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长歌 作 者：彼岸花繁 素户寒门，穷乡僻壤，不甘自弃雄心壮。 慨然意气众相随，红颜婉伴欢情畅。 宦海沉浮，仕途来往，缤纷缭乱些些岗。 惊涛如雪踏长歌，烟帆过处青莎荡。 第1章 尴尬的赴任 八月初的天气，近午的太阳光直直地照着，稀拉拉刚插不久的水稻秧苗在一小片一小片白亮亮斑驳水面的农田里耷拉着脑袋，卷着可怜的叶片。天地之间，一片沉寂。 桑塔纳轮胎的滞重异常清晰地传导到车内几个人的神经系统，小车仿佛粘着柏油路在跑，不知是沥青路面发粘还是轮胎发软，或者兼而有之。车内无人说话，空调歇斯底里地“咝”“咝”响着。 司机老柳身后的座上，县委常委、县委组织部长王金生沉默不语，肥厚的双手交叠着搁在腿上，倚着靠背闭目休息。 王金生带来的组织部干事小陈坐在副驾驶座上，头脑昏昏沉沉。他很想靠着睡一觉，职业习惯却驱使他必须保持清醒。他瞥了一眼后视镜，身后的年轻人端坐着，脸上挂着微微的笑，直视前方。 从县城出来时，王金生还主动和身边的小伙子说了几句话，搭搭家常，此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再后来干脆合眼休息。王金生不说话，另外三人自然就不说话。 小陈一直在注意着身后的年轻人。他始终挂着微笑，表情如一，轻靠着座椅目视前方，身子几乎没有挪动过。小陈不到三十岁，已经是老机关了，对身后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年轻人有些佩服，一想到人家就要主政一方了，又有些酸酸的。 车内很沉闷，闻同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身边的王部长他是认识的，此前见过。在给陈照东市长当秘书时，由于工作关系他接触了各色各样的领导。他的记忆力很好，见过一面的人肯定忘不了，何况还是实权在握的领导。 当秘书时他虽然十分年轻，区县的领导们一样对他客气得很，见面握手时拉着半天不放。他读硕士的第三年就在市委政研室实习，算上实习期工作已经满三年了，自然明白这不是自己地位有多高，纯粹因为自己是市长秘书。 他回想这几天在县城的经历，原先见面笑得一脸灿然的县领导们个个居高临下，一脸严肃，曾经的热情不见分毫，反差之大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着想着，他心情越发沉重起来，用眼角余光瞥了瞥身边的王部长，心里又觉得有些好笑。电视里、现实生活中见过的许多领导，无论站还是坐，都喜欢双手交叠，仿佛是一个符号。 王金生实际上并没有睡着。对身边的年轻人，他颇为不屑。当初市里安排下来时，他作为组织部门的领导提出自己的看法，很不赞同。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参加工作时间太短，不应该放到如此重要的岗位上去，应该安排到团委或办公室再磨练几年。 为这事王金生找到分管副书记老郑。老郑快到退居二线的年龄，正是心情复杂、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时候，反对情绪比王金生还要激烈。两人一起找到书记赵达成，谈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赵达成不得不暗示这是上面的意思，才强压住他们。赵达成没有明说，但郑王二人自然明白“上面”是指谁。 正是出于这些原因，王金生对闻同很有看法，态度冷淡得很。作为组织部门的领导他十分担忧，这样嘴上无毛的小年轻就主政一方，不搞砸才怪，闹笑话事小，造成重大事件就严重了。他一路上想的就是这些。至于是否夹杂着难言的妒忌心理，他压根就没去这么想，就是想恐怕也判断不清。 老柳一打方向盘，车子从省道拐上土路。路面开始坑坑洼洼，车不得不降速行驶，尽管如此还是不停地颠簸。王金生皱紧了眉头，忍着没有骂娘，左右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车子颠簸了近半个小时，小陈远远看到镇委镇政府大门外的树荫下站着一位戴眼镜的年轻人。年轻人是镇党政办主任胡林，站在那里专候领导的大驾。老柳判断着距离，把车速降得更慢，以便留时间镇领导出来迎接。这是默契，有经验的人都懂得。 果然，胡林看到车，高高举起手示意了一下，转身小跑着进了大门。很快大门前迎出来一大帮人，快步向小车走来。 老柳这时刚好把车开到距离大门近二十米处，再往前滑行了几米稳稳停下。这是王金生特别要求的，不能长驱直入把车开到正门前，以示领导的低调谦逊。 小陈迅速地下车，小跑着从车后绕过去，微微弯着腰给王金生打开车门。 这一幕对于闻同十分熟悉，他当秘书时也是这样。他虽然不象陈干事表现得那么露骨，却很理解陈干事，毫无鄙视他的想法。他自己是不便去给王金生开车门的，一是不宜抢陈干事的机会，二是身份也不适合。 待陈干事快要转到车门前时，闻同才迅速开门抢在王金生之前下车。