会是自己和苏如的对手,这才死后在他们心里添堵...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苏如给自己倒了一大盅茶汤,捧在手心吹散飘在上面的茶梗,随意问道。 就仿佛老农坐在门槛上问隔壁老王明天去哪块地里除草那么随意... 陈知安也给自己倒了一大盅茶汤,吹起涟漪,滋滋喝了两口,随意回道:“没什么打算,大概就是杀人放火,修桥补路这些事儿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你倒不吃亏,好坏都要沾点儿。” 苏如看着陈知安幽幽道:“有时候我在想,你陈知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你是好人吧, 你杀人如麻,心硬如铁,动辄抄家灭族。 短短四年,庙堂宗门死在你手下的人不计其数。 说你是坏人吧, 你又见不得人间疾苦,这些年因为你获救的百姓何止千万... 恨你者恨之入骨,爱你者敬若神明... 倒是让老夫有些看不懂你了。” “知安就是个俗人而已,好坏掺半,七情六欲都有,做事随心而已。 这天下人大概也是如此。 就像世家不全是坏人、贱民也不全是好人一样。 其心各异,色彩斑斓...” 陈知安端起茶盅又喝下一口,道:“我对那个位置实在是没有兴趣,所以苏相别再试探人心了,人心是经不起拷问的。 再这样我可把你也从小椅子上踢开,让庄老哥坐上去了。 庄老哥绝对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可惜了...” 苏如调笑道:“你集天下气运于一身,得究极帝兵认可,登天擂鼓镇杀四方,身后又有两尊圣人。 你要是想做皇帝,天下无人会说什么,更无人能够阻你。 不考虑一下?” “呵呵...没人说什么、没人阻我...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时候能不能把手里的笔放下先?” 陈知安斜了这酸秀才一眼,幽幽道:“我真要有那心思,你这酸儒就是第一个跳出来要砍我头的。” “你想多了,我身为秀才,天下大儒,手里握支笔不是很合理?” 苏如随手将清河龙毫丢入笔筒,半点不走心地狡辩两句。 随后又笑道:“既然你没有篡位的心思,那我们来聊聊接下来如何安定天下吧。 老夫回长安半日已经有不下于五家世族私底下求见,想要上缴家产保命,而且大唐诸郡,还有源源不断的世家家主入长安... 对此你怎么看?” “杀一批、囚一批、再拉拢一批。” 陈知安道:“世家是杀不尽的,苏相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我们真正要做的,是把变法推行下去... 从根本上改变世家土地兼并人才垄断的问题。 推行变法要钱,钱就从他们那里来。” “你想让谁来主持变法?” 苏如问道。 陈知安抬头看了苏如一眼,幽幽笑道:“苏相不是早就已经有了人选,甚至让他藏了二十多年?” “李玄策...” 苏如摇头轻笑:“果然很少有事情能瞒过你,幸好你不想做皇帝,不然我苏如也只能被迫忠义两全了。” “白痴才做皇帝。” 两人又闲聊一阵。 陈知安起身告辞,准备入宫去看看白痴皇帝... 第230章 白玉京吃席 陈知安走进白玉京暖朝阁时,李承安正苦逼地躺在床上咳血。 老狐狸送的药虽然保住了他的命,但他接连融纳气运入体,差点跻身准圣境,身体早已破碎不堪,短时间很难恢复。 挥手让宫里的侍女退下,陈知安扶起床头的李承安笑吟吟道:“老李,我来吃你席了...” 李承安昏昏沉沉,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 见本该躺尸的陈知安生龙活虎立在自己床头,顿时脸色一垮,猛地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心里苦的不行。 陈知安伤势比他重,甚至摔死在了白玉京。 虽然知道这老六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真就死了,可才过去几个时辰啊,怎么这孙子又活蹦乱跳了? 他李承安孤零零躺在皇宫里吐血不说,还要操心国家大事。 这么一对比。 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你好像不欢迎我?” 陈知安掏出一枚丹药故作悲伤道:“这是九转大还丹,圣人精血辅以圣级神药炼化,有活死人生白骨之效,世间仅有两枚。 小爷吃了一枚,刚复活就给你送来仅剩的一枚。 既然你不想我来,那就算了,我还是吃席吧...” 说着他向一旁杵着的许老贼吩咐道:“去黑风寨通知大伙杀猪,再把你那口棺材摆出来抛光,我连夜抬着大当家回去,请大家吃席...” 许老贼脸色一黑。 今时不同往日,殿下已经称帝,哪里还能干这种不要脸的事儿。 再说真要干了,你陈知安和陛下转头就勾肩搭背,自己脑袋恐怕要搬家了。 许老贼可不是蠢货,根本不动。 “扶我起来,我也想吃席了...” 就在许老贼一言不发像根木头杵在那里不动时,却见李承安竟挣扎着要爬起来,真他娘的要去吃席。 许老贼顿时欲哭无泪,瞪着个苦兮兮的牛眼看向陈知安。 陛下现在身受重伤,整个人跟个瓷器似的,真要连夜奔波,怕是真就要吃席了啊,他哪里敢扶。 “老李,你认真的?” 陈知安也诧异地看了李承安一眼。 玩笑归玩笑,这家伙是个谨慎怕死的,没道理为了吃席连命都不要了啊… “当然,君无戏言。” 李承安惨白的脸上爬满了幽怨:“知安,我压根不想当皇帝,是武德把我逼上了这条路。 我这辈子最想干的事。 是在勾栏听曲,在黑风寨吃席... 往后有秦魏先和苏如两个老家伙盯着,满朝文武再道德绑架,我可就没什么机会了。 既然今天你来了,怎么也要扶我去吃一次席,再去青楼听一次曲儿... ” “......” 陈知安无语,把丹药塞进李承安嘴里,幽幽道:“其实吃席不用去黑风寨,帝师秦魏先在拒北城中箭身亡,为国捐躯了,咱们去他府上吃...” 李承安微微一怔。 今日上旬拒北城刚传来捷报,大破北庭三十万铁骑,可以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秦魏先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身边悍将无数,怎么会中箭身亡? 陈知安并不解释,只是道:“他是帝师。” 李承安眉头微皱,许久之后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叹息道:“秦公为天下付出良多,可惜了,就是脑子不太好...” 沉默半响,他向许老贼吩咐道:“着内侍监摆驾,朕与陈留王要去帝师府,亲为发丧,长安缟素三日送帝师,举国同丧...” 许老贼有些担忧地看了李承安一眼。 亲自发丧,他怕陛下的身子熬不住。 “去吧,有九转大还丹在,他死不了。” 陈知安挥手让许老贼尽管去。 这丹药并没有他吹嘘的那么逆天,也不叫什么九转大还丹,而是叫小圣丹。 活死人不可能,但生白骨却是真的,是他在姬圣主那里继承的遗产。 如果不是李承安看起来伤势的确很重,一副随时可能要吃席的模样,他都不舍得给。 除了李承安这一枚。 他还给了陈知命和陈阿蛮一人一枚。 如今手里只剩下三枚了,准备留着保命用。 丹药入腹不久,李承安身上便开始有纯粹精华在泛滥,如瓷器般破碎的肉身也逐渐被修补滋养,枯竭的气海更是转瞬之间被填满。 陈知安看着盘膝而坐的李承安,感受着他身上如大雾蒸腾的元气,嘴角微抽。 这狗贼,竟偷偷摸摸跻身了通玄境后期... 比他藏的还深。 圣级精血蕴含了圣人的道则与生命力,只一滴就足以碾杀圣级以下的存在。 姬氏以圣血辅以圣级神药炼成小圣丹,药效惊人,如果拿出去卖恐怕就算是大宗师也要抢得头破血流。 等许老贼备好皇帝出行的仪仗时,李承安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两人登上辇驾。 在披甲执锐的金吾卫拱卫下向帝师府走去。 其实真要说起来。 无论是陈知安还是李承安,和秦魏先都没太深的交情。 在陈知安和秦魏先并排坐小板凳那段岁月,他们勾心斗角,不止一次想要弄死彼此。 也就是后来陈知安意识到武德也要对付世家,才和秦魏先密谋,掀起了那场人头滚滚的流血事件。 而那时候。 他们也只是把彼此当成了杀人的刀。 甚至昨日陈知安入帝师府,就是去杀秦魏先的... 可他们敬佩这个倔强的老头。 秦魏先执掌天下兵马,武德自囚太极殿十八年,几乎算是他权势巅峰的十八年,可是他没借机坐大,而是牢牢扶持着大厦将倾的大唐。 更背刺了世家做了领路党和砍头人。 于这天下有功,于大唐百姓有功..... …… “知安,秦公忽然撒手去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位置要不你来坐?” 李承安和陈知安并肩坐在辇驾内的龙椅上,看着优哉游哉的陈知安,心底酸的不行。 他要把陈知安绑在朝堂上。 不然看着这狗贼整日在青楼红袖添香自在逍遥,自己却要在皇宫坐蜡,心里不平衡... “不可能,这事没得商量。 小爷扛着脑袋为你把天下都打了下来,现在该我享受享受了。” 陈知安斩金截铁拒绝。 他可以偶尔去坐小板凳,但想把他绑在两仪殿是不可能的。 如今天下安定,正是苏如大展脚拳的时候。 他脑子里的很多想法,在这几年和苏如的密谋中早就潜移默化地传递了过去。 苏如当了三百多年左相,对大唐的弊端一清二楚。 比陈知安更清楚怎样做才会对天下更好... 就像他给苏如说的那样,接下来杀人放火、修桥铺路,在青楼红袖添香、勾栏听曲不是更舒坦? 如果无聊,再去圣墟看看几座天下的妖孽们。 乐得逍遥,自由自在。 哪里还会给自己找罪受... 第231章 葬帝师,吃火锅 就在皇帝仪仗慢悠悠驶出白玉京时,长安城的文武百官也知道了秦魏先归天的消息。 只是形势不明,少有人敢登门吊唁,纷纷派遣家中奴仆守在府外,见机行事。 毕竟秦魏先是武德心腹重臣,又死在这个节骨眼上,很难让他们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隐隐把猜疑目光落向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新帝身上.... 直到皇帝仪仗驶入金科巷,新帝和陈留王联袂现身帝师府。 又收到新帝要亲自发丧,长安缟素三日,举国同丧的消息,满朝文武这才慌忙换上衣服向秦府飞奔而去。 一时间冷清的秦府变得热闹起来... …… 秦魏先走的突然。 府上都没什么准备,一切从简... 但声势之浩,隆恩之重,却是近来罕见。 新帝亲自主持他的葬礼,念了悼文,又追封其为靖边王,赐蟒袍宝刀陪葬,最后更是扶灵而出... 满朝文武跪成一地,恭送靖边王灵柩出长安,有人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渲染,许多人都忍不住抹眼泪。 看得秦府一干家眷都有些懵逼。 特别是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的秦霸道和秦霸天两兄弟,跪在最前面垂着脑袋,多少有些尴尬。 毕竟死的是自家爹,不相干的人哭得嘶声力竭,自己却麻木不仁,这是大不孝。 人群中很多人也很懵逼。 比如礼部尚书朱利。 他看着身边嚎啕大哭的吏部尚书杨天化心下不禁有些感慨。 杨天化平素冷的像坨冰,跟谁欠他钱不还似的,没想到竟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哭的如此悲伤。 他哪里知道。 这些大臣们哭成这样,悲伤或许有点,但绝不会太多。 甚至想要放声大笑。 这嚎啕大哭的许多人,从昨日起就忐忑不安。 早早把后事交代,等候莫须有的罪名落在头上。 毕竟朝中很多人都是秦魏先门下走狗,武德旧臣。 在他们看来, 新帝登基念及过往,必定会举起屠刀清算的。 如今秦公死后哀荣至极,新帝扶灵、又被追封为靖边王。 其中隐藏的意义。 自然是新帝在用行动告诉他们,不会再追究武德旧臣的罪过。 他们心头大石落地,悲喜交加,这才嚎啕大哭起来... ...... 秦霸道业务很熟练。 秦魏先初一晚上死。 初二上午就被他埋了... 丧事办完后。 李承安幽怨地看了远处双手笼袖的陈知安一眼,在文武百官的拥簇下登上帝辇回了白玉京,终究没能去勾栏听曲。 从此以后。 他便是大唐的皇帝了。 一举一动都被下面的人揣测。 说话都得小心翼翼,不得自由,更没法子愉快地玩耍了。 陈知安幸灾乐祸地耸耸肩,挥挥袖回了陈留侯府... 他有些问题需要请教大哥和陈知命。 武道残卷已经在虚神境走到了尽头。 虚神极境,同境无敌。 可他始终看不到通玄境的契机,仿佛前路断绝。 剑经也是如此。 他已经领悟了剑经九式的第四剑坠雨、按理说应该跻身通玄了,可始终没有半点苗头... ...... 回到家时。 陈阿蛮正懒洋洋躺在摇椅上晒着夕阳。 见自家麒麟子登门,别过头去冷哼一声。 约莫是在埋怨陈知安叛变把青楼老板的位置拱手相让的事儿。 陈知安也懒得搭理他。 自己管不住媳妇儿,倒好意思埋怨儿子... 现在他背靠堕仙安岚,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在家里无惧任何人... 轻哼一声后,入了厨房。 大战前夕陈知安给家里奴仆全部放了假,免得他们受无妄之灾。 如今家里做饭的任务,就轮到了小的几只妖孽。 如果陈知安在家就由他负责掌勺,其余人打下手。 毕竟他是青楼老板,嘴又挑剔,手艺虽然比不上醉客楼的大厨,但也称得上家里一霸,冠绝整座陈留侯府。 当他进入厨房手握铁勺时。 哪怕强如大魔神陈阿蛮也得乖乖低头做小,骄傲如陈知命也要低头叫声三哥... 此时天色将暗。 陈知命、陈知冬、钟言,三人正窝在厨房烧火做饭。 剑魁老李蹲在一旁处理麒麟肉、黄老狗偻着身子刮龙鳞。 老瘸马龇牙咧嘴,像条哈巴狗上蹿下跳。 唏律律朝两个老头叫唤。 两人被叫烦了,就给它丢去块肉骨头。 它也不嫌弃,跳起来囫囵吞下,美美地啃食起来,那模样比过年还高兴... 这里随便走出去条狗都能在这座天下掀起腥风血雨。 此时却窝在这小小的厨房做厨子,而且毫无怨言... …… “啥也不是,让开。” 陈知安披上罩衣推门而入,瞬间就执掌了厨房的权柄。 霸气地让陈知命滚一边去。 陈知命不敢反抗,默默退到一边,拎起烧火棍,和钟言蹲在灶台前烧火... 烧火棍是他倾力打造的剑三十六。 炉子是跌落准帝兵位阶的圣兵神火炉,食材是返真境的麒麟和蛟龙、还有许多异兽飞禽... 陈知命这么听话,倒也不全是因为陈知安执掌厨房权柄。 口腹之欲不足以让他低头做小。 主要还是陈知安给的太多... 每每想到须弥戒里堆砌如山的炼剑材料,他再大的怨气都被浇灭了。 眼看钟言脸色微黑,或许是在嫌弃陈知命烧火水准太差。 陈知安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串糖葫芦递过去,又给眼神幽深的小知冬递去一串,这才开始热锅烧水... 今儿食材丰盛。 他准备给这些可怜的家伙做顿修行界最顶尖的火锅。 稳固一下家庭地位... 免得以后靠山走了挨揍。 念及至此。 他重新走出厨房,吩咐道:“老黄别祸祸龙鳞了,抓紧去雪山天池挖几截千年玉藕、再摘几株雪莲。 顺道走一趟黑水城,让欧大师铸口鸳鸯锅。 告诉他,一定得用寒玉铁铸、至少是宗兵级才行。 他要铸不出来,我就砸了他的剑炉推陈知命上位,让他黑水城以后满城尽挂烧火棍..." 黄老狗低眉顺眼地去了。 连阴恻恻冷笑都没敢... 这小老六有靠山,用青楼老板的位置请了个究极打手,又掌握了全家的口腹之欲,连陈阿蛮都低头认输了,他更没半点勇气拔刀。 除了顺从,还是只有顺从... 老李咧嘴露出满口缺牙幸灾乐祸地嘲笑黄老狗。 还没笑出声。 就见陈知安目光看向他,面无表情道:“剑魁前辈去南海捉几条鳌虾,返真境最好,宗师境也将就,再入海底挖点儿海白菜,要有海兽守护那种,别随便弄些水货回来。” 老李脸色一僵,立刻笑不出来了... 第232章 吃顿火锅太难了 黄老狗和剑魁老李离开后。 陈知安又把目光看向角落打盹儿的老狐狸。 “苍狐前辈,青丘有野生浆果和野菜吗,要蕴含了道则碎片的那种...” 老狐狸抬头看了陈知安一眼,似乎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它的事儿。 它是谁? 那是半步准圣境的大妖。 青丘狐族扛把子,怎么可能替这不尊重长辈的小子挖野菜。 连理都懒得搭理... 陈知安见此也不恼,只是向厨房招了招手。 然后厨房里蹦蹦跳跳出来个吃糖葫芦的小姑娘 老狐狸嘴角微抽。 讪笑一声拖着疲惫的身子挖野菜去了...... 陈阿蛮躺在摇椅上看着被陈知安拿捏的几个老家伙,忍不住想嘲讽。 忽然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顿时脸色微黑,瓮声道:“兔崽子你别太过分昂,我是你亲爹,现在身受重伤,要死了那种...” “老爹,你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吃辣。” 陈知安轻笑一声,没再理陈阿蛮。 转头去问陈知命自己到底该怎么才能跻身通玄的事儿。 “你说,你现在已经虚神境圆满了?” 陈知命蹲在灶台前把玩着手里的烧火棍,看着同样和他蹲在一起的陈知安幽幽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一条道,剑气堆砌的道,大概像大海那么宽阔...” 陈知安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小溪呢?” 陈知命又问道。 陈知安还是摇头。 “你别告诉我,你只看到了一条臭水沟...” 陈知命眉头微皱:“臭水沟也行,反正你不是纯粹剑修,不能奢求太多。” “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陈知安弱弱道:“如果非要说看到什么的话,我可能看到了一滴水...” 说着他手指并剑,在指缝间凝聚出一滴水,正是新感悟的坠雨剑意。 “一滴水...” 陈知命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沉默许久后,才硬夸道:“你这滴水,倒是比较纯净。” “二哥,你看到了一条什么样的路?” 陈知安知道自己剑道天赋有些拉垮。 陈知命能说出这么唯心的话,大概是自己的钞能力还在和他脑子产生共鸣,让他那损人的嘴没法子开口。 再让他问下去,钞能力恐怕要失效了。 只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看到的是剑气王座。” 陈知命示意陈知安收了神通,免得污眼,唯心地安慰道:“你也不要气馁,一滴水总好过一枚针,传闻有人在跻身通玄前看到的就是一枚针,剑道比你的水还渺小。” “后来呢,那人是怎么跻身通玄的?” 陈知安脸色微喜,原来自己不是最弱的。 既然一根针都能成通玄,他一滴水,没道理会比一根针弱。 只要前路未断。 他有信心用钱堆进通玄... 陈知命怜悯地看了陈知安一眼,幽幽道:“他转头修了医道,成为一代针灸大家,你也可以试试,卖水,想来也能挣钱。” 陈知安:“......你以后别想从我这里拿钱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多余问这家伙。 他堂堂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是绝不可能去卖水的。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陈知命大概是被不给他钱的威胁吓唬住了,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容,看着院子里那道空间裂缝缓缓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能彻底激发潜能。 剑本就是为战而生。 温室里长不出寒梅,也磨不出真正的杀伐之兵。 你若真要想走剑道一途,可以入圣墟挑战天骄。 于生死之间感悟剑意,气海破他几次,或许也就看到路了。” “生死之间感悟剑意...” 陈知安眉头微皱。 修行以来,他真正面临的生死危机其实只有赵无极隔绝天地那一次。 在剑道一途,杀力有,但不够纯粹。 入圣墟挑战天骄,或许真的是一条路子... 本体肯定不能去。 不过他可以抹掉自己的记忆,忘记自己是替身。 把武道残卷和死人经修为都留下。 以纯粹剑修的身份进入圣墟,最多再加上天帝印... “可以考虑...” 陈知安微微颔首。 随即斜了一眼已经没了柴火的炉子,面无表情道:“好好烧你的锅,火都熄了,就你这水准在青楼烧火童子都混不上个,还好意思找我要工钱...” 说完他起身就走。 陈知命脸色微黑,烧火棍上剑意卷起,想要一剑劈死这白痴。 不过转念想到这是财神爷。 真要劈死了,以后缺钱都不知道从哪去打借条,还是忍住了。 …… 剑经道途断绝的事情有了解决之道,陈知安心情大好。 陪着小知冬荡了会儿秋千,眼见太阳将落,才挽起袖子开始筹备火锅的底料。 厚重浓郁的奎牛油香气四溢飘荡在整座侯府,把隔壁偷窥的姜白虎都馋哭了。 陈知安底料烧好不久。 老李也扛着磨盘大小的鳌虾出现在院子里,手里还拎着些海螺、海白菜、鲍鱼等等海货... 陈知安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赞扬一番后,又让他用斩天剑术切肉,必须要厚薄均匀、薄如蝉翼。 老李有些犹豫,想要拒绝。 毕竟身为剑法超绝的剑魁,去南海猎虾已经是底线了。 他的剑术是用来杀人,而不是用来切肉的。 但看到在剑道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蹲在墙角用剑三十六烧火,火太旺被骂、火太小也被骂、跟个受气包似的时。 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麻溜儿地做起了墩子的活计。 只见他拔剑而出,剑光如匹,唰唰将麒麟和蛟龙身上最嫩的几块肉切下。 又片成薄如蝉翼的肉卷儿。 剑法娴熟,厚薄均匀,叫人赏心悦目。 “果然不愧是剑魁,就是长的寒碜了点...” 陈知安摸着下巴,看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虚无剑痕的剑魁,觉得青楼厨房可以有他一席之地。 就在老李切肉的间隙。 老狐狸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那头魔猿。 魔猿缩小了身形,身长七尺左右,背上背着竹篓,里面装了一大篮子野菜和浆果... 老狐狸那狭长的眸子看了陈知安一眼,幽幽道:“九瓣香芝、朱雀果、血龙草、灵菇、悟道花、还有千年猴儿酒...全都是元气精粹浓郁的野果和神药,你要的都齐了。 不过事先说好。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通玄境以下至多吃两口就没办法承受浓郁的药性了,你吃坏身子可别找老狐...” “不会,知冬可以作证,我陈知安不是那样的人。” 陈知安斜了老狐狸一眼,幽幽笑道:“苍狐前辈,劳烦您再去一趟雪山,挖个冰窖,把猴儿酒给冰镇上,晚夏初秋,酷热难当,吃火锅不喝冰酒差点意思.....” 老狐狸脸色微黑。 朝魔猿递去一个眼神,示意他站出来说两句公道话。 魔猿回头看了它一眼,瓮声道:“刚才就是我去偷的酒,我不去,你自己去。” “蠢货...” 老狐狸狭长的眸子眯起,跳起来一脚给魔猿踹入了虚空...... 第233章 临死前报个菜名儿 大雪山之巅,昆仑虚掌教宫。 当代掌教轩辕大雪坐在宗主之位上,脸色显得有些沉重。 一干长老和核心弟子分列两旁,脸上也很愤懑。 雪山宗刚恢复了昆仑虚圣地之名,转眼就遭了劫,他们不信这是巧合。 禁地天池里养的千年玉藕不知被哪个挨千刀的挖得一干二净。 连万年藕根都被拔了。 雪山之巅上的圣物雪莲,也被偷了两朵... 或许是帝族周氏。 轩辕大雪抬头看着天上的星辰,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本以为圣主破关而出昆仑虚可以恢复往日荣光。 可没想到圣主的仇人竟是帝族周氏——圣佛周见佛。 圣主和周见佛入了圣墟,战力算是扯平。 可周氏底蕴犹存,昆仑虚却只有太上掌教一尊大宗师,还是刚迈入的。 如今昆仑虚被周氏盯上,恐怕不得善终... “宗主,我们向长安求援吧。” 昆仑虚大长老脸色沉重,看着轩辕大雪道:“圣子与陈留王关系莫逆,陈留王常常送钱给我们,更是不止一次邀请圣子入长安叙旧,他如果愿意出面,或许可以让周氏忌惮...” 轩辕大雪轻叹一声,从宗主座位上起身:“如果陈留王愿意出面,自然无惧周氏,可如今我昆仑虚圣子失踪了几年,不知道陈留王还认不认这个朋友。 只是无论如何,我都得去试一试。” “来不及了。” 掌教宫外,苍老的太上宗主忽然现身,他手握圣兵大雪旗,目光沉重地看着天空。 只见大雪山之上飘荡的雪花倏然停住,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与此同时,天空中降下一道金光,三道身影踩着金光铺成的阶梯拾阶而下。 两人一凤,竟是三尊大宗师... 当中一个女子身披七彩凰衣,脚踩返真境大妖雪凰,目光落向昆仑虚,脸色冷淡道:“昆仑虚余孽,跪出来领死!” “周氏,你们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轩辕大雪走出大殿,脸色沉重地问道。 “赶尽杀绝?” 那身披七彩凰衣的女子轻笑一声:“欧阳当年觊觎我太祖奶奶,如今又在白帝城偷袭我太祖,祸端是你昆仑虚挑起的,本座赶尽杀绝又如何? 就算屠了你们满门,长安也不会说什么…” “好一个我昆仑虚挑起祸端,当年周见佛强掳我昆仑虚掌教夫人,将她囚在极寒之地,更是逼迫她诞下所谓的神体,这样的畜生不该杀吗? 既然你唤我昆仑虚掌教夫人为太祖奶奶。 想必就是那所谓神体的后代。 你不思为祖上报仇,反倒认贼作祖,得意洋洋,以帝族自居,恶心!” 昆仑虚太上宗主出言呵斥。 他性情刚烈,嫉恶如仇,不然也不至于在洞天境便敢拎着圣兵去截杀姬未央。 “找死!” 那女子脸色一冷,头顶一口凰钟浮现,垂下缕缕元气。 另外一尊大宗师拔出负在身后的神刀,凛冽刀气弥漫,也是一件杀伐圣兵。 那头拥有凤凰血脉的大妖更是吐出漫天幽火,炙热高温,将大雪山都瞬间融了一截。 恐怖杀机漫延,大战一触即发。 昆仑虚一干修行者脸色惨白,许多修为低的弟子在浩瀚威压下更是被瞬间压跪在地,口吐鲜血不止。 两尊大宗师手握圣兵,还有一头返真境大妖。 如此实力, 这世间除了坐镇长安的陈留王府,谁能与之匹敌? …… “没想到我昆仑虚传承八万年,万年前举全宗之力赴人族长城杀敌都没有死绝,如今却要灭在你们这些畜生手中…” 昆仑虚太上宗主苍老的面容上透着悲凉,佝偻的身子缓缓挺直,圣兵大雪旗招展,喝道:“昆仑虚的儿郎们,我辈修士何惜一死,今日哪怕全宗死绝,也要咬下他们一口肉,不要跪,站起来,随我杀敌……” “呵呵,这可是你们先出手的,想死还不简单? 本座成全你们!” 那女子嗤笑一声,她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就是害怕屠了昆仑虚满门长安方面会插手,既然现在他们先动手,她也就无所畏惧了。 只见她手指举起,倒扣在头顶的圣兵凰钟彻底激活,遮天蔽日般向昆仑虚镇压而去,她要慢慢虐杀昆仑虚的杂种... 然而就在那凰钟即将镇压而下时。 那身披七彩凰衣的女子忽然轻咦了一声,脸色微变。 因为那被雪凤幽火融化的半山腰处。 有一头高达五十丈的魔猿顶天立地,竟用手掌撑住了镇压而下的凰钟。 “搬山魔猿,没想到昆仑虚竟还有此等上古异兽...” 现身以来便一直沉默的背刀男子眼底射出两道精光。 搬山魔猿是上古异兽,肉身无匹,大成之后可搬山填海,与圣兽匹敌。 就算是周氏也没有此等大妖,没想到这昆仑虚竟有一头。 “帝女,老奴助你捉住祂,待这头上古魔猿豢养成熟,将来我帝族又能得一堪比圣境的大妖。” 背刀男子拔刀而出,恐怖刀意锁定搬山魔猿。 那头雪凤也是发出一声唳叫,眼底透着嗜血光芒。 如果能狩猎到一尊魔猿,昆仑虚这些废物的生死,倒也不用在意了。 “吼!” 魔猿只手擎住圣兵凰钟,仰头发出一声咆哮。 猩红如血的双眸锁定在那身披七彩凰衣的女子身上,透着嗜血神光:“吼,本王只是来搬雪山镇酒,吃顿火锅而已,你们为什么要招惹本王?” “捉住祂!” 女子不为所动,眼底闪过贪婪神色,催动圣兵凰钟镇压魔猿。 狩猎到这头搬山魔猿是大功一件,此后她几乎可以在帝族横着走了。 哪怕那位在闭关的准圣兄长,也不敢再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甚至未来这头魔猿成长起来,她继承帝族权柄也未可知。 “吃火锅...” 昆仑虚太上掌教仰头看着顶天立地的魔猿。 他知道这头魔猿不是宗门的护山异兽,而且他还知道这头魔猿是哪里来的... 前段时间在巨野大泽,那个红衣猎猎的小姑娘就是坐在这头魔猿肩膀上。 这头魔猿,是青丘妖族... 只是他奇怪的是,这头魔猿为什么会来昆仑虚。 目光落在那魔猿另一只手掌上托着的一座小雪山上,太上掌教脸色微黑。 恐怕这头魔猿,或许真的是来搬山镇酒吃火锅的。 想到那头神秘莫测的老狐狸和那个红衣猎猎的小姑娘,再想到不知被谁挖去的莲藕和雪莲,太上掌教黑着的脸忽然爬上了喜色。 蓦然红着脸仰头喝道:“我昆仑虚除了千年玉藕和雪莲、还有养了万年的虫草花,熬锅底最美味不过...” 话落,他手握大雪旗,卷起漫天雪花向那头雪凤斩去,声音如雷音滚滚向远处飘荡:“再送一对凤翅...” 此言一出。 不光在天上和魔猿战斗正酣的三位大宗师微微一愣。 就连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昆仑虚修士们也一脸茫然,脸色微红。 自家老祖宗临死前还报一下菜名? 火锅虽然好吃,不至于吧。 ...... 第234 章 因为火锅引发的命案 “虫草花用来熬锅底确实不错。 凤翅和蛟龙炖在一起,也可以熬一锅鲜美的龙凤汤...” 陈留侯府,陈知安听完陈阿蛮转述的话,略微沉吟,又看着锅里确实有些清淡的汤底,朝散在院子里切肉劈柴的几位大宗师问道:“要不去一趟?快去快回,太阳要落山了!” 老狐狸蔑了他一眼,消失在原地。 剑魁默默擦拭手里劣质的烧火棍澜沧,随意别在腰间,踩着拖鞋嘀嗒嘀嗒离去。 与此同时。 黑水城里黄老狗拎着阴阳分明的玉色铁锅,抬头阴恻恻一笑,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离大雪山最近,到的也最快。 快到他用辟易刀把那头雪凤大妖的两对翅膀斩落。 忙着镇压魔猿的两位大宗师才发现他已经来了。 黄老狗把两对翅膀丢进铁锅。 安静守在一旁等雪凤长出新的翅膀... “阁下是谁?” 身披七彩凤衣的女子催动圣兵凰钟镇压魔猿,脸色沉重地看着黄老狗。 这个看起来风烛残年的老人,出刀竟快到了如此境地,随手就斩了一头返真境大妖的两只翅膀。 如果先前那刀光斩的是自己,恐怕自己已身首异处…… “黄老狗,来雪山挖虫草煮火锅。” 黄老狗扬了扬手中的铁锅,阴恻恻笑道:“你们运气似乎不太好。” “黄老狗,陈留甲前代执刀人,一刀斩杀北座王庭翰儿王的大宗师,返真境圆满,几乎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准圣境,人间最强大的宗师!” 背刀男子脸色瞬变。 没想到先前昆仑虚太上掌教一嗓子。 竟把这尊杀神给喊了出来,而且连锅都端来了... 昨夜一战。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座天下最不能惹的势力,是陈留王府。 而黄老狗,恰恰是陈留王府的老管家。 更是陈留黑骑前代执刀人。 从陈二牛还没有崛起前就已经是了。 如果黄老狗要保昆仑虚,哪怕他们代表帝族周氏,也只能低头暂避。 因为黄老狗代表的是大魔神陈阿蛮和堕仙安岚,只手碾杀了神王唐生莲,逼得诸帝族圣人尽皆低头的当代大圣... 而且当代陈留王执掌究极帝兵,镇杀两尊大圣,就连无敌圣王姬元圣也死在他手中。 谁也不敢保证。 他还能不能登天擂鼓。 可以说如今这天下,除了道门,已经没有任何帝族敢招惹陈留王一脉的人... ...... “黄执刀,在下周茹,周氏直系帝女。 我周氏无意与陈氏为敌,既然黄执刀要保昆仑虚,在下可以给陈留王面子,暂且留他们一命。” 身披七彩凤衣的女子向黄老狗微微躬身,复又抬起头来,道:“但是这头魔猿是我们狩猎的,我要带它回帝星...” 周茹身为帝女,知道七帝族的一些谋划。 更知道登闻鼓不可能独独为谁而鸣,哪怕是执掌人间规矩的陈知安,也不能随心所欲。 她对黄老狗并不太过畏惧,却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陈留王府的人。 昆仑虚什么时候都可以灭,既然黄老狗要保,她可以暂且给陈留王府面子。 但是这头魔猿涉及到她在帝族的地位,不能拱手让人。 “你们随意,不过我劝你们最好不要。” 黄老狗看着被镇压在雪山上的魔猿,阴恻恻道:“后果或许你承受不住。” 周茹眉头微皱,这头魔猿莫非也有背景? 一头成长起来后堪比圣兽的大妖,足以让她在帝族的位阶上升好几个台阶,哪怕是用雪凤来换她都愿意。 因为雪凤血脉不纯,很难跻身圣境... 她不想放弃这个机缘。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虚空中泛起一阵涟漪,一头老狐狸缓缓现出身形,狭长眸子盯着她一言不发。 紧接着天外有风云激荡。 雪山之巅,一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坐在断剑上抠脚... “又是两尊大宗师...” 周茹和那背刀男子脸色瞬变,心下骇然。 那头被斩了翅膀的雪凤更是把爪子蜷缩在一起,变得瑟瑟发抖,它感觉自己恐怕要无,因为那几个大宗师都看着它,还特意看了它的凤爪... ...... “你可能不认识他们,我给你介绍一下。” 黄老狗看着眼前的几个老家伙,阴恻恻笑道:“那头狐狸是青丘妖族大长老,那个抠脚老头是当代剑魁,你镇压的那只魔猿,是青丘大元帅... 当然。 他们还有一个身份,都是我陈留王府的客卿。 今儿陈留王心情好请我们吃火锅,你却把前来搬山镇酒的伙计给镇压了。 陈留王很生气,也让我们很为难。” “吃火锅...” 周茹脸色微沉,知道今天多半带不走魔猿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那头上古搬山魔猿,堂堂返真境大妖,竟真是来搬山镇酒的。 眼前这几人,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比她强,特别是那头老狐狸,虽一言不发,却给她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哪怕不是准圣,也相去不远了。 为了吃一顿火锅,他们居然出动了四尊大宗师。 何至于此... 就算是帝族也干不出这种奢侈的事。 “是在下鲁莽了,打扰了诸位的兴致,我们这就离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看着杀机引而不发的几位大宗师,周茹藏住满心杀意,神色恭敬道歉。 悄然收回镇压魔猿的圣兵凰钟,垂下缕缕元气道则庇护己身。 想要暂时退走,再徐徐图之。 帝族已经组成攻防同盟,诸圣背负准帝兵要在圣墟狙杀大魔神和堕仙,等那两位一死,她自会找回今日的耻辱。 “走? 无缘无故抓我青丘妖族大元帅,甚至欲圈养为奴,道个歉就想走,这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真当我青丘妖主是阿猫阿狗,任你们拿捏?” 老狐狸狭长的眸子变得漆黑如墨,摄神诀运转看向周茹。 迎着那目光,周茹仿佛在凝视着深渊,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阴神几乎要脱体而出,被老狐狸拽入深渊。 就在她阴神即将脱体而出时,她倒扣在头顶的圣兵凰钟疯狂振荡,钟声如雷,想要将她召回。 圣兵凰钟,是周见佛仿照准帝兵金皇钟用九天玄铁打造,钟身刻了佛门无畏印,攻守兼备,哪怕在圣兵中也是顶级至宝。 振荡之下,果真将周茹的阴神锁在了体内,只是它自身也被老狐一巴掌拍入了天外! 阴神回体,周茹还没来得及平复心境. 倏然又遍体生寒,脸色惨白无比。 因为她骇然发现眼底有一道恐怖刀光在放大,目之所及处,只有那抹快到了极致的黑暗刀光。 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周茹头颅瞬间跌落在地。 将她连同阴神都斩为两半... 黄老狗收刀入鞘,将她头颅别在腰间:“你怎么能这么蠢呢,连杀意都不会遮掩,在座的各位除了那头傻猿,谁看不到你心底满湖杀意? 都说了后果你承受不住,你还不信...” 第235章 对酒当歌 就在周茹头颅跌落的瞬间。 那雪山之巅,有剑鸣骤响,仿佛开天辟地的一剑掠过背刀男子。 与此同时,昆仑虚太上掌教执大雪旗砸向舒展身形想要逃遁的雪凤,上古搬山魔猿也愤怒地朝黄老狗咆哮一声,猛然拔地而起。 双掌拽住雪凤刚长出来的翅膀——撕拉! 雪凤遮天蔽日般的本体,被撕成两半。 血雨倾盆落下... 昆仑虚太上掌教见此,大雪旗卷起将漫天凤血收集,朝黄老狗喊道:“老哥快把锅丢过来,刚宰的凤血,鲜的咧...” 黄老狗应了一声,把阴阳玉锅丢给昆仑虚太上掌教盛血,思忖片刻后,又去天外把圣兵凰钟捡了回来。 那头雪凤本体太大,一锅恐怕炖不下。 ...... 五位大宗师拎着锅、扛着菜、搬着山回长安了。 有昆仑虚太上掌教这个带路党和吃货领头,他们挥了挥衣袖,挖空了昆仑虚的万年虫草,一片云彩也没留... 在昆仑虚掌教轩辕大雪和徒子徒孙们含泪目送下,施施然离去... “谁特么信啊...” 轩辕大雪看着消失的大宗师们,幽幽感叹道:“谁特么信啊,我昆仑虚五千多弟子,灭门之灾,因为一顿火锅没了...” “谁说不是呢。” 昆仑虚大长老也感叹不已,随后一脸正色道:“掌教大人,老朽建议用聚灵阵重栽玉藕,禁地内的雪莲也要保护好,任何人不准采摘炼药,下次还可以吃一顿。” “咱们老掌教已经跟着去了” 轩辕大雪幽幽道:“说要把万年藕根要回来一截。” ........ 黄老狗他们因为一顿火锅把周氏直系帝女给杀了的事儿。 陈知安敢拍着胸脯指天发誓,真不是他授意的。 不过杀都杀了,也无所谓。 真要说起来,他是礼部左侍郎,代皇帝巡牧天下宗门。 昆仑虚也在他管辖之下,勉强算是下属宗门... 而且自打陈知安入了礼部后,雪山宗年年参加宗门绩考,那是交足了保护费的。 再加上抢欧阳雪不死蝉功这事儿着实是他亏欠在先,又有雪山宗太上掌教轩辕大阳只身入巨野大泽赴死的壮烈之举。 种种原因加持,陈知安对昆仑虚的观感向来不错。 周氏耀武扬威要杀他手底下的宗门,他没追究周氏责任就该他们祖上冒烟了,杀个把帝女而已,问题不大。 所以他也没在意。 甚至表扬了黄老狗,居然知道把凤血带回来。 他须弥戒里虽然也有蛟龙血和麒麟血,但总归没有现杀的好吃... 轩辕大阳给陈知安送上承诺的万年虫草,足足二十四根,每一根上都蕴含了极强的药性。 他是青楼尊贵的元石会员,这两年没少去黑水城青楼吃火锅,算是个老饕客... 有时候也自带食材上门。 用虫草煮过汤底,知道的确鲜美无比。 不然也不会灵机一动喊出那句话,力挽天倾,成为拯救宗门的功臣... 食材就位。 陈知安负手立在院子的石阶上,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钟言激活圣兵神火炉,化为一座高达七丈的火炉,搬山魔猿以至阳至刚的魔气催动炉火。 陈阿蛮抹去圣兵凰钟内的圣人印记,化为一口大锅,让黄老狗熬龙凤汤。 剑魁和老狐狸则继续切肉,轩辕大日也不闲着,将搬山魔猿搬回来的雪山炼化成了一座冰窖... 看着忙忙碌碌的诸位大宗师。 陈知安又找来蹲在一旁无所事事的陈知命和陈知冬。 让他们俩持圣兵道尺去请客... 陈知命没要他的道尺,祭起烧火棍剑三十六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院子里。 陈知冬也没要,她容易迷路,随手召来金翅大鹏鸟,骑着它走了... ..... 当龙凤汤的香气飘荡在整个长安城。 苏如闻着味来了。 紧接着是在隔壁早就被馋哭了的姜白虎,她是爬墙过来的。 再之后是好久不见的庄墨、他扶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虽然改了妆容,但陈知安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李承安那白痴。 他大约也是不好意思。 毕竟身为皇帝,秦魏先刚死他就大吃大喝,不太像话。 不多时武安侯也骂骂咧咧来了,说狗哥还在南境,错过来吃狗大户的机会。 陈阿蛮和陈知安这两个当世最嚣张的人,愣是被他骂的不敢还口。 只好让苏如走一趟。 苏如站在院子里吹牛:“我此时当在乌水。” 然后他就出现在了乌水。 只片刻之后,他带着满脸茫然的狗哥和薛衣人出现在院子里。 狗哥和薛衣人都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 但当他们看到埋头烧火切肉的几位大宗师时,不约而同默默收回了扬起的手,挨个躬身问好后,像两只鹌鹑似的找了个角落蹲下... 这是啥家庭啊,大宗师做伙夫? 李承安和姜白虎就要比他们好多了,一个目不转盯地看着锅里的肉等着吃席,另一个花痴似得盯着藏书楼上的影子... 紧紧拽住手里的迷药,打定主意今晚上一定要放翻陈知白。 没过多久。 兵部尚书诸无常、长安府尹王富贵、反王大元帅李玄策、镇国大将军夏侯、军师庞士元、礼部尚书朱利、工部尚书陈北泉、户部尚书李元载、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杨敖,也齐刷刷登门了。 这些人全是朝堂肱骨,也是陈知安和李承安手下的嫡系。 每个人都捧着一个箱子,箱子里装着土特产。 陈留王请客,他们哪里敢空手而来。 这几年接触下来,他们都摸清了陈留王朴实无华的喜好,只喜欢沉甸甸的元石,所以清一色都是玩意儿... 陈知安果然眉开眼笑。 嘴上说着不要客气,接东西却半点不含糊,一股脑全收下了。 眼见客人到的差不多了。 陈知安又亲自去了一趟西伯侯府,把老太君请了过来。 最后院子里出现一道传送门。 安岚、柳七、黄小狗、李清儿,江月离、高力士、王嵩阳、还有胭脂榜上的几位花魁迈门而出... 青楼几位花魁今天也是客人。 往日长袖善舞的她们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坐立不安... 毕竟皇帝陛下都蹲在角落吃灰,大宗师们在烧火切肉,朝中重臣也只坐了个小马扎,她们却被新老板给安顿在了桌子上,哪里放的开... 人到齐之后。 陈知安大手一挥,有条不紊吩咐几位大宗师上菜。 各种晶莹剔透叫人垂涎欲滴的奇珍异兽、神药、玉藕、野菜、浆果被盛放在碟子里,氤氲元气缭绕,漂浮在一座元气堆砌的餐桌上,中间是一口散发着阴阳之气的宗兵鸳鸯玉锅... 这一刻。 在座的各位,无论什么身份都已经痴了。 这些东西随便丢出去一样都足以让江湖上的穷鬼们打生打死,今天却就这么摆在了这里,他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叫他们如何不痴... 能吃这么一顿,真就叫死都值了。 陈知安站在石阶上,挥手给入座的客人每人送去一杯猴儿酒,举杯笑道:“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诸位,今日没有圣人,没有大宗师,没有皇帝,也没有老板,且举杯共饮。” “可以没有这些玩意儿,但饮酒无月怎么能行?” 白衣公子安岚举杯,抬头看了一眼遮住月亮的云雾,抬手一挥。 云雾散去,露出一轮明月。 她素手再挥,拖拽月亮垂在长安天幕。 顿时有皎洁月光洒在院子里... “有月无曲,也少了三分酒兴....” 柳七饮下一杯酒后,兴致大起,放纵笑了一声,抬手一座青楼铺开,他盘膝坐在月亮下,抚琴奏乐... 陈阿蛮躺在摇椅上,豪迈笑道:“有月有曲,怎么能少了起舞的仙子,我请仙子入凡尘...” 话落,只见大雪山之巅,一只遮天蔽日的魔掌拍下。 将四位身披凰衣的仙子拽住。 这四位,恰是见到周茹魂灯熄灭的周氏大宗师,她们刚降临昆仑虚,就被陈阿蛮拽了过来... 第236章 离别宴 那四位身披凰衣的仙子看到陈阿蛮手里啃着的凤爪时。 满腹怒火瞬间散了。 胆颤惊心地随着琴声在月下起舞... “拖拽明月,拘禁仙子,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 满座宾客看着忽然变得更高端的盛宴,只顾喝酒吃菜,赏月听曲,根本不想发表半点意见。 倒是苏如想要吟诗两首。 待看到陈知安都杵在一旁没开口时,顿时熄了心思,他不配... 一杯酒饮尽。 青楼姑娘们立刻晕乎乎起来,入主柳七铺开的青楼洞天开始起舞,虽神志不清,在虚影加持下身姿摇曳,也别具一番美感… 这是安岚这个大猪蹄子特意照顾。 替她们化去了猴儿酒大半的元气,不然她们恐怕连一杯都扛不住就要醉死过去... 李清儿也是如此。 她如今已经是炼气境中期。 一杯猴儿酒让她连破两个小境界,直接跻身了御气境... 她酒量不浅,但在猴儿酒这种宗师喝了都受益匪浅的精酿面前,千杯不醉都没用,摇摇晃晃地踩着杀鱼刀初一飞上了天。 其余通玄境以下的朝臣也没表现到哪里去,两杯酒下肚,再吃一片涮肉,基本就醉了,在天上飘来荡去... 未跻身通玄的小辈当中只有陈留王府的几个妖孽表现很稳。 无论是陈知命还是陈知冬,亦或者是平平无奇只有炼气境的陈知安。 全都越喝越精神,眼神越来越亮,根本不知醉为何物... 武安侯身上魔气滚滚,叫嚣着要砍死陈阿蛮,被陈阿蛮一脚踹去了月牙湖。 概因喝酒上头的他非要拉着陈知安拼酒。 陈知安拗不过只好陪了几杯。 然后就把脑子本就不太好的武安侯喝入魔了。 喝趴武安侯。 狗哥和薛衣人两个不服输的也凑了过来,要挑战陈知命和陈知安,更是大言不惭再搭个小知冬... 陈知命和陈知安看他们已经醉了,非但不屑与他们对饮,还让他们滚去和老瘸马坐一桌。 薛衣人和狗哥对视一眼,潇洒拍出两袋元石。 陈知安和陈知命瞬间变脸,把小知冬给推了过去。 小知冬笑吟吟地陪他们喝了两杯,就把他们丢去了老瘸马那桌。 不多时李承安也摇头晃脑走了过来。 他喝了好几杯猴儿酒,又啃了半只龙爪。 修为虽然比和马一桌的两人高,此时却也有了几分醉意,放浪形骸,揽住陈知安的肩膀含糊不清道:“白痴,你忽然搞这么一桌把大家都请了过来,是不准备过了?” “算是庆功宴,也算告别宴。” 陈知安嫌弃地扒拉开他的油汁手,目光看向院子角落处已经被修补好的天地缝隙幽幽道:“我或许要去圣墟一趟,归期未定…” “去圣墟? 你登天擂鼓把脑子震坏掉了吧,真要喜欢钱我赶明儿把国库打开你随便搬,再不济咱们砍几个世家门阀的脑袋,何必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找死?” 李承安瞬间酒醒了大半压低声音吼了起来。 他觉得圣墟太危险,从来没想过要去祸祸。 他以为陈知安也是如此。 没想到这厮居然想不开要去圣墟找死...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不懂。” 陈知安笑了笑。 这白痴穿上龙袍也不像个皇帝,国库是说搬就搬的吗? 好吧, 以他们两人今时今日的地位,搬国库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现在就算把金山搬在他面前都没有用了。 他剑道修为和武道残卷陷入瓶颈,或许只有面临生死危机才能立下大道之种。 这圣墟,不得不入。 这座天下除了陈知命不能以境界论,同境之中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要去挑战另外三座天下的天骄... 于生死之间立剑种。 “你真要去?” 李承安闷闷地喝了一口酒。 他才当了一天皇帝当初黑风寨十三寇的兄弟就已经对他敬畏有加。 舅舅李玄策也言必称陛下,其余人更是如此。 仿佛一夜之间,他就成了孤家寡人。 身边就只有陈知安这一个朋友。 却也要弃他而去... “去是肯定的,但是说不准会很快回来。” 陈知安拍了拍李承安的肩膀,笑道:“把钱留着,等我回来找你拿,还有那些该杀的世家,尽管悄悄收集证据,等我回来亲自抄家。” “当圣墟是你家开的啊,想去就去想来就来。” 李承安根本不信。 圣墟看似在大荒,实际上相隔两座天下,除非有帝境强者打开缝隙,不然谁也出不来... 又郁闷喝了两口酒,李承安从兜里掏出一枚须弥戒丢给陈知安:“这是武德藏在内库的元石,我拿这玩意儿没用,既然要去,就别他娘的死在圣墟了。” 陈知安微微一怔。 昨夜登天擂鼓,姬氏留下的遗产光元石就近百万枚,还有茫茫多的奇珍异宝,他本来是打算给李承安也分一些。 结果李承安一点儿没要,全被他继承了。 他留下部分,其余交给了柳七和黄小狗,让他们用来打造陈留黑骑和青楼执事... 如今他的资产谈不上富可敌国,但冠绝长安绝对当之无愧。 没想到现在李承安竟要把内库的宝贝给他。 接过须弥戒,陈知安神识渡入,略微有些吃惊。 只见须弥戒里茫茫多的元石堆砌如山,数来大约有十万枚。 还有一大箱子血丹... “承安呐,谁他娘的再说你德不匹位不配当皇帝,我非打的他亲娘都不认识!” 陈知安随手招来一杯酒给李承安满上,又亲自给他拈起半只凤翅,笑道:“等我去圣墟给你绑几个仙女儿回来当妃子,勾栏咱就不逛了!” “我要年纪大的。” 李承安双眼透亮,神志不清醉醺醺道:“能...能保护我那种...” “出息...” 陈知安嗤笑一声,将醉倒的李承安丢给李玄策。 准备去找庄墨那老家伙喝两杯。 前段时间庄墨被苏如禁足,陈知安也好久没和老哥喝酒了。 就在他即将迈步时。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幽怨声音:“知安弟弟,你大哥呢?” 陈知安回头看去。 只见姜白虎手里拽着迷药,面泛桃花,秋水般的眸子里说不出的幽怨。 她恪守今夜的目标,想要趁机把陈知白放倒,为此连最爱的火锅都没吃几筷,猴儿酒也没喝两杯。 可是等啊等。 却始终没等到陈知白。 眼见陈知安身边没人,她终于凑了上来。 “大哥,不喜欢这种热闹场合...” 陈知安脸上笑容敛去,抬头看着孤独杵在角落的藏书楼,沉默片刻后,缓缓道:“也或许是被你吓着了...” 姜白虎眉头轻皱。 她虽然想下药,可毕竟还没实施,今晚表现的也很矜持,怎么会吓着陈知白? “嗯,一定是这样。” 陈知安笑道:“去吃火锅吧,下药的事儿不急,以后还有机会...” 第237章 二层楼 姜白虎失望离去,不知死活地和安岚拼起了酒。 不多时就喝的酩酊大醉。 安岚似乎挺喜欢她,邀请她以后常来家里玩,不用翻墙那种... ...... 陈知安捡了把椅子。 躺在上面看着孤独杵在角落的藏书楼,脸上笑意渐渐敛去,双眸眯起... 大哥今天没有下楼。 或者说。 从昨夜开始,他就一直没有下过楼... 先前大宗师们离开后,陈知安站在楼下问陈知白要不要下来。 陈知白推开窗户,笑着说他不喜欢热闹。 只遥遥饮下半杯酒。 就算是也喝过一场了。 陈知安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因为每次家里人聚在一起吃饭,大哥哪怕不吃,也会持书坐在一旁,那温和眸子里的光,几乎要溢出来。 他或许喜欢清净,却并不排斥热闹... ...... 呆呆看了许久。 陈知安起身径直向藏书楼走去。 藏书楼在陈留侯府最左侧,是一座古旧的独栋小楼。 只有二层而已,并不算高。 陈知安站在楼下。 忽然想起好像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登上过这座楼。 不只是他,家里其余人好像都从没有上来过。 仿佛这座古旧的小楼,是独属于陈知白的。 刚踏上木阶,陈知安就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好似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面临无法承受的后果。 这种感觉让他心生恐惧,如同脚下生根,竟让他不敢再踏上第二步。 “知安,你想上来吗?” 就在他犹豫时,手握书卷的陈知白推开二层楼的门,站在楼梯上温和看着他。 “我上来会发生什么?” 陈知安笑着问道。 陈知白温和道:“大哥在这里,只是登楼而已,想来就来,什么也不会发生。” 陈知安听到这句话并没有走上去,反而将脚缩了回去转身就走,笑着说道:“那什么,我忽然想起锅里还有汤没喝,改天再来...” 什么也不会发生。 是因为大哥在那里... 陈知白从来不拒绝陈知安的请求。 家里任何人的请求他都不会拒绝。 那年陈知安抱着陈知白的腿装哭,让他去醉客楼接小清儿他没拒绝,在西伯侯府时陈知安哀嚎着求救,他马上就推门而入。 甚至还认真地道了歉,说自己看书入迷了。 陈知安相信,自己如果非要登楼看个究竟,绝对会安然无恙,什么也不会发生。 可背后陈知白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不知道。 囚笼... 陈知白说他身陷囹圄不得自由。 只是一囚徒罢了。 陈知安修为低微,见识浅薄,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直到先前脚步踏上那道木阶,才恍然惊觉。 大哥... 或许并不想看书,也并不想整日待在藏书楼。 命运的每一次馈赠。 早已在暗中标注了价钱。 陈知白今年不过三十六岁,却拥有谁也看不透的实力,就连陈阿蛮有时都要问道于他,这不合理。 命运馈赠的太多。 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的,只会更多... 回头看着站在二层楼的身影。 看着仿佛无论什么时候都挂着温和笑容的大哥。 陈知安忽然发现,原来他是那么孤独... ...... 陈知安站在藏书楼下的事,仿佛整座院子没人看见。 就连陈知白推门而出和陈知安交谈姜白虎都没有抬头。 好像踏入那道阶梯,就隔绝了整个世界。 将脑子里杂乱如麻的念头抹去。 陈知安再次坚定了要入圣墟的决心。 虽然大哥出手的次数寥寥可数,但每次想到自己身后站着大哥,陈知安就无所畏惧。 大哥已经保护他很久,以后的路他需要自己走了。 以前大哥从未出过长安。 后来从未出过陈留侯府。 现在,他连藏书楼都下不来了... ...... 天边不知何时泛起了朦胧的青光。 这场大荒天下最奢侈的火锅宴,也终于落下帷幕。 无论是宗师还是皇帝。 全都毫无形象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里... 当朝阳洒进院子,陈知安把门打开,让候在门外的各家奴仆来捡尸。 至于跳了一夜舞的周氏四位仙子,陈阿蛮让她们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掏出来后就放走了。 并好心提醒她们。 下次来人间务必多带点宝贝,不然容易掉脑袋... 待人群散尽。 门外忽然又有人叩门。 是一个背负长刀的道士,姓赵名无暨。 当他看到开门的陈知安和在院子里打扫战场的陈知命时,哪怕现在已经弃剑不用,依旧下意识扶住了背上的刀。 看到来人,陈知安也有些惊讶。 目光落在他负在身后的长刀上。 还未开口就见赵无暨冷冰冰道:“贫道受人之托前来报信,帝族姬氏姬无道点燃道香,入道门提亲,欲与西宁师妹结为道侣。 我道门太上掌教清云子师叔祖乐见其成,天璇子掌教不同意,拔剑而出,被圣人镇压。 六年之后,道门将邀三座天下年轻一代天骄同台争锋。 横推当代无敌者,可与西宁师妹结成道侣...” “姬无道?” 陈知安双眸微微眯起,没想到自己昨夜刚替他扬名,今天就被他挖了墙角,简直不当人子。 “姬无道已跻身通玄境,而且天帝印小成,洞天映照了现实,同境可称无敌。” 赵无暨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倏然又面无表情道:“你要是自认不敌无法追赶的话,可以当我没来过。” “是谁让你传信的,西宁?” 陈知安轻笑一声,略微嘲讽道:“道门早已超脱天下,居然也做得出这种用弟子婚姻大事结盟的事儿,到叫人感到难以置信。” “西宁师妹还在闭关,并不知道此事。 让我出传信的是掌教大弟子徐长愚师兄,他和柳七是好友。” 赵无暨并不在乎陈知安的嘲讽,淡淡道:“至于结盟,我道门不需做这种事,也不屑做这种事。 还是我之前在西伯侯府说的那样,西宁师妹天生道体,破境无碍,将来注定要成圣。 只有横推同代无敌的天骄,才能与她并肩而行... 或许清云子师叔祖也是为此考虑。 姬无道是初代神体,他与西宁师妹结合,可以诞下最强大的原初神道之体,成长起来必定成圣,甚至成帝也有可能...” 说到这里。 赵无暨斜了陈知安一眼,继续面无表情道:“其实我也看好姬无道,你不如早日放弃,也好叫掌教大人早日回归,重掌道门。” “无暨,你能来传信我很高兴,但你的态度,我很不喜欢。” 陈知安幽幽道:“忘了告诉你,我昨夜见了无极道兄,他说如果我气不顺,他从圣墟出来后,可以再揍你一次,揍的连你们爷爷都不认识那种...” “呃...” 赵无暨脸色微黑。 僵硬地扯起嘴角笑道:“其实我的意见并不重要,告辞...” 第238章 大帝之资 赵无暨说完扶刀转身就走。 虽然他弃剑不用后自认已无惧陈知安,甚至修为更上一层楼,已经跻身虚神境。 可万一呢... 万一这孙子不讲武德又抢了他的刀,他好不容易重新燃起来的自信,又要被彻底摧毁了。 而且现在赵无极那没骨气的已经叛变,可没人再替他出头了。 爷爷又是修无为道的,向来做事从心,更不可能为他讨公道,甚至可能还要被那俩混合双打…… 陈知安笑吟吟地看着赵无暨的背影,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以前的赵无暨属于那种从小没受过挫折的天才,目空一切,骄傲自大,自认为老子天下第一。 被陈知命和陈知安前后收拾一顿后,直接道心打碎,甚至气得自碎气海,毁去本命剑。 如今重新入世虽然收敛了很多,但还残留了些不合时宜的嘴硬。 不然也不至于说那些话。 陈知安其实准备请赵无暨吃火锅来着,可惜那厮偏偏长了张嘴。 错失了一顿美味… “有人要抢你媳妇儿?” 安岚不知何时出现在陈知安身旁,负手看着天空道:“我和你爹马上要入圣墟,然后去仙武天下,离开前可以替你杀几尊圣人,如果你需要的话。” 此时安岚负手而立,双眸淡然,绝代风华,几如遗世独立的天上谪仙,还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惆怅。 陈知安对忽然正经起来的母上大有些不太适应。 甚至隐隐觉得有坑,挪开半步摇头道:“一个姬无道而已,用不着你们出手。” “不要算了...” 果然安岚高人气度只保持了瞬息,忽然勾住陈知安的肩膀,低声道:“乖儿子,能不能帮娘亲一个忙?” “帮什么忙?” 陈知安脸色微黑,警惕问道。 “那什么...” 安岚偷摸看了在院子里酣睡的陈阿蛮一眼,低声道:“你去道门的时候帮娘亲转告天璇子一句话。” “天璇子,道门掌教...” 陈知安眉头微挑,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想,也压低声道:“转告什么话?” “就说月下公子对不起她,让她别等了。” 安岚低声叹息道:“月下故人重相逢,奈何相隔两重天。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她现在贵为道门掌教,我却只是一个无名之辈。 过去的事,就随风散了吧...” “母上大人,你玩的真花啊!” 陈知安脸色复杂地感叹一声。 万万没想到,安岚这大猪蹄子居然和道门掌教天璇子有一腿。 而且听这意思,还是天璇子情根深种,而她始乱终弃那种。 沉默半响。 陈知安幽幽问道:“天璇子前辈知道你是女儿身吗?” “不知道,怎么了?” 安岚一脸理所当然道:“行走江湖白痴才会以真面目出现,我和她一起行走江湖的时候叫安澜,隐世家族圣公子安澜。” “大猪蹄子...” 陈知安默默为天璇子掌教和陈阿蛮哀叹一声。 难怪前晚天璇子掌教降临长安没认出安岚。 恐怕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故人会是女儿身,而且拖家带口,再过几年恐怕孙子都要打酱油了。 这厮根本没有底线的... “就这么说定了哦。” 安岚轻笑一声,不给陈知安拒绝的机会,挥挥衣袖瞬间消失在院子里,大概是去青楼做她的老板去了。 陈知安在门口站了半响。 默默从须弥戒掏出个绿色毡帽。 回到院子替鼾声愈浓的陈阿蛮戴上,自言自语道:“老爹,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帽子带板正,你要坚强...” ...... 白帝城。 姬无道牵着黑驴交了入城费后径直朝城东的圣墟入口走去。 一路上听着耳边的嘈杂声和酸溜溜的惊叹,他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这他娘的是人吗,二十六岁的通玄,别说见,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谁说不是呢,姬无道恐怕是咱们大荒天下年轻一代最强者了!” “生子当如姬无道,以一人之力,让帝族姬氏起死回生,能让道门圣人出言庇护的,也就只他一人了吧!” “初代神体,大帝之资。” 在他身前,两个饱经风霜的修行者边走边说,言语间又酸又羡。 姬无道不紧不慢地跟随在后,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虽然他不停告诉自己要矜持,要低调,要谦虚,但骨子里的狂妄自大,让他忍不住犯起病来,浑身微颤。 恨不得跳出来大喝一声:“看我,看我啊,大荒天下年轻一代最强者,帝族初代神体姬无道,镇压当代无敌,拥有大帝之资的绝世天才,就在这里!” 听着陌生人的赞叹,姬无道走路带风。 临近那破败小院,见两人沉默下来不再谈论,姬无道走上前拍了拍其中一个魁梧汉子的肩膀,矜持笑道:“在下陈无名,江湖一散修,两位兄台,无名这厢有礼了!” “你有何事?” 两人中的魁梧汉子斜了他一眼。 见他面色微白,弱不禁风,修为更是低的可怜,只是个炼气境而已,顿时没好气道:“圣墟一开果真什么阿猫阿狗都来了白帝城,一个炼气境也想入圣墟抢机缘不成?” 姬无道并不气恼,矜持笑道:“在下当然无法和两位兄台相比。 和那位大荒天下年轻一代最强者、镇压同代无敌、初代神体、有大帝之资的姬无道相比更是如萤火之于皓月。 打扰两位只是想多听些江湖秘闻,增长见识罢了。” 说到这里。 姬无道脸上泛起潮红:“两位兄台,可以再给在下讲一讲姬无道的故事吗?” “去你娘的。” 魁梧汉子碎了一口,嫌弃不已地朝身边的同伴道:“这厮怕是有病,姬无道再强关他何事,看他都涨潮了。” “他可能是姬无道的狂热追随者。” 魁梧汉子身边的同伴摸了摸下巴,幽幽道:“我早就听说世上有种白痴,对毫不相干的人比亲爹还好,甚至愿意为其去死。 本来我还不信,觉得世上不会有这种脑瘫玩意,没想到今天竟见到了活人...” 说着他只觉身上一阵恶寒。 赶紧拽着魁梧汉子冲进人群,免得被传染。 姬无道立在那里,脸上的潮红褪去,病也好了大半,眼神更是变得冰冷起来。 这两个愚蠢如猪的白痴贱民。 他本来见这两人上道,欲赐他们机缘与自己一路同行,可这两个愚蠢如猪一样的白痴,竟敢如此辱他... 神识尾随那一高一矮两个化虚境修行者,姬无道慢悠悠地跟在人群中,向破落院子挤去。 他要让这两人明白。 什么叫做大荒天下年轻一代最强者、镇压同代无敌、初代神体,有着大帝之资的姬无道... 不然念头不得通达。 第239章 葬神渊 被人推挤着入了院子。 姬无道正准备尾随那两人,忽然眼前景色瞬间变幻,狂风在耳边呼啸。 他发现自己竟在往下坠落… 而且满身修为被莫名的道则压制,竟无法调动。 气海封闭,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见地面。 入目处只见散落了满地的碎骨和碎肉,有几位他还觉得眼熟,是刚才最先挤进院子的洞天境宗师,竟也被摔死了。 姬无道脸色微变,他修行天帝印,肉身之强敢称通玄无敌。 可现在连宗师都被摔死了,他哪怕不死也要重伤。 念及至此。 他将化为黑驴的蛟龙拽至身下,猛然喝道:“黑龙,变身。” 黑驴发出一声龙吟,化为一条长达三十丈的蛟龙,一口将它吞下。 “轰!” 黑龙变身的瞬间,他们也终于坠落在地。 黑龙砸在地上,身子扭曲成麻花状,有些地方甚至几近断开,就连最坚硬的头颅也被摔的破碎,眼看活不成了。 姬无道掰开龙口,踉跄着走出,目光略过奄奄一息的蛟龙,开始打量这里的环境。 入目处只见天空灰蒙蒙一片。 四周是高不知几许的黑色悬崖,峭壁上光秃秃一片,没有半点植被,万籁俱寂,鸟兽声绝,空气中泛着浓重的血腥味,如同一个死地... 蛟龙虚弱地哀鸣一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姬无道回头看了它一眼,没有在意。 继续打量着这片悬崖峭壁,想要寻找出路。 大半日过后,他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悬崖如铜墙铁壁,严丝缝合,又滑不溜秋,他气海被锁,竟爬不上去。 最要命的是。 他感觉到了久违的饿意。 舔了舔嘴唇,姬无道目光落在奄奄一息的蛟龙身上。 沉默片刻,见蛟龙没有发表意见。 他从地上捡起一柄断裂的宝刀,面无表情将它即将断开的龙尾彻底斩断,抱着生啃起来。 蛟龙一只眼睛已经被摔碎,只剩一只独目祈求地看着他,发出微弱的哀鸣... “不行,我不知道要被困在这里多久,你不能死。” 姬无道放下龙尾,提刀走到蛟龙身前,手起刀落将它剩下的一只眼睛刺瞎,面无表情道:“这样,你就见不到我狼狈的样子了~” ...... 只一山之隔的另一边。 姬氏那头准圣境的蛟龙盘在洞穴里,竖目微亮,看着姬氏那位大宗师道:“明月,无道帝子和吾儿已入圣墟,我感知到了吾儿的气息,就在葬神渊内...” “以无道的智慧,应该能寻到出路。” 姬氏大宗师微微颔首,她是一个女子宗师,姬圣主的族妹姬明月,此行是为证道准圣境而来。 也担任先锋角色。 七姓帝族同气连枝,如今已经打下一片领地,无道此时入圣墟时机刚好。 那头准圣境的蛟龙笑道:“无道帝子天资妖孽,自是能很快寻到出路,但吾儿也已入洞天境,还领悟了我黑龙族洞察天眼,自然也能看到那条隐秘道路。 咱们就在这里等候吧,不要误了他们的机缘!” “理当如此。” 姬明月点了点头。 如今帝族势微,头准圣境的护族圣兽倒成了族里最强大那位,她虽然不想在此浪费时间,却也不好违了蛟龙的意。 一人一蛟就这么沉默下来... 与此同时。 唐氏领地内,刚入圣墟的唐莲花眼底闪过恨意,低着头道:“爷爷,人家姬家现在傍上了道门的大腿,哪里还看得上咱们唐家。 一尊二十六岁的通玄,又铺开的洞天,已有成帝之资,让他成长起来恐怕再无我唐氏出头之日了。” “二十六岁的通玄...” 准圣唐生魂握着手里的准帝兵神王藤,脸色复杂道:“如今唐氏与姬氏无圣,正该守望相助,抹杀姬无道对我们并无益处,反倒等他成长起来,或许还会念今日庇护之情...” “爷爷,您想和人家守望相助,人家可未必肯呢。” 唐莲花幽幽道:“昨日奶奶入姬家提亲被那寡妇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 甚至还让奶奶以后不要再提此事,说怕道门误会。 现在他姬无道还没成道门女婿就忙着和我们断绝关系。 真要成了。 恐怕我们连人家帝星都登不上去,还说什么守望相助? 还有姑姑, 她虽然是被陈知安杀的,可姬家就没有半点过错吗?” “剑莲...” 唐生魂脸色微冷。 之前他为了与姬家结成联盟,把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嫁给了姬圣主做妾,虽然对外宣称是平妻,但始终被排在了第三位... 长安一战女儿先被陈知安聚天下气运一剑斩成重伤,最后又不明不白被帝鼓给震死了。 究其缘由。 都是姬未央那白痴招惹了陈氏。 眼看唐生魂脸色变冷,唐莲花低声抽泣起来:“姑姑生前最爱我,可怜却连尸首都没能留下,也没能入姬氏帝陵,听说是那寡妇不同意...” “欺人太甚。” 唐生魂脸上怒意滔天,倏然向门外冷声道:“来人,传令下去,我唐氏族人见到姬无道即刻上报,姬氏麒麟子,大帝之资,本座要为他好好护道一场。” “诺...” 其余诸族也有暗流涌动。 而那两个被姬无道恶心到了的化虚境修行者,运道极好直接降临到了大荒天下散修聚集地。 闲来无事也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刚才在白帝城撞见脑瘫的的事儿。 只见那魁梧汉子捏起嗓子,扭着腰肢道:“死鬼,人家当然无法和两位兄台相提并论,和那位大荒天下年轻一代最强者、镇压同代无敌、初代神体的姬无道相比更是如萤火之于皓月,可以再给人家讲一下姬无道的故事吗,人家好想听...” 瞧着那魁梧汉子这贱相,围在火堆前报团取暖的修行者无不笑的前合后仰,本来杀伐压抑的圣墟,一时间充斥着欢快的气息... 而大荒天下年轻一代最强者、镇压同代无敌、初代神体、大帝之资姬无道的名声,也很快传遍了整座圣墟。 其余三座天下的天骄纷纷隔空喊话,要将其斩于剑下... …… 姬无道不知道自己还未走出新手村,名声就已经响彻了天下,风头无两。 要是知道的话。 想来在这崖底坐牢也会变得开心一些... 此时。 他正撕咬着黑龙的前爪,黑龙后半边身子已经被他吃完,前爪也被啃了一只,可是他依旧没有找到出去的路。 如果再出不去,吃完黑龙他只能吃满地碎肉了。 他现在脸上笑容越发矜持。 每次抽刀斩龙前甚至还会向昏死过去的黑龙诚挚道歉,彬彬有礼,极有涵养。 刀口整整齐齐,满地的碎骨和碎肉也被他拼凑完整,乱糟糟的崖底,被他打理的整整有条。 只是他眼底的烦躁越来越盛,胸腹间的火焰也越烧越旺,已病入膏肓了。 第240章 离开大荒天下 时间匆匆而过。 转眼入了深秋。 圣墟已经开了一个月。 姬无道在崖底坐牢,而圣墟外的陈知安却过得很舒心。 安岚在青楼疯玩两日后,终于想起自己还是个母亲的事实,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张罗着给陈知命和钟言补办了一场婚礼,拖拽明月不算,又把那四位倒霉催的仙子请下来跳舞,还广邀帝族来贺,并附上了礼品清单。 圣级不死蚕蜕、蛟龙角、凤凰羽、麒麟须...诸如此类。 帝族们热情响应,含泪送来诸多圣级珍藏... 连席都没吃就回了帝星。 道门太上掌教清云子也送来他亲自打磨的同心锁,只口不提答应姬无道求亲的事。 安岚当着他的面将同心锁捏成了碎片。 更是一言不合出手。 拖拽他进入天外。 只见天外星河颤动,截天指将清云子显化的道祖虚影硬生生磨灭了大半。 如果不是道门内有钟声响起,清云子可能要被她活生生打死… 那日,安岚站在天外,脚踩星河,白衣胜雪,遗世独立,绝代风华,冷冽目光扫过诸帝星和道门,气焰嚣张。 更是一人威胁整座天下。 让那些藏在暗中的老不死们小心点。 她才三百多岁。 谁敢趁她不在欺负她的崽。 她回来就砸碎谁的龟壳,踩死他们的徒子徒孙,抽筋扒皮… 此后她用帝族送来的圣级珍藏给家里小崽子们缝了一件圣衣。 没有花里胡哨的功能。 圣衣也不好,缝缝补补丑陋不堪,但胜在一个皮实... ...... 永安元年十一月初一。 堕仙安岚托着返生棺从白帝城进入圣墟。 返生棺内躺着身受重伤的陈阿蛮。 身后跟着双手拢袖的老管家黄老狗。 安岚和陈阿蛮离去后。 剑阁之主陈知命和钟言也带着剑魁老李回到黑水城。 妖主陈知冬骑着金翅大鹏离开长安,不知所踪。 陈留王陈知安宣布闭关,辞官归隐,不再理会朝政... 只一夜之间。 显赫无比嚣张跋扈的陈留王府大门紧闭。 家人分散四方。 只剩下早已被世人忘记的陈知白独自一人坐在藏书楼... ....... “那狗贼,终究还是去了。” 白玉京两仪殿。 李承安看着下面空荡荡的椅子,脸色有些难看。 他以为陈知安只是去圣墟耍一圈,为掩人耳目才宣布归隐。 没想到那狗贼却把礼部侍郎的官袍都退了回来,一副真就要远离朝堂的模样。 只留下一封信就消失在了长安。 “关于大唐帝国的若干种猜想,强国六年计划!” 李承安看着手里的信。 莫名想到四年前在清乐坊接过<勾栏搞钱六要素>时的场景。 当初他虽然看中了陈知安描绘的知安楼,但真正的原因,其实是替狐朋狗友站台罢了... 谁能想到当初的无意之举,却挣了个皇帝回来。 沉默许久。 李承安从龙椅起身,拾阶而下。 郑重将手里的信交给苏如,长揖躬身道:“苏相,大唐帝国的未来,就交给您了。 要人要钱朕都全力支持。 举国上下,胆敢阻永安变法者,无论皇亲国戚还三公九卿,苏相尽可诛之。 六年之后。 朕要亲率大唐铁骑北上荒原,西进佛国,南下巫州。 将我大唐龙旗插遍大荒天下。”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苏如起身双手接过,这轻飘飘的信封,仿佛重若千钧。 从他布衣入朝时起,就一直在等着这天。 他曾经以为武德会是支持他的那个人,可蹉跎半生,他越来越绝望,满腔热血也被消磨殆尽... 他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施展抱负,命如草芥的贱民再无出头之日。 就在他都已经绝望的时候。 琅琊传来陈知安领流民入城。 强势斩了琅琊郡守姜道陌的消息。 从那日起,他便开始关注那位嚣张跋扈手握陈留黑骑的小侯爷。 更是借庄墨之手一次次试探。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 这天下与他志同道合的人,居然是个声名狼藉的纨绔... 除了在选择谁做皇帝的事情上两人出现分歧。 其余时候他们基本上目标都一致。 甚至根本不需要密谋,通过庄墨那憨憨,开始默契地在朝中铲除异己,打压世族,最终把朝堂握在了手里。 现在...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接过信封,两鬓微白的苏如挺直脊梁,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最终落在李玄策身上,不徐不缓道:“玄策,你二十三年前举起的刀,该落下了...” 李玄策从人群中走出,向苏如躬身一拜。 让大唐血流成河的永安变法,在陈知安离开大荒天下这一日,开启了... 与此同时。 西行取经的玄奘法师,也终于踏上了须弥山。 阴神早已破碎的观空大法师在见到传说中的佛子后,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神色,激动的浑身颤栗,然后被疯狂振动的因果石彻底震碎,去了西天。 满山僧侣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朝佛子不停叩拜。 玄奘替观空大法师诵了往生经,在众人拥簇下坐上了九重天的莲花台。 这一日,玄奘法师头顶金轮如日,端坐在九重天之上诵经念佛,异象丛生,有金莲地涌,佛光普照须弥山... 至此,佛子玄奘成为新任讲经首座,执掌须弥山权柄。 其弟子齐天大圣孙悟空成为戒律堂首座,而坐骑白龙马,成为护山圣兽... ...... “乌戎兄,走啊。” 白帝城破落院子前。 背负长刀的赵无暨催促刚结识的好友乌戎入圣墟。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面容清秀背负剑匣的少年缓缓收回目光,跟上他的步子,笑道:“就来。” 这少年,正是陈知安化身而成。 虚构的身份是清河郡隐世圣族圣子,剑痴,化虚境中期修为。 在半个月前先后问剑陈知命和陈知安,被夺去了手中剑。 于是入黑水城仿造了陈知安的剑匣,发誓迟早有一天要成为剑道魁首,以陈知安的剑,夺回自己的剑。 在有意的勾搭下。 乌戎很快就和同病相怜的赵无暨成了朋友。 相约着一起入圣墟猎杀天骄,寻找机缘... “乌兄,不要分心。” 等乌戎和他并肩而行,赵无暨低声道:“马上就要入圣墟了,里面道则紊乱,还有许多被打碎的空间和死地。 记得紧跟着我,我爷爷和大哥都进去了,应该已经打下了领地,咱们去投奔他们。” “无暨兄,我们才刚认识,这不太好吧...” 陈知安故作犹豫。 赵无暨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咱们一见如故,又有同样的对手,有什么不好的? 尽管跟着我。 陈知安那狗贼怕死不敢入圣墟,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可不能让你死在圣墟了!” 第241章 又入葬神渊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陈知安轻笑一声,道:“无暨道兄放心,在下迟早打败陈知安,将我们失去的一切夺回来。” “如此甚好。” 赵无暨点了点头,拽住陈知安的手臂踏入院子。 踏入院子的瞬间。 陈知安和赵无暨眼前景色瞬间变换,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往下坠落,而且气海被锁,竟无法御剑...... “葬神渊...” 陈知安嘴角微挑,幸好是落在了这里。 安岚知道他要通过破败小院进入圣墟后,足足花了一天时间为他讲解圣墟的险地。 其中就有葬神渊。 所谓葬神渊,不过是有一尊神族准帝强者被某个无上存在从天而降一脚踩死。 其散去的道则飘荡在深渊,形成了这处道则紊乱的诡异所在。 万万年过去。 那位神族准帝的道则也即将消散殆尽,危险性并不算高。 唯一的危险就是会被摔死... 安岚没有教他如何安然渡过葬神渊。 因为陈知安是来磨砺剑心,而不是来走马观花旅游的。 只说她和陈阿蛮掉下悬崖时。 才十五岁不到... 赵无暨似乎并不知道这些辛秘,感受气海被锁,强烈的恐惧感让他脸色惨白,一边在空中手舞足蹈,一边疯狂调动元气... 陈知安目光看向深渊。 他现在是纯粹的剑修,杀力手段或许不错,但肉身并不算强,砸下去必定会被摔为肉泥。 不过他一点不慌。 因为在坠落这段时间,他已经明白了安岚和陈阿蛮没被摔死的原因——元气! 葬神渊虽然看似锁住了气海,实际上犹有一线生机。 只要静心凝神,捕捉葬神渊内那缕伪装极好的元气,就像最初开启造化之门那般引导着重走一遍,就能水到渠成,获得自由。 只是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少有人能够在这种坠落的时候能够保持心绪不乱。 更多的反倒像赵无暨这般疯狂调集体内元气,恰好适得其反,堵住造化之门,被硬生生摔死... 就在他们离地还有近十丈时,陈知安双眸微亮:“抓到你了...” 陈知安引导那缕微弱元气,轻车熟路游走经络。 待行至造化门时,他化元气为针,毫不犹豫刺去。 霎时间只见他气海之内元气翻滚,如开闸放水,瞬间布满全身... “轰!” 气海恢复后,他猛然伸手拽住赵无暨的肩膀,剑匣打开,惊风剑自动飞入他脚下,托着他和赵无暨向深渊飞去... “乌戎兄,你...你怎么做到的?” 赵无暨站在剑上,脸色惨白,开口发问道。 “无暨,你静心凝神,不要把自己当成虚神境,重走先天境的路...” 赵无暨微微一怔,须臾后他身上也卷起了元气,道:“原来竟是这样,我先前越是调集体内的元气,反倒越是被锁的彻底,心境还是不够自然...”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 惊风剑已经带着他们落下深渊谷底。 从剑上跳下,赵无暨双眸运起清光,开始打量四周。 而陈知安则眉头微挑,看着摆得整整齐齐的碎骨和还剩下半边脑袋的蛟龙,握剑在手幽幽道:“无暨,恐怕这里不止我们两个活人...” …… “见过两位道兄。” 黑暗中,一个衣衫破烂却气度非凡的年轻人走出来,脸上挂着矜持笑容,负手在后微微躬身道:“在下陈无名,一介散修,也是今日刚到...” 陈知安不着痕迹看了他一眼。 只见这陈无名身后有淡金色鲜血缓缓滴落,而他之前站立的地方,有断裂成碎片的宝刀,再加上这满地规规整整的碎骨和半边蛟龙头颅。 显然这陈无名绝不是刚到。 而是被困在这里已经很久。 而且他在挖悬崖,或许是异想天开,想要挖条路出去... 不过陈知安没有揭破他的谎言。 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笑吟吟道:“在下乌戎,见过无名道兄。” 赵无暨则冷漠地扬了扬头,他不想和姓陈的说话。 见此一幕。 姬无道脸上笑容依旧,眼底却倏然燃起了熊熊之火。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他不会在意赵无暨的态度。 但被困在这里一个月之久,他早就已经病入膏肓,隐隐到了失控边缘。 加上先前偷听到两人的对话,瞬间领悟了原来封闭的气海轻而易举便能重新打开,让他感觉受到极大的侮辱... 然而他杀意还没卷起,就见陈知安幽幽道:“我给陈兄介绍一下,这位是赵无暨,道门赵无暨。” 闻听此言,姬无道眉头轻皱。 如果是道门赵无暨,倒是不好杀了。 毕竟赵无极是当代道门行走,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下一任道门掌教。 真要杀了这眼高于顶的白痴,恐怕义父清云子都不会再护着自己。 念及至此,他身后紧握的拳头缓缓散开,阴阳怪气道:“原来是无暨道兄,乌兄不说在下还以为刚才在空中嘶声力竭嚎啕大哭的是道门行走赵无极呢...” 赵无暨脸色微黑,没有说话。 他不是白痴,听出了话外之音,也感知到了陈无名的杀意。 而且他发现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陈无名修为高深莫测,他居然看不透,心底不由暗暗琢磨起来:“这家伙也姓陈,会不会和陈留王府有什么关系...” 这个念头一起。 他越发觉得可能。 毕竟这陈无名年纪看起来不大却有着连他都看不透的修为。 大荒天下陈姓,除了陈留王府,还有谁能培养出这种妖孽? 想到这里,在陈家接连受过两次打击的他没敢继续放肆。 后退半步。 悄悄摸出一件护体圣兵,警惕地看着陈无名... 陈知安对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而不见,笑吟吟问道:“陈兄既然比我们先来,以陈兄的睿智,想必已经找到了出去的路吧。” “当然...” 姬无道双眸运起一道金光。 此时他恢复了修为,一眼就看到那看似铜墙铁壁的悬崖上,其实有一道缝隙。 就是黑龙最初看的地方。 可惜黑龙那白痴没有说,害得自己在这里坐了一个月的牢。 他肉身无匹,食量特别大。 一个月时间早就把黑龙吃干抹净。 只剩下半边脑袋了... 第242章 义结金兰 陈知安顺着姬无道目光看去。 果然只见那黑暗中有一处石壁颜色与其余的地方稍有不同,而且石壁上有一道细微的缝隙,并非铁板一块。 正准备走过去查探。 余光忽然瞥见姬无道偷偷从须弥戒掏出一枚丹药吞下。 手掌上的伤口肉眼可见的结痂,须臾更是变得完好如初。 “小圣丹...” 陈知安眉头微挑,这个自称散修的陈无名居然有小圣丹。 而且只为了恢复手掌上的伤就吞了一枚。 要知道这可是对大宗师都有用的圣丹,居然就被他这么浪费了… 再加上先前那浩瀚如烟的修为。 白痴才信他只是个散修。 只是不知道他是哪家帝族或隐世家族的天才。 “陈兄,这或许就是出口了。” 陈知安装作一无所知,站在石壁前用剑劈砍。 看似剑气森然,却只在石壁上留下浅白剑痕。 陈知安还剑入鞘,无奈道:“这石壁太硬,在下只是化虚境,没办法劈开。” “我来!” 姬无道吃了小圣丹后气势疯狂飙升,龙行虎步行至石壁前。 立身之地一座巍峨大山缓缓浮现,手臂上泛起璀璨金光,猛然轰向石壁。 “轰隆隆...” 一声轰鸣后,那道缝隙处石屑横飞,露出一个人高的漆黑洞口。 姬无道双眸射出金光,脸色倏然变得冰冷起来,冷声道:“该死,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缝隙,是有人捷足先登拿走了机缘,又搬运巨石堵住了出口。” 赵无暨则警惕地看着姬无道,暗中传音道:“乌兄小心,这陈无名果然有问题,在通玄境就铺开了洞天,恐怕真的是陈家人。” “嗯,这厮多半是陈家的,不是好人...” 陈知安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笑麻了。 这哪是陈家人。 这他喵是姬无道啊! 赵无暨不认识天帝印,他却清楚的很,刚刚陈无名那一拳就是以天帝印的运转路线打出。 再加上之前的小圣丹和金色血液。 这厮不就是传说中二十六岁跻身通玄、镇压同代无敌、有大帝之资的帝族神体么? 没想到刚入圣墟就撞见了挖自己墙角的家伙。 这下可得好好陪他玩一玩了... 念及至此。 陈知安传音入密,让这位道门好兄弟陪自己演戏。 随后走上前去,笑着恭维道:“圣墟处处是机缘,陈兄能在通玄便铺开了洞天,恐怕比传说中的帝族神体姬无道也不遑多让,前途无量,何必在乎这等细枝末节? 如果陈兄不嫌弃。 我们愿与陈兄结伴而行。 赵无暨道兄是道门亲传,在下也是隐世家族的圣子,祖上曾出过圣人。 我们在圣墟多少有些故交,机缘是不缺的。 到时候可以任陈兄先选...” 姬无道脸上的冰冷稍缓。 他根本不在意什么机缘。 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感觉自己被坑了。 目光扫过赵无暨和陈知安,见他们脸上都挂着震惊之色,顿时明白了两人的想法:“这两个白痴,或许是想抱我大腿。” 圣墟内危机并存,各有各的机缘。 圣人或许会庇护自家后辈,但至多分出一缕神识罢了。 毕竟未成长起来的妖孽再重要,也不会比圣人自身的大道重要... 姬无道不想带着两个拖油瓶。 正想拒绝,转念想到自己跻身通玄的消息恐怕早已传入圣墟。 此间到处都是想杀自己的人,根本不敢暴露身份。 甚至都不能与圣墟内的姑姑汇合。 黑龙又被自己吃了。 身边没有驱使的随从,倒也不太方便。 顿时矜持笑道:“无名不过一介散修,不敢和朝阳横空的姬无道帝子比肩。 既然两位道友不嫌弃无名身份低微,我们同行便是。” 陈知安大喜,拽了拽赵无暨的衣袖,一脸真诚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陈兄就觉得特别亲切,有种见到兄长的感觉。 既然咱们有缘同坠深渊,一见如故,又决定并肩同行。 不如我们三人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以后咱们攀登绝巅,也好成就一段佳话...” “我同意。” 赵无暨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虽然他不知道乌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很期待乌戎给他画下的大饼,坑死这老六。 姬无道眉头微皱。 他只是想要两个随从罢了,这两个白痴却想做他兄弟,多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姬无道的结义兄弟是这么容易就做的么? “陈兄要是不愿当我没说。” 陈知安轻笑一声,幽幽道:“听说圣墟有大能专门猎杀天骄,我和无暨修为低微,倒也不好拖了陈兄后腿,还是去找家里长辈庇护算了。 总归一位半步准圣,两位大宗师圆满,在圣墟勉强也能立足...” “半步准圣...” 姬无道神色微动。 他虽然有清云子送的道簪,但不到生死关头、不是圣人出手,他是舍不得用的。 既然这两个白痴有护道人。 不要白不要。 毕竟结拜的是陈无名,关他姬无道何事? 想通此节,姬无道矜持笑道:“怎么会不愿意,无名只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敢高攀,既然乌兄坚持,无名再推脱倒显不够洒脱了。” “哈哈,就该如此,年轻人当随性而为,想那么多作甚? 我乌戎和人交朋友从来不看身份。 看对眼乞丐也交,看不对眼,姬无道也去他娘的。” 说到这里,陈知安笑吟吟道:“小弟二十六,化虚境中期,无暨二十三,虚神境初期,陈兄呢?” 姬无道轻咳一声,负手道:“无名今年三十有六,勉强跻身通玄。” …… “大哥...” 陈知安和赵无暨对视一眼,同时喊道。 “二弟、三弟。” 姬无道矜持笑了笑,也动情喊道。 三个各怀鬼胎的家伙就这么草率地结为了异性兄弟。 都没人提要走个义结金兰的程序。 比如对着天道许下诸如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年同月死,或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样的大道誓言... 互相作揖后,三人相视一笑,谦让着走进那条狭窄小道。 不多时就到了一个约莫十丈左右的石室,里面空空荡荡,就连盛放灯盏的石墩都被取走了一个。 姬无道双眸射出两道金光:“此地机缘果然早被人取走了,我们来迟一步。” “大哥,无妨。” 陈知安安慰道:“这里叫葬神渊,这么多年过去道则早就散了。 小弟知道别处有更好的机缘。 两万年前我族前辈曾无意闯入,得到了帝境功法,如此才跻身了圣境。 虽然圣墟不可推演,小弟无法知道具体所在。 但我族有秘法缠金诀,可寻龙点穴,定四方天宇,使斗转星移,或许能看到一线天机。” “哦?” 姬无道惊讶地看了陈知安一眼。 他本来嫌弃这乌戎修为低微,又只是个隐世圣族,根本没有资格与他并肩。 没想到他竟掌握如此秘法。 要知道圣墟道则紊乱不可推演,每次开启都是随机的。 万年时光,沧海桑田。 过去经验并不能参考,甚至可能弄巧成拙,深陷死地。 比如所谓的葬神渊,他帝族就从没有人进来过... ps:兄弟们,今天只有一章了,这几天有点忙! 第243 章 我大哥有大帝之资 “没想到二弟竟也家学渊源。” 姬无道幽幽感叹一声,心下不由惦记上了陈知安的缠金诀。 如果真如这白痴所说这么厉害,可寻龙点穴,定四方天宇,使斗转星移,甚至在圣墟内看到一线天机... 在这圣墟内,倒也是个极为实用的秘法。 陈知安嘴角勾起笑意,知道这下不用担忧这厮跑路了。 他真有缠金诀,而且是陈阿蛮亲授,说是祖传的功法。 不过没什么用就是了。 和赌鬼摇骰子赌大小差别不大,全靠蒙... 陈阿蛮猜测是大荒天下破碎,山河颠倒,无法窥得天地全貌,所以推演出现了偏差。 陈二牛当年能从放牛娃摇身一变成为北凉北邙两州之地的无冕之王,正是靠这缠金诀莫名其妙入了圣墟,积累到原始资本... 至于陈二牛怎么得到的缠金诀,陈阿蛮倒是不清楚,反正陈二牛说这玩意儿是祖传的,就当是了。 赵无暨安静跟在两人身后,一直在琢磨这个陈无名到底是谁。 他怀疑是陈家那位从未露过面的陈知白... 不过没有证据。 三人走了约莫两个时辰。 终于见到一缕灰蒙蒙的光透了过来... 见到那缕光。 姬无道默默从须弥戒取出一件内甲穿上。 之前的遭遇让他有了心理阴影,不敢再托大。 见陈知安和赵无暨疑惑看着他,他矜持笑道:“祖传的内甲,我虽然是散修,但毕竟是通玄境的天才,有件圣甲也算合理吧...” 陈知安摸了摸贴身的圣衣,点头道:“的确很合理。” 赵无暨则眉头微挑,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还说你不是陈留王府的人,堕仙安岚前脚打劫帝族,你后脚就穿上了圣甲,肯定是陈知白无疑了...” “轰!” 就在三人即将走出洞穴时,天地忽然一暗,紧接着有大道轰鸣骤响,他们感觉到一阵摇晃,似乎有巨石滚滚落下。 姬无道透过那缕亮光看去,脸色微变:“圣人在争夺帝兵,我们快出去,这座山恐怕要塌...” 他话音未落。 就见两道快若闪电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洞外。 “该死!” 姬无道闷哼一声。 眼看洞口已经被巨石堵住,他一拳砸碎巨石,化为一道流光射了出去,步履不停直接施展神通远遁千丈之外。 站在安全地方,姬无道回头仰望着葬神渊。 只见那座高耸入云的高山被一尊顶天立地的圣人持准帝兵打碎,彻底崩塌,有巨石滚滚落下,仿佛天崩地裂... 如果再晚一步出来,他恐怕要被彻底埋在里面。 “该死,他们竟连装都不装。” 姬无道脸色阴沉。 明白自己还是太仁慈,为了提醒那两个白痴,差点把自己葬送。 就在姬无道反思自己时,耳边忽然响起陈知安贱兮兮的声音:“大哥,我就知道你修为高绝,天难葬地难灭,一定能安然无恙走出来。” 姬无道顺着声音看去。 见刚陈知安站在人群里朝他招手。 身边跟着眼高于顶的赵无暨,赵无暨脚下踩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泛着淡淡的金光,正趴在地上怨恨地看着他。 “大哥,这是姬氏直系姬无余。” 陈知安指着那人义愤填膺道:“这里视野好,本来我们先占据的,他非但要抢,还说你无名之辈,不配与他姬氏天骄并立。 三弟气不过就给他捆了,给大哥做肉凳正好...” 说着陈知安一脚把姬无余踹到姬无道脚下,环顾四周,骄傲道:”姬氏算什么东西,连圣人都没有的帝族,别说一个姬无余,就算姬无道来了在我大哥陈无名面前也只有跪下磕头的份儿,至于你们,呵呵...” 此言一出。 乌泱泱的人群顿时把目光看向姬无道。 只见这少年剑眉星目,虽然衣衫破碎且蓬头垢面,但气度非凡,只站在那里,渊持岳峙,仿佛一尊少年大帝临尘。 更让他们惊诧的是道门亲传赵无暨,一尊二十三岁跻身虚神的妖孽 居然也甘愿认这少年为兄长。 如此妖孽,他们竟从未听说过。 一时间都觉惊诧莫名。 只是这陈无名未免也太霸道了些,竟如此小觑天下英才。 感受到众人不满的目光,姬无道脸色微黑,正准备解释两句。 却见陈知安抢先开口,骄傲道:“你们也别不服,我大哥三十六岁跻身通玄,更是提前将洞天映照了现实,入葬神渊不死,有大帝之资,同境之中可称无敌,陈无敌。” “狂妄!” 人群中一个身披古老甲胄、手握一柄古朴长刀的金发青年迈步而出。 身后追随着如花似玉的婢女和奴仆,如众星拱月。 只见他长刀指向姬无道,淡然道:“在下隐世宗门东圣府玄天子,今日刚入通玄,既然阁下敢称无敌,正好以你头颅拭我无敌刀锋...” 姬无道无语地看着玄天子。 心想是特么乌戎吹牛,你找老子干什么? 而且难道乌戎说的不是事实? 你一个连洞天都没映照现实的废物,是谁给你勇气在老子面前拔刀? 姬无道虽然不满陈知安和赵无暨惹事,但他并不认为陈知安说的话有问题。 毕竟这乌泱泱的人群基本都只是些虚神或化虚的废物。 这如众星拱月的玄天子,已经算是此地最强者了... 如果他爹和太祖没死,以他的脾气定然会出手镇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可惜现在族内无圣,在狩猎战场未开前,他只能低调做人... “玄兄,在下一介散修,入圣墟只为机缘,无意与诸位为敌。” 姬无道朝众人微微拱手。 又向玄天子矜持笑道:“阁下如果想一较高下,等狩猎战场开启有的是机会,到时候无名会让阁下知道什么叫做同代无敌...” “呵呵,狂妄...” 玄天子剑眉微挑。 他如今跻身通玄,正处于极度自信之中。 哪怕姬无道在他面前都敢出刀。 更别说这籍籍无名的一介散修。 最主要的是他想要为狩猎战场提前布局,成为大荒天下通玄境领袖。 没有比斩杀一尊同境天才更能聚拢人才的手段了。 念及至此。 玄天子身上气势倏然一凝,手中长刀散发璀璨金光,猛然劈向姬无道:“神行九绝刀!” “铿锵!” 刀影重重,接连九道刀光,一刀比一刀重,携着恐怖杀意向姬无道落下。 刀光袭来。 姬无道脸上笑容依旧,眼底却已泛起了灼灼火焰:“不知死活!” “轰!” 姬无道手握璀璨金光,天帝印隐匿不出化为重重金色铠甲覆在身上,竟无视杀意饱满的重重刀光龙行虎步向玄天子走去,如同一尊行走在金光中的神袛。 只一瞬他就跨越了重重刀光。 金色手掌掐住玄天子喉咙,嘴角一歪,冷笑道:“白痴,都说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为什么非要现在作死?” ps:兄弟们,今天只有一章,明天恢复两章更新,早上看到评论说本书要终结了,吓我一跳,差点以为自己是个假写书的,我规划的是五卷,第二卷都还没完呢,早得很。 第244章 疯子 “说啊,为什么非要现在作死?” 姬无道眼里泛着灼灼火焰,只手扼住玄天子的咽喉,浑身散发着炽烈金光,睥睨天下,几如一尊少年大帝。 “对...不...起!” 玄天子脸色青白,眼珠凸起,猩红的鲜血从嘴角溢出,发出拉扯风箱般嗬嗬的声音,生机在迅速流逝... “白痴,好好说你不听,非要死到临头才知道生命可贵。 可惜,太迟了!” 姬无道嘴角挂着残忍笑容,手指倏然一拽,竟要硬生生将玄天子头颅摘下。 “住手!” 就在玄天子即将身死时,一道身影突兀现身。 来人是一尊大宗师,玄天子的护道人。 “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已经赢了,何必赶尽杀绝?” 大宗师负手站在远处,脸色淡然道。 “你在和谁说话?” 姬无道目光看向那位负手而立的大宗师,眸子里的火焰越来越浓,他很不喜欢这位大宗师的态度。 “和谁说话?当然是你!” 大宗师眉头微皱道:“年轻人天资不错,狩猎场将开,本座不愿扼杀大荒天下的种子,放开玄天子,本座可以让你离开。” “狗东西...” 看着居高临下的大宗师,听着这施舍般的语气。 姬无道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侮辱。 竟压抑不住自己心底的怒火,只觉杀意疯狂往外蹿,想要将这个大宗师一拳砸碎。 “你说什么?” 那位大宗师脸色微冷。 他不是嫉贤妒能之辈,玄天子技不如人,败了也属活该,大荒天下出现一个妖孽不容易,他不愿将之扼杀,所以才给这年轻人机会。 可是这年轻人竟敢如此辱骂他,让他心里略微有些不快。 “我说,你是狗东西啊!” 姬无道身上气势陡然一重,猛然拔出插在发间的道簪,只见天空中一座道观镇压而下,竟瞬间将那大宗师镇碎,就连阴神也被消磨殆尽。 与此同时。 他歪嘴一笑,硬生生将玄天子头颅摘下,又一脚踩为碎泥,紧接着一座巍峨大山落下,他只手撑起,抡动大山,就像抡起一把锤子,一锤一条人命。 只见血肉飞溅,他如同疯子一般虐杀,就连那个被陈知安一脚踹过去的姬无余也被他抡动大山砸成了肉泥。 不过片刻,他立身之地就只剩下满地的碎肉,许多人都遭了无妄之灾... 杀完人后,姬无道眼底的火焰缓缓散去。 将道簪重新插入发间,他慢条斯理擦拭干净手里的鲜血,看着没被他砸死的少数几人,矜持笑道:“诸位不要误会,无名不是滥杀之人,你们也看到了,是他们先动手的!” “不会,不会...” 看着笑容腼腆的少年,众人无不惊骇莫名,只觉遍体冰凉。 这个疯子。 东圣府那位大宗师只是说了两句就被他不知用什么手段镇杀,其余人更是无冤无仇,也被他一锤一个锤死。 这样一个疯子,偏偏天资妖孽。 如果让他成长起来,恐怕又是一个祸害。 陈知安眉头微挑。 没想到姬无道居然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狂躁症、俗称疯狗病。 外在反应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受到刺激就发狂,见人就咬... 赵无暨则脸色微变,传音入密道:“二哥,这厮恐怕不是陈知白,而是姬无道,先前那枚道簪,是清云子师叔祖的圣兵。 没想到清云子师叔祖清静无为,居然会将道簪送给他,承担如此因果,我怀疑他们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如果他是姬无道,你还会和我站一条线上吗?” 陈知安幽幽问道。 “为什么不?” 赵无暨在心底轻哼一声:“姬无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向西宁师妹求亲只是为了让我道门庇护他罢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说到这里,赵无暨忽然止住话语,疑惑道:“乌兄,姬无道和你也有仇?” “是有那么一丢丢。” 陈知安轻笑一声,拍了拍赵无暨的肩膀,传音入密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不管姬无道怎么样,你都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我不会坑你的...” ...... 此时姬无道正看着被自己砸成碎肉的姬无余。 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他先前烦躁无比,只想着摧毁一切,根本没有在意杀的人是谁,此时才发现居然把堂弟给砸死了! 想到徐长愚的话,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脸色微变:“难道,我真的有病?” “大哥,你在想什么?” 就在姬无道沉思时,陈知安忽然走到他身前,看着远处姬氏领地里的两位洞天境宗师,无所谓道:“大哥不要怕,姬无余虽然是姬氏直系,但我乌家和道门也不是吃素的,姬氏要是不服,我们直接和他开战。” “那就仰仗二弟和三弟了。” 姬无道脸上勉强挤出笑容。 心底却又无端泛起了怒意。 这两个愚蠢如猪的白痴,难道不知道低调做人吗? 刚入圣墟就闯祸,害得他失手杀了堂弟不说。 还浪费了一次圣人出手的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忌惮道门,缠金诀又没有得手,他甚至想立刻就弄死这两个愚蠢如猪的白痴。 “我们走吧。” 沉默片刻,姬无道看着姬氏领地叹息一声,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黑龙是护族圣兽蛟龙之子,被他吃了。 姬无余是姑姑姬明月的儿子,被他失手打死了。 他都不知道如果现在自己坦露身份出现在姬氏,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 幸好他现在叫陈无名。 也幸好护族圣兽和姑姑都没在... 陈知安和赵无暨对视一眼,忽然大声道:“什么隐世宗门圣子,什么帝族神体,在我大哥陈无敌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狩猎战场开启后,我大哥陈无敌将镇压当代无敌。 有谁不服尽管来逐鹿原挑战我大哥,通玄境以内,我大哥只手遮天!” 姬氏领地内。 两位洞天境宗师看着杀死自家少爷的狂徒嚣张离去,脸上青白一片。 犹豫许久。 终究没敢出手,只能眼睁睁让他离开。 因为帝兵出现,先前准圣蛟龙和姬明月都尾随争夺帝兵的圣人而去。 现在姬氏领地他们两人就已经是最强者。 就连东圣府大宗师都被陈无名镇杀。 他们上去也只能是送人头而已。 “逐鹿原...” 其中一位洞天宗师沉声道:“明月向来宠爱无余,如今无余无故身死,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然明月回来恐怕不好交代。” “是啊!” 另一位宗师愁眉苦脸道:“可惜我族无道帝子不知为何还没有入圣墟,听说他已经跻身了通玄,而且洞天映照了现实。 立大道之种时甚至受到天妒降下雷劫,有大帝之资。 那陈无名虽强... 却也不可能是我族帝子的对手。” “我有个计划。” 最先开口那位宗师冷笑道:“七姓帝族说是同气连枝,但我族帝子跻身通玄后他们却都起了杀心。 那陈无名身边跟着道门赵无暨,实力又如此妖孽... 你说,他能不能是姬无道呢?” 第245章 我居中央为大道,斗转星移抬手间! “陈无名是无道?” 愁眉苦脸的宗师眼底闪过茫然,须臾之后摇头道:“三哥,恐怕不会有人会信,陈无名杀了无余,这么多人都亲眼目睹,他怎么能是我族帝子?” “呵呵,这圣墟有人见过无道的真面目吗?” 被称为三哥的宗师幽幽道:“就连我帝族内除了直系都没人知道无道的真面目,我们说他是,他便是。 至于先前那些废物...” 只见他随手一挥,一道璀璨剑光射出。 远处正准备离开的修行者们成片成片倒下,只是一瞬,就有近百人被剑光切割为碎片。 杀完最后一人,剑光自动回鞘。 那洞天境的宗师冷笑道:“你说死人会泄露秘密吗?” “三哥说的对,陈无名就是姬无道...” ....... 逐鹿原离葬神渊并不算远。 约莫也就百里之遥,但三人走了将近大半日才赶到。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敢御风。 天空时常有闷雷炸响,更有细碎如线的缝隙,肉眼难见,他们亲眼目睹一位洞天境宗师飞着飞着头不见了。 “没想到圣墟竟是这副模样...” 赵无暨跟在陈知安身后,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他本以为圣墟内应该是奇珍异宝遍地、圣兽飞禽随处可见,古树丛林遮天蔽日... 可走了大半日。 危险重重倒是真,其余的什么也没见着,天空更是阴沉一片,就像一个倒扣的锅盖。 而且生灵半只也不见,这么长时间,除了外面来的修行者,他们半个活物都没见着,而且元气浑浊不堪。 就算比起大荒天下也不如。 仿佛这里早已成死地,只剩下荒芜了。 “圣墟广袤无边,或许我们身处之地就是如此,别的地方不一样也未可知。” 姬无道淡淡说道。 圣墟不可推演,姬氏传承五十万年,对圣墟的了解却少的可怜,且每次都不一样,根本无迹可寻。 他也不知道真实的圣墟到底该是什么样,只是胡乱猜测。 “谁说不是呢,真叫人失望。” 陈知安含糊底应了一声,忽然指着远处一座延绵大山道:“大哥,三弟,你们看那边,那群修士说的卧龙山到了。” 姬无道和赵无暨顺着他目光看去。 只见远处有一座巍峨大山。 那座大山高达百丈,延绵不知几远,一眼看不到尽头! 入目处是一个龙头,头角狰狞,更有两条瀑布倒挂,如九天垂下的龙须,瀑布之水滚滚落下,震耳欲聋如雷鸣。 从他们这里远远望去。 竟真如一条蜿蜒盘旋的巨龙侧卧... “卧龙山,果真像一条龙,你们说有没有可能祂本身就是巨龙陨落后的尸体,万年后石化成了一座山?” 赵无暨一脸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在道门曾看过圣境蛟龙的虚影,可远远不如卧龙山这么令人震撼,大的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知安眼底也充满了震撼。 如果卧龙山是巨龙陨落后形成的化石,那这条龙生前该何等强大,恐怕至少也是一条准帝境的真龙,圣境蛟龙不会有如此庞大的身躯。 “二弟,你修行缠金诀,可以推演此地天机吗?” 姬无道回头看着陈知安幽幽道:“这座山如果真的是一条巨龙,里面或许危机四伏,我们不能乱闯。” “也是,那小弟就推演一番?” 陈知安轻笑一声。 明白姬无道让他推演是假,想要看自己的缠金诀是真。 这疯子惦记上自己的秘法了。 不过他也想试一试这缠金诀到底有没有用。 沉吟片刻,陈知安脚踏七星步,指尖挤出一滴猩红鲜血,抹在眉心,轻喝道:“天地无极,混沌天宇、问神道原君,且开我天眼!” “嗡~” 随着陈知安话音落下,只见他双眸中霎时间透出两道清光,目之所及处,纤毫毕现,层次分明,组成一副清晰入理的画面... “真的有秘术...” 姬无道负手矜持笑着,心底却起了杀机:“进入狩猎战场前,一定要得到这缠金诀...” 他本来怀疑乌戎说拥有可在圣墟窥探天机的秘术是在诳他,没想到看乌戎这神态,竟不似作伪。 “是神道秘术!” 赵无暨也惊讶地看着陈知安,神道秘术传承古老,是远古时期神魔所掌握的道则,神秘莫测,有无上威能。 就连道门的秘术都莫名消失了。 没想到乌戎竟掌握了一门。 陈知安没有关注两人。 此时他双眸泛着清光,目不转盯地看着卧龙山。 心底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天眼开启后,他眼中那覆盖在山头的灰色岩石褪去,变成了鳞次栉比的龙鳞,每一片都有房屋般大小。 那两道如同银河倒挂的瀑布,也变成了龙须。 要命的是那龙头上有两只如同星辰的竖瞳,好像在微微颤动... “轰!!” 陈知安双眼忽然流下两行血泪,口中更是有一口鲜血猛然吐出。 只是看了那双竖瞳一眼。 竟让他瞬间遭受重创... “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陈知安受伤,姬无道眼底透过一丝惊诧,赶紧开口问道。 “咳...什么也没看到。” 陈知安又是一口鲜血吐出,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如纸。 他没有把看到的真相说出来,解释道:“我修为太低,圣墟道则又太过紊乱,强行开启天眼,遭受了反噬!” “什么都没有看到?” 姬无道脸上挂着矜持笑容,向陈知安慢慢走去,装着关心道:“既然二弟修为不够遭受反噬,不如把缠金诀教给为兄。 为兄虽然资质平平,好歹入了通玄,或许能抵住道则反噬...”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赵无暨脸色一冷,挡在陈知安身前,一手扶住负在身后的长刀,冷淡道:“二哥为了我们安危强行动用秘术身受重伤,大哥不关心他身体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抢他的缠金诀?” “咳咳,三弟,不要这么说。” 陈知安轻咳两声,朝赵无暨眨眨眼睛,声音虚弱道:“大哥也是好心,既然大哥愿意分担,不过一秘术而已,在我们兄弟情谊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二弟说的是,三弟你冤枉为兄了。 为兄只是不忍二弟受苦罢了!” 姬无道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圣丹递给陈知安,关心道:“这是为兄无意间得到的小圣丹,只剩最后一枚了,可生死人肉白骨,二弟赶紧吃下...” “咳咳,这太贵重了,多谢大哥。” 陈知安又猛地咳嗽两声,接过小圣丹吞入腹中,盘膝而坐,身上气雾蒸腾,只须弥之间,伤势便有好转! 约莫半盏茶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底透出两道精光,脸色大喜道:“大哥,这小圣丹真是神奇,我非但伤势尽复,甚至跻身了虚神境。” “咳,这倒挺意外,恭喜二弟。” 姬无道眉头微挑。 这小圣丹还有增长修为的功效,他怎么不知道? 陈知安脸上喜色难以言表,笑吟吟道:“大哥,附耳过来,我且传你无上秘术缠金诀!” 姬无道来不及多想,赶紧附耳过去。 只见陈知安脸色一肃,正色道:“缠金诀只有八句口诀,一切玄机都藏于这几句口诀中,你且听好,法不传六耳,我只说一遍。 混沌易数不可推,黑白颠倒或可为。 天机只在死中求,寻龙点穴造化成。 缠金秘术大成日,四方天宇定乾坤。 我居中央为大道,斗转星移抬手间!” 第246章 逐鹿原 “我居中央为大道,斗转星移抬手间!” 姬无道神色微动,心底暗道:“竟敢自比大道,好无敌的气度。 抬手间斗转星移,好强大的秘术。 只是似乎有些风险...” 陈知安将姬无道的表情尽收眼底,幽幽道:“大哥,缠金诀毕竟是逆天之术,推衍天机和天道抢饭碗,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遭受天劫。 我八岁初学此术,至今也不过略有小成而已。 而且在圣人护道的情况下都有好几次差点受天诛而死! 大哥如果心有顾虑,一定不要勉强。 只有道心纯净,将生死置之度外时,方能截取那一线生机。” 姬无道目光看向陈知安,想要将他看透,却只见到一片真挚。 许久之后,他收回目光,幽幽道:“二弟,如此秘术,你竟也舍得给我,莫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吧?” “是,我做了手脚,你最好不要学。” 陈知安脸色一冷,拂袖道:“我视大哥如挚爱亲朋手足兄弟,没想到大哥却视我如豺狼虎豹狼子野心。” “二哥,大哥不学我学。” 赵无暨跳出来,一脸渴望道:“如此神道秘术连我道门都没有,可惜我手里没有小圣丹,不然我先前送二哥一颗,就白捡秘法一篇了…” “二弟不要误会,为兄只是开个玩笑。” 姬无道舔着脸狡辩,须臾又笑吟吟问道:“为兄看你先前开启天眼时脚踩玄奥步伐,更是咬破手指以精血抹眉心,这是有什么说道吗?” “没什么说道。” 陈知安冷哼一声,“大哥最好不要学,秘术都是骗你的。” “哈哈,二弟真会开玩笑。 为兄忽然想起手里还有一枚小圣丹,二弟,我看你身子骨太弱,拿去补身子。” 姬无道干笑两声。 陈知安越说有问题,他心底的怀疑越浅。 在他看来,乌戎和赵无暨纯属两个白痴,又菜又爱玩。 大抵是没有那个脑子坑害自己的。 再加上小圣丹让陈知安连破两个小境界跻身虚神。 他自以为猜到了陈知安的想法。 又掏出一枚小圣丹递过去,想让陈知安教他秘诀! “这还差不多。” 陈知安伸手接过小圣丹,压低声音道:“我乌氏有神族血脉,先前所踏的玄奥步伐,叫做祭神七星步,勾连神族无上存在,激活本源神血,能够事半功倍,涂抹全身更好。 可惜我神血稀薄,无法以纯粹精血修行无上秘术,这才只抹了神庭...” “原来是这样。” 姬无道默默记下,心里微喜。 这白痴神血稀薄,他不一样啊,他拥有初代神体,体内流淌着纯粹的黄金神血。 如此看来,这抬手让斗转星移的秘术,合该就是他的... …… “走吧,我们先去逐鹿原落脚。 缠金诀修行艰难无比,大哥即便天资妖孽,至少也要五年才能小成。 卧龙山危险重重,我们暂时还是别去了。” 陈知安看了姬无道一眼,起身朝山下走去。 “不需五年,给我一年时间就够了。” 姬无道矜持一笑,跟在两人身后向山下走去。 ...... 逐鹿原就在卧龙山脚下,是一块广袤的褐色平原。 平原内又有一片血海。 传闻当年逐鹿天下,万族就是在这里开启决战。 鲜血将整个平原都染成了血色,万年不散。 地下一层又一层铺的都是尸骸。 甚至有人曾在这里捡到过圣人的尸体,祭炼成无上圣兵,杀力恐怖无比。 这一次大荒天下修行者进入圣墟,大都是降临在此处... 陈知安在出葬神渊时,早就把这些东西打听清楚了,他要为陈无名扬名,自然不能错过大荒天下的大本营。 又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他们三人终于到了逐鹿原。 站在逐鹿原看,那座卧龙山越发雄伟,人族躯体和其相比较起来,连蝼蚁都算不上,顶多算一根毫毛。 “夺天地之造化,自然之鬼斧神工,站在这里看更像条龙了,真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赵无暨感慨一声,看着那张开的龙口沉吟道:“我看那里有人进出,想来危险并不算大,我们晚点也可以去看看,不然我念头不得通达。” “先安顿好再说吧。” 姬无道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兴致缺缺。 他现在只想早点安顿下来修行缠金诀,哪里有心思看什么卧龙山。 一路行来他已经默默开始修行了,气海翻滚如大海蒸腾,的确很神秘莫测。 “走吧,我已经看到道门领地了。” 赵无暨撇了撇嘴,朝逐鹿原最深处走去。 一个月过去,逐鹿原已经有将近万数的修行者。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大多用石头堆砌了营地。 最外围是散修和修为低微的年轻人,他们的营地杂乱不堪,显得很简陋。 越往里走,修行者的修为越高,营地也越发豪华。 甚至有些营地已经开始有护卫巡游,靠近都会被驱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哪怕是在混乱的圣墟里,当人群聚集后,也很快就分出了阶级。 强者占据最好的资源,也掌握更多话语权,盘踞一方招揽随从,抢夺先机。 比如诸帝族。 他们之所以在葬神渊外打下领地,正是因为葬神渊不远处有一处帝墓,那件帝兵就是从帝墓里飞出。 里面道则紊乱。 诸圣人争夺帝兵的同时。 也在招兵买马,要组织人手入帝墓查探。 而他们组织的人手,正是那些想要更在强者后面喝汤的修行者。 先前那群被姬无道锤死的修行者,许多都是想要加入姬氏的炮灰。 而道门因为此行无圣,只有赵天籁和另外一尊圆满境大宗师竖起替天行道的旗子,没法加入帝兵争夺,所以选择在逐鹿原安营扎寨。 当然哪怕如此。 道门依旧处于逐鹿原最中心的位置,紧邻血海... …… “滚!” 就在陈知安他们向道门走去时,远处忽然一道暴虐声音传来。 紧接着有冷冽刀光亮起。 竟瞬间将一个老年修士劈成了两半。 陈知安驻足顺着刀光看去。 那道刀光的主人是个身穿道袍的阴翳男子。 道袍上袖了两个铁画银钩的小篆“天玄”,看先前的元气波动,应该是个虚神境。 老修士大约是个化虚,被一刀劈成两半没有立刻死去。 他右手紧紧拽住一朵莲花,莲花洁白如玉,泛着淡淡的莹光。 老修士的鲜血洒在莲花上,竟也被尽数吞没,不似凡尘之物! “花..花...” 老修士努力抬起右手,朝看热闹的人群中嗬嗬呼喊着,似乎想要把花交给人群中的谁。 见此一幕。 围观的众人顿时后退几步。 他们虽然也对这朵莲花垂涎欲滴,但天玄宗可是有大宗师的隐世宗门。 这半个月来不知劈碎了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修行者。 霸道无比。 谁敢接这老头的莲花? 他们这一退不要紧,却将人群中一个形单只影的女孩儿突显了出来。 那女孩儿年约十二三岁,身材单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应该是生了什么重病。 只见她缓缓跪在地上,低着头,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却死死拽住袖口没有让眼泪流下... 第247章 姬无道又疯了 “呵,原来是为这短命鬼抢的,难怪这么拼命,只是你抢谁的东西不好,非抢我天玄宗看中的神药?” 看到那女孩儿,阴翳男子啧啧笑了两声,嘴角更是挂起了残忍笑容。 只见他一脚踩住老修士的右手,手起刀落将老修士手臂砍下。 随后将老修士破碎的尸体丢在女孩儿面前。 女孩死死拽住衣角。 眼眶通红地看着老修士,却依旧一言不发。 “小姑娘倒挺聪明,知道藏住满腔恨意,这老头是你爷爷还是你师父?” 阴翳男子眉头微扬,用刀挑住女孩儿的下巴,惋惜道:“长得也不赖,我见犹怜,可惜我天玄宗第四戒律是斩草除根,不然真就饶你一命了。” 说着他长刀横在女孩儿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剌,女孩就要香消玉殒。 “等一下!” 眼见阴翳男子将要举刀,人群中一个魁梧汉子再也忍不住站了出来,声音微颤道:“刀公子,那朵仙莲本就是老柳头挖到的,既然您已经拿到了,给我个面子,放了这小姑娘吧。 他们爷孙入圣墟只求一线生机而已。 小姑娘没有修行资质的,不会有后患。 您要是还不放心,我替您看着她,绝不让她修行!” “给你面子?” 阴翳男子抬头看着魁梧汉子,啧啧笑道:“张二魁,你不会以为本公子听你讲了个笑话,赏了杯酒给你,你就有资格在本公子面前说三道四了吧? 还你给个你面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 滚出去!” 魁梧汉子脸色通红。 没想到昨夜还称朋道友,说以后有事尽管开口的刀公子竟如此作为。 尴尬杵在原地,站也不是,滚也不是。 “怎么,本公子说话不好使?” 阴翳男子冷笑一声,用刀子在魁梧汉子脸上抽了几下,抽得啪啪作响,指着远处面无表情道:“立刻、马上、跪着滚出去...” 魁梧汉子脸色血红,看着嚣张跋扈的刀公子嘴唇蠕动,最终没再说话。 双膝更是缓缓弯曲,准备跪着滚出去。 就在他即将跪下时,忽然一只手掌搭在他肩膀上。 随后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刀公子,给我大哥陈无敌一个面子,让他们走…” …… 魁梧汉子回头看去。 只见搭住他肩膀的人,是一个背负剑匣,眉清目秀的少年。 少年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黑着脸的年轻人,有点眼熟... 竟是他故事里的主角,姬无道的狂热追随者,只说姬无道三个字就能原地涨潮的陈无名... 阴翳男子眸子微微眯起,看着这个忽然跳出来的少年,冷笑道:“阁下是谁,确定要管我天玄宗的闲事?” “在下乌戎,不过我的身份不重要。” 陈知安看着阴翳男子,嘴角微挑,伸手指着远处的姬无道,幽幽笑道:“重要的是我大哥,只手遮天镇压当同代无敌、有大帝之资的陈无名。 放了那个女孩儿,有什么事冲我大哥来。” “陈无名?” 阴翳男子忽然笑了,遥遥看着远处黑脸的姬无道,饶有兴致道:“是那个陈无名?听到姬无道名字就原地涨潮的陈无名?” “嗯?” 陈知安回头懵逼地看着姬无道。 没想到他竟还有这种光辉事迹,而且陈无名的大名都他喵传到圣墟了。 果然像姬无道这样的人,永远无法低调的… 围观群众也戏谑地看着姬无道,他们都听过那个故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本尊。 …… 众目之下。 姬无道脸上挂起腼腆笑容,而眼底燃起了灼灼火焰。 陈知安见此一幕,脸色微变,赶忙喊道:“大哥,不至于,老三,快逃!” 与此同时。 他负在身后的剑匣响起机括之声,赶蝉、不怒、惊风三道本命剑倏然出鞘。 组成一座剑阵向姬无道杀去。 而他则手握坠雨,一剑斩向阴翳男子,将其双腿斩断,随后拽住跪在地上的女孩儿和魁梧汉子,喝道:“快跑,他疯了!” “你们,都该死啊!!” 姬无道眼底火焰几乎化为实质。 一座巍峨大山砸下,将陈知安的剑阵砸得节节后退。 赵无暨在陈知安喊的时候就已经飞奔而逃,可惜还是迟了一步,陷入疯魔的姬无道比正常的姬无道恐怖无数倍。 只见他又重新铺开一座巍峨大山,只手擎住,像抡锤子般砸向赵无暨。 “轰!” 赵无暨如遭重击,嘴角一口鲜血吐出,被砸飞了数十丈,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鸿沟。 陈知安见此。 丢出坠雨剑与其余三柄剑组成剑阵挡在赵无暨身前。 挡住再次砸下的巍峨大山,拖着赵无暨就向道门方向掠去。 眼见陈知安和赵无暨逃走,姬无道眼底火焰滔天。 猛然回头盯住被陈知安砍断了双腿的刀公子,一步步向其走去。 此时他浑身笼罩着金光,就像行走的神袛... “陈无名...陈无敌...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求求...求求你不要杀我!” 刀公子惊恐地看着沐浴金光的姬无道,不停开口求饶。 姬无道置若罔闻,嘴角一歪,手里的巍峨大山猛然抡下:“轰!” 血肉飞溅,尘土飞扬。 刀公子头颅迸裂,白的红的溅了姬无道一脸。 姬无道抡山再砸,一锤又一锤,将刀公子砸成了碎肉! 就在他疯狂捶打碎肉时,一道暴怒声音响起:“孽障,竟敢杀我天玄宗的人,死!” 只见一位和刀公子穿着同样道袍的老者从天而降。 二话不说演化巨掌拍向姬无道,恐怖杀机肆掠。 此人是一位洞天境宗师,闻讯赶来。 “哈哈,老头,你也要找死吗?” 姬无道眼底射出两道璀璨金光,运转生死印极境升华,不知恐惧为何物。 竟手撑巍峨大山冲向那巨掌。 “轰隆隆!” 姬无道被一掌拍入地底,那巨掌却也被他的巍峨大山砸碎。 老者站在高空,目光落向大坑,隐隐有些悸动。 这个少年不过通玄境,竟能把他打出的玄天掌砸碎。 如果让他跻身了洞天,恐怕自己不是一合之敌。 这是哪里来的妖孽,较之号称当代无敌的姬无道也不遑多让... 幸好自己终究更胜一筹,蓄力一击将他拍死了。 “嗬嗬,老东西,就这点力气吗?” 那深坑里,本该死去的姬无道忽然睁开双眼,浑然不顾满身金血,踩着巍峨大山冲天而起,桀桀怪笑道:“我是只手遮天,镇压当代无敌的陈无敌!” “疯子!” 老者看着冲天而来的姬无道,整个人都麻了。 洞天铺开,一只恐怖巨掌倏然落下。 向姬无道镇压而去! “哈哈,废物,我陈无敌岂会怕你?” 姬无道疯狂无比。 竟演化万法,使出了道门太上道一,九道剑光割裂虚空,须臾又猛然化为一尊六丈巨人,扛着巍峨大山砸向老者。 最后他更是猛然吐出一口金色血液,随手抹了满脸,脚踏七星步桀桀笑道:“看我缠金诀,抬手间斗转星移。” 第248章 姬无道被埋了 “推你娘,给我死!” 老者怒喝一声,天玄掌落下,再一次把姬无道拍入尘埃。 转瞬姬无道却又冲天而起,踩着诡异步伐桀桀怪笑道:“哈哈,我学会了缠金诀,看我寻龙点穴,封住你的生门。” 说着他手指轻叩,演化出一道锁链朝老者锁去。 老者脸色微变,这疯子太诡异了。 分明气息紊乱已有入魔之相,偏偏强的过分。 这锁链更是彷佛蕴含了道则之力,让他无法瞬间挣脱... ...... “这特么也可以?” 远处,陈知安看着手握锁链的姬无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许久后才幽幽感叹道:“有一说一,姬无道天赋真的很恐怖,修行假的缠金诀虽然入魔了,却也变强了...” 赵无暨脸色惨白。 正盘膝坐在地上炼化小圣丹的药力没有说话。 先前他被姬无道一座大山砸中,虽然有陈知安替他挡了一瞬,却也身受重伤。 如果不是他也偷摸把准圣内甲给穿上,恐怕就要被砸成肉泥了。 果然只有直面姬无道的时候,才知道那疯子的恐怖... 须臾之后。 赵无暨缓缓睁开双眼。 看着天空扯着元气锁链撒欢儿狂奔的姬无道,脸色复杂道:“二哥,你确定是传的假缠金诀吗,怎么看起来生猛的有些过分?” “假肯定是假的!” 陈知安嘴角微抽道:“寻龙点穴不是这么用的,不过他倒是给了我一点启发...” “二哥你可别瞎搞,不值当!” 赵无暨担忧地看了陈知安一眼,劝诫道:“姬无道虽强,可他疯了啊,你看他衣服都脱了,撒着欢儿在往身上抹血呢。” “瞎说什么,我又不是只手遮天陈无敌,怎么会做那种蠢事。” 陈知安抬头看天。 只见现在姬无道脚踩七星步,浑身都涂满了金血。 两手高举巍峨大山追着那洞天境宗师砸。 应该是彻底疯了... …… “老东西,看我寻龙点穴!” 姬无道桀桀笑着,昂首挺胸,朝那宗师猛地扑去,元气锁链将两人紧紧锁在一起。 见此陈知安赶紧伸手捂住小姑娘的眼睛。 默默从须弥戒掏出了留影石,不忍直视,留档再观... “宗主,救我!” 洞天境宗师被锁住后凄惨哀嚎一声,含愤一掌劈退姬无道,飞快向卧龙山方向逃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败在一个疯子手里。 而且这疯子还不太正经... “老东西,废物,我陈无敌只手遮天,你能往哪里逃?” 姬无道猖狂大笑,大步流星追杀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追逐,不多时就杀到了卧龙山。 所过之处人们纷纷侧目。 只见前头一个衣衫破碎的老头凄惨逃命。 而身后一个身无寸缕的少年昂首挺胸怪笑着,就像个变态。 “这口味可真独特啊...” “谁说不是呢,那老头都能做他爷爷了吧!” 卧龙山脚下,有天玄宗弟子看着一前一后窜入山洞的两人笑着调侃起来,甚至纷纷传音,让里面的师兄弟们静候。 “大师兄,情况不对啊...” 一个眼尖的天玄宗弟子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件道袍碎片观摩,须臾后惊呼道:“师兄,前面那人,好像是大长老...” “什么?” 天玄宗大师兄赶忙接过碎片,端详片刻后掏出一枚令箭,咻的一声拉响,高声喊道:“师父,大长老有难,救命!” “轰隆隆!” 大师兄话音刚落。 只听洞穴里传来阵阵轰鸣,紧接着恐怖气机从洞内肆掠而至。 地动山摇,竟似有圣人出手... 须臾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 “卧龙山的洞口,合上了!” 逐鹿原,陈知安双眸运起清光,看着那忽然合上的洞口眉头微挑。 赵无暨酸溜溜道:“应该是姬无道使用道簪震碎了卧龙洞口,清云子师叔祖对他未免也太好了,我大哥都特么没有圣人护道...” “算上刚才那次,他已经用了两次道簪,应该也不多了。” 陈知安幽幽道:“不知道这次姬无道会不会死在里面,真要死了还挺可惜...” “死了活该,有什么好可惜的。” 赵无暨收回目光,刚刚姬无道差点把他锤死,现在想想都还后怕,巴不得那疯子死在里头。 陈知安只笑笑不说话。 没有再关注那边,回头看着那个安静站在一旁的单薄女孩儿。 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双眸重新运起清光,手指搭在她眉心。 许久后,他收回手指。 眼底的诧异越发浓郁了。 这女孩儿,竟算不上是活人… 她体内气血枯竭、心脏也已经停止跳动,按常理来说,她早该是个死人了。 可她紧闭的造化门内竟锁着浩瀚如海的元气,正源源不断制造生机,为她吊住了一口气。 而她识海之内,有一道模糊影子正在酣睡... 如果他不是修行缠金诀,不以望气术查探,根本看不到造化门之内的景象。 ……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沉默半响,陈知安开口问道。 女孩儿并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远处老修士的残尸。 “乌...乌大人,她是个哑巴...” 见小女孩儿没有回应,一旁的张二魁赶紧开口解释道:“她叫柳如烟,白帝城柳家的,打小就不会说话,说是被海神狩九幽选中为祭女,活不过十五岁。 这次老柳带她来圣墟,就是想要撞撞运气...” “被海神选中为祭女...” 陈知安眉头微挑,白帝城靠海而生,而海上神秘莫测,还有妖魔出没,渔民们出海打鱼常常有去无回。 渐渐的也就有了许多关于海神的传说。 光一个白帝城,渔民们祭祀的海神数量就不下千数。 其中名头最大、信徒最多、供奉神庙最广的,就是这个狩九幽。 传说狩九幽长有九首,代表九种不同的神格,肋生金色双翅,展翅时上可去九天,下可入幽冥,可窥探过去和未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狩猎妖魔,以蛟龙为食。 独独宠爱出海的渔民,以歌声为他们指引回家的路... 对于这种民间野神,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官府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柳七成为白帝城城主后,还在陈知安面前提过这狩九幽,毕竟祂的名声最大,被吹的又太神,比大帝还逆天... 没想到今天竟遇见了祂的祭女,而且如此诡异,不人不鬼... 对此陈知安倒是来了些兴趣,想要研究一下。 沉吟片刻,他把那朵仙莲递给柳如烟,问道:“圣墟短时间恐怕不会开启回去的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如果没地方去的话,可以和我一起。” 柳如烟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后,把那朵仙莲递给他,随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陈知安微微一怔,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不用这样,我对这朵莲花没什么兴趣,更不会害你...只是对你身上发生的事比较好奇。” ps:兄弟们,今天摸鱼失败,回家太晚,又只有一章! 第249章 道门老八许仙 柳如烟这边谈妥后。 陈知安又邀请赵二魁同行,一方面想要从他这里了解圣墟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欣赏这个魁梧汉子。 这汉子不过化虚境,和柳如烟非亲非故甚至萍水相逢,却能出面求情。 虽然没起到什么作用,不过初心是好的。 张二魁犹豫片刻,点头答应。 前往道门领地的路上,赵二魁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 如今逐鹿原主要有三大势力。 分别是有两尊大宗师坐镇的道门、一尊准圣坐镇的隐世宗门九霄宗,以及三位大宗师坐镇的青云门。 这三大势力居于血海之畔,近水楼台先得月,九霄宗那位准圣大能,曾垂钓上来一件破碎的帝兵。 三大势力之后,是有大宗师坐镇的天玄宗、琅琊姜氏、五毒宗、白马山庄、御兽宗、以及魔道盟... 再之后才是一些只有宗师境的宗门。 至于张二魁,他虽然也有宗门,但宗主只是个通玄而已,而且刚进来就掉进葬神渊摔死了。 所以他只能算一介散修。 地位排在狗后面... 因为帝墓出现,高手大都去了那里,此时留在逐鹿原的,基本都是年轻一代,不然那位刀公子也不敢那么猖狂。 几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见道门将近。 张二魁停下脚步,微微躬身道:“乌公子、赵公子,再往前走二里就是道门,二魁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过去了。” “张兄这是何意,不是说好了与我们一起?” 陈知安道:“先前天玄宗可死了不少人,你只身离去恐怕会被迁怒...” “不了...” 张二魁犹豫片刻,摇头道:“二魁的确有事要办,再说先前我也没做什么,天玄宗再霸道也总有道理可讲,我身份低微,就不入道门叨扰了,告辞。” 说着他朝柳如烟歉疚笑了笑,转身离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赵无暨淡淡道:“大概怕我们与那刀公子是一路货色,不敢与我们称朋道友,随他去吧。” 陈知安看着张二魁的背影,没有说话。 萍水相逢却能仗义执言,不居功自傲。 反倒因为没有帮到忙而感到歉疚... 张二魁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但他算个好人。 不能因此而受到牵连…… 忽然衣角处有些抖动,陈知安低头看去。 只见柳如烟手指紧紧拽住他的衣角。 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指节白里泛着乌青,似乎也在为张二魁担忧。 伸手握住小姑娘冰凉的手掌,陈知安笑道:“不用担心,天玄宗宗主被埋在了卧龙山,现在天玄宗处于风口浪尖,自顾不暇,应该没有时间找他麻烦。 他不会死的。 至少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死,走吧。” ...... 道门此行进入圣墟的人并不算多。 最先来的基本都是入世一脉的道士。 出世一脉清静无为,不愿意凭白沾染因果,要等圣墟道则稳定后才进来。 赵无暨领着陈知安和柳如烟通过简陋的护宗大阵时,门内二十几个道士正在修行太上道一,捉对厮杀剑气凌厉,半点不留情面... “什么情况,道门杀性这么重的么?” 陈知安看着远处一个被剑气割了满身口子却依旧生龙活虎和七个道士厮杀的猛士,有些惊讶地问道。 “那位是入世一脉的剑修,天璇子掌教亲传八弟子许仙,主杀伐,是个仙风道骨的年轻道士呢。” 赵无暨瞥了一眼,脸色复杂道:“天璇子掌教被镇压思道崖后八师兄拎着剑去找清云子师叔祖。 被一巴掌拍进了圣墟。 或许是气还不顺...” “许仙...他是虚神境吧,就敢拎着剑去找圣人?” 陈知安惊讶地看着那位煞气颇重的猛士。 只见他举剑横扫,恐怖剑气掠过,哗啦啦斩碎五位虚神境道士的剑,将他们斩的吐血。 而他自身也被两道剑意斩中砸飞出去,刚好砸在陈知安脚下... 陈知安正犹豫着要不要扶他。 却见他浑然不顾身上的鲜血,挥手一拽,撕碎道袍缠住身上的伤口,赤裸着上半身拎剑又冲了上去。 陈知安回头看着赵无暨,幽幽道:“这就是你说的仙风道骨?” “天璇子掌教亲传弟子中,八师兄已经算最仙风道骨的了。 毕竟他只是拎剑去见了圣人,又没有真砍...” 赵无暨不以为然道:“你是没见大师兄徐长愚,平时跟个老好人似的,疯起来那才叫吓人,我哥都不敢惹那种...” “大师兄?” 陈知安疑惑道:“不是说你哥赵无极才是道门掌教大弟子,当代道门行走,下任掌教,怎么还有位大师兄?” “那都是外面瞎传的,当不得真。” 赵无暨翻了个白眼:“之前还有人说我是当代道门行走呢,我是吗?” “倒也是...” 陈知安对此深有体会。 当初外面都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陈留侯府麒麟子,一窝子废物中最能干的那个,可他是吗? “不过说起来连你哥都怕徐长愚,他应该至少是个大宗师吧,没想到道门年轻一代里还有这种妖孽。” 赵无暨轻咳一声:“嗯,差不多...” 就在两人闲聊的间隙,许仙又被一剑拍到了陈知安脚下。 不过这次他的对手也不好过,全都躺地上哀嚎着。 许仙跟个没事人似的从地上爬起来,还剑入鞘。 先是看了赵无暨一眼,略微有些嫌弃。 随后目光落在陈知安和柳如烟身上,待看到陈知安身后背负的剑匣时,忽然来了兴致:“这位...你也懂剑?” “八师兄,他是乌戎,无暨的结义兄长。” 赵无暨赶忙开口介绍。 “原来是乌戎兄,久仰久仰。” 许仙潦草地抱拳作揖,随后又问道:“这位乌戎兄,你也懂剑?” 陈知安眉头微挑,笑吟吟道:“略懂...” “能不能...” 许仙舔了舔嘴唇,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能!” 赵无暨赶忙上前拦住许仙,阻止道:“八师兄你已经是虚神境圆满,我二哥才刚入虚神,不能接受你的问剑。” “哦?” 许仙剑眉微皱,拨开赵无暨的手,看着陈知安道:“我只差一步跻身通玄,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我感觉你可以...” “我也只差一步立剑种。” 陈知安回头瞥了赵无暨一眼,见他脸色微黑,脸上露出几分歉意,道:“三弟,我不是故意骗你。 只是我家祖训有言,江湖险恶人心叵测。 出门在外先要降一个境界以示尊重,所以...” 赵无暨黑着脸轻哼一声。 亏他担心乌戎被八师兄失手刺死,敢情这老六也是个虚神境圆满... “等等,虚神境圆满...” 第250章 我是陈知命 赵无暨脑子里灵光一闪,找到了华点。 乌戎说他败给了陈知安,剑还被抢了... 可陈知安只是个化虚境后期,乌戎再废物也不至于打不过吧? 念及至此,赵无暨拔刀而出,指着陈知安道:“你根本不是乌戎,说,你到底是谁?” 看着一脸正色的赵无暨,陈知安轻叹一声:“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的确不是乌戎。” “哼,果然如此,我早就怀疑你身份了。 大荒天下根本没有乌姓圣地...” 赵无暨略微有些得意,看着陈知安道:“让我猜一猜,你既然用剑,又是虚神境圆满,年纪又这么浅,还和陈家不清不楚... 纵观大荒天下。 年轻一代中只有一个人符合你的身份——陈知命! 所以你是陈知命。 剑道上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对吗?” 陈知安沉默看着嘴角上扬的赵无暨。 缓缓放下负在后面的剑匣:“不错,我是陈知命...” “你是陈知命?” 许仙脸色一肃,眼底剑意倏然变得凌厉起来,负在身后的道剑更是嗡嗡作响,兴奋到了极点。 但凡天下剑修,听到陈知命三字,很难不激动。 因为他是当代剑阁之主。 继剑圣朱轻候之后的新一代执剑人。 在剑道独处一座江湖。 传说天下剑道悟性十斗,他独占十二斗,天下剑修倒欠他两斗的陈知命... 许仙也不例外。 只见他脚尖轻点,瞬间消失在原地。 随着他消失的还有他的剑——青蛇! 陈知安面色不变,手掌拂过剑匣,赶蝉剑如灵蛇出鞘,被他握在手中。 八步赶蝉剑意出,他立身之地瞬间出现八个陈知安,踏步而行,在虚空划出一道道剑痕... 捕捉许仙的青蛇。 “铖!” 金戈交击的声音不断响起。 两人在瞬息之间已经交手了数十招。 而且只以最纯粹的剑意厮杀,偌大的道门领地,到处都有两人的残影。 “剑道这方面,我远不如他们...” 赵无暨看着剑意厮杀的两人,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之前被陈知命随手一拽便夺去了本命剑,根本不知道自己和陈知命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此时看着这剑意凶险的捉对厮杀才明白自己当初哪怕成功出剑,恐怕也不是一合之敌。 如此剑术, 已经让他失去了追逐的勇气,幸好他弃剑不用了... 其余道门弟子也停止修行,全部目不转睛地看着以纯粹剑意厮杀的两人,脸色同样凝重无比! 赵无暨被陈知命和陈知安先后夺去本命剑的事儿在道门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甚至私底下还嘲笑过。 自认为剑道一途哪怕差距再大也不至于被人夺剑才是。 此时方知陈知命竟如此恐怖。 只以剑匣中的一剑便能与道门剑道天才许仙厮杀至此。 要知道许仙的剑道悟性,便是连天璇子掌教都极为认可。 曾给出道门第二的评语。 只在大师兄徐长愚之后… 有人甚至向赵无暨身后的刀看了一眼,思虑着要不要也弃剑不用算逑。 “陈知命,你就这点本事了吗? 这点剑术可没法子独处一座江湖......” 又是一次金戈交击后,许仙的声音从虚空传来。 似乎有些失望。 许仙的本命剑名青蛇,走飘忽不定的路子,看似越打越凶,实际上剑意隐忍不发,伺机而动。 这么长时间的剑意拼杀,只是在寻找八步赶蝉的破绽...... “你呢,你的青蛇只能如此了吗?” 陈知安一剑刺出,将许仙从虚空中打出,嘴角勾笑道:“我现在连半点压力都感受不到,很叫人失望啊!” 两人说话的间隙又有互相递出了近十道剑意。 青蛇和赶蝉都主打一个飘忽不定,看起来更像是隔空乱舞,就差来个人喊句“你们不要再打了...” “嗤!” 须臾之后,陈知安倒飞而出,手臂被青蛇剑意割破。 而许仙也再次被逼出了虚空,握剑的手掌血液正缓缓滴落。 “陈知命,我还不够,使出你最强一剑。” 许仙身上笼罩着青蛇剑意,气势竟无端又涨了两分,立身之地仿佛有一柄虚无的剑正在凝聚。 这是即将跻身通玄,剑种将立的征兆。 “如你所愿!” 陈知安眉头轻挑,随手一招,三道剑光倏然发出剑鸣,出现在陈知安身前。 “它们叫什么名字?” 许仙挥剑甩去剑上的血迹,看着在陈知安身旁游弋的三柄剑问道。 当这三柄剑出鞘,许仙感受到了青蛇在雀跃,整个人更是浑身颤栗起来。 他预感到自己踏入通玄就在眼前。 陈知安握住不怒剑,猛然一挥:“这是不怒意!” “轰!” 只见一道恐怖剑光斩出,倏然斩向许仙。 许仙脸色大喜。 青蛇横戈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挡住不怒意。 陈知安一剑之后,随手将不怒抛入虚空,又拽住惊风:“这是惊风意!” “呼!” 剑气如风,呼啸着刮向许仙,许仙刚挡住不怒意,紧接着狂风刮来,在他身上切割出一道道小口子。 陈知安并不给他踹息的机会,再次将惊风见抛入虚空,拽住坠雨道:“这是坠雨意!” 话音落下,只见空中突兀坠起了剑雨。 许仙眼底迸着兴奋光芒:“够了,这次够了!” 只见青蛇发出一声激昂剑鸣,那道虚无的剑光开始转虚为实,天地之间剑意纵横。 “还不够,我送你一场造化。” 陈知安阴恻恻一笑,手指轻弹,在他身旁游弋不止的四柄剑组成一座剑阵:“赶场,不怒、惊风、坠雨! 它们组成的剑阵才是我现在杀力最重的剑术,足以送你入通玄了!” “轰!” 只见四柄剑轰然落下。 剑阵内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蝉鸣不止,将许仙和青蛇困在里面,密密麻麻的剑意彷佛要将他割为碎片... 许仙脸色大变,不愧是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 这座剑阵一出,虚神境内根本没有敌手。 哪怕是他,以虚神境修为也不可能挡住这座剑阵。 这是一场真正的造化! 生死关头,许仙猛然咬牙喝道:“今日我许仙立剑种,与青蛇共入通玄,以剑止戈。” “轰!” 随着许仙话音落下,青蛇瞬间脱手而出,化为一道青色匹炼,彷佛一条青蛇游走,一口吞下那道转虚为实的剑光。 紧接着身躯猛涨,蛇信吞吐,一头撞向陈知安的剑阵。 瞬间将剑阵撞破,风雨骤歇,天空恢复清明... 陈知安还剑入匣。 站在原地含笑看着许仙。 许仙入通玄了,剑种为一条青蛇。 从某些方面来说十分应景,纯粹是命运的选择... 可惜他还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剑种,不过他隐隐有了模糊的想法。 陈知命说的不错,再和剑修捉对厮杀几场。 或许就能看到那条道了... 第251章 我以浊酒赠剑仙 “好强!” 围观的道士们看着陈知安,他们知道陈知命很强,没想到竟这么强。 道门剑道悟性第二的剑修,竟要以通玄境才能破他的剑阵。 要知道在道门内同境厮杀,不算大师兄徐长愚,许仙可是除了赵无极外无敌的存在,连他都无法在虚神境打败陈知命。 岂不是意味着,道门年轻一代除了赵无极和徐长愚外。 竟没有人是陈知命的对手? “没想到你竟真的是陈知命,难怪把姬无道硬生生给坑疯了。” 赵无暨如果先前还有些怀疑陈知命的身份,亲眼目睹这剑意森然、无可匹敌的剑阵后,他彻底信了。 毕竟这世上除了陈知命,谁还能在剑道上信手拈来,同境压服许仙? 他现在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是对当初被陈知命和陈知安先后夺去本命剑,害他道心破碎差点身死的事心有芥蒂。 虽然他事后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赵无极那软骨头。 让他入世本就没安好心,想让他骄傲的道心破而后立。 可毕竟碎的太过。 本命剑连着气海都哗啦啦碎了一地,差点没救回来。 而另一方面,爷爷和赵无极都叛变成了人家的座上客,还舔着脸去认亲,算是揭过了当初的事,他孤立难援,基本上报仇无望了。 再加上一路行来这便宜二哥非但送他小圣丹,先前还在姬无道手底下救了他一命... 对他属实不错。 让他有些舍不得和这厮断绝关系... “想什么呢,三弟?” 就在赵无暨满心纠结时,陈知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拍了拍他肩膀。 赵无暨下意识扶住负在身后的刀,黑着脸道:“没什么,走吧…我带你们去寻个石屋。” 说着他领头向不远处的石屋走去。 陈知安任由柳如烟拽住自己的衣角,慢悠悠跟在后面。 他露了一手剑术。 道门弟子大多对他敬佩有加。 那位负责后勤杂务的道士知道他要在道门暂住,都不用赵无暨开口,主动张罗着替他打扫了一座石屋。 石屋十分宽敞,据说按照掌教亲传弟子规格选的。 别说住两人,就是住几百人都充裕,而且里面各种物资一应俱全,就是没吃的... 想来道门也没料到圣墟居然变成了荒芜之地。 安顿好陈知安和柳如烟后,赵无暨转身准备离开。 陈知安喊了他一声,从须弥戒里掏出一条妖兽大腿丢过去,笑吟吟道:“三弟,江湖是快意恩仇,心事儿憋着对道心不好,容易滋生心魔。 你要是心里气不顺。 不如我们再打一架。 这次我绝不会抢你的刀,堂堂正正和你一战!” “哼,你想得美。 我绝不会给你再让我道心破碎的机会。” 赵无暨冷哼一声,傲娇地接过大腿扛在肩上,转身溜了出去。 一个虚神境初期和虚神境圆满堂堂正正一战。 白痴才会答应... 赵无暨走后不久。 许仙换上一件崭新道袍立在门口,对着陈知安遥遥一拜,道:“许仙多谢陈兄喂剑,立剑种之恩无以为报。 以后陈兄若需借剑,但请飞剑传信。 无论我身处何方,都会第一时间赶到。” 此时他头顶莲花冠,脚踩道门风靴。 背负青蛇,剑意收敛,剑眉星目,站在门口极有礼貌地作揖行礼,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对于修行者来说,跻身通玄是修行路上顶顶重要的一环。 立下的大道之种,便是修行者未来的大道雏形! 这也是为何有些人跻身通玄时会有异象横生,或者有天劫降临的缘故。 六姓帝族的圣人为何念念不忘要扼杀姬无道一个通玄? 还不是因为他太过逆天。 跻身通玄时便有天劫降临,所立之道种绝对不简单。 许仙是剑修,全身修为皆系于一剑之上,不需要立道种。 但大道殊途同归,剑修立剑种更为重要。 关乎到他的杀力手段和剑道高度! 如果先前没有陈知安替他喂剑,他或许也能跻身通玄。 但绝不可能达到如今的高度。 剑阵内那剑意森然的杀机压迫之下,让本命剑青蛇生出了剑灵。 甚至具化出一条青蛇灵体。 初具了剑道神通... 这和姬无道在通玄便铺开洞天无异,杀力成几何倍增长。 “许兄不用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陈知安含笑请许仙入门。 这是逆母安岚老相好的亲传弟子,又是未婚妻李西宁的师兄,三下五除二算下来都是一家人,真用不着客气。 “往昔外头传陈兄在剑道上独处一座江湖,我本是不服的。” 许仙落座后,看了候在陈知安身旁的柳如烟一眼,微微颔首,继续道:“我二十二岁领悟剑意入化虚,二十六岁跻身虚神。 在道门年轻一代弟子中剑术不说高绝,却也难逢敌手,便是二师兄赵无极我都敢问剑。 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可惜我入圣墟来得匆忙没有带酒,不然定要与陈兄浮一大白!” “想喝酒还不简单,身为剑修怎能无酒?” 陈知安手腕翻转,两坛千年仙人醉出现在桌上,笑吟吟道:“我别的没有,就是酒多。 ” “仙人醉?” 许仙伸手一召,闻到仙人醉独有的酒香,顿时大喜。 他生平最爱两样东西,第一是剑,第二是酒。 之前拎着剑去找清云子被一巴掌拍入圣墟,让他连酒都没来得及带。 近一月时间,他已经舔着脸把道门弟子存的酒都喝完了。 “没想到陈兄这里竟有如此美酒!” 许仙手指作剑斩开封泥,以剑气佐酒豪饮,大笑道:“快哉,陈兄实为我同道也,来,共饮!” 陈知安也手指作剑斩开封泥,和许仙酒坛相碰,一道剑气入酒,轻狂笑道:“今逢知己窥大道,我以浊酒赠剑仙,仗剑远游三万里,杀气佐酒且狂歌!快哉!” “哈哈,陈兄好采,当浮一大白,许仙以剑舞作兴。” 许仙大笑,弹剑而出,拎酒坛乘青蛇入虚空,几如一剑仙,要乘风登高去。 陈知安走出石屋。 看着登高剑舞的许仙,酒兴大起,挥手洒出一堆酒坛,大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诸位道长, 请起舞共饮,一醉方休!” 说着赶蝉剑从剑匣破空而出,发出一声剑吟,载着他飞入虚空,乘风起舞。 道门领地里二十几个道士见此,纷纷弹剑而出,一人拎一个酒坛加入,放声大笑,纵酒狂歌。 远处赵无暨扛着妖兽大腿,沉默片刻后,把腿子丢给那位负责后勤杂务的弟子,让他抓紧下厨烧菜。 而他则大笑一声,脚踩长刀登高而去... 第252章 道门收官人 陈知安万万没想到。 因为临时兴起的一场醉饮,他成功打入了道门内部,莫名其妙成了道门客卿。 总归当他第二日从人堆里爬起来时。 发现自己不但戴上莲花冠,穿上了道门客卿的道袍,手里还握着客卿腰牌... “这...昨晚发生了什么?” 陈知安扒开许仙,想了许久,脑子里始终空空如也,只好朝唯一清醒的柳如烟问道。 柳如烟眼睛里有些血丝,额头也有些红印,还有个小鼓包,好像一晚没睡,一直守在他身边。 低头想了片刻后,她捡起一枚石子,在地上写到:“喝醉,师父,道香,入道门...” “师父?” 陈知安迷茫地看着柳如烟,自打出道以来家里对他一直是散养状态,似乎对他有信心的很,压根没给他找过师父。 难道昨晚喝醉,稀里糊涂拜了别人为师? 柳如烟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又指了指地上的一个小洼,眉眼弯起,苍白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陈知安脸色一黑:“你是说...我拜你做了师父?” 柳如烟赶紧摇头,着急地在地上写道:“你,我师父。” “你拜我做了师父?” 陈知安惊讶问道。 柳如烟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似乎是怕他后悔,又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陈知安脸色稍缓。 虽然莫名其妙多了个弟子也挺荒唐,但总好过莫名其妙多个师父来得靠谱。 伸手揉了揉柳如烟的脑袋,扶平她额头上的鼓包,陈知安沉默片刻,道:“不用担心,虽然我的确记不起昨夜的事了,但既然收你做了弟子,我就不会出尔反尔...” 柳如烟眉眼弯起,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 不顾陈知安阻拦,又规规矩矩地磕了九个头。 陈知安扶她起来,笑骂道:“脑袋又磕出包了,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弟子。 意思意思得了,我们这一脉主打的就是离经叛道。” 柳如烟无声笑了起来。 眸子里隐隐有些泪光... 陈知安见此心下微叹。 这妮子也是可怜,生来就被海神选做祭品,人不人鬼不鬼,如果放任不管,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吃了 他之前只是想研究研究。 如今既然稀里糊涂认她做了弟子,这事儿可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他陈知安的徒弟,可不是什么祭品。 那劳什子海神狩九幽老老实实也就罢了,真要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只好一声爹来。 捣毁祂的淫祠,灭了祂的香火,让祂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神... …… “哟,这么快就醒了?” 就在陈知安思绪乱飞时,赵无暨背刀走了进来。 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 陈知安从他愚蠢的眼里看到了幸灾乐祸,脸色微黑,问道:“三弟,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也没什么,大抵就是某人酒品不好,做了些蠢事罢了。” 赵无暨轻笑一声,戏谑道:“某人昨晚一坛仙人醉下肚,登高剑舞,叫嚣着要做剑道魁首,压服天下剑修,然后逼他们买水。 又逼小丫头跪下认师父,让人家足足磕了九十九个响头。 最后扶摇直上,窜戳着白痴许仙点燃道香,指天怒骂清云子师叔祖,叫嚣要当道门客卿不说,还非要做道门收官人... 啧啧... 那作死的场面,我都不敢回忆。” 说着赵无暨从怀里掏出一枚留影石,笑吟吟道:“我怕二哥醒来忘了,特意留了影,二哥要不要亲自观摩?” “这么逆天的么?” 陈知安根本不信,他不可能做这等蠢事。 接过留影石渡入元气看了起来。 许久之后。 他默默收回目光,怜悯地看向昏睡不醒的许仙。 赵无暨说的还是保守了。 他们哪是喝骂清云子,是特么分明是他在坟头蹦迪... 从祖宗十八代骂道后世十八代。 清云子没有跨域而来把他们俩拍死。 大抵是在清净一道上又走了很远... “贼他娘。” 陈知安暗骂一声清云子,都是他的错,被骂也活该。 如果不是他把酒疯子拍入圣墟,柳七就不会让自己带酒进来。 如果自己不带酒进来。 就不会大意拿错,把柳七给酒疯子准备的万年醉给开封了一坛。 难怪以他的酒量居然会醉。 毕竟连大宗师都能放倒的酒让他猛灌了两大口。 能现在就醒已经是了不起的造化了。 “下次再不喝酒了...” 陈知安揉了揉脑袋,有些头疼。 收柳如烟做徒弟无所谓,做道门客卿也无所谓,甚至骂清云子都无所谓,有所谓的是做道门收官人。 所谓收官人,应该是叫收棺人。 替人收棺,或者被人收棺... 上古时期,大约是五十万年前。 神魔万族厮杀不休,将大荒天下打碎,一分为四... 人族崛起后,道祖打下仙武天下。 将神魔万族驱逐。 从此仙武天下有了道门分教。 最初道祖坐镇,两座道门也彼此都是并肩杀敌的同道,没有什么矛盾。 后来道祖飞升后, 两座天下隔绝,道门之间渐渐少了往来... 不过那时候老一辈还没死绝,还算相安无事,偶尔有些小摩擦也算在控制范围内。 随着老一辈逐渐凋零后,两座道门之间的矛盾也越发尖锐,两边各执一词,都认为自己是道门祖庭正统... 甚至开始厮杀,出现死人, 这一争就是几十万年。 每次圣墟开启。 两座天下的道门精锐齐出,不为机缘,只为道门祖庭之争,生死不论。 他们彼此斗了几十万年,各有胜负... 圣人之上不参与厮杀,毕竟每死一尊圣人,对整座天下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强如道门也损失不起。 太虚大帝曾把两座天下的道门掌教关起来狠狠揍过一顿,给他们立了圣人不陨的规矩,不敢犯禁。 圣人之下则不然。 无论是出世一脉还是入世一脉。 一旦涉及到正统之争。 什么因果缠身、什么清静无为,全都抛之脑后了,双眼发红,嗷嗷叫着要拼个你死我活... 于是收棺人应运而生。 每一个道门收棺人都是同境之中最强者,厮杀一旦开启,只有收棺人败落或身死才会停止。 陈知安成了道门虚神境收棺人。 也就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 他将要面对仙武天下道门虚神境所有道士无所不用其极的暗杀... 第253章 我有一个计划 见陈知安眉头皱起,赵无暨在一旁补刀。 “二哥要是害怕就算了,总归醉话是做不得数的。 道门师兄弟们都能理解。 不会嘲笑二哥胆小如鼠,更不会把昨晚的事儿流传出去...” 说着他左右开弓几巴掌拍醒昏睡的许仙,笑吟吟道:“对吧,八师兄?” 许仙迷茫地睁开眼,环顾四周,揉着脸迷糊道:“啊,对对对...” 说完倒头就睡。 陈知安一脚给许仙踹开,随手召来赶蝉剑,抚过剑身,幽幽道:“老三,今儿你背中刀跳的挺欢啊...要不我也送你入通玄?” “呃,不用了,我去看看饭好没...” 赵无暨心底暗骂一声,这厮好不要脸,说归说,动什么手? 眼见赶蝉兀自发出轻鸣,他扶住长刀一溜烟跑了出去。 陈知安轻笑一声,还剑入匣。 收官人,麻烦是麻烦了点,不过也就那样了。 毕竟他来圣墟就是磨剑的, 不死不休... 一剑斩尽敌首,自然也就万事方休了。 ...... 一场醉酒后。 陈知安明确感受到道门弟子们对他越发亲近了,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许仙每日必至不算,其余天才也纷纷向他请教剑道。 每当这个时候,陈知安总是来者不拒。 端坐在蒲团上眸子微合,云淡风轻道:“一法通万法通,等你什么时候明白一剑破万法的道理,就算在剑道上初入门径了。” 只此一句就足够打发那群道门天才。 也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比如有个五十多岁的化虚境老天才,就腆着脸问他怎么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陈知安自然也不会被难住。 他定会指着锅盖般的天空,高深莫测地说一句,道不可言! 如此一来,道门天才无不拜服。 惊叹他的剑道造诣已经通天彻地,到了不可言之地步。 彻底坐实了他剑道独处一座江湖陈知命的身份… 当然陈知安要求他们务必保密,对外还是宣称他是乌戎。 都是好兄弟。 道门弟子自然无不应允... ...... 在道门领地待了五天。 老道士赵天籁和赵无极回来了,他们衣衫破碎,看起来有些疲惫,还带回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堕仙安岚和大魔神陈阿蛮又屠圣了。 而且不止屠了一尊... 在争夺帝兵的过程中,五尊圣人忽然出手,林氏双圣,萧无敌,周见佛、还有须弥山那尊魔佛浮屠,他们竟勾搭在一起,在紧要关头五件准帝兵同时攻伐安岚。 想要在帝路开启前扼杀当世渡劫圣人。 五尊圣人杀意滔天,演化道则,让安岚喋血当场,甚至五件准帝兵齐出打碎了返生棺。 陈阿蛮彻底发狂,仙魔造化功运转到极致。 魔临降世,以重伤之躯摘下了萧无敌的头颅,只手遮天将他道则彻底裂碎,成为第一尊陨落的圣人。 此后他被四尊圣人围堵,就在他也即将喋血当场时。 安岚重塑肉身,仙临降世,脚踏星河,碾碎了林氏双圣之一。 他们二人互为本命。 生死轮转无数次后,硬生生把林氏双圣屠了。 然而他们的敌人太过强大,活了两世的魔僧浮屠出手。 其头顶魔轮如黑日横空,当场吞噬了萧无敌、林氏双圣的血肉,踏入圣王之境。 和周见佛一起追杀重伤垂死的安岚和陈阿蛮,将他们打入了帝崖,疑似荒古大帝葬身之地。 帝崖道则紊乱无比,哪怕圣人踏入都会身死道消。 陈阿蛮和安岚生还的机会很小... 又有姬氏蛟龙和追杀大宗师黄老狗,赵天籁亲眼目睹他被打碎肉身... 陈知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笑容依旧。 只是沉默磨剑。 陈阿蛮和安岚的安危他不太担心,帝崖对于别人来说九死无生。 但对安岚来说不过是回家罢了... 陈知安担心黄老狗。 黄老狗已经七百多岁了,在陈家做了七百多年管家,此行入圣墟是为了去找老朋友陈二牛过退休生活。 可他被姬氏那条龙打碎了肉身... 他只是一个大宗师而已,哪怕再强,也很难在准圣猎杀下存活。 姬氏、周氏、林氏、萧氏... “知道狩猎战场还有多久开启吗?” 陈知安还剑入鞘,回头看着赵无暨问道。 “圣墟无边无垠,现在三座天下的人还没有聚在一起,只是零星在狩猎,狩猎战场开启恐怕还早,而且...” “而且什么?” 陈知安问道。 赵无暨看着一脸平静的陈知安,莫名有些恐惧。 沉默片刻后才犹豫道:“而且按照惯例,在狩猎战场内,大荒天下的修行者是不能自相残杀的...这涉及到狩猎战场的胜负。” “胜负?” 陈知安眉头微挑,平静道:“这和我无关。” “并不只是胜负的问题。” 远处,赵天籁和赵无极联袂走来,看着陈知安解释道:“没有任何一场厮杀是无缘无故的,狩猎战场是圣墟道则演化,每一次圣墟开启都会出现。 算是圣墟唯一不变的存在。 虽然没有证据,但有人猜测狩猎战场涉及到整座天下的气运和帝位归属... 所以才有这个规矩。 入狩猎战场后同一座天下的人不能自相残杀,一旦犯禁,将会成为整座天下的公敌。 陈阁主,还请三思。” “天下气运,帝位归属...” 陈知安平静问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陈阿蛮和安岚生死未卜,黄老狗被打碎肉身,圣人我暂时打不过,可他们的后代子弟,通玄境以下一个也别想活。” 说完陈知安牵着柳如烟的手准备离去,轻声道:“前辈,道门与此事无关,晚辈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等一下。” 就在陈知安即将离开石屋时,赵天籁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 只见他环顾左右,看着眼巴巴的一众弟子无奈道:“无量天尊,你是我道门客卿,又是虚神境收官人,老道怎么能让你现在走出去? 老道有个不成熟的计划...” 第254章 道门搞事情 圣墟开启的第三个月。 向来低调的道门忽然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道门原本的虚神境收官人许仙跻身通玄,虚神境收官人出现了空缺,向大荒天下的天骄公开招募! 一旦成功当选,不但可以成为道门客卿,受道门庇护。 还可以入道门参悟帝境道藏。 最主要的是哪怕收官人不幸战死,客卿和入道门参悟帝境道藏的名额,也可以给予其指定的人。 这消息一出。 大荒天下的修行者闻风而动,就连诸帝族都坐不住了,纷纷向逐鹿原集结。 道门超脱大荒天下万万年之久,底蕴深不可测。 帝境功法、甚至无缺帝兵都不止一件。 如果能够成为道门客卿,在大荒天下就真的可以横行无忌了... 这是确切的好处,比圣墟内虚无缥缈的机缘都要让人心动。 许多人甚至连夜自斩修为跌落虚神境,要降维打击... 短短三日时间。 逐鹿原建立起来的秩序重新洗牌。 道门地位牢不可破,依旧居于血海之畔,紧接着是有圣人坐镇的诸帝族和隐世宗门,九霄宗和青云门则退居了三线。 天骄齐聚逐鹿原,大战未起,冲突滋生,流血事件频发,甚至有种子选手被大能镇杀当场,为自家天骄铺路。 眼见事态扩大,道门又发声警告。 申明道门此举是为狩猎战场铺路,为大荒天下争夺气运,需要真正的天骄。 禁止通玄境以上修行者干预。 一经发现。 道门将请出帝兵将其抹杀,无论是帝族还是隐世宗门都一样。 而且特意申明擂台上生死自负,无论胜败事后都不允许仗势欺人或蓄意报复,否则便是与道门为敌。 如此乱象终于暂时压制。 诸多势力安静等候擂台开启... 与此同时,隐世家族乌氏也在逐鹿原悄无声息占据了一座领地,竖起一杆乌黑的月牙旗,旗帜上画了一个酒葫芦,召集部众... ...... 就在外面乱象丛生,天骄都摩拳擦掌时。 道门领地内,一手促成此事的赵天籁却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他没想到外面这些家伙会疯狂至此,为了加入道门连脸都不要了。 他甚至看到林氏洞天境宗师自斩一刀,跌落到虚神境,替林氏天骄铺路。 事态演变成了他没想到的模样。 他现在慌得一匹,毕竟承诺的那些东西。 他通通拿不出来... 陈知命客卿的身份和收官人的身份,那是许仙点燃道香硬要的,别看赵天籁是大宗师,可以他的身份地位,要不到这玩意儿。 因为许仙家满门剑修,为大荒天下流过血、立过功。 五百年前朱轻候借剑天下。 道门许家追随他一剑开天,剑折人陨,无一而归。 只留一根独苗。 道门特赐许家道香,有求必应。 谁能想到传了五百多年的道香,被许仙稀里糊涂就给点燃了,只为骂了清云子一顿,顺带替陈知命要了道门客卿和收官人的身份。 不过知晓前因后果的赵天籁觉得也很合理。 毕竟是清云子师叔不要脸镇压了天璇子。 许仙干出再荒唐的事他认为都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这事搞得太疯狂。 违背了他低调做人的原则。 最主要的是,那厮真的是陈知命吗? 他曾在陈留王府见过陈知命,剑意天成,抬手间剑意无穷。 陈知命本身就是一柄无匹的剑,根本不需要执剑。 就连朱轻候的圣兵木烛都少用,更别说背负剑匣了。 他怀疑那厮是陈知安。 可是一来没有证据。 二来陈知安不可能有这么逆天的剑道悟性和修为... ...... “无极,确定了吗,他到底是不是陈知命?” 见赵无极慢悠悠从外头进来,赵天籁赶紧问道。 “我将境界压制到虚神,输了,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陈知命...” 赵无极摇了摇头,道:“不过我确定他是陈家人,因为那剑匣的确是陈知安的,不是什么仿品,而且我还看到了陈留甲执刀人。” “那应该是了。” 赵天籁幽幽道:“听说陈知安的剑道老师是陈知命,他们同出一脉,就连剑匣都是陈知命给他打造的。 陈知命有和陈知安一样的剑匣很合理...” “或许吧。” 赵无极云淡风轻笑了笑,微微躬身后转身就走。 “混账,给我站住。” 赵天籁冷喝一声,黑着脸道:“你和陈知命同境一战输了,就不解释一下的吗,还笑得出来?” “爷爷...” 赵无极回头看着赵天籁,面无表情道:“我修无...” “无你奶奶个腿儿,滚!” 赵天籁气得浑身冒烟。 不等赵无极说完猛地跳起来一脚给他踹飞老远。 赵无极跟个没事人似的站了起来,规规矩矩行完礼,连灰都不拍,转身回了石屋。 “无量你奶奶的天尊!” 赵天籁绝望地闭上眼睛:“老子好好一个孙子,修无为道修成他娘的真孙子了...” ....... 乌氏领地。 陈知安坐在案桌前翻检这月余收集的情报,手指轻叩桌沿,幽幽道:“七小圣三帝子,帝族未来的圣人种子齐聚逐鹿原,甚至有洞天通玄自斩护道。 看来他们对道门客卿的身份很看重... 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毕竟那是道门。” 黄小狗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奴仆服,伪装成一个佝偻老头,声音低沉道:“万万年以来,大荒天下无数帝族圣地被岁月埋葬,道门却始终超脱天下传承不绝,少有人能抵挡入道门的诱惑。 光道门一个客卿身份,对于绝大多数修行者来说,已经是圣墟内最大的机缘了。 更何况还有帝境功法可以观摩。 要知道就算是帝族,也只有血脉纯粹的帝子帝女可以修行帝境功法。 甚至有些帝族至多只有准帝境功法。 根本没有直指大道的传承。 道门好大的手笔,这次恐怕整座大荒天下的天骄都要打的头破血流了...” 黄小狗幽幽感叹一声。 须臾后忽然问道:“少爷,你有把握能够力压群雄夺得魁首吗? 实在不行要不我也自斩一刀替你护道。 等您入了道门,哪怕老侯爷和主母真的遭遇不测,我们也算有了靠山,无惧帝族报复了。” “大可不必,你可别做傻事...” 陈知安赶忙阻止。 他劳心费力和赵天籁搞这一出就是为了杀帝族天骄收点利息而已。 真要为了道门客卿的位置和帝境功法,他何苦来哉。 况且那劳什子帝境功法根本就不存在。 别仇还没报,黄小狗先给折进去了。 这叫他怎么给黄老狗交代? 第255章 前辈,劳烦你杀个人 “少爷,身为黑骑执刀人,无论是家父还是我,都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所以如果有必要,少爷不用考虑我的安危。 兄弟们也是如此!” 黄小狗害怕陈知安因为不忍而将自己陷入险境,执刀半跪在地,一脸认真地强调。 “我明白,不过这事儿真不至于让你自斩一刀,你要相信我。” 陈知安扶起倔强的黄小狗,无奈道:“我召黑骑前来,主要是有其他事情要兄弟们去办... 第一,暗中搜寻老管家的下落,不要声张,我始终不相信那个老东西会悄无声息就死了。 第二,我已经摸清楚了,距逐鹿原两万里外有一座黑纹铁矿。 你派人去开采,能采多少算多少。 那是铸造陈留甲和辟易刀的材料。 咱们陈留黑骑能不能再上一座台阶,就看咱们能挖到多少黑纹石,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第三,是最重要的一点,告诉兄弟们,情况有变,咱们靠山没了! 得化整为零,苟住别浪。 当前要务是努力提高修为。 我给的资源必须全部用完,争取在狩猎战场开启前全部跻身虚神。 别他娘的小家子气舍不得用。 等离开圣墟,整座大荒天下都将是我们的猎场。 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帝族砍柴,他们富的流油,想要什么拿什么...” “诺!” 黄小狗见陈知安好似成竹在胸,终于放心下来。 商讨完细节后领命离去! 陈知安则坐在案前,双眸运起清光,看向灰扑扑的天空。 依旧一无所得,根本无法推演... 圣墟开启这么久,另外三座天下的修行者却毫无动静,陈知安怀疑这里面有问题。 这次狩猎之战恐怕会之前比任何一次都要残酷... 狩猎战场开启后会分割战场。 一境一个战场,高阶战场无法跨越低阶战场,也就意味着,化虚境黑骑,将成为没有统领的狼群...无法发挥最强大的优势。 陈知安要在狩猎战场开启前。 用资源将还没有入虚神的黑骑堆进去,哪怕不能全部跻身虚神,至少要大部分! 黑骑不过百,过百则无敌。 一旦他们跻身虚神。 陈知安就可以率领黑骑杀穿虚神境战场。 ...... 眼底清光敛去,陈知安收回目光,背上剑匣向领地外走去。 听说卧龙山有人逃出来了。 他准备去找张二魁打听一下姬无道的消息。 那家伙在这方面挺有天赋。 要论磨刀石,还得是有大帝之资的姬无道最硬,他挺舍不得就这么把他搞丢了。 刚走到张二魁简陋石屋。 陈知安就看到他门前围了一堆人。 被围在中间的,正是张二魁... 张二魁身边还躺着一个衣衫破碎的赤足老头。 老头嘴唇干裂,四肢软绵绵地扒拉着,骨瘦峋嶙,浑浊目光散淡看着屋顶竖起的乌黑旗帜。 或者说,是看着旗帜上那个酒葫芦... 见此。 陈知安双眸微亮。 这大概就是他守株等待的那只兔了。 没想到竟真被他等到了。 柳七的师父,半步准圣境酒疯子... 想来他是看到了自己送给张二魁的月牙旗,才找上门来。 默不作声朝人群走去。 陈知安决定先看看热闹... ...... “张二魁,你害我儿被陈无名活生生砸死。 这次我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那群人中领头者是一个身穿天玄宗道袍,手握血色长刀的老修士。 老修士生着一双炽眉,远远望去就像两条火焰。 但他此时脸色冰冷无比,谈话间更是挥袖将张二魁压跪在地... 此人,是天玄宗长老血刀老祖。 刀公子的亲爹。 两个月前他追随天玄宗宗主入卧龙山寻找机缘。 无意间跌落深溏,运道极好捡到件残破圣甲。 刚套在身上准备离开,忽见宗主和随行的几位宗师被一根从天而降的道簪碾碎。 他潜入水底才捡回一条老命。 出水塘后,他不敢多待,亡命朝出口飞去。 却发现出口被封死... 无奈之下他只好向更深处走去,足足用了近两月时间才找到另一个出口。 没想到刚出来就发现儿子死了。 一番查探之后,他终于捋清来龙去脉,也知道了张二魁不过只是一介散修,没有什么后台。 那所谓的隐世家族乌戎。 更是只有一个洞天境老仆撑着门面而已。 他也是洞天境,而且有残破圣甲在身,根本无惧。 这才领着残余的天玄宗修士前来报仇。 陈无名那疯子失踪了,道门赵无暨他惹不起。 但剩下的乌戎、张二魁、还有那个小婊子、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想到自己可怜的儿子。 血刀老祖抽刀搁在张二魁脖子上,声音冷冽道:“我儿因为你这等废物而死,便是将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不过本座可以给你机会。 你要是能将乌戎和那小婊子从防御阵内骗出来,本座留你一个全尸,甚至可以饶这老乞丐一命。” 张二魁看着老乞丐,眼底闪过歉疚。 他只是见老乞丐可怜,心有不忍,收留他住宿一宿而已。 不曾想却将老乞丐卷入了是非之中。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衰神转世,每一次出手助人都有血光之灾。 只是无论如何。 要让他出卖朋友,骗乌戎和柳如烟出来送死。 他做不到... 沉默许久,张二魁嘴唇蠕动,闷声道:“老人家,对不起,我没办法出卖朋友。” 血刀老祖一脚踩在酒疯子背上,冷笑道:“呵呵,张二魁,枉你自诩侠义。 这老乞丐何其无辜。 如果他今天因你而死,你良心不会痛吗? 本座数三声,你最好想清楚。” “不用数,我已经来了!” 陈知安手里拎着酒葫芦。 扒开人群向血刀老祖走去。 这白痴。 根本不知道自己脚下踩了个什么样的存在。 酒疯子看到陈知安手里的酒葫芦,浑浊的眼里顿时迸出两道精光。 陈知安见此,轻笑道:“前辈,在下乌戎,是老七的好友,已在逐鹿原候您多时了。” “前辈?” 血刀老祖脸色微变,身上气势暴涨。 长刀卷起一片血海,毫不犹豫向酒疯子脖子斩去。 他虽然没有在这老乞丐身上感受到半点修为,这乌戎唤老乞丐前辈多半也是在虚张声势。 但他生性谨慎,宁可杀错,不可错过。 从来都是将意外扼杀在萌芽中! 不然也不至于对付一个虚神境的乌戎,都要让张二魁将之引出。 而不是直接杀入乌氏领地。 所以这一刀虽然仓促,但杀力半点不弱,甚至将这老乞丐当成一尊洞天境宗师来看待。 然而,他终究还是大意了。 “铿锵!” 血刀落下! 没有人头滚落,也没有鲜血飞溅,反而响起一道金戈之音。 他的血刀,碎了... “哗!” 围观人群哗然一片。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老乞丐。 一位洞天境宗师蓄力一击,竟没能把这老乞丐的头颅砍下,反倒是自己的兵器被磕碎了? 这... 这该是何等强悍的肉身。 又是何等高绝的修为。 血刀老祖更是拔腿就跑。 瞬间远遁百丈之外... 陈知安轻笑一声,飞剑将跟着逃跑的天玄宗弟子尽数杀死。 还剑入鞘,将酒葫芦递给酒疯子笑吟吟道:“前辈,劳烦您杀个人...” 第256章 飞剑斩人头! 酒疯子接过酒葫芦,咕噜咕噜狂饮几口。 整个人瞬间变得精神起来,脸上也有了血色,眼底恢复清明。 低头朝脚丫子一看,没有鞋。 只好随手扯下张二魁的鞋子向虚空丢去。 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声轰鸣。 正亡命奔逃的血刀老祖霎时化为一团血雾炸开... 抬手间杀死一尊洞天境宗师。 酒疯子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继续抱着葫芦痛饮。 直到一壶酒喝完,他才一脸满足地叹息道:“无量他娘的天尊,道爷差点没了,先睡一觉!” 说完他四肢八叉躺在地上,席地而睡,不多时便传出了鼾声。 浑然没有半点高人风范。 陈知安见此,只好让张二魁帮忙。 一人扯着一条腿把他拖回领地... ...... “乌兄,你让我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 前往领地的途中,张二魁见四下无人,传音入密道:“我无意间听到一位姬氏嫡系说,陈无敌就是姬无道,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而且姬无道非但没死。 还在卧龙山得了传承,未来必定成帝。 待狩猎战场开启,他就要君临天下。 带领通玄境修士狩猎另外三座天下的妖孽。” “嗯?” 陈知安惊讶地看着张二魁:“他们连这个都往外说?” ...... 姬氏这么勇敢,陈知安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们居然自爆了姬无道的马甲。 要知道七姓帝族虽然说什么同气连枝,守望相助。 实际上早就已经暗流涌动,想弄死姬无道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听说就连姬氏最铁的盟友唐氏,也因为姬氏销毁婚约而心生怨恨,要将姬无道扼杀。 其余帝族就更不消说了。 姬无道在通玄境就铺开了洞天,甚至引来天劫,有大帝之资,除了姬氏,没有任何帝族希望他成长起来。 而且有谣言他勾搭上了道门,有望和天生道体的李西宁结为道侣。 如果他未来真的成了道门女婿。 有道门庇护,谁还能阻他登临绝巅? 所以无论哪方势力。 如果知道了他的身份,都会想办法将他斩杀在圣墟内的。 什么约定成俗的规矩,什么不能自相残杀的盟约,在大道之争面前,比厕纸还没分量... 如此一个香饽饽。 就连陈知安都没舍得爆他的马甲,想要留着自己杀。 没想到姬氏竟自爆了... ....... “姬氏能够传承五十万年而不倒,果然是有些东西的。 自爆马甲,让姬无道在杀戮中崛起。 如此无敌气度,我自愧不如!” 沉默良久,陈知安悠悠感叹。 “乌兄也不用太过担心,或许他们有自己的计划。” 张二魁并不太喜欢姬无道。 姬无道太过血腥,杀人没有美感,是个疯子。 而且听到自己的名字都能原地涨潮,不但是个疯子还是变态。 只是乌戎三番两次救他,他不好在乌戎面前非议人家的结义兄长,只好假惺惺地安慰。 “嗯,我不担心!” 陈知安轻笑一声,幽幽道:“如此隐秘的消息,偏偏被你听到了。 或许姬氏就是要借你之口,将我大哥的身份传递出去。 助他逆行而上,置之死地而后生,登临绝巅。 我身为他的结义兄弟,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张兄,你大可放手施为。 要人要钱尽管开口。 我要让陈无敌就是姬无道的消息,传遍整个圣墟...” “这,如此一来。 姬无道在圣墟恐怕会四面楚歌,寸步难行啊!” 张二魁疑惑地看着陈知安,没想到他竟会提这样一个要求。 “四面楚歌何所惧,寸步难行又何妨?” 陈知安满脸骄傲道:“像我义兄那样的人,无论如何遮掩,始终都会引人注目的。 正如他所给我说的那样。 星河之中,又如何藏得下一轮朝阳? 他注定是要踏着尸骨登临绝巅的。 张兄,发挥你的才能,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哈哈,乌兄有所求,二魁岂敢不全力施为?” 张二魁满口应下! 他虽然不理解乌戎为何会让他大肆宣扬姬无道的消息,但救命恩人开口,他很难拒绝。 他这人没别的毛病。 就是爱吹牛,喜欢出风头。 虽然在圣墟接连受到打击,性子变得沉稳了些。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拿手本事没丢,反倒是越来越娴熟... 在陈知安大力支持下。 张二魁很快就把姬无道老底卖得干干净净。 甚至姬无道手里有无上秘术缠金诀,可寻龙点穴,定四方天宇,使斗转星移这等辛秘都流传了出去... 还有他在卧龙山得了帝境功法的谣言也无风起浪。 消息一经发酵,瞬间席卷整个逐鹿原。 人们无不震惊莫名。 大帝之资姬无道,斗转星移陈无敌,大荒天下近来崛起最妖孽的两个天才。 竟是同一个人。 许多老一辈修行者都坐不住了,纷纷前往卧龙山猎杀姬无道,想要夺去帝境功法! 连带着姬氏也成了众矢之的。 甚至有圣人出手。 在姬氏领地掘地三尺,逼那条蛟龙交人,说姬无道杀了他二孙子道侣三姑婆的儿子。 那头蛟龙一脸愤慨地表示这些都是姬无道个人行为。 和帝族姬氏无关。 大家尽管动手,它绝不阻拦... 然而叫人失望的是,无数人涌入卧龙山,搜寻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没有找到姬无道,他彷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反倒许多人折戬沉沙,死在了里面。 就在人们渐渐失望时。 林氏二十六位虚境天骄被人镇碎在卧龙山,死相凄惨。 曾与姬未央交过手的唐莲花证实,这的确是姬氏天帝印造成的伤害。 人们热情再次高涨... 林氏两尊圣人陨落,现在圣墟里只有一尊大宗师坐镇,不敢明着向姬氏寻仇,只好不断派人入卧龙山搜寻姬无道。 然后又被屠戮的一干二净... 三日后。 七小圣中的萧撼河、林天岳、周游入卧龙山,毫不遮掩身形,要联手斩杀姬无道。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诱饵。 他们身后跟随着三位返真境的护道人。 然而姬无道嚣张无比,依旧强势出手。 即夜。 姬无道乘风而来,自降境界只身独战三人,以天帝印镇杀萧撼河、林天岳、周游后潇洒离去。 为他们护道的三位返真境大宗师也被不知从何而至的飞剑斩了人头。 萧氏准圣震怒。 拎着准帝兵无敌枪杀入姬氏,以牙还牙,镇杀了两尊大宗师,与蛟龙在逐鹿原天空激烈厮杀。 唐氏准圣唐生魂也插足进来。 他嘴上说着七帝族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劝两人止戈,实际上暗中以神王藤缠住蛟龙,欲要将其坑杀。 就在蛟龙即将喋血当场时。 姬氏领地升腾起浩瀚威压,一轮明月悬空。 姬明月跻身准圣,拎着准帝兵皓月镜加入战场。 厮杀三天三夜,胜负未分! 眼见事态扩大。 圣佛周见佛站出来调停,圣人威压如海,加上他现在又和魔僧浮屠狼狈为奸,无人敢得罪。 大战终于停歇。 姬氏再次申明,不会阻止诸帝族围剿姬无道。 而且卧龙山里的人,不一定是姬无道。 或许是有人栽桩嫁祸,在暗中拱火,想要挑起帝族争斗。 矛头直指陈留王府。 可惜没有人信... 因为最开始姬氏并没有否认陈无名就是姬无道的事实。 而且有人查到这个消息最初就是从姬氏两位洞天境宗师口中传出。 现在的解释,显得多少有些苍白! 最主要的是,那些人的确是死在天帝印手中。 当今天下,能将天帝印修行到如此境界的,只有姬无道一人。 绝不可能有假。 至于陈留王府,安岚和陈阿蛮都被打入了帝崖。 黄老狗也被蛟龙打碎肉身逃遁,不可能再有剑斩三尊大宗师的实力... 姬氏含糊其辞,百口难辩。 彻底被帝族孤立。 甚至他们也渐渐开始怀疑,卧龙山里面那人,或许真的是姬无道。 他们推出来的替死鬼,就是本尊... 第257章 潜龙渊畔 卧龙山洞穴内。 陈知安背负剑匣隐藏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看着满地尸体,古井无波。 这段时间他杀的帝族天骄已不下百数。 萧撼河、周游、林天岳,都是死在他手中! 但他觉得还不够。 帝族诸圣三番两次对陈阿蛮和安岚出手,还打碎了黄老狗肉身。 这是不死不休的仇怨,再没有和解可能。 不是一句帝路争锋就能揭过的... 可惜杀了这么多天骄。 始终没让诸帝族彻底撕破脸皮。 周见佛那老匹夫不去抢帝兵跳出来和稀泥是他没想到的... 默默收回目光,陈知安转身向远处走去,传音入密道:“前辈,短时间我们不能再出手了。 周见佛下场。 不可能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再出手恐怕要被他们坑杀...” “你是大腿,你说了算。” 酒疯子抬起葫芦饮下一口酒,道:“老道还差半步跻身准圣,半年时间应该够了,到时候我们去猎杀蛟龙。 老道这辈子只有那条老狗和陈二牛两个朋友,陈二牛那舔沟子的不靠谱。 但老道不能看着老狗死了而无动于衷。” 陈知安脚步微顿。 传音入密道:“前辈,老管家没死,黄小狗在十万里外的风神谷找到了他留下的标记,不过肉身彻底破碎,恐怕很难再跻身圣境了!” “那还不如死了呢!” 酒疯子嘴角一撇,笑道:“别看老狗那家伙长得寒酸,跟在陈二牛身边自称老仆,实际上心高气傲,大道断绝比杀了他还难受。” 酒疯子话虽然这么说。 但听到黄老狗没死的消息他似乎心情大好,咕噜咕噜喝了一壶酒。 喝完后两手一摊,又朝陈知安讨酒... 陈知安默默盘算他今日喝了多少。 还没到发疯的界限。 只好又给他递过去一壶。 来圣墟前柳七再三告诫,如果遇见酒疯子,一定不能把酒全都给他。 他师父没喝酒时手无缚鸡之力。 喝醉后看谁都是插标卖首,大帝当前都敢嗷嗷杀过去... ...... 再次认真交代酒疯子一定不能偷别人酒喝后。 陈知安领着他朝潜龙渊走去。 所谓潜龙渊,其实是一汪深溏,就是血刀老祖捡到破烂圣甲的地方。 也是姬无道最后出现的地方。 前来搜捕姬无道的散修就驻扎在那里。 在张二魁刻意渲染下。 身为姬无道义弟的陈知安非但没有被牵连。 反而摇身一变成为大义灭亲的正义之士。 “乌公子,酒疯子前辈,你们回来了。” 看到陈知安回来。 一个洞天境老修士赶紧起身,紧接着大部分人都起身朝他们行礼。 陈知安目光扫过众人,缓缓点头道:“我和酒疯子前辈看过了。 那些人的确是死于姬无道之手,被天帝印震碎,神魂俱灭。 至于那三位大宗师。 酒疯子前辈说是被瞬间削去了脑袋和阴神。 出手之人至少是一尊大宗师圆满剑修... 或许是姬无道的护道人。” “果然是姬无道...” 众人脸色微变,兴奋的同时又充满了绝望。 姬无道有一尊大宗师护道。 他们这些散修最强者不过洞天境而已。 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这场狩猎... 有人甚至萌生了退意。 陈知安轻笑一声:“诸位不要气馁,姬无道虽然有护道人,但我们也有大宗师。 机缘天授。 只要我们联合起来,未必没有机会。” “乌公子说的是。” 洞天境老修士环顾四周,点头道:“帝族死了这么多天骄,他们必定会派大宗师进入卧龙洞,到时候大战一起,谁还顾得上姬无道? 再说我们散修入圣墟本就是指着浑水摸鱼,姬无道真要那么好杀,哪里又轮得到我们捡漏?” “乌公子,您认为我们该如何行事?” 人群中一位通玄境女修发问。 女修姿色平平无奇,但一双眸子皎洁如月。 给人一种不可捉摸的感觉。 陈知安朝她眨了眨眼,笑吟吟道:“当然是发挥不要脸的精神,跟着帝族厮混,死死咬住他们,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能让他们偷摸把姬无道抓了。 对于我们来说。 姬无道坚持的越久,我们机会越大。 帝兵归属未定,帝墓未开。 圣人们来圣墟是为证道成帝的,可不会为了一个姬无道付出太多精力... 诸位,改天换命的机会或许就只此一次。 姬无道手里有圣兵、有帝境功法、有缠金诀、有卧龙山未知的传承,随便得到一样,都足够我们崛起了。 我们虽然只是散修。 但谁说散修就不配得到机缘? 要知道两万年前荒古大帝也只是散修而已。 或许不久的将来。 我们之中就会再出一个荒古大帝!” ...... “说得好,我们入圣墟就是来改天换命的,畏首畏尾如何成事?” 一个背剑男子起身,目光扫过众人,神色冰冷道:“我燕某四十六岁跻身通玄,自认不弱于人。 入圣墟以来,因宗门孱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废物夺走我的机缘。 甚至我宗门掌教也被当成炮灰,查探帝墓时被绞杀,尸骨无存。 这次,我燕某再不会退了!” “燕伯兄言之有理,帝族霸道惯了,连那处战场都禁止我等靠近,不让我等观摩。 幸得乌公子义薄云天。 才让我们知道姬无道真正的实力和底蕴。 帝族想要独占姬无道机缘,我们偏不让他们如愿,奴家有个提议,我们散修也成立联盟同进退,争取本属于我们的利益!” 那位通玄境的女子也激扬开口。 “附议!” “可以,我追风门赞同!” “我推举酒疯子前辈做魁首。” 散修们想到自己可怜的遭遇,一时间都有些愤慨,纷纷附和出声。 有危险时他们做炮灰、有机缘时帝族子弟先拿,大宗门其后。 不要的才轮到他们。 这种憋屈的日子,散修们过够了... “诸位,成立联盟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们和帝族硬刚,要是引得圣人震怒,恐怕抬手就能将我们尽数碾死啊!” 那为老年修士心有顾虑,犹豫着开口。 “符宗师何惧有之?” 女修士轻笑一声,道:“狩猎战场将开,关乎到帝境存在的诞生,圣人需要炮灰为他们征伐,根本不敢将我们处死。 而且您莫不是忘了荒古大帝的三条红线。 陈留王登天擂鼓、执掌人间秩序,有他盯着圣墟,哪怕是圣人也不敢犯禁。 圣人真要胆敢将我们散修碾死,恐怕离死也不远了!” “嗯?” 陈知安诧异看了那女修士一眼。 嘴角微抽,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他的事儿。 小爷这么逆天的么? 这事儿他真不知道... ps:兄弟们,今天事情有点多,只有一章,端午节再补上。 第258章 青楼夜莺 陈知安只是想忽悠这群散修继续待在卧龙洞,好方便他浑水摸鱼而已。 不曾想这女修竟如此妖孽。 不但完美配合。 看这情况还要蛊惑散修们和帝族打擂台。 登闻鼓早没在他手里了,而且入圣墟求机缘生死自负,登闻鼓大概是没什么兴趣搭理他们死活的。 陈知安觉得有必要劝一劝他们,不要太上头,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陈留王身上。 轻咳一声,陈知安开口道:“诸位,圣人或许不会出手,但咱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陈留王远在长安,相隔一座天下,恐怕难以照看到圣墟内的世界!” “乌公子此言差矣。” 那女修士笑吟吟道:“登闻鼓是究极帝兵,神秘莫测,生有灵智,虽不如帝,至少也有准帝威能。 传闻当年圣墟关闭后都曾相隔一座天下镇杀须弥天下佛主。 如今圣墟开启。 镇杀圣人更是不在话下。 乌公子又不是陈留王,怎知陈留王做不到?” “徐仙子言之有理。” “散修联盟必须成立!” “陈留王一定会看着我们的。” 散修们纷纷附和,甚至有人觉得这乌公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妄议陈留王。 这群散修并不是信任陈知安、他们心底或许也明白,真要陈知安隔着一座天下为他们出头,可能性很小。 但他们实在太想要一个联盟了。 随着逐鹿原上宗门势力越来越多,他们的地位越来越低。 甚至许多人辛辛苦苦打下的领地都被占据。 加上帝墓那边死了许多炮灰,他们难免兔死狐悲,迫切想要抓住抱团取暖的一线机会。 不愿意承认残酷的事实… 陈知安很快也想通了这个道理。 选择尊重他人命运,沉默下来。 随着事态演变。 他开始怀疑这名叫徐蝼的女子,可能是他安插的卧底。 因为散修联盟最终定下的名字,叫青楼。 徐蝼说只有青楼的名头才足够让诸圣忌惮,因为青楼是陈留王的势力。 众人一致通过这项提议。 最后他们根据拳头大小,推选义薄云天的乌戎公子担任青楼楼主,酒疯子担任青楼供奉。 三位洞天境宗师、符遇、于涂涂、李诸剑担任青楼执事长老。 徐蝼、燕伯、还有十一位通玄境天才,担任青楼执事堂堂主、统领青楼执事... ....... 从卧龙山离开后。 陈知安找借口将徐蝼带回了领地。 一次两次是巧合,当徐蝼把他推上青楼楼主的位置时,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楼主倒比在下想象中要聪慧许多...” 踏入乌氏领地,徐蝼嫣然一笑,看着陈知安道:“在下道门徐蝼、家师天璇子、排行老七...” “道门徐蝼? 是不是真的,得试试才知道。” 陈知安轻笑一声,四柄本命剑倏然出鞘,霎时间风云变色,一座剑阵将徐蝼笼罩。 眼见杀意饱满的剑阵临身,徐蝼并不惊慌,自顾笑吟吟道:“修为也不弱,可惜你我差着境界呢!” 瞬息之后。 徐蝼身形被磅礴剑雨绞为碎片。 “符箓?” 看着化为碎片的徐蝼,陈知安眉头微挑,双眸运起清光,脚踩七星步,瞬间消失在原地。 就在他离开的瞬间。 虚空中无端生出一道金线,割碎他半片衣角。 “呵呵,不是符箓哦,是阵法。” 徐蝼身形如鬼魅,手指轻叩,又是一道金线划过,想要将陈知安拦腰割断。 “嗤!” 金线快若闪电,陈知安剑随心动,剑阵瞬间降临挡在身前,与此同时,他双眸中清光大盛:“找到你了!” 只见他手指射出几道元气向虚空点去。 一阵涟漪荡开。 彷佛有无形的域场生成,竟将虚空锁住。 这是缠金诀、姬无道学歪了的寻龙点穴,已经被他完整演化出来。 须臾,他执剑在手,不怒意出,向虚无中斩去。 徐蝼被一剑斩出身形,半片衣角破碎,双眸皎洁如月,嫣然笑道:“呵呵,有点意思,接下来小心了哦!” 陈知安不过虚神境圆满竟差点让她受伤,徐蝼决定不再留手。 只见她气势徒然拔高,双手结印,一道道金线勾勒成阵,瞬间将虚空割成碎片。 “这才有点道门阵法的意思!” 陈知安俨然不惧,脚踩七星步手指飞快地向虚空点去,溅起阵阵涟漪,锁定虚空。 与此同时。 他猛然伸手向虚空一拽,较之先前不知强横多少倍的剑阵倏然斩向徐蝼。 徐蝼见此。 脸色终于变得严肃起来。 她没想到陈知安的剑阵竟如此凌厉,分明是先前也没有用全力。 “轰!” 剑阵与金色线条组成的阵法撞在一起。 剑气交织将徐蝼的阵法搅碎,而陈知安的剑阵,也被阵法切割开来,气机牵引下,两人嘴角同时溢出鲜血,暴退近十丈,竟不分胜负。 徐蝼身形消失在虚空,又有杀机在演化。 “点到为止,我信你是道门老七了!” 陈知安站在远处,手指上鲜血直流,看着空无的虚空道:“咱们无冤无仇,没必要打生打死,就算你赢了如何?” “是你赢了。” 虚空中徐蝼身形浮现,看着陈知安缓缓道:“如果同境一战,我不是你的对手...” “不要太伤心,只论剑道来说,虚神境除了某个老天爷喂饭的家伙,可能没人是我对手。” 陈知安安慰道:“你初入通玄便能逼我全力出手,在我遇见的对手中,已经排得进前五。” “只能排进前五?” “前五还不够吗?” 陈知安笑道:“第一是剑道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第二是大帝之资姬无道、第三是青楼柳七、第四是大唐皇帝李承安、你排第五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不能要求太多。” “第五就第五吧...” 徐蝼忽然笑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一枚雪白月牙丢给陈知安,戏谑笑道:“老板,序列第一的夜莺,前来报到!” “夜莺...” 陈知安接过月牙,从须弥戒中掏出他自己那枚合在一起,顿时嘴角微抽:“柳七那白朴客藏得真深呐...” “能不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把你拐入青楼的?” 在知道徐蝼是道门中人前,陈知安的确怀疑过她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那个夜莺。 但徐蝼表明道门身份后,他就彻底熄了这种心思。 怀疑是道门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毕竟道门超然物外,哪怕一个普通弟子行走江湖也少有人敢招惹。 徐蝼身为天璇子掌教亲传,身份更是贵不可言。 怎么可能会和红尘里打滚的勾栏搅合在一起? 可没想到,她竟真的是夜莺。 “打赌输了...” 徐蝼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黑道:“老七打小就不是好人,他趁我懵懂蒙骗于我,让我答应他三件事。” “趁你懵懂...你们是青梅竹马?” 陈知安想到至今似乎都还没成功的江月离,青楼夜莺除了柳媚儿,别他娘的都是老七的后宫吧... “不是青梅竹马,他没看上我。” 徐蝼幽幽道:“那白痴喜欢臀大的...” 第259章 青楼老板 陈知安不动声色扫了徐蝼一眼。 果真平平无奇... 难怪。 徐蝼感受到他的目光脸色微黑,手掌摊开一座金线杀阵又弥漫开来。 “咳咳!” 陈知安赶忙收回目光,转移话题道:“老七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好像天璇子掌教的弟子对他都挺熟悉?” “你不知道?” 徐蝼鄙夷地看了陈知安一眼,道:“张师叔曾送他入过道门,差点成为我的师兄。 可就在拜师前一天,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 陈知安看着远处正玩石子的酒疯子,明白恐怕柳七是知道了酒疯子和道门的恩怨,这才决然从道门出走。 道门掌教的亲传弟子。 比起帝族所谓的帝子还要清贵几分。 放在别人那里,为了这个头衔恐怕叫他杀了爹娘都会毫不犹豫。 从姬无道舔着脸想做道门女婿就可见一斑。 柳七却弃之如敝履。 在他眼里,许多东西都比修行重要。 “都说柳七是道门弃徒,原来竟是他放弃了道门...” 陈知安幽幽感叹一声。 无比庆幸当初把他拐进了青楼。 “老板,老七让我给你带句话。” 徐蝼不想多谈那个白痴,转移话题道:“苏如看到了半缕天机,这次圣墟开启恐怕会有变数。 涉及到大荒天下和另外几座天下的大道根本,如果可以的话,让你尽量想办法拽取更多气运...” “苏如真这么说?” 陈知安心下微动。 苏如是望气士,当初他正是看到了大唐五年内将要变天,才把门下弟子散入朝中,让他们另寻明主。 只因他本身是个执拗的酸秀才,想要替武德逆天改命,这才痛苦万分,窝在在书房狂草... 圣墟不可推演,但望气士传承未断,拥有一些神鬼莫测的手段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 陈知安顿时明白了徐蝼之前为何非要将他推上青楼之主的位置。 散修和小宗门虽然孱弱,但架不住他们人多。 当蝼蚁成群时,便是巨象也要退避三舍。 沉默片刻,陈知安缓缓道:“陈阿蛮和安岚生死未卜,我在圣墟没有大腿可以抱,不能泄露身份,不然恐怕还没等长出翅膀就会被圣人抬脚碾死。 而且帝族和大宗门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散修团结起来,让他们失去炮灰,抢夺圣墟里的机缘。” “老板恐怕不清楚道门收官人的份量...” 徐蝼平平无奇的脸上露出强大自信,霸气道:“道门收官人,可以死在仙武天下道门手中,却独独不能死在大荒天下人手中。 这是道门的底线。 只要老板在虚神境无敌,便没有人敢向你动手。 哪怕是圣人也不行...” 陈知安眉头一挑:“你要这么说,我可就当真了!” ....... 圣墟开启的第四个月初。 诸帝族还在卧龙山寻找姬无道。 散修们忽然跳出来搞事情了。 乌氏领地忽然改旗易帜,宣布以陈留王的名义在圣墟成立青楼分楼,接纳大荒天下散修,不论修为来者不拒... 青楼之主是隐世圣地圣子乌戎。 虚神境剑修,姬无道和赵无暨的结义兄弟。 他出手次数很少,唯一的战绩是曾剑斩刀公子双腿、又在姬无道手中救过赵无暨... 有谣言说他曾与道门掌教嫡传许仙大战一场胜负未分,助许仙跻身通玄! 是道门收官人选拔中最有可能夺魁的几人之一。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成为青楼楼主最主要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他背靠半步准圣酒疯子。 天底下最强大的散修。 ....... 青楼成立当天、三位洞天境宗师宣布加入青楼,紧接着是十二位通玄境散修、再之后是五十几位虚神境,化虚境和御气境更是如过江之鲫。 只一夜之间。 青楼便成了庞然大物,席卷整个逐鹿原。 毕竟青楼名头实在太大了。 帝族降临前还好,江湖中人只是觉得青楼挣钱很快,陈留侯挟天子以令诸,祸乱朝纲,动辄抄家灭族,不像个好人。 可随着帝族降临、陈知安登天擂鼓镇杀圣人后,青楼在大荒天下修行者心目中,已经成了人间第一宗门。 青楼成立第二天。 青楼之主乌戎会晤道门圣墟主事人赵天籁,天璇子掌教亲传弟子许仙率领道门弟子十里相迎。 两人以挚友相称、证实了那个谣言... 人们这才恍然惊觉,这个忽然名声鹊起的乌戎,竟不单只是背靠大宗师,他自身的背景和实力也不容小觑。 甚至有人将他与帝族七圣子并列。 只比神秘无比的三帝子稍逊一筹。 三帝子是谪仙叶旌、神女萧无忧、圣公子周远山,他们全都是虚神境圆满甚至随时可以跻身通玄的妖孽。 有谣言说他们是帝族倾尽全力培养的帝境种子,不比大帝之资姬无道弱多少。 只是从未有有人见过他们的真身... ...... “不是三帝子,而是六帝子。” 道门领地内,许仙和陈知安对坐而饮,笑吟吟道:“七姓帝族相爱相杀,姬氏有大帝之资姬无道,其余帝族自然也有帝境种子,只是他们遮掩了消息,不为人知罢了。 我在化虚境时曾与谪仙叶旌战过一场,他是无上仙体、剑术天授信手拈来,如谪仙临尘,我败在他一招天外飞仙中。” “连你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陈知安神色微讶,许仙剑道造诣不弱,杀力也强,只比徐蝼差上那么一丝而已。 所谓的七圣子和他比起来,至少隔着一个姬未央,没想到连他也不是三帝子的对手。 许仙道:“毕竟是帝族倾力栽培的帝子,师尊九位弟子中,同境一战能够压制他们的或许只有大师兄、二师兄还有闭关不出的小师妹而已。 我败给叶旌并不奇怪。” “那我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陈知安隐隐有些兴奋起来,姬无道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他缺了一块磨剑石。 