下车站定，他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垂在腹前，等着王金生下车，心里猛然间就想到刚才所想的符号，禁不住自嘲了一把。 等到王金生稳稳地从车里钻出来，闻同方才错后跟了上去。 这时主人已经迎过来了，领头的约摸五十岁，中等身材，微胖的脸，头发有些花白，穿着浅灰色的短袖衬衣。衬衣明显有些旧，没有扎在裤子里，显得很随意，这让闻同心里莫名地一松。他知道这就是镇党委书记周广仁了。 老周抢先伸出双手，热情地握住王金生的手使劲地摇了起来：“王部长，一路辛苦了，这么热的天！” “周书记，咱们老伙计不用客气。” 几位副书记、副镇长和人大政协的领导，紧站在周广仁身后，脸上笑逐颜开，又都不时往闻同看来，明显一脸吃惊的样子。 待两人寒喧了几句，其余人纷纷上前向王金生问好。王金生一一轻拍着握着的手，十分和蔼可亲的样子，让手被拉着的人如沐春风，笑得更开心。 足足等了五六分钟，王金生才转过身，微微指了一下身侧的闻同，脸上的笑意已经淡了几分，介绍说：“周书记，这位是新任的代理镇长闻同同志。” 闻同赶紧趋步上前，握着周广仁的手道：“周书记，你好！” 其实刚才周广仁已经猜到他就是新任的镇长，只是王金生没介绍，他也就不好上前打招呼。 这次任命各方竞争很激烈，县里就十分谨慎，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到位。他没想到上级会派来这么年轻的小伙子任自己的搭档，很是吃惊，又琢磨着估计是下来混资历的，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碰见。 周广仁从内心很反感这种行为，这样的干部从上面下来，只是镀镀金，根本不是踏实扎根基层，工作起来应付了事，不愿意承担责任。 想归想，他倒没有把情绪放在脸上。这种事不是自己能改变的，镀金干部谁没有三分背景？自已也到了年龄，干不了几天了，好好谋个养老的去处是正经。 “闻镇长，我代表杳踪镇七万人民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周广仁不失热情，颇为客气地说道。 不少人已经敏感地觉察到王金生的态度，不过大家都是官场老油子，还是纷纷上来和闻同握手，连道热烈欢迎。 周广仁待众人简单表示过欢迎后，马上说道：“王部长，外面太热了，赶紧进屋凉快凉快！” 王金生就率先走去，周广仁略退后小半个身体，两人走在前头。闻同和陈干事就紧跟在两人身后，其后一群人错落有致地跟上来。 镇委镇政府很破旧，一眼就看出还是六十年代的建筑。这反而让闻同有种亲切感，印象中自己家乡的乡政府就是这样的旧房。 大院的大铁门夹在一排门面房和居民房中间，整个排面还算齐整。门内侧有一间小平房，应该是门岗室。从门外就能看到里面阔大的露天场地，待进去更感到场地的阔大，约摸七八千平米，很有几分“大院”的风采，只是场地是土质，不少地方长着荒草。 迎门是一幢两层的老式青砖瓦楼，虽陈旧倒也颇具威严，楼前一排粗大的槐树更增气氛。“大院”左面是一排平房，房前铁丝上晾着不少衣服，一看就是宿舍。右面是一幢体量庞大的一层结构青砖瓦房，高高长长的一面墙，开着不少木格气窗，两扇门。闻同判断可能是大礼堂。这是五六十年代留下来的特殊产物，那个年代天天开大会。 一行人在办公楼里的接待室坐下，室内几台吊扇“呼”“呼”地开足马力。这种老式楼房层高足有三米多，窗外大树挡着阳光，室内十分荫凉。 胡林就忙开了，一边指挥办公室人员端来凉水和毛巾，一边亲自给王金生、周广义和闻同端茶敬烟。陈干事接过洁白的毛巾，泡上水轻轻拧干，递给王金生。 当办公室人员给闻同端来水盆时，他站起身接过毛巾，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毛巾是新的，很柔软，泡上井水后擦在脸上凉透全身，让他一身的疲惫消失殆尽。 第2章 酒桌乐融融 胡林又领着人端来几盘西瓜，翠皮红瓤，凉气沁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甜香，让人垂涎欲滴。 周广仁取了一块，递给身边的王金生，笑道：“王部长，这是我们杳踪今年引进的新品无籽西瓜，沙瓤，糖分高，知道你领导要来，我们一早就浸泡在井水里，你尝尝。” “好，尝尝……嗯，真不错，果然又甜又沙！”王金生发自内心地夸赞道，禁不住连吃了三块。 周广仁没有放过机会，介绍道：“我们今年初就规划大力发展特色种养业，特别鼓励农民种植农副产品增收，种植西瓜是其中的一项。按我们的规划，今年新品无籽西瓜的计划种植面积是七千亩……” “事前我们做了大量工作，供销社保证供应种子、农药、化肥，农技站免费提供种植技术。农民积极性高得很，实际种植面积达到了将近八千亩。无籽西瓜卖价高，平均每公斤按四毛钱，每亩平均产量四千公斤，农民一亩西瓜比种稻子增收一千三百多块钱。光这一项，全镇一年可增加经济效益接近一千一百万元，人均增收接近一百一十元……” “明年我们还要加大加快发展特色种养业，特别是农副产品，真正帮助农民走上致富路子。”周广仁最后说道。 王金生听得频频点头，赞许道：“你老周一心为民，积极找路子帮助农民致富，很不简单，很值得年轻人好好学习哟！”