如果三帝子真的那么强,或许可以助他跻身通玄。 “知命兄,不要小觑他们。” 见陈知安面露兴奋之色,许仙忍不住劝诫道:“我怀疑他们之所以没有跻身通玄,不是因为不能而是不愿。 极有可能是在压制境界。 要在圣墟立大道之种,以最强的姿态跻身通玄。 如果知命兄对上他们,切勿给他们跻身通玄的机会,务必一击必杀。 不然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第260章 谪仙叶旌 “我会注意的!” 陈知安微微颔首。 在道门磨蹭了大半日,又和赵天籁那老家伙同境一战,虐得他眉开眼笑彻底放心后,陈知安结束了道门会晤。 转头又去拜会了诸帝族和各大宗门。 只是和道门不同的是,诸帝族除了夏家一位大宗师亲自出面接见外,其余帝族都显得很高冷。 并没有把一群散修组成的青楼放在眼里,只是让小辈出面与他会晤。 叶氏和他见面的是七小圣之一的叶无命。 叶无命对陈知安提及的关于散修在圣墟生存若干意见保持沉默,他出面只是为与忽然声名鹊起的青楼之主一决高下。 他拔剑请战。 然后被陈知安随手一剑斩退百丈之外。 ...... “旌哥儿,看出他的来历了吗?” 陈知安离开后,叶无命一瘸一拐回了石殿,向立在门前的一个护卫问道。 “他应该就是所谓剑道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虽不如姬无道,却也相去不远了...” 那护卫约莫三十岁左右,面容普通、放在人堆里任谁都不会多看他两眼。 然而他却是叶氏当代最妖孽的天才,谪仙叶旌。 “没想到竟真是他...” 听到乌戎果真是陈知命,叶无命似乎心情不错,剑眉微扬道:“既然是他,我输得不冤,可惜小姑抢帝兵去了,不然见到剑圣朱轻候的传人,她应该会很开心。 不过话说回来,他既然是陈知命。 旌哥儿有把握打败他吗?” “如果先前你面前站的是我...” 叶旌手中拈起一株青莲,默默推演陈知安先前那一剑,须臾后,他青莲斩向叶无命。 叶无命脸色一僵。 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动作便被一剑斩出两百多丈。 就在叶旌剑斩叶无命的瞬间。 陈知安止住脚步,蓦然回头看向叶氏那宏伟石屋。 他先前一剑斩退叶无命用的是无双剑意。 为了学这一剑他可是耗费了很长时间,没想到那谪仙竟只看了一眼便模仿了出来。 果真剑法天授、信手拈来... “谪仙叶旌、神女萧无忧、圣公子周远山。 他们当初能和姬无道并列。 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徐蝼笑吟吟道:“老板要是害怕,此时抽身而走还来得及,一旦上了擂台,可就既分高下,也见生死了...” 陈知安瞥了平平无奇的徐蝼一眼,迈步朝青楼走去,声音幽幽传来:“徐兄,这种胡话就别说了。” ...... 转眼三日过去。 青楼已经彻底在逐鹿原站住脚跟。 除了青云门三位大宗师跳出来阻止然后被酒疯子狠狠揍了一顿外,其余势力都显得有些沉默,顺利的出奇。 陈知安本以为帝族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散修脱离他们的掌控,特别是还打上了青楼旗帜的时候,没想到帝族竟如此沉得住气。 叶氏和夏氏也就罢了。 毕竟他们和陈家本就没有仇怨。 但其余诸族也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就叫陈知安感到惊讶了... 为此陈知安专门请教了赵天籁。 赵天籁说圣人之下如蝼蚁。 对帝族而言,只要他不是登天擂鼓的陈知安。 哪怕是剑道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在没有成长起来前也只是蝼蚁罢了。 根本不值得圣人倾注半点目光。 除非他也像姬无道那样,能在跻身通玄时引天劫降临。 至于那群乌合之众,帝族更不会放在心上。 让他不要多想。 当然, 最主要的原因是剑圣叶擎天去了一趟姬氏,警告那条蛟龙和姬明月,直言陈知命不能死... 陈阿蛮和安岚一顿乱杀后。 现在诸帝族中最强者当属叶氏。 叶擎天是当世渡劫剑圣、叶倾天也是剑道准圣。 这对兄妹又是出了名的脾气大、剑术凶。 他虽然只是警告那条蛟龙和姬明月,但诸帝族都不敢造次... 紧接着另一个事件也将帝族精力牵扯,让他们无法抽出时间针对青楼。 ....... 就在青楼成立的第五天。 圣墟初开时映照大荒天下的帝兵再次出现踪迹。 而且这一次不止帝兵,就连帝墓也有开启的趋势。 帝墓内道则交织,气冲斗牛。 有龙吟声传出。 令人震惊的是,帝墓演化了古老战场一角。 这尊帝境存在并不是人族。 而是远古时期的一尊准帝神灵... 演化的画面中,祂顶天立地、肋生双翼、头生龙角、双臂是两条狰狞恐怖的蛟龙、吞吐火焰、焚天煮海。 祂在吞噬一尊人族大圣后。 被从天而降的一只巨腿踩死,便成了如今的葬神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祂死后形成的帝墓没有在葬深渊出现。 ...... 陈知安收到帝墓将开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让酒疯子带队前往,而他则悄无声息去了卧龙山。 帝墓开启,如今还留在卧龙山搜寻姬无道的基本都是些通玄境,就连洞天都少了。 正好给了陈知安可乘之机。 短短五天时间,他暗中潜行、运转生死印极境升华偷袭、已经猎杀了十二尊通玄。 都是自信不弱于人的帝族天骄。 有时候陈知安都纳闷。 以他们的实力,是凭什么那么自信敢独身搜捕姬无道的。 偏偏这样的帝族天骄还挺多。 “两个通玄,没把握瞬杀...” 此时,陈知安藏身黑暗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潜龙渊里正嬉戏的通玄境天才。 这是一男一女。 如果没记错的话,男人是准圣唐生魂的第十三子唐野、五十七岁老天才,通玄境初期。 而那女人。 则是姬无道一位远房姑姑。 也是通玄境初期。 大家要么在寻找机缘,要么在搜捕姬无道。 这两人倒是格外不同。 居然在这里野合... 陈知安藏在暗中安静等候,等待时间。 约莫半个时辰后,唐野发出一声低沉嘶吼。 陈知安双眸微亮。 运转生死印瞬间极境升华,一座巍峨大山砸向唐野。 “轰!” 只见水花四溅,唐野被瞬间砸碎头颅。 姬无道姑姑尖叫一声,看着如同鬼魅般的陈知安凄惶道:“无道别杀我,我是你姑姑啊!” 陈知安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正准备出手,忽然感知到有破空之声传来,阴恻恻一笑后激活圣兵道尺远遁而去。 “小野!!” 来人是唐氏一位洞天境宗师。 看到连阴神都一起被砸碎的唐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起来。 他是唐野的护道人唐宗虎。 先前唐野被这女人勾引,非要单独和这女人同行。 没想到自己刚走不久,唐野就被杀了。 这叫他如何向家主交代... 目光冷漠地看着姬氏女人,唐宗虎抽出负在身后的刀:“告诉我,是谁干的?” 姬氏女人脸色惨淡,捂住胸口低头道:“是...是姬无道!” “姬无道。” 唐宗虎发出一声暴喝,猛然一刀斩向姬氏女人。 瞬间将她斩成两半。 恰好此时。 姬氏一位宗师踏步而来。 亲眼目睹这一幕。 第261章 姬无道重现 姬氏和唐氏,当初关系最铁的盟友。 因为一场野合。 在卧龙山开战了! 姬氏女哪怕再不济也是姬氏直系。 却被唐宗虎一刀劈成了两半,甚至连衣服都不让她穿,直接丢在岸边。 这打的是姬氏的脸。 姬氏因为姬无道的缘故,近来一直低调行事,受尽委屈,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如今受此大辱,再也忍不住,直接拔剑便上。 而唐氏更是如此。 先有唐剑莲因为姬圣主而死、死后连帝陵都不让她入、后有姬氏主母撕毁婚约。 如今就连唐生魂的亲儿子都死在姬无道手中。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都觉得憋屈的两家子弟,直接在卧龙山展开了激烈厮杀... 陈知安藏在在暗中不停拱火。 每次在他们觉得再打下去两败俱伤,不想再战的时候就偷摸杀一人,再次挑起他们的怒火。 杀到后面。 姬氏和唐氏的人越死越多,就连唐宗虎都被姬氏一尊宗师锤死,大战进入白热化阶段,再无和解可能。 陈知安见目的达成,飘然远去。 ......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就在他离开当天。 真正的姬无道忽然从潜龙渊出来了。 姬无道修为变得越发高深莫测。 脸上一如既往挂着矜持笑容,只是眼底的火焰也越发浓郁了。 身上更是有一条条元气锁链缠绕。 显然他在修行缠金诀的路上又前进了一步。 此时万籁俱寂。 姬无道坐在潜龙渊岸边顾影自怜。 看着倒影里剑眉星目的面容和一道道元气锁链,他脸上挂起矜持笑容,幽幽自语道:“我居中央为大道、斗转星移抬手间。 乌戎那白痴。 根本不知道缠金诀的珍贵之处。 只要杀了他。 这世上就只有我陈无敌一人会这秘术... 圣墟内的天地气运。 也将由我一人独享!” ...... “你,是陈无敌?” 就在姬无道顾影自怜时。 岸边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目光狂热地看着他。 姬无道回头看去,只见此人器宇轩昂,手里托着一口钟,身上更散发着淡淡的佛光,应是帝族周氏之人。 顿时起身矜持一笑,道:“在下陈无名,一介散修,见过周家道兄。” “姬无道,姬无道在这里!” 那周氏子弟大喜,猛然敲响手中的钟,向姬无道倒扣而来。 随着他声音响起。 四面八方倏然传来一道道破空之音。 姬无道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分明是陈无敌,怎么就成了姬无道? 而且,姬无道是谁?” 只是形势容不得他多想。 感受到一道道不怀好意的杀意涌来,他立身之地瞬间铺开一重重巍峨大山。 抡起一座山将倒扣而来的金钟砸碎。 紧接着他咬破手指在眉心抹去,眼底射出两道璀璨金光。 脚踏七星步。 元气锁链如长鞭将周氏子弟抽为肉泥。 “魔头敢尓!” 远处一道暴喝响起,周氏一尊宗师从天而降,璀璨刀光搅碎姬无道的大山。 另一位林氏宗师则一枪将姬无道元气锁链洞穿。 两位宗师出手。 姬无道瞬间便衣衫染血。 “你们非要与我陈无敌作对?” 姬无道眼底火焰如炽,运转生死印极境升华,重重叠嶂的巍峨大山铺开,如同铠甲般护在他身前,歪嘴一笑:“然而我陈无敌抬手间斗转星移,岂会畏惧你们?” 说着他将流出来的鲜血涂抹在脸上。 气势徒然变得凌厉几分。 以元气锁链困住那位周氏宗师,狞笑着一拽,竟将其头颅拽了下来,一脚踩为碎泥。 “天,他真的是姬无道!” 远处一个浑身浴血的姬氏宗师看着重重叠嶂般铺开的巍峨大山,看着姬无道那金色血液,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正是当初提议把陈无名认作姬无道的那位三哥。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 当初那个锤死姬无余的人,竟真的是帝子姬无道,而且看这模样,似乎已经彻底疯了。 “你才是姬无道,本座是只手遮天陈无敌。” 姬无道朝姬氏宗师歪嘴一笑,脚踩七星步,行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前,抡起巍峨大山砸下。 “轰隆隆!” 姬无道不知在潜龙渊得了什么机缘,杀力较之前呈几何倍增长,姬氏宗师初猝不及防之下,被他瞬间砸成了肉泥。 杀死姬氏宗师后,姬无道又抬手打死几个姬氏子弟,从包围圈中杀了出去。 眼见这一幕。 围杀姬无道的众人越发兴奋。 有人高呼道:“姬无道修为爆涨,定是得到了潜龙渊传承,有无缺帝境道藏,杀了他大家平分机缘。” “你们想抢我陈无敌的缠金诀?” 听到那声高呼,本已经远遁逃走的姬无道顿时停住脚步,蓦然回头盯着众人。 那眼神杀意滔天,众人只觉毛骨悚然,隐隐有些不安。 缠金诀是姬无道的逆鳞。 姬无道正是靠着缠金诀寻龙点穴才发现了潜龙渊内的洞天,又在在洞天内看到了圣墟的真相。 就连传授他缠金诀的乌戎他都起了杀心,更何况这些该死的猪猡。 谁敢抢他的缠金诀,他就要让谁死。 “咕!” 那位被他盯住的修士忍不住吞了一口吐沫。 “嘿嘿!” 姬无道歪嘴一笑,猛然拔下插在发间的道簪,道:“你们听到了缠金诀的名字,全部都要死。” “轰隆隆!” 只听轰鸣骤响,清云子送给姬无道的道簪再次激活,浩瀚杀机毫不留情地朝众人碾压而去。 瞬息之后。 潜龙渊畔,近以千数的修行者被道簪碾成碎片,只有姬无道一人站在原地歪着嘴冷笑。 这些人中,包含了道门、七氏帝族、青楼、隐世宗门的人、几乎逐鹿原上能排上号的势力,都有人身死。 用来抵挡圣人的三次机会。 让姬无道当成了屠刀,没一次是对上圣人的。 不过姬无道一点不慌。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最大的机缘。 只要在狩猎战场上拽取足够的天地气运,夺得先机,他未来一定可以成帝。 随手将道簪插入发间。 姬无道洗净身上的血污,眼底恢复了清明,用秘法改头换面后,迈步向卧龙山外走去。 他要去杀乌戎和赵无暨。 只要两个好兄弟一死。 圣墟就再也没人知道缠金诀的秘密... 第262章 青楼叛变了 离开卧龙山。 姬无道在逐鹿原一路打听。 在拍死二十几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后,彻底认清一个让他感到难受的事实。 现在的乌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空有隐世宗门圣子身份却连个护道人都没有的废物了。 人家现在贵为青楼之主,出入都有大宗师护道。 如果自己不泄露陈无敌的身份,连面都见不上,更别说杀了! 赵无暨也是同理。 他爷爷现在是圣墟道门的主事人,身份贵不可言,根本不会给他刺杀的机会。 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姬无道有些难过... 两个白痴一样的猪猡只是因为出身好就能窃居高位,而他陈无敌抬手间斗转星移,天资妖孽同代无敌、却只是一介白身。 连见他们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苍天何其不公。 “这位兄台、你要找乌楼主、可以去帝墓撞撞运气,听说三天前帝墓彻底打开,乌楼主率领青楼修士去争夺机缘了。 如果运气好。 或许能有机会觐见楼主...” 就在姬无道越想心里越烦躁、眼底渐渐涌出火焰时,一个老修士脸色微变、小心翼翼地提点了他两句。 “帝墓已经开了么?那我在帝墓杀他好了!” 姬无道眼底火焰散去,目光遥遥望向葬神渊方向,朝那老修士道谢后、大步流星朝帝墓赶去。 ...... “没想到帝墓竟是这个模样,难怪连圣人都要觊觎...” 陈知安背负剑匣站在帝墓外,双眸运起清光,看着里面道则弥漫的景象,忍不住心下感叹。 帝墓与其说是一座墓。 不如说是一个小世界。 只站在帝墓外,都能感受到氤氲之气冲刷,元气如丝如绸、比起圣墟的荒芜,如果以肉眼望去,简直就是像是一处仙境... ...... “楼主,已经有人进入帝墓了,我们也快进去!” 执事堂堂主燕伯看着有人成功闯入帝墓,心下急迫,催促陈知安发号施令。 他一开口,许多人也纷纷附和。 青楼因为有大宗师酒疯子坐镇,加上门下散修众多,一跃而起成为圣墟内排行前十的势力。 在帝墓外占据了一块比较好的地势。 从没得到这种好处的散修变得有些急躁,就连向来老成的符遇都忍不住舔起了嘴唇... 见他们这般神态,陈知安眉头微挑。 青楼初建。 虽然这些散修看在酒疯子的面子上推他为楼主,但还是一盘散沙,未成气候。 如果真正的青楼执事在这里,绝不会如此沉不住气。 至于黑骑就更不用说了。 哪怕帝墓内堆满元石,只要陈知安不开口,他们都不会弯腰去捡。 他之所以迟迟不让青楼部众进入帝墓。 是因为帝墓元气如丝如绸、古树遮天蔽、绿意葱葱、看似安静祥和,却连半只活物也无,这不合理... 最主要的是当他以缠金诀修出的天眼观测,发现此地杀机四隐、道则弥漫之下处处都是死亡绝地... 现在就连帝族都还没有下场,何必赶着去送死? 这话他已经说过不止一次。 可这些蠢货依旧还是当做了耳旁风... 目光扫过跃跃欲试的众人,陈知安冷淡道:“诸位,本座还是那句话,帝墓杀机四隐,必定有恐怖暗藏,此时并不是进入帝墓的最佳时机。 诸位如果非要前往。 本座也不拦着。 只是诸位若侥幸未死、此后还请勿要以青楼门人自居,更不要坏我青楼名声。 否则本座只好出手清理门户了...” “楼主这是何意?” 燕伯冷峻的脸上露出几分怒意,负在身后的阔剑更是发出一阵轻鸣,冷漠道:“青楼是诸位同道的青楼,可不是楼主一人的青楼。 我等的去留恐怕还轮不到楼主决定。” 燕伯并不算纯粹散修,他本是一小宗门的天骄,仅四十六岁便跻身了通玄。 从小被当成少宗主培养。 可惜初入圣墟宗门掌教便被帝族当成炮灰、查探帝墓时被紊乱的道则绞杀,这才让他沦落至此。 他当初提议成立散修联盟,本就是想拽取权柄。 奈何横空杀出个乌戎,让他愿望落空,徒然做了嫁衣。 他堂堂四十六岁的通玄剑修只得了个堂主,而乌戎不过一虚神境废物而已,却成了青楼之主。 这叫他心底如何不怨。 此时见陈知安阻拦青楼部下入帝墓引起众人不满,他选择趁机发难,想要重新掌握话语权... 失败也无所谓。 总归帝墓开启、他已经站在了这里,哪怕就此脱离青楼也不会损失什么。 当然还有最主要的原因,他身后有人... ...... “看来你心里有怨,是认为本座没有资格做青楼之主?” 陈知安目光扫过燕伯和青楼部众,眉眼微挑,冷淡道:“诸位也是这样认为的?”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质疑青楼老板身份的正确性。 当初有人质疑他陈留侯得位不正。 后来有人质疑他没资格在两仪殿坐小板凳。 可从未有人质疑过他青楼老板的身份。 没想到今天倒是有人开了先河。 虽然此青楼非彼青楼,他现在也不是陈知安,但既然招牌立起来了,他就不能让青楼成为摆设。 更不能让人把他当成白痴打理。 感受到他冷淡目光,一部分人缓缓底下头,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毫不畏惧与他对视。 其中甚至还有洞天境宗师李诸剑和符遇,以及五位通玄境堂主。 可以说青楼小半势力都站在了陈知安对立面... 而且他们此时都悄无声息扶住了刀剑,若有若无的气机锁定陈知安,将他围在中间。 显然, 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青楼成立半月不到。 竟就已经分裂了... 陈知安见此不怒反笑,幽幽道:“我原以为你们是被帝墓迷了眼,原来竟是吞了帝族的诱饵。 只是吞下诱饵前。 难道你们就不能动那萎缩的脑子想想? 本座如果这么好杀,帝族为什么不自己动手,而是要收买你们这群白痴? 是他们嫌自己钱多的花不完?” “楼主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燕伯背负在后的长剑出鞘,声音冰冷道:“酒疯子虽强却有个致命弱点,他嗜酒如命,疯疯癫癫。 区区两壶万年份的仙人醉就让他忘乎所以。 楼主大人如果是想等他来救。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说到这里。 燕伯微微仰头,环顾四周道:“诸位,帝族给在下承诺过,我青楼所属无论是谁,只要杀了乌戎就可得圣境功法。 甚至可冠帝姓,成为帝族核心弟子。 这不比区区青楼执事的身份贵重?” 此言一出。 又有许多人面露贪婪之色,缓缓拔出了兵刃。 如此一来。 倒是差不多有近半数青楼执事对陈知安起了杀心。 陈知安轻笑一声。 看着三位宗师中唯一没有表态的于涂涂,饶有兴致问道:“于宗师站哪边? 机会难得,失不再来哦!” 第263章 不死圣人 于涂涂是个女子宗师。 玲珑身材,面容姣好。 一双眸子勾魂夺魄,却又显得有些清冷。 腰间别着一个夸张的酒葫芦,给人一种反差的美感。 加入青楼半月,她远离人群、向来独来独往。 似乎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听到陈知安的话,她抬头看了陈知安一眼,幽幽道:“我巨野来的,楼主觉得呢?” “抱歉,当我没问。” 陈知安嘴角微抽,没想到青丘也有妖进入圣墟。 而且还藏在了自己身边。 陈知命这身份... 莫不是已经漏的人尽皆知了吧... 不过好歹于涂涂是自己人,还算不赖。 沉默片刻,陈知安又将目光看向仅剩的六位通玄身上,挨个点名道:“东方月、胡半刀、李师、姜尚武、陆可、温不言... 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现在本座身后无人,四面楚歌。 个个都想我死,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我也给你们选择的机会。 离开或者对我出手都无所谓。 大家相识一场,还请诸位从心选择。 不然一会儿厮杀起来大家畏缩畏脚,还要担心有人背后朝自己捅刀子...” “楼主大人,我东方月,与您同进退共生死。 如果不是楼主大人,我等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我东方月既然入了青楼,得了好处,就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 楼主大人一旦身死。 青楼再也没有让帝族忌惮的存在,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大家只能继续做野狗。 只有那些目光短浅的白痴才会天真地相信帝族的承诺。 至于死。 我堂堂七尺男儿、仰天俯地,一死而已,何惧有之...” 东方月是个面容阴冷的男子,通玄境后期修为。 目光阴翳、嘴唇单薄、脸上常常挂着不合时宜的讥笑。 穿着一件黑色长袍,双手拢在袖中,听说黑袍里藏满了绣花针。 任谁看他都像个阴狠毒辣的反派。 陈知安本以为青楼这些乌合之众造反,无论如何东方月应该是有一席之地的,没想到他竟表现的如此刚烈。 由此看来,以貌取人果真要不得... 差点让他错杀好人。 东方月发声后。 胡半刀、李师、姜尚武、陆可,纷纷拔出兵器、将陈知安拱卫在身前,用行动表示了他们的态度。 他们或许并不全是忠诚于陈知安,而是基于一些其他原因做了这个选择。 身为散修。 在这江湖上能够爬到通玄境而不死,除了资质够好外,更重要的是要足够聪明。 能够让帝族都不敢亲手处死的存在,不可能轻而易举便死在这群白痴手中。 当然,他们或许会判断失误。 但还是那个原因。 身为散修。 他们本就一无所有,从来不缺拼死一搏的勇气... 甚至无论是想要杀陈知安的燕伯也好,慷慨激昂的东方月也好,都在以命相搏,是一步登天还是就此坠落深渊。 就看这个虚神境的楼主,能不能在这场杀劫中活下来。 此时。 通玄境中唯有温不言还没有表态。 陈知安把目光看向他。 面对陈知安的目光,温不言似乎显得有些怯懦,沉默半响才弱弱道:“我自黑水城来、身上背负的是剑三十九...” 说完他拔出一根烧火棍。 当他握棍在手时,脸上的怯懦消失不见,一股子自信骄傲油然而生。 彷佛手中握住的不是烧火棍。 而是一柄绝世神剑... 见此一幕, 陈知安立刻知道,这人错不了。 轻轻拍了拍手掌,陈知安负手站在原地,笑吟吟道:“诸位,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大家做了决策,死后,就不要怨天尤人。” “楼主大人,故弄玄虚可救不了你的命。” 燕伯目光冰冷地扫过挡在陈知安身前的众人,冷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烧冷灶嘛,可惜你们注定要失望了。 你们根本不知道。 他究竟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想让他死的人,又是何其之多。” 随着燕伯话音落下,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位返真境大宗师,紧接着是五位洞天境... 他们连面容都没有遮掩,好似除了叶氏和夏氏,其余帝族都对陈知安起了杀心。 ...... “乌戎,不,或者我应该叫你陈知命?” 那位大宗师负手在后,目光怜悯地看着陈知安:“你不该入圣墟的,剑道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剑圣朱轻候之后最有可能成为剑道绝巅的天才,就此夭折倒也可惜...” “的确挺可惜...” 陈知安笑道:“既然你们如此高调出手,想必是周见佛挡住了叶擎天前辈? 只是我终究是道门赵无暨的结义兄长,你们就不怕道门追责?” “道门清静无为,哪里会管你的死活。” 那位大宗师摇头笑道:“虽然你有望成为道门虚神境收官人,但三帝子犹在,你并非唯一候选人。 再告诉你一个消息,道门清云子圣人降临圣墟,赵天籁已经被禁足了。 如若不然,我们还真不敢出手...” “看来我非死不可了!” 陈知安幽幽叹息道。 “你的确非死不可。” 那位大宗师负手笑道:“对了,本座周菩萨,行走天下时,曾在须弥山敲钟礼佛,任戒律首座...” “你的名字并不重要。” 陈知安抬头看着天空幽幽道:“毕竟死人是没法子听到别人叫他名字的。” 随着陈知安话音落下。 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 雪花晶莹剔透,灰蒙蒙的天空,将它映衬的极美。 它轻飘飘地向地上飘来。 然而看到那片雪,周菩萨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整个人更是浑身颤抖起来,嘶声道:“不死圣人,你难道要与我帝族不死不休吗?” 没有人回应。 只有雪花轻飘飘落在那位大宗师肩上,彷佛重若千钧,瞬间将他砸成了肉泥。 “欧阳,找死!” 帝族领地里,周见佛忽然发出一声暴喝,紧接着钟声响起,一轮炽阳横空,将片片雪花融化。 与此同时。 魔僧浮屠也突兀现身,头顶黑轮如同魔日,与周见佛的炽阳相得益彰,映照虚空,将不死圣人从虚空中逼出。 只见他双手合十,面露慈悲道:“欧阳施主藏了这么久,居然会为了一个少年现身,早知如此老僧就屠尽逐鹿原,好让欧阳圣人早日解脱了!” 欧阳白衣胜雪,满头银发飞舞,负手站在空中,对浮屠的话置若罔闻。 只是看着陈知安淡然道:“欧阳雪就拜托小兄弟了。” 第264章 圣人大战 不死圣人欧阳。 昆仑虚太上,还是欧阳雪的老祖宗。 两万年前曾与荒古大帝同境争锋,一招惜败,不比被陈知安登天擂鼓镇死的姬元圣弱。 出圣墟后发现妻子被人偷了。 彼时帝族势大,他孤掌难鸣。 又没有帝兵,连报仇都成了奢望。 守在周氏帝星外杀了两尊圣人后解散昆仑虚,自封于雪山之巅。 前段时间追杀周见佛入圣墟后,他以无上修为将周见佛肉身打碎。 然而就在他即将磨灭周见佛道则时,魔僧浮屠突然偷袭于他。 逼得他远遁而去。 后来他在圣墟撞见了运道极好的后辈子孙欧阳雪,这才知道昆仑虚差点被周氏屠戮,幸得陈留王府两次出手相救免于一难的事。 不死圣人此生无愧任何人,独独愧对昆仑虚和自己的妻子。 如此大恩他自然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恰好此时陈知安竖起青楼旗帜,不死圣人让欧阳雪乔装打扮前往青楼查探青楼之主的身份。 然后欧阳雪那憨憨被当成奸细捉到了陈知安面前。 如此, 陈知安在圣墟又多了一条大腿... 不过先前他并没有求不死圣人出手,一尊大宗师而已,他还有别的底牌。 奈何不死圣人看见出头的是周氏宗师,根本不给陈知安拒绝的机会,非要出手杀人。 陈知安能怎么办,当然只有接受了。 此时。 不死圣人欧阳手持圣兵大雪旗。 立身之地化为一片雪域,更有寒蝉声不绝。 面对如今已经可称圣王的魔僧浮屠和圣佛周见佛俨然不惧,脸色如常。 “欧阳,今日你必将陨落!” 周见佛手持准帝兵金玉钟,钟声荡碎蝉鸣,一尊顶天立地的佛主金身盘坐,卷起佛光向不死圣人杀去。 魔僧浮屠也演化佛主法相。 只是他的佛主法相浑身散发着魔焰,狰狞怒目。 只见他魔掌拍向不死圣人,笑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欧阳施主,老僧送你解脱,万般罪恶加诸我身!” “轰隆隆!” 天地之间响起阵阵雷鸣。 是两尊佛主法相踏入不死圣人雪域引起的道则轰撞。 就在他们踏入雪域的瞬间,寒蝉顿歇,风雪骤停。 两尊佛主法相端坐三十三重天,佛光和魔光泾渭分明又彼此相合。 转瞬间破去了不死圣人的雪域,甚至将其化作了须弥净土和须弥魔土。 周见佛的准帝兵金玉钟更是彻底复苏,倒扣在不死圣人头顶,将他禁锢。 两尊佛主法相口吐梵音和魔音,想要将不死圣人度化... “要遭,不死圣人还是吃了没有准帝兵的亏!” 陈知安看着被禁锢在原地的不死圣人,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这老家伙看起来冷酷无情,做事却太冲动,和憨憨欧阳雪果真是一脉相承。 不过青楼一群乌合之众的叛变而已,居然演变成现在的圣人大战。 而且不死圣人欧阳还有陨落的迹象,这特么算是个什么事儿? “不死蝉变!” 就在陈知安感觉要遭时,被禁锢在须弥山的不死圣人身上忽然燃起了炽白光辉。 他的肉身竟化为一只透明的寒蝉。 寒蝉展翅而鸣,瞬间搅碎虚空出现在周见佛身前。 翅如薄刀, 将周见佛肉身切割成两半。 与此同时,魔僧浮屠佛掌拍下,将寒蝉拍为碎片。 “这是...” 周见佛重聚肉身,看着那只被魔僧浮屠随手拍死的寒蝉隐隐有些恐惧。 没想到同为两万年前的渡劫圣人,他和不死圣人欧阳的差距竟如此之大。 如果不是有准帝兵和浮屠,他恐怕不是欧阳的一合之敌。 “我佛慈悲,这是不死圣人自创的不死蝉功,没想到被他推演到了如此境地,身化寒蝉,置之死地而后生。” 浮屠面露慈悲之色,一口吞下寒蝉碎片,嚼碎后看着虚无之间道:“好在他没有跻身帝境,只是触摸了不死道则,而不是彻底执掌。 九为极。 杀他九次,应该就能彻底吃掉他了...” 话落,他一步迈出。 与那尊魔化的佛主法相融为一体,手掌翻天,言出法随道:“我成佛时,天下无蝉!” 浮屠的话仿佛真的成了佛主法旨。 只见虚无之间一只寒蝉被佛音震荡逼出。 展翅如雷鸣。 再一次将周见佛切割为碎片,然后被佛掌握住,随口吞下。 “混账,为什么又是我!” 周见佛重塑肉身,一步踏入佛主法相,更是将金玉钟召唤过来倒扣在自己头顶,洒下一片片佛光庇护己身。 多少有些气急败坏。 圣人虽然可以滴血重生,但肉身每破碎一次,道则就要被磨灭一缕,不死圣人可以死九次,他可做不到。 再来三次他就要彻底被磨灭了。 “师祖,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浮屠笑道:“不死圣人是和师祖有仇,又不是和弟子有仇,再说以弟子的修为,就算想做诱饵他也不会出手的...” “哼!” 周见佛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浮屠说的话虽然难听,但的确是事实。 如今大荒天下圣人之中,以饕鬄大法重活两世的浮屠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圣王。 不死圣人虽强,距圣王之境却还差一线,偷袭浮屠只能白白送命而已。 浮屠慈悲一笑,道:“师祖做好准备,弟子要逼他出来了。” 话落,他面露慈悲之色,口诵佛偈道:“本座立身之地为佛国,本座即佛主,须弥天开,曰,天下无蝉!” 随着佛偈吐出。 只见须弥山倏然铺开万里。 竟将周见佛映照的须弥山吞噬,霎时间鬼哭狼嚎,阴风阵阵,彻底化为浮屠的佛国。 而那尊佛主法相更是变成了浮屠的面容。 他盘坐在须弥山三十三重天,仿佛真的化身成为佛主! “蝉!” 虚无之间再次出现一只寒蝉。 不死圣人无所遁形。 周见佛见此脸色微变,浑身金光大炽,死死庇护己身! 浮屠手指做拈花状,想要将寒蝉拈起。 寒蝉生死一线。 忽然有一道剑鸣骤响,一道璀璨剑光斩向浮屠的须弥佛国! 剑光如匹,将佛国斩出一道缝隙,浮屠构造的道则秩序出现了缺口。 与此同时。 寒蝉倏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浮屠顶天立地的法相头顶。 变成了不死圣人。 他手握大雪旗,雪域瞬间铺开,风雪骤降临,蝉鸣不绝。竟将面带慈悲之色的浮屠冻结,随后一掌拍下,浮屠化为碎片纷扬。 须臾之后。 浮屠重聚肉身,想要重塑佛国,却又被寒蝉切成两半。 “师祖,你傻站着干什么?” 浮屠见事不可为,脸上慈悲之色散去,目光冷冽地看向周见佛。 却见周见佛身前,一柄散发着恐怖剑气的准帝兵被叶擎天握在手中:“周秃驴,本座说陈知命不能死,你当耳边风?” 第265章 剑圣叶擎天 “本座说陈知命不能死,你当耳边风?” 叶擎天手持准帝兵除妖,白衣如雪,杀气凛然。 周见佛脸色微黑,同为帝族圣人,说好的守望相助,叶擎天竟敢用剑指他。 他好歹是两万年前就成圣的帝族前辈,不要面子的吗? 最要命的是他发现叶擎天似乎不是在开玩笑,杀意不止,准帝兵除妖剑正不断磨灭他金玉钟的道则。 “叶擎天,你真要为了一个蝼蚁与本座为敌?” 被一个小辈指着眉心,四下都是眼睛,周见佛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冷漠出声。 然而叶擎天根本不理他,除妖骤然大放光明,一剑斩开金玉钟,随后剑气将周见佛淹没。 可怜周见佛先被不死圣人斩碎好几次肉身实力下滑。 竟没挡得住叶擎天这一剑。 被斩为两半,很久之后才重聚。 “我佛慈悲,叶施主未免太霸道了,帝路即将开启,叶施主是要先与老僧战上一场么?” 魔僧浮屠挡在周见佛身前,手持准帝兵降魔杵,与叶擎天遥遥对峙。 “秃驴,迟早斩你…” 叶擎天嘴里冷酷蹦出几个字后,低头看向帝墓前的陈知安,似乎有些嫌弃。 随手一剑将还活着的五位帝族宗师斩为碎片,冷酷道:“同境争锋,天下人皆可杀他,但若以大欺小…我妹不答应!” 说完叶擎天还剑入鞘,不理会脸黑无比的浮屠,转身离去。 不死圣人见此,朝他道了一声谢后,也化为寒蝉消失在原地。 遁入了帝墓之中。 浮屠看了周见佛一眼,无奈叹息一声,没有阻拦。 叶擎天以准帝兵除妖斩破佛国,周见佛又实在拉胯,被接连打碎肉身不敢再战。 浮屠彻底失去了吃掉不死圣人的机会,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一场圣人大战就此落幕... …… “剑圣叶擎天居然这么强、这么嚣张,剑修当如是。” 帝墓边,陈知安看着圣人纷纷离去。 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毕竟是当世剑圣。” 徐蝼幽幽道:“不过叶擎天虽强,但真要论实力,不死圣人和浮屠都要比他高出一筹的,只是他手握准帝兵除妖,浮屠很难将他杀死。 这也是周见佛能够活到现在的缘故。 如果他没有金玉钟,早就被不死圣人杀千百遍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圣人离我们太远,路长且艰,顾好当下才是。” 说着陈知安轻笑一声,转头看着燕伯,眉头微挑道:“诸位,现在怎么说?” “楼主大人饶命!” 燕伯脸色惨白,双膝跪地凄惶道:“是燕伯鬼迷心窍了,我可以立下天道誓言,永远追随楼主大人。” 宗师符遇和李诸剑冷汗长流,也领着背叛陈知安的青楼众跪下,乌泱泱跪成一地,指天发誓要追随楼主大人永不背叛。 求饶声不绝于耳。 他们实在是怕了。 谁能想到区区一个虚神境,身后有道门赵天籁和酒疯子两尊大宗师就算了,居然还有两尊圣人护道? 陈知安目光扫过众人,面无表情道:“你们说叛就叛,说不打就不打,呵呵,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楼主大人,求您给我们改过换新的机会,都是燕伯蛊惑了我们。 他说所有帝族都要杀您,我们如果不和他站在一条线上,就要请周菩萨出手先杀了我们。” 符遇头如捣蒜,将一切罪孽都归咎在燕伯身上,满脸痛苦道:说到底,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本不愿和楼主大人为敌的啊!” 陈知安面露惊讶之色,失笑道:“这么说起来,你们都是被迫的,叛徒只有燕伯一个?” “楼主大人,符遇血口喷人,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燕伯双眸血红,怨毒地看着符遇:“他挑拨我的心境,说您德不配位,还说我才是真正的天骄,愿意推我为青楼之主,就连李诸剑都是他拉拢过来的。” “这就难办了!” 陈知安摇头叹息道:“你们都说对方是坏人,我倒是不好决断...这样好了,你们杀一场,谁能活下来,我就信谁的。” 燕伯脸色瞬变。 他一个通玄怎么和洞天境打? 然而没等他拒绝,符遇一杆长枪落下,瞬间将他头颅洞穿,枪尖一转,又将他阴神碾为碎片... 出手狠辣无情,和性情憨厚的人设大相径庭。 陈知安见此,笑吟吟道:“现在符宗师自证了清白,李诸剑宗师呢?” 此言一出,符遇猛然回头。 只见一柄长剑将他洞穿,竟是好友李诸剑偷袭。 然而符遇终究是洞天境宗师。 李诸剑这一剑虽然狠毒,却没能将他瞬杀。 他仰天发出一声怒吼,长枪悍然反刺而出。 本是多年好友的两人洞天铺开,疯狂厮杀起来... 两人毫不留情,招招致命。 不多时符遇便被李诸剑砍成肉泥。 李诸剑也浑身浴血,杵剑立在原地,目光警惕地扫过之前的战友,生怕他们也朝自己来上一剑。 同时朝陈知安道:“楼主大人,我赢了!” “哦,你真了不起...” 话落,陈知安面无表情道:“全杀了吧...” 李诸剑绝望咆哮一声,持剑向陈知安杀来,口中更是嘶吼道:“陈知命,你言而无信,枉为楼主、枉为剑阁之主。” “白痴...” 于涂涂嗤笑一声,娇小身躯挡在陈知安身前,双眸变得漆黑如墨,趁李诸剑神情恍惚的瞬间,手掌化为利爪将他头颅摘下。 与此同时。 青楼未背叛的门人举起屠刀,嗷嗷叫着向那群瑟瑟发抖的叛徒杀去,只瞬息间,帝墓外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陈知安面无表情地看着死不瞑目的李诸剑,幽幽道:“你说我言而无信,可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饶你们一命?” 李诸剑被气的彻底闭上了眼。 约莫半个时辰后,杀戮渐渐停歇! 背叛青楼的数百人被尽数被处死,无一生还。 陈知安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脸上古井无波。 如今他背靠两尊圣人,帝族短时间应该不敢再向他出手。 他本可以不杀这些叛乱者。 但他还是杀了! 而且杀人诛心,让他们看到希望又陷入绝望。 原因很简单,杀鸡儆猴。 他需要真正的自己人,而不是一群左右摇摆的墙头草,未来在狩猎战场,青楼这些门客,都将是他并肩战斗的伙伴。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不如不要... ps:兄弟们端午安康! 第266章 赤龙大圣 这边陈知安忙着清理门户。 帝墓内忽然响起一声龙吟,遁入帝墓内的不死圣人和一头神龙厮杀起来。 那是道则演化的圣境神龙,头角峥嵘,生有五爪,搅动帝墓天翻地覆,无穷无尽的杀机将不死圣人淹没。 只一瞬间先前闯入帝墓的修行者就被化成了飞灰。 甚至青云门一尊大宗师都没能幸免,被神龙吐出的火焰烧成灰烬。 青楼众人见此一幕,无不心下骇然。 如果先前不是楼主阻止他们入帝墓,在这种恐怖杀机下,他们必然也无了。 “嗷,这是道则演化的圣龙,吃了祂本座可以蜕变成真正的圣兽,可称圣王!” 看到那条神龙,姬氏准圣蛟龙竖瞳瞬间变得猩红,释放出本体。 化成数百丈的蛟龙在空中兴奋打滚,不顾姬明月阻拦,一头扎进了帝墓。 然后被那头神龙一尾拍碎肉身,惨叫着滚了出来。 这一刻。 哪怕是圣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拎着准帝兵杀入帝墓。 毕竟得到一条完整的道则,至少可以培养出一尊圣人。 哪怕自己使用也可以更进一步,没有人会拒绝这种机缘。 “嗷~~” 诸圣刚进入帝墓,帝墓内又有龙吟响起。 是另一头道则演化的神龙出现,吞吐道则火焰,要将诸圣绞杀。 “我佛慈悲,本佛座下缺一头护法神龙,祂与本座有缘!” 浮屠眼底闪过贪婪之色。 须弥山镇压而下,他化身魔佛,黑日横空,只手遮天的佛掌将神龙近千丈的躯体拘禁,想要独享道则! 那头神龙吐出道则火焰,焚山煮海,瞬间将浮屠的魔掌焚毁,一双金色竖瞳冰冷看着浮屠。 “本佛坐镇佛国时,于准帝之下无敌,你何必徒劳挣扎?” 浮屠面露慈悲之色,手掌举起,又是一只佛掌压下。 紧接着他迈步而出。 如魔佛横空,魔焰滔天抵挡五色神龙的火焰,欲将之踩入脚下。 “嗡!” 就在神龙即将被他镇压时,一道剑鸣骤响,叶擎天斩碎浮屠佛国,持除妖剑破碎虚空而至。 而另一边,圣皇夏商脚踏准帝兵夏皇鼎向不死圣人对战的那条神龙镇压而去,轻笑道:“欧阳前辈,神龙道则你我共分如何。” 不死圣人看着夏商脚下的夏皇鼎,沉默片刻后微微颔首,道:“只要不是周见佛,本座都可以。” 正准备凑上来的周见佛脸色一黑,冷哼道:“帝墓机缘又不是你欧阳的,本座非要抢。” “你大可试试,我看你肉身还能破碎几次。” 不死圣人冷淡瞥了周见佛一眼,雪域瞬间撑开,竟将周见佛也困在了里面。 周见佛见此。 赶忙将金玉钟倒扣在头顶,洒下条条道则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废物,到这边来,和本佛一起杀了叶擎天!” 浮屠暴喝一声。 叶擎天仗着准帝兵除妖接连两次斩了他的佛国,差点让神龙遁走。 他现在怒不可遏,魔气滋长,要先杀了搅局的叶擎天。 “敢来,本座斩你!” 叶擎天手持除妖,浑身剑气暴走,冷酷出声。 周见佛进退两难,立在原地尴尬无比,堂堂一尊渡劫圣人,竟被左右威胁了。 道则化成的神龙似乎也发现了这是个软柿子,猛地发出两声龙吟,化实为虚穿破空间出现在周见佛身前。 吐出五色火焰将他淹没,将他烧为了灰灰。 “你们,太过分了!” 周见佛重聚肉身,气得浑身颤栗,身形暴涨化为一尊顶天立地的圣佛,拎起金玉钟猛地砸下,将两条神龙砸飞。 诸圣趁机出手,一拥而上将两条神龙打碎,争夺道则碎片。 周见佛也想去抢,忽然耳边响起蝉鸣,不死圣人竟舍弃了道则碎片向他杀来。 周见佛脸色瞬变,赶忙将金玉钟倒扣在头顶,可惜迟了一步,被不死圣人切成碎片… 浮屠拽住半截龙头,撑起一座镇魔塔,将周见佛收进去。 从内心来说,他现在对周见佛这师祖嫌弃不已,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奈何西域只有他一尊圣人,西域天生就和中原敌对。 真要吃了周见佛,他独木难支恐怕要被群殴… 不死圣人见周见佛被救走,知道事不可为,也掉头争夺道则碎片。 不死圣人、魔僧浮屠、圣皇夏商、剑圣叶擎天、还有忽然降临的清云子,诸圣杀成一团。 溢出的恐怖气机让准圣都不敢靠近! 姬氏蛟龙急得团团转。 姬明月见此,银牙紧咬,撑起准帝兵皓月镜,如明月垂挂,猛然喝道:“黑龙,我为你争取一线机会,去!” 黑龙发出亢奋的龙吟,化为一道流光遁去,张开倾盆血口咬住一条龙尾,囫囵吞下! “滚!” 重新凝聚肉身的周见佛头顶金玉钟一掌拍向蛟龙。 他接连被打碎肉身,现在都不敢参与圣战,就指着这条龙尾找补损失呢。 居然被这头畜生捷足先登了? 黑龙吓得魂飞魄散,准圣和圣人虽然只有一境之差,但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眼见即将被拍死,姬明月撑起皓月镜挡在它身前,挡住周见佛这一掌。 气机牵引之下,黑龙也被砸飞出去,龙鳞被打碎一片。 “咦?” 黑龙轻咦一声,全然没想到圣佛一掌,竟只打碎了自己一片鳞片。 要搁从前,哪怕有准帝兵挡住了大半威能,受圣人一掌它高低得被打成肉泥。 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太强还是周见佛太弱。 须臾之后。 感受到体内疯狂滋长的神龙道则,黑龙发出一声兴奋的龙吟。 只见它身上泛起璀璨金光,黑色鳞片开始蜕去,身躯猛然暴涨,化为一头近千丈的赤龙,腹中更是有五爪伸出,即将蜕变成真正的圣兽。 “嗷嗷嗷…… 明月儿,我要成圣了!” 赤龙兴奋的嗷嗷直叫,无意间龙尾摆动,竟将周见佛给抽飞了出去。 周见佛彻底疯了! 他堂堂一尊渡劫圣人,自封两万年之久是为踏上帝路成帝,而不是来丢人现眼的。 这头畜生连圣境都还没有彻底踏入,竟敢抽他? 满腔怒火迸发,周见佛拎起准帝兵金玉钟疯狂朝赤龙砸去。 赤龙胆子跟着修为涨,俨然不惧,召唤皓月镜跟周见佛捉对厮杀起来,打的难分难解… “嗷嗷,圣人不过如此。” 赤龙摆尾将周见佛再次抽飞,人立而起,嗷嗷叫道:“从今以后我黑龙便是赤龙大圣,嗷嗷,人族两脚羊,你们尽情颤抖吧...” “这妖龙有点飘啊!” 将最后一块碎片抢到手,圣皇夏商抬手将夏皇鼎镇压而下,如大帝巡游,直接踩在赤龙头顶,面无表情道:“赤龙大圣,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第267章入帝墓 “嗯?” 赤龙迷茫地看着忽然就出现在自己头顶的夏商,整个龙都懵逼了。 这特么什么情况? 同样是渡劫圣人,差距那么大的么? 周见佛跟个弱鸡似的,这夏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竟转瞬间就踩在了它头顶? 更让它惊骇莫名的是叶擎天那小辈手握除妖剑一言不发向它斩来。 杀意滔天,竟直接将它头颅斩落... “擎天,手下留情。” 眼见叶擎天除妖剑上剑气如匹,似乎要将赤龙斩杀,姬明月忽然开口,一双眸子凄惶地看着叶擎天,说不出的哀怨。 叶擎天握剑的手微僵,还剑入鞘冷淡道:“只此一次,下次它再敢犯病,本座一剑斩之!” “谢谢...” 姬明月脸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夏商,微微躬身道:“夏圣主,求您看在我们两族往日情分上饶它一次,它也是一时口误。” “一时口误才是由心而发,当它两脚羊脱口而出的时候,意味着它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人族的伙伴,明月,你好自为之!” 夏商收回夏皇鼎,目光深深看了姬明月一眼。 只是将赤龙肉身踩碎,没有痛下杀手,饶了它一命。 叶氏和夏氏的崛起,是神魔万族卷土重来那段岁月。 彼时人族无帝,道祖失踪,须弥天下封闭,大荒天下人族几乎再次沦为血食,黑暗时代降临。 便在人族凋零时,夏皇崛起! 他算不得惊才绝艳,甚至做不到同境无敌。 但他挡住了黑暗清洗,为后来人争取了时间,最后更是只身杀入神魔天下,与一尊帝境神灵同归于尽。 夏皇战死后,惊才绝艳的叶帝接过担子,征伐万族。 将神魔万族彻底打散,重塑了人族辉煌... 身为夏皇和叶帝后人,叶擎天和夏商听到赤龙称人族为两脚羊只打碎它两次肉身,的确算是手下留情了。 “对不起...俺不是故意的,俺永远是姬氏镇族圣兽,也永远是人族最好的伙伴!” 赤龙捡回一条命,赶忙缩小身形化为一头三丈长的神龙在姬明月身旁游弋。 嘴里不停保证永不背叛,心里却恨上了叶擎天和夏商。 下定决心等彻底稳固境界将皓月镜祭炼成它的的专属准帝兵后,一定要吞了这两只两脚羊... 它赤龙大圣如今已经不属于蛟龙之属,而是进化成了神龙。 哪怕血脉不够纯粹只是神龙中最低劣的赤龙,却也比这些所谓的帝族血脉高贵。 神龙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想到这里,它竖瞳眯起,扫过藏在浮屠身后的周见佛。 决定最先吃周见佛那废物点心。 周见佛现在极为敏感,捕捉到了赤龙的眼神,气得脸色一阵青白。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至此,任谁都敢站出来踩他两脚。 就连一个刚成圣的蛟龙都把他当成了一盘菜。 冷哼一声后。 周见佛携着无边怒意冲入帝墓深处,他要找机缘杀死这群王八蛋。 不死圣人见此,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尾随而去。 诸圣也赶紧跟上。 刚进来就得到了神龙道则,里面或许有成帝机缘,无论是谁都别想独吞…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发现。 就在他们进入帝墓深处的瞬间,帝墓内那尊神灵尸体竟缓缓睁开了双眸。 眸子里一片死寂… …… “楼主,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帝墓外,于涂涂看着鱼贯而入的帝族修士,扛起大葫芦问道。 陈知安双眸运起清光朝帝墓内看去,之前暗藏的杀机似乎随着两条道则神龙破碎消失不见了,一片清明。 只是他心底依旧有些不安,这不安没得由来,就像心血来潮转瞬即逝。 又看了许久,听到里面众人欢呼的声音,似乎宝贝不少,陈知安只好道:“我们也进去吧,三人为一组各自寻找机缘,不可自相残杀,听到青楼响箭务必立刻退出帝墓,不能有半点犹豫!” “尊楼主令!” 青楼众同声应诺。 东方月忽然问道:“楼主大人,我们散修向来握不住机缘,若我们已经得手的机缘帝族开口讨要甚至动手抢夺,我们当如何?” “当如何,当然是一拥而上抢回来!” 陈知安理所当然道:“我都没有抢他们,他们凭什么抢我?” “楼主霸气!” 青楼众立刻喜笑颜开。 他们虽然只是散修,修行道藏也大多只是普通货色。 但能在元气稀薄的大荒天下修行到化虚以上,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而是为了一枚元石就敢杀人的狠人。 手段五花八门,主打一个物尽其用。 之前混得那么惨,也不是因为抢不赢,而是不敢抢。 现在有了陈知安这句话,他们算是彻底放心了。 都用不着陈知安提醒,他们自发开始组队,不单纯论杀伤力,而是攻防兼备,智慧与武力并存… 这次随陈知安来帝墓的都是化虚境以上修士。 原本千人的队伍被屠了五百多人,和帝族精锐比起来似乎有些不够看。 但陈知安一点不慌。 因为除了青楼,他早就暗中通知黑骑待命,化整为零藏在人群中。 除此之外。 还有姜道玉和姜道守主动找上门来,表示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出手。 就连白马山庄薛白马也悄悄登门。 总归泄露身份后。 虽然帝族对他暗藏杀机,但早已和陈留王府牵扯不清的势力也纷纷暗中聚在了他身边。 加上叶擎天和不死圣人高调出手,摆明了要保他,可以说当下陈知安已无惧任何帝族。 真要厮杀一起。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唯一的变数,可能是道门清云子忽然跳出来搅风搅雨,让陈知安摸不清他的脉门。 他一个修无为道的清净道士,替姬无道接下如此多因果不说,又强势镇压了赵天籁,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 青楼部下离去后。 陈知安领着于涂涂和徐蝼也进了帝墓,本来温不言也想和阁主大人一起的。 可惜他看见于涂涂就莫名脸红,连剑都拔不出来,被东方月硬拽走了。 从帝墓外看。 帝墓内古树丛生,绿意葱葱,元气丝丝缕缕,仿佛人间仙境。 踏入帝墓给人的感觉又有不同。 除了元气充裕,无论是古树还是野草都显得死气沉沉,了无生机。 而且果真没有半只活物,仿佛就是一处死地… “老板,这里不太对劲。” 徐蝼看到远处许多修士趴在地上斩草,她也捻起金线切断一根绿得发黑的野草。 仔细端详后蹙眉道:“这草结实的有些过分了。 以我的修为竟也要用八成力才能割断一根,只要稍加祭炼,至少能成宗兵!” “这毕竟是一座墓,有些诡异也是很合理的…” 陈知安踩着软绵绵的草地,双眸运起清光,以天眼寻龙点穴。 想要看到这座墓的机枢所在。 他隐隐有些猜测。 不过不敢确定… 第268章 帝墓吃人 “走了!” 陈知安收回目光,没有学那些修士砍草,而是快步朝北方走去。 他要去证实一些猜想,然后尽快出去。 他以缠金诀看这座帝墓,发现和在圣墟甚至大荒天下时都不一样。 他看到了龙脉游走,甚至推演出了帝墓的大致轮廓。 在最深处有一方机枢,是这座帝墓核心! 陈阿蛮曾怀疑缠金诀是完整的秘术,只是因为圣墟和大荒天下破碎,无法推演全貌,这才显得有些无用。 而现在陈知安看到了帝墓的轮廓。 那么这座帝墓, 极有可能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 陈知安甚至怀疑这个世界就是那尊被帝境存在踩死的神灵所化。 因为他推演出来的帝墓轮廓,和那尊神灵长得不能说很像。 只能说一模一样... …… 徐蝼身为道门掌教亲传,对一般的机缘压根看不上,来圣墟更多的是历练。 于涂涂也是如此,她是苍狐的独女。 青丘虽然因为崛起太晚底蕴无法和帝族相提并论,但不缺修行宝物,她此行是为跻身大宗师境而来。 三人一路北上,没有去找机缘,走的极快。 渐渐已经看不到入帝墓的修士。 两日后。 他们在一处高耸入云的天柱前停下脚步。 此时天柱前有修行者正在卖力砍树,这些人修为都不低,至少是洞天境。 只是古树扎根在岩石中,坚硬如铁,哪怕是洞天境宗师也很难砍断。 只见唐氏帝族一位女宗师使出浑身解数,连宗兵都被磕坏才砍下一棵扭曲的古树,兴奋地抱着树干亲吻。 看得陈知安有些膈应... 真就一鲸落而万物生。 如果他猜测成真,所谓的古树和野草,大概是那位神灵的毛发。 再看这直插云霄的天柱,陈知安不敢多想... “老板,这古树看起来怪坚韧,或许可以做本命道兵呢...” 徐蝼看那位女宗师砍下一棵古树,也跃跃欲试想要砍一棵。 陈知安摇了摇头:“这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咱们继续往前吧,不要因小失大。” 他不缺本命剑,黑骑独占一座铁矿也不缺兵器。 最主要的是他觉得有些膈应。 真要砍树,去北边砍也行,独独不能在这里砍。 “呵呵,没想到陈楼主连这等机缘都看不上,修为不高,口气倒不小。” 就在陈知安他们准备离开时,唐氏那位女宗师手握扭曲古树,目光嘲讽地看来,讥笑道:“也是,陈楼主不过虚神境修为,机缘摆在眼前都没办法拿,除了嘴硬还能怎么办?” 此言一出。 天柱下热火朝天的景象顿时熄了。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唐氏女宗师。 怎么敢的啊。 现在圣墟但凡有点地位的人,谁不知道这位小爷惹不得? 两尊大圣先后为他出手,连最大的苦主姬氏见到他都只能绕道,圣佛周见佛都被打自闭了,这女人居然这么勇敢? 有人甚至悄悄退后几丈。 免得一会儿溅血在自己身上。 陈知安止住脚步,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平静问道:“你是哪位?” “我是哪位?” 见陈知安认不得她,女宗师似乎很生气,扭曲古树上元气流转,尖声叫道:“陈知命,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杀了我夫君,还问我是哪位?” 女宗师是唐氏旁系。 被陈知安杀死的唐剑莲是她拐几道弯才够得上的姐姐。 她能有今日成就,全靠这并不算亲近的关系。 唐剑莲死后,她这一脉和直系越发疏远了,甚至在族内遭了排挤。 赐下的封地、宝物、甚至入帝族试炼地的名额都被收回。 可以说她对陈家的恨意,比唐生魂都要来得浓烈。 所以知道青楼之主是陈知命后,她毫不犹豫就把夫君推了出去,让他去刺杀陈知命。 然后被叶擎天随手一剑砍了。 而现在,陈知命竟问她是哪位? “所以你是哪位?” 陈知安看着面容扭曲的女宗师,一脸平静问道:“你夫君又是哪位?” “陈知命,我杀了你!” 女宗师尖叫一声,洞天铺开,手持扭曲古树向陈知安劈来,极致的愤怒让她甚至忘了使用神通。 陈知安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就在扭曲古树即将临身时,只见一个夸张的酒葫芦从天而降挡在陈知安身前。 是于涂涂出手。 于涂涂双眸漆黑,以摄神诀拘禁女宗师的阴神,随后手掌化为利爪将她拍成了血泥... “这是...青丘狐族,女帝的摄神诀!” 一众宗师震惊地看着于涂涂。 青丘女帝是荒古大帝之前大荒天下离帝境最近的准帝,风华绝代。 自创的摄神诀更是堪比帝境道藏,她的崛起之路充满了血腥,比荒古大帝还要坎坷,硬生生杀上绝巅。 自她陨落后。 青丘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大荒天下。 当初有传闻说陈留王府陈知冬得到女帝传承,成为青丘妖主,世人皆以为是谣言,毕竟妖族传承很少传给人族。 更遑论让一个人族担任青丘妖主,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可没想到青丘狐妖竟和陈知命走在了一起... 如此看来。 恐怕那传闻不一定是谣言。 “没想到区区人间一座侯府,藏着这么多妖孽...” 夏氏一位宗师看着陈知安暗自感慨道:“两尊圣人,一位剑阁之主,一位妖主,好似大荒天下的气运,都被这一家子独占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夏氏宗师叫夏祀,夏氏宗祠长老,知道许多隐秘。 当年夏皇崛起时,夏氏同样妖孽横生,人人如龙,彷佛秉承天地而生。 最终下场却凄惨无比,纷纷祭献己身,助夏皇跻身帝境... “咦,你们看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夏祀心底感慨时,九霄宗一个宗师忽然惊讶地叫了起来。 夏祀顺着他目光看去。 只见被于涂涂杀死的那位女宗师血肉正在分解。 彷佛有什么东西在吞噬她的血肉。 不过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么都没有剩下... “奇怪,莫非先前被杀死的是傀儡,唐三娘真身没有死?” 夏祀师自言自语,随后摇头道:“不对,唐氏如果有这种秘术,我们不可能一无所知,诸位,你们见过这种诡异情况吗?” “她恐怕是...被帝墓吃了。” 陈知安双眸运起清光,脸色有些沉重。 这帝墓果然诡异,他几乎是全程看着这女人尸体消失的。 尸体看似是自我分解然后消失,实际上是被地上的草吞噬,连渣都不剩。 这座帝墓是活的。 第269章 帝墓的秘密 “被帝墓吃了?” 夏祀脸色微变,其余宗师也是眉头微皱。 原以为这次帝墓开启没有什么风险,只要砍树就成,没想到竟如此诡异,居然吃人。 难怪帝墓除了野草和古树什么都没有,大概都是被吃了。 “陈楼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霄宗那位宗师问道:“莫非陈楼主知道些什么辛秘?”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陈知安身上,纷纷开口道:“陈楼主,都是大荒天下的同道,如果你知道帝墓的秘密,还请不吝赐教...” 那位九霄宗宗师笑道:“陈楼主深明大义,义字当先,肯定不会独占辛秘,对吧?” 陈知安看了那九霄宗宗师一眼,面无表情道:“我一个虚神境废物而已,哪里知道什么辛秘,都是瞎猜的。” “陈楼主就不要妄自菲薄了,谁不知道陈楼主背靠两尊圣人?” 九霄宗宗师笑吟吟道:“圣人待陈楼主如子,定不会让陈楼主死在帝墓,楼主莫不是舍不得吧?”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萧氏一尊宗师冷笑道:“如果不搞清楚帝墓出吃人的根由,我们都可能死在这里,三十几位宗师的命莫非还值不得一个秘密? 生死当头,老子管他身后站得是谁,不交出帝墓的秘密,休想从这里离开。” 随着他话音落下。 有五位宗师踏出来,将陈知安三人围在中间,都是帝族宗师。 “你们干什么?” 九霄宗宗师佯怒道:“叶圣可说了,以大欺小他是要杀人的,诸位都是宗师,怎么能对陈楼主出手,要造反不成?” “不能以大欺小,本座以虚神境斩他,就不算以大欺小了!” 萧氏那位宗师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畏,冷声道:“诸位,陈知命既然知道帝墓吃人,必定还知道别的秘密。 我等掌握之后未必不能成圣。 富贵险中求,谁敢与本座一起自封修为斩他搜魂?” “有何不敢?” 又有两尊宗师站出来,整整七尊宗师都对陈知安表露了杀意。 陈知安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出来的几位宗师。 帝族也就算了。 毕竟早就仇深似海,迟早要杀上一场的。 只是这个九霄宗老东西,为什么非要跳出来作死? 难道自己也杀了他夫君? ...... “九霄宗宗主是周氏血脉,而且是周见佛的后代子孙...” 夏祀传音入密道:“如今周氏只有周见佛一尊圣人,内部有呼声让周九霄认祖归宗执掌周氏,这厮拱火多半是想用你的人头做晋身之阶...” “多谢夏宗师解惑。” 陈知安轻笑一声,传音入密道:“夏宗师,在帝墓内切记不要受伤,危险无处不在。” 说完陈知安将剑匣杵在地上,笑道:“诸位,我给你们同境一战的机会,不过你们自封修为我信不过,还是我请人动手好了,姜前辈,劳烦!” 随着陈知安话音落下。 只见远处一个白衣少年骑着白虎踏步而来,正是琅琊姜道玉。 酒疯子不知道去哪里疯了。 想陈知安死的人多如牛毛,真要身后无人,他怎么可能独自下帝墓... “大宗师,是姜道玉!” 看到姜道玉,七位宗师脸色瞬变。 没想到陈知命除了酒疯子外,身后还有一位大宗师。 这特么还有没有天理,到底谁特么才是帝族? 凭什么陈阿蛮和安岚都死了,陈知命还有这么多护道人? 萧氏那位宗师拔腿就跑,却被姜道玉随手拽了过来,直接碾碎他的洞天,修为瞬间跌落至通玄境。 随后姜道玉如杀鸡屠狗,一手一个,先前说要与陈知安同境一战的七位宗师全部被他碾碎了洞天。 “哈哈,陈楼主果然福泽深厚,早知道有姜大宗师护道,老朽就用不着舍下老脸为陈楼主周璇了...” 九霄宗那位宗师干笑两声,跳出来为自己开脱,额上冷汗长流。 他知道这次大意了,拱火有点明显。 只能祈祷陈知命是个白痴,没看出是自己在里面搅局。 “前辈好意在下铭记在心。” 陈知安笑吟吟道:“前辈,你附耳过来,我把帝墓内的秘密告诉前辈,也算报答前辈之前的斡旋之恩。” “这...这不太好吧!” 九霄宗宗师微微一怔,赶忙一路小跑过来。 没想到陈知命果然是个白痴,居然这么浅显的拱火都看不出来。 非但不杀他,还要告诉他帝墓的秘密。 白瞎了那么好的背景。 九霄宗宗师过来后,陈知安让姜道玉做了个结界,在他耳边轻声道:“老东西,你看我像白痴吗?” “嗯?” 九霄宗宗师脸色微变,正准备询问,却见姜道玉已经撤了结界。 陈知安笑道:“前辈,先前只有你为我说话,这个秘密我也只给你一人说,切不可告诉第三人,这涉及到成圣的契机!” “陈楼主,你什么也没说啊?” 九霄宗宗师看着陈知安疑惑问道。 忽然感受到身后二十几位洞天境宗师灼热目光射在背上,如芒在刺,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终于明白陈知安是在坑他。 哪里是分享秘密,分明是要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陈知安朝他眨了眨眼,懊恼道:“啊对对对,看我这脑子,我的确什么也没说,大家不要瞎想,根本就没有什么成圣的秘密。” “陈知命,你不得好死!” 九霄宗宗师回头看着一双双狐疑的眼睛,整个人都麻了。 洞天瞬间铺开化为一头灰扑扑的秃鹫,骑着秃鹫飞快向远处逃遁。 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被成圣机缘迷了眼的宗师们哪怕明知是假,也绝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定会杀他搜魂。 就在他离开的瞬间,十几位宗师飞快朝他追去... 陈知命他们不敢杀。 可九霄宗一个隐世宗门而已,只有一尊准圣坐镇,杀了毫无压力。 哪怕是假的又如何。 成圣机缘在前,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宗师们离开后,陈知安看着被碾碎了洞天的七位帝族宗师,四柄本命剑出鞘组成一座剑阵,笑吟吟道:“老天才们,现在该我们了...” 第270章 独战七宗师 “陈知命,你嚣张过头了!” 萧氏那位宗师怨毒地看着陈知安,拔出负在身后的长枪,枪芒吞吐。 其余六位宗师也向陈知安围来,杀意沸扬。 到他们这个境界,洞天一旦破碎,哪怕帝族有神药替他们修补,至少也要一甲子才能修复如初。 修行者虽然寿元悠久,但又有几个甲子经得起蹉跎? 如果没有奇遇,他们此生再无跻身圣境的希望。 大道断绝... 此仇深似海。 所以哪怕有姜道玉守在一旁,他们也毫不掩饰杀意。 陈知安目光扫过七位宗师,对他们脸上的怨毒之色不以为然,反倒笑吟吟道:“萧氏、周氏、姬氏、林氏、唐氏,又是你们几家的老天才... 我有时候倒是挺好奇,你们到底有多少宗师,怎么感觉总也杀不完?” 陈知安是真好奇。 别看帝族似乎很拉胯,可帝族的宗师怎么杀也杀不完。 就拿最倒霉的姬氏来说。 在长安被陈知安登天擂鼓杀了一茬宗师,卧龙山里和唐氏火并又死了三个,姬无道锤死一个,先前叶擎天随手砍死一个,算下来至少已经死了四十几位洞天境宗师。 大宗师死的虽然不多,算上唐剑莲、叶青兰、还有被萧氏准圣之前闯入姬氏打死的两个,满打满算也有四个了。 偏偏他们还没见底,彷佛无穷无尽一般。 要知道在帝族降临前,整个大唐明面上都没有这么多洞天境,那些小门派甚至有个虚神境就敢立教称祖了。 难怪陈阿蛮说曾经的江湖就是水浅王八多,都只是些小王八蛋。 只一个姬氏底蕴就堪比整个大唐,真他娘的离谱... 陈知安只是虚心求教。 帝族宗师们却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特别是那位被诸族排挤的姬氏宗师更是气得瑟瑟发抖。 诸帝族中就属姬氏最倒霉,被杀的宗师最多。 杀到现在圣墟里姬氏大宗师只剩一个,洞天境宗师也只剩下可怜的三个。 而他现在还被碾碎了洞天,哪怕杀了陈知命,大抵也是要无。 曾经的最强帝族,如果不是赤龙成圣,真就要成为除了林氏外最弱的一族了。 这一切都是拜陈家所赐,而现在陈知命竟还嫌弃杀不完? “陈知命,你路走到头了,记住,杀你者姬氏姬开明!” 姬开明怒吼一声。 下意识铺开洞天想要召唤道种砸死陈知安。 他是姬氏嫡系,本来也有修行天帝印的资格。 奈何资质不够,立道种时只得一个金色巨锤。 杀力倒是不弱。 但是比起姬无道重峦叠嶂的巍峨大山不可同日而语。 加上此时洞天破碎,他修为跌落至通玄,连金色巨锤都没召唤出来。 甚至因为修为骤降的缘故,他气海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迎上陈知安冰冷的目光,姬开明心下微寒。 然而他现在已经冲杀了上去,陈知安近在咫尺,根本没有退路可言... 只见陈知安弹剑一挥,一座剑阵将姬开明笼罩,剑阵内雷鸣和蝉声交织,剑气化作萧瑟风雨落下,瞬间将他切割成碎片。 一代宗师,被一剑斩杀。 陈知安嫌弃地撇了撇嘴:“白痴,连磨剑石都算不上...” “一剑...” 目睹姬开明被一剑斩杀,帝族六位宗师心下都有些骇然,萧氏宗师更是脸色瞬变,沉声道:“陈知命虚神境无敌了,甚至能逆行伐上,诸位,我们一起动手。” 说着他手握长枪,身形遁入虚空,伺机而动。 其余宗师也各显神通,卷起浩瀚元气向陈知安杀来。 “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陈知安抚剑轻叹,他的剑道悟性还是太差。 在圣墟杀了这么多人,只捕捉到一点不可捉摸的影子,始终没办法触摸到跻身通玄的契机。 他要用这六宗师的人头磨剑。 “嗡!” 林氏两位宗师持剑杀来,这是两位剑修,好像还是一对夫妻。 他们一出手就最强大的杀招。 一黑一白两道剑气缠绕,彷佛两条黑白剑蟒向陈知安绞杀而至。 “老板小心,这是龙蛇剑阵,林氏双圣自创的圣藏,极阴极阳,号称可绞杀万物。” 徐蝼见陈知安立在原地观摩两道剑蟒,赶忙开口提醒! “绞杀万物?” 陈知安轻笑一声,瞬间消失在原地。 紧接着八个手握赶蝉剑的陈知安出现在草地上,蝉鸣骤响,一道道剑痕如蝉翼割向剑蟒。 陈知安剑道悟性虽差的离谱,学起来剑来苦不堪言,但架不住外挂逆天。 只要学会的剑意,几乎浑然天成,如同天授。 就连当初剑道大宗师唐剑莲都败在他的剑道下,更何况这两个在他面前明显有些不够自信的剑修... 好似天下剑修,见陈知命皆如蜉蝣观天。 这两条剑蟒看似杀机浑圆,实际上漏洞百出,根本没有发挥出龙蛇剑阵真正的威能... “嗤~” 蝉鸣停歇,八道身影合而为一,陈知安从林氏两尊宗师缝隙中掠过,赶蝉剑上沾了一抹殷红。 两尊跌落至通玄的剑道宗师陨落,被蝉鸣割下脑袋.... 陈知安吹落剑刃上金色的鲜血,赶蝉剑又变得如同蝉翼般轻薄透明。 就在陈知安杀死两尊宗师的瞬间。 天空中一杆长枪携着炙热火焰落下,与此同时,另外三位宗师的攻击也涌来。 陈知安手挽剑诀,不怒、惊风、坠雨倏然出鞘,三道阴神虚影握住剑柄,施展剑意向三位宗师斩去。 而陈知安则拔天而起,独战萧氏宗师。 萧氏宗师叫萧独火,修行帝级道藏霸王枪,入洞天前曾得过枪圣萧无敌点评,说他五十年内必定跻身大宗师境,枪术已初入门径! 但他真正的强大之处在于其道种为一缕炽火,哪怕洞天破碎,他依旧能将炽火凝聚于霸王枪上,杀力惊人。 是这几位宗师中的最强者。 陈知安对他期望很高。 “轰!” 陈知安刚冲天而起,就被一枪砸回地面,身上更是燃起了灼热火焰。 而萧独火也被赶蝉剑割碎一缕青丝,披头散发跌落下来! 目光扫过被陈知安一剑斩杀的林氏两位宗师,萧独火瞳孔微缩,猛然回头看向周氏那位用剑的宗师,喊道:“周求剑藏在暗中以飞剑斩他,不要出来!” “藏在暗中有什么用,天下剑修见我尽低头。” 陈知安轻笑一声,不怒和惊风竟舍弃了彼此的对手,重新组成一座剑阵将周求剑困住,雷鸣骤响、风雨萧瑟而下。 又是一尊剑修宗师陨落... ps:兄弟们,今天又只有一章了,收假回来有点小忙。 第271章 剑意囚笼 “杀了他!” 萧独火神色冰冷,拎起火焰缠绕的长枪,再次遁入虚空。 唐氏和周氏另一尊宗师也趁陈知安剑阵碾杀周求剑的间隙向陈知安杀来。 唐氏宗师手握神王藤仿兵,如灵蛇出动想要困住陈知安。 而周氏那位宗师则演化出一尊法相金身,口吐佛门六字真言,想要度化陈知安的阴神,给杀力最强的萧独火争取一线杀机。 只须臾之间就有三尊宗师被杀,他们深知现在不是陈知命死就是他们亡。 现在只求能杀死陈知命,不在乎到底是谁杀的了! 两人配合无间。 倒是让陈知安感到有些棘手。 身为剑修,而且是有四柄本命剑的剑修,陈知安不怕围攻,毕竟再多的人,只要他握剑在手,尽可一剑斩之。 但他怕被缠住。 神王藤伪兵缠来,陈知安在虚空左右腾挪,却根本无济于事,始终被牢牢锁定。 唐氏的准帝兵神王藤杀力一般,但比较烦人,主打一个纠缠... 又有周氏宗师口吐佛音,六字真言嗡嗡吵闹不休,竟真的将陈知安困在了方寸之间。 唐氏宗师见此,脸色微喜,朝虚空喊道:“萧独火,我们缠住他了,快出手。” “死!” 萧独火如同一团火焰从天而降,枪出如龙向陈知安刺来。 虚空都被长枪搅碎,炽热火焰如流星坠落。 眼见这一幕。 姜道玉脸色微变,手掌结印时刻准备出手,霸王枪杀意滔天,陈知命不一定挡得住。 徐蝼更是手掌结印,一座金色线条组成的大阵降临。 而于涂涂则双眸变得漆黑无比,如同深渊,时刻准备拘禁萧独火的阴神解救陈知安。 “剑...” 此时,被困在方寸之间的陈知安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死危机。 入圣墟将近六个月,这是他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那如流星坠落的火焰长枪,让他头皮发麻。 脑海之中一道道剑意推演,思考用什么办法能够破局。 生死之间,灵光乍现... “囚笼,剑阵!” 陈知安猛地发出一声长啸,紧接着三道剑光搅碎神王藤出现在他周围,而他手中的赶蝉剑也发出一声蝉鸣消失不见... “死!” 就在赶蝉剑消失的瞬间,萧独火也终于杀至。 满天火焰将陈知安淹没,空间被炽火灼烧的扭曲起来,就连草地上的野草都被烧毁一片。 萧独火虽然洞天破碎修为跌落至通玄,但他有自信,这一枪哪怕是随时可以跻身通玄的三帝子也无法抵挡! 年轻一代中,恐怕只有大帝之资的姬无道才能接下这一枪。 陈知命再妖孽也终究只是虚神境圆满而已,能跨阶斩杀一般的通玄已经足够逆天了,绝无可能存活。 一枪之后,火焰缓缓散去。 萧独火手握长枪看着空空无也的草地,头颅扬起。 他替枪圣萧无敌报仇了,杀了陈氏最妖孽的天才。 哪怕就此身死道消,他也无愧帝族。 唐氏宗师和周氏宗师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陈家的强势崛起,让帝族受尽了苦难,帝族苦陈氏久矣。 先有陈阿蛮和安岚两人打垮了帝族,把帝族的威严摁在地上摩擦。 后有陈知安登天擂鼓,执掌人间规矩,让帝族不敢犯禁! 而今天,他们终于杀死了陈知命,陈家最妖孽的天才。 剑道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 ....... “可惜...” 就在三人准备迎接姜道玉的怒火时,虚无之间忽然响起一道叹息声。 紧接着一座剑意森然的剑阵从天而降,将萧独火三人笼罩。 而本该死去的陈知安,安然无恙立在剑阵中心,满脸的失望之色。 “你...你没死?” 萧独火握枪的手掌微颤,像看鬼一样看着陈知安。 他倾尽全力的一枪,哪怕是三帝子都要饮恨当场,陈知命竟没有死? 更要命的是先前强行调动元气,本就洞天破碎受伤不轻的他现在气海空空如也,再也无法刺出那无可匹敌的一枪。 陈知命没有死,那接下来,死的就该是他们了。 “你...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我看到了一座阵。” 陈知安随手拽出一道剑气斩向祭出神王藤伪兵的唐氏宗师,蹙眉道:“剑意圆满,甚至构建了剑意囚笼,当我立身剑意囚笼时可看到广阔前路,却始终无法立剑种...” 说到这里。 陈知安看着萧独火认真道:“萧宗师,你能不能再出一枪,就差那么一点了!” “我去你娘的。” 萧独火脸色铁青,愤怒调集气海内仅剩的元气,又是一枪朝陈知安刺去。 陈知安随手拽出一道剑气隔挡,看着软绵绵的萧独火眉头微皱道:“你就不能用点力气?” “啊!我杀了你!” 萧独火气得瑟瑟发抖,持枪遁入虚空。 他是在杀人啊。 陈知命这个混蛋却把他当成了磨剑石,而且还嫌弃他不够用力... 他堂堂洞天境宗师,如果不出意外是必定能跻身返真境的大能。 哪怕洞天破碎跌落通玄,却也不至于被虚神境嫌弃啊。 “陈知命,我承认你很强,年轻一代恐怕只有姬无道能胜你一筹,可这不是你侮辱本座的资格,今日本座让你看看,什么叫山外有山!” 萧独火站在虚空中,浑身燃起灼热火焰,这是道种在燃烧,极境升华。 陈知安眼底露出一抹兴奋之色:“来,让我看看什么叫做山外有山。” 言及至此。 陈知安忽然看向藏在远处念经的周氏宗师,只觉吵闹不休脑瓜子生疼,在剑意囚笼里随手拖拽一道不怒意向其斩去,嫌弃道:“假秃驴,经都不会念,死一边去!” “嘭!” 只是随手一剑,被剑意囚笼困住的周氏宗师瞬间化为一蓬血雨炸开。 “死!” 就在陈知安杀死周氏宗师的瞬间,萧独火长枪如龙、浑身燃起火焰,如流星般坠来。 “来得好!” 陈知安兴奋地发出一声长啸,如平地起惊雷,剑意囚笼内天地变色,有蝉声嗡鸣、更有雷霆炸响、伴随着萧瑟风雨。 陈知安立身之地剑意森然、仿佛化为了一座独立的剑气天地。 “剑意囚笼...陈知命要跻身通玄了!” 剑意囚笼外,姜道玉脸色复杂地看着陈知安。 他曾怀疑过陈知命的身份,毕竟在御剑宗时他曾见过陈知命随手一剑斩破大殿、又重伤了洞天境的奚梦青,出剑时随心所欲,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那是在剑道上的绝对自信! 彷佛天下剑修在他陈知命面前,自动便要低上一头。 圣墟的陈知命嚣张倒是嚣张,剑意也超绝,但不够随心所欲,有种刻意之感... 此时再看这座剑意囚笼,他心中的怀疑彻底散去。 立身剑意囚笼内的陈知命,就是这座小天地的主宰。 这座天下出一个剑道绝巅的陈知命就够离谱了,不可能再出一个... “铖!” 剑气冲天而起,与流星般坠落的萧独火相撞,发出金戈之音。 须臾之后。 潇潇血雨落下... 第272章 天道认可,圣人赐福 “二哥,我看到那条路了,路就在眼前,剑气如麻、壮阔如天地。” 陈知安负手站在剑意囚笼,仰头看着灰茫茫的天空喃喃自语。 有血雨落在他身前一尺,然后被剑气搅碎... “铖~~” 天空忽然响起悠长剑鸣。 有璀璨剑光劈开灰蒙蒙的天幕,一片金光从缝隙中洒下,刚好落在陈知安身上,在其周身剑气镀上一层金边,将他映衬的如同一尊剑神... “这是,天道认可,圣人赐福,他要跻身通玄了…” 徐蝼看着沐浴金光的陈知安,平平无奇的脸上多少有些复杂。 徐蝼和姜道玉不一样,她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陈知命,而是陈留侯府那个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麒麟子。 最初世人提及百年难得一见这个名头时,脸上常常挂着戏谑和嫌弃。 陈知安在琅琊领流民入城,以飞扬跋扈的姿态镇杀姜道陌,又领着黑骑血洗御剑宗后,人们渐渐就不敢拿百年难得一见这名头戏耍了。 只是私底下难免会酸溜溜地说上一句诸如狗仗人势、我上我也行、纨绔子弟、算什么本事之类的话。 再后来陈知安灭听风楼、血洗礼部尚书府、杀右相冯敬之,清洗世家门阀、成立砖窑署、整顿慈幼局、改革科举,成为两仪殿有史以来最年轻坐小板凳的人,权倾朝野,与左相苏如、帝师秦魏先并称为大唐权奸... 自那以后,他连名字都被染上猩红的金边,人们再提及他时,甚至不敢直呼其名,只能以那位代称。 同代天才和他相比,最多也就在修为上找补些存在感。 世人都以为他是炼气境,少部分天才如赵无暨以为他是化虚境,只有青楼寥寥数人知道,他是虚神境... 而现在,他要跻身通玄了。 一个二十二岁不到的通玄,哪怕不如姬无道那般妖孽能引来天妒,却也世所罕见了。 …… “你们看,他在干什么?” 于涂涂双眸漆黑如墨,目不转睛地看着陈知安,小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姜道玉和徐蝼也震惊无比。 只见剑意囚笼里,本可以趁机跻身通玄的陈知安竟散去了满身剑意,而且彻底敛去身上的气息... 剑鸣息声,金光消散。 “得天道认可,圣人赐福...而他,拒绝了!” 姜道玉看着消散不见的金光和转瞬即逝的契机,沧桑的眼里透着不解。 天道认可,圣人赐福。 如果陈知命趁机立下剑种跻身通玄,意味着他未来将有机会成为一尊剑圣。 以陈知命恐怖的剑道悟性。 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成为另一个朱轻候。 以圣人之身剑斩准帝! 这是叫人何等向往的未来,陈知命却拒绝了? “这个白痴,他到底在想什么?” 眼见陈知安拒绝这种任谁都不可能拒绝的机会,哪怕以姜道玉的涵养,也忍不住出口成章低声怒骂起来。 “或许他是为了对道门的承诺,也或许是为了能和姬无道争锋...” 徐蝼脸色复杂道:“道门虚神境收官人缺位,他承诺要做收官人,替道门赢下一场,如果他现在跻身通玄,就无法履诺... 而姬无道跻身通玄时引得天妒,降下天劫,有大帝之资。 天道认可圣人赐福虽然也不错,但和大帝之资姬无道比起来,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说到这里,徐蝼皓月般的眸子里露出赞赏,喃喃道:“我曾以为他没资格和小师妹比肩,更不值得小师妹为他守约,此时再看,倒也是个有心人...” ...... “呸,什么垃圾天道认可,小爷看不上,不承你的情...” 陈知安看着天空嘀咕一声,散去剑意囚笼,将剑匣背负在身上,笑着朝几人走来。 他不跻身通玄的原因,并没有徐蝼想的那么复杂。 不是因为道门,更不是为了和姬无道比肩。 道门收官人的身份,如果清云子没有横插一脚,他或许还要真要考量,但如今道门掌权人变成了清云子,陈知安没有兴趣上赶着去讨好。 至于姬无道。 老实说,疯了的姬无道比没疯时妖孽许多,连洞天境都能锤死。 陈知安自认现在不是姬无道的对手,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虚神境剑修而已,并不是完全体。 甚至如果就这么跻身通玄,在圣墟同境一战,最多也就打成平手。 但出了圣墟,陈知安可以单手锤他。 所以他压根不在乎什么姬无道。 之所以不接受,纯粹是因为他瞧不上,更不想承天道的情,接受祂的馈赠。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被雷劈过,其余的一切,都只能是将就了... “老板,你这是何苦...” 看到陈知安过来,徐蝼感慨一声,叹息道:“错过这次,恐怕很难再有这种机会了!” “无所谓。” 陈知安笑道:“我已经看到了路,剑种随时可以立,影响不大。” 说完陈知安朝姜道玉微微颔首道:“姜前辈,接下来您是和我们一起还是单独行动?” “老八还在后面割草,此地既然如此诡异,我得去守着他,如果你需要我出手,激活我的道符,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姜道玉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句后,不愿再和陈知安说话,骑着白虎离去。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比人和狗还要大。 他熬了四百多年,靠着姜白虎给的《白虎经总纲》才跻身返真境,成圣遥遥无期,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而眼前这位,竟把圣人赐福弃之如敝履... 这让他道心多少有些不稳,懒得再同行。 “前辈!” 陈知安叫住姜道玉,传音入密道:“这座墓可能是活的,而且正在复苏,至多三个月就会有变故发生,小心行事。 再北上百里左右有一处泉眼,您可以去碰碰运气,或许能有所得。” 姜道玉脚步微顿,回头看了陈知安一眼,脸色稍缓,传音入密道:“我会去看看,你们也小心,如果遇到危险记得捏碎道符,哪怕远在万里,我也会尽快赶到...” “我会的!” 陈知安朝他挥手道别。 琅琊姜氏虽然和陈家羁绊很深,甚至随陈知安一起造了武德的反,但真要论起来,姜道玉入圣墟并不是他想来。 而是被陈知安逼的。 毕竟他刚入返真,很难再次破境,入圣墟意义不大。 陈知安的想法是为了让他进圣墟自生自灭,以便姜白虎真正执掌姜氏。 只是没想到在明知陈阿蛮和安岚都身死的情况下,姜道玉依旧愿意和陈家站在一边,甚至毫不犹豫对帝族宗师出手... 第273章 妖主大人 清理完战场,陈知安拒绝了徐蝼停下砍树的建议,继续北上。 “老板,这座帝墓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绕过那直插云霄的天柱后,看着陈知安眼底又泛起清光,似乎是在推演什么,徐蝼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发现陈知安自打进入帝墓以来,变得有些奇怪,神神叨叨的。 “帝墓是活的。” 陈知安眼底清光散去,缓缓道:“帝墓开启时,你看到那具尸体了吗?神灵尸体!” “看到了啊,不就因为神灵尸体我们才进来嘛...” 徐蝼不解地看着陈知安。 忽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不是想要抢神灵的尸体吧,别犯糊涂啊,且不说尸体早就消失不见,就算没有消失,那也至少是圣人才敢觊觎的东西,咱们砍两棵树得了,没机会的。” “我不是要抢神灵尸体。” 陈知安嫌弃地看了徐蝼一眼,幽幽道:“神灵尸体也没有消失,咱们脚下踩着的,就是神灵,你肩上扛着的扭曲古树,是神灵的毛发...” “你是说,神灵并没有消失,我们在神灵尸体上?” 徐蝼目光呆滞地看着陈知安,须臾后忽然回头,仰望那直插云霄的天柱,再看自己扛着的扭曲古树,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这这...” “对,就是你想的这样。” 陈知安笑吟吟道:“这座帝墓,就是神灵的尸体,我们身处其中如坐井观天,自然是看不到祂真实的模样。” “无量他娘的天尊!” 徐蝼脸色复杂地看着扭曲古树,想丢又舍不得,最后咬咬牙丢进须弥戒指,恶狠狠道:“管他是什么,既然我捡了,就没有不要的道理。” 陈知安笑道:“其实没必要嫌弃,于我们而言,哪怕神灵一根毛发都是不可多得的神物,如果不是后面有更好的,我高低都要薅上几根…” 说完陈知安不理会脸色复杂的徐蝼,继续前行。 ...... “这就是撑天柱,这座天地的极阳之地,帝墓最大的机缘就在这里!” 就在陈知安一行人离开不久,姬无道也出现在天柱前。 只见他双眸射出璀璨金光,眺望直插云霄的天柱,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喃喃道:“如果以极阳液淬炼肉身,我陈无敌肉身将更上一层楼,通玄境内无敌...” 说着他又看向渐渐走远的陈知安,思索道:“乌戎那个白痴,如此机缘却视而不见,应该是缠金诀没有登堂入室,根本无法看到这座天地的全貌。 如此看来倒也不足为虑... 可他是陈知命,就有了取死之道。 等我以极阳液淬炼肉身,还是得杀了他,免得他坏我好事...” 念及至此。 姬无道走到天柱下开始攀爬。 这天柱犹如虬龙盘根,爬起来倒是不费劲儿,但帝墓内道则紊乱,有破碎空间,他不敢飞行,所以爬的极慢。 渐渐后面又有修士来到天柱。 看到趴在天柱上的姬无道,顿时明白这天柱上必定有宝贝,也纷纷开始攀爬起来,甚至有人暗中使坏,朝姬无道射出一箭。 暴虐元气将姬无道吓了一跳,眼底瞬间燃起了火焰... 随后他嘴角一歪,从天柱上跳下,巍峨大山化为护甲,脚踩七星步,元气化作锁链,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掀起。 如今姬无道就是一个炸药桶,就连别人看他一眼都要杀人。 更何况还朝他射箭。 将天柱前的修士屠戮一空后,姬无道洗干净手上的鲜血继续爬天柱。 不多时又有修士来到天柱前。 又看到了趴在天柱上的姬无道。 周而复始,循环反复... 陷入疯魔的姬无道没发现,野草和扭曲古树在吞噬了无数尸体后,变得越发翠绿灵动起来。 甚至无风而动,开始主动出击,如同伺机而动的灵蛇,竟将一个受伤的化虚境修士拽入了地里... ...... “老板,如果现在你和姬无道捉对厮杀,有几成把握可以胜他?” 北上途中,徐蝼想到六年后小师妹出关,届时道门将广邀四座天下的年轻一代参加比武招亲。 身为小师妹未婚夫的陈知安必定会和姬无道战上一场,一时间八卦之火燃起,好奇地问了起来。 世人都说姬无道有大帝之资,是大荒天下年轻一代最强者。 她没有见过姬无道。 很难想象他到底强到哪个境地。 但她亲眼看见陈知安先前以一己之力镇杀七位跌落通玄的宗师,自问不敌。 连陈知安都这么强。 那有着大帝之资的姬无道,该是何等妖孽... 陈知安沉默半响,幽幽道:“如果是姬无道,以我现在半步通玄的修为,大概能将他重伤,我则身死道消。 如果是陈无敌。 我在他手下撑不过十招。” “姬无道和陈无敌,不是同一个人?” 徐蝼惊讶问道。 “不一样的。” 陈知安笑道:“大帝之资姬无道是强迫症,而抬手间斗转星移陈无敌是疯子,如果你看见陈无敌,记得转身就逃,他没脑子的...” “没想到姬无道这么强...” 徐蝼脸色复杂地叹了一口气,开始为小师妹感到不安起来。 如今道门出世一脉势微,就连师尊都被镇压了。 清云子师叔祖诡异的紧,铁了心要撮合姬无道和小师妹。 如果六年后真让姬无道赢了,小师妹岂不是要嫁给一个疯子? 还不如嫁给陈知安呢... 好歹是个正常人。 陈知安只是轻笑一声,并不解释,继续朝远处走去。 倒是于涂涂小脸一冷,看着徐蝼面无表情道:“道门这些年越来越烂了,不如你们出世一脉揭竿而起,免得将来大战一起那群老乌龟拖你们后腿,只要天璇子掌教以道香相邀,我青丘妖族鼎力支持...”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 徐蝼低头看着于涂涂,默默挺了挺胸膛。 心想这狐狸到底是吃什么东西能长这么大,至于揭竿而起,纯当于涂涂说胡话了。 道门出世与入世之争虽然自两万年前异族叩关后越演越烈,但始终控制在道门内部,而且有道祖法旨镇压,谁都不敢闹得太过火,怎么可能让外人掺和... 而且青丘妖族虽然强大,但和道门相比又算的了什么。 除非女帝复生,不然连掺和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妖主大人的原话。” 于涂涂眸子漆黑一片,幽幽道:“妖主大人离开前说,如果道门一意孤行把她嫂子弄丢了,会有圣人拎着帝兵杀上道门,无缺帝兵!” “无缺帝兵...圣人!” 徐蝼脸色微变,茫然地看着陈知安,你妹这么逆天你知道吗? 陈知安则茫然地看着于涂涂。 这事儿他是真不知道。 倒是大哥陈知白曾让他善待李西宁,不能把她搞丢了... 第274章 神子屠苏 “咳咳,涂涂瞎说的,你别在意!” 沉默半响,陈知安干笑两声,朝徐蝼解释道:“我陈家书香门第,小知冬更是贤良淑德,不可能做堵门这种事...” 于涂涂嫌弃地看了陈知安一眼,面无表情道:“对对对,妖主大人生性纯良,扫地恐伤蝼蚁命,飞蛾扑火纱罩灯,拎帝兵堵门、杀光臭道士,抢道祖法旨,这些统统都是我瞎编的!” 徐蝼目光扫过陈知安和于涂涂,幽幽道:“无所谓,反正我师尊都被镇压了,陈知冬真要能拎帝兵堵门,我可以做内应...” “......” 陈知安嘴角微抽,道门入世一脉,似乎一身反骨啊! 几人极有默契不再提揭竿而起的事,默默赶路。 徐蝼偷窥面无表情的于涂涂,觉得她应该不是吹牛。 心下没有愤怒,倒隐隐有些兴奋。 如果青丘妖族真能请出一尊圣人,还有无缺帝兵,揭竿而起这事儿未必不能干。 杀人不至于。 只要推翻清云子师叔祖的统治,把师尊搭救出来就够了! 陈知安则琢磨知冬那小妮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青丘苍狐那老东西谁都不怕,在陈阿蛮面前都敢称大小王,却偏偏在知冬面前跟个狗腿子似的,让他往东绝不往西。 这不合理。 哪怕知冬是女帝传人也不至于如此... 于涂涂则面无表情地想为什么圣墟里一个活物都没有,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吃东西了,又想妖主大人的帝墓在哪里,还想老爹到底有没有跻身准圣,她能不能算圣二代.... ...... “小鹏鹏,这就是青丘女帝的帝墓了!” 圣墟极西之地的雪原上。 陈知冬一袭红衣坐在金翅大鹏身上,呼啸寒风将她小脸吹的通红,低头看着眼前残破的坟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有些酸楚... “啾啾...” 金翅大鹏低沉地叫了两声,仰头蹭陈知冬的手掌。 “小鹏鹏,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本来应该高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堵的慌。” 陈知冬轻抚金翅大鹏的脑袋喃喃自语... “唳!” 忽然金翅大鹏看着远处发出一声唳叫,目光变得凶狠起来... “有意思,没想到这里真有一座帝墓,而且道则未曾散开,此行不亏,倒不枉屠苏暗中跟随三千里,替姑娘护道一程。” 只见风雪中,一道身影缓缓踏来。 来人骑着一匹神异骏马,四蹄踏雪,一头金色长发披在肩上,双眸射出两道奕奕神光,腰间别着一柄长剑,长剑镌刻屠苏二字。 他走在风雪中,犹如一尊行走人间的神祇。 离陈知冬三丈远时,他轻拍马背,优雅颔首到:“神魔天下古神族神子屠苏,见过大荒天下陈知冬小姐。” “屠苏?” 陈知冬抹去眼角的泪痕,安抚不安的金翅大鹏,忽然笑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屠苏露出灿烂笑容:“屠苏天生神瞳,曾在人群中见过姑娘一眼,就此难忘,护道三千里只为姑娘平安,奈何此地机缘实为天赐,天予而不取,必遭天谴,屠苏不得不现身。” “尾随痴汉让你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我倒是第一次见!” 陈知冬嗤笑一声:“见色起意,见财忘色,坏成你这样我更是第一次见...难怪小哥说出门在外,越好看的人越要小心。” “错了!” 屠苏依旧优雅,轻笑道:“屠苏见色起意不假,但见财并不忘色,知冬姑娘虽出生大荒贫瘠污秽之地,却能出淤泥而不染,在下怎么舍得放弃?” “你太贪心了!” 陈知冬面无表情道:“人贵在知足,想要财色双收,往往什么也得不到。” “哦?” 屠苏神瞳射出两道神光,看到陈知冬只有虚神境修为,身后更是没有护道人,笑道:“在下自记事以来,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姑娘也不例外。” 话落,只见他立身之地一座虚幻神庭徐徐铺开、他端坐神庭之上,如同一尊神袛向陈知冬镇压而来! 这是即将跻身通玄,道种契合大道的迹象。 看到陈知冬被神庭镇压,屠苏轻笑一声,从神座上走下,负手道:“在下神庭内侍神空缺,是为大荒天下帝女而留,姑娘虽不是帝女,却也勉强能入神庭侍奉本座了!” 屠苏话音刚落,正准备将手掌伸向陈知冬,忽然脸色瞬变。 只见他铺开的神庭土崩瓦解,紧接着一道令人颤栗的恐怖气息复苏。 其目光所至处。 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让他如坠幽冥。 这一刻。 那红衣猎猎的女孩儿,彷佛化成了一尊绝代风华的女帝! 屠苏双膝一软,根本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甚至拔出腰间的屠苏剑要自刎。 “哼!” 就在他剑横脖间时。 忽然虚空中一道冷哼如同惊雷炸响,紧接着有顶天立地的圣人虚影浮现,浩瀚威压向陈知冬碾压而来:“何方妖孽,竟敢乱我古神族神子道心!” 陈知冬漆黑如墨的眸子看向那尊浑身金光璀璨的圣人,抬手一道七彩神光打去, “哼,不自量力。” 那尊圣人手握一杆金色神矛,竟是一道无缺帝兵。 帝兵搅碎七彩神光,去势不止,继续向陈知冬刺来。 陈知冬面无表情,手腕上的七彩手链迎风而涨,化为一头浑身雪白的七尾妖狐扑向帝兵神矛。 “咦,一件帝兵?” 那尊圣人轻咦一声,虚幻的身形渐渐变得凝实,这是本体要跨越虚空而至。 “终究肉身太孱弱,无法让我放手施为,等小不点融合前世帝体,再出来宰了这老家伙...” 陈知冬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恼怒,七尾妖狐将长矛逼退,而她则拽着金翅大鹏遁入破败帝墓中! 随着她进入帝墓。 只见雪原上忽然风雪大作,有七彩神光涌动,帝墓拔地而起,竟隐匿在了虚无之间,再也见不到半点踪迹... 与此同时,古神族圣人本体降临。 双眸射出两道神光扫视雪原却一无所得,脸色微冷,自言自语道:“七尾妖狐,莫非是三万年青丘女帝的后代?” “爷爷,这里先前有一座帝墓。” 屠苏见到那尊圣人,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恭谨道:“孙儿怀疑是青丘女帝的埋骨之所,那女孩儿应该是当代妖主,陈阿蛮和安岚的嫡女。” “是她...” 圣人目光扫过屠苏,缓缓道:“陈阿蛮和安岚已经被打入帝崖不足为虑,狩猎战场开启后,务必生擒陈知命。 大荒天下贫瘠污秽,陈阿蛮和安岚却能强势崛起,身上必然有秘密。 青丘女帝、仙魔造化功、朱轻候的剑典,随便一门道藏都足够你受用终身...” 说完圣人一步迈出,身形消散在雪原之上。 “孙儿一定不让爷爷失望。” 屠苏躬身行礼。 直到圣人离开许久才缓缓起身。 目光看着空空如也的雪原,眼底闪过狂热,他要捕捉青丘妖主,做神庭侍女... 第275章 苦海 圣墟东境,有一片悬崖。 悬崖之下有一条潺潺流动的河流。 如果有人站在悬崖边上俯视,就能发现这河里流淌着的并不是水,而是一道道紊乱的道则,那河上波光粼粼更不是清风抚过溅起的涟漪,而是无数细碎空间组成的一条长河... 这便是帝崖。 传说中的葬帝之处。 甚至有传闻,荒古大帝镇压异族禁区身陨后肉身回归圣墟,便是葬在这帝崖之下,他的道则散开,化为这条道则长河。 当初陈阿蛮和安岚被诸圣打入帝崖。 便是坠落在这条河里。 哪怕是圣人也无法在这道则紊乱的破碎空间存活,所以诸圣才会认为陈阿蛮和安岚已经陨落。 可此时那崖底河畔间,竟有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躺在摇椅上,她没有被道则和破碎的空间撕成碎片,反倒手里拎着一根鱼杆垂钓,显得悠闲自得。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垂钓的不是鱼。 而是一缕缕杀机弥漫的道则... “逆子,我似乎发现了小知冬的气息。” 白衣女子忽然抬头看向北方,说话间她鱼杆轻抛,将一条漆黑如墨的道则游鱼甩向不远处魁梧赤身的陈阿蛮,眉头轻皱道:“是哪个王八蛋在害我女儿..” 陈阿蛮手里拎着一柄铁锤,将道则游鱼小心翼翼放在返生棺碎片上,猛地垂下,杀机迸起,身上顿时鲜血淋漓... 陈阿蛮毫不在意,又是一锤砸下,道则游鱼鱼尾横摆,竟将他手指瞬间削去一截。 陈阿蛮铁锤再挥,须臾间砸下千万锤,大道雷音不止,将那条道则游鱼打散,融入魔气滚滚的拜将台中。 而陈阿蛮的手臂,也被道则迸出的杀机彻底搅为碎片。 “多半是苍狐那老东西擅自做主把小知冬诳进了圣墟。.” 陈阿蛮龇牙咧嘴重塑手臂,看着安岚道:“你现在刚复生,身子弱的跟纸片儿似的,别想着出去浪,等道则圣兵铸好再去找他们麻烦不迟。” “夫君,人家担心小崽子们嘛!” 安岚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色,梨花带雨道:“小知冬才十八岁,小知安才二十一岁,却要在圣墟奔命,身为老母亲我于心何忍...” 陈阿蛮看着安岚吹弹可破的肌肤,再看那梨花带雨的神情,心尖儿微颤。 打小他就受不了安岚这模样,下意识就要同意。 忽然想到她现在返生棺都被打碎了,哪里敢放出去浪,顿时脸色一黑,重新拎起铁锤恶狠狠道:“喊爹都没有用,继续钓,给你打口棺材。” “哼,逆子!” 安岚见陈阿蛮不松口,轻哼一声后抛出鱼竿继续垂钓,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了笑意,秋水般双眸更是弯起了月牙。 帝崖真正葬下的,并非荒古大帝。 而是仙武天下的元仙和古魔帝尊,仙魔造化功的缔造者,这道则长河里流淌着的,正是他们二人的道则。 十八年前陈知白打开圣墟,把返生棺送入帝崖,正是为了汲取元仙道则,又以唤魂草凝聚安岚神魂,这才成功让安岚在十八年后复生。 陈阿蛮和安岚重返帝崖,要以古魔和元仙的道则碎片,铸造属于他们自己的圣兵拜将台和抬仙棺。 以道则铸兵,可以说放眼天下,没有哪一尊圣人有此魄力。 毕竟圣人虽然能和道则勾三搭四,可言出法随,但远远谈不上掌握。 只有帝境存在才能站在大道中央执掌道则,做到真正的言既是法。 而帝兵之所以是帝兵。 正因为其中蕴含了帝境执掌的道则。 陈阿蛮捶打道则游鱼,便是淬炼元魔的道则印记,拜将台一旦铸造成功,暂时虽然无法比肩帝兵,但本质其实是一样的。 至少不至于像返生棺那样被几道准帝兵打碎... ...... 帝墓里,陈知安站在一处悬崖上,双眸泛着清光,看着远处道:“翻过这座山,应该就能看到那片湖,走了将近一个月,终于要到目的地了...” 徐蝼披头散发站在悬崖边上,看着底下赤红色的岩石,脸上难掩疲惫。 她没想到只是赶路而已,竟也能危险成这样。 神灵逸散的道则搅碎虚空,而被踩碎的肉身则形成山川河流、悬崖峭壁。 越往北走,地势越崎岖,破碎空间越多。 有好几次徐蝼甚至差点被割掉脑袋。 呆呆看了许久,徐蝼麻木地朝山下爬去,恶狠狠道:“下次再和你一起下墓,我就是狗。” 陈知安跟着她身后笑吟吟道:“你就知足吧,一路北上你又不是没看到被吞噬的大宗师,没我你早死了。” “没你我还不来呢。” 徐蝼郁闷地丢出一块拳头大的元石,见元石被搅碎,赶忙以元气查探前边的那片空间,绕道而行。 走了约莫二十里左右,徐蝼吐出一口浊气,浑身大汗淋漓,朝身后悠闲啃着凤爪的于涂涂道:“该你了,大涂涂...” 避开空间裂缝其实并不难,只需要投石问路就行。 难的是要一直避开。 除了需要极好的耐心外,还要有充足的元气,毕竟裂缝多不胜数,几乎每走十步左右就需要查探一次。 走到现在他们须弥戒不值钱的玩意儿基本上都用来投石问路了。 机缘没得到,损失倒是不少。 “小蝼蝼你让开。” 于涂涂利索地啃完凤爪,元气化作锁链捆住骨头向前方丢去,瞬间被搅为碎片,她眉头一皱,朝陈知安伸出小手。 陈知安从须弥戒取出一块骨头递给于涂涂。 圣墟开启至今已经七个多月,没有生灵的弊端终于显现了。 