他一直没有看一眼闻同，自顾自地和周广仁说着话。 闻同心里有些不快，尤其是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嘛！不过他脸上始终微笑着，边听边点头，没把情绪放到脸上。他在边湖市委市政府工作了几年，养气功夫已经练得很到家。市委市政府机关，市长秘书，这是特别能锻炼人的地方和岗位。 听着周广仁和王金生的对话，闻同心里想，老周说农民种了八千亩西瓜，倒也可能，来时路上的确看到不少西瓜地。他默算了一下，八千亩西瓜得产出三千二百万公斤，也就是三点二万吨，肯定得外销。只是杳踪镇交通闭塞，这么巨量的西瓜如何运出去的？运不出去的西瓜，天一下雨不耐存放，而今年夏天雨水又特别地多，如何保证经济效益？他不禁对老周的数字怀疑起来。他瞥了一眼周广仁和王金生，两人脸上的笑容真诚得很，说者认真，听者兴味盎然。 金光辉一直在注意着新来的代理镇长，心里愤恨不平。如果是德高望重的人来任这个镇长，他倒也认了，偏是来了这么个“毛孩子”。打第一眼见到闻同，他就这样定义。他想自己任党群副书记也几年了，按“顺序”也应该排到自己的嘛！他感觉到了王金生的态度，心里觉得一股邪邪的解恨。 谈了一会儿工作，周广仁抬起手腕，说道：“王部长，已经十二点了，我们先去吃饭，请你品尝一下我们杳踪的特色菜。吃完饭你休息一下，下午四点我们召开干部大会。今晚就不能走了，晚上我们敞开了喝，你看这样安排行吧？” 王金生连连摆手道：“我看还是把会议定在下午两点，吃完饭就开会，开完会我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还得赶紧回县里，事情多。” “那好，你通知下午两点开会。”周广仁转头吩咐胡林，又回过身说道，“你平时忙，多久也不来视察一次，来一次就是对我们工作的极大支持和鼓舞，今晚可不能走。” 王金生笑笑并不作答。 鄢老三饭馆是镇上最好的一家餐馆，离镇大院有几十米远，独门独院，收拾得干净利落。鄢老三人长得圆圆胖胖，领导光临，他笑容可掬，引着一行人直接到了后院。 后院有一间玻璃盖成的雅间，令人叫绝的是玻璃屋一角“嵌”着一棵粗大的槐树，巨大的树冠正好遮蔽着玻璃屋顶，在太阳下浓荫如盖。玻璃屋一面倚着砖墙，墙角种着时令蔬菜，丝瓜、黄瓜、缸豆角的藤蔓都爬到了墙壁上，碧绿的叶子间点缀着或黄或白的小花。几条挂着白霜的鲜嫩黄瓜让人赏心悦目，凛然的小刺上缀着点点水珠，显然是刚喷过水。 玻璃屋墙角放着花花草草，错落有致。难得的是砖墙上还挂着空调，室内凉爽无比。王金生一进屋，没有马上坐下，背着手转了转，感叹这饭馆老板很有头脑，花钱不多，玻璃屋搞得是独具匠心，很有田园意趣。 领导心情好，气氛就无比融洽热烈。周广仁不失时机地道：“王部长，你对我们杳踪是了解的，山青水秀的好地方，老百姓现在富了，种种养养搞得红火得很。下午开完会，我领你到一个好地方，新塘水库，我们钓鱼去，晚上就在水库边吃饭，喝酒赏月。” 周广仁的心思，王金生是明白的。他安排去钓鱼，可算是投王金生所好。想想在山山水水边喝酒赏月，王金生心思还真被说活动了。他没有太多的喜好，平时就是爱钓个鱼，一到周末没有特别的事就去钓鱼，一坐就是一天，耐性令人佩服。 大家围着桌子坐定，八个凉盘端了上来，四荤四素。 王金生身为组织部长，根据异地任职组织原则，是不能在原籍任职的。他老家在邻县，他虽然不是望水本县人，但在望水工作了多年，对当地风土人情了如指掌，知道八个凉盘四荤四素是杳踪镇招待最尊贵客人的礼数。 盘碟一色的高白细瓷，泛着细腻柔和的光泽，显然是新买的。凉菜做得很精致，或红或绿，让人胃口大开。 刚刚歇过一阵，又吃了几片凉西瓜，看着色香俱全的精致凉菜，闻同食欲大振。他瞥了一眼身旁的王金生，见他满面都是笑容，心想老周的准备工作真是到家了。 “王部长，我们山里小地方，没见过世面，都是一些农家的东西。”周广仁说。 “谢谢你老周，农家的东西好，真正的绿色食品。在城里住了一辈子，真是羡慕乡下的清净，退休了得找个乡下住着，多活几年！”王金生大发感慨。 “好哇，王部长真是心怀山水的雅人，到时可别拒绝我这个俗气邻居。”周广仁指了指桌子，又对闻同说，“闻镇长，你们城里人怕吃不惯这个吧？” 闻同说道：“我老家在乡下，我一直在乡下长大，上大学才走出农村。” “好、好，那现在到我们杳踪，又是农村啰，适应起来也快。——王部长，这是我们山上野生的蕨菜，清热健胃，驱风化痰，治高血压效果好得很，你尝尝。”周广仁边说边夹起几根暗绿色泡开后的蕨菜干，放到王金生面前的碟子里。 王金生仔细一品尝，入口微甘，略有寒涩，果然别具风味，真是不错的一道菜。“大家吃！”他蔼然笑着，举着筷子轻轻扬了扬。众人这才开始动筷子，不过也就是拣自己面前的随便夹点细细吃着。 周广仁把八个凉菜一一让王金生尝过，有蒜汁浇猪耳朵，腊肉片，酸辣腌萝卜，干马菜苋，都是乡下的好东西，看得出王金生吃得很满意。 一会儿周广仁一使眼色，胡林马上出去，片刻功夫和鄢老三一起进来，每人抱着三瓶五粮液，往桌上一搁。 鄢老三笑咪咪地说：“王部长，周书记，闻镇长，这酒是我专门从边湖百货大楼买的，保证货真价实。