肉身越强的人,对食物需求越大,于涂涂身为妖族,肉身比起一般的洞天境修士强横太多,这些天一直在喊饿。 在知道陈知安身上有吃食儿后,更是跟个小跟班儿似的寸步不离。 得亏陈知安做好了万全准备,不然还真养不活她... 啃完肉骨头,于涂涂伸出舌头将骨髓也吸干净,小心翼翼地朝左前方丢去,见骨头安然无恙掉在地上,她才调动元气做最后的确认。 就这么走走停停。 走了二十里左右,他们走到一座石壁前,于涂涂舔了舔嘴唇,正准备爬山。 忽然陈知安伸手拽住她的肩膀,目光惊讶地看着石壁。 于涂涂和徐蝼顺着陈知安目光看去。 只见石壁上有仅容一人通行的石门,透过石缝可以看见一片金色苦海。 苦海广袤无边,风平浪静,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而苦海正中央,有一棵光秃秃的金色巨木。 宛若天柱撑起苍穹... 忽然徐蝼轻咦一声,指着苦海上一个黑点惊讶道:“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一具尸体...” ps:兄弟们抱歉,今天只有一章,下班太晚。 第276章 入金色苦海 “不是好像,那就是一具尸体...” 陈知安轻叹一声。 他以缠金诀修出神庭天眼,可寻龙点穴,看破虚妄,比徐蝼和于涂涂都要先看到那具尸体。 而且他还认出了那具尸体的身份,准圣萧岩。 萧岩是帝族萧氏当代家主。 枪圣萧无敌死后,他便是萧氏在圣墟最强大的人。 可他却悄无声息死在了这里,就连肉身都被金色苦海消融... “老板,这片金色苦海,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直到萧岩的尸体彻底消融徐蝼才回过神,脸色微黑地看着陈知安。 “是...” 陈知安缓缓道:“这是那尊准帝神灵的气海,机枢之地,我们立身之地,就是祂的造化之门,那根巨木,是祂的道种扶桑树,如果我推演的没错,机缘就在扶桑树里!” “那没得搞了,连准圣都无法渡过气海,我们恐怕连踏足的资格都没有。” 徐蝼可怜巴巴地叹息道:“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去砍树吧...” “那倒未必。” 陈知安目光射出两道清光,看着那无边无垠的金色气海蹙眉道:“萧岩不一定是死于气海,他眉心处有一个血洞,或许是被杀死的...” “被杀死的,莫非是有圣人出手?” “不好说...” 陈知安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他能感受到这神灵气海内有他想要的东西,甚至关乎到他的大道根本,同时也能感受到一种极致的恐惧,这种恐惧他从未有过。 彷佛气海深处,有一双冷漠的眼睛正看着他。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 金色苦海忽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如同天柱的扶桑树上缕缕道则垂下,十轮烈阳横空,竟是传说中的金乌。 当祂们现身时,有无穷无尽的杀机演化,向苦海镇压而去。 “铖!” 苦海内响起剑鸣,紧接着钟声敲响,除妖剑、金玉钟、夏皇鼎、皓月镜、神王藤,道簪、六件准帝兵彻底复苏,神光交织,道则弥漫。 竟是在抵御十只金乌。 与此同时,有凄厉的嘶吼声传来:“啊,求你放我出去,我不要机缘了。” “这是,周见佛的声音。” 陈知安脸色微变,没想到一尊圣人,竟也被逼迫至此。 这凄厉的嘶吼,哪怕隔着造化之门,都让他几近窒息... “楼主,要不算了吧。” 于涂涂小脸微白,声音微颤道:“这里面有大恐怖,进去恐怕要死在里面。” “老板,大涂涂说得对,咱们去砍树吧,这不是我们能够觊觎的机缘,怕是帝墓彻底活过来了,要以圣人做养料。” 徐蝼也颤声开口。 能够逼得六件准帝兵彻底复苏,逼得周见佛哭爹喊娘,这里面至少是一尊准帝大能,这种地方,不是他们这种修为能够涉足的。 恐怕只要一进入造化之门,就会被狂暴的杀机碾为碎片... “你们立刻走,点燃响箭,让帝墓所有人都立即离开。” 陈知安双眸射出两道清光,死死盯着气海中的扶桑树,兴奋道:“我要进去,一尊死了至少十万年的神灵,祂的尸体为什么会忽然复苏,只要知道这个原因,或许就能推演出圣墟真正的秘密。最主要的是,这里有我要的东西,关乎到我的大道根本!” “什么,你不要命了?” 徐蝼不可思议地看着陈知安,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青楼老板。 柳七不是说这家伙胆小如鼠,从不做以身犯险的蠢事? 跟着他绝对能从圣墟活着走出去? 这他娘的都要嗷嗷叫着送死去了,还叫胆小如鼠? “朝闻道,夕死可矣!” 陈知安眼底的光越来越亮,兴奋道:“而且我不会死,涂涂,带她离开,原路返回,帝墓复苏,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 于涂涂眼底漆黑如墨,拽着徐蝼就往回走。 她虽然是青丘狐族,还是苍狐独女,但她没有继承狐族的狡猾,反倒有些呆萌,既然妖主大人的哥哥让她离开,那就离开好了。 ........ 金色气海内大战越演越烈。 只见准帝兵神王藤缠绕在巨木上,想要将巨木缠死,却被两头金乌点燃,道则节节寸断,如同死蛇坠落气海之中。 大道反噬之下,只听准圣唐生魂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不多时一道破碎尸体漂浮在气海上,转瞬间便化成了一道金色骨架,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又陨落一尊准圣...” 陈知安站在造化门外,缠金诀疯狂运转,双眸清光弥漫,神庭天眼洞穿虚妄,一枚枚元石打出,寻龙点穴,想要推演气海生门... “不对,这是个死地。” 许久之后,陈知安脸色微变,不解地看着巨浪滔天的气海。 缠金诀寻龙点穴,推演出这片气海竟是一片死地,就连扶桑树和那十只金乌都死气沉沉。 “好诡异的地方,圣人到底是在和什么存在战斗,这十只金乌根本不是活物,就连这片气海都是死海...” 陈知安脚踏七星步,缠金诀运转到极致想要看破真相,却始终有一团迷雾遮住双眼,让他看不清内幕。 ...... “嗷!” 帝墓内忽然有龙吟骤响,紧接着地动山摇,两条延绵千丈的山脉开始振动,正在爬山的修士们像蝼蚁般被抖落! “这是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 山脚下,一位洞天境修士看着忽然振动起来的山脉惊讶道。 “大长老,不,不是地龙翻身...” 其百丈外,一位年轻修士惊恐看着振动的山脉颤声喊道:“是蛟龙,这两条山脉是蛟龙,它们活过来了,快跑!” “什么?” 洞天境宗师回头看了那年轻修士一眼,距离太远帝墓又太吵,他没听清楚。 正准备发问。 忽然他感受到头顶乌云盖天,惊恐抬头,只见目之所及处,一对猩红竖瞳正冷漠俯视自己,竟是一条蛟龙! “咔嚓...” 蛟龙一口咬下,洞天境宗师顿时血浆迸裂,就像一只被随意踩死的臭虫。 须臾后蛟龙拔地而起向造化门飞去,连看都没看那年轻修士一眼。 帝墓内的修行者们看着眼前这一幕,无不震惊失色。 顾不得再抢机缘,所有人都亡命似的向帝墓外冲去。 然而依旧有许多人被路过的蛟龙顺口吞入腹中。 造化门外,陈知安更是脸色瞬变。 看着遮天蔽日般向他冲来的两条蛟龙,来不及犹豫,惊风剑瞬间出鞘,载着他一头扎入金色气海... “轰隆隆!” 就在陈知安遁入气海不久,两头蛟龙撞破造化之门继续向扶桑树撞去,霎时间风云变色,龙吟如天雷轰鸣! 第277章 巨木扶桑树 “完了,老板没了!” 十里外,徐蝼和于涂涂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重新封闭的造化门,听着里面传来的龙吟咆哮,如丧考妣。 她们距离这么远都差一点被蛟龙溢出的气机搅碎。 陈知安就杵在造化门外,肯定是没了。 ...... 陈知安没死。 此时他藏在海底,身上泛着七彩神光,正随波逐流。 救他一命的,是小知冬随手编织的那条手链和刻有知冬二字的暖玉。 这片金色苦海腐蚀性极强,他刚进来差点被消融。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具肉身要无的时候,手腕上的手链和知冬送的那块玉佩忽然散发出七彩神光,竟挡住了海水侵蚀。 不得不说。 这多少有些逆天,毕竟苦海是连准圣肉身都能吞噬的死亡绝地。 却被一个小姑娘五岁时刻的玉佩和随手编织的手链挡住了。 不过好在对家里那群老六陈知安已经彻底麻木,再逆天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都能接受。 所以他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会儿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蛟龙进入前藏入海底,这才躲过一劫。 …… 此时扶桑树内的战斗似乎进入到了白热化。 哪怕身处海底,陈知安都能感受到杂乱如麻的道则之力正在互相绞杀。 有龙吟咆哮嘶吼。 有金色血液砸入气海如同流星坠落搅起海浪滔天。 是圣人之血。 更有准帝兵在哀鸣,大道雷音不止。 十只金乌两头蛟龙,整整十二尊堪比圣境的存在,再加那道则弥漫的扶桑树,哪怕圣人手持准帝兵,似乎也渐渐不敌。 越来越多的金色血液砸落海底。 “轰隆隆!” 又是一滴圣血砸在陈知安身后十丈处,卷起的巨浪将他向扶桑树推进。 不知过了多久。 陈知安眼前出现一片刺目金光。 目之所及处。 至少万人才能环抱的巨木扎根海底,散发着璀璨金光,其根须宛若虬龙盘旋延伸。 更让陈知安感到震惊的是那根须处有尸体堆砌如山。 正源源不断向巨木提供生机。 其中有人族,更多的是千奇百怪的妖兽尸体,有的如山岳般大小,有的小如蝼蚁。 就连陈知安杀死的七位宗师也出现在这里。 甚至还有准圣萧岩和唐生魂。 他们分明是被野草和苦海吞噬,尸体却出现在了海底... “这...这些尸体,难道是圣墟内的生灵?” 陈知安喃喃自语:“难怪圣墟内生灵踪迹全无,恐怕不是因为圣墟变异,而是被帝墓吞噬,只是一座如此,还是说...每一座帝墓都如此? 可连大帝都无法挡住时间长河的侵蚀,这个神灵只是准帝而已,祂凭什么死而复生?” 眼前的场景太过诡异。 以陈知安现在的层次,根本无法看透其中真相。 默默看了许久,陈知安忽然轻咦一声:“这根须扎根的方位竟有规律,好像是缠金诀记载的周天星斗祭。” 缠金诀是一门古老秘术,分为天、地、人、三篇,可寻龙点穴、定四方天宇、抬手间斗转星移。 其中人字篇记载了许多祭术,是从神魔那里偷的。 这堆砌如山的尸体和有序排列的根须,陈知安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他在缠金诀秘术图上曾看到过。 双眸泛起清光,陈知安开启神庭天眼,脚踏七星步,随手打出三百六十枚元石,按照缠金诀人字篇里记载的周天星斗祭一一对照。 当最后一枚元石打出,陈知安彻底确定,这就是周天星斗祭无疑。 传闻周天星斗祭远古神魔勾连天道的禁忌之术。 以三百六十颗星斗为列,亿万生灵为祭品,意在祈天道赐下本源道则,夺星斗之造化,塑地风水火,重开天地。 “这尊神灵好大的手笔...” 看着这禁忌之术,陈知安脸色复杂地感叹一声。 恐怕大荒天下的圣人都被祂算计了。 就连帝墓开启时那两条道则神龙应该也只是祂抛出的诱饵而已,为的就是把大荒天下的圣人全部引入帝墓一网打尽,化为周天星斗祭的祭品... “只是祂身为准帝,为何不直接出手镇杀诸圣?” 想到此处,陈知安忽然抬头,脸色瞬变:“不对,扶桑树扎根苦海,是神灵的道种,周天星斗祭却以扶桑树根须为列,这尊神灵和诸圣,都是祭品。” ...... “神魔余孽,妄想翻天,杀!” 就在陈知震惊不已时,忽然扶桑树内传出叶擎天的声音。 此时他听起来虽然依旧冷冽,但多少有些疲惫。 “诸位,这是古神族屠卬的困魔阵,祂想要剥夺我们的道则转生,不要再妄想机缘了,一起杀出去,不然我们都要死绝。” 圣皇夏商也开口,他声音有些急迫,好像是在劝诫诸圣。 “我佛慈悲,本佛愿与诸位齐心协力杀出去,一切恩怨,都等出去后再清算!” 魔僧浮屠的声音响起。 “哼,你再敢偷袭我妹,我先斩了你。” 叶擎天冷哼一声,应该是先前浮屠向叶倾天出手了。 “周见佛呢?” 不死圣人欧阳发问。 “咦,先前还见着的。” 这是赤龙的声音,它声音有些萎靡,不复之前的宏大,想来是受了重伤。 紧接着是一片沉默... 许久之后,夏商又道:“不找他了,我以夏皇鼎护住你们,擎天、赤龙、浮屠前辈、欧阳前辈、清云子前辈,你们倾尽全力出手打碎这座困魔阵!” “可!” 诸圣纷纷开口。 “诸位,困魔阵道则之力在滋长,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一旦失败,我们全部都将身死道消,沦为屠卬的养料。 我们死则死矣。 可若屠卬因我们而复生。 大荒天下无帝,朱轻候已死,无人可以抵挡一尊准帝跨界,必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届时我们都将成为大荒天下的罪人。 所以还请诸位务必竭尽全力,只要本座没死,夏皇鼎没有碎,就不会让半点杀机漏在你们身上。” 圣皇夏商声音罕见有些沉重,须臾后他更是冰冷道:“本座以命相搏,希望诸位也能如此!” 第278章 圣皇夏商 “杀!” 诸圣沉默,唯有叶擎天冷哼一声。 瞬息之后,恐怖杀机再次肆掠开来... 夏商极境升华,如同一尊睥睨天下的圣皇,驱使夏皇鼎拔地而起,垂下缕缕道则,散发着浩瀚威压,挡住十只金乌和两头蛟龙... 紧接着一道剑吟骤响。 准帝兵除妖剑气纵横,叶擎天披头散发,竟也瞬间极境升华向扶桑树斩去。 浮屠则铺开了佛国,他化为一尊顶天立地的佛主坐镇九重天之上,头顶魔轮如黑日横空,浮屠拈花而笑,一道恐怖指印向扶桑树指去,宏伟声音响起:“我即是佛!” “九重蝉!” 不死圣人立身之地有雪飘零,瞬间化为一片白茫茫的雪域,雪域中蝉鸣不绝,他身化寒蝉,蝉翼振动间,虚空瞬间坍塌,在扶桑树上留下一道道细碎的痕迹... “嗷,皓月!” 赤龙见三个圣人出手,也不甘落后,身上赤炎流转化为一条千丈神龙,顶着一轮皓月向扶桑树撞去。 “道无为!” 清云子身后浮现道祖虚影,道祖双眸冷寂,手持准帝兵道簪,挥手间洒出一片清光将扶桑树笼罩,要将之瓦解。 “轰隆隆!” 五尊圣人倾力出手,道则交织如大道轰鸣。 恐怖杀机瞬间激荡开来。 彷佛是感受到了威胁,扶桑树摇晃不止,十只金乌竟化为了纯粹的道则融入了扶桑树,困魔阵瞬间金光大作,如同剑雨洒向夏皇鼎。 与此同时。 一股令人颤栗的气息忽然弥漫开来。 帝墓内地动山摇,野草和古树疯狂滋长,金色苦海更是如大海蒸腾,一双金色眸子倏然睁开了眼。 “嗤嗤!” 金光洒落,如同山岳般的夏皇鼎竟被灼烧出细密的孔眼,道则瞬间变得紊乱起来,气机牵引之下,圣皇夏商一口金色血液吐出,身上更是燃起了金色火焰。 这火焰从内而外燃起,竟将他道种也点燃,无法扑灭。 但他死战不退,依旧昂然立在虚空,没有让半点金光洒下,口中猛喝道:“诸位,帝墓彻底复苏了,最后的机会,出手!” “杀!!” 叶擎天见夏商道种被点燃,抡起除妖剑登天而起,如同一个莽夫疯狂砍向扶桑树,剑气如麻从他体内涌出。 诸圣也怒吼不止。 他们都感受到了那令人颤栗的气息,绝对是一尊准帝无疑。 这一刻,所有人都极境升华,杀意滔天,准帝兵催动到极致,无穷道则向扶桑树砸去。 “哗啦!” 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诸圣倾尽全力之下,硬生生将困魔阵打出一道裂缝。 但夏皇鼎也同时碎裂开来,道则碎片四散。 圣皇夏商更是一口鲜血吐出,从空中跌落,瞬间华发丛生。 紊乱道则溢出,竟有散道迹象... 眼见这一幕,魔僧浮屠眼底闪过冷意,佛国镇压而下,一只浩瀚手掌猛地拍向夏商,竟想将他拍死。 “找死!” 叶擎天和欧阳暴喝一声,顾不得身上的伤势,除妖剑和雪域挡在夏商身前,为他挡下浮屠的必杀一击。 佛国被一剑斩破。 佛掌也被不死圣人的蝉翼割成碎片,浮屠愤怒地咆哮道:“蠢货,他要死了,与其散道帝墓白白便宜屠卬,不如让本佛吃了他!” “秃驴,死!” 叶擎天脸色冰冷到了极点。 除妖剑脱手而出,一道璀璨剑光斩向浮屠头顶如黑日横空的光轮,负在身后的本命圣剑拔出,向浮屠杀去,状若疯魔。 不死圣人则掏出一枚圣丹喂给夏商。 想要阻止他散道。 可惜夏商先前极境升华硬抗十头金乌和两条圣境蛟龙,又被困魔阵金光灼烧,道种枯萎,根本无济于事。 “擎天...” 夏商目光看向和浮屠厮杀在一起的叶擎天,声音嘶哑道:“让他吃吧,我不能散道在帝墓...” “老夏!” 叶擎天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夏商,待看到他脸上爬满了沟壑,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时,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他和夏商是当世渡劫圣人,二十岁行走天下时相遇,一战之后,视彼此为一生之敌,却又惺惺相惜。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夏商被浮屠吃掉。 “他说的对,我不能散道在帝墓,白白便宜屠卬。” 夏商脸色浮现出灰败之色,声音嘶哑道:“擎天,我先走一步,帝路上的风景,就由你替我去看了...” “老夏,何至于此...” 叶擎天目光复杂地看着夏商,握剑的手掌鲜血淋漓。 他是一个纯粹的人。 此生所求只为证道,在意的人不过二三而已,一至亲一好友。 其余人哪怕在他眼前死绝都不会有半分悸动。 所以他很难理解夏商的想法。 “我夏氏身为大荒天下皇族,受大荒天下百姓供养万年之久,当年却舍他们而去,是我夏氏欠他们的...” 夏商嘶哑道:“我生前不能为天下苍生遮风挡雨,死后却也不能害了他们。” “善哉,夏施主不愧是夏皇之后,有大慈悲。” 立在一旁的浮屠听到这话,满脸慈悲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大荒天下的生灵,为了天下修士能走出帝墓,为了阻止屠卬成帝,本佛愿坠入幽冥,担此因果...” 说完浮屠张开巨口,双眸变得猩红。 猛然向夏商吞来... 叶擎天握剑的手微颤,忍不住想要出手。 夏商却向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蝼蚁,岂敢吃本帝的血食?” 就在浮屠巨口即将落下时,忽然一道威严声音响起。 声音很轻,低声浅语,却如大道雷音在耳边炸响。 浮屠张开的巨口再也无法落下... 诸圣更是脸色瞬变,脸色苍白地看着扶桑树的那道裂缝处。 只见那裂缝外。 有一道身影端坐在王座上。 身影肋生双翅,头生龙角、双臂是两条狰狞恐怖的蛟龙,浑身缠绕着火焰,一双璀璨金色的眸子俯视着裂缝内的诸圣,如同一尊神袛! “古神屠卬!” 看到那道身影,浮屠脸色阴沉无比,怨毒地看向叶擎天和不死圣人。 就差那么一点。 要不是这两个愚蠢如猪的东西,他早就成功吃掉夏商了。 第279章 大荒鼎 “呵,一群蝼蚁妄想翻天,不知所谓。” 屠卬悠然坐在神座之上俯视诸圣,彷佛在看着一群蝼蚁,一杆金色长枪缓缓凝聚,恐怖威压荡漾开来。 看着这杆金色长枪诸圣都沉默不言。 心底更是泛起了无边绝望。 因为这是一件准帝兵,被准帝握在手里的准帝兵。 在一尊准帝面前,哪怕是圣人也不过只是稍微强大点的蝼蚁而已。 “神座大人!” 赤龙哀嚎一声,千丈身躯化为一条四脚蛇,跪在地上凄惶道:“神座大人,赤龙是吃了您赐下的机缘成圣,不是人族而是您座下最忠诚的走狗,求神座大人开恩啊。” “哦?” 屠卬目光扫过赤龙,戏谑道:“没想到四十万年过去,蛟龙之属倒是一如既往的软骨头,只是要做本神的走狗,空口白话可不够。” “神座大人,赤龙愿发天道誓言,此生追随,永不背叛。” 赤龙谄媚笑着,摇尾乞怜不停叩首。 忽然它似乎想起什么,指着姬明月道:“神座大人,这个女人是人族准帝后代,赤龙可以杀了她以表决心,还有准帝兵皓月镜,赤龙也愿双手奉上。” 话音未落。 它爪子猛然放大,竟一掌将没有反应过来的姬明月拍成了肉泥,连着阴神也拍碎。 拍死姬明月后。 它顶着皓月镜挡在身前,飞快向裂缝处逃去。 姬明月至死都想不到,她之前为赤龙用尽了和叶擎天的情谊,又舍下脸求夏商饶它一命,最后换来的却是这个下场。 “死!” 叶擎天将叶倾天揽入怀中,同时一剑向赤龙斩去。 姬明月曾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只是后来因为叶青兰的缘故,叶氏和姬氏渐行渐远,加上叶擎天根本无心儿女情长,此生只求大道,便和姬明月解除了婚约。 如今姬明月在他眼前被拍碎,叶擎天终究还是拔剑了。 这一剑灿若星河。 恐怖杀机甚至将皓月镜都斩出一道裂痕。 “嗷,神座大人救我!” 赤龙头颅被除妖剑斩落,哀嚎一声后伸出龙爪抱起头颅,拼命往扶桑树外逃遁。 叶擎天这一剑将它杀的胆寒,连阴神都在颤栗,准帝兵除妖,剑下不知斩了多少大妖,天然压胜妖禽之属。 “废物!” 古神屠卬双眸一凝,金色长枪威压震荡,恐怖杀机透过裂缝锁定叶擎天,将他再次斩出的剑光搅碎。 “屠卬!” 正散道的夏商眼见屠卬长枪将出,猛然喝道:“屠卬,你忘记自己怎么死的了吗?” “嗯?” 屠卬金色眸子扫过夏商,待看清他容貌时,本威严如渊的面容忽然变得愤怒起来:“蝼蚁,你是夏皇那老匹夫的后代?” 夏商行将朽木,早已油尽灯枯,彷佛下一刻就要化道而去,靠着不死圣人以不死蝉功为他续命这才没有立刻陨落。 面对屠卬愤怒的眸光。 夏商挣扎着从须臾戒取出帝袍,缓缓披在身上,艰难立在虚空,脊背挺直,浑浊目光看向屠卬,冷漠道:“朕,乃夏皇第七十九代直系子孙,人族圣皇——夏商!” “圣皇夏商,哈哈,圣皇夏商。” 看着那熟悉的帝袍,看着帝袍上绣着的那口大鼎,屠卬忽然疯狂笑了起来,笑声震动四野,引得帝墓再次地动山摇、无数山丘崩塌开来。 更有寒风刮过,金色鲜血瓢泼落下。 整个帝墓瞬间变色,如同天地将倾,末日降临。 “哈哈,夏皇老匹夫,你看到了吗? 四十万年前你让本神陷入沉睡,今日本神却被你的后代亲手从沉睡中唤醒。 而你,而你早已被掩埋在岁月长河里。 只能眼睁睁看着本神吃掉他!” 夏商咳出一口鲜血,浑浊目光冷漠看向状若疯魔的屠卬,冷冷道:“屠卬,移开扶桑树,开启生门放他们离开。” “哈哈,快活,本神几十万年没有这么快活了!” 屠卬依旧疯狂笑着。 许久之后祂似乎笑够了,双眸突兀变得冰冷一片:“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就凭你是夏皇那老匹夫后代子孙,本神未尝不可满足你临死前的愿望,毕竟只你一人就足够让本神欢愉了。 可惜不凑巧。 本神刚复生,他们都是本神的血食,不能放他们离开。 小家伙,本神没法子满足你的愿望了,哈哈,你尽情哭泣吧!” 说到这里。 屠卬持长枪扫过诸圣,幽幽笑道:“小家伙,本神虽然不能满足你的愿望,却可以让你替他们选择死亡,从谁开始,你说了算...哈哈!” “咳咳,朕不是在祈求,而是在命令你!” 夏商说话间又咳出一口鲜血。 或许是因为散道的缘故,他咳出的鲜血不再是金色,就像一团漆黑的墨汁,身子更是变得有些佝偻。 但声音却前所未有的霸道。 “朕受天命执掌夏皇帝兵大荒鼎,屠卬,朕命令你打开扶桑树通道放他们离开,否则哪怕打得圣墟陆沉,朕也要召唤帝兵将你镇杀当场。” “大荒鼎?” 屠卬笑声戛然而止,就像一个被拽住了脖子的老公鸭,狐疑看着夏商,须臾后冷笑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有大荒鼎,本神亲眼看见大荒鼎被打碎。 哪怕是夏皇那老匹夫也绝不可能重铸,绝对不可能!” 大荒鼎是夏皇的本命帝兵,以先天息壤铸,镌刻大荒天下山河,可镇天下气运。 夏皇祭献血脉至亲跻身帝境后,持大荒杀入神魔天下,镇杀六尊准帝后被两尊先天而生的帝境神明打碎。 先天息壤是混沌神物,和大道本源并称为开天奇珍。 可演化世界,塑地风水火。 哪怕是天地初开,神魔统御大荒天下时也不多见。 不可能再让夏皇得到一缕。 “你不信?” 夏商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嘶声道:“屠卬,你可别忘了,你死的时候夏皇正如日横空,你死后千年,夏皇发现一个正在孕育的世界,炼化出先天息壤,重铸了大荒鼎。 不然你以为在你这块烂肉打开门时我们在抢什么? 就是抢大荒鼎啊。” 屠卬脸色微变,金色眸子直勾勾看着夏商。 夏皇留给祂的恐惧太深了。 哪怕过去了四十几万年,夏皇已经彻底埋葬在时间长河,祂依旧恐惧万分。 从内心来说。 祂是不信夏皇能够重铸大荒鼎的。 可万一呢,祂不敢赌。 见屠卬似乎真的犹豫起来,赤龙趴在裂缝前喊道:“神座大人,夏商在诓您,之前我们抢的是一柄帝刀,根本不是什么大荒鼎。” 它杀了姬明月,这是赤裸裸的背叛。 哪怕它身为神龙,大荒天下也再无它容身之处。 除了死死抱住屠卬这条大腿别无选择。 根本不敢让叶擎天活着出去。 夏商心下猛地一沉,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幽幽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信不信在你,不过话说回来,又有谁敢信一个两面三刀、背信弃义之徒的话呢?” 此言一出。 赤龙本就赤红一片的龙脸越发红了,不敢和夏商反驳,只是继续劝诫道:“神座大人,你信我,赤龙现在和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道理哄骗您的啊!” “或许我可以尝试着信它一次。” 屠卬嘴角勾笑看着夏商。 随后又向裂缝中的赤龙嫌弃道:“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本神和你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配!” “是是是,赤龙不配,赤龙只是您的一条狗而已。” 赤龙对屠卬的态度并不生气。 反倒摇着龙尾,龙舌伸出谄笑不止,活脱脱就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第280章 古神屠卬 “小家伙,现在该是你选择的时候了。” 屠卬金色长枪指向叶擎天,幽幽笑道:“这蝼蚁好像是你的好友,要不就从他开始吃?” 夏商沉默不语。 他的确没有大荒鼎。 夏皇跻身帝境后征战不休,根本没有时间去找息壤重铸大荒鼎。 之前开口不过是见屠卬似乎有出手的倾向,为救下叶擎天的权宜之计罢了。 见夏商沉默不语,屠卬金色长枪又指向叶倾天:“或者从她开始?这小妮子细皮嫩肉,还是处子,口感想来不错,本神当年最爱处子之身的两脚羊。” 夏商依旧沉默。 “还是不愿意?” 屠卬枪尖再转,指着浮屠道:“或者你想本神最先吃的人,其实是这个秃驴?” 被金色长枪指着,感受到长枪上的浩瀚威压,浮屠脸色瞬变,看向夏商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意,一字一句道:“夏商,想清楚再开口,本佛哪怕是死,也能拉你们陪葬,玉石俱焚!” 夏商张了张嘴。 猛地一口墨汁般的鲜血吐出,气息瞬间萎靡下来,彷佛苍老了千百岁。 从本心来说,他任何人都不想选。 可非要他选一个的话,在座的人,他只会选择浮屠。 浮屠也很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悄无声息铺开佛国,杀机牢牢将最弱的叶倾天锁定。 叶擎天剑横胸前,神色冰冷地看着浮屠:“你若对我妹出手,哪怕自爆除妖,我也必将你斩于剑下!” 不死圣人则身化寒蝉,双翼嗡鸣,立身之地更有雪域降临。 就连清云子此时都将准帝兵道簪握在手中,目光扫过诸圣,眸子里一片冰冷。 面对一尊准帝。 哪怕再自负的圣人都没有信心与之为敌。 就连五百年前惊才绝艳、镇压整个时代的剑圣朱轻候都只能借剑天下才能一剑开天斩落准帝,更何况他们自问还没有企及朱轻候的高度... 屠卬翘腿坐在神座上,长枪游弋,饶有兴致地看着扶桑树内剑拔弩张的景象,就像逗鼠的猫,显得极有耐心。 ...... 扶桑树内一片肃杀,压抑气息荡漾开来。 所有人都警惕地注视着彼此,等待夏商开口。 夏商浑浊目光扫过诸圣,他知道现在无论选谁,一场厮杀都再所难免了。 屠卬兵不血刃就让圣人心生间隙,相互提防,人人自危,再也不可能如先前那般同心协力。 沉默许久,夏商轻叹一声,声音嘶哑道:“屠卬,你出手吧,杀了我!” “杀了你?不不不,你没有这个资格。” 屠卬轻笑一声,笑吟吟道:“本神再给你十息,十息之后如果你不选,本神就只好替你选了!” 说着祂长枪在空中划出一个古老的十字。 瞬息之间又变成了九。 随着数字变幻。 屠卬身上的威压也越来越重,身躯更是节节拔高,顷刻间为一尊顶天立地的神明,呼吸间风云激荡,天地为之变色。 诸圣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准帝,不可匹敌! 浮屠更是猛然看向夏商,暴喝道:“立刻选!” “选谁?” 夏商白发苍苍,浑浊目光平静地看着浮屠。 “选...” 浮屠目光扫过叶擎天、见他横剑胸前死死护住叶倾天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只好放弃,又将目光落向清云子。 待看到清云子手里的道簪和那双冰冷眸子时,又迅速掠过。 最后朝着雪域伸手一指,冷声道:“选他,不死圣...” “圣皇前辈,你可以选我!” 就在浮屠话音将落、寒蝉嗡鸣、大战一触即发时。 扶桑树内忽然响起一道舒朗声音。 只见虚无之间一道门户打开,金光荡漾,一袭青衫的陈知安背负剑匣,缓缓从门户中走出... “陈知命?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商蹙眉地看着门户中走出的陈知安。 帝墓内山河倾倒苦海翻滚,连圣人都有陨落的风险。 陈知命区区虚神境却能安然无恙,甚至在扶桑树内开了一道门户? 不止是他。 就连魔僧浮屠和清云子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陈知安。 他们极境升华才破了困魔阵,在扶桑树上打出一道裂缝却依旧无法逃出去。 这蝼蚁一样的东西就这么闲庭信步走了进来? 而且还开了一条通道? “等等,通道?” 浮屠看着陈知安身后那即将关闭的门户脸上狂喜。 顾不得杀人。 瞬息化为一道流光遁了出去。 在其之后。 道门清云子居然也速度贼快,半点不带犹豫闯进门户内。 而另一边。 不死圣人欧阳扶着夏商,叶擎天揽住叶倾天,速度比两人慢了一筹没能逃出去。 眼见门户关闭,都黑着脸看向陈知安。 “几位前辈不要动怒,离开并不是件好事,帝墓真正的恐怖可从来不在这扶桑树内。” 见门户彻底关闭,陈知安幽幽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他们抢着去送死,咱们何必去凑热闹?” “何解?” 叶擎天眉头微皱,他无惧死亡,但害怕妹妹跟着自己一起死。 倒是叶倾天眸光微亮,看着陈知安道:“你就是陈知命,剑圣朱轻候的传人,当代剑阁之主?” “见过叶前辈。” 陈知安默默向陈知命道了一声歉,随后颔首道:“不错,我就是陈知命。” “别叫前辈,叫师姐。” 叶倾天冰山般的面容如冰雪融化。 似乎又觉得不够庄重,轻咳一声后负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道:“我虽然没能拜师成功,但我也曾入了剑阁,拜了祖师堂的。” “师,师姐!” 陈知安只好朝她作揖行礼。 叶擎天脸色微黑,自己这妹妹什么都好。 就是对剑阁身份执念太深,生死关头还认什么师弟? 随手将叶倾天拽回来。 正准备问陈知安究竟怎么回事,忽然似乎想起什么,抬头向裂缝外看去。 只见那裂缝外一双璀璨金色的眸子冷漠地看着陈知安。 虚空中那不停变幻的数字早已散去。 也就意味着... 十息已过。 而他们安然无恙,屠卬没有出手,长枪没有落下。 一尊准帝大能,抬手间可将圣人碾杀的无上存在,失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止叶擎天,夏商和不死圣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一会儿再给你们解释。” 陈知安看了跪在地上的赤龙一眼,害怕它忽然发疯把自己拍死,默默走到叶擎天左边,又请不死圣人站在自己右边。 这才看着裂缝外那顶天立地的神躯笑吟吟道:“屠卬老贼,十息已过,你为何还不来吃我?” 第281章 周天星斗祭 苦海之上,屠卬冷漠注视着陈知安,宏伟声音响起:“本神执掌生死道则,圣人生死皆在一念之间,而你蝼蚁一般,又岂有资格让本神出手?” “呵呵,还装呢!” 陈知安嘴角勾起,看着顶天立地般的神躯嘲讽道:“小爷就站在这里,求你来杀我。 说起来你苦苦支撑着这虚假肉身也很辛苦吧。 特效不错,模样倒也挺唬人,只是修为够不够圣境?” 陈知安此言一出。 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面瘫般的叶擎天脸上都露出一丝震惊。 有生以来,他从没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震惊之余他们又有些狐疑,目光看向裂缝外威压如海的屠卬。 圣人不可辱,更何况是一尊准帝。 以屠卬的位格想要抹杀陈知命真就一念之间而已,可祂为什么不动手? 是不屑? 还是说真如陈知命所言,是不能? 屠卬迎着众人狐疑的目光,心下怒不可遏,脸上却古井无波,冷漠道:“蝼蚁而已,杀你污了本神的手,赤龙,吃了他!” 赤龙谄笑一声没有行动。 它怀疑自己怕是站队早了。 这看起来不可匹敌的古神,恐怕真的只是个样子货。 不然受此大辱祂为何不亲手处死陈知命,而是要让自己代劳? 最主要的是自己宣布效忠这么久,甚至连准帝兵皓月镜都愿意奉上,屠卬却始终没有放自己出去。 先前它还以为一切都是在屠卬掌握之中,所以半点不慌。 此时再看。 有没有可能,屠卬不是这座帝墓的主人,祂压根无法让自己离开? 这个念头一起。 赤龙更是心下惶恐不安起来。 它杀了姬明月,没有回头路可走,如果真像陈知命说的那样,这屠卬只是个样子货。 自己的龙生,怕是走到尽头了。 犹豫许久,赤龙猛地跪在地上,头如捣蒜凄惶道:“神座大人,他们三个圣境,还有专门克制妖族的准帝兵除妖剑,赤龙一旦动手恐怕瞬间就要身首异处,求神座大人先打开扶桑树放赤龙出去。 出去之后赤龙不但杀陈知命,还可以屠其九族以熄神座大人雷霆之怒。 求神座大人开恩啊!” …… “呵呵,求他放你出去,你还不如求我。” 陈知安幽幽笑道:“这老废物恐怕都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道种,这么长时间一直搁那磨枪呢,怎么放你出去?” “呃...” 赤龙彻底懵逼了。 抬头看着如天神般伟岸的屠卬,心想你他娘的哪怕脾气再好,被人指着鼻子骂总不能忍了吧,杀了他啊。 哪料屠卬竟依旧无动于衷,甚至沉默下来。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赤龙和诸圣目瞪口呆。 只见虚空中屠卬神躯散去,巨浪滔天的苦海也恢复平静。 一个身高不过六尺,浑身长满绿毛的怪物飘在苦海上。 怪物手里握着一根枯萎的树枝,半边头颅破碎,仅剩一只独目,胸口处夸张的凹陷下去,锋利如刀的骨刺断裂开来,凹陷处依稀可见一个脚印。 浑身散发着腐朽气息... 独目内更是死气沉沉,犹如一潭死水。 闷哼一声,那怪物看着陈知安低沉道:“本神的确无法寄托道种,如果你知道原因,告诉本神,本神可以饶你不死。” “我当然知道。” 看着这浑身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古神,陈知安笑道:“不过我没有理由告诉你,因为你根本杀不死我,除非...” “除非什么?” 陈知安话音未落,屠卬赶忙问道。 “除非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陈知安道:“据我所知,哪怕是大帝也不可能挡住岁月侵蚀,你已经死去了四十万年,道则按理说早就归还天地。 而你的道则非但没有散开,甚至让你恢复了意识,这不合理。” 屠卬独目内闪过一丝迷茫。 沉默许久后,祂摇头道:“本神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冥冥之中好像是有声音在呼唤本神的真名,然后本神便醒过来了... 醒来后,本神发现阴神无法寄托大道之种,也无法控制肉身。 以为是因为沉睡太久道种枯萎肉身生机断绝,这才想要挑起这群蝼蚁内斗,让他们自相残杀成为本神的养料。 可后来本神发现,或许不是这个原因。” “原来是这样...” 陈知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却被他极好地掩藏起来。 他之前以为屠卬也是棋手之一,只是棋差一着被人谋算才沦落至此。 毕竟死去四十万年还能死而复生这种事太过离奇,他从未听说过。 可此时看来,祂竟只是个憨憨? 连自己为什么死而复生都不知道... ...... “本神告诉了你想知道的,现在该你告诉本神想知道的了!” 屠卬独目看着陈知安冷漠道。 “你之所以无法寄托阴神于大道之种,是因为你被当成了祭品,不光道种,就连你的肉身,也是祭品。” 陈知安挥手洒下一片元石,在虚空中勾勒出一个复杂祭图:“你身为古神族,想必听说过周天星斗祭吧,你的大道之种,就属于祭品之一!” “周天星斗祭,祭品…” 屠卬破碎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以三百六十颗星斗为列,亿万生灵为祭品,祈天道赐下本源道则,夺星斗之造化,塑地风水火,重开天地的周天星斗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逐鹿天下漫天星斗早已在五十万年前的大战中被打碎,绝无重开天地的可能。” “知命,这,这是真的?” 夏商立在虚空中摇摇欲坠,灰白的脸上也满是震惊之色。 甚至有些惊恐。 陈知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圣皇为什么这么激动,点头道:“周天星斗祭的阵法之一就在我们脚下。 扶桑树就是阵眼,底下还有茫茫多的尸体,正源源不断祭献生机。 不过圣墟没有星辰,祭祀缺了一环,应该无法成功!” “就在脚下?” 屠卬听到陈知安的话,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扶桑树根须处。 待看到扎根海底的道种被人以一种奇怪的方位排列后,祂顿时疯狂地吼叫起来:“是谁在谋算本神,谁把本神当做祭品,给本神滚出来!” “轰隆隆!” 随着屠卬怒吼声响起,金色苦海再次掀起狂风巨浪,引动的整个帝墓都疯狂翻腾起来。 听着海底内传来屠卬疯狂的怒吼声。 夏商立刻明白陈知安没有说错,这里多半真有一座周天星斗祭。 回头看着不死圣人嘶声道:“我族史官记载,荒古大帝成帝时,圣墟内应该是有星斗的...” 不死圣人缓缓点头,沉声道:“有,而且远远不止三百六十颗...两万年前,圣墟内星斗满天,璨若星河。” 第282章 夏商入阵 “两万年前星斗满天,璨若星河。” 夏商抬头看着如锅盖般的天空嘶声道:“而现在星斗皆熄,也就是说,周天星斗祭在圣墟未开前就已经开始了,而我们,就是最后被祭献的生命...” “恐怕是这样。” 不死圣人脸色沉重道:“一旦周天星斗祭完成,圣墟便能重塑地风水火、重开天地。 这是几近于开天辟地的造化。 泼天气运加持下,缔造这一切的人瞬间就能跻身帝境,将成为最后的赢家。 此人好狠的心,圣墟虽然道则紊乱不适合生存,但生灵何止亿万,却全部沦为祂跻身帝路的垫脚石。” “是啊!” 夏商无奈叹息道:“祂已经出手,可我们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 “到底是谁?给本神滚出来。” 扶桑树外,屠卬疯狂怒吼,拎着那根枝丫想要摧毁周天星斗祭夺回道种。 却被一道金光挡住,连进入周天星斗祭十里之内都做不到。 只能站在外面无能狂怒。 陈知安站在扶桑树内看着这一幕,忽然眼神微亮道:“诸位前辈其实不用太悲观,或许敌人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如果他真有那么强,直接出手将你们杀死便是,何必费尽心思把你们困在这里? 说到底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源于战力不足而已。”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不死圣人点点头,他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不过他没有陈知安那么乐观。 毕竟一个敢在圣墟布局重开天地的存在,或许会受到某种限制无法出手,但绝不可能是弱者… 甚至都不可能是圣人,至少是一尊准帝,先前那十只道则所化的金乌和困魔阵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祂的限制必然越来越小。 念及至此,不死圣人目光掠过叶擎天,看着夏商道:“夏圣皇,我们必须得尽快毁掉周天星斗祭,夏家传承古老,可有破解之法?” “没有…” 夏商苦笑道:“族史只记载这是上古神族一门禁忌之术,有开天辟地之威能,如果不是知命小友提起,我都不会知道这是周天星斗祭,问我你不如问他。” “破解之法倒是有,不过很难…” 陈知安指着先前用元石摆成的简陋阵法缓缓道:“其实周天星斗祭并不复杂,它之所以被称为禁忌之术,主要是因为成祭代价太大。 其本质上是一门阵法,但凡阵法必有阵眼,只要毁去阵眼就能毁去周天星斗祭,而且晚辈或许知道阵眼所在。” 叶擎天面无表情问道:“既然知道阵眼所在,那还有何难?” “难在阵眼毁不掉。” 陈知安指着扶桑树道:“扶桑树有三百六十根根须,呈周天星斗排列,进来之前,我本以为圣墟无星辰,幕后黑手是以屠卬的道种做星斗。 现在看来,那三百六十根根须只是吸收星辰本源的纽带而已。 三百六十颗星辰本源,亿万生灵的生机、还有屠卬的生死道则,所有力量都是由这三百六十道根须传入阵眼。” “你的意思是,阵眼就在那三百六十道根须内?” 不死圣人蹙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斩断根须不就相当于毁去了阵眼?” “没有这么简单,且不说扶桑树根须吸收了三百六十颗星辰本源,早已坚不可摧,根本无法斩断。 哪怕能够斩断,周天星斗祭也会自动补全大阵,恐怕刚斩断马上就会有新的根须长出来。 想要毁去阵眼,只有进入根须内部这一条路可走...” 说到这里。 陈知安低头看着手腕上平平无奇的手链道:“实不相瞒,晚辈可能进入过阵眼,里面混沌一片,步步杀机,稍有不慎哪怕是圣人都有陨落风险。 先前那道门户就是通往阵眼。 如果不是晚辈对周天星斗祭有些研究,又有宝物庇身,早死在里面了。 而且晚辈还只是路过而已。 真要去毁阵眼,周天星斗祭汲取的力量溢散,出手之人必死无疑,这是一条十死无生的路...” “知命小友,你还能开启前往阵眼的通道吗?” 夏商忽然问道。 “能..” 陈知安看着夏商缓缓道:“这株扶桑树本就是大阵的一部分,晚辈已经推演出大阵脉络图,随时可以开启通道,只是夏前辈考虑清楚了吗? 屠卬修为如今不过圣境而已,困不住咱们。 只要离开大阵范围,周天星斗祭就无法汲取我们的力量,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 出去之后如果能找到幕后黑手将祂杀死,或许还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用不着以身犯险。” “开启通道吧...” 夏商形销骨瘦,佝偻着身子,勉强笑道:“我即将散道,人之将死,临死前能够为大荒天下尽微薄之力,心之所愿,死得其所。” 陈知安轻叹一声。 他心中也明白,想要杀死幕后黑手难如登天。 能够布下如此大局,将一尊准帝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存在绝非等闲之辈。 只是开启通道让夏商进去,他也于心不忍。 这是一条十死无生的路。 就在陈知安沉默时。 叶擎天面无表情道:“本座陪他去,本座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能够葬得下本座一身剑骨。” “我也去,我修不死蝉功有九条命,再不济应该也能逃出来。” 不死圣人也缓缓开口。 夏商回头看着叶擎天和不死圣人无奈道:“擎天、欧阳前辈,你们俩就别来凑热闹了,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死了也不可惜。 你们要是死了。 谁护送知命小友和倾天离开这里? 而且你们得出去将此事告知另外三座天下。 幕后黑手心狠手辣,以亿万生灵为祭品,一旦让祂跻身帝境,四座天下都将血流漂橹,不只是我大荒天下的事。” 说完他不等两人回应,看着陈知安笑道:“知命小友,开启通道吧,我时间不多,再拖下去可真就白给了!” 陈知安轻叹一声。 双眸运起两道清光,手指向虚空点去。 随着他手指落下,虚无之间忽然有涟漪溅起,一道似真似幻的门户出现在夏商身后。 哪怕隔着门户他都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无穷杀机,较他来之前不知恐怖多少倍,应该是浮屠和清云子两人引动了杀阵。 沉默片刻,陈知安缓缓道:“夏前辈,一旦踏入此门,你便再无回头路可走。” 夏商佝偻着身子,浑浊目光扫过众人,微微作揖道:“诸位,夏商去了,来生再见。” 话落,他毫不犹豫迈进那道门户中。 瞬间被混沌吞噬。 第283章 叶擎天屠龙 夏商走了。 没有留下半句豪言壮语,也没有让叶擎天和不死圣人替他守护夏家,只微微作揖后便迈进了那道门户。 仿佛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道别... 可是在场的众人都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 叶擎天在原地站了许久。 夏商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夏商赴死,什么也做不了。 他现在很难过。 难过的想杀人。 许久后。 他转身向裂缝处走去,萧瑟剑意从他身上溢出。 除妖剑更是发出一阵阵低沉剑鸣。 “哥...” 叶倾天担忧地地喊了一声。 “我没事。” 叶擎天回头看了妹妹一眼,冷若冰霜的脸上爬起笑意,继续向裂缝处走去:“夏商是个迂腐好人,三十年洞天,五百载春秋,从少年至今从无恣意而为随心所欲时,行事拖泥带水瞻前顾后,总想着让人人都满意。 我早说过他这样不对,迟早要吃亏,可惜他不听我的。 现在好了。 他终于把自己坑死了。” 叶擎天说这些话时脸上笑容灿烂,可任谁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彻骨的寒意。 赤龙更是浑身发抖,用皓月镜疯狂砸着扶桑树的裂缝,口中更是不停呼唤屠卬,想让屠卬出手救它。 “他死了无所谓,可我只有他一个朋友...” 叶擎天持剑走向赤龙,面无表情问道:“赤龙,你能不能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赤龙将皓月镜挡在身前,恐惧地看着除妖剑,颤声道:“夏圣皇是个好人,死了赤龙也很难过,可是他的死和我无关啊!” “和你无关吗?” 叶擎天眉头微皱,似乎真的在思考。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举起除妖剑,笑道:“算了,就当和你无关吧,我又不是夏商那白痴,杀人不需要理由。” 话落。 一道道恐怖剑光亮起。 须臾之间叶擎天出剑无数次。 扶桑树内的空间都被剑气填满,茫茫剑雨坠落,虚空坍塌崩碎。 不死圣人脸色微变。 雪域瞬间铺开,将陈知安和叶倾天挡在身后,以免溢出的剑气将他们殃及。 “铖!!!!” 延绵不绝的金戈之声响起,一尊剑道无匹的剑圣,这一刻如同粗鄙的武夫,拎起除妖剑疯狂向赤龙劈砍。 近百剑后,本就有裂纹的皓月镜哗啦啦碎成一地。 除妖剑也出现几道狰狞豁口。 叶擎天视若无睹,继续挥剑劈砍。 赤龙哀嚎一声,化为一头长达千丈的神龙,焚天煮海的火焰向叶擎天卷去,随后转身逃命。 它没能将皓月镜祭炼成功,无法彻底让皓其复苏打开镜像世界,导致皓月镜被斩碎。 如今只剩肉身更不可能是叶擎天的对手。 除妖剑散发出来的恐怖杀机让它甚至生不出半点抵抗之心。 叶擎天一剑劈开火海,闲庭信步追逐赤龙。 须臾后,他已然站在赤龙头顶。 挥剑一斩。 赤龙瞬间血肉横飞,一颗龙头跌落在地,连同神龙之躯也被彻底砍为肉泥。 叶擎天立在原地,安静等赤龙重塑肉身。 周而复始。 一次次将赤龙斩为碎片又等它重聚,几如一个疯子。 “哥!” 叶倾天担忧地看着疯狂的叶擎天。 “三千剑了,让他发泄吧!” 不死圣人看着疯狂轮动除妖剑的叶擎天缓缓道:“如果纯以剑术,他也至多二十剑就能将赤龙斩下头颅,毕竟除妖先天压胜妖族,而赤龙又没能彻底祭炼皓月镜。 好友身死道消他却无能为力,心有郁结而不得出,容易遭来心魔,他需要一个宣泄口。” 叶擎天足足砍了半个时辰才将赤龙道则彻底磨灭。 而他也重新变得冷漠起来,目光透过裂缝看向外面的屠卬。 屠卬被他冷漠目光扫过,不由来的有些发毛,冷哼道:“你看本神干甚?让夏商散道的困魔阵又不是本神,本神只是吓唬你们一下而已,真要论起来,本神才是受害者 。” “迟早斩你。” 叶擎天收回目光,持剑向裂缝斩去。 “轰!” 只见裂缝上一道金光忽然溅起,竟挡住了叶擎天这一剑。 与此同时。 苦海之上忽然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那身影金光璀璨,浑身神火缭绕,脚下踩着两条蛟龙,头顶一口金色大钟垂下缕缕道则,手握一杆金色长枪散发着冷冽杀机。 随着他现身,本来风平浪静的苦海霎时间风起云涌,在虚空中凝聚出一个神座,彷佛迎接主人降临。 “你...你是谁?” 屠卬独目喷火。 愤怒地看着这道从天而降如同神袛般的身影。 因为这人拥有的一切本都该是祂的。 说话间屠卬拎着扶桑树枝丫向那天神般的身影冲去。 “不知死活...” 那人冷然一笑。 抬手间一只金色巨掌镇压而下。 如同拎蝼蚁般拈起屠卬,随手一丢将祂砸入裂缝之中。 嫌弃地拍了拍手掌。 那道身影看着不死圣人嘴角勾起,幽幽道:“欧阳,叶擎天,好久不见...” “周见佛...” 叶擎天看着这浑身金光璀璨神火缭绕的身影,脸色冰冷道:“是你,你就是布局周天星斗祭的幕后黑手?” 不死圣人也有些震惊。 没想到周见佛藏的如此深,竟将大荒天下的诸圣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难怪他能从困魔阵离开。 此人好深的心机。 恐怕从两万年前便开始谋划这一切了。 “是本座,本座未死,你们是不是很失望?” 周见佛居高临下地看着裂缝内的叶擎天和不死圣人,金色长枪泛起杀意,怨毒道:“你们欺我辱我,斩我肉身,嚣张跋扈。 今日本座摆下周天星斗祭,即将开天辟地重塑圣墟天地,跻身帝境成为四座天下唯一的真神。 而你们却被困扶桑树内,沦为本座的祭品。 这,就是报应。” “原来真是你,死!” 叶擎天持剑向裂缝斩去,这一剑恐怖无比,比起先前砍死赤龙的剑光不知强横多少倍。 浩瀚杀机甚至引起扶桑树振荡不止。 剑光所过之处,一切尽皆湮灭。 然而面对这恐怖剑光,周见佛安然坐在神座上,手指遥遥向叶擎天指去,金色长枪演化出一轮金乌,唳啸着向裂缝扑去,不屑道:“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第284章 又一枚棋子 “轰!” 金乌一口将剑光吞下。 随后化为一道锐利金光洞穿裂缝向叶擎天杀来。 “不好,他几近得道了!” 不死圣人身化寒蝉瞬间出现在叶擎天身前,雪域降临想要将锐利金光挡住,却瞬间被洞穿! “蝉!” 雪域内蝉鸣不绝,不死圣人一化为九,重重雪域铺开,将扶桑树内的空间都变成了雪国。 叶擎天则拔出负在身后的本命剑,立身之地一座剑意森然的剑宫降临。 只见剑气如龙向锐利金光咆哮而去,连雪域之中飘零的雪花也染上了剑光。 然而面对几近得道的周见佛。 他们哪怕手段全出也无济于事。 锐利金光洞穿雪域,瞬间钉杀一只寒蝉,杀意不止又洞穿剑气长龙,最后叶擎天的本命剑神通‘剑宫’轰然倒塌。 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挡住它。 “弱,真弱...” 周见佛端坐神座之上,手指轻点,锐利金光悬停虚空,遥遥指着叶擎天的头颅,目光低垂叹息道:“剑宫,不死蝉,你们道则弱的让本座好生失望...” “装你麻呢?” 就在叶擎天和不死圣人满脸沉重准备再战时,陈知安声音突兀响起。 “周老匹夫,你向魔鬼摇尾乞怜祭献自己可悲的余生换来周天星斗祭一缕威能,不会就以为自己真成准帝了吧?” “蝼蚁!” 周见佛目光看向陈知安,须臾后面无表情道:“本座谋算众生只为重开逐鹿天下,待周天星斗祭完成时,本座将跻身帝境执掌整座天下。 你坐井观天,所见不过方寸,又岂能看到本座的谋划?” “啧啧,没想到你这老匹夫竟也是个狠人,连自己都骗...” 陈知安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指着胸口幽幽道:“和你多说半句都属浪费口舌,你只管用你那可怜的绣花针出手 ,试试能不能杀死我。” “蝼蚁,本座成全你。” 周见佛冷哼一声,锐利金光倏然调转向陈知安洞穿而来。 面对这能将圣人都洞穿的恐怖杀机。 陈知安却半点不慌。 因为他身前有一座同样杀机弥漫的门户... 金光转瞬即至,然后消失于无形。 陈知安安然无恙立在原地,连衣角都没有破碎半分。 周见佛眉头微皱,正准备召唤金光再杀一次。 忽然有滚滚雷音响起,如大道轰鸣。 须臾之后。 扶桑树竟疯狂颤动起来,金光乍泄。 紧接着整座帝墓都响起轰鸣,地动山摇,大地皲裂。 山川河流颠倒... 近乎无穷无尽的气血向扶桑树根须奔腾而来。 如同一条条气血巨龙,甚至将灰蒙蒙的天空都染成了血色。 金色气海更是不断翻滚,转瞬形成一个恐怖漩涡,海水疯狂向根须灌去。 一时之间天地为之变色,仿佛天柱将倾... ...... “这特么是插了周天星斗祭的大动脉么,这么狂躁?” 陈知安被不死圣人护在身后,满脸惊叹地看着这一幕。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开了一道门户送周见佛的长枪进去而已,竟引起如此大的骚动。 周天星斗祭疯狂运转不断吞噬生机,似乎就要将屠卬吃干抹净了。 “混账,你干了什么,快给本座停下。” 扶桑树外,周见佛再不复恣意悠然,站在虚空中咆哮不止,喝令陈知安停下,同时疯狂召唤金色长枪,想要将之收回。 然而陈知安在金色长枪遁入门户的瞬间就关闭了通道,周见佛连感应都做不到,又怎么召唤的出来? “蝼蚁,本座杀了你。” 召唤金色长枪失败,周见佛彻底暴走。 准帝兵金玉钟垂下缕缕道则,脚踩两条蛟龙想要闯入扶桑树。 在他记忆里,这座帝墓将是他的成道机缘,只有周天星斗祭彻底复苏才能吃掉,陈知安却将它毁了。 然而就在他迈步将出时。 脚下蛟龙忽然发出两声凄厉哀嚎向海底冲去,瞬间被周天星斗祭吞噬。 这两条蛟龙是屠卬的两条手臂,死物而已。 先前随同十只道则化成的金乌将夏商打的散道,屠卬现身后,它们便消失不见。 此时随着周见佛出现,却被周天星斗祭吞噬。 而周见佛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茫然地看了海底一眼后。 他怒不可遏,顶着金玉钟疯狂冲击着扶桑树。 “叶前辈,出手斩他,失去金色长枪他就是一个傀儡而已。” 陈知安立在原地,声音冷冽道:“我们猜的不错,幕后黑手必是受到限制无法随意出手,周见佛和屠卬都是祂借来的刀。” “本神不是...” 屠卬独目瞪了陈知安一眼,苍白狡辩。 心里在滴血。 现在疯狂向周天星斗祭汇聚的气血,全都是祂的。 甚至就连周天星斗祭都是用祂的道种为大阵基石。 可现在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掉。 祂尝试过抢一点回来,结果连阴神都差点被吸进去。 只好放弃,躲在扶桑树内瑟瑟发抖... 陈知安斜了祂一眼,冷笑道:“你还不如一把刀呢...周见佛这白痴好歹有杆枪,你就一根枝丫,还是断的。” “蝼蚁,给本座死!” 周见佛终于从裂缝处闯了进来,无视叶擎天和不死圣人,抬手间一只金光璀璨的佛掌向陈知安镇压而下。 “斩!” 叶擎天手持准帝兵除妖斩向佛掌。 本命剑则化为一座剑宫向周见佛杀去,森然剑光逆行而上。 如同一条登天的剑龙。 每一道剑光。 都蕴含了叶擎天的一剑之力,杀力无匹! “噹!” 除妖剑斩断周见佛的手掌。 剑光不止。 又劈在金玉钟之上。 紧随其后的是逆行而上的剑龙,一道道森然剑气疯狂切割着金玉钟。 “轰隆隆!” 在除妖剑和剑宫疯狂切割之下,金玉钟钟声哀鸣,垂下的缕缕道则也被斩断无数,变得有些涣散。 “没想到叶前辈这么强...” 陈知安看着冷漠出剑的叶擎天,多少有些震惊。 先前用除妖剑劈碎皓月镜也就罢了。 毕竟皓月镜的原主人虽然也是准帝,但实力并不算强。 三万年前出手围杀青丘女帝时,他是最先被杀死那只。 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可金玉钟不然。 金玉钟原主人是一尊肉身无敌的佛陀,曾坐镇须弥山九重天之上,是被誉为防御最强的准帝兵。 如今竟也被叶擎天持剑砍的道则逸散,哀鸣不止... 金玉钟下。 周见佛目睹这一道道恐怖剑光,眼底疯狂之色散去。 无边的恐惧滋生开来。 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还是一个垃圾。 而并非准帝的事实... 第285章 叶擎天的剑道 “擎天,饶我一命!” 眼见金玉钟道则即将涣散,周见佛彻底慌了,不住求饶。 杀红眼的叶擎天根本不给他机会。 当剑宫中最后一道剑气溃散后,他拎着除妖拔天而起,一道寂灭剑意斩出,只见哗啦一声脆响,竟直接将金玉钟斩为两半。 他手中的除妖剑也彻底碎裂开来,如星火四散。 气机牵引之下,叶擎天猛地一口鲜血吐出,然而他浑然不顾,再次拔出本命剑向周见佛斩去。 “叶擎天,你当真要与本座不死不休吗?” 周见佛浑身金光璀璨,坐镇铺开的九重天之上,如同一尊圣佛,但他目光却怨毒无比。 只见他口吐佛音,右手拈花,左手托着一只金砵,浩瀚佛光从中涌出,霎时间须弥山上地涌金莲,佛光如炽,祥和如同净土,想要将叶擎天度化。 “不死不休,你也配!” 叶擎天屠了一条神龙,接连劈碎两件准帝兵,仿佛摆脱了桎梏,变得越发冷冽,杀性也越发凝重。 只见他手握本命剑一道寂灭剑光斩出。 只一剑便将周见佛铺开的须弥山斩成虚无... 不死圣人看着那寂灭一剑,忽然感叹道:“叶擎天失去除妖,使本命剑‘剑宫’彻底摆脱桎梏,可称真正的剑圣了。” “此言何解。” 陈知安疑惑道:“叶前辈这一剑莫非有什么说道?” 不死圣人斜了他一眼,缓缓道:“他的本命剑唤‘剑宫’,宫内藏了茫茫剑意,虽然杀力不弱,但实际并不属于他,而是他观摩前人剑意得来,就像是临摹,哪怕惟妙惟肖入木三分,始终不过是仿品罢了。 如今他除妖碎裂,又将‘剑宫’内的剑气化为这寂灭剑意,这一剑虽然单调,杀力也不如准帝兵除妖,却彻底化为己有,在剑道上登堂入室。 等他什么时候再能够演化‘剑宫’内的剑术,一剑化万剑,或许便能彻底踏上帝路,跻身准帝境...” “一法通万法通,一剑破万法?” 陈知安喃喃自语,不由来想起陈知命。 陈知命在剑经上悟道一剑,而且将拽入气海的三千道剑气送了出去,任何剑意他都能信手拈来,同境剑修在他面前甚至不敢拔剑... 这么说起来。 那厮在剑道上的造诣,早就已经堪比帝境了? 叶倾天见他神情有些异样,双眸微微眯起。 默默打量这个师弟。 当代剑阁之主,号称剑道上独处一座江湖,朱轻候之后大荒天下剑道扛鼎人的陈知命,这个道理都看不出来? 陈知安感应到她的目光,心下暗道不妙。 犹豫着要不要坦白身份。 毕竟无论是叶擎天还是不死圣人,想来都不至于因为自己是陈知安就要出手杀人。 就在他踌躇着怎么开口时。 忽然见天空中一道凄厉哀嚎传来,周见佛头颅被斩下。 而他身前。 一只金砵又被劈成了两半。 先前叶擎天寂灭一剑劈了他的佛国后。 周见佛吓得魂飞魄散,再不说不死不休的话,化为一道流光遁入金砵中。 这金砵是他的本命圣兵,是以一头圣兽玄武的龟壳铸造,内里更是镌刻了佛门秘术‘金刚降魔阵’,降魔不足为提,但论防御性,在大荒天下圣兵中绝对排得上前三之列。 可没想到依旧被叶擎天三剑斩碎。 失去金砵庇护,周见佛直接被砍下头颅。 当然,周见佛毕竟是圣人。 虽然沦为圣境最拉胯的存在,但先前好歹得了造化,修为有所增长。 一掌将叶擎天打落尘埃。 叶擎天接连大战,早已白衣染血身受重伤,此时被周见佛拼命一掌打落尘埃,短时间内没能起身。 不死圣人见此。 回头看了屠卬一眼,眉头微皱。 他和周见佛是死敌,有夺妻之恨。 如果不是要保护陈知安和叶倾天,手里又没有准帝兵无法破去金玉钟,先前他早就杀上去了。 “叶擎天,欧阳,你们不能杀我。” 周见佛重新凝聚肉身,见不死圣人冷漠目光看来,他赶忙喊道:“我手里握着帝墓的秘密,杀了我,整个大荒天下都将给我陪葬。” 不死圣人没有说话,而是看了陈知安一眼。 叶擎天也杵着‘剑宫’起身,回头看着陈知安,等他决定。 毕竟他们虽然身为圣人,但对帝墓或者说对圣墟的了解,不比陈知安多,甚至如果没有陈知安,他们或许早就已经被屠卬和周见佛这两个傀儡给骗杀了。 “你可以试着说一下。” 陈知安抬头看着周见佛,开口道:“如果有用,我可以求叶前辈饶你一命。” “你必须先以天道起誓,否则本座不可能说。” 周见佛目光扫过陈知安,眼底闪过怨毒之色,都是因为这个蝼蚁把他的金枪搞丢,才让他沦落至此。 “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陈知安回头看着叶擎天,笑吟吟道:“前辈,既然他不说,还是杀了吧。” “我说!” 周见佛见叶擎天握剑在手,顿时惊慌叫了起来,如今他为鱼肉、叶擎天和欧阳为刀俎,正如陈知安说的那样,他根本没有讲条件的资格。 叶擎天根本不理他。 手握剑宫,抬手便是一道寂灭剑光,将周见佛再次斩的支离破碎。 这一次周见佛足足三十息才凝聚肉身,脸色更是变得苍白无比,眼见叶擎天握剑的手又抬起,他赶忙向陈知安哀嚎道:“知命小友,我说就是了,快让叶擎天住手!” “这还差不多。” 陈知安幽幽笑道:“你最好祈祷自己知道的秘密足够有价值,没用的消息,可不足买一条圣人的命...” 说着陈知安回头看了失魂落魄的屠卬一眼,面无表情道:“还有你,最好先想清楚自己活下来的理由是什么,一会儿就轮到你了!” “......” 屠卬脸色微冷,独目内燃起怒火。 祂堂堂一尊准帝古神,当初抬手间不知拍死多少圣人,更是屠杀过一尊人族准帝,竟被一个蝼蚁威胁了? 想要跳起来踩死这蝼蚁。 忽然不死圣人冷漠目光射来,祂只好讪讪一笑,弱弱道:“这就想,这就想...” 说完祂走到一个角落蹲下,目光呆滞地看着扶桑树外正在湮灭的肉身。 真就默默思考起来,自己活下来的理由是什么... 第286章 黑手 见屠卬低头。 陈知安不再理会祂,回头看着周见佛道:“说吧,你只有一次机会,好好把握。” 周见佛见欧阳和叶擎天竟对陈知安的话言听计从,心下有些震惊。 将眼底的怨毒藏住,不敢再泄漏半分。 斟酌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你知道的,两万年前我和欧阳有点误会,他逼得我自封两万年,直到圣墟将开才被后辈唤醒。 我本以为欧阳已经归于尘土。 毕竟你知道的。 对于一尊圣人来说,正常寿命不过五千年而已,只有极少数比如浮屠那样的人才能重活一世。 只是没想到欧阳也自封了道则,在圣墟开启前复苏了。 他要杀我,我要逃。 他追我赶之下,我们进入了圣墟。 我虽然不敌欧阳,但欧阳没有准帝兵,他也对我无可奈何,我就想着抢帝兵反...” “等一下。” 陈知安叫住周见佛:“我没兴趣听你的恩怨情仇,说重点。” 周见佛脸色微变。 沉默片刻后继续道:“后来帝墓开时,诸圣争抢道则神龙,你当时也在,应该看见我被打碎了好几次肉身,最后甚至刚跻身圣境的赤龙也来欺负我。 我一时气不过便闯入了这里,没多久诸圣也跟了进来。 你知道的。 有他们在我根本什么机缘都不可能得到。 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他们全部埋在帝墓里。 或许是圣墟感应到了我的愤怒,让我觉醒了尘封的记忆。 我这才知道。 原来我在两万年前便在圣墟布下了周天星斗祭,只要我帮圣墟重塑地风水火,便能跻身成帝,成为四座天下唯一的帝尊!” 说到这里。 他看了叶擎天一眼,缓缓道:“于是在圣墟意识的指引下,我激活困魔阵将他们困在这里,随后我便被传入一处混沌世界中。 里面蕴含了无穷力量。 圣墟意识告诉我,那里便是它演化的新世界,如今已经到最后一步,只等困魔阵内诸圣陨落,便能重开天地。 祂给我一杆金色长枪,就是被你弄丢那杆枪,是古神屠卬的准帝兵,已经彻底复苏,在帝墓内无敌。 又赐下屠卬一部分道则,不但修补了我破损的肉身。 而且更上一层楼,让我出来屠圣。 就在我准备动手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屠卬却忽然复活了,也出现在了气海上。 圣墟意识很愤怒,似乎也没想到这一层,祂让我出手杀了屠卬。 不过屠卬先和你们对上了。 我自然不会那么愚蠢地出手。 藏在暗中默默观望... 本来是准备让你们两败俱伤后再出来收拾残局,不曾想屠卬是个废物,连闯进扶桑树都做不到。 没法子我只好帮祂一把,我拥有祂的道则,先前那十头金乌,还有那准帝气象,都是我和圣墟意识搞出来的。 本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屠卬这废物虽然修为不行,但也会虚张声势,差点就逼得诸圣自相残杀。 可惜被破坏掉了。 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屠卬被废,我只好亲自出手...” “这就是你说的秘密?” 陈知安脸色一冷,面无表情道:“这不是秘密,只能算你的认罪书,欧阳前辈,斩他一刀。” ...... “正有此意。” 不死圣人身化寒蝉,蝉翼振动嗡鸣作响,瞬间将周见佛连同虚空都搅为碎片。 许久之后。 周见佛重新凝聚肉身。 只是这一次他身上燃起灼灼神火。 眉梢更是高高扬起,竟变得桀骜起来。 只见他怜悯地看着陈知安,幽幽道:“愚蠢如猪的家伙啊,你根本不知道,本座一直在拖延时间而已。 就在刚才,圣墟意识告诉本座,周天星斗祭已经彻底复苏,地风水火将重塑,圣墟天下将重见天日。 而你们,也错失了最后的机会。 本座谋划两万年之久,连荒古都被本座骗过,你们愚蠢如猪、蝼蚁而已,又岂能看破本座的布局? 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除了大荒天下,另外三座天下本座也摆下了周天星斗祭。 狩猎战场开启之时,便是新世界诞生之日。 届时圣墟将吃掉四座天下所有修士重塑天地,而本座,则将成为唯一的帝境,不,唯一的大帝!” 周见佛看起来很得意。 只见他身前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浮现,挡住叶擎天和不死圣人的凌厉杀机。 他立在洞口后,洋洋得意挥手道:“愚蠢的家伙们啊,帝墓马上就要被吃掉,本座先走一步,至于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 “拦住他!” 看到那杀机弥漫的黑洞,陈知安脸色瞬变,让叶擎天和不死圣人出手拦住周见佛,口中更是猛喝道:“周大帝,我求求你别去送死。” 周见佛半只脚已经踏入洞口,闻言微微一怔。 正准备开口嘲笑陈知安。 忽然黑洞内一只狰狞巨掌伸出,竟将他拽入了黑暗中。 而那口杀机弥漫的黑洞也瞬间闭合。 根本不给陈知安救援的机会... “这白痴...” 陈知安看着空空如也的虚空,多少有些无语。 周见佛大抵是被忽悠瘸了。 那所谓的圣墟意识,或许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布局周天星斗祭,自身却受到某种限制无法出手,而周见佛这在接连打击之下道心破碎的白痴,便成了祂最好的傀儡。 轻而易举便在周见佛身上种下心魔,让他对自己布局周天星斗祭的事情深信不疑。 先前陈知安送入门户的金色长枪,多半是不小心插中了阵眼,逼得幕后黑手不得不提前让周天星斗祭复苏,彻底吃掉屠卬肉身找补损失。 甚至吃掉屠卬肉身或许都还不够。 于是祂又忽悠周见佛打开门户,将那白痴也填补进去... 想到这里。 陈知安喃喃道:“只是为什么祂不自己打开门户,而是要忽悠周见佛呢,还有那只狰狞巨掌,到底是不是属于幕后黑手?” “夭寿,本神的道种要倒了!” 就在陈知安百思不得其解时,屠卬忽然惊恐跳了起来。 满脸骇然地看着扶桑树。 陈知安抬头看天,只见金光璀璨的扶桑树不知何时泛起了灰色。 更让人震惊的是,扶桑树上一道道扭曲的恐怖裂纹漫延,天幕之上有道则缕缕垂下,如同三百六十道锁链,对应周天星斗祭的三百六十颗星辰... “快想办法,一旦本神的道则被彻底吞噬,我们都要死。” 屠卬焦急地看着自己的道则被吞噬,催促陈知安想办法。 “你想清楚了吗,你活下来的理由是什么?” 陈知安对屠卬的焦急视若无睹,反而问起了先前的问题,他有种模糊猜想,却始终寻不到脉络。 “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娘的还问这个?” 眼见裂纹已经漫延至他们头顶,屠卬独目通红,又气又急,根本没有心思回答。 “这很重要!” 陈知安看着他冷冽道:“你死而复生是幕后黑手没有料到的事情,显然祂害怕你复生,不然也不至于让周见佛杀你。 你最好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 如今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第287章 帝墓被吃了 从大道根脚来说。 屠卬是远古神族,虽然祂出生时神族已经落没,不再是当年大荒天下的主人,偏居神魔天下一隅之地。 但祂对神族辉煌过往了解的门清。 大荒天下未陆沉时。 有十日横空,皎月如麻,星斗铺成九条璀璨银河。 更有无上存在映照星空,呼吸之间如大道轰鸣。 后来神魔万族一场大战打得星河破碎,天崩地裂,诸神黄昏,最后叫人族偷了家。 为了恢复神族荣光。 屠卬追随神族大帝杀入圣墟,想要夺回大荒天下,厮杀正酣时被夏皇从天而降一脚踩死,根本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布局。 连墓地都不是自己找的。 所以祂对自己死而复生这件事儿,半点头绪都没有... 绞尽脑汁想了许久,祂两手一摊无奈道:“本神复生,或许是运气好...” “你曾说过你执掌生死道则。” 陈知安忽然想起屠卬曾经说过的话,疑惑问道:“连生死都能执掌,死而复生不是恰如其分?” “可能性极小。” 屠卬摇头道:“你修为低,见道如坐井观天,不明白道则的真正含义,没有谁能真正执掌生死,哪怕是大帝都不能。 所谓掌道不过是和天道讨饭吃而已。 越强大的存在,从天道那里讨到的越多,影响力也就越大。 外在的体现便是言出法随,替天行道。 但从本质上来说终究只是一群窃贼罢了。 窃珠者贼,窃国者诸侯,窃天者帝。 出来混始终要还的,哪怕强如大帝,一旦步入暮年便会散道于天地,摆脱不了岁月长河侵蚀,哪里算得上什么执掌大道。 以本神的位格。 连在岁月长河中逆行都做不到,只能随波逐流,约莫是做不到逆转生死的。” “这么说起来,你所谓执掌生死道则,只是在吹牛?” 陈知安似懂非懂,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但他听出来了,屠卬先前说自己执掌生死只是吹牛罢了。 “你非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屠卬瞪了陈知安一眼,没有反驳。 “既然不是因为你的道则,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陈知安疑惑问道。 “我他娘的哪里知道。” 屠卬苦闷地叹息一声,想当年祂何等风华绝代,曾拳杀一尊人族准帝,拍死圣人无数,号称帝境之下无敌。 可如今却沦为祭品,而祂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咔嚓!” 扶桑树忽然响起一道刺耳声音,肉眼可见的坍塌,三百六十条道则化成的锁链更是倏然收紧,如同一座囚笼。 炽烈金光将不死圣人的雪域瞬间融化。 “来不及了,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 雪域融化,不死圣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化寒蝉两翼展开将陈知安和叶倾天护住。 叶擎天则持剑劈开散来的道则。 陈知安缠金诀运转到极限,双眸射出两道清光,开启神庭天眼,想要寻找生门! 可是目之所及处,处处都是死地。 如今周天星斗祭彻底复苏,帝墓内没有逃出去的生灵都将沦为祭品。 甚至那直冲斗牛的金光还在以恐怖的速度滋长,化为一道道擎天之柱,所过之处一切尽皆湮灭。 万物不存,虚无洞开... “没有出去的路。” 须臾后,陈知安收回目光,沉声道:“这里很快就要变成虚无,帝墓外也不安全,如今之计,我们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入阵眼!” “入阵眼?” 屠卬脸色微变,祂先前可亲眼看见周见佛被一只狰狞巨掌给拽了进去。 祂现在连肉身都没有,阴神更是脆弱不堪。 入阵眼不就是纯纯找死么? “你有别的办法吗?” 陈知安斜了祂一眼,面无表情道:“周天星斗祭彻底复苏,所有生机和道则都聚在阵眼,想要活命,只有毁掉阵眼一途,别无他法!” “开启通道吧。” 叶擎天随手斩开一道逸散而来的道则平静道:“临死前能看到开天辟地,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陈知安点了点头,看着屠卬道:“让祂走最前面,叶前辈看着祂,我始终感觉祂的存在必定是有缘由的,或许变故会出现在祂身上。 如果祂不老实就一剑斩了,不能让祂脱离掌控。” “好!” 叶擎天手持剑宫,一道寂灭剑意含而不发,牢牢锁定屠卬。 屠卬感受这森然剑意,只觉遍体生寒,赶忙谄笑道:“我去,去还不行吗?” 陈知安手指结印,在屠卬身前打开一道门户。 屠卬朝门户内看了一眼,只见里面一片混沌,伸手不见五指,一种无端的恐惧感袭来,彷佛蕴藏着大恐怖,让祂瑟瑟发抖,根本不敢进入。 “快走,这里要被吞噬了!” 不死圣人苦苦支撑着被压缩到极致的雪域,向众人喊道。 叶擎天见此,一脚把屠卬踹入门户,跟着持剑走了进去。 随后是陈知安和叶倾天。 不死圣人断后。 他们进入门户不久,扶桑树彻底变成了崩碎,只剩下三百六十道擎天之柱散发着恐怖金光。 整座帝墓烟消云散,变成了一片虚无... ...... “完了,这下老板真的没了!” 帝墓外,徐蝼和于涂涂看着变成虚无的帝墓,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她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和老板说的不太一样,帝墓没活过来,反倒是被吃了。 更让人吃惊的是那三百六十根道则光柱竟在向外扩张,所过之处一切都变成虚无,已经扩张到帝墓之外。 彷佛要将圣墟也吞噬一般。 她们从未见过如此骇人景象。 不远处,伪装成佝偻老者的黄小狗脸色阴沉无比。 他之前也入了帝墓,砍了好几棵树。 然后看见了爬天柱的姬无道,跟在姬无道身后抢了许多极阳液,用极阳液淬炼肉身跻身了返真境。 跻身返真境后,本来他是准备杀了姬无道的。 可惜姬无道命不该绝,竟逃入了天池。 紧接着帝墓山河颠倒,天崩地裂,无奈他只好作罢。 他本以为陈知安既然打出了响箭让他们离开,应该是安然无恙的。 可现在才知道,自家老爷居然没出来... 沉默看了许久。 黄小狗转身离去,老爷死在帝墓,这不是他能解决的事情。 只能去帝崖找陈阿蛮和安岚... 第288章 人形生物 陈知安一行人正跌跌撞撞走在混沌中。 此时走在最前面的是叶擎天。 每走十步,他便以剑光斩出一条道路。 陈知安则开启神庭天眼,辨别方向。 他之前误入过阵眼,按理说轻车熟路,只要避开一座座杀阵就成。 但此时周天星斗祭彻底复苏,吞噬了无数道则和生机,阵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只能重新推演。 在他身旁,屠卬耷拉着脑袋。 本就残破的阴神变得越发残破起来,甚至连手臂都失去了一条。 祂不慎走入一座杀阵,差点没被搅碎。 幸亏叶擎天持剑斩碎杀阵,才让祂捡回一条命。 “叶前辈,左!” 驻足许久,陈知安忽然开口道。 叶擎天闻言毫不犹豫向左边斩出一剑,剑光掠过,将十丈之内的混沌斩出一道口子,就像一条笔直的黑线。 虽然只一瞬混沌便重新修补,但也勉强能视物了。 看着恢复如初的混沌,陈知安轻声道:“如果我推演没错的话,往左万丈便是阵眼所在,只是这一路上,恐怕有杀阵无数,越接近阵眼杀机越重...” “无妨,事在人为。” 叶擎天剑横胸前走在前面,脸色有些苍白,握剑的手更是微微颤抖着。 以他圣人修为,倾力一剑也只能在这混沌中斩出十丈左右的剑光。 还有万丈距离,恐怕力竭而亡都无法走到尽头。 更何况还有藏在混沌中的杀机。 但事到如今,他们除了一路向前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走了十丈左右。 不等陈知安开口,叶擎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持剑又是一剑向前斩去。 “嗤!” 只见混沌中响起一道沉闷声音。 叶擎天脸色微变,猛然又是一道剑光斩出:“退!” 不死圣人拽住陈知安和叶倾天,瞬息之间向后遁走。 只见混沌之中。 一只狰狞恐怖的巨掌破开混沌向叶擎天抓来。 “寂!” 叶擎天冷哼一声,瞬间极境升华,鬓间染上白霜,剑宫降临,一道寂灭剑光斩向狰狞手掌! “轰!” 恐怖剑气撕裂混沌,在狰狞手掌上斩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 一剑得手。 叶擎天却没有半分喜悦,因为这一剑将混沌中那恐怖身躯也映照出了真身。 “吼!” 只见那混沌中一头人形生物浑身魔火缭绕,双眸猩红似血,如同两只黑暗中高悬的灯笼。 祂手掌上布满了惨白骨刺,正踩碎一片混沌向叶擎天走来。 如同一尊行走在混沌中的大妖魔。 更让人绝望的是叶擎天极境升华的一剑,只在祂手掌上切割出一道伤口。 甚至当祂站在叶擎天面前时,伤口已经彻底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白痕迹。 此时。 人形生物那布满骨刺的手掌再次扬起,只是抬手便将混沌搅碎一片。 “轰!” 狰狞巨掌落下,叶擎天瞬间被拍飞出去。 砸入混沌中不知几远。 将叶擎天拍飞出去后。 人形生物迈步向不死圣人追去。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中祂却如履平地,绕开一座座杀阵,不过瞬息之间便追上了不死圣人。 不死圣人回头看着破开混沌走来的人形生物,知道在这片混沌世界恐怕根本没办法甩开祂。 只好放下叶倾天和陈知安叹息道:“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走了。” 话落。 他雪域铺开,虚空中出现九只寒蝉。 “轰!” 人形生物无视不死圣人,抬脚向雪域踩去。 瞬间将雪域踩碎。 与此同时,有蝉鸣骤然响。 不死圣人化成的九只寒蝉如同扑火的飞蛾向人形生物绞杀而去。 四翼振翅间,一片片混沌被搅碎。 听着吵闹的蝉鸣声,人形生物猩红的眸子里闪过烦躁。 随手将一只寒蝉拍碎,又拽住两只握成肉泥。 然而不死圣人终究不是等闲之辈。 被拍死六只寒蝉后,他也将人形生物的右臂斩断。 “吼!” 手臂被斩的人形生物似乎彻底怒了。 发出一声怒吼后,祂左手猛地拍下,又一次将不死圣人化成的寒蝉拍死两只。 随后更是追逐着最后一只寒蝉。 想要将他彻底杀死。 “走!” 不死圣人再也无法保持‘蝉变’,浑身浴血,被人形生物拍入混沌中。 生死不知。 “吼吼!” 人形生物发出一声嘲讽般的吼叫。 掉头又向陈知安他们追来。 “师弟,走。” 眼见叶擎天和不死圣人接连被打入混沌生死未卜。 而人形生物穷追不舍,正牵着陈知安逃命的叶倾天惨然一笑:“师弟,你如果能活着出去,记得把师姐的灵牌送入剑阁。” 说完她拔出负在身后的剑,站在原地等候人形生物。 “师姐,我不是陈知命...” 陈知安神色复杂地看着叶倾天。 这个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女子剑仙,大荒天下除了安岚和天璇子外最强大的女人。 如果不出意外必定会成圣的妖孽天才。 和陈知安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甚至在进入帝墓前从未见过的便宜师姐。 只因怀疑他是陈知命。 便毫不犹豫站在他这边,让叶擎天出面警告诸帝族,于帝墓外剑斩周见佛。 如今又毫不犹豫站出来挡住这个怪物... 可他,根本不是陈知命。 “我知道,可你也是剑修不是吗?” 叶倾天目光死死盯着踩碎混沌走来的人形生物,拔剑而立,缓缓道:“师弟,你且看师姐一剑开天。” 话落,只见一道璀璨剑光亮起。 她一剑将陈知安斩飞出去... 当年朱轻候一剑开天借剑天下时,叶倾天还是初出江湖的少女。 她也要拔剑向天。 然后被朱轻候一剑斩回了帝星。 如今五百年过去。 面对不可匹敌的人形生物,她也一剑将陈知安斩飞出去! 陈知安被她一剑劈飞。 而她渺小的身躯,却迎上了那大步迈来,行走间妖魔降世的怪物。 “轰!” 远处一道声音传来,混沌重新笼罩。 陈知安再也见不到叶倾天的身影... 又是生死不知。 而那人形生物,却再次出现在陈知安眼前。 “祂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两尊圣人一尊准圣还不够祂吃吗?” 陈知安身旁,屠卬看着踩碎混沌大步而行的人形生物愤愤叫了起来。 祂不明白这头怪物到底要干什么。 祂阴神破碎,恐怕一阵风都能将祂吹死,几近散道。 陈知安也只是个虚神境蝼蚁,放四十万年前祂连吃都懒得下口。 以己推人。 祂认为自己和陈知安是没有资格让这怪物追杀的。 可偏偏这怪物紧追不舍。 甚至都不去给叶擎天和不死圣人补刀... 第289章 入阵眼 “祂的目标恐怕是你!” 陈知安将屠卬护至身前,目光死死盯着人形生物。 面无表情道:“现在我们无路可逃,如果祂立刻弄死你,自然万事皆休。 如果祂要抓你离开,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保住我的命。 如此你还有活命可能。” “为,为什么?” 屠卬颤声问道。 此时那人形生物已经站在了屠卬和陈知安面前。 猩红眸子落在屠卬身上。 似乎是在确认屠卬的身份。 见人形生物没有立即动手,陈知安站在屠卬身后继续道:“幕后黑手想要重塑圣墟地风水火开天辟地,需要大量的生命力。 而你因为执掌生死道则。 哪怕死后四十万年依旧肉身不毁。 于是祂以你肉身为祭台摆下周天星斗祭,炼化三百六十颗星辰本源。 可祂没想到周天星斗祭吞噬你肉身生机的同时你也在吞噬星辰本源,甚至死而复生。 这是变数! 所以祂让周见佛杀你。 而周见佛是个白痴,非但没有杀你,反而还想借你之手杀死诸圣。 最后彻底玩脱了。 就连阵眼也被他一枪刺出了破绽。 我先前一直让你想自己复活是因为什么。 现在,我或许知道答案了... 因为你是周天星斗祭最后的祭品,也是新世界第一个生灵。 天道四九,遁去其一,你就是那个一! 如今阵眼破碎,哪怕幕后黑手祭了周见佛,也无法修补阵眼。 想要周天星斗祭完美运转,可能只有将你填补进阵眼才能补上缺失的那一角。 这个怪物是来抓你去填阵眼的。 你这混蛋,因为你叶前他们全都遭了无妄之灾。”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屠卬惊恐地看着人形生物,几乎吓得神魂皆散。 好似随着祂修为一跌再跌,连着胆魄也一并跌了。 全然没有一尊准帝神灵该有的气度... ...... “你让祂带我一起走,我也要做祭品。” 陈知安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屠卬老哥,拿出你准帝的魄力,勇敢起来。 大声告诉祂,如果不带我走你就散道当场,让周天星斗祭永远无法完美运转!” “吼吼。” 人形生物咧开布满骨刺的嘴唇兴奋吼叫两声。 似乎确定了屠卬就是祂要找的人。 伸出狰狞手掌小心翼翼向祂抓来。 “等一下!” 眼见山岳般的巨掌将落。 屠卬吓得魂不附体,指着陈知安惊叫道:“你带他一起走。” “吼吼!” 人形生物目光看向陈知安。 见他修为低微,似乎有些嫌弃,屈指一弹就将陈知安弹入了混沌中。 陈知安受祂一指,瞬间如遭重击鲜血狂涌。 如果不是安岚替他缝的圣衣挡住大部分伤害,这轻飘飘的一指直接就要将他弹成肉泥。 一指弹飞陈知安,人形生物不再理会,手掌继续向屠卬抓去。 “该死,我让你带他一起走啊!” 被人形生物握在手里的屠卬终于怒了,盯着那两对如同灯笼一样的招子,铮铮骂道:“混蛋,去救他回来,否则本神立刻散道当场!” 人形生物低头看了祂一眼,见祂果真在散道。 顿时有些惊慌,狰狞手掌向混沌抓去,小心翼翼将陈知安拎起放在掌心。 又低头看了屠卬一眼。 见屠卬没有继续散道,这才迈步向混沌深处走去。 ...... “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屠卬坐在人形生物手掌上,感受着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明白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走到阵眼。 顿时疯狂摇晃昏昏欲睡的陈知安,想要听一听计划。 陈知安差点被祂摇散架,只好无奈回应道:“我哪有什么计划。” “没有计划? 本神为了带上你差点散道,你说你没有计划?” 屠卬独目愤怒地看着陈知安,惊怒交加。 祂本以为陈知安让祂以死相逼,非要一起去阵眼是有什么了不起的计划。 结果这狗东西竟说没有? “你有别的选择吗?” 陈知安鄙夷地看了祂一眼,面无表情道:“咱们反正要死,不如死在阵眼里,临死好歹也算见过开天辟地了,不亏。” 屠卬微微一怔。 沉默许久后才无奈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死就死吧,反正死过一次了!” “这才对嘛。” 陈知安笑道:“你生前好歹是尊准帝,拿出准帝该有的气魄出来。 一会儿填阵眼的时候记得勇敢一点,别让我这蝼蚁瞧不上你。” “哼,你管好自己就行。” 屠卬冷哼一声,冷笑道:“本神好歹曾登高望远、屹立天地之间,不过一死而已,岂会畏惧?” “希望你一会儿也有如此勇气...” 陈知安眸子闪过一丝笑意,不再说话。 他有计划吗? 有! 他的计划其实很简单,送屠卬入阵眼。 屠卬是那个遁去的一,幕后黑手需要祂填阵眼,补全周天星斗祭。 而陈知安同样需要。 因为他手里还有一张底牌。 或许能够让他反败为胜,甚至成为真正的大赢家也未可知... ...... “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人形生物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恐惧地看着前方,嘴里更是发出不安的吼叫。 陈知安和屠卬从祂手掌上爬起。 抬头向前方看去。 只见目之所及处。 有三百六十根光柱扎根混沌,光柱巨大无比,每一根都如同擎天巨柱。 而天柱最顶端。 则是三百六十颗星辰。 那丝丝缕缕垂下的,正是星辰本源。 除此之外还有浩瀚无垠的生机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溪流入海,是周天星斗祭吞噬亿万生灵所化。 三百六十根擎天巨柱中心,则是一片混沌。 那片混沌如同一轮遮天蔽日的磨盘,将擎天巨柱和浩瀚无垠生机尽数磨灭,只是逸散出来的力量,便演化成了这片混沌空间... “这是,大道磨盘!” 屠卬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磨盘,嘶哑道:“磨灭一切力量转化为纯粹的混沌之力,幕后黑手果然在重塑天地,好大的魄力。” “那磨盘缺了一角。” 陈知安目光落在磨盘上,幽幽道:“因为缺了一角,磨盘不完整,所以才有我们站在这里的机会。 感谢周见佛。 愿佛主与他同在。” ps:兄弟们,今天只有一章了。 第290章 帝子陈无敌 “吼!” 人形生物朝屠卬吼了一声,用手指了指那大道磨盘。 屠卬立在原地假装看不见。 看到这个磨盘祂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这怪物非要抓祂过来了。 果真如知安猜测的那样。 这怪物是要以祂补全周天星斗祭。 大道磨盘残缺无法演化完美无瑕的世界。 被周天星斗祭复活、又是祭台的屠卬,天然和这片世界大道本源契合。 整个圣墟再没有比祂更合适当补全大道磨盘的祭品了。 “吼!” 人形生物见屠卬立在原地不动,又发出一声怒吼催促起来,猩红眸子更是充满了杀意,仿佛随时要一掌将其拍死。 “祂在催你进去,这家伙脑子不太好,当心祂一巴掌拍死你。” 陈知安见人形生物发怒,生怕祂不小心拍死屠卬坏了自己的计划,赶忙提醒道。 屠卬立在原地,独目看着陈知安面无表情道:“本神进去必死无疑,你到底有什么计划现在可以说了。 别说没有,本神不是白痴。” 说到这里。 祂抬头看了那人形生物一眼:“这个怪物只是一头被化外天魔吞了阴神的魔物而已,和白痴无异,不用担心祂知道你的计划。 至于幕后黑手你更不用在意。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祂眼底。 如果祂能出手早就出手了,绝不会接二连三地找白痴做打手...” “非知道不可?” 陈知安双眼眯起,没想到屠卬会在这个时候发难。 而且早就知道自己别有用心。 “非知道不可。” 屠卬独目泛着火焰,冷笑道:“你不说我不可能进去,更不可能带你进去。” “我的确有底牌,但不能告诉你。” 陈知安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道:“不过我会想办法保你一命,作为你送我进阵眼的报酬。” “我就知道你有底牌。” 屠卬得到承诺瞬间变脸,兴奋搓了搓手:“走,我这就带你入阵眼。” 说完祂转头瞪了那人形生物一眼,冷笑道:“白痴,你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滚开?” “吼!” 人形生物怒吼一声,想要将屠卬拍死。 “天魔,住手!” 就在人形生物手掌刚刚举起时,混沌中一道舒朗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个剑眉星目身材修长的青衫少年走了出来。 来人气度非凡。 脸上挂着腼腆笑容,却又透着睥睨天下的自信。 闲庭信步走在混沌中。 沐浴金光而行,如同一尊少年大帝巡游... ...... 看到那少年,陈知安眉头微微皱起。 姬无道... 这疯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临近了。 只见姬无道脸上挂着腼腆笑容,眼底清澈无暇,看着陈知安笑吟吟道:“二弟,你说我该叫你乌戎呢、还是该叫你陈知命?” 陈知安沉默看着姬无道。 在这里看见这厮,他属实是没有想到。 要知道他拥有完整缠金诀,又有两位圣人一位准圣护道都没能走到阵眼。 姬无道怎么做到的? 而且闲庭信步跟回家似的,还能命令这人形生物,倒像是这里的主人。 看这情况。 这厮约莫是又和幕后黑手勾搭上了... “呵呵,你很吃惊?” 姬无道嘴角勾起浅笑:“我陈无敌手握缠金诀,可寻龙点穴、可定四方天宇,抬手间斗转星移,天下何处不可去?” “陈无敌...” 陈知安微微一怔,他见姬无道眼神清澈,还以为他病好了。 看这情况... 似乎不是大病痊愈,而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沉默许久,陈知安幽幽问道:“大哥,你认识姬无道吗?” “姬无道,又是姬无道,为何人人都要拿我与他相比。” 姬无道清澈无暇的眼底倏然燃起熊熊火焰,目光冷冽地看着陈知安道:“我陈无敌以布衣之身跻身通玄,同境无敌,逆行伐上。 他姬无道不过一藏头露尾的鼠辈而已。 有何资格与我相提并论?” “啊对对对,姬无道一介废物,根本没资格和你相提并论。” 陈知安嘴角微抽,这厮果然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竟真把自己当成了陈无敌。 “哼,迟早一天宰了他。” ‘陈无敌’冷哼一声,似乎对‘姬无道’怨念颇大。 真要论起来,其实怪不得他心眼小。 毕竟任谁总是被拿来和他人比较,而且还没比赢的情况下,都免不了心生不爽的。 自他陈无敌出道以来。 每次杀人总能听见姬无道的名号,甚至总有人将他当成姬无道。 彷佛他陈无敌就不配杀人。 这叫他如何不怒? 现在他对‘姬无道’的怨念,比对陈知命还大。 毕竟陈知命虽然该死,却只是怀璧其罪掌握了不该掌握的秘术而已,但‘姬无道’不同,那是大道之敌。 只要‘姬无道’一日不死。 他‘陈无敌’便要一日活在其阴影之下。 ...... “大哥,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莫非你和周天星斗祭的主人相熟?” 陈知安见姬无道眼底闪烁凶光,彷佛要吃人一般,根本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只好开口发问。 他实在是好奇。 这疯子到底是怎么来这里的,对这里了如指掌不说,好似还能喝令那人形生物。 “当然是走进来的。” 姬无道看了陈知安一眼,矜持又自负道:“我陈无敌缠金诀大成,可寻龙点穴,早已推演出帝墓雏形。 先在擎天柱抢了帝墓最大的机缘。 以极阳液淬炼肉身,得无上神体。 又得师尊传下大道,指引我进入周天星斗祭收服‘天魔’道一,镇守此地。 待师尊开天辟地跻身帝境,我陈无敌将成为帝尊嫡传,可称帝子。” 说着他剑眉微杨,似乎有些得意。 负手矜持笑道:“你是圣子、姬无道是帝子,但你们是生来富贵。 而我陈无敌全凭己身,从一介布衣跻身帝子之列。” “师尊...” 陈知安眉头微挑。 这厮果然和幕后黑手搅合在一起了。 那幕后黑手选的棋子,似乎多少有些大病。 周见佛因为接连受到打击,道心不稳。 那人形生物纯粹就是头化外天魔,连自主意识都没有,不知是哪个倒霉鬼被吞了神智。 而姬无道,则是个疯子... 第291章 大道磨盘 “大哥,你可曾见过咱们师尊的真面目? 咱们师尊能布下如此大局谋划一座天下,开天辟地重塑地风水火,小弟只想想都心神摇曳道心不稳,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觐见祂老人家?” 陈知安一脸诚挚,透着亲切劲儿和卑微的恭维,好似恨不得立刻跪下认爹。 “不能,师尊只在梦中传道。” 姬无道警惕地看了陈知安一眼,面无表情道:“而且你不要搞错了,是我的师尊,不是咱们的。” “呃...” 陈知安脸色一僵。 这厮现在怎么跟个护食儿的稚童一样。 他只是想知道幕后黑手的身份而已,姬无道却生怕被抢了师尊... 好没道理。 ...... “你们看,大道磨盘要碎了!” 就在陈知安想着怎么才能继续套话时,屠卬忽然叫了起来。 陈知安和姬无道转头看去,脸色都微微一变。 只见目之所及处。 那遮天蔽日般的大道磨盘上,不知何时竟生出一道扭曲裂缝,裂缝看起来虽小,却缓缓转动的磨盘变得有些凝滞起来。 无法及时磨灭转化传来的力量,以至缕缕混沌之气溢散充斥在阵眼。 如同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一道沟壑挡住去路。 可周天星斗祭已经彻底复苏。 正疯狂吞噬圣墟,浩瀚力量涌入层层堆砌,越垒越多,组成一幅末世般的骇人景象,更有一种令人颤栗的恐怖气息散发开来... 看着随时可能爆开的大道磨盘,姬无道终于记起了自己的任务。 双眸燃起火焰,猛地回头看向屠卬道:“你是周天星斗祭的祭台,又是新世界诞生的第一个生灵,只有你归位才能让大道磨盘完美无缺,快进去!” 屠卬看了陈知安一眼,见陈知安微微颔首。 顿时有了底气,冷笑道:“进去可以,陈知命必须陪我一起进去,否则本神立即散道当场,大家一起玩完儿!” “他?” 姬无道眉头紧锁。 先前这陈知安和屠卬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陈知命说他有底牌可以护住屠卬的命,而且似乎还在谋划着什么。 但说到底陈知命不过只是一个虚神境废物而已。 给他准帝兵都用不了。 根本不可能对大道磨盘产生半点威胁,无论是姬无道还是幕后黑手都没有在意。 当然,以防万一。 幕后黑手还是下了法旨,直接处死陈知命,彻底断了那个万一! 只是姬无道见陈知安如游子归家富贵还乡。 怎么可能舍得锦衣夜行,一时兴起,竟全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此时见屠卬以散道威胁,大道磨盘上道裂缝又肉眼可见的扩大。 姬无道一下子变得难办起来。 陈知安见姬无道面色难看,麻溜儿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惊恐道:“大哥,别答应祂,我不去。 刚才小弟只是和屠卬虚与委蛇保命而已。 小弟废物一个能有什么底牌? 再说咱们师尊都是幕后黑手了,小弟没道理配祂去送死啊!” 姬无道嫌弃地扒拉开陈知安的手。 本来他还有些犹豫,生怕这便宜兄弟真有那个万一。 此时见陈知安这上不得台面的废物作态,倒让他下了决心。 只见他长袖一甩,顿时将陈知安甩到隔了老远的屠卬身边,淡漠道:“天魔,送他们进去,谁要敢出来,直接踩死。” “陈无敌,我们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啊,你怎能如此!” 陈知安凄厉哀嚎,被满脸狞笑的屠卬单手拎起,跌跌撞撞闯入那三百六十道璀璨光柱。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世人高看他陈知命了,更白瞎我陈无敌与他结拜一场。” 姬无道见陈知安这没出息的模样,无端生出一种自己明珠遗尘,又瞎了眼才和陈知命结拜的感慨来... ...... “贼他娘,站在外面只觉震惊,身临其境才真正明白这大道磨盘的恐怖,只这逸散出来的混沌道则,怕就不逊于一尊准帝了吧。” 周天星斗祭阵眼内,陈知安和屠卬并肩而立,仰头看着垂在头顶的大道磨盘,感受到那彷佛可以磨灭一切的浩瀚伟力。 竟有一种窥视大道的感觉。 只觉自己渺小如蚁,正浮游观天。 那大道轮盘看似徐徐转动,实则呼吸之间运转不下千万次,磨灭的道则近乎无穷,每运转一周,就有一道大道雷音响起。 声若蚊蝇,却如大道锤炼,引起体内气海共振而鸣,叫人忍不住就要散道。 而大道磨盘正中心。 有一介尘埃般的粒子正徐徐转动。 其小如尘埃。 却又浩瀚如宇宙,内里彷佛有日月星辰正在演化。 陈知安双眸运气清光看向那粒子,意识海里骤然响起大道轰鸣,彷佛被一座天地砸中,整个人瞬间呆在那里,满头青丝更是变得灰白一片,身躯肉眼可见的佝偻起来。 “该死,你不要命了吗?” 屠卬伸手猛地拽住陈知安,喝道:“你这样的小修士连帝境存在都不可直视,否则会被其不自觉逸散出来的道则同化,谁给你的狗胆,竟敢直视一座天下诞生?” 此时屠卬独目不知何时变成了璀璨金色,甚至整个人都变得如同一尊金色神袛,缕缕道则落在祂身上修补其阴神。 与此同时。 又有本源力量从祂身上流出融入大道磨盘,已经开始散道... “这就是演化天地吗?” 陈知安眼底流出两道血泪。 那如尘埃般的粒子里演化日月星辰轮转,彷佛置身光阴长河,只一眼竟就让他肉身腐朽,差点沦陷身死,几近散道。 屠卬急得双脚直跳:“你他娘的能不能靠谱点,本神都要没了,快掏出你的底牌啊!” 祂是真的要无了,连眼里的璀璨金光都变得稀薄了几分。 祂身为周天星斗祭最大的祭品,又是这片世界第一位生灵。 大道契合这片正在演化的世界,可以吸收三百六十道光柱垂下的道则修补阴神。 但架不住大道磨盘把祂当工具人。 只见磨盘每转动一周,便要从祂身上拽取一缕本源。 而且祂还得费劲护住陈知安。 再这样下去,不出半刻祂和陈知安都得散道当场,真就彻底沦为祭品了。 陈知安回头看了祂一眼。 见他大道涣散,果真快被薅没了。 朝虚空躬身一拜,小声问道:“大哥,你在不在?” “艹,那疯子就是你的底牌?” 屠卬哪怕即将散道变得如同一个透明人,仍旧黑了脸。 