只是山里小地方，菜做得粗糙，各位领导体谅。” 见一下子上来六瓶酒，王金生连连摆手说：“老周，纪委有规定，中午不能喝酒，不好破戒。” 周广仁知道他是海量，不理会他的劝阻，吩咐胡林开瓶，说：“你大领导平时日理万机，难得来视察一回，今天冒着酷暑下来，不喝酒怎么行？大家平时可没机会敬你大领导的酒，今天不喝酒，就是我同意，他们也不会同意，是不是？你得给同志们一个机会，就是纪委的人来了也会体谅，这不算违规。” 大家就纷纷说，就是就是，我们还等着敬您的酒呢，不喝酒怎么行。 王金生知道县纪委的规定也就是个形式，吃吃喝喝那不叫吃喝，叫汇报工作、沟通感情。考虑到下午还有干部大会，喝得脸红脖子粗影响不好，他坚持只能开两瓶。 桌子上放的都是大酒杯，倒满足有一两，胡林开玩笑说我们杳踪没有小酒杯，这就是最小的了。 周广仁率先端起杯子，举着说道：“今天是个特殊的好日子，县委领导王部长亲临我们杳踪，给了我们很大的鼓舞。闻镇长加入我们的革命队伍，让我们用最大的热情欢迎尊敬的王部长，欢迎闻镇长！” 王金生就笑咪咪地微微举起酒杯，表示感谢。闻同也举起酒杯，微笑着说感谢王部长的关爱，感谢大家的热情欢迎。 第3章 席上欢声 大家浅浅地呡了一下，就纷纷放下酒杯。这是当地规矩，前三次没人一干到底。闻同动作略微滞后一点，注意到这个现象，就也只跟着喝了一小口。 第二轮是各位副职和人大、政协领导一起敬王金生和闻同的酒，再次表示热烈欢迎和感谢。感谢是对王金生，欢迎主要是对闻同。 大家吃了几口菜，王金生端起酒杯，向全桌敬酒，算是回谢。 闻同就琢磨自已是不是也该敬个全桌酒以表谢意，正想着胡林让小妹子给王金生和周广仁满上酒。周广仁端起酒杯，侧身向王金生说：“王部长，酒过三巡，我敬你一杯，话不多说，感谢你对镇里工作的大力支持！” 王金生虽是县委领导，但周广仁也是县里一方诸候，老资格的镇党委书记，是不好怠慢的。他连忙端起酒杯，和周广仁碰了碰，说道：“周书记客气了，我们是老朋友，我也感谢你老伙计对组织工作的支持，你老伙计一向很支持我工作的。” 周广仁先一饮而尽，倒过酒杯来示意了一下，表示见底了。这也是当地风俗。王金生随之一口喝干，轻轻放下酒杯。 这时候开始上热菜。第一道菜端上来的是一只陶钵，热气腾腾，香气浓郁，汤色十分鲜亮，汤中飘浮着几截翠绿的小葱段。周广仁介绍说这是前天刚抓的野山鸡，一共三只，等王部长走时，把那两只带上，给老嫂子尝尝。 胡林在旁边补充说，这只山鸡刚刚宰杀的，鲜得很，鄢老三炖野山鸡的功夫是当地一绝。他说着，随即就亲自动手给王金生分鸡肉，舀汤。 王金生一尝，赞道：“鲜美可口，很不错！平时吃的肉鸡，和这个野山鸡就差得远了，就是农村买来的土鸡，滋味也远远赶不上。人家说越是运动的动物，肉越鲜美，还真是有道理。” 闻同就知道该自己敬酒了。他端着酒杯站起身，双手捧着向王金生示意，说道：“王部长，很感谢您对晚辈的关爱，我敬您酒。” 周广仁就在旁边笑了，说：“闻镇长，你不知道，我们的风俗是站起来喝不算。” 大家就都跟着笑，看闻同如何应对。闻同不慌不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道：“那好，王部长，我喝三杯，您喝一杯，我站着敬您酒！”他知道基层的作派，喝酒时花样繁多，倒不是周广仁故意为难他。 王金生就微笑着应了。金光辉心里藏着想法，觉得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闻同毫不拖泥带水，微仰脖子一口喝干，也学着周广仁亮了亮杯子。他的大方得体和豪爽博得大家的掌声，众人齐声叫好。 一旁的小妹子赶忙上来给他满上酒。酒一满上，闻同又双手捧着向王金生示意了一下，又是一口喝下。大家见状再次叫好，连王金生也跟着轻轻地拍了几掌。 等到第三杯时，王金生端起杯子，和闻同碰了碰，也是一口喝干。大家立即一齐鼓掌，大声喊好。 王金生看着闻同说：“没想到小闻文质彬彬，这么好酒量，能喝多少？” 闻同没有迟疑，说道：“平时喝得不多，前一阵几个朋友聚会多喝了点儿，得有几大杯吧，喝得有点过头。” 这话就有些含糊了，几大杯可不好衡量，不过酒量不错是肯定的。 周广仁笑咪咪地说：“好、好，闻镇长，你一来不但加强了我们班子的工作战斗力，也加强了我们班子的喝酒战斗力，下次去县里开会我们联手，一定把陈疤子他们杀个落花流水！” 中午时间不长，胡林就安排鄢老三加快上菜速度。接下来大家就自觉地按照班子成员的排序，依次向王金生敬酒。王金生本是海量，却一律只是浅浅地喝上一小口。 闻同接受过周广仁等人的敬酒，又一一地回敬。 菜流水似地端上来，看得出来是挖空心思准备的，个个有特色，清炖野甲鱼，清炖野生鲫鱼，居然还有红烧穿山甲和清炖蛇肉，吃得王金生连连夸赞。胡林自是高兴，他早已从周广仁眼中获得了赞许。 桌上气氛热烈，酒就下得很快。当胡林要打开第五瓶酒时，王金生坚决制止，说刚才我说只喝两瓶，现在已经喝四瓶了，你已经违反纪律了，不能再犯了。 大家齐笑，说王部长真幽默，一时桌上欢声笑语。考虑到下午两点还要开会，时间也快到了，周广仁就没再坚持。不喝酒这饭就吃得快多了，没一会儿宴席就结束了。 下午的会议参加的人不少，党政副职，人大、政协领导和各办、站、所的一二把手，足有五六十人，会议室坐得满满的。王金生端坐在主席台正中的位置，周广仁和闻同分坐两侧，其余几位党政副职和人大、政协领导按顺序坐在两人旁边。 坐在下边的人已经猜到闻同的身份，这个满面微笑的年轻人就是新任镇长了。大家纷纷交头接耳，惊异于新任镇长的年轻。在他们印象中，县里乡镇一二把手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多岁，副职三十以下的都很少见。 女*干部们的想法与男人们不完全一样，她们除了惊奇于新镇长的年轻之外，更富有感性地对他俊朗的面庞、英武的气质有兴趣。她们坐在台下交头接耳地议论，猜测他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女朋友，等等。她们大都是结过婚的女人，说话可没有那么些掩饰，直接得很。 这样的场合闻同司空见惯，比这大得多的场面也没少经历，但那都是坐在台下，看着别人高高在上。今天自己平生第一次坐在台上，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他心情十分紧张，能感觉得到鼻尖在渗汗，身体僵硬。 意识到不能怯场，他暗暗收腹，缓缓吸气，再缓缓呼出，身体慢慢放松，紧张的情绪才得到平复。这是他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今天一试还真管用。 看着台下的干部们，他暗生感慨，以前仰视别人，今天别人仰视自己，国人真是聪明，发明了“上台”这个词，真是贴切无比。 “现在开会，请党委周书记讲话。”马上到两点了，主持会议的党群副书记金光辉拉过话筒，轻咳一声说。 会场随之安静下来，再也无人说话。金光辉只说了简短的一句话，就把话筒轻轻地推到周广仁面前。 周广仁又挪了挪话筒。他长得比金光辉矮一头，再向下压了压话筒，扫视了一遍会场道：“今天把大家请来开会，是有重要事情宣布。”他又扫视了一遍会场，见大家集中了注意力，才接着说道：“现在，让我们用最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县委常委、县委组织部长王金生同志给我们作重要指示！” 大家就使劲鼓掌。 王金生微微笑着，等大家掌声渐渐变小的时候，及时地抬起右手，虚虚地向下按了一下，掌声就顺势停了下来。他脸色马上严肃起来，没有立即讲话，目光缓缓地扫过台下的干部们，来回几遍。 会场十分安静，大家的目光一齐注视着端坐在正中间的王金生。王金生这才开始讲话，声音沉厚有力：“我代表县委县政府，现在向大家宣布一项重大人事任命。经县委常委会议研究决定，任命闻同同志为杳踪镇党委副书记、委员，任代理镇长，并作为镇长候选人向镇人大会推荐。” 对于这类会议和过程，以及领导的讲话，大家都很熟悉。 接下来新任代理镇长闻同讲话。他的讲话很短，四平八稳规规矩矩，在座的大大小小干部们谁都能张口就说出来。 周广仁的讲话更短，一是表示坚决拥护县委的决定，二是表示热烈欢迎，三是相信新的班子能创造出更好的成绩。 会议便很快宣布结束。 让周广仁失望的是，王金生不肯留下来过夜，坚决要马上回到县里。周广仁就拖着他再喝一杯水，同时给胡林使了个眼色。 胡林马上转身去安排，领着办公室的人，悄悄地让司机老柳打开桑塔纳后备箱，塞进去四条玉溪烟，两条红塔山烟，一箱五粮液酒。 老柳就明白了，他和陈干事是一人一条红塔山，这比一般乡镇要丰厚。他平时跟着领导下乡镇一般是一条红梅，送给王部长的一般是两条玉溪、一对五粮液。他心里很高兴，没想到这个周书记下手这么狠，真是好领导。 胡林又特别叮嘱老柳，另外两只封着口的箱子，一只装着两只活的野山鸡，一只装着蕨菜、腊肉等物，提醒他回头注意打开箱子让野山鸡透透气，别闷死了。 一群人依依不舍地送走王金生，直到看不见车方才转身返回大院。 周广仁还算给闻同面子，现场宣布今晚所有党政领导一起喝酒去，正式给闻同接风，又让胡林负责安排好闻同的办公和吃住。胡林是党政办主任，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第4章 飘零一身暂安处 胡林没有怠慢，就是没有周广仁的吩咐，他也会积极去办这些事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特别安排的，昨天接到县委组织部的通知后，他就请示过周广仁，新镇长的宿舍和办公室就接原镇长老雷的。 征得闻同的同意后，胡林领着他先到宿舍。镇领导的宿舍在办公楼后面，也是平房。闻同的宿舍是一处独立的平房，离着几米外是一排连在一起的平房，约有十间。与闻同宿舍对称位置的另一端，也是一处独立的平房。 胡林边走边介绍说，那间平房是周广仁的宿舍，连成一排的平房是副职们的宿舍，办公楼前左面的平房，是党政系统二级干部的宿舍。 宿舍是个小一居结构，带着小厨房和卫生间。办公室人员早就把闻同的行李放好了，胡林领着他四处看着。 宿舍外间是书桌和书架，里间是卧室，床上铺着新被褥。卫生间里放着新买的全套洗漱用品，连扫把拖布也准备了。厨房里灶具齐全，油盐酱醋茶一应俱全，基本生活完全没有问题。胡林准备得很是细致，考虑周到。 