祂早该想到的。 自打认识这混蛋以来,从没见他说过一句实话。 怎么可能有劳什子的底牌。 周天星斗祭彻底复苏,大道磨盘运转,新世界已经在演化。 事已至此,怕是幕后黑手都无法阻止重开天地。 叫那白痴一样的疯子有什么用? “陈知命,你这混蛋误我!!” 第292章 鸠占鹊巢 屠卬金光涣散。 本就缺了半边的脑子再装不下其余,只剩下我命休矣。 以至于死到临头屠卬居然对这诳了祂不止一次的混蛋陈知命没多少恨意。 大抵是这小心翼翼开口叫‘大哥’的蝼蚁也是个可怜的白痴。 就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复生,就这么死了怪可惜。 然而就在祂以为自己即将身死时。 祂忽然发现眼前这只看了一眼新世界便几近散道的蝼蚁竟缓缓挺直了脊背,满头白发转青,那双浑浊眸子更是忽然变得温和起来。 仿佛此时和祂并肩而立的不再是陈知命。 而是一个温文如玉的书生。 更让祂感到震惊的是面对那温和目光,祂竟生出一股子自惭形秽之感,好似自己不配和这人并肩而立。 行由心起,屠卬下意识后退半步。 ‘陈知命’温和目光看向屠卬,缓缓道:“屠卬前辈先天下而生,以身饲养逐鹿天下,助其重塑地风水火,天道至公,本该所有馈赠。 可惜有人鸠占鹊巢,摆下周天星斗祭窃了前辈的成道之机。 在下可助前辈夺回机缘。 不过成道之机已失,至多只能到圣境...” “您是?” 屠卬看着这温文儒雅的‘陈知命’,已经彻底明白这人绝不可能是陈知命了。 只觉荒诞又惊恐。 这到底是一尊什么样的存在。 竟能跨越天下出现在周天星斗祭阵眼,而且张口就要助自己夺回机缘,这他娘的怕不是一尊大帝降临吧。 “后学末进而已。” ‘陈知命’温和笑道:“前辈尽快做决定,在下时间不多。” 话落。 只见他青衫一挥,正不停收刮屠卬本源的大道磨盘微微一颤,竟如受到惊之鸟,倏然切断了和屠卬的联系。 屠卬如释重负。 “非人哉~” 感受到茫茫多的道则灌入体内,让祂透明的阴神变得重新凝实起来,屠卬忍不住文绉绉发出一声感慨。 须臾后,祂向‘陈知命’长揖行礼,问道:“前辈,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陈知命’作揖还礼,缓缓道:“为人!” “为人...” 屠卬独目闪烁,所谓为人,自然是要把屁股坐在人族这一边。 四十万年前的屠卬虽然算不上神族领袖,但吃人这种事儿可没少做,只是祂嫌弃普通人孱弱,吃的都是人族大能,圣人不在少数,也曾杀死过一尊准帝。 而祂古神一族,也尽数被人族屠戮殆尽。 只剩下些血脉不纯的杂种。 和人族可谓仇深似海。 如今卷土重来虽然碍于修为低微没能吃到人,反倒差点被吃,但心下免不了还是想吃人的。 沉默良久,屠卬问道:“如果我不答应会如何,或者换个条件?” “前辈是觉得在下太好说话了吗?” ‘陈知命’眸子依旧温和,可吐出的话语却叫屠卬如坠冰窟,好似有大道雷音在心间炸响,刚凝实的阴神之体又重新涣散起来。 彷佛这‘大哥’一念之间就能让祂魂飞魄散。 “哈哈,开个玩笑...” 屠卬心尖儿一颤,赶忙谄笑道:“为人,屠卬一定好好为人。” 说完祂又疑惑道:“大哥,你说有人鸠占鹊巢抢了小弟的机缘,到底是哪个混蛋干的?” ‘陈知命’道:“逐鹿天下被打碎近五十万年,有不可言之存在将十二尊帝境、近百尊准帝肉身接引至此,散道圣墟。 除了寥寥数人,其余帝境都已经彻底陨落,再无重现可能。 如此多的道则散于这破碎天地。 重塑地风水火重开新世界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那幕后黑手摆下周天星斗祭,看似助圣墟重塑天地,实则拔苗助长,杀鸡取卵,断了逐鹿天下未来。 如果没有那幕后黑手这一搅合,逐鹿天下重开之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天降气运。 至少能有四人得道跻身帝境。 而前辈极有可能便是那其中之一。” 说到这里。 ‘陈知命’摇头笑道:“只是如今一切都和前辈无关了,至于那幕后黑手是谁,以前辈如今的修为,不知道比知道好。 我只能告诉你,不是人族。” “该死,坏我大道,迟早一天本神要吃了祂。” 屠卬脸色铁青,终于明白自己被人抢了什么。 成道契机,比灭族之仇还要重。 毕竟后裔随时都可以生,成道契机却可能两辈子都撞不上一次,至少上辈子祂就没撞到。 现在好不容易撞了大运,居然被人鸠占鹊巢了? 只是转念想到自己如今连个圣人都不是。 祂又觉得自己没有报仇的资格,此生怕是无望了。 “前辈不用气馁,失去机缘未必全是坏事。” ‘陈知命’抬头看了大道磨盘一眼,缓缓道:“天地初开时,大荒天下散落的气运何止四道,神魔万族先天下而生,帝境如雨后春笋,可如今犹存几人? 大道渺渺,持道而行,未必登高,或可仰止。” “我这样的小神,哪里有那种野望...” 屠卬叹息一声,沉默下来。 “时间到了。” ‘陈知安’又抬头看了一眼大道磨盘。 “什么时间到了?” “这座天下的时间到了。” ‘陈知命’回头向屠卬温和一笑。 随后屠卬便看到了祂此生最惊骇一幕。 只见‘陈知命’青袖一挥。 那可磨灭万物的大道磨盘便被摘下,被其握在手中。 浩瀚如烟的混沌之力在他手中倏然变得狂躁,散发着连准帝都感到颤栗恐怖气息。 屠卬心下恐惧,刚想提醒‘陈知命’小心,却见他随手一抹,狂暴的混沌之力便彻底沉寂下来。 甚至就连大道磨盘也彻底安静。 被‘陈知命’随手拎起,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石磨... 更让祂感到惊骇莫名的是,虚空中那粒看似介子大小,实则演化了日月星辰的世界种子,竟也被‘陈知命’抬手摘下,夹在指尖。 彷佛这浩瀚无边的一座天下,在其指尖就真的只是一粒介子而已。 讲道理。 屠卬自问巅峰时也是可以抬手摘星辰的,当年大战时祂打碎的星辰也茫茫多,甚至曾经拽下星辰砸死过一尊圣人。 但这是一座正在演化的天下啊。 一旦演化成功,那可就是四座天下之外的逐鹿天下。 和那些道则不全的小星辰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哪怕祂巅峰时期是号称帝境以下无敌的存在,恐怕也做不到如此。 而这位‘大哥’,竟就这么随意拈起了? 这他娘的到底是一尊什么样的存在。 哪怕不是帝境也不相去不远了。 至少比祂水份颇重的帝境之下无敌要强,或许真的可称准帝第一人。 第293章 周天星斗祭崩 ‘陈知命’拎起大道磨盘,看着屠卬道:“前辈准备好,可能有点痛,忍耐一下!” “大哥,么事,尽管来!” 屠卬不以为然地拍了拍胸口,都死过一次的神了,不过旧路重走,再痛还能比夏皇老匹夫那一脚痛不成? 祂话音刚落。 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现在原本大道磨盘所在之地。 “轰!” 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只见三百六十道擎天光柱上。 近乎无穷的力量倾泻而下,如同三百六十道河流卷来,瞬间将祂撕成碎片... “大哥救我!” 屠卬重塑阴神,凄厉哀嚎。 祂本以为大道磨盘和正在演化的世界种子被取走后,周天星斗祭力量不过如此,可祂没想到竟如此恐怖,只一瞬就将祂道则撕碎。 恐怕下一次就要彻底身死道消。 ‘陈知命’青袖一挥,大道磨盘开始徐徐运转,助屠卬磨灭疯狂涌入的力量。 “前辈,固守本心,牢记本源道则。 你大道天然契合这座天下。 只要你道心不灭道则不散,哪怕身死依旧会有你一线生机。 熬过去就能彻底摆脱旧神桎梏,算真正重活一世,此后海阔天空,登高望远也未尝没有机会。” “轰!” 三百六十道擎天光柱垂下浩瀚力量把屠卬彻底撕裂,只剩下一只独目高挂,看起来凄惨无比... 与此同时。 姬无道负手立在阵眼外,茫然看着正崩溃瓦解的光柱,喃喃问道:“天魔,你看看是不是本座眼花,周天星斗祭怎么似乎要碎了?” “吼吼!” 人形生物面露惊恐之色,身子不断向后退。 “真要碎了?” 姬无道惊叫一声:“他们在里面干了什么?” “轰隆隆。” 三百六十道擎天光柱上浮现蛛网般的裂纹,从下至上开始崩塌,茫茫无边的混沌气垂落,如同银河之水倾泻而下,伴随着一阵阵大道轰鸣,如同末日降临... “周天星斗祭,真的碎了...” 眼见这一幕,姬无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跃而起跳在人形生物肩上:“逃,快逃!” “吼!” 人形生物发出一声咆哮,转头向阵眼外逃去。 而另一边。 以屠卬道种列阵的三百六十道光柱也轰然倒塌,整座周天星斗祭从内而外开始崩碎,璀璨金光炸开,瓢泼金雨从天而降,如同天降甘霖。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大阵碎了!” “哈哈,大阵碎了!” 周天星斗祭外。 无数正亡命奔逃的大荒天下修士回头看着崩塌的天柱。 脸上露出狂喜。 立在原地沐浴甘霖。 如纯粹元气灌体,只觉浑身通透,许多人甚至无端破了阻拦许久的关隘。 哪怕没有破境的修士也不失落,皆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自打周天星斗祭彻底复苏以来,一直在疯狂向外吞噬。 所过之处一切尽皆湮灭,而且速度贼快。 许多修为低微来不及逃遁的修士都被吞噬。 只要大阵近身百丈范围,立刻就会被绞入大阵化为养料,已有近万人身死。 而且这吃人的大阵扩张越来越快,圣墟方圆百里都被吞噬化为虚无。 按照这个趋势恐怕圣墟迟早要被吃掉。 没想到它却忽然碎了... “大阵崩溃,莫非是有无上存在出手?” 距大阵近百丈外,刑满释放的赵天籁看着那变成虚无的大阵脸色复杂道:“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可惜我道门客卿英年早逝,就这么没了。” 说着他口吐一道白色匹炼,卷起一片金雨吞入腹中。 “是挺可惜。” 赵无极手指结印,将洒落的金雨凝结成一条璀璨金龙吞入腹中,又给身旁的赵无暨和许仙也摘取一条,让他们赶紧吃掉炼化。 一鲸落而万物生。 周天星斗祭破碎,散落的金雨让逐鹿原内修士都受益不浅。 他们这一脉之前向清云子拔剑,被一股脑全部镇压,只有跟在陈知安身边的徐蝼躲过一劫。 直到昨日清云子重伤回归,这才大发慈悲将他们放了出来。 他们逆行至此本是想尽微薄之力救些逃亡不及的修士。 不曾想刚临近便撞见周天星斗祭瓦解。 让他们凭白得了莫大机缘。 吞下一条金龙,赵无极气势徒然暴涨,洞天自主铺开,不再虚幻缥缈,宛若实质,瞬间到了洞天不坠的境地。 如果他愿意,当即就可以跻身返真境。 能成为道门乃至整座大荒天下除了陈知白外最年轻的大宗师。 不过他半点不急。 没有趁机破境,只是以这纯粹金雨打磨洞天。 他野望很大,求的不是破境,而是最强破境... ...... 距道门众人百丈之外的一座低矮山丘上,是青楼势力盘踞之处。 此时,酒疯子正四肢八叉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一呼一吸间,方圆十丈内的金雨都被他吞没。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并没有将抢来的金雨全部吞掉,漏出许多洒在青楼执事们头顶。 青楼执事中得到金雨最多的分别是徐蝼、于涂涂、东方月、胡半刀、温不言。 除了于涂涂外,他们都是通玄,几乎人人挂彩。 剩下的就只是些虚神和化虚了。 青楼进入帝墓近五百人。 此时还能站在这里的不足两百。 就连青楼堂主李师、姜尚武、陆可都身死道消,李师是因为运道差,在帝墓时被道则裂缝割了脑袋。 姜尚武和陆可却是出了帝墓后被帝族斩杀。 青楼和帝族关系很差。 特别是诸圣失踪后,没了顾及的诸帝族纷纷向青楼出手。 从帝墓杀到帝墓外,已经厮杀不下近十次,双方互有损伤。 如果不是酒疯子站出来,青楼甚至可能已经被灭了。 这一切原由。 皆由一个女人而起,林青禾。 林青禾是姬氏当代主母、姬圣主正妻,姬无道生母。 她跻身准圣后进入圣墟。 其人心智颇深,手段非凡,诸帝族皆称其为青禾夫人。 姬圣主年轻时,在帝族中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不知招惹了多少帝族女子。 最终却折戬沉沙在名不见经传的林青禾手中,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甚至连叶氏、唐氏、这两大帝族的帝女,明明先和姬圣主结成连理,却都只能在她面前低头做小。 她入圣墟后。 只三言两语便将姬氏从旋涡中摘了出来。 非但与唐氏和周氏化敌为友,还牵头成立了大荒天下联盟。 收纳了唐氏、周氏、林氏、萧氏、以及隐世宗门九霄宗、青云门、御兽宗等宗门入盟。 又不知从哪里捡到一尊准圣,死心塌地追随于她,让她一跃而起成为圣人之下权柄最重的那个人。 而她针对乌合之众的青楼。 不过是随手为之罢了... 第294章 林青禾和宋终 “青禾,酒疯子要跻身圣境了。” 距青楼所属近三百丈的一座高山上,来历神秘的准圣宋终身着灰色布衫,负手俯瞰那躺在地上的酒疯子。 宋终中年容貌,算不得英俊,剑眉横直,一双眸子透着淡淡的愁意。 不似一尊准圣,倒似一个志不得抒的落魄中年。 那双愁眸只有看着青禾夫人时,才有了些明亮。 “疯子而已,碍不得事。” 青禾夫人只看了酒疯子一眼便收回目光,淡漠道:“倒是周天星斗祭的破碎,让我们在大荒天下的布局毁于一旦。 甚至牵连到其余三座天下的谋划,好像叫那群白痴嗅到了危机,让一场针对大荒天下的围杀凭白添了变数。 好在大荒天下诸圣死伤殆尽。 只剩下道门那群事不关己的废物,给了我们补救机会。 只要握住大荒联盟,到时厮杀一起,就由不得另外三座天下了。 而且另外三座天下的准帝诸圣,也未尝不想断了大荒天下的未来。” “这些年辛苦你了。” 宋终看着林青禾,眼底满是怜惜和后悔。 林青禾本只是帝族林氏一庶女而已,成年后神族血脉觉醒,在宋终指引下成为‘回归’组织的神女。 此后两人一同接受组织培养,日渐生情互生情愫。 可最终林青禾却受命去接触姬圣主,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此后数百年,随着林青禾在姬氏地位越发稳固,在组织内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如今已贵为大荒天下‘回归’组织掌舵人。 这次圣墟开启,帝族诸圣纷纷陨落,帝族跌落尘埃,林青禾暗中出力不小。 从最初授意姬未央降临人间,到长安城的诸圣大战,再到拒绝唐氏结亲、分化诸帝族的 关系,暗中都有林青禾的影子。 为的便是彻底毁掉大荒天下的未来,为诸神回归铺路。 至于周天星斗祭,那是另一个层级的谋划。 她虽然知道一部分,和她关系不大。 和宋终念念不忘不同,林青禾显得极为冷漠,甚至有些厌弃宋终的一往情深。 随手拽下一片金雨洒向大荒联盟的修士。 她淡漠道:“宋长老,谨记你的身份,你是先觉者,不是人族话本里为了情爱寻死觅活的白痴。 你的一切所为。 为的是‘回归’,而不是我林青禾。 所以还请你收起那恶心的眼神。 再有如果你真有那么怜惜本座,当年就不该眼睁睁看着本座被送进姬氏!” “我知道了,我会挖掘更多的种子。” 宋终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不敢再看林青禾,转身向远处走去。 刚走几步。 忽然林青禾又道:“酒疯子和青楼虽然不足为虑,但本座看他们不爽,去杀了他们。” “是!” 宋终头也不回点头应下。 随后他一步迈出,虚空中一尊恐怖法相显化。 法相双眸微阖,抬手间打出一道印诀,瞬间山河震动,彷佛两轮日月砸向青楼山丘。 “日月印!” 正呼呼大睡的酒疯子猛地睁开双眼,吓得双脚直跳。 只见他张口一吐,一道银河倒挂,直上九天,堪堪挡住砸来的日月。 “无量他娘的天尊,老子睡觉也惹你了?” 宋终见酒疯子挡住自己这随手一击,横眉微皱,这酒疯子竟已经跻身准圣。 “山河、日月!” 宋终左手演化山河,右手演化日月,比先前恐怖数倍的威压弥漫开来,要将酒疯子和青楼修士尽数镇死。 山河日月印。 是上古神族神通,姬氏的天帝印最初便是脱胎至此,跻身帝境后可演化真正的山河日月,杀力无匹。 宋终血脉觉醒后悟得这门神通,虽然受限于血脉不纯无法彻底演化,但在准圣中杀力也位居前列。 酒疯子吓得魂不附体。 抢过于涂涂的大葫芦疯狂往嘴里灌,瞬间身上气势节节拔高。 胆子也跟着暴涨起来。 须臾后,只见他张口一吐,再次吐出一道倒挂九天的银河。 随后伸手一拽,银河之中茫茫剑气斩向山河日月,如同下了一场剑雨,瞬间将镇压而来的山河日月斩的支离破碎。 “没想到你竟也是剑修。” 宋终惊讶地看着酒疯子,一尊跻身准圣境的剑修,哪怕是他也得认真对待。 酒疯子随手将于涂涂的大葫芦系在腰间。伸手一拽,将那条银河拽入手中凝结成剑,持剑不屑道:“我张天陵本命剑为山河,剑斩山河。” “完蛋,师兄又喝疯了,他连本命剑都没有,算个屁的剑修。” 赵天籁见酒疯子这作态,脸色微变。 知道那家伙已经到了见谁都是插标卖首的境界。 拽住酒水凝结的剑就以为是本命剑,敢向老牌准圣叫板。 说着他拔剑而出,持圣兵道剑向那山丘跑去,边跑边道:“无量天尊,宋前辈给我道门个面子,同属大荒天下同道,握手言和如何?” “道门赵天籁...” 宋终抬起的手微微一顿,回头看向林青禾。 道门超脱天下,有无缺帝兵,还有好几尊圣人坐镇三十三重天,可以说是大荒天下底蕴和实力都首屈一指的存在。 如今帝族圣人相继凋零,道门更成了一枝独秀。 没人敢无视道门。 虽然赵天籁只是返真境而已,只手可杀。 但他道门身份摆在那里,哪怕是圣人都不愿轻易得罪,更何况自己这见不得光的身份。 真要惹怒道门,‘回归’恐怕藏得再深也要被连根拔起。 “无需多虑,道门不同道。” 林青禾目光低垂,冷淡道:“无道上门提亲,入世一脉是极力反对的,而且酒疯子叛道而出,早不是道门中人。 如果清云子前辈出面,本座二话不说走人。 赵天籁,没有这个资格。” “青禾夫人,你当真一点情面都不讲?” 赵天籁脸色微黑,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这林青禾死了老公居然还这么嚣张。 林青禾挥手拽来金雨,凝结成一个金色神座,挥袖坐下,头也不抬冷淡道:“本座和道长哪里来得情面?” “算贫道多言了。” 赵天籁激活圣兵道剑,道冠垂下缕缕道则,青色道袍泛起紫光,脚下云靴卷起流云。 挥手又向赵无极招了招手,让他将圣兵道剑丢过来。 他双手持剑,抬头看着宋终冷声道:“来,试试你手段狠,还是贫道圣兵多。” 赵天籁不再劝架。 主要是他发现自己每次劝架好像都没有成功过。 第一次是在陈留侯府。 他劝叶青兰好自为之退出陈留侯府,叶青兰拒绝,然后叶青兰死了。 第二次是在白玉京。 他劝武德放下屠刀,被武德驱逐了长安城,然后武德死了。 这是第三次,又被林青禾拒绝了... 白瞎了道门长老这身份不说,还凭白受了许多侮辱。 第295章 做个人 阵眼内、意识海。 陈知安和陈知白两兄弟并肩而立,抬头看着不知何时被拽入意识海的世界种子。 此时陈知安双眸泛起清光,正大光明地看着正在演化的世界,没有半分不适,有不解之处还能喊停,让那世界种子倒转重新演化。 陈知白则安静立在一旁,手里依旧握着那本《天道卷》,身上有莫名的道韵流转。 “大哥,我记下了。” 许久之后,陈知安双眸清光散去。 以他现在的修为和眼界,根本无法理解那孕育了无穷道则的世界种子。 大道三千,近乎无穷。 别说陈知安,恐怕就是一尊圣人,也无法真正理会一座天下的演化。 陈知白也只是让陈知安记住这个过程,并没有要求太多。 直言他总有明白的一天。 似乎对他信心十足。 见陈知安这边记下,陈知白又向外看了一眼。 此时屠卬已经死而复生近百次,三百六十道天柱也尽数坍塌,只等最后一缕道则入腹,屠卬就能重新做‘人’。 收回目光,陈知白拈起世界种子揣入袖中,看着陈知安道:“知安,不要着急,道虽远且阻,路上的风景却也别致,错过未免可惜。” “我不着急的。” 陈知安笑着回道:“有你们这些大腿可以抱,我着什么急。” 不着急是假的。 貌似不着调的安岚复活没几天就和陈阿蛮匆匆忙忙入了圣墟。 陈知白困守藏书楼不得自由。 连入圣墟都要借壳偷渡,而且还要在未开的天地内。 剑道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疯狂铸剑,好好一个剑道天才彻底沦为打铁匠。 而陈知冬,本来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却偷偷入了圣墟。 好似他们人人都在争渡。 如今已经彻底将他们视为至亲的陈知安又如何真能漫步闲庭,徐徐慢行。 陈知白摇了摇头。 眼底露出许多温和,缓缓道:“这次借道而来得到这枚世界种子,至少甲子内无论我还是圣墟都会无恙,你替大荒天下争取了甲子光阴,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言及至此。 陈知白又取出大道磨盘交给陈知安,笑道:“你收弟子眼光不错,柳如烟来头很大,招惹的麻烦也不小。 如果你舍得,可以把大道磨盘送给她做拜师礼,或许可以磨灭那道鸠占鹊巢的黑影。 她福泽深厚,道途顺遂,算是天生的修行者。 气海内堆砌一座宝山,不需要像平常人这般滴水成海、搬石成山苦熬,只要心境到了就能扶摇而上。 至于那位海神狩九幽,现在暂时不必理会,以后等如烟成长起来,自会找祂清算,也算是柳如烟天赐的一场机缘。” “这么逆天的吗?” 陈知安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随手收的弟子竟福泽如此深厚。 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相比起来,自己氪金修行都显得有些可怜了。 “不用羡慕,该她得的。” 陈知白忽然伸手揉了揉陈知安的脑袋,温和道:“人各有道,你可是咱们家麒麟子,不比任何人差,大哥在前面等你,一直都在。” ...... “轰!” 意识海内,陈知安身形忽然炸开。 他彷佛化身成世界,先前所见所闻如同刻印在脑海里,纤毫毕现。 紧接着一片朦胧世界徐徐铺开,有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在演化,在他意识海内转动,美轮美奂且神秘莫测... 不知过了多久。 彷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彷佛瞬息之间。 他恍然睁开双眼,陈知白已消失不见。 而他眼前。 有一个剑眉星目、浑身金光璀璨的威严男子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唤道:“大哥?” “屠卬?” 陈知安犹豫问道。 “是小屠。” 陌生男子轻咳一声,谄笑道:“我已经重新做人了,从内而外都是人。” “恭喜!” 陈知安敷衍地道了声喜,神情还有些恍惚。 而且对这厮的谄媚多少有些不适应。 屠卬也似乎看出了什么,脸上谄笑散去,重新变得威严起来,略微得意道:“知命老弟,我从此以后就是人族大圣了。” 陈知安斜了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他有时候都怀疑这厮之前曾经到底是不是一尊准帝,能屈能伸、嬉笑怒骂,一点逼格都没有。 “老弟,咱们大哥...到底是什么存在?” 屠卬追上陈知安,低声道:“见他如见大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信这末法时代竟还有如此恐怖之人。” “是我大哥啊,还能是谁?” 陈知安随口回答,忽然止住脚步。 只见虚空杵着一杆金色长矛,还有一块准帝兵碎片,碎片上刻着几个潦草字迹:“夏商散道于此。” “原来阵眼是夏前辈刺碎的。” 陈知安躬身行了一礼。 帝族诸圣中,要论心系天下,眼里有苍生,或许只有夏商一人而已。 其余诸圣都视大荒天下为污浊人间,更遑论人间的百姓。 在他们眼中苍生不过蝼蚁而已。 连物种都不算同一类了。 就连给陈知安护道一场的叶擎天也是如此,他和帝族诸圣唯一的区别,大抵是在他眼里,除了自家宝贝妹妹、连叶氏族人都只是蝼蚁,不值得他为之拔剑! 站在帝族立场,这无可厚非。 毕竟他们和人间相隔太久,又对人间无所求。 有些帝族子弟穷其一生恐怕都没有下凡过,哪里又会对人间百姓心生怜悯。 陈知安对此没有意见。 也没有资格去批判他们。 但前提是他们别搞事儿,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你食你的仙气甘露,我吃我的五谷杂粮,一切安好。 谁敢跳出来对人间指手画脚,做姬未央那种蠢事,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人间规矩。 当然,圣墟内的帝族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除了叶氏和夏氏,都得死。 “夏商小儿死了活该,还有脸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这阵眼被破分明是因为我屠卬缺位,就连这杆‘生死矛’都是我屠卬的准帝兵,有他什么事儿?” 见陈知安心有戚戚,屠卬捡起金色长矛,持在手中阴阳怪气说道。 陈知安捡起夏皇鼎碎片,面无表情道:“屠老哥,这话你只说一次就算,我左耳进右耳出,就当你年少无知童言无忌,再有下次,仔细做人不成反做鬼!” “你...” 屠卬双眸微微眯起,陈知安面无表情与之对视。 须臾,屠卬忽然义愤填膺道:“圣皇夏商为大荒天下而死,功在当世泽济未来,我屠卬生而为人,怎会侮辱人族圣贤,先前是古神屠卬那王八蛋瞎说的。 我人族大圣屠卬,可没说半个字儿!” 陈知安轻笑一声收回目光。 这厮果真是能屈能伸,脸皮又厚,做人可惜了。 该做王八的。 第296章 不死圣人身死 对于屠卬。 陈知安其实没有什么特殊手段可以挟制,大哥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门。 但只要大哥在一日。 屠卬就一日不敢叛族,甚至连自己的眼睛他都不敢直视。 顺着来时的方向。 陈知安很快就走到叶擎天被砸入混沌的地方! 随着周天星斗祭被破,混沌没了来源,已经彻底散开。 目之所见处。 只见叶擎天白衣染血、披肩散发被困在一座杀阵内,无数剑光正向他斩去。 而他坐镇‘剑宫’,抬手挥出一缕缕寂灭剑气。 似乎和杀阵达成了某种平衡,谁也奈何不了谁。 “屠老哥?” 陈知安转头看了一眼满脸又挂上幸灾乐祸笑容的屠卬。 “弹指可破。” 屠卬抡动长矛,如同一杆金色长棍狠狠向杀阵砸下。 本就已经被叶擎天磨去了大半锐气的杀阵瞬间摇摇欲坠,叶擎天趁机持剑横扫,破阵而出。 “我妹?” 出了杀阵,叶擎天顾不得身受重伤,开口便是他妹。 “生死未卜...” 陈知安摇了摇头:“那人形生物的目标不是咱们,师姐或许还活着。” “走吧。” 叶擎天杵剑向前走去,刚走两步忽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一尊剑圣,竟被累得直不起身。 真要论起来。 这次入帝墓最辛苦最危险的,其实是叶擎天。 几乎不是在出剑就是在出剑的路上。 硬生生斩碎了祭炼多年的准帝兵除妖,剑斩赤龙、压服周见佛、战果斐然的同时,自身也受伤不轻,一直苦苦支撑而已。 示意屠卬扶起叶擎天,陈知安领路在前绕开一座座杀阵向不死圣人被砸飞的地方走去。 屠卬对扶叶擎天并不抗拒。 甚至一脸得意地介绍起自己的身份,屠卬,人族屠卬。 又谈及以后的打算和计划。 诸如在大荒天下寻一座山头,开宗立派。 到时候请叶剑仙务必赏光观礼。 又说准备立一座升仙炉,以道种扶桑树做炉,金乌做火、可以帮叶剑仙免费铸一柄圣兵,帝族叶氏的子弟都能打折云云... 毕竟叶擎天有过屠圣战绩,实力摆在那里。 年纪又轻,今年不过七百多岁而已。 可以说是一尊前途无量的年轻剑仙。 那怕最终无法跻身成帝,一尊巅峰剑圣,也不是一般圣人能够比拟的。 便是屠卬所在的四十万年前,剑修也是出了名的难缠。 同境对敌时大多数时候都不讲道理,手段不多,但出手就是杀招,奔着命去的。 剑修跻身圣境后,出剑更是声势骇人,一剑寒光十九州,动辄剑斩星辰,这才得了那虚无缥缈的一个‘仙’字。 屠卬以后要在人族厮混,自然得和叶擎天打好关系。 只是叶擎天现在满心都是自家妹妹,对屠卬喋喋不休的话语只觉吵闹。 恨不得一剑把嘴给他封上。 直到在路上看见一只破碎寒蝉和倒在血泊中的叶倾天,感受到倏然变得压抑起来的氛围,屠卬这才敛去笑容,安静立在一旁。 ...... “哥,欧阳前辈为了保护我,没了...” 叶倾天倒在血泊里,腰间有一道狰狞恐怖的爪印,鲜血潺潺流淌,几乎将她拦腰斩断。 叶擎天沉默不语。 片刻后挣扎着走到叶倾天跟前,用仅剩的元气为她修补肉身,又取出两枚圣境丹药让她吞下。 许久之后。 等叶倾天不再溢血,他才瘫坐在地上,看着支离破碎的寒蝉一言不发。 “师姐,是那个怪物?” 陈知安脸色也有些难看。 不死圣人是圣墟第一个站在他身前的圣人,虽然是为了还人情,但终究庇护了很长时间,可转眼就这么死了。 连肉身都被吃掉了半边。 “还有个少年。” 叶倾天声音低沉道:“先前混沌散开,我估摸着你或许成功了,于是又折返回来寻找我哥,刚好撞见破阵而出的欧阳前辈。 那少年骑着怪物忽然便冲了出来,驱使怪物一爪将我重伤,我身上穿着圣衣侥幸逃过一命。 怪物想要逃走。 那少年却非要杀我不可,又喝令怪物追杀! 欧阳前辈本就身受重伤,化蝉替我挡住怪物三击,蝉变用尽,硬生生被祂抓碎吃了。” ...... 陈知安脸色微暗。 不死圣人崛起于两万年前,他前半生算不得无敌,甚至都算不得出色。 最初,他只是大雪山脚下一个孤儿。 年仅六岁便要背着背篓进山采药求生。 十二岁那年。 他侥幸拜入昆仑虚修道,却也没有表现出过人天赋,资质平平,勉强成为一位外门弟子而已。 四十二岁跻身御气境。 初入江湖便被当代天骄一剑斩了左臂。 在一百二十岁高龄跻身通玄,以大雪山之上的寒蝉为道种,十分契合大道,这才慢慢展露头角。 苦熬境界,又用百年时间跻身洞天,铺开一重雪域。 跻身洞天后。 他再次走下大雪山,结识了初入江湖的余嫣然,两人结伴而行,互生情愫私定终身。 就在他们回昆仑虚请长辈赐婚途中。 余嫣然身负幽寒之体的秘密被周氏帝子看穿。 那帝子便是前往须弥山修行的周见佛。 幽寒之体算不得什么逆天体质。 但对于修行极阳功法的人来说,却是一座再好不过的炉鼎。 恰好周氏道藏至阳至刚,脱胎于须弥山‘大金刚经’,金刚怒目,暴虐无比,极易滋生心猿、甚至入魔。 周氏每一位有望跻身圣境的帝子年少时都会前往须弥山修行法,正是为了以佛法降服心猿。 周见佛对余嫣然一见倾心,当即便摆出帝子身份要横刀夺爱。 奈何余嫣然心有所属,用情极深,对周见佛嗤之以鼻。 于是恼羞成怒的周见佛让护道人斩下欧阳另外一条手臂,又要毁其洞天,幸得昆仑虚掌教出手相救,这才保住一条性命。 欧阳双臂齐断成为一个废人,本不愿再拖累余嫣然。 余嫣然却是个用情极深的女子,任由欧阳如何拒绝甚至冷脸相待,她都不离不弃。 十年之后,欧阳知道再不能拒绝,于大雪山和她成了婚。 他们成婚当日。 漫天风雪骤停,寒蝉嗡鸣作响齐贺,欧阳洞天不坠,跻身返真境,断臂重生,成为一尊大宗师。 为了不被周氏寻到,两人隐居世外,再不曾下过大雪山。 百年后,他们第一个孩子出生,取名欧阳余。 欧阳余天资聪颖,年仅二十便跻身御气,被昆仑虚掌教收为亲传弟子。 二十岁生辰那天,他御风远游,拎刀下了大雪山。 第297章 埋葬 欧阳余拎刀行走江湖,恰逢周见佛从须弥山归来。 周见佛修行佛法后,已经从暴虐青年变成老阴比。 头顶金轮如炽,沐浴佛光而行,慈悲为怀挂在嘴边,如同一尊悲天悯人的圣佛。 只三言两语便将欧阳余来历师承、祖上八代全都摸一干二净。 按理说现在周见佛已经习得佛法,降住了心猿,对余嫣然的幽寒之体并不那么需要了。 偏偏也因为他习了佛法,难免染上些因果、命中注定、缘分之类的念头。 来时见她,去时也见她。 必定是命中注定的因果纠缠,缘分不浅,自己的成道之机就落在余嫣然身上。 念头一起,就没法子磨灭。 于是他请族内圣人出手,三尊圣人降临大雪山,逼宫昆仑虚,让他们交出自己的成道之机。 昆仑虚自古以来便是硬骨头,怎么可能受他们逼迫。 哪怕面对三尊威压如海的圣人也毫无惧色。 战鼓擂响,昆仑虚近千修士拔刀挡在欧阳和余嫣然身前,誓死不退。 只是周见佛身为帝族帝子,又岂会在意人间这群蝼蚁的性命。 一场厮杀就此掀开。 昆仑虚掌教虽然也是圣人,但双拳难敌四手,在三尊圣人围攻下很快便陨落,却也将一位圣人重伤。 许多昆仑虚修士被圣人战斗余波碾碎,整座宗门瞬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眼见昆仑虚因为自己而遭难。 欧阳彻底爆发了底蕴,雪域铺开,瞬间跻身准圣,拎着圣兵将那位重伤垂死的周氏圣人斩杀。 然后他被另外一尊圣人打碎肉身,连同道则都几近磨灭。 生死之间。 他终于领悟不死蝉真正的意义,竟在跻身准圣的当日再次跻身圣境。 雪域化为雪国,风雪如刀。 他满头青丝转白、身化寒蝉、立身于大雪山之巅,蝉鸣不绝,凭着九条命悍不畏死接连自爆。 硬生生将另外一尊圣人道则打散,切成碎片。 最后一尊圣人被欧阳疯狂的举措和诡异功法吓得不轻。 害怕步入后尘不敢再战,拎起周见佛便逃回了帝星。 准备请族内大圣出手,屠灭昆仑虚。 然而他们还没请出大圣,圣墟忽然毫无预兆的开了。 此事便搁置下来。 而欧阳为了能跻身帝境杀上周氏报仇,在安顿好妻儿后,也毫不犹豫进入了圣墟。 在圣墟时,欧阳曾与荒古大帝同境争锋。 一招落败,字面意思。 听起来似乎不过如此,有些拉胯。 实际上能接下荒古大帝一招而不死的人,已经足够自傲,就连自称最强神体的姬元圣,也是一招落败。 在圣墟打磨近百年后。 不死圣人明白帝境无望,便离开了圣墟。 回来发现自己家被偷了。 周见佛也跻身成圣,把自己妻子抢去了帝星。 一怒之下,不死圣人杀尽帝族周氏在人间的族人。 又在帝星外堵门镇杀两尊圣人。 逼得周氏放话要持准帝兵打碎大雪山,屠尽昆仑虚修士,他这才不得不离开。 心灰意冷之下。 欧阳自封大雪山,又遣散昆仑虚。 直到两万年之后才重新复苏。 不死圣人这一生从悲剧开始,又以悲剧收场。 甚至都没留下只言片语... ...... 看着散落一地的寒蝉碎片,陈知安双眼缓缓闭上,冷声道:“少年是姬无道,怪物是一头泯灭了神智的化外天魔,受姬无道驱使。 而周天星斗祭的幕后黑手,是姬无道刚拜的师尊。” “知道了。” 叶擎天将叶倾天揽入怀中,疲惫的眼底已然一片杀意。 他此生向来不求人,也不愿有人求他。 之前为‘陈知命’出手,也只是因为叶倾天非要他出手而已。 至于不死圣人。 在叶擎天心中算不上什么朋友。 顶多就算个熟人。 如果不死圣人不是因为叶倾天而死,他心底甚至都不会起半点波澜。 可偏偏是。 沉默许久,叶擎天缓缓道:“欧阳前辈身死道消,欠他的我没办法还,他的仇,我接下了。” “周氏交给我。” 叶倾天抬头看着叶擎天道:“那个怪物交给你,如果圣墟内不行就出去再杀,哪怕请出帝兵。” 叶擎天微微一怔,看着叶倾天认真的神情,知道她心意已决,只好缓缓点头。 叶氏或许是唯一有帝兵的帝族。 帝兵荒塔,高七层、内蕴七重残破世界,是叶氏始祖叶荒的成道之兵,在终极一战时被打碎。 叶氏祖庭其实就在荒塔之内。 荒塔虽然道则残缺,已不复昔日威能,但镇杀一尊圣人还是错错有余的。 只是荒塔牵扯太大,叶荒晚年时曾将一尊帝境强者镇压在第一层世界,三十几万年过去,按理说那尊帝境强者自然已经身死道消。 但叶氏族史记载。 每隔万年第一层世界便会有恐怖道则溢出,进入查探的人也无故失踪,魂灯俱灭。 所以叶氏轻易不会动用荒塔,生怕招惹了什么恐怖存在。 叶擎天对此倒是并不太在乎。 只要自家妹妹开口,没他不敢干的事情。 ...... 陈知安默默在地上挖坑。 帝墓被周天星斗祭吞噬的半点不剩,而且向外扩张的时候,连同圣墟的任何物质都被吞噬殆尽变成虚无。 但因为这里处于阵眼,地域特殊,天然形成一座座恐怖杀阵,倒是完整保存下来,形成一片飞地。 陈知安以缠金诀推演,发现这里或许是传说中的养神地。 所谓养神地,简单来说,就是孕育神袛的地方,是极阴极阳交汇之处。 缠金诀天字篇有载,混沌伊始、天地初开、其势天成、九阳横空、九阴拂照,阴阳交汇、物之所造,天之所生,莫见其形,莫知其名,谓之神灵。 屠卬死在葬神渊,肉身却被葬在这里,恐怕不是意外。 而幕后黑手将此地当做周天星斗祭的阵眼,或许就是想借这养神地做文章。 如今虽然地势被毁、九阴九阳不存。 圣墟山河破碎道则不全,绝不可能再孕育出神灵,但依旧是一处再好不过的埋骨之地。 不多时。 一座孤坟立在荒芜上… PS:兄弟们,对不起,最近两天工作比较忙。 第298章 养神地 “知命老弟,这是想让他鸠占鹊巢,养出神袛?” 屠卬看着陈知安不停打出一道道元石,在孤坟上组成一幅玄奥山河阵图。 身为神族的他,很快就明白这是养神地。 不过他并不认为陈知安能够成功。 哪怕天地初开时也不是每一处养神地都能孕育先天神魔,大多数时候只能变成神源脉矿。 彼时大荒天下地域广袤无比,又得开天造化。 最终孕育出来的神魔也不过九位而已。 之后的神魔万族,都是那九尊先天神魔的后裔。 比如屠卬自己,其祖上便是从养神地孕育而出,是大荒天下第一头金乌。 初生便是帝境强者,如大日横空,号赤帝金乌、映照彼时大荒天下的东海扶州。 管辖扶州疆域天上地下。 辖地差不多也就比现在的大荒天下广阔百倍左右。 彼时的大荒天下,哪怕是可以收缩山河的圣人也没办法一日走到尽头。 只有帝境强者才能念头所达即为真身所至。 当时养神地何止上千、又天时地利都占尽,却也只诞生了九尊神魔而已。 如今逐鹿天下不过一隅之地,且天地破碎道则不全,又怎么可能养出一尊神来。 更遑论陈知安这可怜兮兮的修为和神源边角料组成的山河阵图,痴心妄想罢了。 “不是养神袛,而是在养尸。” 陈知安将最后一培土洒在孤坟上,摇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是被人养了尸,只是你被命运选中死而复生,这才导致周天星斗祭阵眼不稳,功亏一篑。 而我想要的,就是那个功亏一篑!” “你想借逐鹿天下重开,让他也生出神念?” 屠卬看了陈知安一眼,不解道:“你该知道,周天星斗祭已经彻底毁了,就连逐鹿天下世界种子都已经被...被那位取走,养神地已经成了死地,根本没机会的。” “留个念想罢了。” 陈知安并不解释。 圣墟,或者说逐鹿天下重开是大势所趋,幕后黑手只是将这个时间提前罢了。 大哥说至多一甲子逐鹿天下便会重现世间。 成为一座崭新天下。 到时候借着这股东风,号称不死圣人的欧阳,或许有机会成为那个万一。 当然。 天地造化不是他能左右的。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陈知安只是尽自己一份力,没有半点把握,求个心安罢了。 恭敬上了三柱香后,陈知安退到百丈之外,看着那孤零零的土堆缓缓道:“养神地地势天成,我先前摆下的山河阵图能足以将之激活。 但是我修为太低,一旦有人靠近,轻易就能毁去阵图。 所以我需要杀阵,至少能够挡住圣人的杀阵 !” “需要我们怎么做?” 叶擎天杵着剑摇摇晃晃起身。 “搬运杀阵。” 陈知安道:“叶前辈安心养伤,这事儿屠老哥来。” 说着他回头看着苦着脸想要溜走的屠卬,笑道:“屠老哥,你出点力,等去了大荒天下,我给你一个不逊帝族祖庭的山头,让你开宗立派。” “你说的昂,可别忽悠老哥我。” 屠卬苦脸顿时变笑脸,乐呵呵应下,拎起他的准帝兵生死矛就往杀阵里闯。 只见他显化法相,化为一尊肋生双翼的古神,抬手间道则如雨落下,将杀阵隔绝天地,开始搬山。 不多时便将一座杀阵搬来。 要说强大,哪怕是如今已经看见了自己剑道归途的叶擎天,或许也不是屠卬的对手。 且不说在陈知白帮助下屠卬已经走到圣境绝巅。 不弱活了两世的浮屠半分。 就说那杆本就属于他的准帝兵生死矛,彻底复苏之下,圣境内几乎找不到对手。 也就陈知安因为有大哥做靠山,才敢毫无顾忌地差遣他。 而且屠卬还甘之如饴。 只求那位神秘莫测的‘大哥’能也他认做小弟... 见屠卬搬阵而来,陈知安伸手一指,让屠卬安置在他先前布下山河阵图的地方。 “屠老哥,还得劳烦你继续搬,山河阵图有一百八十道阵基,每处都要搬运一座杀阵,不然挡不住圣人。” “都是小事儿,叶剑仙你们别动,我自己来!” 见叶擎天也挣扎着起身,屠卬赶忙拦住,拎着生死矛掉头又乐呵呵向远处走去。 ...... “他是什么情况?” 叶擎天重新坐下,双眸眯起,对屠卬怪异举止有些疑惑。 这厮前倨后恭,热情的有些过分,非但改头换面叫嚣着要做人,修为还恢复到了圣境巅峰。 对陈知安的态度更是好的出奇。 跟个狗腿子似的。 而且到现在叶擎天都不知道陈知安到底是怎么毁去的阵眼。 易地而处,叶擎天虽然身为圣人,自觉也办不到。 先前妹妹生死未卜他没心思想这些,现在才发现这家伙似乎秘密不小,浑然不似一个虚神境小修士。 陈知安笑着摇头道:“叶前辈不用多想,屠老哥应该不会有坏心,阵眼也是被他坏去的,我只是当了一次工具人而已,做的不多。” “知道了。” 叶擎天没有继续追问,闭目默默收拢先前逸散的道则,修补气海。 天才都有自己的秘密,就比如他叶擎天来说,他的本命‘剑宫’,实际上并不止一道‘寂灭’剑意,还有一道隐藏极深的‘返春’。 和‘寂灭’大道相悖,走得是完全不同的路数。 杀力比不得‘寂灭’,但可以在寂灭之后,让他在极短的时间重返巅峰,相当于多出一尊剑仙。 他之前敢让敌友难辨的屠卬背负,仗的就是‘返春’,如果屠卬新生歹意,他的‘剑宫’瞬间就能降临。 而他妹叶倾天也是如此。 世人只知道她的本命剑‘开天’完完全全继承了朱轻候开天一剑剑意,却不知她还有一道‘复辟’剑意,和开天背道相驰。 修至巅峰,可以剑关天门,甚至能够相隔一座天下出剑。 算是弥补当初未能随朱轻候出剑的遗憾。 想到朱轻候,叶擎天朝自家妹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道:“既然你叫她师姐,以后就别叫我前辈了,和她一样叫我哥也好、老叶也成,都随你。” 陈知安微微一怔。 须臾后径直点头道:“好的,老叶。” 一个称呼而已,陈知安没有多想,前辈还是老叶,在陈知安看来区别都不大,并不能代表什么。 倒是叶倾天惊讶地抬起了头。 这世上要论谁最了解叶擎天,非她莫属。 别看叶擎天成日摆着张臭脸,一言不合就拔剑砍人,好像出剑随心,横行无忌。 实际上极重规矩。 只有对他认可的人例外。 记事以来,除了自己和夏商,谁敢叫他老叶? 甚至他瞧不上眼的人,别说叫老叶,就算是叫他大哥,在其眼里都是一场问剑。 曾经被称为当世妖孽,五百岁必定成圣的姬圣主,在姬明月和叶擎天婚约还未取消的时候常有往来,自认关系不差。 只是叫了声大哥,就被一剑劈出了叶氏。 根本不给堂堂姬氏家主半点颜面。 因为叶擎天觉得他不配... 由此可见。 自己这便宜师弟,终于在老哥这里得到认可了。 而且是同辈相交的那种认可。 第299章 离开帝墓 周天星斗祭内的杀阵随着混沌散开威能大打折扣。 单独拎出来或许能困住一尊圣人,但已经无法让圣人陨落。 不过一百八十座叠加组成山河杀阵图,情况又有所不同。 随着屠卬将最后一座杀阵丢入阵基,道则交织之下,杀意冲天而起。 虽只是一瞬,却差点将他头颅斩落。 吓得他赶忙拎起陈知安逃出千丈之外。 “造化天成,杀机暗隐,这山河破碎的养神地竟诡异至此,保不齐真能成为那个万一。” 回头看着又重新变成小土丘的孤坟,屠卬脸上多少有些后怕。 陈知安的山河阵图粗糙滥造、缝缝补补,从本质上来说,只是一个引子,作用不过是激活养神地而已。 可没想到当杀阵入主之后,竟如此契合养神地的地势,瞬间组成一座杀阵图。 造化天成,杀机引而不发,只有触及才会显化,险些让屠卬着了道。 如此恐怖威能,别说圣人,就算强如屠卬闯进去都得陨落。 “这就叫天意。” 陈知安神庭天眼开启,双眸射出两道清光径直穿透山河杀阵图,直视那孤零零的坟茔,却只能看到混沌一片。 对此他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这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或者说这不过是他心中猜测的一种印证罢了。 大哥取走世界种子,周天星斗祭破碎、逐鹿天下重启夭折。 然大势不可逆。 大哥说甲子内大荒天下无恙,言下之意,甲子后逐鹿天下将再次重开。 眼前这一幕,正是逐鹿天下的自我意识在修补... 不死圣人鸠占鹊巢、填补了屠卬的空缺。 如今又没有周天星斗祭汲取生机,未来他成为那个一的可能性已经有了半成。 剩下的,全凭天意。 “知命老弟,你说我有没有可能被那谁坑了...” 屠卬看着这变化,本来觉得占了大便宜,现在忽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好似错过了一场泼天机缘。 陈知安摇头笑道:“别瞎想,大哥真要坑你,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倒也是...以咱们大哥的境界,不至于此,绝无这种可能。” 说着屠卬似乎觉得不够诚心。 狠狠摔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恶狠狠道:“该死,我竟敢怀疑咱们大哥。” “走吧,咱们也该离开了。” 陈知安没和屠卬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又回头看了远处孤零零的坟茔一眼后,转身向外走去。 叶倾天朝坟茔深鞠一躬,也扶着叶擎天离开。 这场帝墓之争,进来时足足六尊圣人、四尊准圣。 叶擎天、不死圣人、夏商、周见佛、浮屠、清云子、赤龙、姬明月、唐生魂、萧岩、叶倾天。 离开时却只剩下叶擎天和叶倾天。 整个大荒天下站在山巅上的人物,这一次几近全军覆没,损失不可谓不大。 接下来狩猎战场开启,这场涉及到四座天下的气运之争。 恐怕大荒天下要垫底了... ...... “道一!” 帝墓外,赵天籁手持道剑,一道璀璨剑光斩向宋终。 道袍猎猎,化为一个黑白交织的阴阳鱼挡住宋终砸来的日月印、庇护青楼诸人。 赵天籁这一脉祖上曾阔过,防御性圣兵、杀伐性圣兵、神念类圣兵、他都有,此时更是全都祭了出来。 只是他的对手毕竟是一尊准圣,而且是修行‘日月印’的准圣、手里也不缺圣兵。 宋终手握星辰炼化的大印,杀力颇重。 赵天籁哪怕圣兵全部祭出依旧不敌,只能勉强护住青楼众人,且岌岌可危,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而另一边。 酒疯子手持酒剑和林青禾厮杀在一起,杀至癫狂。 林青禾虽然也是刚跻身准圣、但修为深不见底,竟将身为剑修的酒疯子都死死压制。 她出手时、一尊神女映照虚空。 神女赤足而立,双眸是一片璀璨金色,纤白玉手堪比圣兵,无惧酒疯子如雨点般洒来的剑气,一拳砸出,如见青天。 “世人皆知青禾夫人是神体,没想到她竟是一尊女武神,恐怖如斯。” 大荒联盟领地内,九霄宗准圣蔺九霄震惊地看着一拳将酒疯子砸飞出去的林青禾,心下骇然。 他之所以答应林青禾加入大荒联盟,内心深处未尝没有想要一步登天,拽取权柄的念头。 毕竟现在圣人死绝,只剩下清静无为的清云子和魔僧浮屠。 而且两人身受重伤,大抵没有什么兴趣担任大荒联盟首领。 而他身为老牌准圣,排资论辈怎么也比林青禾高上那么一筹,只是苦于没有圣兵,身份又不如帝族高贵、只能暂时屈居人下,徐徐图之。 这段时间和林青禾接触下来,他觉得自己或许能更进步。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走上人生巅峰就在眼前。 哪曾想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林青禾,肉身之力竟恐怖如斯。 以他的修为,恐怕挨不上一拳就要身受重伤。 现在他才知道。 准圣和准圣之间,也是不同的。 自己把人家当跌落尘埃的天鹅、实际上人家是浴火重生的凤凰,而自己,依旧是泥沼里抬头望天的癞蛤蟆。 “轰!” 被砸入地底的酒疯子再次拎剑登天而起,一气化三清,三道道身各持一剑、如同三条银河斩向林青禾。 道门一气化三清、他竟修出三尊剑修。 “酒疯子身为道门叛徒,被彼时的道门掌教清云子废去了一身道法、没想到他竟另辟蹊径修出三尊剑修道身。 其天资之高,恐怕不逊色于道门天璇子。 假以时日或许又是一尊渡劫圣人,道门底蕴,果然深不可测啊...” 蔺九宵身旁,随同林青禾进入圣墟的林氏新晋家主林青城负手看着酒疯,满脸赞叹。 蔺九宵也深以为然,正准备附和两句。 林青城忽然回头看着他,微笑道:“不过我赌他在青禾面前挨不过三拳,有些人呐,总是不知天高地厚、痴心妄想,你认为呢蔺宗主?” 蔺九宵脸色微僵,明白这厮是拿话点他,只好干笑两声点头道:“林家主说的是。” 林青城是林青禾的兄长,身高七尺,白面无须,是个脸色苍白的阴翳男子,眼神深邃、如同隐藏了无数秘密,常年负手在后,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好似满腹的阴谋诡计。 但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厮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而已。 满腹装的也不是阴谋诡计而是杂草。 林氏双圣在位时,曾给他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评语,在林氏宗堂里连一把椅子都混不上... 第300章 恭迎楼主大人 林青城草包一个。 但架不住他有个好妹妹。 这些年随着林青禾在姬氏权柄越来越重,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林氏双圣陨落前他终于在宗祠有了一把交椅。 勉强能进议事大厅。 而林氏双圣死后,本来修为拉胯八百多岁都还只是返真境的他,竟莫名其妙跻身了准圣,前几日更是在林青禾支持下将林氏唯一一尊准圣斩杀。 坐上宗祠头把交椅,成了帝族林氏的家主。 “蔺宗主且看,是在下赢了。” 林青城负手含笑道:“酒疯子没挨过三拳。” 蔺九宵不置可否,抬头看着天空。 只见林青禾与那尊神女融为一体,赤足立于虚空、如同神袛,抬手砸碎酒疯子杀来的剑意,又突兀出现在酒疯子道身之前。 纤白玉掌轻握,顿时将酒疯子一具道身捏碎。 而她的身形瞬间消散,再次出现在酒疯子另一尊道身前面,又一拳砸下,瞬间道则碎片纷扬。 将酒疯子第二具道身砸碎后,林青禾身形倒转,猛地一拳向虚空砸去,将一道还未显化的剑气打散。 而她的身形再次出现在酒疯子最后一具道身三尺之内。 只见她纤纤玉手扼住酒疯子咽喉,微笑道:“本座神眼见微知著,至少能看透你三步剑术,剑未出我已至,你拿什么和我斗?” 话落。 她拎着酒疯子猛地砸向地面,道身还未在空中就已经四分五裂。 “嗡!” 就在酒疯子道身尽数陨落的同时,一道剑光倏然而至。 天空大放光明,彷佛滔滔大河奔腾。 整个天空都只能看到这道疯狂的剑光。 这一剑,是酒疯子。 他没有本命剑,所以他把自己当成剑斩出。 这一剑杀人杀己,玉石俱焚。 如果林青禾能挡住,则酒疯子剑断人亡。 如果林青禾挡不住,则会被剑光斩碎。 绝无第三种可能。 林青禾脸色微讶,她没想到酒疯子竟有此魄力,敢与她玉石俱焚。 可惜这疯子根本不明白。 她是天地初开那九尊先天神魔之一白帝白狩的后裔。 如果不是为了隐藏身份,她的修为又岂会只是一尊准圣而已。 彻底觉醒白帝血脉的她,只要愿意,随时可以跻身圣境。 别说酒疯子。 就算是清云子当面她都能抬手拳杀。 只是如果一旦跻身成圣、她身上的秘密恐怕就不好解释了。 如今人族得势,神魔万族潜藏四座天下东躲西藏,等了五十万年才等来逐鹿天下重开。 神魔万族谋的是一座天下的归属。 她身为大荒天下‘回归’组织的首领,如果因为一个疯子漏了身份,让‘回归’提前暴露在人族视线,恐怕会因小失大,横生变故... 但如果不跻身圣境,酒疯子这玉石俱焚的一剑,她没有十足把握接下。 甚至有可能陨落。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 帝墓内一道璀璨金光破开虚无瞬间出现在她身前。 金光凝聚成一个金光璀璨的白衣男子。 男子端坐金色神座之上,威压如山,剑眉笔直,两指拈起化剑的酒疯子。 只随手一甩就将其满身剑气化去,丢入青楼那座山丘。 潇洒随意,霸道无匹。 如同一尊睥睨天下的神袛降临。 林青禾看着男子的背影,心底没由来泛起了熟悉之感,仿佛眼前这人是自己的同类。 而且她感觉到一种淡淡的血脉压制。 好似眼前这人,比自己高贵。 不光是她,打的赵天籁喋血不已的宋终也停下手,目光狐疑地看着那睥睨天下的男子,感觉到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后世神魔万族都是源于九尊先天神魔,血脉越纯,地位越高。 天然压制血脉不纯的杂种。 林青禾血脉纯粹感觉还好,宋终身上却还有一部分人族血脉没有褪去,只觉威压如山岳之重,压的他踹不过气来。 可是这人,分明是人族啊。 宋终有一道神通‘青溟术’,也属于神眼范畴,来历古老,传闻可以追溯到九位先天神魔之一的青帝青溟,和林青禾神眼的见微知著不同。 青溟术可以窥他人的体内气象,包括本源,他能在年少时便能担任回归组织‘先觉者’,正是凭这门神通。 而现在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青溟术。 眼前这尊圣人从内而外都是人族,可偏偏他感受到了血脉压制。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哼!” 感受到宋终的目光,白衣男子双眸射出两道金光,将宋终压跪在地,那泛着清光的眸子更是瞬间鲜血淋漓。 “前辈手下留情...” 林青禾眼见宋终双眸将被毁去,她赶紧出声阻止。 又向白衣男子微微躬身,轻声道:“小女子林青禾,大荒修士联盟盟主,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出手相助?” 白衣男子忽然笑了起来,幽幽道:“小家伙,你大概是误会了,本神...本圣助的可不是你。” 话落,只见白衣男子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山丘上的青楼众,脸色转冷:“本座青楼客卿屠甲,小家伙,你趁本座不在杀我青楼部众,是想死吗?” “青楼客卿?” 此言一出。 林青禾怔住了。 青楼算什么东西,一群乌合之众报团取暖罢了。 唯一值得关注的只有那号称剑道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而且也不是因为他的修为,而是他的背景。 可现在陈阿蛮和安岚已死,林青禾根本没把青楼放在眼里。 之所以让宋终出手杀人。 真就如她所说,看着碍眼而已。 没想到这区区一座青楼,竟惹出这么一尊大佬来。 而且这尊大佬还疑似神族,是自己的同伴... 不止林青禾,就连青楼众人都不敢置信,紧接着是一种狂喜涌出。 先前白衣男子随手将酒疯子前辈玉石俱焚的剑术瓦解,他们本来已经绝望,做好了赴死准备。 谁曾想峰回路转,这位圣人竟是青楼客卿? 青楼何德何能,怎么能够请到这样一尊大神。 徐蝼和于涂涂对视一眼,心底不约而同泛起一种荒诞念头。 这位莫非是老板新拐来的大佬,老板还没死? 这白衣男子,自然就是屠卬。 先前走出阵眼,他还没来得及撒欢儿,就见陈知安一脸冰冷地看着这里。 了解状况后他喜不胜收。 当即就死皮赖脸地拜入青楼成为客卿。 更是自告奋勇出来救人,主打的就是一个人情世故... ...... 眼见众人纷纷熄声,都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屠卬轻咳一声,朝远处微微躬身,面无表情道:“大荒天下的蝼蚁们、还不随本座恭迎楼主大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 只见远处一道青衫背负剑匣踩着虚无走来。 在其左右,剑仙叶擎天和大荒天下最强的女子剑修叶倾天徐徐而行。 第301章 见过老板 屠卬这一出给所有人都整不会了。 不是每个人都知道青楼楼主的真正身份,毕竟圣墟实在太大,很多信息是断层的。 除了极少数消息灵通之辈知道他是剑道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背后有叶擎天和不死圣人两尊大佬外,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人们原以为能让屠甲这么一尊圣人俯首低头的人必定也是一尊大圣,哪曾想竟只是个少年,且明面上的修为,竟只是个化虚境而已。 但没有人敢对他报之以不屑,甚至无论是大宗师还是宗师,都微微躬身表达敬意。 毕竟混江湖嘛,江不重要湖也不重要,混最重要。 一个化虚境小修士能让圣人俯首低头。 来头怕是大的惊人。 更何况人家身边还跟着传闻已经死了的剑圣叶擎天兄妹。 这两位那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大杀性重。 只是行礼而已,小事一桩。 总归人活一世。 除了年少懵懂时可以随心所欲言行无忌,长大后谁不得披上几层脸谱? ...... 陈知安也没想到屠卬会来这一出。 朝那些陌生修士们鞠躬回礼后,他迈步向青楼那片山丘上走去。 “见过楼主。” 青楼众人声音颤抖着,向陈知安长揖行礼。 和其余势力不同,他们这一礼诚心诚意。 就算加入青楼时只是想抱团取暖并无太多忠诚可言,历经两次清洗后还能留在青楼的人,其实大都已经把自己当成青楼的一份子,有了归属感。 生死一线时楼主强势回归,甚至带回一尊圣人。 这叫他们如何不激动? 面容阴冷天生一副反派脸的东方月更是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之前被姬氏通玄境小宗师一刀割了命根子依旧死战不退、甚至用绣花针洞穿了姬氏那位修士的头颅。 面不改色可称猛士,受到了青楼众的一致尊重。 陈知安目光扫过青楼众。 入帝墓时满满当当五百多化虚境执事,此时却只剩下不到两百人。 很多熟悉面孔都消失不见,剩下的也人人挂彩,满脸疲惫。 沉默许久,陈知安向徐蝼问道:“说一说吧,什么情况。” 徐蝼抬头看了天空中负手而立神色漠然的林青禾一眼。 平平无奇的面容上露出许多讥讽,刻薄道:“这寡妇死了老公,升棺发财、一朝大权在握想骑在咱们大荒天下修士头上拉屎。 搞了个劳什子的大荒联盟、收罗除了叶氏和夏氏之外的所有帝族垃圾和隐世宗门,现在已经一统大荒成了女主子了。 这不,她看青楼不顺眼,正准备给咱们扬了呢。 如果不是酒疯子前辈跻身准圣, 又有道门赵长老舍命相互,老板你出来只能给我们做法收尸了!” 说到这里,徐蝼情绪有些低落,缓缓道:“今日之前,青楼已经有三百多执事被他们杀了,包括姜尚武、陆可、还有张二魁... 二魁是被林青城打死的,剥离了他的皮肉,将他阴神熬灯、折磨了三天三夜才死。 就连小哑巴柳如烟,如果不是我将她提前送入了道门。 恐怕也遭了他毒手。” “蝼蚁,你竟敢如此诽本座!” 躲在蔺九宵身后的林青城见徐蝼将祸水往自己身上引,心下微寒,赶忙跳出来狡辩道:“张二魁是自杀的,本座只是对他小惩大诫罢了。 是他自己一时想不开,和本座无关。” 陈知安抬头看着林青城一言不发。 张二魁虽然生的魁梧,说话重若洪钟,只看面相,任谁都会以为他是个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江湖草莽。 实际上他并不勇敢,胆小如鼠嘴还稀碎。 可他是个好人,遇见不公时,哪怕害怕的瑟瑟发抖两股颤颤,依旧会一次又一次站出来。 他可以为了萍水相逢甚至毫不相干的人丢掉尊严,任人羞辱跪下求饶。 他自以为朋友遍布天下,但遇事时没人和他站在一起。 他每次出手救人,事后都会后悔老半天。 甚至发誓下次再也不做了。 可每次事到临头,他还是会颤颤巍巍地站出来。 这样的人,谁敢说他不是好人。 又有谁敢说他不是英雄。 可就是这样一个好人,悄无声息的死了。 而且是被活活折磨至死。 真要说起来,陈知安和张二魁交往并不算多,也就三五几次而已。 保不齐张二魁都没敢把陈知安当成朋友。 但陈知安依旧很愤怒。 因为他自己算不上什么好人,更不想做一个好人。 却不愿好人落得如此下场。 沉默看了许久,陈知安面无表情道:“屠老哥,张二魁是我朋友,既然林青城说只是对他小惩大诫,麻烦老哥也让他小惩大诫。 二魁被折磨三天三夜才死,林青城修为高,身份重,不该和二魁一样的待遇,改成三年好了。 三年未到,他不能死。” “呵呵,放心,本圣出手他想死都难。” 屠卬狞笑一声,一杆长矛在手中凝聚,慢悠悠向林青城飘去。 林青城满脸恐惧地看着长矛,想要逃遁却被牢牢锁定,更本挪动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长矛离自己越来越近。 无边的恐惧在心里滋生,随着那杆长矛临近疯狂滋长,最后竟哀嚎一声,两股流下一淌圣液,口中更是凄厉尖叫道:“妹妹,救我。” 林青禾没有出手,身上道韵流转,化为一尊净若琉璃的神女,双眸青茫一片,看着屠卬平静道:“神道昭昭、魔道渺渺、大道复归,天清地明。” 屠卬微微一怔,随后摇头失笑道:“你在说什么,本圣听不懂,再有你一个准圣,有什么资格言大道复归?” 话落屠卬手指轻叩。 那杆长矛倏然扎入林青城胸口,顺势将他钉入地上。 随后又召来一柄小刀准备剥皮。 林青城堂堂一尊准圣,在屠卬手里却如同待宰的猪,被钉杀在地上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凄声喊着妹妹。 林青禾冷淡地看了林青城一眼。 在她看来,这哥哥虽然是和自己一母同胞,但物种并不相同,只是卑贱的人族罢了。 如果不是想借他之手掌控林氏,林青禾根本不会扶持他上位。 当然。 她也绝不会看着林青城死在自己眼前。 毕竟这位疑是同族的圣人,在她试探的时候,已经用行动宣告了自己的抉择。 这无疑是对血脉的亵渎、对神魔的背叛。 她为了神魔‘回归’付出毕生心血,甚至将自己都送了出去。 又怎么会容忍一个叛徒亵渎这无上的荣光? 只见她双眸变得冰冷一片:“屠甲,你当真铁了心要为了这群蝼蚁与本座为敌?” “真有意思。” 屠卬眉头微挑,似乎嫌吵闹,又随手一刀割去林青城的头颅。 这才笑吟吟道:“不然本圣是在和你过家家?” 第302章 屠卬杀人 “那就是没得谈了!” 林青禾面不改色,随手一挥,只见天空响起呼啸风声,紧接着阴霾散开,两道魁梧身影从天而降。 两人双眸死寂、浑身漆黑、如铁浇注,令人震惊的是他们居然没有半点气息波动,就像两个傀儡。 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的强大。 他们立在林青禾身前,仅凭肉身之力便将周遭的虚空变得扭曲起来。 更要命的是,他们手上竟握着一杆准帝兵,散发着恐怖威能。 林青禾立在两个傀儡身后:“本来不准备放祂们出来的,毕竟本座在圣墟也只捡到这么两尊,准备给另外三座天下一个小小的惊喜。 可惜你们逼迫至此,非要本座把底牌露出来...” 说到这里,她低眉扫了陈知安一眼,轻弹衣袖幽幽道:“小家伙,你们漏了本座的底牌,叫其余三座天下争对,此后狩猎战场开启,使气运错失,无异于断绝大荒天下修士的未来。 你和这位,都将被钉在大荒天下耻辱柱上,成为人族罪人,百死难赎。” 陈知安沉默不语,他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会成为罪人。 只是觉得这寡妇未免底牌太多了,姬氏要之前就有这玩意儿,长安夜那一战保不齐鹿死谁手呢。 听剑魁老李说,在青丘时他现身后这林青禾就被吓走了。 可现在看,别说一个老李和苍狐,就算十个老李捆在一起,恐怕都不是这女人的对手。 真他娘的离谱。 “这是,传说中的人兵。” 陈知安身旁,赵天籁看着那两尊如铁浇注的傀儡脸色骤变。 陈知安微微一怔:“人兵是什么?” 赵天籁声音嘶哑道:“贫道曾在古籍上看到过人兵的记载。 神族有白狩氏、是白帝‘狩’的后裔。 白狩氏有一门先天而生的本命神通‘造兵术’,可造万物为兵。 其中最主要的材料,便是无缺人族大圣。 人族是后天而生,和神魔万族不同,可塑性很强,以神药喂养人族大圣,又辅以准帝兵铸材灌体祭炼。 只需百年时间,便能祭炼出一尊‘人兵’,虽然失去道则实力大跌,可他们肉身之强堪比准帝兵,无坚不摧且能自主修复,更无惧道则之力、就是一件人形兵器,故称人兵。” ...... “原来是这样。” 陈知安看着两尊拎着准帝兵的傀儡,心下不禁有些感慨,这寡妇运气也未免太好了,刚入圣墟就捡到两尊人兵。 “这就是你的底气?” 屠卬浑身金光笼罩,两道夺目金光射向林青禾。 林青禾见此,没由来心下微颤后退半步。 正准备让两尊人兵出手。 却见屠卬轻叹一声,对陈知安道:“知命老弟对不住,本圣失言,没法子点燃这蝼蚁的阴神,让他饱受三年之苦了!” 林青城头颅被钉在空中,本以为在劫难逃。 没想到自家妹妹藏得这么深,竟手握两尊人兵,逼得这无敌圣人俯首,眉眼忍不住挑起,想要说两句场面话。 找补一下先前失去的颜面。 然而他还来不及开口。 忽见那蝼蚁一样的青楼老板竟朝自己露出了笑容。 紧接着一道血雨绽开,其肉身被彻底撕碎,化为血雨纷扬,阴神也瞬间支离破碎,道则散开,陨落当场。 与此同时,屠卬的生死矛化为天柱般的扶桑树,缕缕道则化为炽烈杀机,而他则化身一头璀璨金乌,两翼招展、遮天蔽日。 单足立于扶桑树之上,浩瀚威压倾泻而下,直逼林青禾,声音冷漠道:“杂种,今日本圣第一次出手,岂容你威胁?来战!” 林青禾抬头看着那遮天蔽日般的金乌心下微寒。 终于明白这位陌生圣人的身份。 竟是那被当成了祭品的准帝屠卬,赤帝金乌后裔,血脉纯粹的神子。 没想到他死而复生,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陈知命的护道人。 而且以卑贱的人族自居。 心下杀意汹涌,想要命令两尊人兵清理叛徒。 又将目光放在陈知安身上,杀意更甚半筹。 她和姬明月不同。 初入圣墟只稍加查探便知道自己镇压当代无敌的儿子之所沦落至人人喊打,真正的罪魁祸首,正是眼前这个曾化名乌戎的陈知命。 以张二魁的胆量,知道陈无名就是姬无道的消息后,绝不敢大肆宣传,身后必定是陈知命在授意。 再加上姬明月那白痴顺水推舟。 想要来个祸水东引却刚好引到正主身上。 让她的好大儿受苦良多。 好在姬无道是初代神体,天眷之人,被那位存在看中收为弟子,不然恐怕已经夭折了。 还有叶氏和夏氏。 这两个游离于大荒联盟之外的帝族。 她本是准备徐徐图之,可既然叶擎天和叶倾天侥幸归来还身受重伤,正好借此机会一并埋了。 不然等他们养好伤后,难免又是一个劲敌。 念及至此。 她忽然发现其实今天彻底摊牌也未尝不可。 只要把在场的人全部埋了,整个大荒天下除了道门和浮屠、将彻底落在她手中。 浮屠她有手段拿捏。 至于道门,一群清静无为的老乌龟,只要没打入道门,想必三十三重天会一直安静下去,不足为虑。 到时候狩猎战场一开,她就可以执掌权柄,借三座天下的手埋葬整个大荒天下的修士,断绝人族祖庭之未来。 如此一来,逐鹿天下复苏,神魔万族归来。 保不齐还能入主大荒重现辉煌。 想到这诸多种种,林青禾心中杀意越盛,手掌缓缓举起。 然而就在她嘴唇轻启,手掌准备落下时,只见惯常沉默的叶擎天忽然摇摇晃晃起身,双手杵剑面无表情道:“手掌敢落,本座斩你。” 其话音落下。 只见叶擎天气势一步步攀升,涣散道则重聚,紊乱气机更是化作茫茫剑意,须臾之间重复巅峰。 而他单手仗剑。 手握‘剑宫’一剑向林青禾斩去。 茫茫剑意撕裂空虚洒落,和寂灭不同,这一剑竟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杀意,好似下了一场磅礴春雨! 然而哪怕如此,一尊剑仙的磅礴剑意也让林青禾如坠冰窟。 她没想到叶擎天竟阴险至此,和之前的白痴做派大相径庭,伪装重伤让她估错了形势。 手掌根本不敢再落下,让两尊人兵挡住磅礴剑意。 下一刻便远遁千里之外... 第303章 回逐鹿原 叶擎天一剑即出,绝无回鞘可能。 林青禾哪怕远遁千里之外,那如磅礴春雨的剑气依旧如跗骨之锥尾随不辍,好似不斩下她的头颅誓不回转。 林青禾脚不沾地,又再次远遁。 圣墟道则紊乱、杀机四伏、处处是禁地,哪怕是圣人也不敢收缩山河跨越天下。 眼看剑光越来越近。 林青禾只好停下脚步,再次铺开道种洞天化为净琉璃神女,修为节节拔高,转瞬跻身圣境! 一拳递出,顿时整个虚空剑气洒开,余下的剑气如雨点落在她身上,在她身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细微伤口。 更是将她直接砸落尘埃中。 林青禾躺在泥地里,目光遥遥望向帝墓方向。 此时她虽然浑身破烂,更有密密麻麻的剑痕,看起来惨不忍睹,眼底却露出了一丝解脱。 因为她终于接下了叶擎天这一剑。 此时方知叶擎天名声在外,号称大荒天下第一剑仙。 原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这一剑看似恐怖,在她跻身圣境后却连琉璃肉身都没能斩碎,算得上什么第一剑仙,要是朱轻候当面,这一剑恐怕就直接能将她斩成虚无。 甚至不止是她,剑气所过之处,连同那两尊人兵都会被一并斩成虚无。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林青禾拾掇被剑光斩碎的圣衣,忽然兀自笑道:“自剑圣朱轻候后,大荒天下一代不如一代了,真叫人失望。” ...... 屠卬和两尊人兵在天外厮杀。 只见准帝兵对垒,雷音滚滚落下。 不多时,两尊人兵好似受到林青禾召唤,逼退屠卬向远处遁去。 宋终和蔺九宵见势也领着大荒联盟的修士离开。 陈知安没有拦截。 一方面大荒联盟人数太多,近乎囊括了大荒天下所有修行者,光返真境就有十好几尊、洞天境高达五十之数,通玄及虚神更是多不胜数。 以青楼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有和他们正面刚的资本。 另一方面他们之中许多人或许都是被大势裹挟,陈知安不信只凭林青禾三言两语,真就能把散沙般的大荒天下修士经营到铁板一块。 只从区区一座青楼在大荒联盟针对下还能坚持这么久就能猜测一二。 此时出手,倒是彻底把那些骑墙派彻底推到对立面。 最主要的是狩猎战场将开,真要把大荒联盟这么多修士杀了,大荒天下恐怕连最后的翻盘机会都失去了。 虽然不知道狩猎战场的胜负为什么会涉及到大荒天下气运、甚至涉及到大荒天下之未来,但既然苏如和大哥都提及气运之说。 让他尽量拽取气运,陈知安自然不能干自掘坟墓的事情。 毕竟真要论起来,身为大唐陈留王、又是登闻鼓持鼓人、执掌人间秩序的陈知安,不就约等于大荒天下半个主人? ..... “知命老弟,你咋不让本圣宰了那两个傀儡?” 眼看两尊人兵走远后,屠卬杵在陈知安身边一脸埋怨。 陈知安无语地看着这厮,之前不知道是谁被打的嗷嗷叫,那两尊人兵虽然没有执掌道则,但肉身无匹,也无惧道则之力。 屠卬真要能宰了祂们,自己何苦搭梯子让他顺坡下。 “哼,下次他们再撞到本圣跟前,一定要拧下他们的脑袋。” 屠卬又冷哼一声,这才看着叶擎天笑道:“叶剑仙真乃当世人杰,重伤至此居然还藏了一剑,顺势重返巅峰,了不起!” 叶擎天冷淡地点了点头,不愿多谈此事。 他本命剑术‘返春’杀力一般,本就不为杀人,只是修补气海重返巅峰罢了。 一剑递出、春回大地。 比如现在,他看似摇摇欲坠,实际上还有一剑之力,如果林青禾再出现在这里,他一剑递出,就不是‘返春’而是正处巅峰的‘寂灭’了。 “师弟,我们先走了。” 叶倾天向陈知安告辞,离开前传音入密道:“林青禾低调了这么多年忽然出来搅风搅雨成立大荒联,我怀疑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你自己小心,有危险记得捏碎叶擎天的剑符,他即刻就到。 以他现在的实力,斩圣轻而易举。 再有屠卬也是,林青禾对他态度有些奇怪。 之前他不一定真的留不下那两尊人兵。 师姐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和他勾搭在一起的,又有什么手段能遏制,但他毕竟不是人族,小心为上。” “师弟明白。” 陈知安传音入密道:“暂时不会有问题,师弟有屠圣手段,真把我逼到绝境,管他林青禾还是屠卬,我一起给他们埋了!” “那就好,我们走了!” 叶倾天和轻笑一声,和叶擎天向叶氏领地走去。 屠卬立在一旁,肉眼可见的委屈起来。 这两个蝼蚁太过分了。 居然当着他的面传音入密,身为圣王,叶倾天和陈知安的蚊蝇之音落在他耳中谈不上重若雷鸣却也差不了多少。 这他娘的哪里是说悄悄话。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在敲打他呢。 偏偏他还只能当做没听见,因为他是真害怕那位极好说话的‘大哥’。 叶擎天兄妹离开后。 陈知安也命令青楼开拔前往逐鹿原。 酒疯子先前受伤不轻,三道道身被打碎,如果不是屠卬横插一手将他打落,恐怕已经彻底陨落了。 赵天籁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仗着茫茫多的圣兵护住青楼众,但毕竟只有返真境而已,终究不是宋终的对手。 此时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对于这两位前辈。 陈知安心下是感激的,如果不是他们站出来舍命相搏,青楼根本等不到现在。 从须弥戒里取出一座辇驾,又让屠卬帮他们压制伤势,陈知安亲自们驾车前行。 屠卬跟坐在陈知安身边嘴角微撇。 青楼这群蝼蚁真正的救世主分明是他。 没得到半分感激不说还被暗搓搓威胁了一顿,这两个啥也不是的废物倒成了功臣。 “屠老哥,先前我和师姐说的话,你听见了吧?” 驾车的陈知安忽然歪过头,看着屠卬道:“你也别觉得委屈,如果没有我召唤大哥前来,你现在已经填了大道磨盘,根本没机会活到现在。 说到底是你欠我,而不是我欠你。 我们人族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现在虽然是人身,但好像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人。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做人还是做神。 大哥的想法你不用管,遵循本心,我可以替你求情,就算是这几次出手的报酬。 如果做神,以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当然,你只要不向人族出手,将来见面也还是朋友。 如果做人,我许诺给你寻的山头还是作数,让你开宗立派称教做祖,不过我不能给你保证什么。 大哥见不见你,给不给你指路,都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 第304章 她不是人 “我真的可以从心选择?” 屠卬盯着陈知安的眼睛,想要看透陈知安是不是在钓鱼。 人族奸诈的紧,要是自己选择做神,那位极好说话的大哥忽然降临给自己扬了灰,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信不信由你。” 陈知安笑道:“对我来说,一个随时可能叛族的人族,再强也没什么意义,甚至还得费心思去防你。 先前叶老哥最后一剑没有递出去,你应该明白是为什么。” 屠卬沉默下来。 为什么,还不是防着老子! 老子都成人了,这些狗东西还是放心不下。 沉默许久,屠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知道你小子想知道什么,先前那拨人,林青禾、林青城、宋终、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蝼蚁。 至少有百人之数都是神魔万族后裔。 不过血脉不纯,要放在上古,就是些低贱的杂种,除了林青禾,其余人连觐见本神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 陈知安微微一怔,没想到林青禾居然是神族后裔,如此看来,她成立大荒联盟恐怕真的不怀好意。 沉吟片刻,陈知安又问道:“屠老哥知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屠卬缓缓道:“神道昭昭、魔道渺渺,大道复归,天清地明,她大概是想让神魔回归,重新主宰天下。” “野心倒是不小。” 陈知安脸色微沉,没想到大荒天下还藏了这么一号人物,居然妄图翻天想要接引神魔回归。 “痴心妄想罢了,神魔早就被天道抛弃了。” 屠卬叹息道:“人族崛起就是对神魔大战打碎大荒天下的惩罚,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人族,谈什么大道复归天清地明。 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人族大圣算了。 有咱们大哥在,造反没前途的...” 陈知安笑道:“屠老哥是有大智慧的,以后谁敢再说屠老哥是白痴,我陈知命第一个不答应。 既然做了选择以后就是自己人。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多的不说,以后青楼弟兄任你驱使。 你说上天揽月绝不下海摸鱼。 青楼所属见你如见我。 而且出圣墟后,我还给你挑几个有圣人之资的弟子,咋样?” 说到这里,陈知安又丢出一座金光四溢的奢华辇驾,朝身后训斥道:“你们怎么回事儿,都不知道主动给咱们客卿大人驾车的吗?” 屠卬脸色微黑,这狗东西翻脸比翻书还快,好不要脸。 青楼这些蝼蚁自己拿来有啥用? 至于弟子。 以老子的本事只要放出去风声,想当老子弟子的人能打破狗头,需得你挑? 徐蝼和于涂涂相视一笑,赶忙一路小跑过来,请客卿登车。 其余青楼执事更是满脸恭敬,纷纷长揖及地觐见客卿大人,给足了他面子。 ....... 回到逐鹿原时已是傍晚。 没有残阳也没有初月,天色依旧灰茫,一如既往像个倒扣的锅盖。 只是逐鹿原最中心那湖血海退了潮。 血海被大荒天下修士唤为洗血池、又叫报时海。 每逢傍晚血海便莫名褪去,次日又重新灌满,日日如此。 然而最危险的,也恰好是退潮的时候。 因为血海褪去,沉入海底的宝贝便漏了出来,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宝光,足以迷惑人心! 虽然人人都知道洗血池危险重重,但都总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圣墟开启至今,至少已经有近千人沉沦海底。 当然,也真有那个例外,只是少之又少。 有人在退潮时捡到一株神药,吞下后直接从化虚境跻身虚神境圆满,甚至生出了两对金翅,快若闪电,还觉醒了一双神眼,传闻可以窥见敌人弱点,杀力极强。 从散修摇身一变成了唐氏准女婿,与帝族三帝子谪仙叶旌、神女萧无忧、圣公子周远山齐名,有意争夺那道门收官人身份。 还有人捡到残缺帝境道藏、习得禁忌之术... 正因为如此。 哪怕茫茫多的人死去,依旧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继,博一个出人头地。 “没想到逐鹿原大荒修士这么多。” 看着逐鹿原上密密麻麻的人潮,陈知安不禁有些感慨。 记得之前的逐鹿原只有近万修士,短短时间竟就多出了十倍不止,也就逐鹿原足够大,不然恐怕都容不下这么多人。 徐蝼白了他一眼:“狩猎战场将开,大荒联盟召集大荒天下修士齐聚逐鹿原,这里差不多算是大荒天下七成修士。 整座天下近千亿人族和妖禽才只得十万修行者,哪怕算上没有入圣墟的也就百万修士不到,很多吗?” “呵呵,如果这十万人全部埋了,你还觉得不多吗?” 陈知安站在辇驾上眺望逐鹿原,幽幽道:“林青禾费尽心思成立大荒联盟,又把这么多人召集在逐鹿原,如果真叫她掌权,狩猎战场开启后随便一道乱命,就足以断掉大荒天下未来。 甚至都不需要特意乱命,只要她将我大荒的部署送给另外三座天下,身处战场的我们就成了活靶子。” 徐蝼微微一怔:“青禾夫人好歹是帝族,不至于此吧,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因为她不是人。” 陈知安笑道:“虽然我不知道她的计划,但我相信对一个心心念念要大道复归天清地明的神族余孽来说,至少是不会对大荒天下修士心怀善念的。 毕竟大荒天下,是神魔万族的祖庭。” “不是人?” 徐蝼眉头微颤,顿时遍体生寒。 林青禾之所以毫无阻碍成为大荒联盟的盟主,除了她修为高绝外,更是开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只要报名进入狩猎战场者,她都赐下圣藏秘术,甚至用堆砌成山的元石布下聚元阵助他们修行,说是要为大荒天下扛旗。 如今已经有近七万人宣誓进入。 人人都赞她有一颗菩萨心肠,圣人典范。 现在陈知安居然说她不是人,是神族余孽? 一个神族余孽成了大荒天下修士的领袖,而且要领着大荒修士战斗,这属实大道可欺啊。 第305章 登台唱戏 “老板,你确定她是神族?” 徐蝼总觉着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神族已经销声匿迹近五十万年了,久到人族已经忘了神魔万族的残忍。 甚至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当初的神魔万族只是传说而已! 而现在陈知安居然告诉她,帝族中最古老的姬氏当家人居然是一尊神族余孽? 陈知安朝她身后的辇驾努努嘴:“是屠老哥亲口说的,他应该没有骗我的理由,还记得林青禾说的那句话吗?大道复归、天清地明。 先前林青禾就是邀请老哥加入她,让神魔重掌大道,肃清我们人族这些魑魅魍魉,让天地重新变得清明。 而屠老哥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 因为我屠老哥是人族大圣,心怀苍生的人族大圣,不愿以她同流合污!” 徐蝼微微一怔。 先前林青禾说这句话时并未遮掩,都以为她是在和屠卬论道,没想到她竟当着人族的面在挖墙角。 无量他娘的天尊,这也太嚣张了。 沉默片刻,徐蝼问道:“老板,你有什么计划?” “我准备加入大荒联盟。” 陈知安笑道:“林青禾既然搭了这么大一座舞台,没人陪她唱戏岂不可惜?” “你是准备抢她的盟主之位?” 徐蝼眉头微皱:“这恐怕很难,她现在收拢了诸帝族,手底下有两尊准圣,还有两尊人兵,实力强劲,又极得人心,光凭我们一家之言,恐怕没人会信她是神族余孽。 倒是屠前辈,稍微有点脑子的人恐怕都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真要说神魔余孽他才是不二人选。 到时候林青禾反咬一口,咱们倒成人族叛徒了。 除非...” 说到这里,徐蝼忽然惊讶地看了陈知安一眼:“老板是准备露真身,不藏了?” 陈知安缓缓点头:“虽然有自吹自擂之嫌,但有些事儿,陈知命办不成,只能陈知安来办。 毕竟我好歹是登闻鼓选中的人。 他们可以不信陈知安,总不能还不信荒古大帝吧?” “如果是陈知安,自然不会有问题。” 徐蝼对陈知安能不能取信大荒天下修士没有半点怀疑,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究极帝兵登闻鼓。 陈知安自己或许都不知道。 他能够敲响登闻鼓、成为人间秩序执掌者对于大荒天下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他登高一呼,立刻就能成为大荒天下修士名义上的领袖,哪怕是超脱天下的道门也不能例外。 虽然私底下人们都嫌弃他修为低微,资质又差,未来成就有限,配不上登闻鼓。 但真要事到临头。 大荒天下的修士不管愿不愿意,至少明面上都会站在他这边。 这不是对陈知安的信任,而是对万年前镇压天下无敌,为大荒天下征战一生的荒古大帝的信任... “只是如此一来,你可就真要四方皆敌了!” 沉默良久,徐蝼缓缓道:“一旦你身份泄露,本就敌对的大荒天下诸帝族不说,其余几座天下的圣人恐怕都要跨域杀你。 毕竟一个小修士执掌究极帝兵,无论是谁都难免心生贪婪的。 狩猎战场开启时还好,有圣墟分割战场,圣人无法跨界。 可狩猎战场关闭后,就没有壁垒了,到时候大帝之资的姬无道都没法替你挡枪。” “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大雪山。” 陈知安慷慨激昂道:“死我陈知安一人,能换大荒天下十万修士性命,换我大荒天下传承不断,虽死无悔!” 此言一出,徐蝼肃然起敬。 久久无言。 不止是她,就连第一次知道原来“陈知命”是陈知安的于涂涂也明显被这慷慨赴死的豪情镇住。 只觉楼主浑身散发着耀眼光芒。 叫她好生佩服,不愧是妖主的兄长,连手里的妖兽爪子都忘记了啃... 辇驾里浑浑噩噩的赵天籁更是双目瞪圆。 乌戎、陈知命、这他娘的又冒出来一个陈知安? 这厮到底是谁? 如果他是陈知安,为什么有这么高的修为,而且剑术信手拈来如同天授,连许仙和徐蝼都前后败给他。 甚至同境一战时,当代道门行走,道门第二天才、自己好大孙都输了! 如果他是陈知命,为什么会有登闻鼓? 而且徐蝼这妮子虽然脑瓜子有问题好好道门嫡传不做,非要去做劳什子的青楼执事,但她绝非白痴,不可能信口开河。 目光落在远处负剑而行的赵无极身上,赵天籁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一脚:“无极那个废物误我...让贫道小觑了陈家这群妖孽。” 坐在另一座辇驾里的屠卬更是双眸泛光。 荒古大帝、究极帝兵... 他知道‘大哥’是谁了,果然是一尊帝境大佬。 难怪这小骗子那么嚣张,敢说把自己和林青禾一起埋了这种话,原来他手里握着究极帝兵。 敢称大帝的人。 无论种族,自古以来都是镇压当代无敌的存在。 屠卬记忆中,除了九尊先天神魔外,人族就只有太虚大帝一人而已,那是把他这样的准帝当蝼蚁踩的无上存在。 传说当年异族入侵,太虚大帝一人独战七尊帝境十八尊准帝,一手一个,硬生生将祂们全部镇压,收复大荒、打入禁区,又建人族长城阻敌于外! 异族靠着人海战术陨落无数大能才将他磨死。 如果太虚大帝不死,神魔甚至都没有卷土重来的勇气。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人族居然又出了一尊大帝。 而且有机会成为自己的大哥。 他念头一动,瞬间就剥夺了一位修士关于荒古大帝的记忆。 十年宗师、百年成圣、千年成帝,万年镇守。 独战禁区皇族、孤身坐镇人族长城,一拳递出,身前无人。 只身转战近万载,一人曾当百万师。 可惜后继无人,无可与之并肩者。 眼见人族长城将破,重伤独闯禁区,只手遮天,镇压摆脱封印的禁区皇族,再也没有出来。 他以一人之力,给大荒天下打出了万年太平。 本寿命悠久的大帝,征战一生,只手撑起大荒天下。 他最开心的时光,却只有年少时短暂的六年而已。 他的究极帝兵,是一个破浪鼓... 消化完记忆。 屠卬眼底闪过由衷的敬佩。 又隐隐为他感到不值。 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物,却为了大荒天下这些蝼蚁而死。 喋血禁区,孤独死去。 何苦来哉... 难怪‘大哥’回归后再也没有现身,或许也是累了。 第306章 碾过去 就在几人话说的间隙,逐鹿原到了。 陈知安入帝墓前,青楼领地虽然不至于紧挨着血海、但好歹也算靠前。 但随着诸帝族纷纷从帝墓外搬迁过来。 缺了主心骨的青楼便被只能无奈搬家。 当林青禾入圣墟成立大荒联盟后,青楼更是彻底被打散,拔了旌旗、没了领地,散修们又成了孤魂野鬼。 所以当人们看到青楼旗帜又重新竖起、两座辇驾高调地驶入逐鹿原时都有些好奇,自然也免不了幸灾乐祸。 青楼这群乌合之众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青禾夫人心善不将他们赶尽杀绝就该跪下磕头谢恩了,居然不知死活还敢插旗。 帝墓外那场短暂的厮杀还没有传入逐鹿原。 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青楼今非昔比。 而且知道的人在见识过青楼恐怖的实力后,也极为默契地没敢瞎传。 毕竟那是敢和大荒联盟硬刚而不败的势力。 真要惹怒了那位小爷,怕是那位自称青楼客卿的圣王一个念头,就能将自己弄死。 基于这些原因。 当御兽宗的那位洞天境宗师看到那刺眼无比的月牙旗帜时。 他非但没有幸灾乐祸。 反倒想要感谢这不知死活的青楼余孽。 因为这两座辇驾上镌刻着的,是姬氏印记。 长安夜一战,姬氏圈养的异兽妖禽近乎灭绝,为了支撑门面,姬氏降临人间最先打交道的,恰好是隐世圣地御兽宗。 用一门御兽宗无法拒绝的圣境道藏‘缚妖术’,姬氏在御兽宗买了两头返真境大妖。 两头大妖,分别是叫做降风的肥遗和叫做蛮山的夔牛。 当然,降风和蛮山都算不得纯种上古异兽,潜力耗尽绝无跻身圣境的可能,不然任由再大的代价,御兽宗都不会愿意卖的。 经过这笔买卖,御兽宗算是和姬氏搭上了线。 林青禾进入圣墟后,最先拉拢的便是被所有人都低估了的御兽宗。 而且再次给出了御兽宗宗主郑秀秀无法拒绝的条件。 赠送她一门算不得道藏的双修秘术,助她和自己的异兽‘扶羌’双双跻身准圣境。 以至于御兽宗对林青禾感激不已,算是铁盟。 当初驱逐青楼、就是御兽宗牵头。 也是御兽宗抢了本属于青楼的领地。 所以此时见着青楼的乌合之众居然敢堂而皇之又竖起大旗,暂代御兽宗宗主之位的郑乾顿时率人立马横刀堵在了大道中央。 眯眼打量那辇驾上的少年。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能从青禾夫人再讨要到什么好处。 只要杀了这群乌合之众,多的不说,至少一门返真境道藏应该是稳妥的。 毕竟大家都知道,青禾夫人是出了名的人美心善、出手大方。 眼看辇驾在身前三丈内停下,郑乾轻拍座下威风凛凛的妖禽火乌、冷声道:“瞎眼的狗东西,见了本宗主为何不退避?” 自打陈知安重申人间规矩后,大荒天下的修行者杀人已经学会找借口了。 不管拙劣不拙劣,只要有理由就成。 郑乾更是深得此道真味,杀人之前没个由头他是绝不会杀的... “这是?” 眼看一头大火鸡挡在路前,陈知安直接无视郑乾,有些兴奋地歪着脑袋问徐蝼。 于涂涂嘴角更是不争气地流出了泪水。 徐蝼道:“这是御兽宗代宗主郑乾,宗主郑秀秀的亲弟弟,就是御兽宗占了我们的领地,当初对我们出手的势力中,除了帝族就属这头火鸡最狠。” 听到郑乾居然对青楼出过手,陈知安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冷了下来:“原来是老鳖三。” “哪里来的黄毛小子,竟敢如此侮辱本宗主?” 郑乾面容丑陋,还有些驼背,又喜欢伸长脖子偷听姐姐郑秀秀的墙角,背地里经常被人骂做老鳖。 但因为郑秀秀和便宜姐夫‘扶羌的缘故,御兽宗上下、当面可从没人敢如此骂他。 敢骂他的人,都被喂了真老鳖。 此时见这一个驾车的小厮居然出言不逊,立即就刺中了他的痛处。 但他理智尚存。 因为他发现这乌合之众的青楼中,居然还有一位洞天境宗师于涂涂。 于涂涂的强大他是见识过的,一门诡异神通好似能拘人阴神,之前御兽宗一头妖兽,便是被她一眼看成了白痴,抬手摘去头颅。 所以话音刚落他已经从袖中掏出响箭摇人。 他虽然是代宗主,但御兽宗比他强大的长老还有两尊,正是将妖兽卖给姬氏那两位,都是跻身了返真境的大宗师。 同时他不断催促妖禽火乌,想要遁入空中暂避锋芒。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汗毛竖立、浑身僵硬起来。 只见自己喂养了大半辈子的火乌竟忽然跪在了地上,脑袋埋在土里,浑身颤栗抖如筛糠。 而这一切的因由,只是因为那驾车少年轻飘飘看了一眼旁边的辇驾。 好似一眼过后。 自己倾注了半生心血,关系比道侣还亲的火乌,便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让他更恐惧的是于涂涂双眸不知何时已经漆黑一片。而他的目光,落在那如同深渊的丹凤眼上后,便再也无法挪开。 有诡异力量将他阴神拘禁,连同着他的肉身也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如果这只能算恐惧。 接下来耳边响起的声音,更让他变得绝望起来。 “碾过去。” 郑乾四肢扭曲、疯狂挣扎,口中更是嗬嗬作响,想要摆脱控制、哪怕开口求饶也好,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徒劳。 只能眼睁睁看着安静立在大道中央的辇驾缓缓向自己驶来。 车轮倾轧而去,压过他的头颅、压过他的胸膛、压过他的双腿,最后将他彻底压成肉泥,在暗沉的大地上留下两道血痕。 而那头拥有金乌血脉的火乌、竟跪伏在地任由于涂涂摘下自己的脑袋,扛着它优哉游哉离去。 “哗!” 围观人群被这恐怖一幕震惊的合不拢嘴。 谁都没想到被打散了青楼竟死灰复燃,堂而皇之插旗不说,还将如今傍上了林青禾的御兽宗代宗主当场碾死! 要知道有谣言说御兽宗郑秀秀和她那头名唤‘扶羌的上古异兽可即将跻身准圣。 世人皆知郑秀秀宠爱郑乾。 连他偷听自己墙角这种事儿都毫不在意,一旦她和扶羌出关。 准圣之怒, 怕是青楼血流成河都算是最轻的惩罚了。 第307章 围而不攻 “你们看,辇驾朝御兽宗领地去了!” 就在人们惊骇不已时,忽然有人惊叫道:“青楼是要干什么,难道是要收复失地?” 此时。 那车轮带血的辇驾笔直向御兽宗方向驶去。 挡在路前的人纷纷逃开。 有被响箭召唤来的御兽宗长老驱使异兽奔腾而至,还未开口便被车轮碾碎。 两座辇车并驾齐驱。 好似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他们稍停半步。 更让人震惊的是那两尊返真境大宗师也没有拦住辇驾丝毫。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 只见那驾车少年看了徐蝼一眼。 然后徐蝼微微点头。 两尊大宗师便‘砰’的一声炸开,变成两捧血肉。 辇驾一路碾压。 待辇驾停在御兽宗领地前时,已经没有半个御兽宗的人或妖敢拦路冒头。 冷血、残忍,霸道! 从郑乾拦路到现在过去不过半炷香时间而已,如日中天的御兽宗便被碾成了碎片,威严扫地。 而那两座辇驾和身后跟随着的二百青楼修士,好似对这一切都觉理所当然。 纷纷执刀沉默立在御兽宗大门前。 仿佛出去狩猎的主人在等候家里的奴仆开门。 只有车轮上正缓缓滴落的鲜血,正无声昭告着主人的愤怒和冷酷... ...... “恐怕我们都猜错了,这不是死灰复燃、而是王者归来...” 人群里,有曾经加入过青楼又在大荒联盟成立后转投过去的散修眼神复杂地看着翘腿坐在辇驾上的少年。 帝墓一行,大荒天下圣人几乎团灭。 传闻只有道门清云子和魔僧浮屠逃出生天! 以至于哪怕眼见那少年眼熟,最初也没人会把他和青楼楼主联系在一起。 可见证了青楼蛮不讲理的碾杀后,他们哪怕再不敢相信也只能相信。 青楼楼主...从帝墓回来了。 青楼初创时,包括青楼内部许多人其实都瞧不上陈知安。 毕竟他修为低微,只是虚神境而已。 靠着酒疯子才能勉强服众。 后来青楼风雨飘摇、眼见就要被帝族打压时。 陈知安领着平平无奇的徐蝼去了一趟道门、又单枪匹马独闯诸帝族全身而退。 那时候起,就没多少人敢瞧不起他了。 毕竟他虽然菜、但架不住他大腿多。 再到后来帝墓开启前一场叛乱,接连两尊圣人为其出手,陈知安又杀人诛心弄死了叛首后,绝大多数青楼众对他的态度就只剩下敬畏了。 只觉这厮担任青楼楼主,当之无愧舍他其谁。 说到底一群乌合之众组成的青楼、所求不就是有根又粗又壮的大腿抱? 既然抱不了圣人,抱陈知安也就约等于抱圣人了。 当然,怨天尤人肯定有、心生嫉妒也不会少,但对过够了苦日子的散修来说,这些没用的情绪,都他娘的见鬼去,一文不值! 所以当知道楼主大人葬身帝墓后,很多人都悄然离去。 自然也有落井下石转头当领路党的,只是都死了,被暗中不知什么人一刀割去头颅、只留下半截尸体。 唯一活着的,恐怕就只有那位被保护极好的唐氏准女婿甘徕... 谁能想到。 绝无活命机会的小修士,居然活着出来了! 而两座辇驾里。 能让青楼楼主亲自驾车的存在,至少是一尊准圣... ...... 御兽宗。 空了好几把椅子的议事厅里,御兽宗刑律长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在其下首,乌泱泱站了一群核心弟子和他们的妖兽。 或怒气冲冲、或满脸愁容。 青楼杀上门复仇来了,可他们的宗主却还在闭关。 更要命的是飞剑传向大荒联盟总部的消息如同泥入大海。 刑律长老初时还以为是被青楼截留了,不死心又连传了十二道,结果依旧没半点反窥。 他分明通过防御阵看见飞剑是传出去了的,青楼压根就没有拦截。 甚至还特意给飞剑让了路。 “长老,我们开门降了吧。” 见飞剑迟迟不回,一个弟子颤声道:“青楼围而不攻,又放我们的传信飞剑出去,说明他们根本不怕有人来救援,咱们没机会的。” “降,说的轻巧,老子不想降吗?” 刑律长老往日威严的面容爬满了绝望,怒吼道:“我们杀了青楼那么多人,还抢了他们的领地,此仇不共戴天,拿什么来降?” “师叔,那我们就这么等死吗?” 一个面容正直、身披墨甲的弟子忽然起身,叹息道:“大荒盟如果要救我们早就来了,我早就说过林青禾不可信,可你们都被她蛊惑。 谈买卖就谈买卖,你们却非要把自己也一并打包卖了。 今日御兽宗遭遇灭门之祸,我们都是罪人...” 说到这里。 那弟子拔剑指着刑律长老,满脸痛苦道:“师叔,不要妄想有援兵了,现在只有我们自己能救自己,请你自缚双手打开防御阵,出去投降吧!” “孙长命,你身为御兽宗首席弟子,难道想要造反不成?” 刑律长老震惊且愤怒地看着那墨甲修士。 全然没想到和姬氏结盟后得到最多好处,甚至凭着姬氏赐下的圣藏跻身通玄境的首席弟子,竟会说出这等话来,而且将剑指向自己。 “长命不想造反,可我身不由己。” 孙长命叹息一声,双眸流出两行清泪,好似痛苦不已,长剑却稳稳指向刑律长老。 “长老,长命十二岁拜入御兽宗,一身修为皆是御兽宗所赐、死不足惜。 可师弟们是无辜的。 为了给他们挣一线生机,为了御兽宗传承不断,长命哪怕背负千古骂名,只能如此。” 此言一出。 刑律长老脸色瞬变。 他知道自己恐怕非死不可了。 孙长命看似是为了师弟们甘愿背负叛宗骂名。 实际上这伪君子只是想用同门的人头求自己苟活罢了。 因为孙长命这半年来一直在参悟从姬氏那里换来的道藏、昨日才刚出关,手上还没有染过青楼鲜血。 偏偏刑律长老哪怕明知如此,却依旧无法反驳。 因为孙长命这些话,代表了绝大普通弟子的心生。 而作为此间地位最高的自己,就成了那个该死的替罪羊。 果然,孙长命话音刚落。 接连又有三十几位弟子起身,驱使异兽将刑律长老和十二位曾向青楼出手的弟子团团围住。 这其中,甚至还有他的亲传弟子... 第308章 弟子陆灵鸠 “师叔,为了御兽宗传承不断,请您赴死。” 孙长命持剑步步紧逼,身后弟子们也纷纷开口,用大义裹挟刑律长老和那十二位弟子。 刑律长老没有理会孙长命,只是看着满眼冷漠的弟子陆灵鸠一言不发。 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弟子。 为了帮陆灵鸠跻身通玄,他将自己性命相交的战宠雪蟒送入血海,以生命为代价抢回一朵血莲。 又不惜损耗自身修为、将血莲种入陆灵鸠的气海,为其铺上一条顺畅道途。 只要按部就班、她将来必定能跻身大宗师。 可以说为了陆灵鸠,刑律长老耗尽了自己的底蕴,甚至从洞天境跌至通玄...就差把这把老骨头也敲碎给她当柴烧了。 迎着刑律长老失望的目光,陆灵鸠却一脸平静:“师父,大师兄说的对,为了御兽宗传承不断,弟子别无选择,只能请您...赴死。” “为了传承...好一个为了传承,鸠儿,你很好,很好!” 刑律长老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弟子性情冷淡,也一直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她只是外冷内热,本心不坏。 可此时看着眼前那朵妖异的血莲、感受着那凛然杀机,他终于彻底绝望。 哀莫大于心死。 刑律长老猛地一口鲜血吐出,本就旧伤未复的他气势瞬间萎靡下来。 他这口鲜血一吐、好似战鼓擂响。 孙长命倏然暴起,一道璀璨剑光向刑律长老掠去。 与此同时陆灵鸠也冷漠出手,一条碧绿小蛇从她袖口射出,胸前那朵妖异血莲更是幻化出一片片刀影将刑律长老笼罩,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其余弟子则驱使异兽向那十二位弟子杀去。 杀声沸扬,瞬间血染议事堂... ...... “老板,里面杀起来了。” 御兽宗门外,徐蝼感受到里面忽然卷起的杀机,忍不住瞥了陈知安一眼,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内讧?” “不知道啊!” 陈知安摇头笑道:“我是在等他们的援兵呢,只是没想到林青禾那寡妇这么心狠,连最铁的盟友都说舍弃就舍弃。” 陈知安对御兽宗这场莫名其妙的内讧,其实也有些懵逼。 他对御兽宗知之甚少,在帝族未现世前,大唐境内并没有御兽宗山门。 只听闻荒原上有神秘部落,能追山赶兽,驱使兽潮、手段不赖。 黑骑曾与他们打过照面,见识过万兽奔腾的骇人景象,老瘸马还吃过两头掠过北原黑渠吃人的斑斓猛虎... 徐蝼见杀气越来越重,更有绝望嘶吼隐隐传出,不解道:“大敌当前,他们自己人倒是杀的火热,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太阳底下无新事。” 陈知安笑道:“约莫又是那种杀人祈命的戏码,不用管,等杀声熄了咱们再进去。” ...... 御兽宗内的厮杀,比想象中的更加激烈。 刑律长老虽然跌境、但毕竟曾跻身过洞天,杀力不比孙长命和陆灵鸠逊色,自知必死之下更是疯狂无比,以命换伤。 硬抗孙长命一击后,只手将陆灵鸠的战宠碧蛇撕碎,又一拳将她砸出议事厅。 只见他身上浮现出一道雪白虚影,竟是那条死在血海的雪蟒阴神。 他们合而为一,共用一具肉身。 刑律长老往日威严的面容变得狰狞扭曲。 浑身爬满了雪白鳞片,蛇信吞吐,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顶着茫茫剑气向孙长命游来,口中更是桀桀嘶笑道:“死吧,一起死!” 看着打在刑律长老身上只留下零碎割痕的剑光。 孙长命心下骇然。 知道自己终究是低估了一尊洞天境宗师,哪怕失去战宠而且已经跌境,却也不是轻易能斩杀的。 “移!” 眼见刑律长老从剑光中突围向自己扑来。 孙长命移形换位,召来自己的战宠挡在身前,同时身形暴退,拎起两个师弟砸向刑律长老,而他则遁出议事厅。 刑律长老嘶声狞笑,身躯暴涨、五指如骨刺,口中长出两只獠牙。 只见他随手将孙长命的战宠青狼撕碎,又揪住两个被吓傻了的弟子,一口咬下头颅吞入腹中,茹毛饮血嘶声笑道:“嘶嘶,一起死,一起死。” 见此一幕。 众人无不心生惧意。 没资格入议事大厅的近百位弟子更是茫然失措,四下逃命。 孙长命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躺在地上装死的陆灵鸠身上,着急道:“师妹,你还在等什么,再不出手咱们都要死了!” “慌什么?” 陆灵鸠看着陷入疯魔的师父冷淡道:“临死反扑罢了,死不了人!” 说着她随手拽来两个弟子废去他们气海,又掏出一个墨绿小瓶,把白色粉末灌入他们口中,冷淡道:“两位师弟,为了传承不断,委屈你们了!” 孙长命脸色微喜:“化神散,没想到师妹连这等神药都有...” 此时议事厅里已经血流成河,残肢碎片满地。 戒律长老和战宠雪蟒合而为一后虽然实力大涨,但神智也不复清明,不分敌我见人就吃,转瞬之间御兽宗的天才除了孙长命和陆灵鸠都被他啃食干净。 刺耳的撕咬声如同在耳边响起,孙长命笑容渐渐凝固。 随手又抓来两个弟子,孙长命道:“师妹,那点药力恐怕不够!” 陆灵鸠眉头微皱,抬头看了一眼议事厅里的残酷景象后,还是掏出墨绿小瓶小心翼翼灌了些化神散在两个弟子口中。 “嘶!” 戒律长老蛇信吞吐、像一条蟒蛇般游出议事厅,两只猩红竖瞳死死盯着陆灵鸠和孙长命。 “杀!” 孙长命挥出一道剑光,同时将手里的两个弟子丢向戒律长老。 陆灵鸠也将喂毒的弟子丢向戒律长老,胸前的妖异血莲散发着蒙蒙血光、如丝如缕的雾气向戒律长老笼罩而去。 戒律长老胸口被孙长命剑光洞穿,却半点鲜血也没有流出,好似浑然不觉。 反倒是陆灵鸠那如丝如缕的血雾让他猩红竖瞳猛地一缩、须臾后更是忽然发出一声凄厉哀嚎,好似痛苦万分。 只见他骨刺般的利爪拽住四个弟子将他们头颅摘下,又一个个放入口中咔擦咬碎吞入腹中。 吃掉四个弟子。 戒律长老似乎痛苦减少了些许,猩红竖瞳缓缓散去,眼底重复了一丝清明。 与此同时。 一股虚弱感侵蚀他的识海,雪蟒阴神正在散去,如冰雪消融... “死! ” 戒律长老暴怒而起,猛地扑向孙长命,想要将他撕成碎片。 孙长命吓得魂不附体,抬手一剑向戒律长老斩去,同时身形暴退。 先前戒律长老给他的恐惧太深,哪怕明知戒律长老吃了散神散,依旧不敢与之对敌。 他在暴退、陆灵鸠却不退反进。 只见她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戒律长老身前。 妖异莲花化为片片刀光,竟将戒律长老身体斩为碎片。 只留下一颗完整头颅,被她拎在手中... 陆灵鸠将戒律长老头颅举起。 平静看着他的眼睛。 沉默许久后,她手掌上忽然凝聚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血色莲花:“师父,鸠儿其实已经跻身通玄,而且在通玄铺开了洞天,这朵花我已经能映照而出了,你开心吗?” “师父,你其实舍不得杀鸠儿,对吗?” “师父,鸠儿拜青禾夫人为师了,不能让她误会... 所以,请您安息吧!” 第309章 该当何罪? 戒律长老死了,死不瞑目。 他至死方知,原来自己之所以会死。 不是因为曾向青楼出手,而是因为自己舍命抢来的那朵血莲让陆灵鸠入了通玄、铺开了洞天,而且提前映照。 他挡了林青禾的路,所以他该死。 毕竟一个境界跌落通玄的老废物,怎么有资格和大荒盟盟主平起平坐,被一尊有望跻身圣境的天才尊为师父? 孙长命脸色变幻不停。 看着这个往日沉默寡言且资质平平的师妹,诸多念头起伏,最终只能感叹一声:“师妹好手段...” 陆灵鸠将戒律长老的头颅丢给孙长命。 又向防御阵外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那翘腿坐在辇驾上的少年身上,平静道:“师兄先前对我起了三次杀心,就算欠我三条命。 如果这次你侥幸不死记得还我。 不然我会亲手摘下你的头颅,替师父报仇。” 话落,只见她随手摘下一片花瓣、溅起阵阵涟漪,她一步踏入,竟就这般消失在了原地。 孙长命和诸多弟子面面相觑。 陆灵鸠这种神通手段在圣墟外不过如此,但在圣墟内简直骇人听闻。 毕竟哪怕圣人在圣墟都无法收缩山河而行。 陆灵鸠竟以一片花瓣遮身离去... “如果早些年...” 孙长命心下后悔,早些年陆灵鸠曾表露过心迹,有意和他结成道侣。 彼时他嫌弃陆灵鸠一马平川,姿色和资质都平平无奇,和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毫不犹豫便一口否决,直言心中只有大道,再也容不下儿女私情。 谁曾想时也易也。 如今她傍上林青禾那寡妇,而自己面临死境,真倒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可惜当前没有他补救的机会,不然以自己对女人的手段,至多半个时辰就能把她的心拽回来。 软饭硬吃也不在话下。 惋惜地收回目光,孙长命拎起刑律长老的头颅,看着防御阵外缓缓道:“诸位师弟,打开防御阵,随师兄跪迎青楼楼主。” 然而他还未跪下。 忽然看见固若金汤的防御阵竟如瓷器破碎、两座辇驾施施然从防御阵中驶入,好似闲庭信步。 而那辇驾之上。 一个青衫背剑的少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孙长命如倒玉柱,纳头便拜,双手高高举起刑律长老的头颅:“御兽宗首席弟子,罪人孙长命,拜见陈楼主,陈楼主万安。” “孙长命?” 陈知安从辇驾上起身,走到孙长命身前,笑吟吟道:“听闻御兽宗出了一个大德君子,光明磊落、如日月皎然,有古儒风范。 不过四十二岁便跻身通玄,而且拥有两头战宠,还是半个剑修,杀力直追上一代长老。 郑秀秀点评其为御兽宗百年内最有可能跻身大宗师境的天才。 孙道兄既是首席弟子,又是郑秀秀亲传。 想来识得此君子,不知可否为本座引荐一二?” 孙长命微微一怔。 很快明白陈知安话中有话。 这是在骂自己是个伪君子,卖同门乞命呢。 霎时汗流浃背、满脸惶恐道:“楼主当面,长命后学末进不敢称天才,更不敢称大德君子,都是师兄弟们抬举而已...” “呵呵,原来孙道兄就是那位君子。” 陈知安脸上笑容敛去,面无表情道:“既然孙道兄是君子,光明磊落、如日月皎然,定然也是嫉恶如仇,绝不会徇私舞弊的了。 在下倒是想问上一问。 御兽宗趁本座入帝墓时夺我领地、杀我青楼部众,抢我青楼财物,该当何罪?” 孙长命沉默不言。 该当何罪,这是个送命题。 大荒天下有三条戒律,但那是庇护普通人的,和修行者无关。 修行宗门之间的争斗谁也管不着,便是荒古大帝在世时,只要宗门闹得不是太过火,他也懒得管。 向来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规矩。 现在青楼的拳头大。 自然青楼楼主的规矩就是规矩,他说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 可是孙长命不敢回答。 因为他知道青楼楼主想要的答案是...死罪! “看来孙道兄不知道,那我只好问问别人了...” 陈知安轻笑一声,目光向孙长命身后一个浑身颤栗的弟子看去,笑吟吟道:“这位道兄,你来说,该当何罪?” 那弟子是化虚境,放在曾经的大荒天下当然已经算得上不错,但在如今蒸蒸日上的御兽宗,连入议事堂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他能挨着首席弟子孙长命跪,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至少当前这近百弟子中。 他已经跟是当之无愧的第二人... 陈知安话音刚落,他已倏然暴起。 藏在袖中的短刃出鞘,猛地向孙长命刺去。 噗嗤! 这一刀狠辣无情,将满湖元气尽数凝聚于刀刃之上。 直刺孙长命气海,没柄而入。 眼见一刀得手,那弟子重新跪伏在地,颤声道:“楼主大人,是死罪,小人愿为大人执刀。” 孙长命回头看着那弟子。 眼底闪过一丝痛惜和茫然。 因为这弟子不是别人,而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 年少时部族被屠,他们相依为命一路乞讨北上。 寒冬腊月。 年仅十岁的孙长命宁愿自己饿死也没有抛弃他。 偷来的食物总是弟弟先吃。 十二岁那年。 他们撞见一头的妖兽,面对山岳般巨大的妖兽,哪怕孙长命害怕的瑟瑟发抖,却依旧死死挡在弟弟身前,没有后退半步。 他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他们兄弟感情早已牢不可破,跟刑律长老和陆灵鸠不一样。 之前犹豫不决,不敢开口言罪也是不愿弟弟身死。 可现在,弟弟在他背后插了一刀。 而且毫不留情。 满湖元气尽数渡入短刃。 几乎将他造化之门和气海一同搅碎... 只是,孙长命毕竟是通玄。 哪怕偷袭,一尊可称小宗师的通玄,又岂是化虚境能够暗杀的? 更何况孙长命还是半个剑修。 只见他身上气势暴涨,之前丢在一旁的长剑发出阵阵嗡鸣。 如同灵蛇弹起飞入孙长命手中。 随后剑光掠起。 他一剑将守护了几十年弟弟头颅割下。 与此同时。 一头高达三丈的青狼咆哮而出。 青狼吞吐风刃,如同狼入羊群,疯狂收割那群跪在地上的弟子! 孙长命拎着弟弟的头颅,重新跪在地上。 “楼主大人,御兽宗趁您入帝墓时夺我领地、杀我青楼部众,抢我青楼财物,当该灭门...” 第310章 言不由衷 “孙道兄,你错了!” 陈知安轻抚剑匣,一道暗淡剑意掠出,将正吞吐刀芒的青狼头颅割下,叹息道:“你有个好弟弟,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对我青楼出手的弟子...可以不用死了。” 孙长命微微一怔,低头看着弟弟的头颅。 待看到他惨白脸上不知何时浮起笑意时,顿时心神失守、失魂落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弟弟知道自己是通玄,知道杀不了自己。 可他依旧出手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对他出手,所以他用这种决绝手段逼自己出手。 可惜孙长命明白的太迟。 他刚才那一剑饱含怒意,将弟弟的肉身连同阴神都割了下来,再无复生可能。 “他叫什么名字?” 陈知安忽然开口问道。 “孙长安...” 孙长命嘶声道。 “孙长安,好名字,可惜了。” 陈知安还剑入鞘,淡淡道:“清扫战场,妖兽尸体留下,其余弟子的尸体给大荒盟送去,另外告诉郑秀秀,以后你就是御兽宗宗主了!” ...... 孙长命失魂落魄坐在地上。 忽然想起初入圣墟时得到的那句批语,不由得悲从心起。 又嚎啕大哭起来... 圣墟有一个叫做天机阁的势力,名头起的很大,号称尽知天下事,可言判人命途。 但包括阁主在内,最高不过虚神境而已。 彼时天机阁摆摊算卦,在街上捉人。 恰逢孙长命得了圣藏,窥见道种、正意气风发时,耐不住吹捧,便同意那个叫做‘徐半卷’的老头给自己起了一卦。 徐半卷磨磨唧唧,最后给他判了个半年后道途断绝、身死道消的批语。 气得孙长命当场拔剑,命他改挂。 那徐半卷面容猥琐、却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任由孙长命剑横脖间而面不改色。 甚至直言如果孙长命剑刃染血、都挨不过半年就要魂归地府。 孙长命是非典型北原人。 因为他跻身御气境时曾在大唐游历,上过两年私塾,读过几本圣贤书,见识比起一辈子都在北境荒原打猎的同门广。 但广的有限,很多事情处于半知半解的境地。 所以他对命理之说既嗤之以鼻又深信不疑。 见徐半卷是个硬骨头,威逼不成,没奈何的他只好花钱免灾,请徐半卷为他逆天改命。 还安慰自己不是信这神棍的话,图个心安罢了。 那徐半卷是个见钱眼开的。 收钱之后神神叨叨半天,话锋一转,硬是给他从道途断绝、身死道消改成了命不该绝否极泰来。 孙长命见此,又给他递上两枚元石。 徐半卷叩首问天,又神神叨叨半天,一顿天花乱坠吹捧,把否极泰来换成了宗主之姿! 孙长命喜不胜收,又咬牙掏出五枚元石。 让徐半卷也给弟弟求上一卦上上签。 瞎子徐半卷当时看了跟在孙长命身旁的孙长安一眼,只说今日问卦已经用完,不能再泄露天机,赶明儿请早。 孙长命以为徐半卷是嫌钱少。 咬牙又递上十枚元石,还是想为弟弟求个上上签,也是求个心安。 徐半卷满脸贪婪,却死活不接元石。 孙长命死缠烂打。 徐半卷越不起卦,他越是要求。 最后徐半卷逼得没法,留下句‘生死由己’,抢过元石撅臀跑路了。 如今想来。 如果当初自己先给弟弟问卦,或许结局又不一样... ...... 大荒盟本部在卧龙山。 而且就在潜龙渊,正是当初姬无道失踪的地方。 此时,潜龙渊畔林青禾负手而立,看着深不见底的深渊神情淡然。 在她身后。 身着绿袍的丰腴女子骑在一头神俊异兽身上。 女子年约三十,青丝如瀑洒在腰间,淡眉稀疏、脸庞圆润、光论容貌,谈不上标致。 但那身着宽松法袍依旧呼之欲出的巍峨大山和随风摇摆时乍现的两根白皙玉腿,却叫人难以移开眼。 眼波流转间更是风情万种,好似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了。 神俊异兽头顶一只蜿蜒独角,肋生双翅,浑身雪白、皎洁如月、在漆黑的洞里散发着淡淡银光。 这女子和座下的神俊异兽。 正是御兽宗宗主郑秀秀和她的战宠扶羌。 他们在陈知安抵达御兽宗时已经出关、而且已经跻身了准圣。 但面对屠卬这样一尊圣王,他们连直面的勇气都没有。 只能舍弃弟子逃出御兽宗... “盟主,御兽宗没了。” 郑秀秀见林青禾一直看着深渊,压抑住心中怒火,轻声提醒道:“我们一退再退,大荒盟恐怕会被屠卬蚕食殆尽,功亏一篑,再抢不到半点气运了...” “气运?” 林青禾回头看着郑秀秀,忽然笑道:“郑宗主,你为什么会以为本座会在乎气运?” 郑秀秀微微一怔。 对于已经站在半山腰看见山巅的人来说。 冒着风险进入圣墟机缘都是其次,主要是为了气运。 毕竟气运加持下,哪怕不成帝,至少也能让道则更进一步,省去不少苦熬的光阴。 这也是为什么狩猎战场会让圣人重视的原因。 可现在林青禾这意思...似乎压根就不在乎气运? 既如此她费力把大荒天下修士聚在一起干什么? “神使大人所谋,是大荒天下之未来...” 扶羌开笑着口道:“大荒天下虽然山河陆沉,道则破碎、但毕竟是天地初开时的原始祖地,自有其造化、也就人族那些白痴觉得贫瘠污秽。 神魔万族回归,首选之地是大荒,其次才是逐鹿天下。 如果能将大荒天下修士坑杀,断了大荒人族之未来,此消彼长,或许我们就能鸠占鹊巢,再次成为大荒的主人。 毕竟天道至公,不偏不倚,谁替祂打理天下都没甚区别的。” “什么神魔万族?” 郑秀秀低头看着自己名义上的战宠、实际上的道侣,满脸茫然。 须臾后不知想到什么,更是脸色瞬变、神情骇然。 “就是你想的那样...” 扶羌身躯一抖,化为个风流倜傥的金发男子将郑秀秀揽入怀中,笑吟吟道:“秀娘,重新为你介绍一下,本座扶羌、古称羌魔、在神魔万族中排序十九。 而你眼前这位,是远古九尊先天神魔之一白帝的后裔,神女青禾,‘回归’的掌舵人! 她赐给我们的双修秘法 实际上是我羌魔族不传秘术、如今我已经彻底觉醒血脉,加入了‘回归’。” 说到这里,扶羌手掌从腰间直上,托住郑秀秀的巍峨大山,微微用力,幽幽道:秀娘,你会站在夫君这边,对吗?” 被他手掌这么一握。 郑秀秀顿时浑身轻颤、眼底清明散去,逐渐泛起茫茫水雾,紧咬红唇颤声道:“秀娘...永、永远站在夫君,夫君这边...” 第311章 瞎子徐半卷 陆灵鸠立在一旁。 看着瘫成烂泥不住求饶的宗主大人有些嫌弃。 当初敬之如神明,视为一生追赶的目标、甚至都不敢奢求能与之比肩,只希望有朝一日能望其项背的女子宗师。 此时再看。 原来不过一荡妇而已... 林青禾回头看了陆灵鸠一眼,好似看透了她心底想法,面无表情道:“身为神魔后裔,你有骄傲的资格,但也当心怀畏惧。 哪怕她只是一个荡妇,抹杀你也只一念之间而已。 你有什么资格冷眼看她? 既然你拜本座为师,有件事你要知道。 本座手下不养废物,哪怕是本座的弟子也不行。 滚去造化池侍奉少主。 什么时候能坦坦荡荡做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什么时候再出来。” 陆灵鸠神色一肃,顿时汗如雨下。 不敢再多说半个字,拈起一片血莲花瓣丢入潜龙渊。 随后一步迈出消失不见... 陆灵鸠是魔族后裔梦魇,本命神通‘梦游’,可以白日做梦。 梦中游历天下,化实为虚。 还有一门神通‘造梦’,能编造梦境,扰人阴神。 杀力一般,但极为难缠... 林青禾亲自收她为弟子,对她寄予厚望,自然不愿让她因为自负而夭折。 眼见郑秀秀和扶羌战况激烈,有进入肉搏战的趋势。 林青禾布下一层结界,转身离去! 御兽宗被灭,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正如扶羌说的那样,大荒天下的修士迟早都会被她坑杀,提前死上一批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甚至屠卬杀得越多她越开心... 她现在担忧的是另外三座天下的布局。 圣墟有四处一口,分别相连四座天下,也算是切割。 其中最让‘回归’看重、甚至那位神座大人看重的。 便是大荒天下。 毕竟祖地所在,天然拥有最多的可能性。 古往今来,大荒哪怕元气枯竭,山河陆沉、道则破碎,但能够超脱帝境之上被尊为大帝的存在,都出自大荒天下。 太虚大帝如此,荒古大帝也是如此。 大荒生灵,最有可能诞生出那个一。 周天星斗祭之所以布局在大荒界域是基于此。 之前圣皇夏商猜测周天星斗祭在四座天下都有布局,实际上并没有。 一尊不朽准帝肉身、一处世界种子、三百六十颗星辰... 哪怕那位神座大人也只能顺势而为罢了。 根本没法子左右世界种子的诞生。 毕竟只一座逐鹿天下。 又怎么可能诞生的了四颗世界种子! 林青禾推测,只是推测。 这次逐鹿天下重开,或许也是大荒天下的一次回归... 届时极有可能逐鹿勾连四座天下,大荒归一。 回归组织的保底目标是占据逐鹿天下,然后坐逐鹿而望大荒,接引九尊先天神魔君临天下... ...... 不过半日时光。 御兽宗改旗易帜,插上了青楼月牙旗... 逐鹿原上所有势力都纷纷侧目,没想到竟会是这个结局。 御兽宗虽然算不得什么隐世圣地,修为最高的郑秀秀和扶羌也只是返真境而已。 但在如今圣人陆续凋零的大荒天下,他们几乎已经算是最顶尖那一小撮势力了。 也就比底蕴深厚的诸帝族弱上一线而已。 甚至在圣墟,保不齐如今的唐氏和萧氏,还不如他们呢。 可就是这么一个顶尖势力,居然被青楼兵不血刃便拿下了。 那传说中极有可能已经跻身准圣的郑秀秀甚至连面都没露,好似就这么认输投降了。 人们纷纷猜测青楼是不是继叶擎天和不死圣人之后又抱上了什么大腿。 这才逼得脾气并不算好甚至动辄驱兽吃人的郑秀秀连撂狠话的勇气都无。 直到帝墓外曾遥遥看见白衣屠卬的修士将那场短促厮杀娓娓道来,人们才肃然起敬,原来青楼不是抱了一条大腿。 而是抱上了好几条,把大荒天下的圣人差不多一锅端了。 一尊金光璀璨的圣王、当世无敌的剑仙叶擎天、女子剑仙叶倾天、悄然跻身准圣的酒疯子、还有圣兵茫茫多的道门赵天籁... 圣王一矛挑杀林青城。 叶擎天一剑斩退林青禾! 如果不算那两尊手持准帝兵的人兵,连个大宗师境都没有的青楼、竟已经可以横扫入圣墟的大荒势力了! “青楼楼主到底是个什么妖孽啊,为啥圣人们都对他又爱又恨,一个虚神境,感觉他娘的逼格比圣人还高了。” 人群中,穿着一身朴素道袍的青云门外事长老王日神感慨不已。 想他青云门也是有圣人坐镇的隐世宗门,只是圣人寿元将近陷入沉睡才显得有些拉胯。 这次青云门倾巢而出,为的就是替老祖宗寻药续命。 可惜运道不好,即将跻身准圣的宗主一入圣墟就失踪不说,在帝墓里还死了一个大宗师和三个宗师,血海出神药时又被吞噬了一个大宗师。 搞得现在整个青云门就只剩他王日神一个大宗师撑着门脸了。 宗主失踪、两位大宗师身死。 缺了顶尖战力的青云门在大荒联盟地位不上不下,多少有些尴尬。 而且好似林青禾那寡妇对他有些偏见。 莫名排挤他不说,偶尔瞥来的目光还透着不怀好意... 王日神已经八百多岁高龄,从外门弟子一步步爬上青云门外事长老,虽然修为在青云门算不得出类拔萃,勉强也就排进前六而已。 但练就了一副心眼通,对危险的感知绝对是独一份。 他隐藏身份杵在御兽宗门口,就是想尝试着拜下码头。 既然自个儿没本事抱圣人大腿,抱青楼老板一样的。 继续待在大荒盟,他怕到时候狩猎战场一开,被那娘们给坑杀了。 就在王日神琢磨怎么才能和青楼扯上关系时,忽然一道苍老声音在耳边响起:“王日神道友,你也来拜会青楼楼主?” 王日神身子微颤,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人群中一个目盲老道跌跌撞撞朝自己走来。 老道头发灰白,容貌猥琐,穿着一件灰扑道袍、佝偻着身子,手里撑着根竹竿,露出满口烂牙,正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朝自己咧嘴大笑。 “这狗日的神棍,阴魂不散。” 王日神老脸微黑,赶紧朝那老道压了压手,传音入密道:“徐半卷,你他娘不能小声点,非得让给那寡妇给老子宰了你才开心?” 第312章 上茶、上好茶 徐半卷跌跌撞撞走来,压根不顾王日神的胆颤惊心。 非但不传音入密,反倒大声耻笑道:“那娘们儿虽然很强,但你也不差,天然压她一头,你怕个逑,白瞎了你这福禄名字。” “干你娘,徐半卷,你他娘的非要坑死我不可?” 王日神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施展神通将周围天地隔绝,苦着脸埋怨道:“你个老神棍反正烂命一条,修为又低的可怜,死了无所谓,老子现在是青云门扛鼎人,生死可由不得我!” 徐半卷摇头笑道:“老子可是天机阁阁主、真要论起来比你劳什子青云门宗主的人头还值钱,老子要是死了,别说那娘们儿,整个天下都得嚎上一嗓子为老子哭丧。” “为你哭丧,当你是圣人呢?” 王日神轻哼一声。 这老神棍虽然来历神秘,卜卦也有一手,但要说修为嘛,弹指可灭... “圣人不敢当,都是在天老爷手底下讨生活罢了。” 徐半卷露出满口烂牙,笑吟吟道:“王日神道兄可还记得在下送你那句话?” “跪问鬼神,弗如低头问苍生。” 王日神当然记得,他和徐半卷相识,就起于那一卦。 当时他目睹御兽宗孙长命追着给徐半卷塞钱,顿时对这神棍起了兴趣,毕竟他这一生顺畅的有些过分,对这种神神道道向来深信不疑。 于是偷摸尾随在后,想要替宗主问上一卦。 卜一卜凶吉。 当然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自己能不能再往上一步,捞个宗主当当。 谁曾想刚开口那厮就说别问了,宗主没机会,最多当个替死鬼。 又说想要活命,帝墓开启前,最好窝在领地哪也别去,更不要再想着出门捡圣藏、坐地生金莲这种好事儿了。 好歹还能给青云门留根独苗。 至于之后青云门是被灭门还是扶摇直上。 与其跪问鬼神,弗如低头问苍生... 彼时王日神不解其意,低头沉思,待回过神来那神棍已经拎钱跑路了。 然后没过几天青云门就接连死人,而且死的莫名其妙,大宗师境真就只剩了他一根独苗... 王日神这才彻底慌了。 老老实实待在领地做了两个半月的缩头乌龟。 此时徐半卷旧事重提,王日神立刻想起那句话,低声问道:“神棍,跪问鬼神弗如低头问苍生究竟何解? 谁是苍生,苍生是谁? 如果苍生是大荒天下修士,这圣墟约莫也就只有聚集了将近八成修士的大荒联盟勉强够格代表。 莫非是和大荒联盟有关? 可是林青禾那娘们儿对我好像不太待见,有点难搞啊!” “天机不可泄露,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徐半卷这人没什么边界感,不顾王日神满脸疑惑,揽着他肩膀嘿嘿笑道:“走,我们去吃席。” “吃席?” 王日神微微一怔。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徐半卷拽出人群。 只见那神棍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负手站在御兽宗门前:“劳烦小友通报一声,天机阁阁主和青云门外事长老前来拜会青楼楼主。” ...... 王日神硬着头皮随徐半卷进入大门时。 陈知安正躺在摇椅上等着吃鸡腿。 御兽宗虽然实力拉胯,可在豢兽这块真没得说。 几乎每个弟子人手一头,而且物种丰富,各有各的优势,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一场厮杀,御兽宗近五十位虚神境弟子身死,他们的战宠自然也不例外,近乎全部审 早就饿红眼了的于涂涂不等陈知安下令,自作主张召集同样口水四溢的青楼执事们剥皮抽筋。 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烧火架锅将早先那头洞天境大妖火乌给炖了。 火乌真身长达二十丈有余,也就陈知安早有准备,随身携带了家里那口宗兵阴阳锅。 不然还真炖不下... 目光从大锅收回,陈知安抬头看着两个不请自来的老道士。 双眸微微眯起,没有开口。 王日神的名头陈知安略有耳闻。 传闻这是被老天爷保送进返真境大宗师的福禄道士。 修行资质低的可怜,但胜在福泽深厚。 王日神一开始的修行之路并不顺畅,甚至坎坎坷坷,青云门的狗见了都摇头。 武道三品到先天,他用了三十年,先天到炼气,他又用了二十年,从炼气到御气,他又用了三十年。 一百二十岁高龄时,他终于认清了自己是个废物的事实。 于是彻底躺平,开始给自己准备后事。 他躺进棺材等着封棺那日,石棺里生出一朵金莲,于是他跻身了化虚境。 又续三百多年寿命。 跻身化虚后,他犹不死心,觉得自己还可以挣扎一下。 于是又埋头苦修。 然后用三百年彻底证明了自己是个废物的事实。 寿元将近那日,他出门访友。 准备做最后的道别。 然后在路上捡到一部圣级道藏、别人打得头破血流、雨腥风都抢不到的秘术古籍,他弯腰就给捡了。 凭着圣级道藏,他再次跻身虚神。 自那以后。 他彻底认清自我,开始摆烂、破罐子破摔,再也不修行了。 不过修行与否,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总归他每次快死的时候就被老天爷追着喂饭。 硬生生给喂出如今的返真境修为来... 如果传闻是真。 或许这天下再没有比他福泽更深厚的修士了,就算坠崖捡秘籍的欧阳雪与之比起来都要稍逊一筹。 至于徐半卷,陈知安倒是知之甚少。 今日之前他甚至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老家伙联袂而至,起的什么心思,是敌是友。 是以陈知安悠然坐在摇椅上,安静等着下文。 ....... 见陈知安没有起身的意思,徐半卷也不恼,露出满口烂牙笑道:“老朽天机阁老倌儿见过陈楼主,老远就闻着了酒香,不请自来讨杯酒喝,还望陈楼主勿怪。” 说着他用胳膊拐了一下王日神。 双手笼袖嗬嗬笑道:“这位是青云门外事长老王日神,如今青云门当之无愧的扛把子,算老倌的登门礼,不成敬意。” 王日神脸色微黑,这神棍太过分了。 居然把他堂堂大宗师当成登门礼送了? 不过既入贼窝,他也顾不上和神棍扯皮。 侧身从袖中熟稔掏出一个玉盒。 待面向陈知安时脸上已经换上得体笑容。 甚至透着些莫名卑微,满脸堆笑道:“老道青云门王日神,道号狎神,听闻陈楼主早些日子收了开山弟子,因为闭关潜修,一直无缘登门道贺。 凑巧今儿老道得了件遮身法袍,凑巧可以蕴养肉身,思来陈楼主高足可能用得着,这才厚着老脸登门。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陈楼主勿要嫌弃才好。” 说完他双手将玉盒呈上,停顿片刻,笑道:“当然,顺道也想讨杯酒喝...” “王道长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这不是折煞小子吗?” 见王日神居然送了亲自捡到的宝贝,陈知安冷淡面容瞬间变得灿烂起来,赶忙起身故作埋怨地推脱。 手底下却半点不含糊。 飞快接过玉盒揣入须弥戒,生怕它长脚跑了。 这才哈哈笑道:“神道长之名如雷贯耳,小子在大荒天下时就总听神道长的故事,今日一见道长果真英武不凡、仙风道骨、福泽深厚,名不虚传。” 说到这里。 陈知安又看了徐半卷一眼。 见这厮双手笼袖,老神自在,没半点要表示的意思,朝一旁磨剑的温不言道:“那谁,快给王道长上茶,上好茶...” 第313章 温茶论英雄 “咳咳...” 徐半卷见陈知安只给王日神上茶,立在一旁轻咳两声表示反抗。 陈知安充耳不闻,把他晾在一边,自顾和王日神寒暄,好似浑然没把这位天机阁阁主放在眼里。 甚至偶尔还露出些鄙夷和不屑。 王日神见此,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容,心底却难免对这青楼楼主有些失望。 徐半卷这神棍虽然修为低微,衣衫褴褛、长相猥琐、邋里邋遢、还是个瞎子,但来历神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识渊博。 在卜卦上更是造诣极深,算无遗策,不能将之看作寻常修士。 如果这青楼只是个普通宗门,青楼楼主只是个普通天才,对徐半卷如此态度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年少轻狂,目中无人也是正常。 可既然做了青楼楼主,身上肩负着宗门兴衰荣辱,还如此糟践人,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不足为枭雄。 不过一杯茶一个座位而已,给他喝了又如何? 一捧一踩无端得罪人不说,还叫人小瞧了气度... 念及至此,王日神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如此莽撞上门,跟随这种有眼无珠气量狭小的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给坑死了。 反倒是徐半卷不以为然。 见陈知安不搭理他便不再开口,双手笼袖蹲在一旁聆听陈知安和王日神两人寒暄。 不多时温不言便煮上一壶清茶,又摆上茶杯和椅子。 都只有两人份,果真没有给徐半卷准备。 陈知安招呼着王日神落座,又亲手给他斟茶,难掩得意笑道:“王道长,这是姬氏那株悟道茶树摘下的茶叶,妙用无穷,可助人悟道。 便是本楼主也不多,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喝的,今儿要不是王道长亲临,我都不得拿出来,请!” 说着他自己端起一杯,煽动热气蒸腾的茶雾,茶香四溢开来,向一旁的徐半卷飘去。 “让陈楼主破费了!” 王日神笑着应承一声,心下更加失望起来。 什么悟道茶树,真正的悟道茶早就死了。 当年太虚大帝砍伐悟道茶树打造帝棺,背棺镇守人族长城,最后杀入异族禁区,再也没有出来,帝棺也就此埋葬。 后世所谓的悟道茶树,都他娘是假的。 他青云门也有一株,对化虚境以下修为的人还有些作用,对化虚境之上的修士来说,单纯就只能当做茶饮而已。 没想到青楼楼主名声在外,竟将这种垃圾也当做至宝。 果真骤然富贵,德不匹位,一无是处。 王日神心中起了告辞离去的念头。 宁可被林青禾那娘们儿坑死也不愿加入青楼了。 这种人他王日神哪怕不会卜卦,都能算出来活不了几天,有早夭之相。 看了徐半卷一眼。 却见那厮正一脸陶醉地吸着茶雾,好似白白挣了便宜,不堪入目。 王日神觉得猥琐的同时,又觉这厮可怜。 以他对徐半卷的了解,不说日进斗金也比绝大多数通玄小宗师富裕了,却为了这么一杯茶如此作贱自己。 自然不是因为想喝茶。 只是献媚于这位骤然富贵的青楼楼主罢了。 身为修士,不说傲骨铮铮,至少得有尊严,何至于此? 念及至此,王日神再也忍不住,将茶杯往茶台一搁,想要起身拉着徐半卷离开。 话未出口,忽闻陈知安淡淡道:“不知王道长对当下局面如何看待?” 王日神刚挪起半边的臀又缓缓坐下,平静道:“老道才疏学浅,见识浅薄,只顾埋头看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哪有什么看法。 倒是老道的至交好友徐半卷,尽知天下事,可判人命途,虽只是虚神境修为,却被同道尊为半仙,算无遗策,楼主与其问老道,不如问一问他。” “哦?没想到徐道长还有这种见识?” 陈知安好似十分惊讶,笑问道:“不知徐道长有何高见?” “楼主大人这是在考老朽呢。” 徐半卷看了陈知安一眼,咧着满口烂牙笑道:“以老朽之见,大荒天下怕是要完了,先有诸圣围杀大魔神陈阿蛮和堕仙安岚、后有帝墓吃掉圣佛周见佛、圣皇夏商、不死圣人欧阳。 如今只剩下半残的道门清云子、魔僧浮屠、剑仙叶擎天。 根本不足以和另外三座天下的圣人争锋。 当前仙武天下、须弥天下、神魔天下、三座天下虎视眈眈,狩猎战场开启那日,大荒天下圣人恐怕会遭受围攻,最先出局。 圣人之下更是惨淡。 满打满算,准圣境如今只剩下叶倾天和张天陵两人而已。 叶倾天剑道造诣颇高,直追叶擎天,又领悟了剑圣朱轻候的开天剑意,但独木难支。 至于张天陵,身为剑修,他连本命剑都没有,实力大打折扣。 准圣战场必定再失。 返真境战场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今不过是夏祀、周越、唐子琉、萧怀武、林珏、薛白马之流,唯一值得期待的,只剩一个赵天籁。 至多加上一个刚跻身返真境的黄小狗和瘸马,他们联手倒也勉强可以挣扎一下,不过机会渺茫。 可惜剑魁李斗未入圣墟、魔刀黄老狗又重伤未归,不然有他们在,手握辟易刀杀人杀己,斩天拔剑术快到圣境之下的极致,足以杀穿返真境。” 此言一出,陈知安双眸微微眯起。 从徐半卷迈入御兽宗大门的那一刻起。 他的神念就一直落在这目盲道人身上。 而且屠卬也一直盯着这里。 先前所有一切作态,都只是对徐半卷心境的一场问道而已,这所谓的天机阁阁主来历神秘,修为忽高忽低,根本看不透。 然而无视也好、嘲讽也罢,这人始终心如止水,竟无半点波动。 此时一席话,更是让陈知安心下警惕四起。 黄老狗未死、黄小狗和老瘸马跻身大宗师境,这种隐秘除了黄小狗外只有自己知道,可他居然随口道出。 果真尽知天下事不成? 王日神更是满脸茫然,这神棍好似没有说林青禾那娘们儿。 林青禾虽然修为只是准圣而已,但她有两尊人兵,手底下还有宋终、蔺九宵两尊准圣,再加上传闻已经跻身准圣的郑秀秀和扶羌,按理说也是不小的战力,甚至足以左右战局。 还有那位神秘的白衣圣王屠卬,手握准帝兵也能镇压两尊人兵,徐半卷却只字不提。 这神棍莫不是傻了? 第314章 无所不知 徐半卷不知何时已经端上了王日神那杯茶,滋滋吸一口,悠悠叹息道:“的确是好茶,好些年没喝过了!” “温不言,给徐半仙搬把椅子,再沏一壶茶。” 陈知安朝远处喊一声,让温不言上茶。 趁此间隙将心底滋生的嘈杂念头抹去,笑吟吟道:“不愧是尽知天下事,可判人道途的半仙,小子倒是有眼无珠了,只是不知先生对洞天战场又怎么看?” “勉强糊口罢了,可不敢叫半仙。” 徐半卷又滋滋饮下一口茶,双手笼袖蹲在地上,像个骑在田垄的老农,看着满脸认真烧锅的于涂涂笑道:“洞天战场,当在赵无极和青丘狐!” “哦?” 陈知安眉头微挑:“赵无极是道门行走,道门年轻一代最强者,洞天在他倒也可以理解,于涂涂怎么说?” “楼主何必明知故问?” 徐半卷笑道:“她是青丘妖师苍狐独女,苍狐在她身上倾注了大量心血,以自身修为替她剔骨重塑,完美复刻三万年前青丘女帝的帝路。 如果不是青丘妖主降世,她就是大荒妖族的未来... 她保持人身的时候不过尔尔,一旦她彻底释放束缚,运转摄神诀之下。 同境少有人能保持阴神清明。 有这样一头大妖在,加上道门行走赵无极,洞天境应当无虞...” 陈知安微微一怔。 关于涂涂的实力,他了解并不算深刻。 在他眼里于涂涂就是眼底透着清澈愚蠢的小萝莉。 好饮酒、食量大,每日脑瓜子里想的好像除了吃还是吃,再有就是幻想成为圣二代。 没吃饱的时候想吃东西。 吃饱的时候则想苍狐那没用的老家伙为啥还没成圣...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想到徐半卷对她评价竟这么高... 徐半卷轻笑一声,继续道:“通玄战场变数颇大,我观之如一团乱麻,如果陈无敌现身,大荒天下应该能收入囊中,就怕最后现身的是姬无道。” “陈无敌和姬无道不是同一个人?” 陈知安还未开口,王日神先一步发问,手底下也不含糊,偷摸拽了拽徐半卷的衣袖,挤眉弄眼提醒这神棍别他娘的瞎说。 免得一会儿被当成骗子打杀。 先前就把林青禾给漏了,这次再胡说八道,自己面子可就不够用了。 徐半卷斜了他一眼,幽幽道:“陈无敌和姬无道早不是同一个人了,陈无敌虽然是个疯子,但好歹也算人,一旦他重回姬无道可就不一定了。” 王日神微微一怔。 见陈知安没有表现出诧异,老神自在,似乎也认可徐半卷的话。 顿时放心下来。 懒得再管,看着远处已经咕噜沸腾的阴阳锅发呆。 他对这些事儿本就没什么兴趣,狩猎战场能不能赢,大荒天下能不能抢到气运,他半点也不关心。 总归他现在离死还早,寿元还有好几百年,没机会跻身圣境的。 甚至从本心来说。 他连狩猎战场都不想进,只要林青禾那寡妇不坑杀他青云门的弟子就成! 至于加入青楼。 见识到陈知安前倨后恭一捧一踩的白痴行径后,他已经彻底熄了心思。 打定主意回去就宣布闭关。 躲到狩猎战场关闭就带队回家,爱谁谁... 陈知安又问道:“虚神境如何?” “虚神境不早就是楼主大人囊中之物了?” 徐半卷感叹道:“世人皆以为陈知命剑术天授、独处一座江湖,无人可望其项背,殊不知还有陈知安紧追不舍。 帝墓一战,陈楼主一人独战七尊宗师。 于生死之间领悟剑意囚笼,在虚神境走上绝巅。 至那日之后。 放眼天下,虚神境陈楼主再无对手了,已然横推无敌!” “陈知安?” 正在发呆的王日神忽然回过头来,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白痴一样的青楼楼主。 这不是陈知命,而是执掌人间秩序的陈知安? 这他娘的。 神棍越说越离谱了。 陈知安才多大啊,二十二岁不到吧。 他二十二岁时还在武道三品苦熬呢,这家伙已经虚神境无敌了? 而且听神棍这意思,他随时能跻身通玄? 当世已知最年轻的通玄境是姬无道,二十六岁跻身通玄,而且其道种遭受天妒引来天劫,有大帝之资。 姬无道之所以人人喊打,就连诸帝族都明目张胆追杀他。 不就是因为他太过妖孽吗? 如果青楼楼主真的是陈知安,岂不是说他有可能后来居上,在二十二岁跻身通玄,而且还是一尊剑修? “先生连我的身份都算出来?” 陈知安并未否认,只是面无表情问道:“在下自问隐藏的还算成功,连圣人都没有看出破绽,先生和在下素昧平生,倒好似对在下了解颇深?” “这涉及到我天机阁的安身立命之本了。” 徐半卷从袖中掏出一根烟斗,砸吧吸了两口,蹲在地上笑道:“老朽好歹是天机阁阁主,专门吃这碗饭,所谓术业有专攻,看透楼主的身份并不算什么难事!” “先生大才,知安佩服...” 陈知安眉头微皱,这个天机阁到底是什么来路。 竟把自己的身份都给摸透了。 之前大荒天下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神秘势力... 是敌是友? 这次登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要起念头,他能听见你的心声。” 就在陈知安心底念头起伏时,屠卬声音在他意识海响起。 陈知安顿时将念头抹去,转移话题问道:“化虚战场有机会吗?” 徐半卷摇头笑道:“虚神境还有万一,比如仙武天下缥缈仙子、神魔天下小魔王、须弥天下玄心和尚,都有可能成为楼主的苦手。 化虚境则连万一都没有。 这座战场已经是须弥天下囊中之物了。 化虚境内,别说圣墟这些天才,便是其余三座大荒天下年轻一代齐聚也没那个机会!” “哦?” 陈知安这下倒有些惊讶,笑问道:“莫非须弥天下也出了个大帝之资?” “不是大帝之资,而是佛主转世。” 徐半卷吐出一个烟圈,露出满口烂牙笑道:“以一己之力将佛门推上巅峰、使天下崇佛,甚至差点打入道门,造就一个佛法时代的佛主。 转世重修,而且觉醒了前世记忆。 如今法号神秀。 以化虚境担任须弥天下佛门讲经首座。 比起大荒天下那位佛子转世的玄奘,还要更胜一筹。 有时候老朽倒也有些好奇,他们师徒重返会是个什么画面...” 陈知安微微一怔。 随即不停磨灭肆意滋生的念头,眯眼看着徐半卷。 原来,他也不是无所不知... 半卷? 第315章 我观人间如掌纹 瞬息又将念头抹灭。 免得被徐半卷钻了空子,陈知安转移话题道:“拢共七处战场,洞天境和虚神境几乎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先生却说大荒完了,这是又何解?” 徐半卷道:“楼主能请屠卬做客卿,应该比老朽清楚,有林青禾执掌大荒联盟,大荒绝无胜出可能。 不说别的,就说楼主的虚神战场,如果大荒修士背刺,加上另外三座天下天骄围攻、楼主孤身一人,还敢说唾手可得吗?” 陈知安脸色‘沉重’。 好似没有想到大荒修士竟有背刺可能。 许久之后才躬身行礼道:“还请先生教我。” 徐半卷徐徐吐出一口烟圈,将烟斗收入腰间的烟袋,起身拍了拍灰尘,悠悠道:“楼主持登闻鼓执掌人间规矩,登高一呼,何惧人心向背?” 说着他意味深长看了发呆的王日神一眼,传音入密道:“还有咱们这位名唤王日神、道号狎神的福泽道士,天然和林青禾那娘们儿两看相厌,算是互相压胜。 只要他站在你这边,都不用做什么,直接就是一根定海神铁。 气运所钟,得天独厚,说得就是他。 当然,楼主也不能对他寄予太高的奢望,当个吉祥物供着就成。 毕竟狎神道友差不多算是废了。 名字和道号针对性太强,几乎算指着神魔鼻子当面骂娘,再强大的气运也经不住那种存在凝视。 神魔万族回归已成定局,只看是入主大荒还是逐鹿而已。” 陈知安这下真的震惊了。 一方面震惊于徐半卷的高深莫测。 另一方则是震惊于王日神的泼天气运。 敢情他没能势如破竹一路登高,是因为指着鼻子骂神魔,起错了名字和道号? ...... 正事讲完。 陈知安热情款待徐半卷和王日神。 亲自抄刀割肉不说。 还请了大宗师姜道玉、道门赵无极、青丘于涂涂、许仙、以及恢复道门身份的徐蝼作陪,最后就连好白衣的圣王屠卬都纡尊降贵和他们吃了一杯酒。 可谓给足了面子。 酒席上,陈知安提出和青云门达成攻守同盟,在将来的狩猎战场上互帮互助,坚定不移站在青云门这边,但凡与青云门、与狎神道友为敌者,都将是青楼的敌人! 王日神被陈知安的表态吓得不轻。 有心拒绝,不敢应承。 一方面是因为陈知安前倨后恭、见钱眼开、不似良主。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心下惶恐,觉得自己不配。 且看这满座宾客、随意拉出一个人身份地位都比他高,青云门如今一个二流势力,哪里有资格得到这种厚待? 这位见面不如闻名的青楼之主,到底图个啥? 图自己年纪大,修为高杀力低? 不过看到陈知安脸上笑容变冷、酒杯好似要往地上摔,而青楼执事们手握刀柄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应承了下来。 并同意回去就上书大荒盟,代青楼递交入会申请书。 陈知安见此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 招呼着他们吃火乌,还给王日神特意砍了一条大腿。 如此厚待,王日神非但没有觉得开心。 反倒惶恐不安胆战心惊。 毕竟按照这位青楼老板的尿性,对自己越好,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必然越多。 直到宴席结束离开。 王日神都没尝到火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 “神棍,你他娘的是把我卖了吧?” 出了青楼大门,王日神忽然一把拽过徐半卷,气急败坏道:“那陈知安前倨后恭见人下碟骄傲自大,足足草包一个。 你他娘的非要把我往火坑推,是嫌弃老子活得太久? 枉老子当你做朋友,对你掏心掏肺,还替你打抱不平,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徐半卷被他拽住衣领也不挣扎,只是嗬嗬笑道:“呵,陈知安身为究极帝兵持鼓人,荒古大帝都对他没意见,你这靠老天喂饭吃的返真境倒是瞧不上人家是吧? 就算不谈持鼓人的身份。 你想想他在大唐干得那些事,短短四年时间从一个纨绔子弟成为大唐陈留王、当真以为人家和你一样全凭命好? 平琅琊、行土改、杀世家、开科举。 改慈幼局、立砖窑署、长安夜一战更是运筹帷幄布局深远、最终杀武德、平天下,改朝换代。 那一件不是轰轰烈烈? 星火燎原、旌旗招展。 天下百姓皆为他祈念,不是帝王、胜似帝王。 他登高而起时,可聚天下气运于一身。 就算不持究极帝兵也有准圣杀力。 也就是在圣墟,要放在大荒天下,别看她林青禾是一尊圣人,你问问她敢不敢和如今的 陈知安为敌?” 王日神微微一怔。 没想到徐半卷这神棍竟对陈知安如此高的评价。 对于隐世宗门或帝族来说,陈知安唯一值得忌惮的地方,是能够激活究极帝兵登闻鼓,其余世俗身份毫无意义... 听徐半卷这意思。 那个心机浅薄且令人生厌的青楼楼主,其实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徐半卷不动声色将王日神手掌扒开,传音入密道:“大魔神陈阿蛮和堕仙安岚没死,有他们在,哪怕陈知安真就只是个草包,难道还庇护不了区区一座青云门?” “此言当真?” 王日神双眼透亮。 如今大荒天下,要说谁是最强圣人或许会有争议,但要说谁最难缠最不好惹,那只能是陈阿蛮和安岚。 这两个有帝境之资的当世渡劫圣人,手握仙魔造化功,互为本命。 杀力贼强不说,还诡异难测,只要两人没有同时死亡就能死而复生。 为了杀他们,帝族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小。 数次围攻没杀死他们,倒是硬生生把唐生莲、林氏双圣、萧无敌、足足四尊圣人给坑死了。 世人都以为他们被打入帝崖绝无生还可能,没想到竟还没死? 不过话说回来。 如果陈阿蛮和安岚还活着。 别说和青楼结为盟友。 就算拜陈知安为大哥也不是不行呐。 三尊圣人坐镇青楼、再加上剑仙叶擎天兄妹、这种恐怖实力,别说大荒联盟,放眼整个大荒天下,好像也足以横推了。 更何况那厮还和道门不清不楚,真就是一根粗到不能再粗的大腿了... 想到这里。 王日神忽然又有些警惕起来。 徐半卷这神棍为何要极力促成此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说到底自己虽然莫名对这神棍有些好感。 但终究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徐半卷蹲在地上抽着烟斗,嗬嗬笑道:“怀疑老子居心不良?说句难听的,若非老子和你有些因果掰扯不清、你连被卖的资格都没有。” 见徐半卷这不可一世的混账模样,王日神莫名信了几分,犹豫问道:“那你这神棍到底是为了什么,总得有所求吧?” 徐半卷拍拍屁股,吐出两个浑圆烟圈。 本就瞎了的双眼微微眯起。 “我观人间如掌纹,却有灯下黑如夜,不看一眼,放心不下...” 第316章 喊二哥 “屠老哥,看出来了吗?” 已经改旗易帜的御兽宗议事堂内,陈知安坐在上首,目光遥望着门外。 徐半卷在观察陈知安的同时。 陈知安也在观察他。 先前一场看似宾主尽欢的宴席,实际上包括屠卬在内,都曾用神识扫过徐半卷,只是大多一无所得。 徐半卷如同天降,来历神秘,竟让人寻不到半点跟脚。 好似在他出现之前,大荒天下查无此人。 甚至就连天机阁都从未在大荒显化。 而且他知道如此多的隐秘不说,还能悄无声息观人心相。 诡异的紧。 逼得陈知安不停自斩念头才勉强安稳度过这场会面。 不摸清楚他的跟脚,陈知安念头不得通达。 屠卬眼底金光缓缓散去,摇头道:“看不透,在本圣眼里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虚神境蝼蚁,没有半点异常。 要么他修行了什么诡异秘术,能够遮掩自身道韵。 要么,他就真的只是一个虚神境而已...” “有没有可能他也是一尊圣人,甚至圣人之上?” 陈知安蹙眉道:“一个近乎无所不知、能悄无声息窥探我意识海的存在,绝不可能只是虚神境而已。 虽然没什么证据,但我怀疑这老头不是什么好人。” “想那么多干啥?” 屠卬轻笑一声:“反正咱们有大哥,任他天大的来头还能比得上帝尊不成?翻不了天!” 陈知安无言以对。 这厮倒是对大哥信心十足。 不过话倒也不错,大哥得到世界本源种子后,似乎又重新恢复了些许自由。 至少甲子内无碍... 有大哥在,陈知安还真就没太多畏惧。 只是连屠卬都看不透徐半卷,短时间恐怕摸不到他的跟脚了。 ...... 悠悠叹息一声。 陈知安收回目光,暂且放下徐半卷的事。 从须弥戒掏了些野草丢给徐蝼。 让她给青楼执事们分发下去。 狩猎战场将开,青楼这些家伙实力或许不弱、但道兵实在惨不忍睹,有些化虚境修士甚至还在用凡铁,赤手空拳者也有。 别看这‘野草’在帝墓随处可见,实际上青楼修士也不是人人都有。 因为化虚境修士压根儿斩不断。 徐蝼领命离开后。 陈知安又喊来于涂涂,让她去找黄小狗召集黑骑回归。 既然打定主意要和林青禾夺权。 手底下的力量也该归拢了。 青楼内务处理完。 陈知安起身去见酒疯子和赵天籁。 酒疯子依旧昏迷不醒,不好说到底是被林青禾伤的还是被屠卬随手给捏坏了。 倒是赵天籁已经能挣扎着起身。 陈知安敲门而入时,赵无极正捧着一个盆大的碗喂肉羹。 赵天籁吃的可不是那头洞天境火乌,而是返真境大妖火麒麟,陈知安现在都没剩多少,是特意给他开的小灶。 见陈知安进来。 赵天籁朝他勉强挤出个笑脸。 随后冷哼一声,脱下脚底的道靴径直就把蹲在角落的赵无暨拍飞了出去。 嫌他碍眼。 他娘的。 自家孙子大的打不赢陈知白、小的打不赢陈知安,都是废物。 赵无暨一脸的生无可恋。 捡起爷爷的道靴一瘸一拐进来,小心翼翼给他穿上,又寻了个角落蹲好。 至始至终都没看这便宜二哥一眼。 要说陈知安身份泄露、道门里心情最复杂的人莫过于赵无暨了。 先是乌戎、后是陈知命、最后又是陈知安。 这便宜二哥每揭开一层身份,就在他胸口捅一刀。 如果真的是陈知命还好,毕竟年级比他大,又是公认的剑道魁首,修为比他高是理所当然。 可陈知安什么个情况? 自己都弃剑不用了,怎么还是被他甩了一大截? 当初在西伯侯府他虽然被抢了剑,但好歹修为差距不算大。 如今好不容易跻身虚神境初期,这家伙莫名其妙都要跻身通玄了。 而且这厮分明比自己小,凭什么他做二哥? “混帐,见了结义兄长怎么不行礼?” 赵天籁见赵无暨一副死了爷爷的鬼样,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赵无暨撅起头,冷冰冰道:“他年级还没我大,我凭什么要叫他二哥?要叫也是他叫我。” “咳咳。” 赵天籁猛地咳嗽起来,拎起道靴作势要打,口中更是吼道:“混帐,你自己认的二哥,凭什么不叫?” 陈知安赶忙拦住,笑吟吟道:“前辈,和小孩子计较什么,毕竟是知安隐瞒在先,三弟一时间接受不了不怪他,来日方长,孩子总会长大的。” “哼,这混账就是个记吃不记打。” 赵天籁气得直哆嗦,大口吃了两勺肉羹才顺气,末了又满眼含泪感叹道:“家门不幸啊,他要是赶得上你一半、老道也可以放心下去见他爹娘了,你是不知道...” “爷,肉羹要冷了。” 安静立在一旁的赵无极见赵天籁又要喋喋不休,顿时开口打断。 给他喂了两口肉羹堵住嘴,随后转头看向一脸不服的赵无暨,横眉一竖:“小弟,叫人。” 被赵无极目光凝视,赵无暨顿时浑身一颤。 虽然依旧倔强不看陈知安,嘴里却诚实地喊了声二哥... 要说赵无暨也是个骄傲的主儿,天不怕地不怕,独独就怕赵无极,毕竟赵天籁虽然嘴里嫌弃,好歹不会真的动手。 赵无极可不一样。 这个混蛋不当人子,手底下没个轻重。 这些年赵无暨没少被他打得下不来床。 眼见赵无暨低头做小,陈知安只笑吟吟应了一声,没再继续刺激他。 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瓷瓶递过去,笑道:“三弟,这是我在帝墓捡到的极阳液,咱们那位大哥就是用这玩意儿炼成了堪比宗兵的无上宝体。 我看你刀意催动时如煌煌大日,走刚猛无敌的路子,这东西对你或许有用,不过不能内服,至多外敷就好。” “极阳液?” 赵天籁轻咦一声。 帝墓开启前他因为向清云子出手而被镇压,连同道门入世一脉除了徐蝼全被一锅端了。 以至于道门根本不知道帝墓就是屠卬肉身的事。 机缘更是半点也没捞到。 此时见这极阳液宛若黄金圣水散发着浓郁生机,想必不是凡物、顿时双眼放光,替死要面子不愿伸手的孙子接下。 落袋为安... 说到底赵天籁之所以非要让赵无暨认下陈知安做二哥,也是想给自家孙子找个靠山,可谓用心良苦。 毕竟如今道门入世一脉势微,连掌教都被镇压了。 清云子又诡异的紧,叫他隐隐有些不安。 保不齐什么时候道门就分裂了。 所谓以史为鉴、赵天籁饱读史书,又擅扪心自问。 知道道门内讧这种事儿基本上隔个几万年就上演一次。 属实是天道轮回,无法避免... 更知道每次道门内乱,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们这种仗着祖上余荫度日的废物... 这才不遗余力地支持陈家。 也算是一种下注。 为的就是真到那一日,陈家能够看在往日情分上拉他们家一把。 至少保住自己两个大孙子... 第317章 收官人之战 赵天籁的想法从未遮掩过。 从长安夜一战、到圣墟替青楼站台,赵天籁都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 毫不避讳要下注陈家的意图。 对此陈知安心知肚明,而且也喜闻乐见。 两人算是一拍即合... 赵天籁将极阳液交给赵无暨,好似想起什么,忽然正襟危坐,看着陈知安蹙眉道:“按理说收官人选拔战早该开始了,奈何因帝墓开启耽搁了进程。 如今倒是生了变故。 清云子师叔有意让甘来担任虚神境收官人,而且还传了他一门请神术,可请神入体,异象不小,杀力不低。 许仙曾和他有过一战,哪怕全力以赴也只稍胜一筹,而且贫道怀疑他在藏拙。 到时候恐怕会是一个劲敌,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甘来...” 陈知安眉梢微扬,不以为然笑道:“是那个在血海捡到一株神药、生出两对金翅,还觉醒了神眼,被唐氏收为女婿的青楼散修?” “是他,他现在风头正盛,甚至压了三帝子一头。” 赵天籁见陈知安不以为然,提醒道:“我知道你剑术造诣极高,虚神境内少有敌手,但那甘来也不可小觑,两对金翅快若闪电,连许仙的青蛇都无法捕捉。 那对神眼更是有神鬼莫测的威能。 不但能看破对手的弱点,好似还能影响神识。 许仙说他神眼睁开时,青蛇如陷泥沼,只能靠着纯粹的力量斩破,别无他法。 真要论起来,甘来此人已不算虚神境,而可称小宗师了。” “好吧,我会对他保持足够的尊重。” 陈知安缓缓点头。 甘来当初在青楼时平平无奇,陈知安甚至都不知道青楼曾有过这么一号人物。 陈知安‘死后’,青楼有一批修士出走。 甘来便是其中之一。 如果只是如此,陈知安不会对他有半点意见。 毕竟一群乌合之众组成的青楼,想让他们一朝一夕便忠心耿也不太可能。 可他不该转头做带路党,朝难兄难弟们挥刀子。 苦尽未必甘来。 乐极倒大多会生悲... 赵天籁见陈知安点头应下,心里大石落地,笑道:“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如果收官人在狩猎战场活下去,除了可以成为道门客卿、入藏道阁参悟帝境功法外,还可以入传道殿得《太上经》传承,不过能否领悟,全凭自身,只一次机会!” “太上经?” 陈知安这下彻底被震住了。 难怪赵天籁这老家伙对收官人的事儿这么上心,非要自己小心谨慎不能大意。 感情这次道门这么大手笔,竟连这种无上道藏都舍得拿出来。 《太上经》,道门不传之秘。 传说中道祖的成道之法,内蕴大道至理,道韵无穷,虽不是帝境道藏,却比帝境道藏更为珍贵。 因为道门历代帝境存在,都是从《太上经》中参悟出自己的道藏。 甚至连剑术太上道一、秘术一气化三清、阵术八阵图、都是脱胎于《太上经》。 毫不夸张的说,《太上经》就是道门之基,道术之始... “前辈,仙武天下道门和大荒天下道门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同室操戈至此?” 区区一个虚神境收官人而已,道门竟舍得付出如此代价,连不传之秘都掏出来了。 要说只是为了一个名义上的祖庭之争,陈知安感觉不至于此,其中或许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赵天籁悠悠叹息一声:“贫道哪里知道,反正自古以来都这样,代代相传,根由早不重要了,传统而已。” “这...” 陈知安无言以对。 沉默半响后才郑重道:“虚神境收官人的位置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咳咳,尽力而为就好,半个月后收官人选拔战开启,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这大概就是天意。” 赵天籁显得有些疲惫。 陈知安见状不再打扰,起身告辞。 ...... 御兽宗抢了青楼领地后曾大刀阔斧地改造过,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搭建了十二座石宫,虽只是巨石堆砌,却也比青楼当初那简陋的石屋奢华壮阔许多,好似一座城池。 比如赵天籁暂居的螣蛇宫,近百道门弟子住在里面也不显拥挤。 甚至还有不少空置石室。 而身为青楼老板的陈知安,自然占据了最好的住处。 曾经的宗主府,青羊宫。 陈知安回到青羊宫时。 前来串门的屠卬正眉头紧锁地看着刚被徐蝼从道门接回来的柳如烟。 好似遇见了什么难事,一言不发。 柳如烟现在脸色越发惨白了,也清瘦了许多,骨瘦嶙峋,本就稀疏的头发开始泛黄,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道袍,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被屠卬目光锁定。 她两只小手揪着衣袖,眼眸低垂看着地面,不敢与之对视,显得有些不安。 “屠老哥,你盯着我弟子干甚?” 陈知安不满地哼了一声,走上前去挡住屠卬目光,又揉了揉柳如烟的脑袋:“不要怕,这是师父的朋友,青楼客卿,只是脑子不太好,不是坏人。” “知安老弟,这是你弟子?” 屠卬收回目光,狐疑道:“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偏偏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而且她好像不是人嘞...” “你再仔细看看,我陈知安的弟子到底是不是人?” 陈知安瞪了屠卬一眼,这厮口无遮拦,如果不是打不过,一定让这混蛋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柳如烟被海神狩九幽选为祭女,气血枯竭、心脏停跳、识海也被一道阴神寄托,鸠占鹊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确不算是人了。 但事实是事实。 当面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 这他娘的不是吓唬小朋友吗? “好吧,本圣看错了,本圣才不是人。” 屠卬见陈知安动怒多少有些发怵,生怕这厮忽然又变成‘大哥’,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偷摸又看了柳如烟一眼。 屠卬总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岁月太久,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陈知安懒得理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随后带着柳如烟向密室走去。 大哥说柳如烟来头极大。 福泽深厚,道途顺遂,是天生的修道者,甚至都不需要修行,只要心境到了就能扶摇直上。 可惜叫人捷足先登,鸠占鹊巢寄托了阴神。 这才让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不过有了大道磨盘,或许就能扭转乾坤,磨灭那道鸠占鹊巢的黑影。 进入密室。 陈知安轻拍剑匣,四柄本命剑齐出,化为一座剑意囚笼,隔绝天地。 沉吟片刻后,他又布下一座小型的周天星斗祭。 随后阴神勾连识海。 取出寄托在识海内的大道磨盘。 大道磨盘有形无质。 在周天星斗祭阵眼内时大若星斗遮天蔽日。 好似可磨灭万物。 如今却被陈知白祭炼成了一个灰蒙蒙的小磨盘,朴实无华,好似真就只是一个磨盘而已。 但其中蕴含的恐怖道则之力让陈知安感到心惊胆战。 好似只要磨盘一转。 自己立刻就要被磨灭成虚无... 第318章 柳如烟入先天 大道磨盘漂浮在微型周天星斗祭上空。 哪怕已经收敛所有威能,也只瞬息之间便将周天星斗祭的阵基压得咯吱作响,头颅般大小的元石上一道道裂纹从蔓延开来... 陈知安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也看着陈知安。 师徒二人大眼瞪小眼,神情都有些茫然。 陈知安尴尬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把大道磨盘放进柳如烟意识海。 而柳如烟则发现这灰蒙蒙的小磨盘好像要往自己脑子里钻,正艰难压制心底的念头,不能抢师父的东西。 元石裂纹越来越多,甚至已经有一块彻底化为粉末。 “砰!” 随着一声沉闷轻响,好似多米诺牌倒塌,牵一发而动全身,足足三百六十颗元石布下的周天星斗祭倏然炸开,阵基彻底湮灭,在空中形成一股白色龙卷。 陈知安脸色瞬变,来不及做任何动作。 只见气机激荡开来,气浪翻滚,瞬间将陈知安砸飞出去,硬生生在墙上砸出一个人形洞口。 顾不得浑身酸痛,陈知安从洞口扑出,想要去救柳如烟。 然而还没等他起身,惊讶发现柳如烟竟安然无恙立在原地,正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而那罪魁祸首大道磨盘则消失不见... “你,你没事吧?” 一瘸一拐走入密室,陈知安开启神庭天眼,双眸射出两道清光,想要查探柳如烟的状态。 目光所及处,竟只有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将他视线阻绝在外。 柳如烟摇摇头,又指了指自己,最后低下脑袋。 一副犯了大错的紧张神情,小手更是下意识又揪住陈知安的衣袖。 陈知安惊讶问道:“你是说那小磨盘钻进你脑子去了?” 柳如烟点点头,低着脑袋不敢看陈知安。 先前她见师父被小磨盘砸飞出去,情急之下想要把小磨盘砸碎,结果一不小心把小磨盘给捏碎了。 然后小磨盘又莫名其妙钻进了脑子,鸠占鹊巢,拽都拽不出来。 她虽然年纪尚浅,却也明白这小磨盘大概是件了不起的宝贝。 自己恐怕是抢了师父的机缘。 所以心下不安,又觉得惶恐,眼眶渐渐就红了... 柳如烟自从被选为祭女后,偌大个白帝城柳家再没人把她当做人看过。 包括亲生父母也是如此。 他们转头又生了个弟弟,把她丢在一座破烂小院里自生自灭。 甚至害怕被她牵连,和她断绝了关系。 从四岁开始。 她便再也没有见过父母,一个人孤苦伶仃待在那破烂院子里。 柳家当然不敢让她饿死,刚开始时,每三日便会有家仆送来发硬的窝窝头和清水,那是她唯一能见到的活人。 虽然那家仆态度恶劣,骂她是短命鬼,还嫌弃她晦气。 但她还是期待家仆的到来,这是她唯一能听到声音,见到活人的机会。 后来有一次,家奴忘了送窝窝头。 直到六日后才来,发现她居然没有被饿死。 从那以后,家奴来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少,从六日变成一个月,最后渐渐就变成一年了。 也不送吃的,只是确认她到底有没有死。 再后来。 破烂小院隔壁有一个姓陈的先生开了蒙学。 陈先生声音不大,却总能清晰地传进小院子。 此后她每日最开心的时光,或许就是趴在门缝上等清晨从院子外结伴走过的蒙童。 端着小板凳坐在墙角听陈先生讲学。 早上随蒙童向先生随礼,午后又随他们向先生道别。 日日如此... 直至有一天,院子隔壁没有响起先生的声音,蒙童们也再没从门外路过,那天是她八岁生辰。 她又变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又过了一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忽然闯进院子,抱着她老泪纵横。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爷爷。 爷爷告诉她要遍访天下神医为她治病,带着她离开了白帝城。 此后她随着爷爷东奔西走,颠沛流离,饱受了风霜,遭尽了白眼、吃够了苦头,她从没在意过,因为从四岁开始,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是不忍见爷爷也和她一样。 在她短暂的人生中,抛开最初那四年,她从没有主动讨要过任何东西,甚至不敢接受别人的施舍,因为她知道自己还不起,也不愿让爷爷为难... 哪怕是在道门。 她也每日替道门弟子清扫石屋,没有吃过白食儿。 可今天,她抢了师父的东西。 所以她惶恐,不安,害怕师父生气,又怕自己赔不起。 “不要觉得对不起师父,那本就是师父送你的礼物。” 陈知安知道弟子在担心什么,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和笑道:“在师父家乡,有句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父既然认你做了弟子,就不会再丢下你... 而且师父还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师伯说你是天生的修道者,将来扶摇直上,登高望远大道可期。 真要说起来,我白捡个这么好的弟子,算是师父赚了!” 柳如烟抬起头看着陈知安,破涕而笑,紧紧拽住他的衣袖不放,嘴唇轻启默默道了声师父... 须臾之后。 她身上忽然泛起如丝如缕的蒙蒙雾气,雾气从造化之门溢出,好似冲破了阳关,游走全身。 不多时,她骨瘦峋嶙的单薄身体开始泛起微弱白光。 映照得她如同白玉。 恍惚间陈知安看到她好似变成了一轮完美无缺的大道磨盘,又好似一轮明月,正徐徐转动... 而那磨盘之下,镇压着一头肋生双翼的黑色影子。 磨盘每转动一刻,那黑影便暗淡一丝,被磨灭成纯粹魂力,反哺柳如烟干涸枯竭的识海。 许久之后。 大道磨盘停止转动,柳如烟身上的蒙蒙雾气也缓缓散去,又成了那弱不禁风的单薄模样,只是此时她身上散发着的气息,分明已经是一个先天境修士。 只半炷香时间不到。 她便伐经洗髓、完成了从普通人到修行者的蜕变。 “这就是天生修行者的牌面么?” 陈知安嘴角微颤,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她一念之间跻身先天境,多少还是有些震惊。 毕竟除了少部分天赋异禀、身负特殊体质的天才外。 其余人跻身先天境,至少要在武道三品熬上几年,打磨体魄,伐经洗髓,才能开启造化之门,引气入体。 包括陈知安也是如此。 犹记得原身从武道三品到一品,可是足足熬了三年。 当然,对于帝族或隐世宗门来说,只要舍得投入,以滋养肉身或神魂的药材喂养,倒也可以大幅缩短武道三品到先天境的苦熬。 但都不至于半炷香时间不到便横跨这么多境界,直接从普通人变成修行者。 属实离谱。 这次算是捡到宝了... 第319章 青盟之争 徒弟太逆天。 陈知安有理由相信,按照这个速度下去。 保不齐有朝一日还真能抱自家弟子的大腿,主打一个师仗徒势。 好在这种事儿陈知安已经习惯了。 半点没有心理负担的。 兴奋地拍了拍柳如烟的肩膀,陈知安桀桀笑道:“乖徒儿,未来师父有多嚣张,就全看你飞的有多高了。” 柳如烟微微一怔。 须臾后拽着小手,对着陈知安认真地点了点头。 ...... 距白帝城百里外有一座海神岛,岛上有一座神庙。 神庙内供奉着唯一真神,海神狩九幽。 据海神庙信徒们口口相传,万年前那里本没有岛,而是茫茫大洋。 荒古大帝陨落后。 上可去九天,下可入幽冥、可窥探过去和未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海神狩九幽不忍见大荒天下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于是化身为岛,替大荒天下镇守海域,拒敌于海神岛之外,庇护万民。 还有人说当年荒古大帝远赴人族长城时,也曾问道于海神狩九幽。 是狩九幽替他推演,在岁月长河逆行而上,又顺流而下,打捞过去未来的荒古大帝,这才成功镇压禁区皇族。 总归在海神信徒们口中。 狩九幽是大荒天下唯一真神,而他化身的海神岛,自然也是唯一圣地。 海神岛矗立岁月长河,平日不会显化。 每隔十六年才显圣一次,接受信徒参拜,当然,也是海神收割祭女的日子。 如今距上一次海神岛显圣才过去十二年。 按理说还有四年才海神岛才会从岁月长河回归现世,可此时风平浪静的大海上忽然无端卷起了滔天巨浪。 九只栩栩如生的狰狞石首浮出海面,正是传说中那代表了九种不同神格的头颅。 更让人震惊的是那九首狰狞巨口张开,面露痛苦之色,愤怒咆哮着,掀起一阵阵海啸奔腾! 其中那代表了‘贪婪’的头颅双目中浸出猩红血液,将整片海域都染成一片猩红。 不多时更是如同烈火烹油,海水变得沸扬,方圆十里内的海兽都被焚煮翻白漂浮在海面上,,密密麻麻,看起来诡异且恐怖,好似血海中的炼狱。 与此同时。 所有供奉狩九幽的信徒脑海里都响起神明的旨意。 “捉住那个祭女,不惜一切代价。” ...... 逐鹿原忽然安宁了。 青楼楼主高调回归血洗御兽宗后,没有继续对失去了圣人庇护的诸帝族出手,反倒是低调起来。 和所有人预想的都不一样。 好似那位富贵逼人的青楼老板,就这么轻易揭过了大荒联盟追杀青楼修士的仇怨。 而且有小道消息说。 青楼曾通过青云门向大荒联盟递交入会文书,想要和青禾夫人握手言和,暂时放下恩怨共御外敌,为大荒天下挣命。 却被当初的御兽宗宗主、如今的大荒联盟戒律长老郑秀秀撕毁了文书。 并把递交文书的青云门外事长老王日神给狠狠羞辱了一顿,差点将他当场打杀。 甚至直言青楼楼主挑起内乱,屠御兽宗弟子,食御兽宗战宠、夺御兽宗领地、嚣张跋扈、无法无天,是大荒之贼,不屑与之为伍。 如果郑秀秀只是返真境,她的反对当然无足轻重。 可如今她和战宠扶羌双双跻身准圣,在大荒联盟话语权极重,只在林青禾和宋终之下,所以哪怕许多宗门势力想同意青楼入盟,也不敢当场忤逆她的决定。 再加上九霄宗、帝族林氏、唐氏、周氏、萧氏、姬氏的话事人都反对青楼入盟,喊出攘外必先安内的口号,甚至以退盟要挟。 青禾夫人只好回绝了青楼... 这个消息流传出来后。 大荒天下的修士心底难免有些唏嘘,暗地里为青楼感到不值。 毕竟青楼才是苦主,却能为了大荒天下放下恩怨不计前嫌共御外敌,如此胸襟,如此气度,着实令人敬佩。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大荒联盟和诸帝族,居然狭隘至此,为了个人恩怨便罔顾大荒天下之未来于不顾,甚至想要重新挑起内斗。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又有流言说诸帝族和隐世宗门之所以反对青楼加入,实际上是受了林青禾的授意,林青禾拽住大荒联盟的权柄,是想要将大荒天下的修士打包卖个另外三座天下。 以此断绝大荒天下之未来。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她根本不是人,而是远古神魔余孽。 不信且看姬无道,天生初代神体,十足的祸害... 当然也有人说青楼是在沽名钓誉。 是害怕大荒联盟围杀,举世皆敌,害怕青禾夫人的两尊人兵,于是以大义裹挟,为的不过是保全自身罢了。 总归大荒联盟和青楼静悄悄一言不发,大荒天下的修士们倒是吵成了一团。 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 ...... 转眼半个月过去。 傍晚将至时。 逐鹿原头顶的天空依旧灰蒙一片,血海已经开始退潮,好似一切都和往常并无两样。 如果非要说有所不同。 或许是荒凉的褐色原野上,忽然聚起了茫茫多的修士。 他们三五成群、或坐或站,在原野上围了一个圈。 圆圈中央,一座石头堆砌的擂台安静立在那里,擂台正中的虚空之上,一副阴阳八阵图宛若覆在头顶的天穹,垂下缕缕元气,正徐徐转动。 那个圈,正是阴阳八阵图分割出来的界域... 今日,是道门收官人选拔战正式开始的日子,只要收到消息的大荒修士,几乎都已经聚集在了这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群聚集的地方,江湖更是鱼龙混杂。 人一旦多了,难免是非也就跟着多了。 更何况最近因为大荒联盟和青楼的事本就是非不断。 道门清云子亲自推算的良辰未至。 修士们闲得无聊。 难免又会提及那场必定会到来的‘青盟之争’。 比如此时,在不算好也不算坏的位置上。 一个清瘦汉子蹲在篝火旁,环顾四周后,低声对身边的同伴神秘兮兮道:“你们听说了吗?就在今日,御兽宗宗主孙长命第三次向大荒联盟递交文书,提议将青楼并入御兽宗。 不以青楼的名义加入大荒联盟。 依旧被郑秀秀给驳回了。 而且孙长命和郑秀秀彻底决裂,师徒反目成仇。 如果不是紧要关头青楼有目光落向大荒联盟,那孙长命就要被当场打杀了。” “呵呵,这事儿早就人尽皆知了!” 清瘦汉子不远处,一个梳着飞仙髻的女子抚剑冷笑道:“孙长命身为御兽宗首席弟子,郑圣亲传,对屠戮御兽宗同门的青楼老板认贼作父不说,还妄图引狼入室,本就该死。 如果不是青禾夫人心善,他还能留半条狗命回去? 我看青楼就是蛇鼠一窝,居心叵测。 数来数去,都寻不到没半个好人。” 第320章 背刀男子 清瘦汉子眉头微挑,正想开口。 忽见人群中有背刀男子冷哼一声,目光落在那飞仙髻女子身上,冷笑道:“敢情在九霄宗碧落仙子眼里,御兽宗当初追杀青楼弟子是正义之举,而青楼复仇就是恶人行径? 天下哪有这种狗屁道理。 真要说心善,青楼楼主没有对御兽宗赶尽杀绝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说起来,我记得当初九霄宗也曾围杀过青楼修士吧,好像碧落仙子也曾飞剑出手? 仙子如此诋毁青楼,是想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么。 我呸,什么玩意儿?” 此言一出,梳着飞仙鬓的女子脸色微变,淡眉竖起就要拔剑杀人,寒光将出时却被其身旁一个男子伸手压下。 那男子面容俊朗,身着青衫,手握一柄折扇,好似一个谦谦君子。 朝背刀男子微微抱拳后,青衫男子轻笑道:“在下九霄宗蔺珏,先前兄台说青楼报复御兽宗合情合理,在下倒也认为理所当然。 只是碧落说那孙长命该杀却并非无的放矢,毕竟他身为御兽宗弟子,受宗门传道之恩,却转投青楼麾下,甘为走狗,令人不齿是事实。” “郑秀秀又好得到哪里去?” 背刀男子生的浓眉大眼,说出的话却刻薄无比,幽幽嗤笑道:“那娘们儿身为一宗之主,只顾和姘头你侬我侬,平日里作威作福,大难临头却不战而逃,留下徒子徒孙等死。 真要放在一起比较,孙长命好歹保住了御兽宗香火不断,当为大丈夫。 说到底,你九霄宗也罢、诸帝族也好。 绞尽脑汁阻止青楼入盟,无非就是怕青楼楼主秋后算账罢了。 扯什么正道? 碧落仙子说得不错,都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 蔺钰摇动折扇,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容,落在背刀男子身上的目光却变得冰冷起来。 沉默半响,他忽然笑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是哪家隐世宗门嫡传?” “怎么,说不过就想出手杀人?” 背刀男子将宝刀取下,横在膝间嗤笑道:“我无名小卒一个,没有你九霄宗小宗主这么大的来头,你大可不必左右试探!” 蔺钰目光微动,手中折扇暗中蓄力,就在他气势渐起时,忽然瞥见远处走来一对锦衣男女。 顿时收敛气息,拦住想要飞剑出手的碧落仙子。 摇头失笑道:“兄台说笑了,我们无冤无仇,不过言语之争罢了,不至于此。” 背刀男子浓眉微挑。 也将目光落在那对男女身上。 那男子神采飞扬,年约二十,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双眸里透着熠熠神光,好似生有重瞳,揽着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肢,如众星捧月缓缓而行。 男子所过之处,人群如潮水般褪开,有些女修更是激动地尖叫起来,口中不停呼喊着甘来,苦尽甘来。 女子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发情的女修们,挽着的手臂微微用力,好似在宣告主权,男子则置若罔闻,手掌在女子腰间轻轻一握。 根本不理会那群疯狂的女修。 这对男女。 正是骤然富贵,如同开挂般的公子甘来和帝女唐莲花。 按理说以甘来的位格,本不至于令人如此追捧,毕竟他虽然天资妖孽,又是帝族唐氏准女婿,但和真正的帝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但三日前和三帝子之一的谪仙叶旌在逐鹿原一战,以无上宝体硬抗叶旌本命剑,又只手将之砸碎后,他声势达到了顶点。 而且有消息传出,他被道门清云子和青禾夫人同时收为弟子,传下无上大道,虚神境再无敌手,道门收官人的位置几乎已经收入囊中。 可以说如今他声势之重,已不亚于年轻一代无敌、有大帝之资的姬无道。 被修行者们尊为大荒公子... “见过甘来公子,莲花帝女!” 蔺钰手持折扇微微躬身行礼,又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请他们落座。 “蔺兄不必客气,在下只是路过。” 甘来向蔺钰微微颔首,随后目光扫过篝火旁坐着的背刀男子,居高临下问道:“这位兄台似乎对大荒联盟有些意见,是在为青楼抱不平?” 背刀男子浓眉微挑,漫不经心道:“青楼用不着我抱不平,青楼楼主迟早宰了某些叛徒,倒是大荒联盟乌烟瘴气,一窝子神魔余孽鸠占鹊巢,盘算着想坑杀我大荒修士,我有意见不是很合理?” 甘来面色微冷。 浑然没想到这个背刀男子如此狂妄。 竟敢当面辱骂于他。 在他看来,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不消说这不过初入虚神的废物,便是青楼楼主、号称剑道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也不敢如此放肆! 心中杀意渐起。 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倒是不好无端杀人。 毕竟林青禾近来为了收拢人心,让更多炮灰加入大荒联盟,可不止一次告诫过他,不要随意杀人,至少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 手掌在唐莲花腰间微微用力。 唐莲花顿时了然,居高临下看了背刀男子一眼,淡漠开口道:“哪里来的野狗竟敢在此犬吠,诽谤大荒联盟,侮辱青禾夫人,留你不得。” 话落,只见一根藤蔓如灵蛇般射出,直扑背刀男子面门! 与此同时。 早就看背刀男子不顺眼的碧落仙子飞剑出鞘,一道剑光掠过,想要将背刀男子头颅割下,蔺钰紧随其后,持扇打向背刀男子胸口。 蔺钰是准圣蔺九宵之孙,今年不过二十八岁已经跻身虚神,深受蔺九宵宠爱,虽身份清贵,却从不仗势欺人,以儒雅谦逊著称于世,江湖人称玉面君子。 先前背刀男子言语尖酸刻薄,他依旧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 可此时见唐莲花出手,他毫不犹豫便紧随其后,欲将之置于死地,自然是想要借此和‘大荒公子’甘来结交。 甘来背靠唐氏、林青禾、道门清云子,又只手镇压了谪仙叶旌,超脱三帝子之上,崛起之路已势不可挡。 如果能够与之结交,未来争夺九霄宗少宗主的把握又能提高几分。 至于这个本罪不至死的背刀男子。 为了千秋大计,不得已只能拿他做一做垫脚石了。 第321章 苦尽甘来 三位虚神境同时出手。 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内蕴杀意,都是奔着一招致命去的。 哪怕已经尽量遮掩气息,肃杀之意依旧让嘈杂的现场倏然一静。 杀意笼罩之下,背刀男子生死一线。 “嗤!” 唐莲花身为七圣子之一,修为最高杀力最强,她的‘神王藤’仿兵也是最先抵达背刀男子。 就在神王藤即将洞穿其头颅时。 只见虚空中一道璀璨剑光亮起,将神王藤挡住,人群中一个白衣剑客持剑而出,正是七圣子之一的叶无命。 而那背刀男子身边,一锦衣公子枪出如龙,势大力沉将碧落仙子飞剑砸落。 背刀男子更浑身燃起魔焰,在他们动手之前已拔地而起,手持魔刀从天而降,堂堂正正一刀将蔺钰劈飞出去。 实力之强,竟不是初入虚神,而是虚神境中期。 形势逆转之快让人应接不暇。 人群中更是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面对三位虚神境修士的一击必杀,这背刀男子非但没有身死,反倒后发先至,将名声在外的玉面君子都斩于刀下。 甘来也有些讶然,双眸泛起熠熠神光,扫过叶无命和锦衣持枪的公子,最后落在背刀男子身上,负手道:“本以为你只是个被青楼蒙骗的白痴,如今看来,你们应是蓄谋已久,想要趁着收官人选拔战的势头向我大荒联盟泼脏水,阁下是青楼中人?” 此言一出。 众人都将狐疑目光落在那背刀男子身上。 的确。 如果这背刀男子真的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在七小圣之一的唐莲花、玉面公子、碧落仙子,足足三位虚神境手中活下来。 分明是有备而来,甚至连叶无命都请来了。 莫非真如流言所说,青楼不怀好意? 所谓委曲求全,不过是想挑起大荒内乱? 真正的苦主,其实是大荒联盟? 甘来转身看着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声音平静道:“诸位,最近所谓的‘青盟之争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 本来青禾夫人对此并不在意。 毕竟闹得再凶,也不过是跳梁小丑们哗众取宠罢了。 可没想到竟已经演化成这种局面,某些人妖言惑众,不断向大荒联盟泼脏水,意图让大荒修士内讧,颠覆大荒天下。 某虽不才,却也不忍因为某些人的阴谋,使我大荒天下在狩猎战场败北,凭白误了卿卿性命。 事已至此,我甘来就将最近的谣言掰碎,让诸位认清青楼的真面目。” 言及至此。 甘来轻叹一声,环顾四周后,缓缓道:“我甘来崛起于微末,侥幸获得机缘才有今日,有人说在下叛离青楼,见利忘义。 可谁曾想过,我甘来在青楼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有些话甘某本不愿说。 毕竟甘某虽然脱离了青楼,但青楼中还有甘某的朋友,一旦说出来,免不了又是一场厮杀,到时候遭罪的还是咱们这些没背景没势力的可怜人。 只是有些人实在太过分。 你们可知。 陈知命身为青楼之主,却从未对青楼散修们有过半分在意,只是将我们当做棋子,和帝族打擂台的棋子。 他在青楼结党营私、任人唯亲,对不服从他的散修动辄打杀。 想必你们也曾听闻过那场血流成河的大清洗吧? 都说是帝族暗中挑唆,青楼叛乱。 可谁知,那不过是他铲除异己的下作手段而已。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青楼散修无依无靠、命如草芥,谁敢对权势滔天的陈家人动手? 是他玩弄人心,逼得近半数青楼修士揭竿而起,又将他们血腥屠杀,半点情面也不留。 就连...就连在下的兄长,也死在那场他一手策划的叛乱中。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 忠义不能两全,为了死去的兄长,为了将青楼这个毒瘤彻底抹除,我不得已只能向他们出手。 可我甘来杀的,都是陈知命爪牙,从未滥杀一个无辜。 你们说,我有错吗? 易地而处,你们处于我这样的位置又能如何?” 甘来双眸通红,话语中充满了悲愤,好似多年委屈一朝尽数宣泄,说到动情处,他更是仰头发出一声悲鸣,潸然泪下。 让无数女修士心尖儿生疼,纷纷开口喝骂起青楼。 更甚者疯狂朝他涌来,要将饱受压迫的甘来揽入怀中好生疼惜一番! 青楼口碑急转直下。 也有许多修士将背刀男子、锦衣公子和叶无命团团围住,要他们给甘来下跪道歉,更有不怕死的叫嚣着让陈知命滚出来受死。 这疯狂劲儿让始作俑者甘来都感到震惊。 全然没想到大荒天下这些白痴这么好忽悠... 距篝火大约十来里处的一座临时看台上。 林青禾和宋终相对而坐,饮茶手谈。 林青禾执白落下一子,脸上罕见有了些许笑容:“甘来倒有几分青楼戏子的天赋,人族果然蠢货遍地,白痴横生,本座虽然巴不得他们越蠢越好,可见他们没脑子成这样,倒有些于心不忍了...” “谁说不是呢!” 宋终含笑道:“不过也可以理解,诡魔一脉本就以俊美著称,传闻远古时祂们就有许多人族追随者,为了讨祂们开心向自己人挥刀的不在少数。 甘来如今血脉返祖,天赋神通觉醒,无时无刻不在蛊惑人心。 受到追捧也是理所当然。 倒是青楼想浑水摸鱼,在你身上泼污水,殊不知我们也是做此想,他们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林青禾见宋终不再落子,随手打乱棋盘,摇头道:“不要太乐观,蛊惑人心,借刀杀人,或许可以让青楼伤筋动骨,但有屠卬那叛徒在,想要借此彻底打垮青楼杀死陈知命是不可能的。 再多的计谋最终还是要落到杀人上,聊胜于无罢了!” ...... 甘来抹去眼角滚烫的泪水,两对金翅招摇,如同一尊圣洁神灵,向尖叫着的修士们深深鞠躬。 动情颤声道:“幸得诸位,让我能将心中郁结一吐为快,今日哪怕陈知命那恶魔谴人将我打杀当场,身死道消,我也要揭露他的罪行,不负你们厚望,甘来与你们同在。” “大荒公子,苦尽甘来,我们永远与你同在!” “大荒公子,苦尽甘来,我们永远与你同在!” 修士们集体涨潮,呼喊大荒公子,宣告誓死保护甘来,因为激动面容显得扭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狰狞又疯狂。 哪怕有神志清醒的人觉得甘来此言不可尽信。 却也被浪潮般的呼声淹没... 第322章 大荒公子甘来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久久不息。 好似这一刻,整个逐鹿原外围的修士都成了甘来的追随者。 让许多老一辈修行者纷纷侧目,有些狂热粉的长辈更是脸色铁青,暗中谴人去把家里的晚辈绑回来。 青盟之争是谁都能参与的? 别看现在大荒联盟和青楼都静悄悄,真要惹急眼了,人家只需略微出手,逐鹿原上这些脑子有病的后辈连渣都剩不下。 甘来缓缓举起手臂,一尊神像虚影在他身后凝聚。 神像面容悲悯,浑身散发着圣洁白光,将那些狂热修行者笼罩,好似一场净化。 场间陷入短暂的寂静。 须臾后,甘来蛊惑之音随着圣洁白光飘荡在逐鹿原。 “诸位,就在刚才,我在青楼的挚友,以生命为代价,向我传递了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关乎到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甚至关乎到整座大荒天下的未来,关乎到人族传承。 我一旦说出口,恐怕瞬间就会斧钺加身、身死道消、永坠幽冥,而听到这个秘密的你们,恐怕也将被那位存在抹灭。 诸君,你们怕死吗...” “不怕,我们与你同在!” 无数面容扭曲的修行者尖叫附和,场间再次陷入沸腾。 甘来轻叹一声,手掌扬起。 目光遥遥看着远处,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须臾后。 他面色一肃,慨然道:“诸位,青楼客卿,那位叫做屠甲的白衣圣王,真名叫做屠卬,是四十万年前的神魔余孽,他曾屠戮人族,入侵大荒。 吞噬了无数大荒修士的帝墓,便是他肉身。 陈知命跪倒在神魔余孽之下,认贼作父,以近万人族修士的血肉为祭品,摆下周天星斗祭将他唤醒。 妄图窃取大荒联盟权柄,妄图在狩猎战场坑杀我大荒修士,妄图颠覆大荒,断绝我大荒之未来。 陈知命,才是真正的叛徒。 陈知命,才是乱臣贼子,大贼,欺天大贼!” 此言一出,不止那群狂热的修士。 就连许多没有陷入癫狂的修士都脸色瞬变。 谁敢信,身为人间规矩守护者的兄长,朱轻候的传承者,当代剑阁之主的陈知命,竟是大荒天下最大的叛徒?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只见天地之间忽然响起恐怖轰鸣,一杆金色长矛从天而降。 长矛散发着恐怖杀机,竟要将圣光笼罩下的所有修士都杀死。 生死之际,只见卧龙山内响起一道淡漠声音:“大胆,本座在此,你竟要杀人灭口不成?” “轰!” 一柄黑色长刀后发先至将那杆长矛截住,竟是林青禾两尊人兵降临,于生死之间拯救了逐鹿原上数千位修士... ...... 青楼领地。 正躺在摇椅上看戏的屠卬懵逼看着天外那杆被截停的金色长矛,感受到两道杀机将自己锁定,朝陈知安撇了撇嘴:“你猜的不错,他们果然还是让本圣背锅了,贼他娘的,老子又输一次。” 话落,屠卬拔地而起,瞬间出现在虚空之上俯瞰逐鹿原,怒骂道:“林青禾,我屠甲堂堂人族大圣,也是你这杂种贱婢能嫁祸的?” 林青禾一言不发,安然坐在阴阳太极图内,目光冷冽看屠卬。 对于屠卬,林青禾早已将之列入了必杀名单。 甚至比青楼楼主陈知命还靠前。 因为这个血脉尊贵的先天神魔直系后裔,背叛了神族。 这是叛徒! 神族叛徒! 叛徒必须死! 只是目前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屠卬实力太强,她哪怕拥有两尊人兵也无法镇杀。 沉默半响,她缓缓起身,一步步向阵外走去,行走间身上气势节节拔高,当她立身虚空时,已经是一位净若琉璃圣神女。 修为也已经跻身圣境。 两尊人兵追随左右,化为三道流光向屠卬杀去。 “呵,还敢出来?” 屠卬杀意骤起,持矛直指林青禾,冷笑道:“婊子,老子今天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人族大圣不可辱!” “拖住他!” 林青禾回头向宋终微微颔首,向人兵发出了命令。 浩瀚圣威震动四野,裹挟着屠卬消失在原地,去了天外一战。 “老板,你说林青禾为什么不直接在逐鹿原就动手? 大荒天下入圣墟的修士近乎八成聚集在逐鹿原,已不下十万之数,她手握两尊人兵,足以荡平一切了。” 青楼领地,徐蝼看着消失在天幕之上的几尊圣人,对林青禾的行为感到不解。 易地而处,她如果有林青禾这底蕴,直接拎准帝兵来个无差别攻击,想必逐鹿原除了寥寥数人,其余人都很难存活。 何必玩什么阴谋诡计,掀起大荒内斗,纯属多此一举嘛。 陈知安斜了她一眼。 果然她输给老七,以堂堂道门嫡传的身份沦为青楼夜莺,不是没道理的。 林青禾是不想吗? 是不敢啊! 上一个嚷嚷叫着要屠戮长安连毁都被扬了的家伙是谁? 那是姬家不可一世的姬元圣和姬圣主。 长安夜一战,姬氏差不多都被打没了! 这才过去多久啊。 前边的车辙子还压在脸上,林青禾那寡妇还在守丧呢,别说她只是圣人,就算她是准帝,也不敢做这种丧心病狂之事。 除非她敢确定究极帝兵登闻鼓不再响起。 可连陈知安都拿不准,她又怎么可能敢确定? 不过有一说一,林青禾这一手倒是让陈知安略微吃惊。 甘来那小白脸蛊惑人心的手段不赖,至少先前陈知安差点就顺水推舟,让屠卬真就一矛子戳下去,送那群歇斯底里涨潮的白痴原地升天了。 浑水摸鱼,借刀杀人。 陈知安可以预见,在甘来这么一顿忽悠下,又加上先前从天而降差点将他们送走的长矛,那群疯狂的白痴大概率会红着眼冲击青楼。 而冲击青楼的人群中,或许会藏着针对自己的杀招。 只要自己一死。 青楼必定大开杀戒,彻底和大荒修士撕破脸。 厮杀起时,她再揭竿而起,打着为天下伐贼的名义,大概率可以把逐鹿原上修士彻底埋葬,宣告任务完成。 哪怕不死,声名狼藉被打为大荒叛徒的自己,也将成为众矢之的,彻底失去掌控大荒联盟的可能,对她再无威胁。 如此一来。 大荒天下真就成了她林青禾任意打扮的小姑娘,彻底拿捏住了。 双眸清光缓缓散去,陈知安懒得再看那群白痴,起身笑吟吟道:“走吧,一会儿那小白脸大概要逼宫了,咱们去给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第323章 陈知安现身 甘来快活极了。 活了三十多年,他从未有今日这么快活过。 请神入体的他感觉自己化身成了真正的神明,仰天俯地,主宰一切生灵命运。 而地上这些歇斯底里恨不得亲吻他脚尖的白痴,都是他的忠实信徒。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目光所至,挡在面前的一切存在都会被自己的信徒撕成碎片。 甘来双翼招展,双手高高举起,指着天穹之上蛊惑道:“诸位,你们看到了吗?陈知命向我出手了,想要杀人灭口。 我不会害怕,更不会恐惧。 因为我身前,站着你们,站着敢为天下先的你们。 站着愿意为大荒天下抛头颅洒热血的你们。 我死后。 还有千千万万个我。 你们看见了吗,陈知命,那个人族叛徒,他正躲在黑暗中窥视我们,他在恐惧。 他是躲在幕后的蛆虫,他看似强大,实际上不堪一击。 因为他最大的倚仗已经被拔去了爪牙。 他在虚张声势。 现在,该我们光明正大站在他面前了! 诸位,请随我杀入青楼,告诉他什么叫做人族。 告诉他,我人族脊梁从不会因为敌人强大而弯曲,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身死道消,我们也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前赴后继,什么叫做星火燎原。 你们,都将是人族英雄。 杀!” “杀,我们都是人族英雄!” 人群沸腾了,无数人高呼英雄,疯狂而扭曲的情绪蔓延开来,须臾之间从几千人变成了近万人! 无数人聚集在甘来脚下,要随他一起征伐青楼。 他们悍不畏死。 因为他们在做正义的事情,要将人族叛徒、大贼陈知命斩成肉泥,挫骨扬灰。 他们,都是英雄。 九霄宗碧落仙子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被扯得如同柳絮,不过她浑然不顾,双目猩红长剑直指背刀男子尖啸道:“先杀了他们,他们都是青楼爪牙!” 蔺钰此时眼底也透着一丝疯狂。 按理说蔺钰身为九霄宗少宗主候选人之一,修为已至虚神境中期,而且有秘法保持神庭清明,不至于被甘来蛊惑。 但他心里太渴望建功立业了。 此时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又怎么能眼睁睁让它溜走。 陈知命是不是大贼、青楼有没有背叛大荒天下他半点也不在意,他只在乎能从这次征伐中得到什么。 目光扫过狂热且扭曲的人群。 蔺钰振臂高呼道:“诸君,我辈修士何惧一死,我死后,还有千千万万个我,为了为了大荒联盟、大荒天下,随我杀啊!” 说完他手持折扇,卷起漫天烟尘向背刀男子杀去。 碧落仙子和他并肩而行。 然而跑到一半,蔺钰忽然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自己身边居然半个人影也无,疯狂叫嚣着的声音更是戛然而止。 好似有什么无上存在扼住了逐鹿原上近万修士的咽喉。 蔺钰茫然地回过头去。 只见虚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青衫少年。 少年背负剑匣,嘴角挂着嘲讽笑意。 少年身前,一座剑意森然的剑意囚笼徐徐铺开。 剑意囚笼内,先前还宛若神灵的甘来双膝跪在空中,浑身浴血,两对招摇金翅被剑气斩断,露出森然白骨... 号称永不弯曲的脊梁更是被彻底打碎。 看起来凄惨无比。 这一切都只瞬息之间而已。 号称虚神境无敌,甚至将三帝子之一谪仙叶旌都打败的大荒公子甘来,就这么悄无声息败了。 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少年踩着虚空而来,然后拔剑。 然后再也没有然后了... 更让蔺钰震惊的是,那少年的面貌竟和那位执掌人间规矩,登天擂鼓锤死好几尊圣人的陈知安别无二样。 而少年身后。 茫茫多青衫执事拔刀而立,好似在等候命令。 “完了,这次踢到铁板了!” 蔺钰握扇的手颤抖着,心底恐惧到了极点。 要论修为,很少有人在乎陈知安,至少在今日之前,但凡二十几岁跻身了虚神境的天才,都觉得自己能把那位富贵逼人的陈留王打成猪头。 但要论地位,哪怕圣人当面,都不会有人觉得陈知安身份低微。 至少也得平起平坐。 因为他是究极帝兵登闻鼓认可的持鼓人,荒古大帝选定的人间执掌者。 最主要的是,他能登天擂鼓、锤死圣人... 要早知道青楼老板是陈知安而不是陈知命,蔺钰哪怕再想往上爬,也绝不会白痴一样地嗷嗷叫着要杀人。 因为如果陈知安是大荒天下叛徒,想必究极帝兵登闻鼓已经叛了。 世人皆知,连准帝兵都不可能叛变,早已生出灵智的究极帝兵,又怎么会选中一个叛徒? 既然陈知安不是叛徒。 那么真正的叛徒,就只能是这位叫嚣着要为大荒天下献出生命的甘来,和那位执掌大荒联盟的青禾夫人了。 认清这个事实后,蔺钰只觉天昏地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和蔺钰不同,碧落仙子不认识什么陈知安。 更不在乎什么登闻鼓。 她现在从灵魂到肉体,都只属于甘来一人。 这一刻。 就算是她亲爹,她也要拔剑而上,将其斩于剑下。 只见她面露悲愤之色,持剑向天空飞去,长剑遥遥指向陈知安尖啸道:“混帐,猪猡,放了大荒公子!” 有她起头。 陷入寂静的人群顿时变得疯狂起来,纷纷拔地而起,将陈知安围的水泄不通,浩瀚杀意向其卷去,勒令他放人。 蔺钰见此,吓得魂不附体。 赶忙登天而起,想要将陷入癫狂的碧落仙子拽回去。 她死不要紧,连累到九霄宗就完了。 然而他手掌刚伸出去,碧落仙子反手一剑向他斩来,更是面露讥讽冷笑道:“胆小鬼,伪君子,他不过一个人,你个怕什么? 你连为大荒公子赴死的勇气都没有。 我碧落不屑与你为伍,滚!” 说到这里。 碧落仙子又回头含情脉脉地看着甘来,怜惜道:“大荒公子别怕,哪怕整座天下都与你为敌,我碧落依旧永远站在你这边,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大荒公子,我们与你同在,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聪明人已经偷偷逃走,再不济也是站在远处隔岸观火。 但依旧有许多被甘来蛊惑了的修士将他奉若神明,情绪激动、泪眼婆娑地喊着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特别是修为低的修士们,看着甘来被剑意压跪,只觉心疼,恨不得取而代之。 第324章 以身为饵 甘来跪在剑意囚笼里。 剑意如雨落下,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凄厉剑痕。 并不致命。 但让他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 然而即便如此。 当他目光落在那群狂热信徒身上时,眼底依旧充满了斗志。 还有些不可捉摸的诡异,嘴角更是缓缓咧开,露出嘲讽笑容。 “你败了,从你现身那一刻起,就已经败了!” 甘来幽幽低语,用只有陈知安能听到的声音道:“看到了吗?这群猪猡一样的白痴,只要我一声令下她们就会冲上来将你撕成碎片。 而我付出的,不过只是一具肉身罢了。 陈留王,你做好向这群白痴举起屠刀的准备了吗?” 陈知安眉头微挑,神庭天眼开启沉默看向甘来,片刻后忽然笑道:“难怪你这么弱,原来不过是一个诱饵而已,现在的你倒有点让本王刮目相看了。” “多谢陈留王认可。” 