胡林走后，闻同洗了把脸，坐在书桌前的藤椅上休息，顺手就去裤兜里摸烟，这才想起来时嫌裤兜鼓囊，怕影响形象就没带烟。 他想夏天就是麻烦，带个烟都不方便。这会儿想吸却没烟了，有点难熬。他琢磨着是不是出去买包烟，但看看外头的太阳，又有点畏缩，心想还是先收拾一下行李吧。 他正在犹豫不定时，胡林又回来了，手里提个黑塑料袋。他把塑料袋往桌子上一放，掏出三条烟来，一条玉溪两条红塔山，说道：“闻镇长，这是招待用烟，每个月配发三条，不够你和我说。本来准备送到你办公室，想想你下午还是收拾收拾，休息一下，就送过来了。” 后来闻同才知道，他和周广仁每个月的招待用烟标准是两条红塔山，其它镇领导是一条红塔山，胡林实际配给他的却是一条玉溪和两条红塔山。胡林精明得很，并不明说。 知道真相后闻同原本打算让胡林按规定来，每月给他配两条红塔山就好了，不能违反规定搞特殊化，其它镇领导知道了未免不平衡。但他又想起周广仁也经常掏出玉溪烟，自己要是按规定办事，老周也就不好吸玉溪了，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本来闻同烟瘾上来了，正想出去买包烟救火。胡林这么一来，搞得他反而没欲望了。看着胡林欲走还留的样子，他就说：“胡主任，没别的事吧？没别的事就聊会儿，你坐。”说罢他起身给胡林拉过一把木椅。 胡林顺势就坐下了，客套地问：“闻镇长，你看屋里还缺什么就和我说一声，我安排人去办。乡下不比城里，条件艰苦得很。” 闻同看了看整齐洁净的屋子，比较满意，说道：“你费心了，要有事我还真得麻烦你。其实也谈不上艰苦，我是乡里长大的孩子，不算什么。” 胡林说：“你这文质彬彬的样子，还真不象农村出身的。” “在外面读了几年书，脱离了农活，养成这样。上大学前我可是家里的好劳力，哪样农活都拿得起。”闻同是真有些感慨，忍不住想起少时受的苦难，一时有些失神。 “你这样的领导才知道农民的疾苦呢！有你这样的领导，是全镇人民的福气。我也是农民子弟，考上大学才跳出农门，农民的贫苦我太清楚了。每回回乡下老家，心里都不舒服，感觉心酸。” 看着面前比自己大上几岁的下属不露声色地拍着马屁，闻同还真有些不习惯。 两人找到共同的话题，慢慢聊得热乎起来。当听到胡林毕业后在学校当老师，后来才调入镇政府时，闻同有些得意地说：“你还真当过老师？我见你第一印象就觉得象老师，果然没想错！”胡林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白白净净，戴着眼镜，象极了教书先生。 两人有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对视一眼，一齐哈哈大笑。 胡林知道闻同还要收拾东西，就没有多耽搁，走时提醒他晚上的接风宴，到时他来喊。 闻同对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错，谈吐不俗，办事细致周密，不随便打听人的隐私，心说老周挑他做办公室主任是有眼光的。 关好门，闻同从行李包中掏出内衣，准备洗个澡。卫生间装有热水器，和厨房之间的墙上打了一个孔，从煤气罐上拉了一根软管过来。在边湖上班时，他住的是单身宿舍，洗澡时到单位澡堂，虽不方便但澡堂设施和卫生条件比外面的公共澡堂要好得多。没想到到了杳踪镇还能享用上热水器，让他颇为意外。 热水器是最时兴的牌子，他边淋着水边想，这算是镇长的特权享受吧。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后，闻同随手把脏衣服洗了。他洗完衣服一看表，才到三点半，就坐下来点燃一支烟想想该干点什么。 他的行李其实不多，无非就是一些随身的日用品，衣服和书等，最多的还是书，整整两大纸箱子。他也就不急着去收拾了，抬眼看了看屋子，心道自己以后就要在这个地方生存了，不知道要住上多久。 这里虽然是在乡下，毕竟是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从中学大学到研究生，一直到毕业工作，他都是和人合住，现在终于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了，可以由自己支配，想想他心里还是蛮激动的。 这两天没怎么睡好，中午又喝了不少酒，这一闲下来才感到有些睏了，他就躺到床上去。吊扇在头顶呼呼地吹，一会儿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到胡林来喊的时候，已经是五点了。他爬起来洗了把脸，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 晚上的接风宴还是在鄢老三饭馆，还是那间玻璃雅间。闻同暗自猜测，这个雅间大概是镇里接待专用的。 没有了县委领导，气氛就很轻松了。周广仁要闻同坐首位，说今天就是专门为他接风的。闻同自然不能坐。两人推让了几下，周广仁也就不再客气，坐上了首位。闻同这才挨着他坐下，另一边坐着人大主席老关。 杳踪镇是望水县第一大镇，完全符合国内的国情，人口多，底子薄。