甘来跪在空中幽幽笑道:“如果陈留王大人能活下来,甘来会在擂台等你,亲手摘下你的头颅。” 话落。 只见他身上忽然燃起炽烈圣光,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犹如一轮炽阳。 光芒洒在狂热信徒们身上,好似为她们披上了一件圣衣。 见这一幕。 狂热信徒们顿时凄厉哀嚎起来。 如丧考妣潸然泪下。 甘来沐浴在圣光中,整个身躯都在融化。 可他依旧脸上挂着温和笑容,如同一个甘愿赴死的殉道者。 目光扫过信徒们。 他手指遥遥向陈知安指去,嘴唇轻启。 “杀了他!” 此言轻声细语,却如平地起惊雷。 “杀!” 狂热信徒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杀意,纷纷向陈知安杀来。 他们还未临身。 只见天空中两道身影从天而降。 其中一人身骑白虎,白衣胜雪。 另一人手握一杆漆黑如墨的长枪,煞气滔天,冰冷肃杀的气势笼罩全场。 琅琊姜道玉、白马山庄薛白马,两尊大宗师齐至。 然而让那群信徒和其身后家族宗门感到恐惧的并非那两尊大宗师。 而是天空中如同潮水涌来般涌来的黑色铁骑。 黑甲黑刀黑马。 足足两千铁骑踏空而至。 他们浑然一体,行走无声,如同地狱中爬出的幽灵。 杀气之重。 让那群热血上涌的狂热信徒都微微一颤。 陈留黑骑。 刀锋所指处,万军皆辟易的陈留黑骑。 在那煞气滔天的铁矿里苦熬近半年后,首次出现在世人眼前。 虽只两千骑而已,但当他们列阵肃穆立在陈知安身后时。 场间所有人都生出一种不可力敌的心境。 特别是他们握在手中的辟易刀,好似能够吞噬一切光明,瞬间将圣光驱散。 还未出鞘,只凭肃杀而压抑的气息,就让人感到汗毛倒竖遍体生寒。 陈知安看着只剩下一个头颅还未消融的甘来,幽幽道:“甘来兄,你蛊惑人心的神术在这冲天煞气面前,似乎有些不太顶用啊。 是学艺不精,还是诡魔一脉祖传的神术本就垃圾?” 甘来脸色惨白。 浑然没有想到陈留黑骑居然被陈知安带入了圣墟。 诡魔一脉在上古神魔中足以排进前二十。 甚至比梦魇陆灵鸠和羌魔还要高上一筹。 足足有三道本命神通。 破妄之眼号称可以勘破一切虚妄,窥见敌人弱点。 招摇双翼速度冠绝天下,罕见敌手。 请神术更是能身化神明,圣光照耀之下,玩弄人心于只掌之间。 虽是魔族,却比神灵还要像神灵。 但诡魔族有个缺陷,杀力其实算不得太强。 只要破了那看似无懈可击的请神术,实力就要大打折扣。 而破掉请神术的最佳手段,便是那滔天煞气... 甘来以身作饵,就是为了挑起信徒怒火。 杀死青楼楼主,或者让他们被青楼楼主杀死。 本以为万无一失。 谁曾想青楼楼主是陈知安。 他只是露出本来面目,就让许多人不敢有半点异动,悄悄退出了战场。 即便如此,被甘来蛊惑的信徒依旧有五千之数。 他依旧还有胜算,甚至几乎就要赢了。 谁曾想陈知安召来两尊大宗师不说,还将陈留黑骑那群杀神给带入了圣墟。 使黑暗击溃了光明,如同一盆冷水浇灭火焰。 诸多谋划瞬间功亏一篑... …… 陈知安将剑意囚笼散去,拎起甘来头颅。 沉默片刻后。 只见他嘴角上扬,目光扫过逐鹿原上狂热的信徒们如同看着一群白痴,幽幽道:“本王陈知安,手里拎着的是神魔余孽甘来,还有想陪他一起死的,请上前一步说话。” 此言一出。 除了少数见过陈知安真面目和曾被家中长辈勒令记住他画像的人外,其余人都面露震惊之色。 满场哗然。 陈知安? 青楼楼主居然是陈知安? 当今大荒天下年轻一代,要说最妖孽的天才,自然是姬无道。 可要说名气最大,受到瞩目最多的,却只能是陈知安。 仅仅四年时间,当初那个长安城声名狼藉的纨绔,成了大荒天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哪怕是圣人当前,他也能平起平坐。 因为他是究极帝兵登闻鼓的持鼓人。 曾登天擂鼓镇杀圣人。 曾代苍生重申人间规矩,逼得诸帝族尽低头。 世人对他颇有争议,褒贬不一。 甚至许多人私底下偷偷认为他不配做登闻鼓持鼓人。 因为史书记载,荒古大帝打小就悲天悯人,三岁扶老奶奶过马路,七岁替路边野狗收尸,十二岁已经开始行侠仗义,路见不平必然拔刀相助,施恩从不图报。 一生好事做尽,是浑身冒着圣光的道德圣人! 而陈知安贪财好色,动辄抄家灭族,杀人不眨眼,从不干人事儿。 让他做登闻鼓持鼓人。 就好比村头满脸癞子的地痞娶了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不算,还要把皇位让给他。 是个男人都得唾一口,这他娘的凭个什么。 可无论如何。 只要他还活着一日,登闻鼓一日没有被除他之外的人敲响,就没人敢否定他的身份... …… “没想到青楼楼主竟是陈知安...” 九霄宗领地内,蔺九霄遥遥看着天空中那青衫少年,脸色复杂无比。 甚至已经激活的圣兵九龙环都开始缓缓敛去杀意。 第325章 大战忽起 蔺九霄最初加入大荒联盟是为了拿下林青禾。 顺势登高拽取权柄。 可随着林青禾展现出来的底蕴越来越深,实力越来越强,他那点心思也就渐渐熄了,极为从心地选择了臣服。 而今夜,就是投诚后林青禾给他的一道考验。 蔺九霄收到的命令,是趁乱杀死青楼楼主。 在陈知安现身之前,他对这个投名状没有半点意见。 杀死虚神境的陈知命,并不算什么难事。 当然,如果剑阁犹存、大魔神陈阿蛮和堕仙安岚未死,他自然是不敢的。 可如今青楼不过只屠卬一人撑场面而已。 哪怕加上重伤未复的叶擎天兄妹。 强则强矣。 但和林青禾那娘们儿深不可测的底蕴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然而谁能想到。 青楼楼主居然会是陈知安? 是那个登天擂鼓锤死圣王,又逼得诸帝族灰溜溜排队逃走的登闻鼓持鼓人。 他怕自己一旦出手,立刻就被鼓声震碎。 更让他感到恐惧甚至不安的是,如果青楼楼主是陈知安。 那之前那些关于林青禾的流言。 真的是流言吗? …… 蔺九霄犹豫不决。 逐鹿原上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剑鸣。 剑鸣很重,宛若龙吟,是九霄宗独有的龙鸣剑。 在众人皆噤声不语,暗中权衡利弊时。 碧落仙子毫不犹疑地向陈知安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最强大的杀招。 虚神境修为尽数倾泻于一剑之上,直奔陈知安颈脖。 只见她满脸狰狞,如同一个疯子,口中尖声吼道:“陈知安,还我甘来哥哥。” 见此一幕,蔺九霄脸色微变,在虚空凝聚出一个巨掌向碧落仙子抓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宠爱的孙女居然愚蠢至此,为了一个青楼戏子般的小白脸,竟敢向陈知安出手。 然而就在蔺九霄巨掌还未落下。 一个两鬓微白的中年男子忽然出现在他身前,手掌轻飘飘印来。 “嗤!” 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却蕴含着恐怖杀意,阴阳二气交织,近乎无穷的元气灌入。 瞬间就将蔺九霄气海填满,一道道裂纹浮现。 蔺九霄感觉胸腹间一片滚烫,好似有一轮炽阳和阴月砸入自己的造化之门。 只要自己稍有异动,阴阳就会失衡,将自己彻底炸成碎片。 看着那中年男子,蔺九霄脸色阴沉道:“阴阳印,宋终,你们果然是神魔余孽。” “抱歉,蔺宗主,隐藏身份实为无奈。” 中年男子手掌摁在蔺九宵身上,缓缓道:“在下也没料到青楼楼主居然是陈知安,只是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陈知安今日必须死。 所以还请蔺宗主暂且安静看着就好,一会儿还得让你补上最后一刀…” …… 碧落仙子悍然出剑,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 向来心思深沉的蔺钰更是被吓的肝胆俱裂。 她怎么敢的啊。 以陈知安的身份,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他? 且不说登闻鼓会不会因他而擂。 只说以陈知安今时今日的地位,只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刺身亡,整座天下的修士,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会替他复仇。 活着的陈知安是个坏胚,不配做登闻鼓持鼓人。 但死了的陈知安,那就是道德无瑕的圣人。 杀死他的人,连被灭门都算是最轻的处罚,大抵是要被大义凛然的修士们诛九族的。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瞬息闪过。 蔺钰顾不得骨肉至亲血浓于水,持折扇向碧落杀去,想要在陈知安出手前将她打杀。 怎料本来修为只有虚神境初期的碧落,在亲眼目睹甘来哥哥被陈知安割下头颅后近乎入魔,杀力呈几何倍增长,竟隐隐突破了虚神境壁垒,跻身了通玄! 她无视蔺钰的折扇。 一剑未停,另一剑已经接踵而至。 非要将陈知安头颅割下不可。 与此同时。 逐鹿原人群中,一个身着宽松法袍、腰肢纤细却顶着一座巍峨大山的女子忽然抬头。 当她抬头的瞬间,天空忽然变得漆黑如墨。 而那女子身旁,有银发男子忽然化为一头肋生双翅、浑身雪白的神俊异兽。 只见祂踏空而起,如同一轮皎月凌空,仰头发出一声怪异音节。 随着声音响起,一人一兽身形消散。 在虚空中勾勒出一副诡异画面。 好似整个逐鹿原,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副安静的画。 唯有碧落仙子依旧在出剑,一道道璀璨剑光接踵而至,已然斩向陈知安的脖子。 这一人一兽,是双双跻身准圣境而且修行了双修秘术的郑秀秀和扶羌。 而他们此时所用的,正是扶羌的本命神通‘镜中月’。 两尊准圣一朝出手,无论是大宗师姜道玉还是薛白马,甚至是陈留黑骑,在这一瞬都被拽入了扶羌的镜中月无法自拔。 瞬间便将陈知安逼入死地... ...... 叶氏领地里。 叶擎天持剑而立,目光冷寂地看着沐浴在金光中的神秘男子。 男子手持一杆金色神矛,居高临下,如同一尊神袛。 更让人感到震惊的是,男子手中那杆金色长矛,竟和屠卬的‘生死矛’极为相似,也是一杆无缺准帝兵。 “久闻大荒天下有一剑仙,剑意直追五百年前的朱轻候,今日一见,倒是让本座有些失望!” 叶擎天沉默不言。 遥遥看了逐鹿原一眼后,身形忽然消散在原地。 “想走?” 神秘男子嗤笑一声,长矛猛地向虚空中砸去。 竟将消失不见的叶擎天砸飞近三百里。 而男子如影随形,瞬间出现在叶擎天身前,单手持矛,居高临下道:“好像忘了自我介绍,本座屠卢、字隽神。 神魔天下古神一族,你可以叫本座神座大人。”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天幕叹息道:“陈知安蛊惑了祖上,使我古神一族蒙尘,今日本座拨乱反正,陈知安必须死… 本座劝你尊重他的命运,好歹还能活到狩猎战场开启。 你或许不知道,一尊圣人死在狩猎战场和死在圣墟,对猎人来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收益天差地别。 所以本座不想杀你。 但你如果非要离开,本座哪怕再不忍,也只好将你钉杀于此了!” 叶擎天沉默抹去嘴角的鲜血。 此时距他回归不过半月时光,返春虽然能让他充返巅峰,拥有一剑之力。 但并不能完全修补他的伤势。 此时面对这手持无缺准帝兵的屠卢,叶擎天不递剑无法离开,可如果递剑,则无法搭救陈知安... 沉默片刻,叶擎天忽然开口笑道:“原来是个血脉不纯的杂种,传闻神魔天下的杂种们对当年念念不忘,本座本不信,毕竟哪有这么贱性的人。 此时看来,原来是真的!” “你想激怒本座?” 屠卢脸上笑容瞬间敛去,金色神矛举起:“好吧,本座承认,你成功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 一道寂灭剑光已至。 叶擎天出剑了。 这一剑半个月前就已经在酝酿。 当初叶擎天以‘返春’一剑将林青禾劈出三千里,重回巅峰,给屠卬留了一剑。 屠卬没有收下。 半个月后,这一剑落在了屠卬的后辈身上。 第326章 诸圣出手 剑光暗哑。 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好似一条灰色线条。 甚至在剑光临身前,屠卢都没有感受到半点杀意。 然而等他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嗤!” 剑光瞬间破开屠卢宛若实质的金光,看似暗哑的一剑,在屠卢眼中却好似无处不在,无物不破,甚至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死亡气息。 仓促间屠卢浑身金光晃动,一片金色世界铺开,有通天巨木矗立,正是古神族独有的扶桑道种! 剑光瞬间破开金色世界,斩在那通天巨木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林青禾误我!” 当通天巨木被斩出剑痕的瞬间,屠卢无缺金身被破,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口中更是鲜血狂涌,好似整个肉身都要被裂成碎片。 只一剑而已,屠卢已然身受重伤。 心下前所未有的恐惧。 叶擎天表现出来的战力,和林青禾说的简直有着天壤之别,什么徒有虚名不过如此。 这一剑但凡他反应再慢半分。 恐怕肉身连同大道之种都要被斩碎,彻底陨落。 屠卢重伤垂死,又惊又怒。 无缺准帝兵神矛化为一道金色闪电劈向叶擎天,金光锐利,恐怖杀机交织,瞬间将叶擎天洞穿,钉杀在千里之外的一座石壁上,血洒当场。 叶擎天却好似浑不在意,眉头微皱,在尝试过无法拔出神矛后,竟自碎肉身,滴血重生手握剑宫出现在屠卢面前。 “疯子!” 屠卢脸色瞬变,万万没想到叶擎天竟如强大,被准帝兵钉杀后居然还能瞬间重聚肉身。 随手召来准帝兵神矛,顾不上拦住叶擎天的任务,转身朝北原逃去。 他是真怕叶擎天再给他一剑。 死倒应该不至于,可狩猎战场将开,现在要是身受重伤,到时候可就成了那群圣人的猎物了。 叶擎天笔直站在原地,手持剑宫面无表情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无人可见那白衣之下,胸腹之间又有一个血洞滋生,准帝兵留在体内的杀意,并没有因为他重塑肉身而消弭,甚至不停剥夺吞噬他的生机。 本就重伤的他此时早已是强弩之末。 如果屠卢有舍命一搏的勇气,甚至都不需要持准帝兵,只需略微出手就能彻底将叶擎天杀死。 就在屠卢离去的瞬间。 当世女子剑仙叶倾天身形出现在逐鹿原上,身形快若惊鸿,好似收缩山河瞬移而至,甚至因为速度太快,本就重伤未复的脸色有些惨白。 嘴角更是有猩红血液流下。 笔直的剑眉微凝,抬手一剑。 剑出、开天。 一道璀璨剑光如同银河倒挂,直上云霄。 剑光所指正是天空中那轮皎月。 恐怖剑光斩向那好似被冻结了的世界,将那轮皎洁明月从中破开,竟一剑分开了扶羌的本命神通‘镜中月’。 然而她脸上没有半点喜色。 甚至剑眉越发凝重起来。 因为这一剑,并未真正开天。 只须臾之间那镜中月又重新归位,化为一轮皎月。 篝火旁的天地再次变成一副画... 从郑秀秀和扶羌化月,再到屠卢现身,甚至此时叶倾天这开天一剑,都不过瞬息而已,碧落仙子一道又一道的剑光还在路上。 但哪怕她的剑再慢。 也终有落下的时候。 叶倾天看着被锁在画中的陈知安和碧落仙子那近乎已经落在他脖子上的剑,向来冷漠的面容罕见露出了些愁容。 她如今重伤未愈,只是强撑着出剑而已。 无法将扶羌的‘镜中月’彻底破开,只希望刚才那一剑,能让那小家伙摆脱桎梏一瞬。 她相信,只要有瞬息自由。 蔺碧落这杀意饱满的一剑,一定杀不死陈知安... ...... “死!” 碧落仙子的剑,终于落下了。 这一刻,除了被拘在镜中月内的修士。 逐鹿原上几乎所有人都翘首看着那接踵而至的剑光。 谁能想到连圣人都不敢杀的陈知安。 居然会死在甘来的狂热信徒手中...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诸圣接连出手,好似都成了绿叶,只为衬托碧落这一剑。 道门阴阳八阵图内。 本已身死道消的甘来遥遥看着那被冻结了的篝火,因为激动的缘故,他此时脸色有些潮红。 陈知安,连林青禾都不敢杀的人,被他设局杀了。 从此以后。 谁还敢说他只是靠撞大运才有今日之成就? 只要接下来再成为道门收官人,放眼大荒天下年轻一代,谁敢与自己并肩而立? 想到这里。 他目光又落在身前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本来潮红的脸忽然变得平静下来,眼底闪过些许无奈和不甘。 因为这个少年,是姬无道。 林青禾唯一的子嗣,初代神体,二十六岁跻身通玄,引来天妒降下雷劫的绝世妖孽,有着大帝之资的姬无道。 只要有他在一日,自己在‘回归’里便永远不是唯一的神子。 甚至连自己天生道侣的梦魇,都成了他的玩物... 此时。 姬无道负手而立,遥遥看着陈知安。 在他身旁, 梦魇陆灵鸠头颅低垂,衣衫半掩,眼神里透着些狂热。 她和甘来不同。 甘来只听闻过姬无道的强大,而她却是亲身体验过的。 同为通玄境。 她在姬无道手中连一招都走不过,被只手镇压,蛮横剥去了衣衫,就连本命神通‘白日做梦’都无法入侵姬无道的神识。 当他是姬无道时,同境近乎无敌。 而当他是陈无敌时,哪怕洞天宗师也可抬手碾压。 她曾亲眼目睹姬氏一尊洞天被‘陈无敌’施展缠金诀,幻化出一条金色锁链硬生生勒成两段。 “陈知安要死了,一代妖孽却死于白痴之手,可惜...” 姬无道摇头叹息,回头看了甘来一眼,见他眼底有异,忽然抬手一座巍峨大山砸下,将甘来压跪在地,面无表情道:“白痴,给他提鞋都不配还妄想和本座比肩。” 姬无道不远处。 道门诸弟子每人坐镇一处阵眼,目光复杂地看着姬无道和甘来。 除了被清云子镇压的赵无极外,他们几乎人人挂彩。 都是被姬无道和甘来打的。 谁能想到,清云子不止有意甘来做虚神境收官人。 更是临阵换将,把时而姬无道时而陈无敌的神经病推上了通玄境收官人的位置。 且不容拒绝。 任何有异议的人都被姬无道揍了一顿。 连最初那位通玄境收官人,清云子的嫡系徒孙也差点被活生生打死。 赵无极揭竿而起想要出手更是被清云子无情镇压。 如今的道门,已经成了清云子一言堂... 而清云子又对姬无道宠爱有加。 好似道门中。 姬无道反倒成了核心嫡传,其余弟子都成了外人... 更让道门弟子感到愤怒甚至绝望的是。 就在刚才,清云子将赵天籁和张天陵又给镇压了。 他此时此刻出手。 已经不能用清静无为、不染因果来解释。 所有人都清楚。 他是要将陈知安置于死地... 第327章 救他一救 青云门内。 福泽道士王日神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嘴里不停叨念着徐半卷给他的那句箴言。 跪问鬼神,弗如低头问苍生。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句箴言的意思。 也终于明白徐半卷为何要带他去见陈知安。 大抵林青禾那寡妇是神魔余孽,和自己名字道号都犯冲。 而陈知安执掌登闻鼓,勉强应该算是苍生。 只是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拯救苍生。 因为以他可怜的修为,暗中出手无数次却连那片如画的世界都无法触及。 反倒引来了两道冰冷目光的注视。 他感应到,那应该是宋终。 也是个余孽... 先前眼见叶倾天一剑破开明月,他本以为万事大吉。 谁曾想转头那明月又合拢了。 而叶倾天却再也无法出剑,甚至好像连行动都变得艰难。 王日神很难理解。 分明是人族的大荒天下,怎么好似一夜之间神魔遍地,个个都他娘的不做人了? ....... 看着纷至掠来的剑影。 陈知安心情很是复杂,有些庆幸又有些无奈。 庆幸于郑秀秀和扶羌这两尊准圣没有直接出手杀死自己。 让他勉强多活了那么一瞬。 又无奈于自己被拘住肉身乃至阴神,只能眼睁睁看着满眼通红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碧落仙子持剑向自己斩来。 计划出现了偏差。 他没想到横空杀出一尊圣人挡住了叶擎天。 更没想到赵天籁和酒疯子居然没有出手,使得郑秀秀和扶羌铺开了镜中月。 近乎将他逼入绝境。 好在师姐叶倾天在最后关头一剑破开了明月。 让他得了瞬息自由。 只是依旧太迟了… 碧落仙子的剑术只能算一般,但她此时实力不弱,堪比通玄。 仓促之间陈知安只来得及以元气护住要害,只求不被瞬间割下头颅,根本无法避开剑光。 “嗤!” 剑光落下。 剑刃入体的声音响起。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碧落仙子莫名脚下打滑,竟他娘的斩偏了。 本落在陈知安颈脖间的剑光落在他胸口。 剑光只凝滞片刻便刺破陈知安的护体元气,在他胸口留下一个凄厉伤口,剑气撕裂之下,血肉模糊白骨可见。 但陈知安脑袋还在。 一剑不成,碧落仙子毫不犹豫持剑再斩! 可惜。 有时候机会只有一次。 对陈知安来说如此,对已经入魔了的碧落来说,更是如此。 接踵而至的茫茫剑光向陈知安斩去,这一剑同样强大,甚至已经脱离了虚神范畴,真正跻身了通玄。 却再也无法对陈知安构成威胁,因为在那得到自由的瞬息。 他在调动元气护体的同时,还打了一个响指。 只见一座剑气森然的剑意囚笼从天而降,将碧落接踵而至的茫茫剑光连同肉身都困住。 剑意囚笼里。 赶蝉、不怒、惊风、坠雨、四道剑意交织,好似隔绝成了一座天地。 有寒蝉骤响、有如雷鸣怒意、有寒风刮过、有大雨滂沱… 剑意化为萧瑟风雨,落向双目通红的碧落。 她依旧保持着出剑姿势。 口中依旧喊着甘来哥哥。 依旧是那个白痴。 浑然不知每一滴雨水落下,她身上的血肉便被削下一块。 当她终于站在重新变成雕塑的陈知安身前时。 已经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骨架。 随着最后一道寒风刮过,雷鸣炸响,就连骨架也被炸成了碎末。 只一剑而已。 一尊已经跻身了通玄的剑修,身死道消! ……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陈知安,全然没想到竟会是这个结果。 先前他困住甘来时,并非所有人都看见了。 只知道甘来忽然就被折断了双翅,打折了脊梁。 大部分人都以为是陈知安暗中偷袭或者有宗师出手。 虽也觉惊奇。 却总不够震撼。 可此时这一剑,所有人亲眼目睹。 好似那白痴一样的女人递出无数剑后。 陈知安只打了一个响指。 便将她整个肉身连同阴神尽数剥开,土崩瓦解! 这种恐怖剑术、这种妖孽手段。 谁敢说他是百年难见的天才? 千年万年都不见得能出一个... …… 王日神满脸喜色,悠悠感叹道:“果然...荒古大帝永不会错,毕竟究极帝兵选中的人,又怎么会只是仰仗背景身世而已!” “老朽倒也小觑他了。” 徐半卷身形忽然出现在王日神身旁,眼底泛着幽光。 好似要将那被锁在明月中的陈知安从内而外看透。 看了许久,他不解地摇摇头。 “难道是因为只得半部残卷的缘故?” 无论怎么看,这少年的命运都该是平平无奇,不受天眷。 更不该如此年轻便跻身虚神境圆满,离通玄境只半步之遥。 好似本该走上一辈子的路。 被他三两年便走完了。 此后便是一片混沌。 沉默良久,他又把目光落向九霄宗领地。 王日神被这神出鬼没的神棍吓了一跳,正准备骂他,却见那如画般寂静的逐鹿原上,一只擎天巨掌正在凝聚。 “天,那是什么?” 王日神惊骇莫名,没想到陈知安剑斩碧落后蔺九宵竟还敢出手,而且好似要将篝火旁变成雕塑的近万修士全部拍死。 为了一个白痴后代何至于此? 这是要将九霄宗整个埋葬啊。 “他没得选,出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出手一定会死!” 徐半卷露出满口烂牙,不屑道:“无论是林青禾还是清云子,都不敢向陈知安出手,蔺九霄就是他们找的替死鬼。 说到底,现在的神魔万族终究是越混越回去了。 连直面一件究极帝兵的勇气都没有。 能成个什么事儿?” “徐半仙,救他一救!” 王日神抬头看着那只青冥巨掌,感受到上面蕴含着的恐怖杀意,拽着拽住徐半卷的衣袖着急道:“咱们都是人族,可不能让他死了啊!” “救,拿什么来救,老子一个虚神有什么办法?” 徐半卷甩开王日神,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陈知安,好似在期待着什么。 “轰!” 就在王日神着急不已时,只见天地倏然一静。 那只巨掌已然落下。 掌印透过那轮明月,恐怖威压之下,人们忍不住要下跪叩首。 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遮天蔽日般的手掌。 陈知安,终究还是死了! 圣人之下如蝼蚁。 一尊准圣倾尽全力出手,准圣之下几乎没有生还可能。 当初黄老狗何等妖孽,已经走道返真境尽头,手持辟易魔刀却也被姬氏那头蛟龙硬生生打碎了肉身。 更遑论如今被拘禁在镜中月的陈知安... 阴阳八阵图内。 姬无道负手看着那只青色巨掌,缓缓叹息道:“可惜,可惜大荒天下唯一有机会看见我背影的天才就此陨落了。 从此只剩我姬无道孤身一人登高。 再无人值得回首,可惜...可惜啊! 不过有近万大荒修士和整个九霄宗替他陪葬。 倒也算得上殊荣。 二弟,一路走好!” 第328章 安岚回归 见已离开却又折返的姬无道如此做派。 甘来嘴角微抽。 这位生来富贵的初代神体这么装逼的么? 分明是害怕陈知安死的不够彻底,去而复返要确认其死讯,又何必装出一副痛失挚友和一生之敌的虚伪模样来。 说无敌言不败。 说到底,年轻一代中只要那位剑道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一日未曾出剑。 谁又真的敢称无敌? 不过鄙夷归鄙夷。 甘来还是得配合这位贵不可言的小主。 沉默半晌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安慰,只好干瘪瘪道:“姬帝子节哀!” 姬无道根本不理会他。 只是负手看着那只青冥手掌。 须臾后,姬无道脸色忽然变得冰冷起来。 负在身后的手掌紧握,浑身轻颤,如临大敌。 甘来微微一怔。 顺着姬无道目光看去,身体也骤然变得僵硬。 不敢有半分动作。 只见目之所及处,预料中的修罗场并未出现。 本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逐鹿原安然无恙,那巨掌落下,连半点尘埃都没有溅起。 场间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忽然有人惊呼,不可思议地看着天幕。 或者说是看着画卷上那轮皎洁明月。 此时,那皎月之上。 有一个白衣公子半倚月轮翘腿而坐。 公子手里拎着一杆鱼竿,好似在坐月垂钓,竟将那只遮天蔽日般的青色巨掌钓了上来。 白衣公子眉眼懒散,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只见他面容,所有人心中都生起一股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之感。 只觉那白衣如雪的公子,好似天上谪仙临尘。 公子将鱼竿轻抛,垂钓起来的巨掌被砸入九霄宗领地。 九霄宗瞬间土崩瓦解。 只余下蔺九宵和宋终两尊准圣亡命向天幕之上逃遁。 “趁老娘不在,欺负完老娘的小知安还想走?” 白衣公子鱼竿再抛,道则演化的鱼竿如一条匹练洞穿蔺九霄和宋终,随后轻轻一拽,将两尊准圣如同两条大鱼拖拽入了人间。 “堕仙,安岚!”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了。 这哪是什么陌上公子、谪仙临尘。 这是堕仙安岚,当世渡劫圣人,陈知安他老娘。 ...... 半年前大魔神和堕仙初入圣墟就被诸圣群起而攻,强势镇杀萧无敌、林氏双圣后被打入十死无生的帝崖之内。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陨落。 谁曾想半年之后,她竟又重现了人间,而且好似非但没有重伤,甚至还越发强大了。 “你早就猜到了?” 青云门领地里,王日神对徐半卷肃然起敬。 只觉眼前这猥琐神棍深不可测,不可捉摸。 难怪他先前非要拽着自己去觐见青楼楼主,原来除了陈知安的身份外,还有这层原因... 大魔神陈阿蛮、堕仙安岚、加上一尊莫名其妙皈依人族的圣王屠卬。 三圣横空,镇压当世。 整个大荒天下除了道门之外,还有谁能与之匹敌? 如此底蕴,如此实力。 谁他娘的还敢说老子舔着脸求见毛都没长齐的小辈是丢人现眼自取其辱? 青云门诸弟子都神色复杂地看着王日神。 算是对自家这位运道极好的长老彻底服气了。 当初王日神自作主张前往青楼拜会,青云门内可是反对声一片,甚至有人觉得这老家伙是老糊涂了。 放着如日中天的大荒联盟不舔。 非去舔一个乳臭未干的后辈。 毕竟无论怎么看,那场青盟之争,赢面终究还是大荒联盟更大。 谁曾想一波三折。 青楼一张张底牌掀开,形势逆转之快,叫人感到头皮发麻,又激动又忐忑。 有人甚至已经在想咱青云门到底是选唐家帝星还是选林家帝星入驻了。 或者要不要给咱们外事长老升官,让他以宗主的尊贵身份再去舔一舔,保不齐连姬氏帝星都可以做一下梦... 一家欢喜一家愁。 青云门这边欢天喜地。 大荒联盟的宗门却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谁能想到当初足足三尊圣人陨落,居然没能杀死堕仙安岚。 如今她强势归来。 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通,来个秋后算账? ...... 蔺九宵被鱼线洞穿气海。 安岚截天指的道则之力透过鱼线正不停磨灭他的生机。 心下惶恐,忍不住开口求饶起来。 “堕仙阁下,九霄贸然出手实为身不由己,望堕仙大人看在同为人族,狩猎战场将开的份上法外开恩!” “狩猎战场与我何干?” 安岚鱼竿轻抬,斜了宋终一眼,漫不经心道:“而且你区区一个准圣而已,多你不多,少你不少,想要活命,这个理由可不够!” 蔺九宵知道安岚这句话的意思。 沉默片刻后。 他目光落在两鬓微白的宋终身上,眼底恨意疯狂滋长。 在他看来,自己有这个下场,全身宋终的错。 毕竟一开始他是没想过要向陈知安出手的,只是被宋终偷袭渡入了满湖元气,以死相迫,这才让他不得不出手。 此时安岚示意他出手。 顾不得体内随时可能爆炸的气海,抬手打出一道清光。 清光迎风暴涨,化为一头身有九首的狰狞蛟龙砸向宋终。 正是九霄宗圣兵九龙环。 “死!” “铛!” 九龙环砸在宋终身上,好似砸中一块坚硬的金石,清脆声音飘荡开来,音波所过之处,虚空瞬间湮灭破碎。 宋终却毫发无伤,脸上面无表情,微白的两鬓甚至转为青丝,左眼化月,右眼化日,一股古老而恐怖的气息在他身上泛起。 须臾后。 蔺九霄忽然发出一声凄厉哀嚎。 体内造化之门倒塌,挂在其气海内那两轮日月轰然炸开, 狂暴而浩瀚元气瞬间席卷整个逐鹿原。 瞬息间天昏地暗、牵动着那片退潮的血海都重新凝聚,血色弥漫在空中,组成一副骇人景象,好似末日降临。 一尊准圣,竟就这么爆了。 “咦?” 安岚眉头微挑,抬手朝虚空压下。 狂暴而浩瀚的元气被控制在她手掌之间,不断压缩成一颗血珠,最后随手丢进天幕之外。 等她做完这一切,眼前已不见了宋终的身影。 “该死,大意了!” 安岚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看着宋终消失的方向忍不住跺了跺脚。 甚至那双向来漫不经心的眸子都变得通红,宛若凝脂白玉的手掌握得咯吱作响,满脸痛心疾首。 因为宋终居然是远古神魔中的山鬼。 山鬼算是九尊先天神魔之后的一个异数。 传闻其伴日月而生,本源是一方应石,吸阴阳二气后生出七窍,身若精铁,肩挑日月,眼辨阴阳,可溯本源道果。 本命神通是山河日月印,跻身成圣后山鬼肉身渐渐会向本初转变,化为应石,覆刻山河日月,天然就是一件圣兵。 跻身成帝后更了不得。 佛门那块被荒古大帝打碎的帝兵因果石便是山鬼尸体炼化而成。 拥有神鬼莫测之威能,值钱的紧。 宋终虽然血脉不纯,大概无法化身应石。 但好歹也是一尊准圣。 肯定能卖不少钱.... 第329章 拔刀 眼见白花花的银子生脚溜走,安岚悲从心来。 连好大儿都不香了。 嫌弃地看了陈知安一眼,她指尖泛起白光,如同一道剑光划过夜幕,将如画世界切成两半。 又随手一招。 竟将郑秀秀从画中拘了出来,只手握住她的玉颈。 许是因为恐惧的缘故,郑秀秀腰肢扭动,曲线毕露。 本就宽松的法袍散开,露出羊脂白玉般的香肩。 那对巍峨大山更是颤颤巍巍,一条沟壑深不见底,如同深渊,好似要将安岚的魂都勾去。 郑秀秀见此,双眼朦胧泛起水雾,玉颈低垂颤声道:“堕仙...饶奴家一命,奴家一切依你!” “当真一切依我?” 安岚好似一个正人君子,并不直勾勾盯着女子的面容。 目不斜视只看那巍峨大山。 郑秀秀感受到她的目光,脸色微红,知道自己赌对了。 传闻不假,这堕仙果真喜好特殊。 只要与她虚与委蛇,等林青禾从天外归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甚至反杀也未可知。 念及至此,郑秀秀轻声细语道:“奴家一切依安公子。” “既然一切依我,那你...去死可好?” 安岚满脸噙笑。 郑秀秀脸色瞬变,洞天瞬间铺开化为无尽的黑暗。 想要远遁而去。 却见安岚幽幽道:“可惜你太大了,本公子喜欢从小玩到大的!” 随后她指尖白光倏然大放光明。 整个逐鹿原黑暗尽褪,宛若白昼。 安岚立坐在皎月上,仙气缥缈,浑然没有半点杀意。 但当黑暗再次降临时。 此间已经没有了郑秀秀的身影。 一尊准圣,身死道消... 安岚半倚在那不停晃动的皎月上,手掌轻拍,漫不经心笑道:“扶羌,真身为上古神魔序列第十九位的羌魔?” 扶羌发出一声愤怒咆哮,本命神通‘镜中月’涣散,溅起阵阵涟漪。 须臾后破成两半的画面世界更是碎裂开来。 细碎道则如尖锐长针。 笔直指在近万修士眉心三寸,好似下一刻就要将他们洞穿。 安岚脑袋一歪,疑惑道:“你是...在威胁我?” 皎月化为一个金发俊美的男子,被安岚踩在脚下,挣扎片刻没能逃开,只好就这么趴在空中。 嘴里却硬气无比,声音冷冽道:“我一念之间,这近万修士包括陈知安,瞬间都会死。” “所以呢?” 安岚问道。 “所以你不能杀我,毕竟...” 扶羌脸色冷峻,头颅高昂,忽然余光瞥见安岚指尖有白光亮起,顿时住口不言。 停歇片刻,他话锋一转,一本正色道:“毕竟我是序列第十九的神魔,天生就是最好的坐骑,威风着呢,杀了未免也太可惜不是?” 话落他摇身一变,化成一只头生蜿蜒背身双翼的神俊异兽,四蹄跪在地上,朝着安岚不住作揖,龇牙咧嘴喊道:“扶羌见过主人!” 安岚微微一怔,属实没想到堂堂上古神魔中的羌魔居然这么能屈能伸。 倒是打她个措手不及。 本来她都想好要吃烤翅了,小知安那家伙手法不错,孜然味的再好不过。 扶羌这么一说。 好像打杀了吃肉的确挺浪费,毕竟好歹是一尊准圣。 扶羌见她目光在自己翅膀上游离,吓得浑身颤抖,颤颤巍巍道:“主人,扶羌这对翅膀是骨翅,没什么肉的。” “乖儿子,你怎么看。” 安岚歪头看着安静立在一旁的陈知安,笑吟吟道:“这家伙做坐骑如何,威风不?” 陈知安头疼不已,指着自己胸口无奈道:“母上大人,你能不能救救我先?你儿子快死了啊!” 自家老母亲太不靠谱了,他先前被碧落仙子一剑戳了个血洞,心脏都给搅碎了,老母亲居然有闲心问他威不威风? “啊,抱歉!” 安岚伸手将陈知安拉回身边,揉着他脑袋满脸愧疚道:“和陈阿蛮那逆子待太久,被他的愚蠢传染了,差点忘了你居然会死。” 说着她手指泛起白芒渡入陈知安胸腹之间。 须臾之后,陈知安感觉体内有暖意滋生。 破碎心脏肉眼可见的愈合。 白骨之上更是有血肉蠕动,竟就这样修补了肉身。 安岚得意地扬起脑袋:“嘿嘿,怎么样,老娘谪仙之名可不是白来的,活死人肉白骨都只是寻常。” “你真了不起。” 陈知安脸色微黑,不想和这幼稚鬼说话。 安岚却不依不饶,一把揽过他肩膀,暗中传音入密道:“小知安,我此时来的不是真身,只是陈阿蛮召唤的本命,道门领地有头化外天魔我打不过。 不过没被逼到绝境祂应该不敢现身。 一会儿我拎着圣兵上天给林青禾那娘们儿个惊喜,打她个措手不及。 你想干什么尽快,至多半柱香,见好就收。” 话落,安岚随手一招。 只见天外一座灰扑扑的石棺震碎虚空落下。 石棺无锋,大巧不工,看起来有些粗糙,朴实无华。 可它所过之处。 虚空尽皆湮灭崩塌,好似无法承受石棺的重量。 更让人震惊的是。 那石棺竟是由纯粹道则打造。 并未打开,只从缝隙中溢出的道则便已让人感到颤栗,好似内藏大恐怖。 “是返生棺!” 看到那座石棺,王日神惊呼出声:“不是说返生棺已经被打碎了吗?居然被堕仙重塑了?” “是诸圣太弱,还是堕仙太强,竟能重塑准帝兵,不可思议!” “不是返生棺。” 徐半卷目光落在那座石棺上,缓缓道:“这是抬仙棺,虽只是圣兵,却已具帝兵雏形,可称帝兵胚胎。 有朝一日安岚跻身帝境,这便是她的本命帝兵!” “陈家果然一门妖孽,堕仙安岚如此,大魔神陈阿蛮又当如何?” “羌魔!” 安岚鱼竿轻抬勾住扶羌的鼻子,另一端勾住石棺。 随后她一步迈出,翘腿坐在石棺之上,手指天幕悠然道:“拉车,随本谪仙屠圣!” 扶羌脸色微变。 拉车… 祂堂堂一尊准圣,上古序列第十九位的神魔,当坐骑也就罢了,毕竟是老本行。 可安岚居然让祂拉棺材,这与畜生何异? 简直欺魔太甚。 然而迎着安岚那漫不经心好似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目光,祂终究没敢跳脚。 趴在地上咆哮一声后,祂四蹄泛起魔焰,铺成一条漆黑天梯。 祂拖拽着‘抬仙棺’登天而起,携着浩瀚威压消失在天幕之下。 陈知安遥遥看着翘腿坐石棺上的安岚,直到她彻底进入天幕才收回目光。 沉默片刻后,他环顾四周,声音冰冷道:“青楼所属、陈留黑骑,拔刀!” 第330章 异变忽起 拔刀,自然是为了杀人。 当陈知安冷冽声音响起的瞬间,两千黑骑和青楼执事杀气纵横,好似演练了无数次般,化为一股黑色洪流向姬氏领地汹涌而去。 姜道玉、薛白马。 加上已经跻身大宗师境的黄小狗。 三尊大宗师悍然出手,瞬间斩杀姬氏一尊大宗师。 威压似海,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身后,黑骑足足十二尊洞天境宗师率领黑骑小队犹如尖刀直插姬氏领地腹地,加上于涂涂率领的青楼,杀机凛然,收割一条条人命。 与此同时。 叶氏领地内一尊大宗师横空,声音响彻整座逐鹿原:“剑圣有令,杀入周氏,替不死圣人报仇,周氏所属,寸草不留,杀!” 话音落下。 一道道剑光如同飒沓如流星划过天幕,斩向周氏领地。 浩然杀机落下。 惯常沉默出剑的叶氏。 今日飞扬跋扈,五百剑修飞剑斩人头。 剑修往直,向来不愿曲中求直,不死圣人救了叶倾天一命,恩同再造。 之前如果不是要替陈知安杀人,叶擎天早就把那一剑落在周氏身上了! 飞剑茫茫如雨落下。 周氏瞬间死伤无数。 主要是他们压根没想到,向来无冤无仇的叶氏居然会对他们出手... 仓促间打开防御阵挡住再次落下的剑光,周氏圣墟话事人着急喊道:“快去请师祖!” 话音未落。 周氏领地内忽然有一轮魔日升起,魔日之下,有大佛端坐佛国拈花而笑,宏伟声音响起:“老僧浮屠,周氏与我西方有缘,还请诸位放下屠刀,止戈言和...” ...... 夏氏领地。 夏祀跪在一座祭坛上,口中吐出晦涩祀语。 这是远古人族祭祀语。 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一股玄奥神秘的气息在祭坛蔓延开来。 “今有人皇后裔夏氏子孙夏祀,焚香祭祖祷告先祖。 我夏氏圣皇夏商,受奸人祸害陨落帝墓。 此仇不共戴天。 请夏氏先祖,允不肖子孙大开杀戒,为圣皇复仇!” “轰!” 随着他话音落下。 那祭坛上飘荡的灰雾倏然一颤,恍惚间好似有金石之声响起。 竟凝聚成一口古朴大鼎,大鼎周身镌刻大荒山河,散发着古老厚重的玄奥气息。 “这是,帝兵大荒鼎的气息!” 夏氏族人震惊地看着祭坛之上那口大鼎,浑然没想到居然能在圣墟见到早已破碎的大荒鼎。 虽然只是烙印而已,可对失去了准帝兵夏皇鼎的夏氏来说,这无异于雪中送炭。 “先祖庇佑,夏皇庇佑!” 夏祀老泪纵横,朝着大荒鼎烙印不停叩首,其身后数百夏氏族人也全部跪伏在地。 大荒鼎矗立在祭坛之上,随着夏氏族人的祭拜,那模糊的大荒山河变得越发清晰起来,最后更是变得犹如实质,一股令人颤栗的恐怖气息席卷整座逐鹿原。 青云门内,徐半卷忽然眉头微皱,遥看夏氏领地喃喃道:“是大荒鼎的气息,当年夏皇自碎大荒鼎将刀帝镇杀,如今帝刀重现,竟将大荒鼎残留道则也给引了出来? 不是说夏皇将大荒鼎碎片送给了叶荒,叶荒以此铸成了帝兵荒塔? 想要重铸帝兵,只能抹去原本的道则,不应该啊? 还是说叶荒的荒塔是另一座天下初开时寻到的先天息壤? 可哪怕如此,已经被打碎的大荒鼎,不该还有如此威能才对,奇怪... 或者有人借这次神魔回归,欺骗了天机,暗中布局自岁月长河逆行而上,给夏皇留下一线生机,想要将他从岁月长河中打捞出来?” 想到这里,徐半卷摇头自语:“不可能,绝无这种可能,连大帝都游走岁月长河都要付出极大代价,更何况打捞帝境存在。 自远古以降,从未有这种生灵存在过。 只是这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怎么会有大荒鼎烙印现世?” 就在徐半卷暗自琢磨时。 忽然天地之间响起一声刀鸣,万里之外的中央圣域有一道恐怖刀光亮起。 刀光亮起的瞬间,将圣墟映照的如同白昼。 须臾后,一条白色线条在空中浮现。 久久不散,好似将圣墟从中破成了两半。 白线之内有大道雷音响起,缕缕道则从破开的虚空溢出。 从圣墟望去,只见那白线内光辉交映,异象纷呈,有山川河流在演化。 彷佛蕴含了一座崭新的世界。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片世界吸引。 就连杀戮都停歇。 徐卷更是脸色微变,喃喃到:“有无上存在持帝刀劈开了狩猎战场,是为了打救林青禾? 那位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居然连我也无法看到祂的真身...” 当刀光掠过天地时。 大荒鼎也发生了变化。 只见镌刻的山河上,忽然一道模糊人影显化。 那道人影身穿明黄帝袍,头戴帝冠,脊背挺直负手在后,目光遥遥看着天际。 好似在看那道刀光,又好似在和谁隔空对话。 看到那道模糊人影,夏氏族人潸然泪下,跪伏在地颤声道:“夏氏后世子孙,跪拜夏皇!” 那道模糊身影没有理会夏氏族人,依旧抬头看着那道刀光,嘴唇张合间,有杀意弥漫,好似在和什么存在争论。 大荒鼎更是道则交织演化大荒天下,杀机肆起,帝境威压弥漫。 好似要拔天而起杀入狩猎战场。 许久之后。 那道人影好似叹了一口气,大荒鼎重复安宁。 他又将目光落在跪成一地的夏氏族人,或者说是落在人群最后方、一个笔直跪着的少年身上。 少年年约十八,面容普通,双眸黑白分明,清澈能看见倒影,却并不灵动,甚至显得有些呆傻。 修为更是普通,不过御气境而已。 放在世俗当然已经算得上一个天才,但在天才遍地的帝族,却显得有些不够看。 要说特别之处,大概他是唯一哪怕跪在地上依旧脊梁笔直的夏氏子弟。 那道模糊身影看着少年,少年也看着那道身影。 四目相对。 那模糊身影忽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无忧!” 少年挠了挠脑袋,傻笑道:“不过他们不让我叫夏无忧,说会惹得神女萧无忧不高兴,给我换了个名字,夏憨憨。” “夏无忧,人族无忧...” 那模糊人影喃喃自语,沉默许久后,他轻叹一声:“岁月匆匆,我几乎忘了自己的名字!” 少年不解地看着他,反驳道:“夏皇先人,这是我的名字,不是你的。” “对,是你的名字。” 那模糊人影忽然笑了起来,好似这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十分好笑。 须臾后。 他又道:“记住你的名字,无忧,人族无忧的无忧!” 话落,他身形忽然散开,大荒鼎化为一道流光向少年砸去。 少年微微一怔,下意识举起手掌抵挡。 大荒鼎落在他手掌上。 留下一个栩栩如生的烙印... 少年茫然地看着大荒鼎烙印,又看着跪在地上恍若无觉的族人们,不解地挠了挠头。 呆了半响,见夏祀好像要抬头。 他赶紧重新跪下。 向来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少年吓得瑟瑟发抖,满心惶恐想道:“祸事,我好像把先人和大荒鼎,一起搞丢了!” 第331章 浮屠入狩猎战场 周氏领地。 铺开佛国头顶魔轮如日的浮屠遥望叶氏和夏氏领地拈花而笑,圣威浩荡,好似一尊佛主坐镇须弥。 周见佛入圣墟后布下的金刚伏魔阵更是幻化成一口金色大钟倒扣在周氏领地。 防御阵外。 叶氏五百剑修在三尊大宗师带领下摆出一座剑阵。 剑光如瀑,彷佛不知疲惫一剑又一剑斩向防御阵,将那倒扣的金色大钟斩出裂纹。 就连叶擎天和叶倾天兄妹都出现在防御阵外,虽摇摇欲坠,却依旧剑指浮屠。 叫人看不清虚实。 而另一边。 随着大荒鼎和夏皇失踪,夏氏族人眼底狂热散去,目光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夏氏曾为人皇族,后来归隐帝星后很少降临人间,万年前随荒古大帝镇守人族长城,死伤无数,传承差点断绝。 底蕴并不如诸帝族深厚,也是叶氏外唯一没有古圣的帝族。 如今就连唯一的圣人都被坑杀在圣墟,却是为了这些蝇营狗苟之辈。 祷祭祖先,大荒鼎现世,又得夏皇首肯。 他们再也压抑不住怒意。 只见夏氏当代家主夏桀缓缓起身,抬手打出煌煌金光,声音冷冽道:“本座为夏氏家主,今日祭祖告天,肃人族内贼,拨乱反正、替天行道,报我族圣皇之仇,请人皇印,杀贼!” 其话音落下,只见虚空一振,一方长三寸,阔三寸的金印显化。 金印迎风而涨,印身镌刻山川河流,印底镌刻“人皇至道,敕命天下”八个篆体古字。 夏桀向人皇印躬身一拜,只见金光覆映其身。 须臾后,他身上气势暴涨,竟一步登天跻身了圣境,帝袍猎猎,手撑人皇印,瞬间出现在周氏防御阵外。 夏氏族人紧随其后... 而不远处,将姬氏屠戮殆尽的陈留黑骑和青楼执事们,也如潮水卷来。 叶氏、夏氏、青楼。 三个强大势力齐聚周氏领地。 杀意弥漫之下,逐鹿原上人人皆惊,远远避开,生怕被殃及池鱼。 林氏、萧氏、唐氏这几个帝族更是惶恐不安,纷纷开启防御阵,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进退两难。 谁能想到林青禾居然是神魔余孽。 又有谁能想到青楼楼主居然是陈知安? 和林青禾一条路走到黑,无异于自绝于人族。 可如果另投陈知安,他愿不愿意接纳先不说,他们自己都害怕那坏坯秋后算账。 形势逆转之快,竟让什么也没有做的他们陷入生死两难的境地。 选择和谁为敌,好像都只有死路一条... 浮屠此时也有些慌了。 他在周天星斗祭阵眼里九死一生才逃出来,最近一直躲在周氏领地,靠吃人度日,修为不足全盛时期的两成。 本以为叶擎天强弩之末不足为虑,可谁能想到帝族夏氏也横插一脚。 而且还请出了传承数十万年的人皇印。 人皇印不是帝兵,甚至都不是准帝兵,但它代表人族正统,亦如今日大唐皇帝李承安和陈留王陈知安,可接引气运入体,有无上威能。 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很全身而退。 目光扫过众人,浮屠面露慈悲之色,缓缓道:“夏家主,冤冤相报何时了,狩猎战场已开,同属大荒天下同道,何必自相残杀?” 夏桀并不回应,祭出一口三足金鼎砸向防御阵。 防御阵瞬间支离破碎。 金鼎去势不减,又砸向浮屠的须弥山,却被浮屠佛光挡住。 夏桀面色一冷,化出一尊无上法相,如同顶天立地的圣皇,拎起三足金鼎再次砸下。 只见浮屠铺开的须弥山晃动不止,溅起阵阵涟漪,却依旧没有被砸开。 眼见这一幕。 浮屠脸色微变,又将目光落向逐鹿原火堆旁的陈知安。 “陈留王,你身为大唐执掌,该知道狩猎战场的胜败关乎大荒气运,如今圣人寥寥,握手言和如何?” “不如何。” 陈知安坐在火堆旁,目光看着那那道被劈开的白线面无表情道:“其余帝族可以暂且不死,入狩猎战场戴罪立功,只要能带回五颗头,本王做主饶他们一命。 但姬氏和周氏,没有半点妥协余地,他们今日必死...” 话落,陈知安不等浮屠回答,继续冷声道:“还有你,身上因果不小,我也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滚去狩猎战场戴罪立功,猎杀先前出手的屠卢。 要么本王请人出手,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厮杀一场。 林青禾手握两尊人兵不好杀,但安岚和屠卬联手,杀你一个身受重伤的圣王不难!” “大胆,岂敢如此辱本佛!” 浮屠双眸冰冷看向陈知安,区区一个虚神境竟敢对一尊无敌圣王喊打喊杀。 如果不是天外林青禾被打的喋血,安岚和屠卬杀的性起,他几乎要忍不住一眼看死陈知安。 让这厮知道圣人不可辱。 “你才大胆!” 陈知安站起身来,指着浮屠呵斥道:“本王是大唐陈留王,是登闻鼓执掌者。 真要论起来山上山下的修士都归本王管辖。 你不过西域一蛮夷而已。 在本王面前连落座的身份都没有。 本王给你选择的机会不是因为惧你魔佛修为,而是念在大荒天下圣人凋零,苍生不易。 你只有十息,十息过后再不滚开,本王一声爹来,先斩你祭旗!”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嚣张,太嚣张了! 整个逐鹿原上的修士,这一刻都明白了什么叫做飞扬跋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一个虚神境小修士居然敢指着一尊无敌圣王喝骂。 而且喊打喊杀无所顾忌。 那嚣张劲好似真的只要他金口一开,大魔神陈阿蛮就会从天而降将浮屠拍死。 这可是大荒天下公认的第一圣王啊... 更让人震惊的是浮屠虽然被气得青筋外露,却始终没有一巴掌拍死陈知安。 反而在十息将过时身形消散,真就一步迈入了狩猎战场。 …… 浮屠这一手让拎起三足金鼎疯狂砸须弥山的夏桀都有些猝不及防。 夏氏又是祭祖又是请出人皇印,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浮屠挡在了周氏面前,只有底蕴尽出才有杀死他的那么一线机会。 夏桀甚至做好了身陨的准备。 谁曾想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沉默片刻,夏桀召来夏祀,让他领着家族弟子杀入周氏领地。 而他则朝陈知安微微颔首,缓缓问道:“陈留王,接下来如何?” 陈知安后背尽湿,僵硬立在原地。 先前和浮屠对峙,看似飞扬跋扈,目空一切。 实际上心底恐惧到了极点。 如果浮屠胆子再大一点,想得再少一点,逃走的再慢一点,他就会发现陈知安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嚣张。 因为半炷香时间将到,在天外比陈知安更嚣张更跋扈的安岚。 已经到了消散的边缘... 第332章 吃了她会怎样 林青禾比想象中的要强大。 虽然被打的浑身浴血,琉璃神体千疮百孔,肉身更是破碎无数次,可她依旧能以最快的速度修补。 而且她对自己狠辣无比,每次出手皆是以伤换伤的搏杀手段,拳式如山,如影随形,抬手间打得虚空破碎,气象万千。 安岚比她好不了多少,挽袖架拳,声势惊人,与林青禾打的有来有往,拳拳到肉。 两尊圣人大战,倒似两个市井武夫搏命。 又一拳将林青禾砸碎,安岚向屠卬看了一眼,多少有些嫌弃。 这混蛋先前一人独战林青禾和两尊人兵五五开。 现在她接下林青禾,这混蛋和两尊人兵还是五五开。 屠卬感受到了安岚的嫌弃,不过他半点不在意。 依旧和两尊人兵打的难分难舍。 这世道能让他在意的人,也就那位神秘莫测的‘大哥’了。 最多加上和‘大哥’关系紧密的陈知安。 其余人嘛,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妖孽,看本圣大威如日。” 屠卬仰头长啸,只见一头金乌横空长唳,两翼招摇遮天蔽日,将天外夜幕都化成一片金色。 声势倒挺唬人,落在两尊人兵身上却不过燃起一缕火焰而已... 安岚忽然消失在原地,再现身时已在屠卬身前,大喝道:“屠圣,吾拼死施展缠金诀,定住四方天宇,布下斗转星移大阵逆乱阴阳。 你趁机出手绞杀这两尊人兵傀儡。” 屠卬微微一怔,劝诫道:“知安老弟他娘,咱们身后有‘大哥’,这些神魔余孽翻不了天的,何至于此?” 安岚脸色一肃,慷慨激昂道:“屠圣,你不必劝吾,人总有一死,或轻于鸿毛,重于大雪山。 为了山河稳固,为了人族永存,我辈修士何惜一死? 吾死后,还有千千万万个吾。 吾道不孤!” 话落,安岚回头看了屠卬一眼,眼底充满了信任,拳头微握,情真意切道:“机会只有一次,吾没得选,吾去后,人族的未来,就由屠圣来守护了!” 话落,只见安岚双眸泛起清光,脚踩神道七星步,手握一杆追星鞭,对着空寂的天外虚空打去。 随着她脚步迈出,虚空忽然振荡起来。 好似整片天宇都被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定住... 当她最后一步迈出,整个虚空倏然一静,仿佛被锁住了时空。 她脸色已然变得惨白无比,华发顿生,肉眼可见的衰老起来,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就在她气势衰落到极致时。 只见虚空中一尊赤足净琉璃神女闲庭信步踏来。 架起拳势,一言不发砸向安岚。 一拳之后。 虚空响起破碎之音。 被安岚定住的天宇好似镜面破碎。 徐徐崩溃坍塌。 两尊人兵也仰头咆哮,持准帝兵斩向安岚... “这么拼命的么?” 屠卬心下微颤,对陈知安这位娘亲隐隐有些敬佩。 没想到她看起来不太靠谱,却能为了人族慷慨赴义,舍命相搏,也是一个女中豪杰。 还没等他感慨完。 身前的安岚已经被彻底打散,仅仅片刻之后,浩瀚杀机扑面而来。 林青禾的拳头已然落在他胸口。 仓促之间屠卬底蕴全出,化为一头三足金乌,准帝兵生死矛更是瞬间暴涨,变成一株顶天立地的扶桑树,挡住接踵而至的两件准帝兵。 “轰!” 扶桑树摇晃不止,天幕振荡不休,恐怖威压甚至透过灰蒙蒙的天幕倾泻而下,如同下了一场金色磅礴大雨。 而屠卬,也终于彻底暴露了实力。 只见他双眸化为粹然金色,双翼招展,瞬间出现在两尊人兵身旁,扶桑树拔地而起,重新化为准帝兵生死矛。 抬手将两尊人兵钉在虚空,手掌转动,瞬间将两尊肉身无匹的人兵绞为碎片。 人兵瞬间重铸肉身,却又被屠卬抬手绞杀。 林青禾见此脸色微变,身上泛起琉璃神光,想要将人兵搭救而出。 然而她举拳将出时,忽然浑身一颤。 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只见一只白皙手掌从她胸口伸出。 白皙手掌上道则弥漫,正不断湮灭她的生机。 竟是本该死去的安岚。 安岚手指转动,将林青禾撕碎,这才朝屠卬尴尬一笑:“抱歉啊,屠老哥,改天让小知安请你逛青楼,我买单。” 屠卬脸色微黑,轻哼一声。 自己终究是大意了,早就知道这是陈知安那坏坯的老娘,怎么可能是个好人... 不过说到底也是自己摸鱼在先,他倒也不好和陈知安的老母亲翻脸。 念及至此。 屠卬生死矛再转,又一次将两尊人兵绞杀。 失去林青禾,两尊人兵这一次没能瞬间重塑肉身。 不过他们有准帝兵,屠卬却也无法彻底将他们杀死。 林青禾的血肉飘荡在虚空。 这次被安岚从后偷袭,截天指道则渡入体内,不停抹杀她的生机。 让她没办法瞬间重塑,第一次身受了重伤…… …… 安岚浑身道则弥漫,从下到上正缓缓湮灭,手指不断泛起白光,打出一道道截天指,想要在散道前将林青禾彻底抹杀。 屠卬见此,笑吟吟道:“白帝狩号称不死,肉身纯净如琉璃,因果不染、道则不沾。 林青禾虽然不是初代神体,琉璃神体却已经小成,想要杀死她,不是一朝一夕就行的,只能靠时间来磨! 不过我看你够呛,快死了嘞!” 此时半炷香已至,安岚的确快死了。 陈阿蛮本就旧伤未复,最近又忙着打造道则圣兵,能够拖延‘本命安岚’散道已倾尽全力,根本没有余力抹杀林青禾。 沉吟片刻,安岚忽然笑道:“屠老哥,她肉身这么强,吃了她会怎么样?” 此言一出。 屠卬和正蠕动着想要重塑肉身的林青禾都微微一怔。 神魔两族什么时候被人吃过? 就算四十万年前神魔落没的时代,也只有那些不入流的神魔万族被吃,先天神魔后裔身份贵不可言,谁敢吃? 又有谁吃的了? 安岚在说完这句话后身体彻底湮灭,好似化道一般彻底消失在天幕之外。 临死前她倒也没忘记化出一只大手,将刚捉到的坐骑扶羌丢在帝崖上。 安岚死后,屠卬依旧在沉思。 好似安岚的话让他陷入了顿悟之中。 只见他看着正蠕动的林青禾血肉喃喃道:“我现在是人族,大哥不让我吃人,那我吃神魔岂不是很合理的事情? 原来大哥让我做人,竟是这个意思?” 林青禾慌了。 被叶擎天一剑斩飞没慌,身份泄露没慌,就连被安岚截天指撕碎也没慌。 可现在听到屠卬越说越兴奋,感受到屠卬嘴角潺潺而流的口水。 她明白这叛徒果真起了吃心,顿时慌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沦为血食的一天... 因为恐惧的缘故。 她连蠕动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这个神族叛徒... 第333章 入阵图 然而任由林青禾再小心谨慎,逃得再快,终究还是低估了安岚那句话的杀伤力。 就在她肉身即将重重塑,悄悄将一件号称圣境极速的鲲鹏翼激活准备逃遁时,却骇然发现天地已然变成了一个囚笼。 扶桑巨木扎根天外,缕缕道则垂下,将方圆百里锁住。 正是当初困住诸圣的困魔阵... “桀桀,神魔余孽,人人得而吃之,你能逃到哪里去?” 屠卬大手一挥,拽来一条玉腿,正准备咔嚓一口吃掉,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人不是茹毛饮血的野兽,顿时指尖泛起金乌神火开始炙烤。 “屠卬,你忘了自己也是神魔后裔吗?” 林青禾眼见自己的大腿被屠卬炙烤,心下恐惧到了极点,神情却依旧淡然,平静道:“本座不知你经历了什么,又有什么把柄落在陈知安手里。 但你要相信,天地初开混沌伊始便是大荒天下主人的神魔,绝不可能轻而易举便被这座天下抛弃。 身为曾经的天地主宰,赤帝后裔,你又何必委居人下,替人族摇旗呐喊?” 屠卬并不理会她,只顾用神火炙烤那条琉璃玉腿,闻着渐渐滋生的肉香,他心底有些懊恼,该把知安老弟的调料带上一点,别得不说,至少精盐和孜然得有。 “屠卬,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林青禾见自己的大腿滋滋冒油,话语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你根本不知道我们身后有着什么样的存在。 只要祂回归,整座天下都将被我们踩在脚下。 随我一起为神魔战斗吧,屠卬! 我是白帝后裔,你是赤帝后裔,我们可以结为道侣。 甚至我可以把‘回归’神使的位置给你,助你重返准帝!” “白痴!” 屠卬冷笑一声:“我虽然不知道你身后有什么玩意儿,但我知道如果和你们这群蠢货走在一起,将要面对什么。 还有你莫不是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干过什么? 老子的成帝之机,甚至肉身都被你们吃干抹净了,还敢在这里造谣生事,意图坏老子道心?” 屠卬越说越气,拎起那条大腿咔嚓咬下,瞬间血水四溅。 “桀桀,味道不错!” 屠卬桀桀冷笑,血水顺着嘴角流下,配合着他那狰狞笑容,看起来恐怖无比。 两口吃掉那根大腿,连骨头都被咬碎吞掉。 他随手再向困魔阵捞去,想再扯条大腿吃。 却见林青禾目光冷寂地看着他,紧接着一道令人颤栗的恐怖威压透过困魔阵向屠卬席卷而来。 “轰!” 响彻天地的轰鸣声响起,天地倏然一颤。 林青禾竟毫不犹豫引爆了那两尊正缓缓重塑的人兵,爆炸溅起的余波将困魔阵冲破,气机激荡之下,屠卬瞬间被掀飞出去! 肉身更是被冲击的支离破碎,鲜血狂涌。 待他重归天外时,已然没有了林青禾的身影... ...... 姬氏帝族,在遇到陈留陈氏前算是实至名归的帝族之首! 盖因姬氏虽然没有出过帝境,但其先祖姬无求曾追随过太虚大帝,是五十万年前镇守人族长城那批准帝中最有可能跻身帝境的存在。 太虚大帝对他寄予厚望,这才独独将他留下。 虽然最后姬无求未能跻身帝境,却也只差一线而已。 而且大荒天下有个说法。 上古到今古是一条线。 而经历过异族动乱的修士和没有经历过的修士,又是一条线。 两者相比,至少要拔高一境来看... 基于这些原由。 哪怕是出过帝尊的叶氏和夏氏、唐氏、都承认姬氏的大哥地位。 当初姬圣主降临人间时,让大荒天下百姓跪迎,诸帝族虽然心里腹诽,却也任由他装逼,足可见姬氏实力。 只可惜他们惹到了野蛮生长的陈留陈氏。 长安夜一战。 姬氏被陈知安登天擂鼓径直抹去了最强大的圣王姬元圣,连同姬氏大军一同灰飞烟灭。 在圣墟时。 又因为姬无道太妖孽的缘故,处处树敌,人人喊打,导致死伤无数。 直到诸圣陨落林青禾强势登台,姬氏才死灰复燃。 甚至隐隐有重返顶峰的势头。 然而就在今夜。 随着陈知安一声令下,在陈留黑骑屠刀之下,姬氏彻底跌落了神坛。 林青禾领入圣墟的圣人种子、返真境种子,无一幸免,全部被斩杀殆尽。 诸帝族都知道。 传承了五十万年的姬氏,完了。 想要崛起,唯一的希望或许就在拥有大帝之资的姬无道... …… 道门。 姬无道此时脸上爬满了矜持笑容,双眸漆黑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贼老天黑不隆冬,好像一块黑幕... 我陈无敌以布衣之身走到现在,镇压当代无敌,杀得天下同境尽低头。 最终却败在一介纨绔手中... 这贼老天何其不公。 何其不公!” 姬无道身后,甘来和陆灵鸠对视一眼。 立刻明白少主又犯病了。 悄无声息后退数步不敢触他的霉头。 姬无道和陈无敌,一人谦虚内敛一人张狂骄傲,性格截然不同。 而且陈无敌或许是受过什么刺激,向来看不上那种生来富贵的贵胄子弟,活脱脱就是个愤世嫉俗的愤青。 之前有着圣人之资的林氏少主做客姬氏,和人起冲突时说了句我爹是林青城。 直接被陈无敌拧断了脖子。 说他仗死人的势。 林氏长老团连屁都没敢放一个灰溜溜地回了林氏领地。 按理说甘来是布衣之身崛起,陈无敌应该引为知己才是。 事实却截然相反。 陈无敌说他趋炎附势,也是个无耻小儿。 如果不是看在清云子份上,早给他一刀劈了... 甘来和陆灵鸠有理由相信。 接下来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以陈无敌的性子,绝不可能忍得了同样天生富贵飞扬跋扈的陈知安... 他们恐惧中又隐隐有些兴奋。 暗中做好了十全准备,只要大战一起,他们就即刻使出本命神通‘白日做梦’和‘请神术’,来个瞒天过海横渡虚空回归老巢。 陈知安此时在道门阴阳八阵图内。 而且翘腿坐在擂台之上,目光遥遥看着坐镇阵眼的清云子。 表现的很嚣张... 第334章 诡异的清云子 久不在世人面前显圣的清云子此时面颊凹陷,双眸突起,骨瘦嶙峋。 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模样,反倒有些阴翳。 阴阳二气在他身上流转,黑白交织,使他看起来有些诡异。 那双突起的眸子更是死寂一片,叫人头皮发麻,不敢与之对视。 许久之后,陈知安眼底清光散去,声音平静道。 “清云子前辈,我青楼客卿张天陵被前辈无故羁押,还请前辈高抬贵手,将他放出来...” 清云子面无表情道:“张天陵是道门叛徒,本座清理门户是道门内务,陈留王无权干涉,请回吧!” 陈知安眉头微皱:“据我所知,酒疯子在四百多年前就已经被前辈在道籍抹去名字,早不是道门弟子了,何来叛徒之说?” “是与不是,都与陈留王无关。” 清云子声音冰冷:“我道门行事,不需向任何人解释。” 陈知安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这盘坐在阴阳二气内的道人,绝不可能是清云子。 哪怕是,也绝不纯粹。 清云子清静无为,但凡涉及到半点因果都会斟酌再三,主打的就是一个不惹事儿。 当初他对柳七的无为道体何等觊觎,恨不得当场掳走,却在安岚现身后瞬间认怂。 这样懂进退明得失的出世道人,短短半年过去却变得如此勇敢。 这不正常。 还有姬无道、甘来和陆灵鸠,林青禾身份泄露后人人都避之不及。 清云子倒好。 把她的弟子和儿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安置在道门。 要搁以前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把如此多的因果揽在身上,清云子大抵是有什么大病。 ...... “不要冲动,清云子大概入魔了,道门里藏有大恐怖,厮杀一起,我护不住你...” 陈知安身旁,夏桀和屠卬同时传音入密。 都在清云子身上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屠卬何等强势,一人独战两尊手握准帝兵的人兵,逼得林青禾自爆逃遁,圣境中几乎可称无敌。 夏桀此时更是气运加身,是场间唯一的无缺圣人,可他们面对骨瘦嶙峋的清云子,竟都表现出了深深的忌惮。 陈知安叹息一声,他本想借余威逼迫清云子放人,没想到把自己陷入两难之间。 可酒疯子是柳七的师父,而且为了自己多次出手。 更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沦落至此。 又怎么能任由他被困在道门。 不止酒疯子,还有老道士赵天籁。 他虽然每次劝人都要遭殃,但初心是好的。 酒疯子诡异至此。 恐怕不会顾及赵天籁的道门身份... 沉默片刻。 他脸色一肃,起身看着清云子,面无表情道:“今日本王既然来了,就必须带他们离开。 如果带不走他们。 你寄予厚望的姬无道和甘来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本王立即将他们镇杀当场。 无论你什么谋划都将成空!” 此言一出。 屠卬和夏桀都脸色微变,洞天瞬间铺开将陈知安护至身后。 他们没想到陈知安这么勇敢。 竟敢出言威胁诡异至极的清云子。 “屠老哥,夏前辈,你们让开,他不敢出手!” 陈知安负手站在原地,看着清云子面无表情道:“他如果是清云子,绝不会对我出手,因为我身上的因果,足以让他后半生都在恐惧中度过。 他如果不是清云子,我气运加身,执掌人间规矩,他人不人鬼不鬼,又有什么勇气对我出手?” 陈知安并不是鲁莽。 安岚说道门内有一头化外天魔,没有逼到绝境祂不敢出手。 陈知安曾以为是姬无道那头名唤‘道一’的天魔,此时再看,真正的化外天魔或许是清云子... 清云子能从周天星斗祭阵眼逃出来,必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遗留在混沌中那头化外天魔,大概就是他斩出来的道身。 缺了清云子本体的约束,道身彻底沦为傀儡。 如此,也就解释的通了... 清云子死寂目光看向陈知安,好似在凝视深渊。 陈知安置若罔闻,脊梁挺直和清云子对视。 许久之后。 清云子冰冷嘶哑的声音响起:“姬无道不能死,他是我道门通玄境收官人!” 陈知安摇头道:“姬无道神魔余孽,林青禾的儿子,而且他还是初代神体,有大帝之资,成长起来必成祸害。” 清云子道:“青丘妖族也不是人族,你身边却带着一头狐妖。” 陈知安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又道:“姬无道可以不死,但你得给入世一脉弟子自由,我信不过姬无道,厮杀一起,他会坑死道门弟子!” “可以,通玄境只他一人足矣。” 清云子拂袖一挥,将赵天籁和酒疯子丢了出来。 此时两人奄奄一息,躺倒在地上。 气势更是跌落到了谷底,面黄肌瘦,骨瘦嶙峋,好似被人抽走了精血,竟和清云子有几分相似... “送客。” 清云子死寂目光扫了陈知安一眼,要将他们驱逐出阴阳八阵图。 陈知安却并未离开,面无表情道:“还有件事,我要做虚神境收官人。” “你想要的未免太多。” 清云子脸色一冷:“你身为登闻鼓执掌,莫非要毁约不成?” “我只答应不杀姬无道,甘来不在交易之列。” 陈知安目光落在两翼招摇的甘来身上,缓缓道:“甘来杀我青楼执事,又在逐鹿原蛊惑人心,害死无数无辜修士,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虚神境收官人,我也必须要得到,这是我的承诺。 清云子前辈身为道门太上,既然摆下擂台,就不该也没理由阻止我在擂台上挑战甘来。 除非你心怀鬼胎,意图倾覆大荒道门...” 清云子忽然沉默了。 彷佛陈知安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成了大道雷音,亦如晴天霹雳。 只见他端坐在蒲团之上,泾渭分明的阴阳二气无端暴动,宛若一黑一白的世界缠绕交织,想要将彼此吞噬,争夺肉身的控制权。 仅仅溢出的气机便将他周遭虚空搅碎。 恐怖威压席卷之下,天地为之变色,连屠卬都脸色一沉:“这已不是圣境力量了,这麻杆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就在恐怖威压席卷天下,天空变得阴沉一片好似雷霆将出时。 清云子身后忽然有道祖虚影浮现。 当道祖虚影浮现的瞬间,一道金色线条从清云子神庭蔓延而下,所过之处,阴阳二气瞬间变得老实起来,纷纷退避好似遇见了极大的恐惧。 须臾之后,金色线条隔绝阴阳,在清云子身上组成一副泾渭分明的阴阳阵图。 其死寂的双眸之中更是有阴阳转换。 威压瞬间退散。 与此同时,清云子的声音也缓缓响起:“依例,人人皆可登台而战...” 第335章 身穿嫁衣的白痴 “依例,人人皆可登台而战!” 随着清云子这句话出口,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变得温和了几分。 陈知安眉头微挑,笑吟吟道:“这就很善了。” 甘来此时心情很复杂。 他并不惧怕陈知安,先前在逐鹿原虽然自己连一剑都没捱过,但那时候的他并不完整,本就是做诱而已,实力不足巅峰时期的一层! 如果公平一战,不说一拳打死陈知安。 至少十拳之内,他有信心能将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打烂。 因为叛离青楼后,甘来对陈知安有过一次刨根问底的彻查。 知道一些别人未知的秘密。 比如陈知安第一层伪装刚被撕开时曾以陈知命的身份拜访帝族叶氏。 彼时叶无命拔剑请战。 陈知安倾力一剑以无双剑意将叶无命斩退百丈之外。 而后谪仙叶旌拈起一株青莲。 同样以无双剑意将叶无命斩退两百丈。 那场战斗知之者甚少,恰好甘来就是知情者之一! 陈知安不如叶旌,叶旌不如甘来。 也就是说,陈知安不如甘来。 他忧虑的是自己如果战胜陈知安甚至将其一拳砸死,会不会沦为弃子? 清云子和林青禾这两座看似坚固的靠山,能否或者愿不愿意为了自己挡住陈知安身后那恐怖的背景? “倾力而为。” 姬无道负手看着陈知安,淡淡道:“你要是胜了,本座保你不死,给你真正追随本座的机会。” 甘来置若罔闻。 姬无道的话还有几分信头,陈无敌就算了。 不过他别无选择。 胜,犹有一线生机,败,则绝无活命可能。 甘来轻叹一声,缓缓道:“陈知安,在下接受你的挑战,只是这一次,在下不会再留手,踏上擂台,生死自负。 希望天下同道给在下做个见证。” 说话间他两翼招展,脚踩虚空而出,看似极慢,却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话音落下时。 他已然负手立在擂台之上。 只见他面容俊朗,身披金色战甲、腰挂宝剑、脚踩金丝覆云靴、双眸泛起璀璨金光,两对金色光翼招摇,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高贵气息、宛若一尊神子! 只看扮相,他比青衫背剑的陈知安来说的确要高出一筹不止。 此时大荒天下虚神境天才几乎都已经进入了阴阳八阵图,其中不乏亲眼目睹甘来与叶旌一战之人,无不脸色微变。 沐浴金光的甘来,此时威压似海,声势较之前又凌厉了几分。 已有无敌气度。 而安静立在擂台上的陈留王平平无奇,身上却连半分剑意也无,在甘来无敌气势笼罩下犹如一叶扁舟。 这么两相比较,好似大战未起,甘来已经赢了。 看到甘来现身,一些女修心下怜惜不已。 更甚者潸然泪下,偷偷抹眼泪。 大荒公子甘来这等陌上公子,分明磊落光明,只因出身神魔后裔,便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罪人,连在擂台上公平一战都不敢放手施为,低声下气求天下同道为他作证。 他出道至今,杀得都是该杀之人。 唯一的污点不过是为了活命背叛青楼罢了。 抛开事实不谈。 青楼死掉的那些散修就半点错都没有吗? 而陈知安贪财好色、杀人无算、动辄抄家灭族,当初甚至不止一次做过强抢民女的勾当。 却能凭借家世背景窃居高位,对天下修士指手画脚喊打喊杀。 这世道好生黑暗... “甘公子,我萧茵茵替你做证!” 人群里,一个身穿嫁衣的魁梧女子看着擂台上迟迟不敢动手的甘来,悲从心起,嘶声力竭喊道:“甘公子,你看到了吗? 茵茵身今日为你穿上嫁衣。 茵茵不管你是什么人。 茵茵只知道你曾说过,要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就算整座天下都和你为敌,茵茵也永远站在你这边。 天道昭昭,没有人可以一手遮天!” “哗!” 那嫁衣女子身边人群轰然散开,生怕跑慢半步被殃及池鱼,就连她的护卫都纷纷侧目,悄无声息后退数步,隐藏在了人群中。 “这是谁家的蠢猪,为了甘来这小白脸连是非观都不要了?” 有人低声问道。 “呵,你能指望这种白痴有什么是非观,在她们眼里亲生爹娘都没主子重要,更何况人族?” 有人冷笑道:“这是碧落的闺中好友,帝族萧氏的小公主。 听说当初为了和唐莲花争夺甘来,她穿上嫁衣偷摸潜进甘来房间,想要自荐枕席,不料撞见了唐莲花,被好生羞辱了一番。 最后还是萧无忧出手才将她捉了回去。 你看她那件嫁衣,甘来曾经摸过,都特么生臭了还没换呢。 可那蠢猪压根儿不知道,当初她自荐枕席之所以被唐莲花撞见,是因为甘来嫌她恶心实在下不了口,半路折返把唐莲花请来的。” “原来是这样...” 人群中有人感叹道:“听说先前神女萧无忧求见陈留王,一番密谈后不知付出什么代价,给萧家争取了十颗人头的名额,其中就有萧茵茵。 被这蠢猪这么一闹,萧家恐怕真要完了。 果真自作孽不可活,神仙难救...” 嘈嘈杂杂的声音落在萧茵茵耳中,她却浑然不顾,甚至骄傲地扬起头。 好似众人皆醉她独醒般。 环顾四周后,嘶声力竭喊道:“甘公子,茵茵相信你是无辜的,这一定是某些人的阴谋。 他只是嫉妒你才貌双全才构陷于你。 天道昭昭,自有公道。 不要留手,竭尽全力杀了他,茵茵哪怕舍弃帝族身份,也要为你求得一线生机,随你浪迹天涯也好,归隐山林也罢,茵茵无怨无悔!” 甘来站在擂台上看着萧茵茵。 不由来又想起了当初她剥得光溜溜躺在场上如同一条白猪的模样,心底直犯恶心,第一次觉诡魔魅力太大也不全是好事... 如果是之前,他哪怕心底再腻歪也要对这蠢猪笑脸相待。 毕竟她虽然恶心,萧氏小公主的身份做不了假。 但事到如今,帝族身份除了死得更快,再不能给他带来半点好处。 所以他懒得再理会。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之下杀信徒影响不好,他几乎想要一拳将这白痴砸碎,来个眼不见为净了。 陈知安倒是不以为然,看着甘来笑吟吟道:“甘兄倒是好福气,如此痴情女子愿意陪你浪迹天涯归隐山林,连本王都忍不住想要成人之美了...” 第336章 神女萧无忧 陈知安话音刚落。 场下忽然有刀光掠过。 正声嘶力竭呵斥陈知安的萧茵茵瞬间熄声,头颅冲天而起,血溅当场。 只见一个青丝高束的戎装女子手握直刀站在血泊中。 女子容色清丽,气度高雅、只看面容显得有些柔弱,但那笔直挺拔的身姿套上那袭戎装,却为她平添了许多肃杀之气,再加上那缓缓滴血的直刀,尽显风华。 目光扫过看台,她轻声道:“家里疯子没锁住,还望诸位同道海涵。” 不等众人回应,那女子又朝陈知安微微躬身:“陈留王阁下,先祖之前向大魔神和堕仙两位前辈出手,皆因帝路争锋,先祖失败身陨怪不得他人,也算死得其所。 萧氏身为帝族,飨食人间,绝无背叛人族之心,还望陈留王明察...” …… “这女刀客是萧无忧,三帝子之一的无忧神女!” 人群中有人惊讶道:“没想到萧氏倒也出了个人才,居然有此决断,直接一刀砍了萧茵茵,如此倒也免了一场灭族之祸。 只是那萧茵茵虽然愚蠢如猪,却是萧家家主萧庭的独女。 萧庭虽然刚入圣墟,但气运不弱,在夕阳谷得了一株神药,成为传说中的无敌霸体。 已经半只脚踏入圣境。 同境之中罕逢敌手。 可以说是萧氏定海神针也不为过。 传闻他对萧茵茵宠爱有加,有求必应。 没想到萧无忧毫不犹豫就把他的独女砍了头。 虽然事出有因,但以萧庭的度量,萧无忧怕是要坐蜡了!” “此言差矣。” 人群中,天机阁一位弟子拂扇笑道:“萧庭虽强,可和陈留王身后的存在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有陈留王在一日,他就一日不敢让萧无忧坐蜡。 甚至为了以示尊重。 他或许还要给予她生杀大权。以虚神境修为担任戒律长老。” “此言何解?” 有人贱兮兮笑道:“莫非谣言是真的,神女萧无忧和陈留王私底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不是陈留王,而是那位背刀客!” 天机阁弟子持扇轻摇,故作神秘道:“你们可知先前在篝火旁为青楼摇旗呐喊的背刀男子是谁?” 人群中有青云门弟子一本正经遥遥抱拳:“难道他并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仗义执言舌战群雄的普通侠客,而是另有惊天来头?” 天机阁弟子嘴角微抽。 杨凤仙这厮不愧是王日神一手提拔的外事郎,舔功了得,好不要脸。 “那背刀客,正是那位‘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的刀魁后裔,屠夫苟尤权,狗哥!” “狗哥?” 杨凤仙肃然起敬,又握拳遥遥拜道:“原来是大唐先锋将军、刀魁后裔,义薄云天、仗义疏财的狗哥,难怪我一见他便觉有煌煌正气扑面而来。 只是狗哥又怎么和萧无忧扯上了关系?” “因为萧无忧对苟尤权有救命之恩,苟尤权和薛衣人初入圣墟便被困夕阳谷,恰逢萧无忧游历至此,才被搭救。” “有屠夫这层关系在,陈留王才给了萧氏十颗人头份额,相当于还了萧氏两条人命。 不然你以为陈留王真就是菩萨心肠,见不得女子哭?” 说到这里。 天机阁弟子折扇轻摇,贱兮兮笑道:“不过狗哥见不得女子哭倒不假,舔狗之名最初就是从他那里流传出来的,比起‘屠夫’‘刀魔’都要响亮嘞!” “刘兄此言,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了!” 杨凤仙眨了眨眼,正准备嬉笑一番,忽然发现肩膀上有一只手掌搭来。 紧接着一道粗狂声音响起:“两位兄台说得挺开心,聊啥呢?” “呃.....” 天机阁弟子姓刘,唤刘半册,徐半卷收他做弟子的时候就说他只能修行半册洛书,再多一个字都要暴毙。 后来他便叫刘半册了,修为勉强跻身虚神境。 和徐半卷一脉相承的面目丑陋。 不过他脸上修为不够,远不如徐半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此时见着正主儿忽然现身。 顿时有些尴尬。 倒是杨凤仙深得王日神真传,面色一肃,一本正经拱手道:“见过狗哥,刘兄在为陈留王大人卜卦吉凶,大吉之象。” 狗哥揽住他们俩的头,笑吟吟道:“那是我听茬了,我还以为你们在说我呢。 有些话自家兄弟私底下开玩笑无所谓,可不兴在外头瞎说。 我苟尤权倒是无所谓。 传出去对人家萧神女名声不好。” “明白,明白!” 杨凤仙和刘半册对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 这厮真是狗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萧神女如此风华人物,只能属于天下,怎能让你专美于前... ...... 萧无忧目光落在人群中,向狗哥微微颔首。 很快又收了回去,朝陈知安抱拳道:“陈留王,甘来蛊惑人心,使我族公主身死,令我帝族蒙羞,无忧请战登擂手刃仇人,还望陈留王成全。” “萧姑娘大可不必如此。” 陈知安摇头笑道:“本王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至于因为萧茵茵迁怒于你,万一你登台有个什么闪失,我不好向狗哥交代。” 说完陈知安看向甘来,轻拍剑匣幽幽道:“本来想留你一命和萧茵茵做对神仙眷女,可惜她被一刀砍了头,现在只好便宜甘兄,和她做一对苦命鸳鸯了!” “陈留王倒是自信,就是不知道你手里的剑有没有嘴硬。” 甘来气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破妄之眼早已开启,自认已经窥破了陈知安的虚实,更是洞察了他的破绽。 剑术唬人,但还未曾迈过那条线,也就普通天才的范畴。 远不如姬无道,更不如陈无敌。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他有信心,都不需十拳,至多三拳就能将他肉身打碎。 拳杀于擂台之上! 只见他双手出一个玄奥印决。 当他最后一道印记结成时,虚无之间一尊和甘来面目别无二样的神袛虚影走出,与他融为一体! 神袛双眸睁开,两道璀璨金光洞穿虚无,威势惊人。 “轰!” 擂台之上无端响起阵阵轰鸣,是甘来双翼招展振起的音爆。 只一瞬而已。 擂台之上,已然处处是甘来... 第337章 苦尽甘来,身死道消 “甘来这一拳已打破通玄壁垒,虚神境可称无敌了!” 人群中,叶旌看着四面八方向陈知安掠去的残影,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他号称谪仙,青莲剑诀无可匹敌,可在甘来面前,却只支撑三拳而已,本以为甘来在虚神境已走到了尽头。 此时再看,原来三日前甘来犹有余力。 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 他那青莲剑意被甘来破妄之眼看破虚实,剑出时处处受掣,连甘来的肉身都无法触及便落败。 “我死了!” 萧无忧双眸缓缓闭上。 面对打破了通玄壁垒的甘来,她自问无法接下这一拳,哪怕她极境升华,至多也只能以死换伤。 “轰!!” 道道残影合而为一,轰然印在陈知安胸口,狂暴力量尽数倾泻而出,响起一阵沉闷雷声! 拳无定式。 这一拳直来直往,只以纯粹力量砸出。 请神术加持之下,甘来有信心能魅惑陈知安,至少能让他阴神出现凝滞。 只需要片刻,他便可以轰碎陈知安。 而事实也果真如此。 他甚至已经看到了陈知安被砸成碎肉,血水混合着白花花的脑子正在纷扬... “天,怎么会这样...” 甘来听见场间有人在惊呼,所有修士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僵硬起来,仿佛看见了莫大的恐惧。 他负手立在原地。 目光向远处的姬无道看去,嘴角缓缓勾起,声音淡淡道:“公子,我赢了!” 姬无道此时也看着他。 只是眼底并没有赞赏,反而有些怜悯。 甘来微微一怔,忽然感觉脖子有些冰凉,紧接着好似有一缕温热液体渗出,他伸手摸了一把,脸色瞬间变得惊恐起来... 缓缓低下头想要确认是不是自己的鲜血,忽闻耳边有轻微声音响起,好似风抚过树梢,树叶簌簌落下时响起的那种沙沙声。 他眼底有血光弥漫,淡金色血液好似黄沙一样四散在空中。 而他头颅,也如瓜熟蒂落,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目光所及处,只见本已被砸成碎肉的陈知安背负剑匣安然立在擂台上,神庭处有青光弥漫、手握着一柄剑,剑上镌刻两个古篆小字‘惊风’。 “为什么...” 甘来双眼不甘地看着陈知安。 他分明已经用请神术魅惑了陈知安的神魂,破妄之眼亲眼所见陈知安被自己砸成了碎肉,拳头上的触感更是没有半分异常。 可为什么陈知安没有死。 自己反倒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剑光割下了头颅... “你有破妄之眼,我也有神庭天眼。” 陈知安笑道:“缠金诀人字篇里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有秘藏、神庭修天眼、观掌纹天地 、定四极乾坤、为秘术之始末、大道之根本。 我虽然剑术造诣一般,但在阴神修行这块格外有天赋,别说你请神附体,便是真神降临又如何破我的神庭? 说到底你太依赖神通了。 诡术能骗得了天下人,却没办法让你的杀力拔高。 真要论修为,你不是叶旌对手。 当你入侵我识海时,就已经死了。” “原来...是这样...” 甘来脸上闪过悔意,如果先前他没有选择以请神术魅惑陈知安,塑造神灵,而是堂堂正正和陈知安厮杀,或许又是另一种结局。 甘来眼底渐渐泛起死意,陈知安轻描淡写的一剑,直接将他阴神连同肉身斩落,此时知晓了真相,再也坚持不住,就要死去。 吐血轻叹一声,他缓缓道:“一招棋错,满盘皆输,我败了!” “那倒不是。” 陈知安面无表情道:“如果你没有请神入侵我识海,死的只会更难看,也只会更快,只要你一日没有跻身通玄,便一日没有胜出的可能。” 闻听此言,甘来猛地半口残血吐出,绝望道:“嗬嗬,苦尽甘来,原来我是个笑话...” 话落,他瞳孔中生机彻底散开。 死在了擂台之上。 阴阳八阵图内,所有人都沉默看着擂台。 人们想过无数种可能,比如陈知安被甘来打死,又比如陈知安临死反扑,以泼天气运逆境崛起,跻身通玄境反败为胜。 偏偏没人想过这种可能。 他们甚至没有看清楚擂台上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茫茫多的甘来抬拳向陈知安砸去,貌似必死的陈知安却忽然消失在了擂台之上。 待他再现身时,已经一剑割下了甘来的头颅。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只瞬息之间而已。 将三帝子摁在地上摩擦的甘来,就这么死了... ...... “人体有秘藏、神庭修天眼、观掌纹天地 、定四极乾坤、为秘术之始末、大道之根本。” 擂台角落里,姬无道双看着陈知安喃喃自语,本就有些紊乱的眼神渐渐变得疯狂起来:“神庭天眼...同样是缠金诀,为什么我陈无敌没有修出神庭天眼? 哪里出了问题? 我陈无敌脚踏七星步,以极阳液和神血沐体、可寻龙点穴、定四方天宇,使斗转星移。 终有一日会居中央天地成为大道。 绝不可能修错。 可为什么我没有神庭天眼?” 说话间,他眼底杀意渐渐弥漫,身上一条条金色锁链浮现。 如同一个疯子盯着擂台上的陈知安:“二弟,你告诉我,我为什么没有神庭天眼。” 陆灵鸠脸色微变。 悄无声息退到远处,手捻一片花瓣,准备随时施展白日做梦逃出生天。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苦口婆心劝诫道:“公子,陈知安或许随口乱说的,哪有什么神庭天眼,他想激你出手,别上当啊!” “滚!” 姬无道双眸一转,锁链哗啦啦向陆灵鸠缚去。 陆灵鸠大惊失色,施展白日做梦,身体瞬间虚化想要逃遁。 然而她终究还是小觑了已经化身陈无敌的姬无道。 只见锁链瞬间洞穿虚空,将她钉杀在虚实之间。 随后猛地一拽将她拽回现实。 姬无道抬手握住陆灵鸠玉颈,脸上浮起矜持笑容,口中的话语却狂妄无比:“婊子,你敢质疑我陈无敌的无上秘术? 快说,缠金诀一定有神庭天眼!” 陆灵鸠吓得魂不附体,脸色惨白,颤声道:“奴婢错了,的确有神庭天眼,就在陈知安那里,公子快去拿吧!” 第338章 废物陈知白 “陈知安!” 姬无道将陆灵鸠丢在地上,猛地回头看着陈知安:“你可听到了,交出神庭天眼,我们还是兄弟!” “神庭天眼的秘密就在缠金口诀中。” 陈知安将剑匣取下立在身前,幽幽道:“只是像缠金诀这种秘术,能否修成全靠个人领悟,小弟没法子硬给你灌进去呐!” 说话间陈知安眼底泛起清光,脚踩七星步。 随着他脚步迈出,只见元气振荡,虚空中一条条肉眼不可见的青色锁链交织,组成一座杀机四隐的杀阵。 杀阵落成。 陈知安停下步伐,立在杀阵中央,一脸惊讶地看着姬无道:“义兄不会真的没有学会吧,不会吧,那种东西不是一眼就会?” 嘲讽,赤裸裸的嘲讽。 看着陈知安那惊讶的眼神,姬无道感觉好生刺眼。 胸腹间燃起滔天怒火,眼底更是有火焰在蔓延,因为愤怒,他甚至浑身都开始发抖,头顶有大雾蒸腾。 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杀意。 洞天瞬间铺开,一座座巍峨大山向陈知安落下,那洞穿了陆灵鸠的金色锁链哗啦啦响成一片,好似抡大锤般连同陆灵鸠一起砸向陈知安。 同时他一步迈出,只身闯入杀阵。 陆灵鸠脸色骇然,却始终无法挣脱束缚,只能以元气撑起一层层护甲。 护甲出撑起的瞬间,她已经跌入杀阵之中。 杀阵里,一条条青色锁链凭空而至,伴随着锁链的还有一座剑意囚笼,囚笼里剑意萧瑟,风雨雷电齐至,一道道剑光向她斩来。 “嗤嗤...” 陆灵鸠撑起的护甲瞬间被锁链和剑光切割成碎片。 她堂堂一尊通玄境梦魇,在姬无道和陈知安手中,却好似一个随意摆弄的玩偶,连反抗都做不到。 “姬无道、我入你娘!” 陆灵鸠疯了,眼见即将身死道消,回想起被姬无道玩弄、又被林青禾侮辱的那段岁月,再不顾忌身份差距,逮着林青禾就是一阵怒骂。 “无量天尊!” 就在陆灵鸠已经彻底绝望、姬无道只身闯入杀阵,即将和陈知安短兵相接时,坐镇阵眼的清云子淡漠声音响起。 当他声音响起的瞬间。 陈知安布下的杀阵瞬间崩塌,擂台下准备抬手杀人的夏桀缓缓收目光。 而姬无道,则消失在了擂台之上。 随同姬无道一起消失的,还有喝骂姬无道娘亲的陆灵鸠。 幽幽叹了一口气,陈知安抬头看着清云子。 “前辈对姬无道倒是上心,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跟脚,本王都要怀疑那疯子是不是你的私生子了!” 陈知安之所以刺激姬无道,正是想借此机会让夏桀出手将他抹杀。 近来那疯子诡异的很,做事随心所欲不可捉摸不说,还强的离谱。 本来只是为了混淆视听给姬无道安上的大帝之资,在圣墟一阵折腾后,他身上好似真的有了无敌气度,弄假成了真。 陈知安对此倒是无所谓。 只要跻身通玄回归大荒天下,完整体的陈知安连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强,任他姬无道再妖孽也能镇杀。 但其余人可就危险了。 现在一般的洞天境修士遇见姬无道都可能要无。 可惜清云子更诡异。 不惜得罪整个天下都要死保姬无道... 清云子并不理会陈知安的嘲讽。 此时他双眸蕴藏阴阳,黑白二气在他身上徐徐流转。 盘膝坐在蒲团上好似化身成了阴阳太极图,道韵无穷... 目光落在陈知安身上,清云子道:“此战陈留王获胜,如果无人登擂请战,陈留王至今日起,便是道门客卿、虚神境收官人。 可入道门藏经阁挑选帝境道藏一卷,入传道殿参悟《太上经》一次。” 此言一出。 场下众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 许多曾从通玄境自斩一刀跌境的修士更是嫉妒的发狂! 说到底入圣墟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机缘。 可除了极少数气运逆天的人外,谁又能得到比道门客卿、参悟帝境道藏和太上经更大的机缘? 只是亲眼目睹这场厮杀。 哪怕再自负的人,都没有向陈知安挑战的勇气。 不见连妖孽如谪仙叶旌都望而兴叹,自负如神女萧无忧都俯首称臣。 一剑杀了甘来的陈知安,几乎已经站在了虚神境绝巅。 同境之内已无可与之匹敌者... 人群中,刘半册看着周遭嫉妒羡慕的目光,幽幽笑道:“家师曾说过,在虚神境不消说大荒天下,就算是其余三座天下的妖孽加起来。 见陈知安也如浮游抬头见青天。 他已经跻身了传说中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绝巅境界。 大家别想了,就算车轮战也没机会的,只能白白送死而已!”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绝巅...” 叶旌脸色复杂地喃喃自语,沉默许久后问道:“陈留王比起剑道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如何? 听闻陈留王的剑道是陈知命传授。 同为剑修,莫非陈知命也不是陈知安的对手?” “陈知命不是虚神境。” 刘半册笑道:“至少在我入圣墟时,已经不是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 陈知命居然已经跻身了通玄? 那可是有望成为另一个朱轻候的剑修,当代剑阁之主。 传说他将朱轻候开天一剑的剑意拽入气海,天下剑术无不信手拈来,是个天生的剑仙。 虽然出手次数寥寥无几,但战绩惊人。 在虚神境时就曾一剑毁去御剑宗大殿,重伤奚梦青。 又在雁荡山一剑斩杀四尊通玄。 长安夜一战,更是施展了朱轻候剑意将叶青兰斩杀。 在世人眼里,哪怕是有大帝之资的姬无道,一日未曾和陈知命一战,一日就不能称无敌。 因为陈知命是朱轻候传人。 曾以圣境修为,携三千剑修开天一剑将准帝斩落的无敌剑圣。 如果朱轻候未陨落,狩猎战场开启,又有谁会畏惧半分? 身为他的传人。 陈知命绝不可能是个废物。 陈留陈氏到底是一家子什么样的妖孽啊... 大魔神陈阿蛮、堕仙安岚、剑阁陈知命、陈留王陈知安、还有一个青丘妖主,随便出一个都算是祖上冒烟了。 他们居然出了一窝子... 杨凤仙双眼泛光,他和这些酸溜溜的家伙不同。 身为青云门外事郎,又是王日神亲传弟子,他深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陈留陈家越妖孽,他越开心。 甚至觉得还不够。 偷摸看了陈知安一眼,他低声问道:“听说陈家还有个长子,叫什么来着...” “是陈知白。” 刘半册斜了他一眼,冷笑道:“别痴心妄想了,陈知白只是个无法修行的普通人,天下哪能什么好处都占尽。” “你确定?父母兄妹都这么妖孽,不应该啊!” 杨凤仙不死心地问道。 刘半册眉梢一扬,不满道:“我师父亲眼所见,难道还会错?” 第339章 入狩猎战场前夕 就在众人感慨万分时,清云子缥缈声音响起。 “既然没有人登台,那陈知安便是虚神境收官人,仙武天下道门已经下了战书。 三日之后,道门虚神境战场由陈知安带队守关。 道门虚神境弟子,皆由陈知安调配。 此战关乎道门祖庭,还望收官人全力以赴。” 说完他道袍轻挥,消失在原地。 陈知安还剑入匣。 目光扫过擂台下修士。 听着那一声声感叹,他沉默了。 任由他脸皮再厚也不敢在陈知白面前自称天才哇。 整个家里谁有他们口中那个废物陈知白妖孽? 强如陈阿蛮在陈知白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安岚倒好些,不过也就那样了。 至于陈知命,别看他在外人面前孤傲高冷跟西门吹雪似的,实际上是大哥的小迷弟。 在大哥面前他都不谈钱的。 擂台下修士们越说越离谱。 有人说陈留王才是当之无愧的大帝之资。 又有人说天不生陈留王,人间万古如长夜。 还有人说天下修士见陈留王尽低头。 更有人说陈留王登天擂鼓,试问天上人间谁敢来人间? 越说越离谱。 主打的就是一个胡说八道,半点不走心。 陈知安丝毫不怀疑,要让他们继续吹下去,自己怕是要原地飞升了。 手掌在虚空压下,陈知安轻咳一声,目光扫过在场的修士缓缓道:“诸位,狩猎战场已经开了。” 此言一出,果然人群皆静,闹哄哄的看台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知道,狩猎战场是圣墟最大的机缘。 却也是最大的危机。 圣墟不可观测,不可记录,独独狩猎战场例外。 狩猎战场里有成道契机,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有失传的道藏秘术、有奇珍异宝。 古往今来,有好几尊帝境存在都是在狩猎战场成道,镇压一个时代。 每一次狩猎战场开启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说是大道之争也不为过。 哪怕再骄傲的人,也不敢对狩猎战场等闲视之。 只是如今大荒天下内讧不断,圣人相继陨落。 年轻一代更是死伤无数。 每次圣墟开启都是主角的诸帝族甚至已经被屠了两家,剩下的也只能苟延残喘。 无论从哪方面看。 好似这次狩猎战场开启,大荒天下都是猎物,而不是猎手。 以至于到现在为止,除了某些想抢占先机的亡命徒和被逼入狩猎战场的倒霉鬼,还很少有人进入。 当然。 这也和狩猎战场此时道则紊乱,空间不稳、处处杀机有关。 …… 陈知安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 他知道无论如何,既然入了圣墟,这里面绝大多数人始终还是要进狩猎战场走一遭的。 机缘面前,很少有人能认清自己。 大都会抱着侥幸心里,认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 就像那吞噬了无数人的血海一样,哪怕明知进入血海就是个死。 每次退潮依旧前赴后继,想要博那个一。 只是不知道这次过后。 在场近十万修士又有多少人能够活着离开... ...... 幽幽叹息一声,陈知安缓缓道:“诸位,林青禾是神魔余孽的事儿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觉得她是神魔余孽也好、帝族血脉也罢,都无关大雅。 或许还会认为本王是公报私仇,寻个杀人借口罢了。 因为从远古到现在,每个时代都曾有神魔后裔活跃。 而且很多时候,神魔后裔代表着天赋异禀,代表特殊体质,甚至一旦有神体现世,都会受到宗门重点栽培。 甚至神魔天下那边,许多古老宗门身后都有神魔的影子。 所以你们有此想法,本王也可以理解...” “断不会如此。” 陈知安话音未落,人群中杨凤仙开口喊了起来。 只见他一脸真挚,朝陈知安遥遥捧拳,义愤填膺道:“陈留王大人风光霁月世人皆知,是连荒古大帝都认可了的,谁敢质疑陈留王大人 ,我杨凤仙第一个不答应!” “对,谁敢质疑陈留王大人,便是与我御兽宗为敌。” 御兽宗孙长命也赶忙开口。 紧接着五毒宗、阳山宗、碧水宗、还有天山五老、黑水城、甚至西域七十二大寇、北座王庭大祭司都率领弟子纷纷发言。 生怕慢了半拍,让这位权势滔天的陈留王记在心里。 陈知安懒得理他们。 自顾继续道:“林青禾如果只是神魔后裔,哪怕本王和姬氏仇怨不小,也不至于以她的身份来做文章。 可她真正的目的,是要把大荒天下修士一网打尽。 意图断绝我大荒祖庭之未来,引神魔回归,占据大荒。 狩猎战场涉及到气运之争,一旦诸位身陨、大荒落败。 气运此消彼长之下。 神魔万族趁机窃取大荒可谓水到渠成。 如果她谋划成功,又将是一场天地破碎,大地陆沉。 这次圣墟开启,神魔天下、仙武天下、须弥天下都表现的很安静,甚至帝兵现世他们也不曾前来争夺。 我怀疑这里面也有神魔余孽的影子。 他们或许已经勾结在一起,正谋划一场针对我大荒天下的阴谋。 所以诸位如果想要进入狩猎战场。 必须要做好被三座天下、甚至大荒天下内部修士围杀的准备...” 此言一出。 除了早就已经猜测到真相的人,其余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如果真如陈知安所言。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岂不是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一个意图坑杀所有人的卧底,成了大荒联盟最高统帅,排兵布阵、掌控全局,对所有人的行踪了如指掌,这他娘的哪里还有活路? 哪怕入狩猎战场后战场分割,她无法跨越战场插手。 可每个战场的统领那都是她的人啊。 到时候她一声令下。 那些她钦点的统领怕是直接就领着一无所知做着春秋大梦的倒霉鬼们齐刷刷往火坑里跳了... …… “难怪她要成立联盟,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那小寡妇好脏的心!” 王日神高声道:“当时我就说这寡妇不对劲,可惜没人听我的,还说什么她是替大荒天下扛旗。” “亏得是陈留王在圣墟,要换个人,谁有资格和一尊镶了金边的活菩萨扳手腕,黑得都让她说成白的了。” 众人微微一怔。 随即想到林青禾入圣墟后的所作所为。 用最短的时间成立大荒联盟,成为盟主,大权在握。 又洒出了茫茫多财宝和圣境秘术。 收买了许多人心。 实力和声誉都无人可及。 如果陈知安不是陈知安。 哪怕他说出朵花儿来。 又有谁会信堂堂帝族姬氏掌舵人、大荒联盟扛把子会想要颠覆大荒? 第340章 假道士黄大德 逐鹿原以北三万里有一座高不知几万丈的大山。 越过那座大山,是茫茫无尽头的雪原。 神魔天下入口,便在那无尽雪原上。 神魔天下等级森严。 上位者为了和普通贱修区分开来,以大法力在雪原上打造了三座宫殿,又叫做三帝山,分别代表神魔天下最强大的三座宗门。 神魔殿、万妖殿、昊天宗。 这三座神山,分别代表神魔、妖族、人族。 此时,神魔宫古神殿内,屠卢坐在蒲团之上,在他身后,神子屠苏持剑而立,看着供台上那尊神明,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祖父大人,您是说赤帝一脉最后一尊帝境强者,我古神族始祖,背叛了赤帝?” “对,屠卬背叛了!” 屠卢神情淡漠道:“祂背叛了神明,剥离了神明血脉,选择和肮脏的人族并肩而战,吾亲眼所见。” 屠苏沉默以对,看着祭台上那尊古神族供奉了四十万年的神像,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滋生,那金身神像翘起的嘴角,似在无声嘲笑。 古神族血脉之始,将神魔血脉弃之如敝履。 可后世一群杂种,却将之视为无上荣光。 甚至因为血脉中残留的那微不足道的一缕残血,背弃了原本的人族血脉,自认为高人一等。 这无疑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屠卬是我古神族耻辱,从今往后,祂不再受我族供奉!” 屠卢淡漠道:“传下去,我古神族只有一个始祖,便是赤帝金乌,我们体内流淌着的,不是屠卬之血,而是先天神魔,九帝之一的原始神血。” “是,祖父!” 屠苏领命正准备离去。 忽然虚空中有涟漪溅起,一个净如琉璃的女子从虚无间缓缓踏出,淡漠道:“屠苏稍候,本座有事与你交代。” 屠苏微微一怔,他并不认识这女子,只是感受到她身上强大的威压和淡淡的血脉压制,只好停下步伐躬身行礼,安静候在一旁。 这女子,正是刚从屠卬口中逃出生天的林青禾。 她在屠苏眼里净若琉璃,在屠卢眼中却如缝缝补补的瓷器,布满了裂纹,一碰就碎。 “白帝神使,你怎会如此狼狈。” 屠卢缓缓起身,看着林青冷笑道:“手握两尊人兵却沦落至此,看来自称原始祖地的大荒天下‘回归’分舵也不过如此嘛。” 林青禾目光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某些人倒是了不起,却连叶擎天一剑都不敢接,如果不是某些人临阵脱逃,本座又岂会沦落至此?” “本座至少拖住了叶擎天。” 不像某些人,连个虚神境的废物都杀不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向本座问罪。 谋划数百载,浪费如此多资源,最终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甚至暴露了‘回归’的存在,我看你如何向神座大人交代!” “这是本座的事,不需赤帝神使操心。” 林青禾目光扫过祭坛,脸上忽然挂起丝讥讽:“倒是赤帝神使,屠卬自甘堕落叛族而去,你身为他的后裔血亲,又有何面目再以神魔后裔自居? 要本座是赤帝神使,直接抹脖子以死谢罪算了!” “林青禾,你想死么?” 屠卢脸色变冷,一掌将祭台上的神像拍碎,浑身杀意犹如实质,向林青禾压迫而至。 林青禾虽然浑身如同破碎瓷器,被杀意压迫的吱吱作响,却面不改色,依旧负手淡淡地看着屠卢。 眼底的嘲讽之意甚至越发浓郁。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只见虚空中又有涟漪溅起。 须臾后。 只见一个身高八尺有余、剑眉星目、身披道袍的年轻道士缓缓浮现。 道士手握拂尘,坐下骑着一头青牛。 身后还跟随着一个唇红齿白的道童。 道童身后背负一柄金灿灿的直刀... 道士立在两人之间,身上道韵流转,整个虚空都好似随着他现身倏然一颤。 只见他拂尘轻挥。 压抑肃杀的气息瞬间消弭于无形。 “无量天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两位何必动怒,平白让那秃驴看了笑话!” 见到那剑眉星目的道士。 屠卢脸色微变。 他虽在圣境未走到绝巅,却也是一尊大圣,可这假道士居然只拂尘一挥便将近乎化作实质的杀意碾去。 如此实力,至少也在圣王之列了。 林青禾也是眉头微皱,目光落在那头青牛之上。 一头圣境青牛,拥有青帝血脉的大妖,居然甘愿成为这假道士的坐骑。 那唇红齿白的道童也不可小觑,金灿灿的直刀内蕴含了恐怖杀意,好似出鞘便要杀人。 之前没发现这位青帝神使、仙武天下‘回归’掌舵人、白玉京外假道士、清凉山七大寇之首、天下匪寇的精神领袖,自称清凉王的黄大德,实力底蕴竟如此深不可测... “我佛慈悲,黄居士,在人背后说坏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虚无之间又有一道人影现身,来人虽然隐去了头顶金轮,但只盘膝坐在莲花台,便已如同一尊佛主。 有佛音在浅浅吟唱。 其立身之地一朵朵圣洁莲花在虚空中浮现,好似一方净土。 见此人现身。 屠卢和林青禾脸色再变。 须弥天下唯一圣地,须弥山讲经首座、至善至闻慈悲菩萨‘多摩罗’,居然是戮帝使者? “贫道生平最讨厌秃驴,早知你要来,贫道便不来了!” 黄大德拂尘一挥,瞬间将那佛音和净土破去。 坐下那头青牛更是咬下一朵净莲吞入腹中。 品味片刻后,好似觉得难吃。 龇牙咧嘴又吐了出来,满脸嫌弃! 多摩罗面不改色,任由青牛吃净莲,满目慈悲道:“皮囊不过表象而已,既然黄居士不喜,贫僧便是生出三千烦恼丝又有何难?” 说着他拈花一笑,立地生发,宛若瀑布般垂下,竟如同生了智般,疯狂向青牛口鼻中窜去。 “秃驴,你头上虽然长了头发,心底却还是秃的,还是剃了吧 !” 黄大德拂尘一甩,一道道银白丝线宛若剃刀向多摩罗脖子割去,虚空破碎,纵横交错的光影将多摩罗立身之地搅成碎片。 这哪是剃头,分明是要将他整个头也剃了。 “我佛慈悲,金刚如我!” 多摩罗口诵佛偈,瞬间变得如同一尊金佛,任由虚空破碎,如刀般的丝线在他身上切割,他自岿然不动。 只是他头顶的三千烦恼丝却被搅成了虚无。 第341章 这寡妇心真脏 屠卢和林青禾沉默立在原地。 一开始两人还有点一较高下的心思,此时见了黄大德和多摩罗一场不动声色的交锋,都变得老实下来。 别看黄大德和多摩罗出手只是一瞬,而且半点杀意也无。 但他们相信,自己要是掺和进去。 恐怕挡不住片刻就要身受重伤。 毕竟这两个家伙,一人是仙武天下自封的清凉王,在白玉京长达百年追杀下依旧活蹦乱跳的大寇。 逼得强势无比的白玉京道庭都只能承认他道士身份。 另一个更了不得。 在须弥山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实力足以排进前三之列。 除了戒律首座和那位不知道还存在与否的佛主,他几乎可以一手遮天了! “两位神使,都是为神魔回归并肩战斗的道友,不如各退一步如何?” 屠卢此时脸上也没什么威严了,好似一个和蔼的大叔。 之前林青禾那边谋划失败的消息传来他可是揪心许久,此时见须弥天下和仙武天下的神使居然这么强悍、 只觉前途一片光明。 有他们在,不说别的,至少大荒天下那群废物是死定了。 甚至把屠卬那个叛徒顺手灭了也不过是抬手之间而已。 “两位,我们谈一谈狩猎战场吧。” 林青禾缓缓开口道:“至多再有两日狩猎战场空间便会稳定下来,时日无多,我们必须做好将大荒天下修士一网打尽的计划。 再有就是尽量抢夺气运献给神座大人,助祂重返帝境,夺取大荒,成为天下共主。” 黄大德眉头微挑,笑吟吟道:“白帝神使有什么计划但说无妨,贫道全力配合。 不过有些话贫道要说在前头。 老子信不过这秃驴。 他堂堂须弥山讲经首座,佛主空悬他就是名义上的一把手,你说他和我们厮混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为了给自己找个祖宗?” 此言一出。 林青禾和屠卢都脸色微变。 虽然很快便隐了下来,心底却也难免生了些警惕。 黄大德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须弥天下和仙武天下不同。 整座天下几乎都是须弥山的自留地。 以多摩罗的地位和实力,在须弥天下几乎已经走到了尽头,说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也不为过。 加入这见不得光的组织是为了什么? 没理由啊... 他虽是戮帝后裔,可哪怕神魔回归,他的地位也不会比现在更高,甚至保不齐头上还要多出几个主子! 莫非他真的有问题? “我佛慈悲。” 多摩罗面不改色,口诵佛偈道:本座有不得已的苦衷,身披枷锁不得大自在,苦海无涯不能自渡,需神座大人指点迷津。” 屠卢干笑两声:“哈哈,黄道长许是多虑了,我等都是神座大人亲自感召,是足以并肩而战的伙伴,断不会有问题的。” “呵呵,希望如此。” 黄大德嘴角一歪,坐在青牛背上闭目假寐。 多摩罗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脸上依旧着慈悲笑容,转头朝林青禾道:“白帝神使,贫僧倒是有些好奇,那陈知安究竟是何许人。 居然在大荒天下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能让你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瞬间崩塌?” 听到陈知安三字,林青禾脸色微沉。 她苦心经营百载, 在大荒天下诸圣陨落后,本以为整座天下已由她任意涂抹。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陈知安。 什么都没做。 只轻描淡写撕下脸上伪装,便让她名声尽毁。 沉默片刻后。 林青禾恢复了淡漠,轻声道:“陈知安本身只是一个虚神境小修士而已,虽然天资不错,年轻一辈中我儿却也能将他压服。 只是不知为何他得了究极帝兵登闻鼓的青睐,成了荒古选定的持鼓人。 本座是败在荒古手中,与他无关。 陈知安...不足为虑!” “登闻鼓...原来传说是真的,荒古大帝留下了他的究极帝兵?” 多摩罗第一次变了脸色。 荒古大帝,那是近十万年来四座天下中最妖孽的人物,镇压了一个时代。 他以最快的时间崛起,又以最快的时间陨落。 他就像一颗流星,虽只有刹那绚丽,却在人族史书上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与他同生在一个时代的妖孽多如繁星。 最终却都被他的光芒掩盖... 他以一人之力,压得四座天下妖孽抬不起头。 当年须弥天下佛主跨越天下入主大荒,想要打入道门三十三重天,却被他一拳镇杀,又打碎帝兵因果石... 神魔天下一尊跻身帝境的魔主,被他跨越天下一拳砸入禁区。 他为帝时。 四座天下无人敢称帝。 传闻他死后在白帝城留下究极帝兵登闻鼓,是为大荒天下留一线生机。 本以为只是谣言。 没想到竟是真的。 “这么逆天的么,真有登闻鼓?” 就连闭目假寐的黄大德都睁开了眼,不动声色地看了身边的小道童一眼。 小道童视而不见,自顾低头看着脚尖。 “诸位不用担忧。” 林青禾以为他们是在恐惧登闻鼓,轻声道:“入了狩猎战场生死自负,哪怕是登闻鼓也无法干预,荒古已死,神魔当立。” 屠卢轻哼一声,冷声道:“别扯这些没用的,说说你的计划。” “本座虽然被迫出局,但既然已经落子,又岂会轻易认输?” 林青禾嘴角勾起,负手看着逐鹿原淡漠道:“本座成立大荒联盟后,曾赐下许多道藏。 圣境之下但凡资质不错的人几乎人手一本。 而每一本道藏上,都留下了特殊印记。 他们以为是捡了便宜,殊不知本座每送出去一本,都在暗中替他们勾了名字。” 百里之内。 那印记犹如明灯,叫人无所遁形。 届时诸位让人点名查杀即可!” “你到也不是一无是处。” 屠卢脸色微喜,这娘们儿花钱如流水,大把资源砸出去,本以为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想到她竟早有两手准备,好歹有些收成... 狩猎战场是一座黑暗森林。 人人都是暗中潜行的猎手,同时也是被人狩猎的猎物。 除了那种敢为天下敌的妖孽。 绝大多数人进入狩猎战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藏好自己。 因为一旦暴露位置,四面八方都会有杀机降临。 林青禾这一手。 无疑是将大荒天下修士彻底暴露在另外三座天下的修士面前。 或许都不需要自己出手。 只要将他们的坐标丢出去,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彻底沦为猎物。 想通此节,屠卢不动声色后退半步。 “这寡妇心真脏...” 第342章 三少爷,应该是最弱的那个 见屠卢这副神情。 林青禾轻蔑一笑,又将目光落在安静候在一旁的屠苏身上。 “其余几座战场都没有太大问题,可因为陈知安的缘故,虚神境战场出了些许偏差,需要有人去修正。” “虚神境战场...” 屠苏眉头微挑。 立刻明白了先前林青禾为什么要将他留在这里。 身上倏然迸发出强悍气息,挺胸道:“神使大人,屠苏愿往修正偏差!” “你可知将要面对的是谁?” 林青禾道:“本座原本安排的虚神境棋手是修为已经超脱虚神境的诡魔,可他在那偏差面前,连一剑都没能接下!” “无论是谁,屠苏都会找到他,然后将他斩于剑下!” 屠苏目光坚毅,身上气势节节拔高。 腰间的屠苏剑好似感应到了主人的战意,嗡嗡作响发出一声声剑鸣。 剑意昂扬。 一时间竟有超脱虚神境的趋势。 虚空中更是有一柄古剑虚影在缓缓凝结,这是剑种将立跻身通玄的征兆。 屠卢见此,脸上泛起一抹得意神色,笑吟吟道:“青禾,我古神族神子可有成为虚神境棋手的资格?” 林青禾置若罔闻,淡漠道:“听闻昊天宗有一位小魔王,仙武天下道门有一位缥缈仙子,须弥山有一位玄心和尚,屠苏无事可和他们多走动...” “皇甫明镜?” 正将古剑虚影打散的屠苏听到小魔王之名,脸色瞬间僵硬下来。 神魔殿虽然号称神魔后裔,实际上真就只是号称而已。 说到底真正的神魔在无数次反扑失败后早已被屠戮殆尽。 哪怕有些余孽存世,也早已消失在岁月长河中。 如今所谓的神魔不过是留下的杂种而已。 比如神魔殿内的古魔族、战神族、越巫族、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种族,就是纯纯的骑墙派。 种族变换随心所欲,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鬼。 屠卢之所以不敢挑明身份邀他们共襄壮举,最主要的原由就是生怕被卖了! 一旦消息泄露。 那群以人族镇守自居的昊天宗疯子直接就会杀上神魔殿。 要知道神魔天下的主宰,可从来不是什么神魔殿和万妖殿。 而是传说中拥有准帝坐镇的昊天宗。 而那位小魔王,便是准帝玄孙,昊天宗当代行走、神魔天下公认的第一天才,有帝尊之资的皇甫明镜。 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已跻身虚神境圆满。 出道以来刀下不知斩了多少不开眼的神子魔子。 屠苏虽然从未与小魔王厮杀过。 但他深知小魔王的恐怖。 也曾远观过小魔王一刀将通玄境天才枭首。 自问除非手段尽出,不然很难挡下那无可匹敌的一刀。 沉默半响,屠苏声音低沉道:“青禾前辈...您的意思是,那陈知安可与小魔王一战?” “不是...” 林青禾摇了摇头,淡漠道:“总之你入狩猎战场后,最主要的事情是找到陈知安,然后远离他,将他的坐标泄露出去,不要试图亲自动手。” “屠苏知道了!” 林青禾虽然没有明说,可意思很清楚,让屠苏别去找死。 又恭敬向几人逐一行礼后,屠苏告辞离去。 转身的瞬间。 他那谦卑恭敬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心底闪过一丝不忿,大荒天下贫瘠污秽之地,出一个大帝之资的姬无道也就罢了,又出一个能与小魔王比肩的妖孽? 林青禾之所以如此抬举陈知安,不过是为自己的失败寻找借口罢了... “抱歉,那傻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本座一会儿好好教训他!” 屠卢朝林青禾干笑两声,生怕屠苏的态度惹怒这娘们儿。 “无妨,年少轻狂,有些骄傲也可以理解...” 林青禾淡漠道:“反正又不是本座的孙子,死了本座不心疼。” 屠卢脸色微黑,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林青禾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人,郑重道:“诸位,神座大人开天失败,时日无多,不得已提前开启狩猎战场。 成败在此一举,还望诸位竭尽全力,其余三座天下可以不必理会,但大荒天下诸圣必须屠戮殆尽。 只有大荒人族气运衰竭,我等才有一线机会。 为了神魔重新屹立天下之巅,主宰万族,我等虽万死无悔!” “我佛慈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门有慈悲为怀,亦由金刚怒目,本座座下三万佛众,已在须弥山待命!” 多摩罗口诵佛音,身形缓缓散去。 黄大德嗤笑一声,幽幽道:“那秃驴有三万假和尚,贫道也有三万假道士,只要贫道振臂一呼,清凉山大军立刻压境,杀入狩猎战场。” 说完他也骑着青牛离去。 “他们底蕴这么深厚的么...” 屠卢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满脸羡慕。 他虽然在神魔殿有座位,算是巨擘之一,可手底下满打满算不过五千多修士而已,和这两位比起来,只能算个弟弟。 林青禾淡淡道:“多摩罗是须弥山讲经首座,佛门又在须弥天下一家独大,别说三万,他要是愿意,便是三十万也能拿得出来。” “至于黄大德,他从凭空崛起到割据一方,再逼得白玉京掌教低头,捏鼻子承认他道士身份,满打满算不过短短三百年而已,此等妖孽,仙武天下已多少年未见了?” 如果不是神座大人亲自选中他们为使者。 本座压根不敢信他们是一条道上的人…” …… “谁说不是呢。” 屠卢想到多摩罗和黄大德那恐怖修为和在两座天下的影响力,再想到自己苦苦支撑着古神族不倒何等艰难。 如今更是连祖宗都背叛了。 不由得黯然叹息一声。 转身向门外走去。 神殿恢复了宁静。 独留无家可归的林青禾藏身黑暗中,遥遥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 神魔天下往东,是一片苦海。 穿过茫茫苦海便是仙武天下在圣墟的领地。 此时黄大德正骑着青牛在苦海上徐徐而行。 行至苦海中央,黄大德忽然抬手将从天空掠过的一头返真境大妖拽下。 熟稔拔了羽毛,他就这么飘在人人避而远之的苦海上开始生火烤肉,一脸得意道:“我就说那娘们儿不错吧,你看这不就送礼来了?” 小道童没有回应。 倒是那头青牛哞哞叫了两声,显然十分赞同黄大德的话。 嘴角更是不争气流出了口水。 差点落在滋滋冒油的大妖身上。 黄大德满脸嫌弃,一脚给它踹飞了出去。 青牛委屈叫了两声,终究没敢回来。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已变得两面金黄的大妖流口水。 黄大德撕下一只翅膀丢给小道童,满脸谄笑道:“老狗,再给哥说说,咱那乖孙真那么妖孽的吗? 不到二十四岁就已经站在虚神绝巅一剑斩了甘来不说,连昊天宗那小魔王都不一定是他对手?” 小道童接过翅膀,下意识阴恻恻一笑。 不过因为唇红齿白面皮太嫩的缘故,这笑容没半点阴冷,倒显得有些调皮。 于是他瞬间又收敛了笑意。 沉默半响才幽幽道:“三少爷在家里...应该是最弱那个...” 第343章 柳如烟入道门 “如烟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逐鹿原青楼领地,陈知安蹙眉看着身前的大弟子。 这小家伙... 自己一个不注意而已。 她居然不知不觉便学会了道门‘太上道一’。 就连‘太上感应篇’也让她修出阴阳元气。 短短半个月不到,她已经跻身炼气境。 什么叫做天生的修道者,这就是了... 只是多少有些打击人。 让躺在床上的赵天籁彻底破防。 非说是陈知安偷摸教了柳如烟道法,坏了道门规矩。 这他娘的。 太上道一和太上感应篇,陈知安自己都不会好嘛? 柳如烟低着头。 小心翼翼拽着陈知安的衣袖。 根本不明白跟在师父身边的赵道长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 “你说自己没有偷学,只是不小心看到他们练剑,然后就会了? 太上感应篇也是赵无暨给你的?” “哦,那没事了,这不怪你,是他们太菜!” 陈知安回头看着赵无暨,幽幽道:“三弟,你也看到了,可不能凭白污人清白,如烟没偷学你道门秘藏!” “没有就没有吧...” 赵无暨盯着柳如烟看了半晌,许久后才弱弱道:“其实偷学了也没什么,老家伙主要是想问她有没有兴趣加入道门。” “加入道门?” 陈知安立刻警惕起来。 难怪那老家伙非要说柳如烟偷学了他家道法,还装出一副命不久矣的姿态,敢情是想撬墙角? 道门内天才茫茫多。 以赵天籁的地位,根本不至于混到靠卖惨来抢弟子。 他胡搅蛮缠自然是因为柳如烟在修道一途的天份实在太过妖孽。 “老家伙说他可以收柳如烟为亲传,当然,如果她不愿意,老家伙也可以替天璇子掌教做主,再收一个关门弟子。” 赵无暨见陈知安没有立刻反对,继续劝道:“老家伙大概是疯了,他说从未见过如此契合大道的道胚,比西宁师妹的天生道体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修道实在太可惜了,要受天谴的。” 赵无暨说这些话时,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烁。 因为那老混蛋的原话实在太伤人。 彼时躺在石床上打滚的赵天籁对赵无极是这么说的。 “要是能收到这种弟子,以后有机会入祖师堂吃猪头肉,享香火供奉...拿十个赵无暨来换都值。” 于是赵无暨转头就被亲大哥和亲爷爷打包送了过来。 所以本质上来说。 赵无暨不是登门问罪,而是来送货上门的。 不过他内心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让他说出这些话。 宁勿死! 最主要的是。 他心里很清楚陈知安大概看不上他,根本不可能换。 赵无极和赵天籁那俩混蛋不过是异想天开而已。 见陈知安沉默、 柳如烟再次紧紧拽住他的衣袖,清澈眼睛里隐隐有雾气在漫延,害怕师父不要她。 她喜欢修道。 但她更想做师父的弟子。 哪怕不修道都行。 陈知安揉了揉她的脑袋,对赵无暨道:“如烟是我的弟子,这事儿没得商量,不过她可以入道门修行道法,做个不入道籍的外门弟子,就看赵前辈能不能做主了!” 赵无暨脸色微动。 不过很快又摇头道:“哪怕是外门弟子都得拜祖师堂入道籍,而且无法修行《太上经》,道祖之法不可变,道门不会因为一个天才而改变规矩。” “不行就算了。” 陈知安幽幽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收官人可以有一次领悟《太上经》的机会,大不了我把名额给她,她一样可以修行道法,无所谓的。 老三你要知道。 现在是道门求着如烟加入,而不是如烟求着加入道门。 如果你不是我挚爱亲朋手足兄弟,我连谈的机会都不给道门。” 说完陈知安拂袖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准备送客。 赵无暨听到陈知安这么说,心下不禁有些感动。 犹豫要不试一试拿自己换。 然而就在赵无暨满脸郁郁准备开口时,门外忽然传来赵天籁的声音:“既然陈留王愿意将领悟《太上经》的机会转赠,就这么定了。 柳如烟成为外门弟子,可不入道籍。 老道便是跪死在祖师堂前,也要促成此事!” 陈知安微微一怔。 没想到赵天籁为了让柳如烟加入道门,居然这么豁得出去。 赵天籁在赵无极搀扶下走入大殿。 朝陈知安潦草点了点头,他指尖泛起一道清光,颤颤巍巍向柳如烟眉心指去。 陈知安见此脸色微变。 正准备提醒,却见赵天籁已经飞了出去。 这不知死活的老家伙。 柳如烟的识海情况复杂,有一轮大道磨盘不说,还有一道恐怖影子,就算圣人都不敢随意触及,他一个身受重伤的返真境居然敢伸手。 “咳咳,不愧是天生道胚,果然不凡!” 赵天籁又一次跌跌撞撞走了进来,此时他披头散发,嘴角有鲜血潺潺而流,但眼里有光,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癫狂之中。 盯着柳如烟怪笑,跟个老变态似的。 吓得柳如烟躲在陈知安身后不敢冒头。 陈知安脸色微黑。 忽然有些后悔答应这老家伙。 不过又想到大哥说柳如烟自有道途,不用过多干预,只好忍耐下来,再次强调道:“前辈,咱们可说好了,不入道籍不拜祖师堂,只做外门弟子。 除非她自己愿意!” “陈留王放心。” 赵天籁吐出一口鲜血,满脸正色道:“老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强迫柳如烟入道籍,拜他人为师。” 陈知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却曾不见赵天籁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外门弟子又如何? 入了道门直接丢给李西宁那丫头。 师娘和师父也没什么区别。 代夫传道不是很合理的事情? 到时候这小丫头落入李西宁手中,还怕她不就范? 嘿嘿...... 赵无极见自家爷爷嘴角逐渐变态。 不动声色向前一步将他遮住。 随后朝陈知安微微拱手,转移话题道:“陈留王,还有两日便要和仙武天下道门开战了,你可有什么计划?” 第344章 赵无极的梦想 “计划当然有。” 陈知安示意柳如烟去煮茶,又请他们落座。 沉吟片刻后,一脸正色道:“我计划杀穿战场,让仙武天下那群牛鼻子知道什么叫做道法正宗!” “所以,你没有什么计划...” 赵无极脸色微僵,陈知安许是有些飘了。 在西伯侯府被陈知白一眼看破无敌道身前,他也这么骄傲。 只是自那之后。 他已经低调了许多。 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也不能说没什么计划,主要还是没必要。” 陈知安指尖向桌上的茶盅遥遥一指。 须臾后,只见茶盅内风雨雷电交织,浑然剑意充斥其间。 赵无极目光落在那茶盅之内。 只觉那茶盅内的茶汤已经化作满湖剑意,竟好似蕴藏了一座剑意天地。 如果先前还只是四道不同的剑意杂乱堆砌,此时那茶盅内的剑意,已经被归拢捋顺,成了真正的大阵。 剑种... 这座剑阵,便是陈知安的剑种。 只要按部就班修行,待陈知安跻身圣境时,一剑递出,便是一座真正的剑气天地砸下。 同境之内。 谁能挡得住来一座天下的磅礴剑意? “没想到陈留王与甘来一战后,竟在剑道上又走了一步。 有此剑意天地,虚神境内陈留王恐怕真的难觅对手了。” 陈知安摇头笑道:“我剑种已成,跻身通玄只在一念之间,水到渠成而已,并未多走半步!” 帝墓一行。 陈知安收获颇多。 特别是陈知白将世界种子拽入他识海内,亲眼目睹一座天下的演化后。 他在虚神境已经走到了绝巅。 和甘来一战,世人都以为他那一剑已倾尽全力。 实际上连三成力量都没有用到。 如果不是为了等狩猎战场开启,他早就跻身通玄了。 而且还不止如此。 大哥虽然带走了世界种子,但天下演化的记忆,都被他烙印在了识海中。 让陈知安看到未来道路的一丝可能。 武道残卷、剑经、死人经。 这三条路或许有殊途同归的一天。 当然,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些杂乱如麻的模糊念头,做不得数。 但只要让他寻到线头。 就总有拆解麻团那一日... ...... 赵无极沉默了。 他本想提醒陈知安不可大意,只是现在看来好像的确没什么必要了。 以陈知安现在展露出来的剑意,直接横推就行。 哪里还需要做什么计划? 直到柳如烟捧茶怯生生站在他面前。 被满眼只有柳如烟的赵天籁狠狠踹了一脚才回过神来。 双手接过茶盅,向柳如烟认真道谢后,赵无极顾不得茶汤滚烫,悠悠小酌一口,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赞赏。 好似这普通山泉水、再寻常不过的茶叶,经柳如烟这素手一煮,变得格外不同起来... 赵无极自打那背剑道身被毁后。 在为人处世这方面,越来越叫人如沐春风了。 就连修为也越来越高,挨得打也越来越少。 不像赵无暨,只因为单手接了茶没有道谢,便被杵着拐杖的赵天籁跳起来一脚给他踹了出去,还不准他继续登门... 怜悯地朝门外看了一眼。 赵无极又小酌一口,这才缓缓道:“仙武天下道门此次虚神境的收官人是澹台明月,传闻她出世以来未曾一败,从《太上经》中悟得天女心经、缥缈若仙,是仙武天下道门当代行走...” “澹台明月,是那位缥缈仙子?” 陈知安笑道:“有人曾说过,仙武天下缥缈仙子、须弥天下玄心和尚、神魔天下小魔王,这几人都有可能成为我的苦手。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了一位,我会小心的...” “小心是应该的。” 赵无极点了点头。 旋即话锋一转:“不过在自身安全无虞的情况下,陈留王可留她一命,将她捉回逐鹿原更好。” “留她一命...” 陈知安惊讶地看着赵无极,幽幽道:“听闻缥缈仙子是无漏仙体,肤如凝脂肌如雪,莫非道兄?” “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无极看了赵天籁一眼,见他只顾偷摸打量柳如烟,压根没有关注这边。 这才放下心来。 悠悠叹息一声,他缓缓道:“当今道门掌教澹台岫是她爷爷、她又是道门行走,未来的掌教,我想和她见一面。” “道兄是想?” 陈知安眉头微皱,大概猜到了赵无极的想法。 “贫道有此意。” 赵无极点头道:“每次圣墟开启,两座道门都会死伤无数,这场延续了数十万年的意气之争,是到终结的时候了。” “这恐怕很难。” 陈知安道:“不过如果可以,我会把她带回来。” “多谢!” 赵无极身上忽然散发出莫名的气质,双眸熠熠生辉,看着远处缓缓道:“贫道知道此事艰难万分,但总得有人做! 道门弟子可以死在人族长城,可以死在问道途中。 独独不该为一场所谓的祖庭之争而死!” 陈知安看着赵无极双眸内散发出来的熠熠光辉,不由得有些敬佩。 这种眼神陈知安在柳七身上曾看到过。 也在苏如身上看到过。 他们心中都有一方净土,装了些不合时宜的理想。 或者说是偏执。 从本心来说。 陈知安对两座天下道门自相残杀这件事儿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毕竟两座道门共俸道祖一脉相承,无非就是祖庭之争而已,根本犯不上你死我活。 据他了解。 所谓收官人之战,最初不过是在圣墟划一座战场,方便相隔两座天下的同道交流道法而已。 或许会决出一个高下。 却不过是对道法的印证罢了。 可不知从哪一代起。 两座道门就既分高下,也决生死了。 只是别看这种厮杀来得莫名其妙,赢了好像也没什么实质好处。 可真要动手化解,那简直比杀人还难。 毕竟无数年的厮杀下来,最初的根由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 早就杀的难舍难分。 就如同一团处处都是线头的乱麻。 剪不开理还乱,牵扯不清的。 不说别的。 就说清云子。 那老东西都已经半分阴阳了。 可为了这场战斗,他硬是压制住了满腔杀意,就为保住通玄境收官人的姬无道。 什么清静无为、什么不染因果。 好似在这场莫名其妙的厮杀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也就圣人不入战场。 不然恐怕道门三十三重天上那群老家伙早就嗷嗷叫着跑圣墟来了! 第345章 大战前 两人又交流了一些细节后。 赵无极向陈知安行了一个道揖,搀扶着依依不舍的赵天籁离去。 赵无暨则因为要随陈知安出战,留在了青楼。 或者还有别的缘由,陈知安也懒得理会。 刚送走赵无极和赵天籁。 叶倾天和夏桀又联袂而至,两人身后跟着萧氏家主萧庭、唐氏家主唐元花,他们手里还拎着一颗头颅,是林氏一尊大宗师。 就在今日。 萧氏和唐氏联手灭了林氏在圣墟内的势力,据说是因为林氏意图叛逃。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 萧氏和唐氏灭林家不过是给陈知安递交投名状罢了。 当安岚现身的那一刻起。 坐拥三尊圣人的陈留陈氏,在圣墟已经成了大荒天下最强大的势力。 哪怕是道门都只能屈居第二。 陈知安向叶倾天和夏桀见礼,请他们落座。 至于萧庭和唐元花,陈知安没让屠卬把他们打杀出去都算仁慈了。 哪里会有他们的座位。 只是冷淡地看了那颗头颅一眼便自顾坐下饮茶。 “师弟,大荒联盟散了,现在大荒群龙无首,狩猎战场开启在即,你可有什么想法?” 叶倾天落座后开门见山问道。 言下之意是让陈知安顺势拽取权柄。 将大荒天下盟主之位握在手中。 其实在她看来,身为剑修没必要争这些虚名。 所有权柄头衔,真到分生死的时候。 终究还是要落在剑上。 只是她知道陈知安是大唐陈留王、又是登闻鼓持鼓人。 或许有意争夺大荒联盟的盟主之位。 这才勉强答应萧庭和唐元花的请求陪他们一起过来。 “我对大荒联盟盟主的位置不感兴趣。” 陈知安给叶倾天和夏桀斟上一杯茶,缓缓道:“大荒天下在狩猎战场失败几乎已成定局,哪怕我做大荒盟主也无济于事。” “不做也好,顾好自己就行。” 叶倾天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就此沉默下来。 倒是夏桀眉头微皱,沉声道:“局势已严峻到这一步了么?莫非大荒就没有赢的可能?” “难...” 陈知安摇头道:“只一个帝墓就埋了大荒天下多少天骄?圣人也相继陨落,如今圣人中真正有一战之力的不过屠卬一人而已。 他哪怕再强,又如何挡得住其余三座天下圣人的围攻?” 唐元花脸色微动:“不是还有大魔神和堕仙?以他们两位的实力,或许能力挽狂澜也未可知!” “怎么,是觉得他们活着碍了你唐大宗师的眼?” 陈知安看着唐元花冷冷道:“当初的事儿还没过去呢,本王虽无意盟主之位,但你唐氏和萧氏五颗人头换一条命的约定还是作数。 今日如果你们不是随着叶师姐和夏家主登门,此时人头已经落地了。 居然还敢提陈阿蛮和安岚的名字? 滚出去!” 此言一出。 唐元花和萧庭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身为帝族,他们何时受过这等侮辱? 说到底陈知安不过是一个虚神境而已,他们虽然迫于无奈向其低头,但心底可从没觉得陈知安可以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上。 在他们看来。 今日拎着林氏的头登门,已经算是对陈知安最大的尊重了。 可陈知安倒好。 非但不允许他们上桌,只是因为提了陈阿蛮和安岚而已,便吵吵嚷嚷要他们滚出去。 简直欺人太甚。 然而他们还没有任何动作,陈知安冷漠的声音已经响起:“屠老哥,送他们入狩猎战场,每人砍十颗头才准回来。” 两人只觉眼前一花。 头颅已经被白衣胜雪的屠卬摁住。 待再睁眼时。 已经各自身处一片白茫茫的破碎空间。 青楼内。 夏桀看着被屠卬向拎小鸡般丢出去的两人,眼底多少有些震撼。 他知道陈知安一直很嚣张。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生猛! 一尊准圣、一尊大宗师,而且还是帝族家主,只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直接丢进了狩猎战场。 狩猎战场初开时、道则紊乱,处处杀机。 别说砍十颗头,活下去都是难事。 当然如果他们好运能够活下去。 或许能抢占先机夺取造化,真的砍下十颗头... ...... 陈知安给夏桀再次把茶斟满,笑吟吟道:“之前浮屠的事一直没机会向夏前辈道谢,正好今日您来了,别着急着走,我让人煮火锅,咱们不醉不归。” 夏桀苦笑一声。 他现在哪里有心思吃什么火锅。 这次圣墟开启,大荒天下自己人打的头破血流,导致现在圣人凋零。 身为人皇后裔,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为大荒做些什么。 沉吟片刻,他看着陈知安严肃道:“如果陈留王手握人皇印,还能向长安夜一战时那般,敲响登闻鼓么?” 陈知安微微一怔。 目光落在夏桀手掌上。 只见一方三寸印玺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印玺上镌刻‘人皇至道,敕命天下’八个篆体古字! 好似感应到陈知安的目光,那印玺忽然颤抖起来。 须臾后它身上泛起璀璨金光。 竟从夏桀手中自行飞出,落在陈知安手掌上! 人皇印入手的瞬间,陈知安心底泛起一丝奇异感觉。 好似只要他愿意,立刻就能将这人皇印收入囊中炼为己用,接引天下气运入体,短暂跻身圣境。 “人皇印认可了你!” 夏桀看着陈知安神色复杂地道:“此印自上古传承至今,虽一直在我夏氏手中,可它属并不属于我夏氏,而是属于人族。 夏某无名无分,无法真正激活人皇印的威能。 今后,就由陈留王执掌吧。” “君子不夺人所好。” 陈知安将人皇印还给夏桀,摇头道:“我先前试过了,哪怕手握人皇印也无法召唤登闻鼓。” 夏桀没想到陈知安竟不愿收下,接过人皇印缓缓道:“不用多想,夏某并不是以人皇印裹挟,让你挑起并不属于你的责任!” “我从不怕裹挟。” 陈知安笑道:“只是如今夏氏无圣,夏前辈比我更需要它,而且它不该属于我!” 夏桀轻叹一声。 沉默片刻后缓缓起身告辞。 陈知安却忽然喊住他:“夏前辈,我没办法左右狩猎战场的局势,但虚神境战场,只要他们不作死,我会尽量护住他们。” “顾好自己,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夏桀回头道:“我们都知道大荒神仙难救,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 说来惭愧。 我们修为比你高,本事比你大。 却总想着让你站出来扛旗,承担本不属于你的责任...” 说完夏桀起身离去。 陈知安看着他登天而起,忽然泛起一股不妙的念头:“夏前辈…” 夏桀回头朝他微微颔首,笑道:“夏某先行一步,替大荒天下占一线先机。” 陈知安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白线内。 夏桀本身修为不过返真境而已,之前请人皇印金光覆体才跻身圣境,实力在圣境中并不算拔尖! 可此时他去的是圣境战场。 看着他迈入那道白线,陈知安在原地沉默立了许久。 好似夏桀的身影。 和圣皇夏商重合在了一起。 “不要多想。” 叶倾天将杯中茶饮尽,起身和陈知安并肩而立,缓缓开口道:“如果没有你大荒天下这些白痴早就被林青禾那娘们儿坑死了。 大荒天下的胜败,不该由你来挑着...” 话落。 叶倾天一步迈出,有剑意在她脚下生起,好似一条倒挂的银河。 她脚踩银河入了狩猎战场... 第346章 请先生教我 “他们好像把我裹挟了...” 陈知安无奈叹了一口气,朝拱卫在一旁的东方月道:“去请王日神道长和徐半卷来一趟吧!” 东方月点头应诺,躬身走了出去。 欧阳雪曾有意将不死蝉功教给东方月,却被东方月拒绝了,并不在乎那区区三两寸,而且还嫌碍事。 于是陈知安收他做了贴身总管,也算对他有个交代。 如今他行路无声,低调内敛、一手绣花术炉火纯青,杀人无形,已经有宗师气度! 便是胡半刀和温不言这两个执事统领,在他面前都得恭敬喊上一声东方姐姐。 想到欧阳雪。 陈知安又想起狗哥和薛衣人。 不由得有些头疼。 这两个家伙在青楼老老实实待了一天后便邀着欧阳雪出去晃荡。 然后齐齐失踪了。 不知又掉进了哪个坑里。 陈知安让王嵩阳领了一队黑骑去找,结果连他也没回来... 许多事都堆在一起。 陈知安也懒得再派人去寻了。 总归欧阳雪那家伙运道向来极好,有他跟着应该安全无虞... 约莫半炷香后。 徐半卷和王日神两人联袂而至。 这两天王日神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作为最早向青楼投诚的势力,当其余人都还在惶恐不安害怕陈留王秋后算账时,他已经在考虑在什么地方办掌教宴了。 就连驻地都换成了帝族姬氏领地。 那叫一个宽敞。 他也没啥野心。 其余势力借他荣升掌教的名义送了许多天材地宝。 他只留下部分,其余转手就让杨凤仙送入了青楼。 反正凑合着过。 修行是不可能的,机缘也无所谓,只看临死前能不能再进一步。 入了宗主殿,见陈知安在煮茶,王日神赶忙捋顺道袍,正经行了一个道揖,满脸堆笑道:“狎神请楼主圣安,您说巧不巧,老道和神棍正准备前来觐见呢,正好撞见东方总管,咱们一起就来了!” “那倒是挺巧!” 陈知安看了徐半卷一眼,伸手请两人落座。 “多谢楼主。” 王日神道谢一声没有落座,反倒是踱步去了一旁看着窗外发呆的柳如烟那里。 变戏法般掏出一个古朴盒子,笑吟吟道:“少楼主,你看这是什么?” 柳如烟好奇地回过头来。 却见那盒子里躺着一柄古朴长剑,剑长三尺又三,剑锷上有一处潦草的阴阳印记,剑身镌刻粗糙的‘太上’二字。 光看卖相,并无出彩之处,甚至粗制滥造,应当是一柄普通道剑。 王日神笑吟吟道:“老道昨日刚听说少楼主天资聪颖领悟了道门太上剑一,今早散步的时候恰好捡到了这‘太上’,老道想着这或许是缘分,就给少楼主送来了!” 说着他似乎怕柳如烟嫌弃这 ‘太上’不堪入目,又补充道:“先将就用着,等以后捡着更好的,老道再补上!” 柳如烟抬头看了陈知安一眼。 见陈知安点头才收下那长剑。 “狎神道长有心了。” 陈知安示意王日神落座,倒并不觉得收下这道剑有什么不妥。 王日神虽然修为在返真境中算不得拔尖,但做人很有一套,所谓路上捡的或许只是找个借口罢了! 总归只是把普通道剑,给小孩子耍耍也无妨。 倒是徐半卷狐疑地看了那道剑一眼,不过见柳如烟已经拎着它出去,也没有过多关注,端起茶盏笑问道:“陈留王在为狩猎战场发愁?” “先生果然慧眼如炬。” 陈知安叹息一声:“如今狩猎战场已开,眼见大荒修士即将入瓮,大难将至,本王寝食难安,还请先生教我如何才能渡过此劫?” “难如登天...” 徐半卷露出满口烂牙,抚须笑道:“陈留王既然能从那帝墓活着出来,当知道圣墟重塑就在眼前,逐鹿天下将开,神魔万族回归已成定数,此乃天意,非人力可逆!” “真就没有半点可能了么?” 陈知安沉声道:“如果将神魔万族即将回归的消息传递到另外三座天下可有一线转机?” “陈留王以为他们不知道么?” 徐半卷摇头笑道:“帝刀出世声势浩荡,周天星斗祭激活时动静之大更是让整座圣墟都在颤动。 如果他们一无所知,早就跨越山海前来争夺了。 又岂会表现的那么安静? 真当一柄无缺帝刀是王日神随手捡的破烂呢。 究其根由,只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次圣墟开启不过是老天爷对逐鹿天下的一场重塑罢了。 而神魔万族,便是老天爷替逐鹿天下选中的奴役... 大道在缝缝补补,查漏补缺。 谁敢触祂的霉头? 三座天下诸圣袖手旁观,甚至还掺和进来分一杯羹,又怎会和大荒天下站在一条线上? 也就大荒天下诸圣和神魔万族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以为自己是棋手。 殊不知早就已经落入了棋盘中...” 陈知安脸色微变:“先生的意思是...那布下周天星斗祭妄图吞天的幕后黑手,也是棋子?” “那位原本是一枚棋子,如今倒不一定...” 徐半卷深深看了陈知安一眼,幽幽道:“如果他周天星斗祭布局完成,提前开天成功,便是彻头彻尾的棋子。 可惜出了变故... 开天失败反倒给了他扪心自问审视自我的机会。 如今他既是棋子,也是棋手。 顺应天意执帝刀斩开狩猎战场,老天爷给神魔万族网开一面,让他有了入主大荒天下的一线机会。” “原来是这样...” 陈知安这下彻底明白了。 他之前一直好奇为何另外三座天下如此安静,本以为他们是对神魔万族一无所知,要联手先送大荒天下出局。 如今看来他们竟是打了袖手旁观趁火打劫的主意。 特么的,大荒天下招谁惹谁了? 居然贼老天都亲自下场针对,真就举世皆敌? 沉默半晌。 陈知安无奈问道:“如果我禁止大荒修士入狩猎战场....” “没用!” 徐半卷摇头道:“狩猎战场其实就是逐鹿天下雏形,从荒古破碎到如今,老天爷将诸帝肉身送入圣墟,又开辟这么一座战场收割道则,为的就是修补天下。 最后一哆嗦了。 躲又怎么能躲的过去? 不入战场便是弃子认输,到时候真就没半点希望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神魔万族回归。 将大荒天下拱手让人!” “去他娘的老天爷...” 第347章 入狩猎战场 陈知安朝天空竖起中指。 他自认近些年修身养性,已经算是个合格的长衫了。 可这贼老天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大荒天下本就贫瘠,除了垂挂在天幕的帝族和隐世宗门,全都是一群苦哈哈的倒霉鬼,好不容易来圣墟一趟,还要被祂这么算计。 说起来大荒天下还是祖庭,是亲儿子呢。 愤愤地碎了一口,陈知安满脸怒容道:“徐先生,你懂得多,能不能告诉我咱大荒天底哪儿惹到贼老天了?是猪头肉没给祂送够?还是觉得亲儿子太弱,让祂丢了面子?” “谁知道呢...” 徐半卷摇头轻笑,沉默片刻后忽然双眸变得幽深一片,看着陈知安缓缓道:“或许是光未曾照到的深渊处常有妖孽潜藏,想要看清楚些吧...” 陈知安直视徐半卷,悠悠叹息道:“那祂可真够无聊的,烂泥塘里哪藏得下什么妖孽,都是些浅水王八罢了。” “徐先生,你说大荒真就没机会了么?” 徐半卷收回目光,摇头道:“帝刀这一刀,彻底将大荒天下的机会斩了。 不过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或许总有一线生机,不至于全军覆没。 至少你的虚神境战场,从现在来看还是比较稳的。 修道虽是逆天而行。 但人有穷尽时,别想太多,顾好自己吧...” 王日神坐在一旁发呆。 全然没想徐半卷这神棍居然开口给大荒天下判了死刑。 眼见陈知安脸色越来越黑。 好似要拔剑杀人般。 猛地跳起来朝徐半卷头上拍了一巴掌。 朝陈知安尴尬笑道:“楼主大人,你别听这神棍瞎说,咱们大荒天下一定旗开得胜,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希望如狎神道长所言吧!” 陈知安深深看了王日神一眼,忽然想到某种可能,亲自给他斟上一杯茶,笑吟吟道:“狎神道友, 知安有个不情之请。” 王日神双手接过茶盏捧在手心,得意看了徐半卷一眼:“楼主但说无妨,只要老道力所能及之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知安希望入了战场后,狎神道长能庇护我青楼修士一二!” 陈知安缓缓躬身道:“当然,青云门内的虚神弟子,知安也会尽量护住他们周全,还望狎神道长成全。” 王日神愣住了。 看着满脸诚恳,微微躬身的陈知安,霎时间双眼微红。 什么叫做格局? 这就叫格局! 自己这段时间终究没有白舔,血海畔捡到的剑也没白送啊。 自己什么修为,靠寿命熬来的返真境而已。 保不齐都是返真境中最弱的。 青楼中无论是黑骑执刀人黄小狗,还是琅琊姜道玉、亦或者是白马山庄薛白马,任谁拎出来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宗师。 他们需要自己庇护么。 必然是不需要的。 楼主大人此举真正的意图,自然是让他们庇护自己。 只是顾及自己可怜的尊严才如此说,甚至躬身相求。 如此委婉... 非但如此,楼主大人还会护住自己青云门的弟子。 这不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吗? 贼他娘,这次没舔错人啊! 都说陈留王杀人不眨眼,坏得冒烟儿,在圣墟活生生把大帝之资姬无道给坑成了疯子陈无敌,还暗中挑拨诸帝族的关系,不是个好人。 如今看来,都是有刁民在往他身上泼脏水。 他人怪好的嘞。 眼见陈知安躬身不起。 王日神一口将杯中茶饮尽。 分明只是普通的清茶,却任是让他喝出了一股子江湖草莽的铁血豪迈来。 只见他猛地将茶杯往地上一摔,双手抱拳,斩金截铁道:“楼主大人,我王日神修为低微,生平不修杀术,做不得那万人敬仰的英雄。 但您放心。 只要我王日神不死,就绝不让青楼的兄弟们蒙难!” “多谢狎神道友!” 陈知安也双手抱拳,将杯中茶饮尽,摔杯道:“我陈知安亦如此。” 此言一出。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坐在一旁的徐半卷脸色微黑,抬头看着天空中忽然卷起的雷云悠悠叹息一声。 长袖一挥,雷云瞬间散了! 这白痴玩意儿! ...... 圣墟开启的第八个月。 狩猎战场开启的第三日。 大荒天下和仙武天下的道门祖庭之争,随着道门一声道钟敲响,彻底拉开了帷幕。 此时。 陈知安身着一袭道袍。 背负剑匣立在白线外,身后跟着十二位虚神境道门弟子! 他们中有出世一脉、也有入世一脉。 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无一不是道门天骄。 其中赵无暨、李留、赵幽亭更是天才中的天才,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百年之后必定会跻身返真境,甚至成圣有望! 别看返真修不如何。 实际上整个道门返真境道士也不过双十之数而已。 以赵无暨的天资,也就是被横空出世的几个妖孽遮住了光芒,显得多少有些拉胯,要放在以前都足够当做镇派天才了。 距陈知安十丈左右,是道门化虚境战场的十三位弟子。 和陈知安身后弟子的轻松愉快比起来。 化虚境弟子们显得多少有些紧张。 化虚境收官人是出世一脉的天才女修张苦颜,年仅二十三岁便已经是化虚境圆满,传闻当初如果不是李西宁忽然加入道门,她会是天璇子掌教的关门弟子。 感应到陈知安的目光。 她拂尘一挥,淡漠道:“入战场!” 话音落下。 其身后一位弟子迈出队列。 随后一头扎进了战场! “哗啦!” 那弟子步入战场瞬间便被道则碎片割成了一捧血肉。 鲜血甚至顺着白线溢了出来。 战场级别越低,道则碎片越少。 如今三日过去,狩猎战场虽然依旧危险重重,但已经不是九死一生,并非无迹可寻,至少入口处是可以看出些端倪的。 张苦颜身为收官人,以她的修为,不该看不出来。 可她偏偏让那弟子进去了。 亲眼目睹同门身死,她依旧一副淡漠模样,连目光都没有半分改变。 “张苦颜,你在干什么?” 赵无暨目光冰冷地看向张苦颜,对她的冷漠有些愤怒。 “我在行使收官人的权柄。” 张苦颜淡漠道:“如果赵师兄觉得我有罪,大可让李西宁入圣墟抢了我的收官人,要是她不敢,就请赵师兄闭嘴!” 话落,她看也不看赵无暨,冷淡道:“继续进。” 身后又有一个弟子迈入白线。 这次那弟子运道比较好,安然无恙地进入了战场。 紧接着十一位弟子鱼贯而入。 张苦颜走在最后。 离开前她回头看了陈知安一眼。 好似有些嘲讽。 随后一步迈入,消失在逐鹿原... 第348章 祖庭之争 “三弟,她和你有仇?” 陈知安看着已经进入战场的张苦颜。 只觉得莫名其妙。 如果不是进不去化虚境战场,他非得把那娘们儿拽回来问问她瞅啥。 “她和我没仇,不过和你大概有一点。” 赵无暨道:“她当初差一点就成了天璇子师叔的关门弟子,结果西宁师妹忽然出现抢了她的机缘,大概是恨乌及乌吧。” “白痴,关我什么事?” 陈知安幽幽道:“让这种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住的道门弟子成为收官人,还是出世一脉,你哥怎么想的,不是把其他人往火坑里推么?” “她天资不错,算是清云子师叔祖的再传弟子。” 赵无暨道:“清云子师叔祖钦点的她,而且我跻身虚神境后,她便是化虚境内最强的人!” “难怪...” 陈知安将目光收回不再关注。 因为清云子的缘故,道门内部分歧越来越大。 短短半年,出世一脉和入世一脉发生过不止一次摩擦,在圣墟内也是各行其道,两看相厌。 如果不是祖庭之争实在太过重要。 他们或许都站不到一起。 先前无辜枉死的那个弟子是入世一脉。 谁也不敢保证张苦颜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入战场!” 就在陈知安观摩虚神境战场的落脚处时。 忽闻姬无道缓缓开口。 姬无道今日身着一袭青色道袍、背负道剑、脸上挂着矜持笑容,好似一个腼腆清秀的道士、很难看出他现在是姬无道还是陈无敌。 在其身后、许仙、徐蝼、陆灵鸠、还有几个眼熟道士并肩而立。 “义兄!” 陈知安遥遥向姬无道抱拳,笑吟吟道:“一路走好!” 姬无道回头看了陈知安一眼,腼腆笑容瞬间散去,双眸中忽然泛起火焰,宛若实质的杀意席卷而来,从齿缝间冷漠蹦出一个“哼”字。 随后一步迈入了战场。 陈知安心里咯噔一声,这厮是陈无敌。 许仙和徐蝼恐怕危险了。 姬无道虽也自负,但神智尚存不会对自己人下手。 可陈无敌不一样。 那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杀至兴起连路过的狗他都要去踹两脚。 更远处。 赵无极带领十二位洞天境弟子站在白线外。 看着道门弟子在姬无道带领下进入通玄战场。 或许也是猜测到了那种可能,眉头皱起,许久之后才向陈知安微微躬身道:“拜托了!” 陈知安缓缓点头。 赵无极想要终结道门祖庭之争,可从现在来看,虚境和通玄境战场必然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杀伐。 无论是仙武天下还是大荒天下的道门在死了无数天骄后,恐怕都很难再平心静气坐下来谈判。 甚至这次逐鹿天下重塑,或许以后几座天下便会相连,再无阻隔。 因这场杀戮过重的祖庭之争。 直接掀起一场更大的杀劫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 陈知安猛然看向道门方向。 那里,清云子盘坐蒲团之上,周身缭绕阴阳二气,原本自他神庭贯穿而下的那条金色线条,已经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我会将澹台明月带回来。” 陈知安向赵无极传音入密道:“道兄,若事不可为,保全自己为重!” “你也是。” 赵无极向陈知安微微躬身,带着十二位洞天境弟子迈入了战场。 紧接着是返真境战场。 返真境战场的收官人叫云舟子,出世一脉大宗师,返真境圆满! 和天璇子同辈,昨日刚入圣墟,顶替了赵天籁的位置。 据说是掌教候补。 如果这次能活着回来,他极有可能成为道门掌教! 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位入世一脉大宗师和九位出世一脉大宗师! 这十三人。 才是道门中流砥柱... 好似感应到了陈知安的目光。 人群中一个面容温和的背剑道人朝陈知安微微颔首。 陈知安微微一怔,总觉得此人的面容有些眼熟! 想要再仔细再看,他们已经进入了战场。 陈知安只好作罢。 带领着身后的道门弟子进入战场。 ...... 迈入那条白线。 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好似又进入了周天星斗祭的阵眼内。 只见那战场内有混沌雾气弥漫,肉眼的视线范围不过七丈左右。 陈知安开启神庭天眼。 目之所及处,只见虚无中有道则链条好似穿针引线般四处游走修补道则碎片。 更让人感到震惊的是,随着那链条游走这混沌也逐渐消融变得清晰起来。 如同抽丝剥茧。 肉眼可见混沌内有山川河流在演化。 徐半卷果然没有瞎说。 这狩猎战场正在孕养逐鹿天下... “天地初开,万物复苏!” 陈知安喃喃自语道:“这次狩猎战场开启,恐怕真能有些秉承天地气运而生之人,不过也未必尽是好事... 身上拴了一条链子。 哪怕再强也终究只是条狗而已!” “二哥?” 赵无暨见陈知安站在原地发呆,低声问道:“二哥,咱们如何行事?” 陈知安道:“点燃道香,咱们直接前往战场!” 赵无暨微微一怔:“就这么大摇大摆过去?” “不然呢?” 陈知安取出道香随手点燃。 只见一缕青色烟雾袅袅升起。 在空中盘旋片刻后如同一条青色箭头向东方掠去。 陈知安见此,笑吟吟道:“他们在东方,走吧,打完收工!” 赵无暨脸色微黑。 仙武天下和大荒天下道门的祖庭之争延续了无数年,祖祖辈辈传下了极为丰富的斗争经验! 依旧例。 收官人应该寻个地方藏起来,以免被集火秒杀,直接宣告结束。 或者布下疑阵潜行暗杀。 总归就不能这么没头没脑的横冲直撞,一旦被对方看破身份围杀,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道香一旦点燃,在这狩猎战场内就像一盏冥灯。 都不用别人寻找,直接就自己通风报信了。 沉默半响,赵无暨抽出负在身后的刀,向身旁同样黑着脸的师兄们道:“既然收官人已经点燃了道香,我们前面开路,给他争取时间。” “贫道愿前行开路!” 虚神境圆满的李留从人群中走出。 只见他手挽道诀在眉心轻轻一点,猛然喝道:“今日,道门三百九十七代弟子李留,剑斩道身跻身通玄,除魔卫道!” 随着李留话音落下。 只见他身旁一道散发着金光的虚影缓缓浮现。 那虚影面容与李留一般无二。 神情严肃且威严,背负一柄虚幻的道剑。 好似一尊除魔卫道的方正道士! 第349章 李留的自信 “一气化三清...” 陈知安神色微讶,他知道李留挺强。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随时跻身通玄,而且在通玄时便能斩出一具道身。 如果不是在圣墟,他甚至可能得天道认可、圣人赐福。 算是名副其实的圣人之资。 不止陈知安,连赵无暨都满脸茫然。 好似第一天认识李留。 这家伙是出世一脉的天才,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怎么就会斩出一具除魔卫道的道身来? 李留无视两人的惊讶,好似当他这道身一出。 整个人都变得凌厉且骄傲了几分,就连看向陈知安的目光都变成了斜视。 只见他背剑抱拳:“收官人,贫道先行一步,去斩了澹台明月!” 话落不等陈知安拒绝,已然化成一道剑光闯入了混沌中。 赵无暨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嘴角微抽。 这骄傲自负的白痴,难道不知道连徐蝼和许仙都不是陈知安的对手? 陈知安倒没有太在意。 目光看向另一位虚神境圆满天才赵幽亭。 赵幽亭见他目光看来,两手一摊无奈道:“收官人,贫道还没法子跻身通玄,而且咱们一起喝过酒,你说往东,贫道绝不往西!” “那走吧...” 陈知安笑道:“再晚一会儿就只能给李留收尸了!” ...... 李留是云舟子亲传。 这些年闭关不出,在虚神境早就已经打磨到了极致。 自认虚神境不逊任何人。 可无论是清云子还是云舟子,都从未将他当成虚神境收官人培养,三日前陈知安剑斩甘来,他也在看台上。 本想登台出剑,却被云舟子阻了下来。 更是直言他不是陈知安的对手! 为此他心里一直憋了一口气,就等入战场后跻身通玄! 以无敌姿态剑斩澹台明月,让师父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年轻一代天才。 此时。 他正御剑而行,本体和道身神念铺开掠过一处处道则碎片,快若惊鸿! 只半炷香不到,便走了百里路程! 回头了一眼,并未见到陈知安的身影,他嘴角挂起一抹轻蔑笑容。 一境之隔,差之千里! 以他现在的修为,自认便是姬无道都敢试一试。 何况区区陈知安? 想到这里,他脚下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当他行至一处峡谷时,心底忽然涌现出一丝不安。 只见峡谷两岸山岳光洁如新,好似一座大山被人从中劈成了两半。 更让他感到警惕的是。 那山岳之上有一女子正俯瞰着他! 女子身穿道袍,不施粉黛,满头青丝以一根玉簪别着。 虽只素面朝天立在悬崖之上,却好似一尊天女临尘,浑身透着缥缈气度,观之叫人自惭形秽。 哪怕相隔千丈,李留也瞬间猜到了此女子的身份。 仙武天下道门行走,虚神境收官人,缥缈仙子澹台明月。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身为收官人,她为何会孤身一人立在悬崖之上? 莫非和陈知安一样,也是个白痴? 就在李留目光落在那澹台明月身上时,澹台明月的目光也恰好落在他身上,缥缈声音响起:“阁下是大荒道门收官人陈知安?” 李留沉默不言。 这缥缈声音落在耳中好似化作了清风,竟让他感觉到一阵心悸。 紧接着没由来的有些愤怒。 陈知安。 为什么人人都只知陈知安? 我李留三十六岁跻身通玄,斩出一具无敌道身,比赵无极还要早两年,如此天资,如此修为,难道就不配被这女子道出名字? 澹台明月空灵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阁下点燃道香邀在下一战,在下已在此恭候多时,本以为能寻到一个真正的对手,此时见了却有些失望...” “失望?” 李留挺胸道:“贫道已跻身通玄,澹台仙子却依旧只是虚神境,不知失望在何处?” 澹台明月双眸落在李留身上,淡淡道:“身为收官人,阁下连与在下同境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叫人不失望?” 李留微微一怔。 瞬间明白了澹台明月的意思,恼羞成怒道:“贫道早已在虚神境走到尽头,道高一尺,你不过虚神境圆满而已,又有什么资格失望!” 话落,只见他登高而起。 立于另一座悬崖之上,手挽剑诀,一道璀璨剑光澹台明月斩去:“镇魔!” 这一剑威势骇人无比,剑光在空中暴涨,如同一道金色光柱从天而降。 如果只是一般的虚神境修士,面对这一剑必然饮恨当场。 可澹台明月不是一般的虚神境。 她是仙武天下道门行走,道门年轻一代最妖孽的天才! 当剑光落下的瞬间。 她立身之地忽然有洁白如玉的仙莲围绕着她旋转,仙莲三十三片,一片一重天,将剑光尽数搅碎,竟连她身前三尺都未能刺入。 澹台明月安然立在原地,看着李留似笑非笑道:“你看,的确令人很失望呢...” 看着澹台明月嘴角那毫不掩饰的嘲讽,李留瞬间热血上涌怒吼道:“你欺人太甚!” 只见他原身挽起道诀,凝聚出一具道祖法相。 法相如同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抬起山岳般的手掌握住道身,竟将那无敌道身当成一柄剑,拎起他斩向澹台明。 澹台明月眸光微重,三十三片仙莲化作一件战衣穿在她身上,随后玉足轻点,步步生莲,竟迎着那恐怖剑光向李留走去。 “轰!” 剑光终于落下,凌厉在那悬崖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溅起的碎石化为齑粉纷纷扬扬,烟尘弥漫四起! 这恐怖威势,哪怕是普通的通玄境都恐怕难以抵挡。 然而李留却并无半分喜色,甚至充满了颓然! 因为他身前。 澹台明月纤尘不染,手中拈起一片雪白仙莲搁在他脖子上。 仙莲并无半点杀机,但李留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只要再进半寸,他便会割下头颅,身死道消... 而那仙莲之所以未曾落下。 是因为有一道剑光,正悬于澹台明月眉心三寸... 而那道剑光的主人,正是陈知安。 只见他手握惊风,目光放肆地打量着澹台明月,笑吟吟道:“澹台仙子,我是陈知安!” 第350章 我,败了 “原来你才是陈知安。” 澹台明月忽然笑了起来,捏在指尖的仙莲倏然消散:“公平一战?” “求之不得。” 陈知安也将悬在澹台明月眉心的剑收回,看着满脸颓然的李留道:“先前澹台仙子故意激你动怒,使你方寸大乱,如果你能固守本心...” “固守本心。” 李留喃喃自语,心下忽然泛起一丝明悟:“如果我原身为主攻、辅之以道身周旋,而不是想一剑定胜负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或许又是另一种结果...” “那倒不会。” 陈知安面无表情道:“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不会输得这么快,害我错过不少机缘,少看不少风景!” “呃!” 李留眼底刚泛起的光瞬间又暗淡了下去。 陈知安懒得再理他,又看向缥缈若仙的澹台明月笑吟吟道:“澹台仙子,咱们打个赌如何?” 澹台明月微笑道:“道友要赌什么?” “就赌我们的胜负。” 陈知安道:“我只出一剑,如果我破了仙子的仙莲,仙子随我一起入逐鹿原,如果我未能破开,要剐要杀悉听尊便。” “看来道友信心十足。” 澹台明月眉头微挑,正准备应下。 忽然好似想到什么,脸色微冷:“原来道友在乱我道心,只是明月不是先前这位‘收官人’,道心不染,注定要让道友失望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不动声色后退半步。 身上那件宛若玉缕的仙莲战衣更是泛起熠熠银光。 先前陈知安那一剑来得悄无声息。 虽然有偷袭的原因,可同境中能够近身而不被她发现,本身就已足够证明出陈知安的可怕... 更何况那神魔天下古神族神子屠苏对陈知安推崇备至。 将其称为虚神境第一人,小心谨慎总不会错。 陈知安见此,取下负在身后的剑匣杵在身前,悠悠问道:“道心不染的澹台仙子,你敢和在下赌一场么?” “有何不敢?” 话音未落,澹台明月已然消失在原地,不见踪迹。 与此同时,一瓣瓣仙莲缓缓飘落,将陈知安笼罩,好似下了一场仙雨,又好似有三十三重天倾倒,要将陈知安镇压。 那仙莲没有半点杀机,仙气缥缈,但每一片都堪比一个虚神境圆满修士倾力出剑... 只飘荡而下,就将陈知安立身之地的空间都变得扭曲起来。 恐怖压力将他双膝压的微微弯曲。 如同背负一座座大山。 又有仙莲如刀光绕着他盘旋。 随时可能将他割成碎片... 这一刻,无论是仙武天下还是大荒天下的道门弟子都屏住气息。 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谁也没想到这场战斗会演变成这个模样。 两位收官人直接对擂,出手便见生死,不留半点余地。 “这是,道种仙莲...” 仙武天下一位虚神境弟子神情狂热地看着那洒落的仙莲感慨道:“一片一重天,等澹台师妹跻身圣境,三十三片仙莲演化三十三重天,异象之大简直无法想象。” “是啊,难怪她要只身出战。 以她的修为,我们在与不在其实都没什么分别。”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大荒道门收官人完了!” 和仙武天下道门弟子不同。 大荒天下道门弟子此时神情十分紧张。 就连对陈知安信心十足的赵无暨也是如此。 谁能想到,在大荒天下一剑斩杀甘来的陈知安。 只一个照面,就几乎被压跪在地,露出败相! 目光沉重地看着那悬崖之上,赵无暨拔出负在身后的长刀,沉声道:“准备出手,陈知安要是抵挡不住,我们哪怕死,也要将他救出来!” ...... “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陈知安神庭天眼开启,抬头看着天空中洒落的仙莲,在朵朵花瓣中寻找澹台明月。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澹台明月不愧是仙武天下道门行走,最妖孽的天才、 无论是修为还是心计都是上上之选。 先前她故意示弱,后退半步、又将仙莲战衣彻底激活,看似想要防守,实则是在为这场花雨铺路。 为的就是抢占这一线先机,凝聚杀机画地为牢。 如果换一个人。 她无疑已经成功了。 可惜她的对手是陈知安。 一个剑修、而且是拥有一座剑意天地的剑修。 那簌簌落下的花瓣,在临身前便已经被他铺开的剑意天地搅碎,落在他肩上的不过沧海一粟而已。 可以压弯他的肉身,却无法将他杀死。 而陈知安之所以没有出剑。 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澹台明月,他在等澹台明月出手。 陈知安和澹台明月打赌,一剑将她击败。 所有人都以为陈知安太自负,实际上他们都不明白,对于目前的陈知安来说,一剑和百剑,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赶蝉、不怒、惊风、坠雨、 这四道剑意组成的剑意天地将陈知安所有杀力堆砌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已经是他最强的杀招。 如果一剑无法击败澹台明月,他气海内的元气,也不足以支撑他再出第二剑。 所以陈知安才会和澹台明月打赌一剑论胜负! 当最后一瓣仙莲落下。 陈知安被压得半跪在地上,额上更有汗水潺潺而流。 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 然而他嘴角却忽然挂起了笑容! 因为他终于找到了澹台明月。 就在最后这一片花瓣中。 道种仙莲虽然气象浩瀚,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彻底跻身通玄,或者说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跻身通玄来杀死陈知安。 所以她藏身仙莲中,要补上这最后一刀。 当她现身时。 指缝间那片薄如蝉翼的仙莲花瓣几乎已经触及陈知安脖子,不足三寸! 仿佛只需轻轻一抹,陈知安就会人头落地。 可就是这区区三寸之间。 却宛若咫尺天涯! “嗡!” 悬崖上响起一声剑鸣。 紧接着一道恐怖剑光亮起,天地倏然变得安静下来。 好似萧瑟风雨拂过,将簌簌落下的花瓣吹散,也将澹台明月手中的花瓣斩成了碎片。 待众人重新睁开眼时。 只见本半跪在地上的陈知安不知何时站的笔直。 手指点在澹台明月眉心上。 而澹台明月却半跪在地,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脸色更是惨白如纸,眉心处有一抹鲜血缓缓流下。 “我,败了!” 第351章 举世为敌 澹台明月败了。 仙武天下道门弟子们脸上笑容僵住,都茫然且震惊地看着那悬崖上的两人。 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一剑! 只一剑而已! 自出道以来从无败绩,压得仙武天下同境天才抬不起头的缥缈仙子,道门当代行走,就这么败了? “屠苏说的不错,你已是虚神境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澹台明月那白月般的面容露出几分惆怅,看着陈知安问道:“如果先前我跻身通玄...” “那我也只好跻身通玄了!” 陈知安道:“澹台仙子在我遇到的对手中,足以跻身前三之列,同境一战我能杀你,但以下伐上,我并无太大把握。” “前三...” 澹台明月神情微怔,忽然自嘲笑了起来,幽幽感慨道:“我下山前曾以为同龄人之中可称对手者,放眼天下只大帝之资的姬无道一人而已。” “没想到初入战场便败了,而且在你眼中只配前三!” “也罢,明月既败,前三和前三十也没什么分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阁下出手吧!” “我若要杀你,你现在已经死了!” 陈知安收回手指,目光扫过想要前来搭救澹台明月的的仙武天下道门弟子们,缓缓道:“诸位是要主动随我回逐鹿原做客,还是我亲自绑你们回去?” “你不杀我们?” 仙武天下一位跻身了通玄的弟子神情微动,他已暗中调集气海满湖力量,准备殊死一搏将澹台明月救回。 听到陈知安的话,却变得有些犹豫起来。 因为他知道哪怕拼尽全力,无非也就是早死和挽死的区别罢了。 此人只一剑便将澹台明月击败,恐怕在这座战场都找不到对手,已不是他们能够比肩的存在。 沉默良久。 那位弟子沉声道:“道兄,我等可以随你去逐鹿原,但不跪拜大荒道门掌教,更不会承认大荒道门为祖庭正统,否则宁勿死!” “随你,我的任务只是带你们回去。” 陈知安提起剑匣重新负在身后,看着澹台明月笑道:“澹台仙子,可愿与我在这战场同游一场?” “明月阶下之囚,哪里有拒绝的余地...” 澹台明月擦去眉心的鲜血,回头对那位通玄境弟子道:“南师兄,明月技不如人害你们身陷囹圄,若能重返白玉京,明月自会向师尊请罪。” “一切过错在我,师兄们还请保全自身为上,随他们前往逐鹿原吧。” “澹台师妹。” 那位通玄境弟子神色黯然,作揖道:“我等愿与师妹共进退,共生死!” 其余弟子也长揖及地,久久不起。 澹台明月身份很多。 白玉京掌教关门弟子、道门行走、收官人,虚神境第一人、可以说整座仙武天下再找不到比她身份更高贵、地位更尊崇的二代! 可为了他们这些弟子。 澹台明月却以身饲虎陪陈知安游历这座战场。 甚至怕他们想不开还特意将过错一肩挑下。 得此师妹。 又如何不让他们感动,不以死报之? 待他们再抬起头时。 澹台明月已和陈知安离开了悬崖。 赵无暨看着陈知安和澹台明月并肩而行的背影,觉得自己多余来战场一趟。 无奈叹息一声后朝那位南师兄拱手道:“贫道赵无暨,欢迎诸位道友做客逐鹿原,请!” “贫道南柳,叨扰了!” ....... 陈知安和澹台明月走的并不算快。 在峡谷内走马观花。 徐徐而行。 仿佛真就只是结伴游历这座战场而已。 走出那处峡谷。 陈知安看着那刀削斧凿般的悬崖,又看着那衍伸不知几万里的一道鸿沟,最后抬头看着天空中那道浅白刀痕,忽然感叹起来。 “难怪先前一路前行总觉得有些过于笔直了,原来这竟是帝刀劈出来的路。” 澹台明月摇头道:“哪怕没有帝刀,狩猎战场开启后都会有一条路,以化虚战场为始,圣境战场为末。 对于真正的天才来说。 狩猎战场的机缘并不在于奇珍异宝和神药。 而是在于这条路。 逆行而上跨越战场,便是登天。 向来如此。” 说到这里,澹台明月忽然沉默下来。 犹豫片刻后才缓缓道:“只是这次不一样,周天星斗祭重塑天地失败,有人提前劈开了狩猎战场。 将那条隐蔽道路直接暴露在世人面前。 就像一根挂满了诱饵的鱼线。 虽然看起来诱人。 实际上每走一步都布满了陷阱...” “而我们大荒天下的修士,便是那即将被塘主驱赶入鱼塘的傻鱼。” 陈知安幽幽道:“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逐鹿天下将要重开,只是选择隔岸观火,甚至想要浑水摸鱼,瓜分本属于大荒天下的气运!” “这是天意,非人力可逆转。” 澹台明月道:“而且大荒道门如果因此瓦解,我们就可以将三十三重天搬到白玉京,请回帝兵道始钟,这于道门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至于大荒贫瘠之地,让给神魔万族也无妨!” “你倒是诚实。” 陈知安略微嘲讽道:“只是你们别忘了,大荒还有一座人族长城,已经替你们镇守了足足五十万年边关。 一旦大荒失守。 禁区动乱,异族叩关时,你们莫非指望神魔万族替你们守着?” “这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 澹台明月道:“甚至都不是我师尊能左右的事,一鲸落万物生,瓜分大荒天下气运,逐鹿天下重开。 届时天地道则动荡。 或许有人可以顺势跻身帝境。 你该知道,和帝境道果比起来,所有一切都无关紧要。” 说到这里。 澹台明月眼底变得有些复杂,又有些怜悯,看着陈知安缓缓道:“大荒修士的人头很值钱,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但入狩猎战场前,师尊曾说过。 杀大荒一人。 足足比得上其余天下百人。 人头之重,堪比五十万年前的神魔万族...” 陈知安叹息道:“本王身为登闻鼓执掌者,大唐陈留王,身上气运之深堪比圣人,人头想必更是重到没边了!” “你身上气运的确很重,还很耀眼,就像黑暗中的一盏灯!” 澹台明月看了陈知安一眼,缓缓道:“至多还有三日,这条登天路便会彻底复苏,到时候三座天下修士的狩猎将会开始。 你无处可藏,将举世为敌!” 第352章 赵无极被掳了 “无处可藏,举世皆敌...” 陈知安轻笑一声,看着澹台明月道:“所以你先前低头认输,又将师兄们支走随我游历战场,是想寻机会砍本王的头?” “原本是的。” 澹台明月并不否认,秋水般的眸子直视陈知安,似乎根本不害怕陈知安暴起杀人。 她道种仙莲,异象万千。 一旦道种彻底种下跻身通玄后,直接便能将洞天虚影映照现实世界。 杀力将呈几何倍增长。 自信哪怕无法镇杀陈知安,也绝不可能被陈知安杀死。 对视良久,见陈知安没有出手的意思,澹台明月忽然笑了起来:“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哦?” 陈知安笑问道:这又是因为什么?” 澹台明月道:“我入世修行,倚仗从来都只有这一身道术,而不是所谓的气运。 修道之路长且艰。 明月不愿待登高望远那日,回顾年少时发现自己道心里住了个小人。 哪怕要杀你,我也要堂堂正正与你一战。 虚神不行便通玄,通玄不行便洞天。” “如果洞天还不行呢?” 陈知安笑问道。 澹台明月理所当然道:“如果洞天不行,自然是返真境再杀,直至大道尽头总能杀了你。” 陈知安脸色微僵:“我不过给了你一剑而已,就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 澹台明月笑道:“不过我到时候也可以留你一命!” ...... 逐鹿原。 赵天籁杵着拐杖站在青楼领地,看着眼前这群身穿道袍的弟子神情多少有些茫然。 他对陈知安当然信心十足。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仙武天下道门弟子会齐刷刷出现在青楼领地? 而且全须全尾来了这里。 更让他感到震惊且不解的是。 自己的好大孙,除了在西伯侯府被打散过道身外从无败绩的赵无极,居然被俘虏了… “孙子,你告诉我,这他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天籁看着赵无暨吹胡子瞪眼道。 “我哪知道啊!” 赵无暨委屈道:“大哥和陈知安那混蛋从来不和我商量,都是直接下命令的,他们只是让我把这些家伙带回来。” “爷爷,当务之急是和仙武天下交换人质啊,澹台明月也被我们捉了,或许有的谈!” “谈个屁,你个白痴!” 赵天籁一脚给赵无暨踹飞老远,双眼微眯,看着道门方向沉默下来。 赵无极被俘虏了。 连同道门十二位洞天境修士无一幸免,被仙武天下洞天境收官人田婉儿捉回了仙武天下。 堂堂大荒道门行走。 可以说是大荒天下洞天境第一人,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修给捉了,这事儿说出去谁信? 他知道自家乖孙子在暗中谋划终止这场杀劫。 可谁能想到他居然这么狠,以身犯险去了仙武天下道门。 如果清云子依旧是当初那个清静无为的清云子,赵天籁还有几分信心说服他与仙武天下道门谈判。 可如今清云子诡异至此... “唉,这兔崽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无奈叹了一口气,赵天籁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向爬回来的赵无暨吩咐道:“让他们就待在青楼哪也别去,你随我去道门面见清云子师叔。” 青楼有屠卬镇守。 哪怕清云子也没办法在青楼杀人。 只要这些弟子不死,还有和仙武天下谈判的筹码。 “陈知安那家伙和无极不声不响搞这么一出,幸好没把澹台明月带回来,不然就真后患无穷了!” 爷孙二人一瘸一拐向道门走去,不多时便走到了道门。 门口守着的弟子也不敢阻拦。 任由他们横冲直撞。 入道门后,赵天籁丢掉拐杖,脸上爬满瞬间凄惶,苦苦喊道:“清云子师叔,大事不好,咱们败了,败了啊!” 此言一出,道门留守弟子们都将目光落在赵天籁身上。 先前不是才有消息传来,虚神境战场已经定了胜负。 收官人陈知安将仙武天下道门行走澹台明月一剑割了头颅,还俘虏了十二个弟子回来,怎么就败了? 出世一脉返真境玄灵道人从掌教殿旁走出,蹙眉问道:“赵师兄,你在胡说什么?” “玄灵师弟,咱们败了啊!” 赵天籁老泪纵横,扶住玄灵子的手臂喊道:“就在刚才,师兄收到消息,说洞天战场那收官人田婉儿临时突破,跻身返真境将无极给掳了去,咱们洞天境战场败了啊!” “怎么会这样?” 玄灵子脸色微变。 虽然因为清云子镇压天璇子的缘故出世一脉和入世一脉两看相厌。 可骤然听到这等噩耗,玄灵子还是变得神色难看起来。 毕竟这涉及到了祖庭之位,要是败了,祖庭之位旁落,帝兵道始钟和供奉《太上经》的悟道殿极有可能跑路。 不过转念想到还有虚神境战场和通玄境战场万无一失。 玄灵子又变得没那么急迫了。 脸上重复淡然,缓缓道:“赵无极身为道门行走却不敌一个普通弟子,战败与人无尤,或许命中该有一劫,师兄不要太过担忧。” “虚神境战场已胜,通玄境战场又是大帝之资的姬无道守关,化虚境战场张苦颜也是天纵之资,优势在我们,赵师兄歇息去吧!” “无极废物自然是咎由自取,可怜别的弟子也被坑害了啊!” 赵天籁苦兮兮道:“特别是张春秋和谈言,他们年纪轻轻、本有圣人之资,如今落在仙武天下那群旁门左道手中,怕是很难活着回来了。” “张春秋和谈言也被捉了?” 玄灵子脸色瞬变,再不复云淡风轻的神态,拽着赵天籁就朝掌教殿走:“随我去觐见师父!” 莫春秋和谈言是出世一脉。 而且还是在三十三重天闭关不出的道圣后裔。 这次跟随赵无极入洞天战场的修士,除了极个别真就修为高绝外,别的弟子其实只能算一般,但他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 在道门内地位很高,家里都曾出过圣人。 毕竟任谁都知道,赵无极在洞天境内几乎已经找不到对手。 仙武天下收官人田婉儿又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而已,几乎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跟随他入战场大抵就是走马观花的一场游历而已。 除此之外还能白得一场功勋,在功德簿上记上一笔,留名道史! 任谁都想插上一脚。 当初为了洞天境战场的人选,从选拔战开始,道门内部就不止一次发生争执,各种资源交换,最后脱颖而出的弟子,全是出世一脉身份清贵的二代... 彼时向来沉默的赵无极脸色冰冷无比。 三位圣人自觉此事干得不够清净无为,承诺给他三件圣兵补偿才平息了怒火。 谁能想到。 赵无极带着道门最清贵的弟子们一头扎入战场。 然后一个不剩被俘虏了? 第353章 赵天籁疯了 “师父!” 玄灵子走入掌教殿,向坐在蒲团上背对门口的清云子躬身行礼。 “本座已经知道了!” 清云子此时身上气息越发神秘了,赵天籁和玄灵子虽和他相隔不过三丈,却感觉好似不在同一个世界。 甚至让他们不敢直视。 “一入战场生死自负,大荒道门可以败,却不能向仙武低头,事关祖庭归属,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退下吧!” 清云子背对两人开口,好似大道梵音言出法随,竟让两人生不出半点反抗之意,下意识就要告退。 便在两人即将退出掌教殿时。 那道白线之内,忽然有一颗头颅跌落下来。 那颗头颅面目狰狞,好似被人生生从脖子上拽下,依稀可见竟是化虚境收官人张苦颜。 “化虚境战场,竟也败了么?” 玄灵子脸色微变。 张苦颜虽然不是先天道体,但她也是天纵之资。 而且修行道门雷法,杀力不弱,三十三重天上的太上长老无为子对她评价很高。 说再过三百年,她或许又是一个天璇子。 玄灵子想要收她为徒都没能成功。 因为他不会雷法,清云子嫌弃他修为低微,会误了张苦颜道途,亲自将她收入门下。 名义上是师祖,实则是师父。 当初虚神境收官人和通玄境收官人未曾定下的时候,张苦颜便是除了赵无极外最有可能胜出的种子。 谁曾想,她竟也败了... 张苦颜的头颅落下,就连清云子背对众生的背影都微微一颤,好似有所悸动。 玄灵子见此,又躬身行礼道:“师父,如今化虚境战场和洞天境战场皆落败,只剩下通玄境和返真境战场,通玄境虽大抵万无一失,可返真境战场恐生变故啊!” “如果战场失利,我道门失去祖庭位置不说,还将失去洞天境最有天赋的十三位弟子。 甚至道门行走、未来的掌教也将陨落。 如此重大的打击,将使我道门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 请师父允弟子前往仙武天下和谈,交换人质吧。” 赵天籁也趁机补刀道:“师叔,无极倒是无所谓,技不如人死了也活该,只是无为子、凌霄子、冲虚子三位师叔祖的弟子后裔都在洞天境战场。 师祖们清静无为,唯一在乎的也就这几个后代了。 真要出了问题,他们联袂入圣墟问罪,咱们怕是不好交代啊...” 清云子依旧沉默。 好似没有听到两人的话。 赵天籁见此脸色渐渐也变得冷漠起来。 “师叔,今日不管你同意与否,我都要去仙武天下道门将他们带回来。 要么让我走,要么杀死我。 两座道门本是同根生,所谓祖庭之争,最初只是同门印证道法而已,可如今已经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厮杀。 四十万年来。 一代又一代道门弟子,没有死在除魔卫道,没有死在人族长城,没有死在求道路上,却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争斗而死。 是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祖庭。” “去他妈的祖庭!” “老子不在乎,老子只要弟子们好好活着!” “赵师兄,你在说什么,是疯了吗?” 玄灵子满脸震惊地看着赵天籁,全然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那是祖庭啊。 天下道门正统,道始钟和《太上经》之所以在大荒道门,不就是因为大荒是祖庭? 一旦祖庭之位旁落。 谁也不敢保证那早已生了灵智的帝兵和帝书会不会跑路。 最主要的是祖庭之争不是道门传统吗? 传承了这么多年,死了那么多弟子,哪能说结束就结束? “我没有疯,我再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赵天籁看着清云子的背影声音低沉道:“师叔,道门虽分两脉,但自古从没有拔刀相向的时候。 可自从你将酒疯子逼出道门后,入世一脉和出世一脉的间隙越来越大,如今更是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境地。 就此下去。 分裂内战不过迟早之事。 是不是祖庭,算不算正统,对如今的道门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吗?” 说完,赵天籁一瘸一拐向门外走去。 玄灵子欲言又止。 终究还是没有阻止。 其实最近这几年道门的风气不止入世一脉觉得厌烦,出世一脉也谈不上喜欢。 乌烟瘴气,因果缠身不得自由,和清净无为的大道相悖。 也就清云子是出世一脉老祖宗,弟子门人众多,又是太上掌教,不然早没人搭理他了。 …… 赵天籁手中竹杖杵在石板上,随着他迈步响起极有节奏的沉闷之音。 将本就有些暗沉的掌教殿,衬托的越发压抑。 玄灵子感觉那竹丈好似每一道声音都杵在自己心尖儿,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杀意。 赵天籁每走一步,杀意便凛冽一分。 不到十丈的距离,却让玄灵子感觉比两座天下还要遥远。 赵天籁已经站在大殿门口。 大殿内杀意犹如实质。 将他那本就不算笔直的脊梁压得弯曲,咯吱作响,身后留下一串鲜血淋漓的脚印。 清云子并未出手,仅仅只是透出的杀意便将赵天籁逼到这等境地。 …… “赵师兄...” 玄灵子眼底闪过不忍之色。 在这近乎实质的杀意下,赵天籁若再迈一步,恐怕会化为一蓬血肉炸开,彻底身死道消。 赵天籁回头看了清云子一眼。 那坐在蒲团上的背影,周身旋绕着混沌雾气,彷佛处于另一座世界背对着众生,已非人了。 “师弟,我去意已决!” 赵天籁颤颤巍巍从袖中取出一支道香放在地上,低沉道:“道门传承万万年,除魔卫道,守护人族,不能在我们这一代终结。 大乱之世将至,道门倾覆在即。 师叔若一意孤行。 就让贫道燃了这半残之身,替道门续半寸香火吧。” 说完他整肃道袍,佝偻身子缓缓变得笔直,朝清云子长揖及地深深一拜。 然后毅然决然迈出了那一步。 “师父...” 玄灵子跪倒在地,替赵天籁求情。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被捉了几个弟子道门就倾覆在即。 但他看出来了赵天籁已有殉道之志,只求清云子能网开一面。 赵天籁脚步已经落下。 那宛若实质的杀意瞬间变得凝滞起来,好似禁锢了时空,恐怖威压尽数砸在赵天籁身上,只瞬息之间便成了一个血人! “师父!” 玄灵子脸色骇然,没想到师父居然真的要杀赵天籁。 “轰!” 就在赵天籁即将炸开时,背对众生的清云子忽然挥动衣袖,恐怖威压散去。 如同实质的杀意如镜面破碎开来。 而赵天籁的身影,被轰出道门之外。 “滚! ” 第354章 赵无极入白玉京 将赵天籁丢出去后。 清云子拂袖一挥,玄灵子也被丢了出去。 掌教殿大门轰然关闭。 只剩下清云子一人坐在蒲团上,抬头看着身前的道祖雕像。 随着大殿关闭,洒在道祖雕像上的光也渐渐散去,黑暗吞噬了一切! 与此同时。 清云子意识海内,那汹涌澎湃的浪潮渐渐变得平静下来,天幕之上的青色化成了彻底的黑暗。 而漆黑的夜幕中。 有一尊神祇般的阴神端坐。 那阴神看着平静湖水幽幽道:“你最后一缕执念本座允了,从今以后,本座便是清云子,道门太上掌教!” ...... 逐鹿原往东约莫三万里、是帝崖、 翻过帝崖再走三万里,便是那片苦海。 苦海尽头。 便是仙武天下修士们驻地所在,悟道山! 道门在悟道山之巅开辟了一座城池,上书白玉京。 此时那悟道山间 。 赵无极背负道剑正顺着天梯拾阶而上,神情淡然、走马观花,没有半点身为俘虏的自觉,倒似前往白玉京做客一般。 仙武天下洞天境收官人田婉儿落后半步跟在他身旁,同样没有胜利者的姿态,反而多少有些拘谨。 偶尔看向赵无极的目光甚至充满了敬畏。 沉默走了许久,行至半山腰时,田婉儿忽然开口道:“赵师弟,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登上白玉京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赵无极抬头看着那笔直好似看不到尽头的天梯,沉默许久才缓缓道:“田师姐,有些事总需要人做的。” 田婉儿叹息一声。 对于这位大荒道门行走,她从一开始便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并不认为自己会有机会战而胜之。 甚至进入战场前,她和十二位同门连埋在哪里都选好了。 不止她们。 其实就连整个仙武天下道门都对洞天境战场没有抱太大希望。 因为赵无极是道门行走,相当于仙武天下的澹台明月。 实力和心性必然都会远超同代。 以至于寻来寻去。 最终名额落到了随时可以跻身返真境的田婉儿身上。 事实也是如此。 哪怕田婉儿一入战场便跻身了返真境、甚至掏出了所有底牌,还是被赵无极很快便寻到了他们的踪迹。 然后在十二位同门的严防死守之下。 赵无极一气化三清,闲庭信步间来到田婉儿面前。 他甚至没有出手,只是徐徐铺开洞天,田婉儿瞬间便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赵无极好似与天地融合在了一起。 田婉儿使出浑身解数,所有刀光剑影落在他的洞天都如泥入大海。 绝望之下,田婉儿准备自爆。 生死一线时。 赵无极却忽然认输了。 非但如此,他还暗中出手将大荒天下那群等着赵无极得胜归来的弟子全都无情镇压,齐刷刷绑了。 彼时赵无极在仙武天下道士们震惊茫然的目光中,只是缓缓道:“贫道要入仙武天下,求见掌教,请各位师兄带个路!” 于是田婉儿将他带了回来。 回归途中,田婉儿终于明白了赵无极想要做什么。 他竟要以一己之力。 终结这场持续了万万年的祖庭之争。 田婉儿明白这是何等艰难。 都说白玉京天梯难如登天,可和赵无极想要做的事,比登天还难... 因为祖庭之争不仅仅只是虚名而已。 还涉及到道始钟和《太上经》的归属。 以及万万年来鲜血不断浇注的仇恨... ...... “天上白玉京,十二城五楼,只是临时驻地而已,便在这座山上打造了如此一座巍峨巨城,好大的手笔...” 两人沉默行至山门前,赵无极看着山巅那延绵成片的城池,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仙武道门和大荒道门相隔两座天下,走的道也并不相同。 大荒天下道门隐于三十三重天,并不于人间显化,只有乱世才会下山行道。 而仙武天下则走完全相反的路子。 执掌权柄,使天下共尊道祖。 无论是山上宗门还是世俗王朝,都在白玉京监察之下! 虽然不干涉内务,但道门掌教道旨下山,所有宗门和王朝都得老老实实听着,凡有不尊或阳奉阴违者,白玉京直接就会有飞剑落下斩人头。 所以仙武天下有个说法,白玉京掌教才是真正的老天爷。 当然都是老天爷了。 白玉京也不会事事都管。 说到底,道门弟子不管走哪条路,其实都有个共同之处,比较懒。 道门近千年来也就只有两次道旨下山。 第一次是仙魔大战。 彼时,那十万年前本属一家,哪怕至今也共俸元仙古魔两位帝尊的昆仑山和洗魔海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打了起来,甚至将整个正道和魔道牵扯其中。 事态严重到席卷了整个天下。 诸圣战成一团。 眼见越打越凶,山河陆沉在即,白玉京掌教赵白观一道旨意下山,令他们止戈。 两边都打出了真火,自然不愿意就此停手。 于是掌教赵白观持十二仙剑下山,又请出一道准帝法旨,将昆仑山和洗魔海掌教直接拘回了白玉京,至今还关在镇妖殿里,据说要囚禁三千年。 也是那日起。 人们才知道原来道门居然有准帝,是两万年前与荒古大帝同代的李纯阳! 第二次道旨下山。 则是针对三百多年前异军突起的黄大德。 那厮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在做客白玉京时忽然暴起,将一尊入了道门的谱牒圣人活活给打死了。 而且还拎着一把破刀杀进杀出,安然无恙打出了白玉京。 这直接惹怒了赵白观! 当即颁下法旨,请十二仙剑下山,剑杀黄大德。 不料那黄大德虽只是圣人,修为却深不可测直追圣王,硬是拎着那把破刀抗过了十二仙剑的追杀,还在清凉山举起大旗,聚集了一群山泽野修行,自号清凉王! 这还不算。 他更是恬不知耻向道门递交了入牒告知函,成了自封的白玉京道士。 令人奇怪的是,向来说一不二的道门掌教赵白观。 居然没有继续追杀他,更对他在清凉山扯起道旗的事儿不管不顾。 后来有谣言。 说是道门掌教曾持十二仙剑和那黄大德有过一场对决不分胜负,这才容忍他逍遥法外。 对于这些谣言,道门弟子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白玉京掌教或许不是仙武天下最强的那个人,但他手持十二仙剑时,便准帝之下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黄大德虽强。 却绝不可能是掌教的一合之敌! 第355章 你拿什么说服我 就在赵无极在山门等候通传时。 有一丰神俊朗的年轻道士骑牛登山而来,道士身旁跟着个唇红齿白的小道童。 如果赵无极登山气定神闲,像是前往白玉京做客,道士身上那股子随心所欲和放荡不羁,则像是去邻居家串门。 道士嘴里叼着一杆烟斗,道袍袖子高高挽起,腰间别着一把破刀,翘腿坐在那头青牛身上,竟就这般大摇大摆走进了整个仙武天下修士心中的圣地白玉京。 进入山门前,道士回头看了赵无极一眼,吐出一缕青烟后幽幽道:“小道士年纪轻轻就跻身了洞天境圆满,洞天不坠,莫非是赵白观那老家伙的私生子?” 道士声音不大,好似在自言自语。 但无论是赵无极还是田婉儿都听的清清楚楚。 赵无极微微一怔。 刚要回应,那道士已经骑牛消失在原地。 只好朝那空荡荡的山门微微躬身。 他能感受到这个道士的强大,虽只是匆匆一瞥,却让赵无极有一种直视烈阳之感。 甚至就连道士身下骑着的牛都是一头圣境大妖。 那唇红齿白看起来像个瓷娃娃的道童身上也散发着圣境气息,或许不是圣人,但至少也是一尊准圣。 如此实力。 又出现在白玉京。 想来定是仙武道门中人无疑。 只是既然是道门中人,他为何好像对道门掌教竟没有半点敬意,甚至如此随意编排? “这是清凉山那位。” 立在一旁的田婉儿脸色有些难看,毕竟任谁家的长辈叫人编排,做小辈的都绝不会开心,更何况编排的还是道门掌教。 偏偏他们拿黄大德没有任何办法。 打又打不赢,骂也骂不过。 而且真要论起来,哪怕是田婉儿这辈份在道门足够高的弟子,见了那厮都要叫一声师叔祖。 “原来是那位前辈...” 赵无极虽然刚来悟道山,对那位的名字,却也并不算陌生。 甚至可以用如雷贯耳来形容。 因为这悟道山不远处,还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山丘立着,那座山的名字就叫清凉山,清凉山上有一杆极为嚣张的大旗,上书天下大德寇首清凉王。 从山脚开始, 赵无极发现所有人看着那杆大旗,好像都免不了感叹几句,露出羡慕又嫌弃的神色。 两人在山门处等了约莫半炷香左右。 终于有一个道童前来接引。 那道童约莫十五岁左右,身高不过六尺,修为更不过炼气境而已,但他头扬的极高,从山上走下时,好似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走到离山门还剩三步石阶处,他停下脚步。 随后道袍一拂,负手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看着赵无极。 打量片刻后,道童鼻孔轻哼一声,扯着有些干瘪的嗓子道:“石阶下站着的,可是大荒道门行走,败军之将赵无极?” “正是贫道!” 赵无极不以为然,一本正经作揖行礼道:“有劳小道长。” “哼,什么小道长。” 那道童对赵无极称呼他为小道长似乎很是不满,扬起头道:“本座乃是澹台明日,侍奉掌教殿,澹台明月是我姐,你应该叫我澹台道长,我受得起!” 赵无极只好又道:“见过澹台道长!” “废物!” 道童见赵无极道歉,头颅扬的更高了,鄙夷道:“大荒道门果真一代不如一代了,身为道门行走却连我仙武道门一个普通弟子都不及,你和我姐同为道门行走,真给她丢脸!” “明日,闭嘴!” 田婉儿见道童越说越过分,直接开口呵斥。 随后又向赵无极道歉:“明日从小就在掌教殿侍奉,没怎么出过山门,不知天高地厚,还请无极道兄勿怪!” “田师姐,一个阶下囚而已,你和他道什么歉?” 澹台明日拂袖冷哼道:“而且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他要是战死倒也罢了,既然选择投降苟活,就别再想要尊严。” “闭嘴!” 田婉儿大手一挥,直接将他砸飞出去,神情冷冽道:“澹台明日,你姐是你姐,你是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谁给你的资格在本座面前大呼小叫?” “田婉儿,你敢打我?” “为了一个阶下囚,你居然敢打我?” 澹台明日捂住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田婉儿,眼底更是充满了怨恨。 身为澹台明月的亲弟弟,又在掌教殿做事。 他在道门可以说横行无忌,便是掌教那些天资妖孽的亲传弟子见了他,也要亲切地叫他一声师弟,可田婉儿不过一个普通弟子而已,居然敢打他? “打你又如何? 再敢多言半句本座废了你,免得日后替我道门招惹祸端。” 田婉儿双眼眯起,竟好似真的要动手般。 就在场间气氛剑拔弩张时。 忽然一道轻雾袭来,他们眼前景色瞬变,竟出现在一座宏伟大殿中。 大殿内道香袅袅,供奉着一幅缥缈画像,那画中人面容模糊,身着灰色道袍,骑着一头青牛,虽只是画像,却好似蕴含了无穷道理。 那画像之下。 有一个身穿紫色道袍,头戴莲花冠的道士负手而立,道士面容清秀,眉远如山,双眸散发着淡淡的清光。 只负手立在那里,便透着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而道士身旁,黄大德翘腿毫无形象地坐在那里吞云吐雾,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幽幽道:“老家伙,我替你把他们拽过来了,别谢,都是应该的!” 此地,正是仙武天下权柄最高之处,白玉京掌教殿。 而那道人,便是仙武天下‘老天爷’,道门掌教赵白观。 “见过师叔,见过清凉王!” 赵无极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向那道祖画像行了道揖后,又分别向赵白观和黄大德行礼,气度从容,不卑不亢。 赵白观目光扫过赵无极,缓缓道:“大荒道门倒是出了一个好苗子。 这种勇气和决断。 我仙武道门数千弟子中,恐怕也只明月一人而已...” 赵无极躬身道:“师叔谬赞了。” “并非谬赞,你当得起,婉儿败给你不冤。” 赵白观双眸在赵无极身上扫过,好似要把他从内而外看穿。 许久之后,他才收回目光,缓缓坐下:“你的来意本座已知晓,说说吧,你打算以什么来说服本座?” “澹台明月和十二位虚神境种子。” 赵无极不卑不亢道:“休战、言和,澹台明月可以平安回来!” 此言一出。 田婉儿瞬间怔在原地。 他在说什么? 澹台明月! 仙武天下道门行走,整座天下虚神境第一人,同龄中的最强者,她居然也被俘虏了? 澹台明日更是呆若木鸡。 听掌教这意思。 田婉儿是败了,赵无极是自愿来的白玉京? 而且镇压当代无敌,压得仙武天下年轻一辈抬不起头的澹台明月,未来的道门掌教,自己最大的靠山,才是被捕的那位? 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