望水县在边湖市是有名的穷县，偏偏又是人口大县，大县套大镇，杳踪镇就是边湖的望水。 作为大镇，党委、政府以及七站八所的各类机构就很齐全，党政领导班子中副职也多，光是副书记就有三个，副镇长有五个，阵容庞大。算上党政办主任胡林、人大主席老关和一名副主席，镇领导共十三人。政协主任是由副书记兼任的。不知怎么的，闻同鬼使神差地想到十三太保。 副镇长唐良成高高大大，不待胡林安排，一上来就招手喊过鄢老三，叫道：“老鄢，菜我不管，先把酒拿来，十瓶‘高粱红’。” “高粱红”是望水酒厂出产，价位不高，几块钱一瓶，高达六十三度，辛辣得很，酒量差的沾都不敢沾。唐良成是海量，喝酒是镇党委政府系统公认的第一人，每次大家一起吃饭都是他定酒，说话比周广仁还有号召力。 胡林事先已经让办公室的人订好了餐，人一落座菜就流水似地端上来。菜自然远没有中午那样讲究，不要说八个凉盘四荤四素，连个凉菜也没有，但上的基本是当地的特色菜。闻同明白，这肯定是胡林特意安排的。 开始时大家规规矩矩，周广仁、闻同各敬一个全桌酒，大家伙又一起敬闻同。 三巡一过，唐良成马上唤过小妹子，让撤走一两的酒杯，换上三两三的。他豪气干云，招呼服务员给各人倒酒，要求九分满。一圈酒倒下来，十瓶酒空了近一半，空调的风一搅动，玻璃屋里顿时酒香四溢。 唐良成对闻同道：“咱们分上下半场，简单明了。” 闻同笑道：“一个半场就三两多酒，还是高度的，不好捱！” 第5章 借酒放肆 计生副镇长于巧英是唯一的女性镇领导，三十来岁，面容姣好。女人的话题总是比男人多，而且大多围绕油盐酱醋茶这个基本点。看男人们杯来盏往，她感慨道：“上个月工资已经用光了，也没买几样东西，都贵得吓死人。前两天去看菜油还三块，昨天就三块五一斤了，真没法过了，我恨不得把后半辈子的东西都买齐了！” 居家过日子是女人操心的事，男人们向来对这类话题不感兴趣，可现在不行了，物价涨得和雨季的河水一样，已经严重降低了家庭生活质量。对于他们来说，首当其冲就是烟的问题，先是档次一降再降，接着就是隔三岔五地被老婆断粮草。老关就很认真地说，“零花钱”被老婆缩减掉了一多半，一笔藏得很好的“小金库”都被老婆查缴收缴了，引得众人发笑。 副书记、纪委书记郭大鹏说：“我爸妈上周去省城江映我哥家，本来打算过完春节再回来的，结果昨天就回来了。我爸到家就说，还是窝在乡下家里好，不愁吃不愁喝。还是我妈偷偷告诉我，省城的物价涨得象大江的洪水，样样东西贵得吓人。他们一过去，凭空增加了两个人的开销用度，没几天我嫂子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周广仁说：“女人当家不容易的。” “可不是！”郭大鹏点头，又说，“我嫂子天天下班回家就唠叨这也涨了，那也贵了，日子过不下去了。我爸赶紧拉着我妈回来了，体谅她。我哥今天还打电话过来说，真是没办法，物价涨得厉害，本来真不想让爸爸妈妈走的。据说省城的商场买东西得排队，新到的商品一上柜，也不管是什么，买回家能不能用，掏钱就买。我哥说许多小商店都进不到货了，有的小店干脆关门了，剩一点商品就留给自己了。” 郭大鹏父母和老婆是农村户口，家里还有田地，自己上着班还种着田，解决了一家人的口粮问题。 “还是老郭好，手中有粮心不慌。看来农村也挺好的，有粮食吃，心里有了依靠，东西越贵，他们越不买，不象城里人疯了一样抢购东西。”副书记、武装部长李兴民感叹道。 郭大鹏是有名的会算计，老婆虽是农村户口，却在镇林管站上班，家里老头子还开着小卖部。 李兴民的感叹是有道理的。他老婆原来也是农村户口，当年为了弄个农转非，挖空心思，家里的积蓄全搭上了才如愿以偿。他老婆农转非是转成了，却几年没班上，还为这事影响了他的仕途。他原来是很有希望提镇长的，就因为这事，县常委会上最终没通过，至今还是个副职。 郭大鹏账算得清楚，没下力气办老婆农转非的事。没几年，事实证明郭大鹏的选择是对的，城镇户口几乎成了废纸一张。他不但省下了一大笔钱，老婆照样和李兴民的老婆一起在镇林管站上班，钱少拿不了多少。更重要的是，他因为没有象别人一样钻门路为老婆搞农转非，被提拔当了镇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后来居上高过李兴民一头，年龄还比李兴民小一截。 “我妹妹在东洲，前天打电话来也说，他们那里也是排队买东西，还劝我能买就赶紧多买点。东洲许多商场里把多少年的库存品都卖掉了，我妹妹连人家压了七八年的衣服都买回家，连一点折扣都没有，也不管以后穿上穿不上。”于巧英十分感叹，语气里深感自己的抢购行为正确。 “还有更好笑的呢！我表哥在哈尔滨，他一个同事在商场排队，排到他时只剩下一台坏电扇。营业员要放起来，他说这台电扇我要。营业员说这是坏的，他说坏的我也要，自己回家修修就行了。哈尔滨夏天短，平时大家很少用到电扇，这个人连坏电扇也要买！我表哥说这事还上了报纸，传得很远，我前天还真在报纸上看到这条新闻。” “对了，周书记，咱们是不是再加发点粮油补贴？”于巧英问道。这些传说远在天边，是别人的事，不关自己，可以说说笑笑，可物价的上涨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真真切切。 “这事不该问我吧？批钱的笔在你们政府手里捏着，问我干什么！”周广仁笑呵呵地打着太极拳。 有几个人就看着闻同。闻同笑咪咪地道：“上一次通货膨胀在几年前，当时引发了疯狂的抢购风潮，这一次已经可以定性为通货膨胀了。我估计还会持续较长时间，应该在两到三年吧，明年的物价上涨压力会更大。” 胡林是正牌大学生，平时经常关心时政新闻，就接着闻同的话问道：“闻镇长，这两次通货膨胀有什么不同？这次中央政府采取什么调控措施？你觉得效果怎么样？” 胡林的提问用意是在帮闻同转移话题。闻同本不想深讲，见胡林问了出来，心里一转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上一次通货膨胀是由财政赤字引起的，当时进行价格闯关，一步就放开了价格。结果老百姓对物价上涨的预期非常强烈，爆发了抢购大潮……” “中央政府随后进行了宏观调控，降低利率刺激经济增长，这样国内经济就经历了连续几年的高增长，甚至是泡沫性增长。但是，这又造成了全面的投资膨胀，导致信贷失控……” “中央政府认识到了风险，就从金融环节着手治理。不过经济要增长，物价要调控，二者要合理平衡，这就导致调控的过程势必要延长。我预计明年物价会涨得更厉害，是个峰顶，后年会开始步入下降通道，到大后年应该可以‘软着陆’。” 大家听完闻同的话，感觉专业性很强，似懂非懂，尽管闻同努力说得简单明了。他们更关心的是他对于巧英所提意见的表态，得到的信息却似是而非。他一方面在说通货膨胀很厉害，持续时间长，似乎是说该给大家加发点粮油补贴。但细一想，他又没有明确表态。于巧英就在心里骂了一句，老周是只老狐狸，又来了一只小狐狸。 金光辉吐了一口烟圈，不阴不阳地说：“小闻到底是高材生，理论知识很丰富，我就是听不明白。” 大家一听，心里一格登，叫“小闻”？ 大家都喊闻同“闻镇长”，虽然心里有那样这样的不服，口里却不愿失了礼数。金光辉独独喊“小闻”，听在人耳里格外地突兀。说他理论知识丰富，其实就是公然讽刺他工作资历不足，没有实践工作经验，不能服众，再刻薄点就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其实金光辉说的也是大家心里想的，只是他挑头说出来而已。在座的人工作时间短则五六年，长则十几二十几年，周广仁工龄甚至长达三十余年。这样的老机关心态有着惊人的相似，看到比自己资历浅、年纪轻的干部，不作调查，不作分析，不管你的知识水平、工作能力怎样，上来就给你扣个经验不足的帽子，再来找你别的毛病。这一方面是思维定势使然，另一方面未尝不是妒忌心理作怪的自我安慰。他们往往不想着去丰富自己的知识，不去提高自身的工作能力。 闻同是在边湖市委市政府机关呆过几年的，这样的人这样的情况遇到过不少，一想就把金光辉的心态琢磨了个八九不离十，脸上仍旧是笑，不与他计较，说道：“金书记过奖了，政府工作还要周书记和各位的帮助支持。” 唐良成借着三分酒意说道：“老金，你和闻镇单独喝一个。闻镇，老金很能喝的。” 闻同就琢磨着味道有点不对，由不得暗生警惕。唐良成看着是在劝金光辉向自己示好，弥补刚才的话，但仔细一想，并不那么寻常，似乎是有意无意地抓住这个事不放，要加深金光辉和自己两个人对这件事的印记。中午吃饭王部长在的时候，金光辉就没怎么喝酒，明显不是很能喝的人。 对金光辉这种情绪形之于色的人，闻同并不在意，更不想计较，只是一笑置之，姿态很高。但对于唐良成，他暗暗留上了心。他感觉这个人心思不简单，可不象他粗豪的外表那样。 周广仁心里明镜似的，很看不起金光辉的心胸狭窄。他心道这个闻同年龄虽小，境界却高得多，城府不浅。 金光辉没有理会唐良成的话，自顾自端坐着吸烟。周广仁适时地举起大酒杯，说道：“今晚的酒差不多了，大家都没少喝。”他偏头问闻同道：“我们结束吧？”闻同表示赞同，他就说：“那好，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最后大家一起干了！” 第6章 泼辣女干部 第二天早上六点，闻同准时醒过来，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因为宿酒，他感觉头痛不已，嘴里发苦。他昨晚足足喝了五大杯酒，当时还不觉得，回到宿舍就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一觉睡通宵。他喝多了酒就睡觉，熟识的人都知道他这一习惯。 他先用凉水洗把脸，猛喝了几杯水，才彻底恢复过来。人缓过劲来，他从行李包中掏出运动衣，准备出去跑上一圈，这是从中学起就养成的习惯。 夏天的清晨空气潮湿，正处在一天温度最低的时候。闻同心情格外舒畅。昨天没怎么注意看小镇，今天趁着晨跑，他正好可以好好地巡视一番。 小镇有三条主要的街道，基本呈汉字“三”字形的布局，临街建筑还算齐整，房屋却高低不等，新旧不一。“三”字中间那一条是主要街道，镇政府大院就在那条道的正中间位置，是名副其实的核心。其它镇机关也多分布在这条街道上。三条街道之外，稀稀拉拉地散布着不少民房。 小镇的居民还不少，勤劳的人已经起床了，凉爽的晨风中夹杂着油条包子的香味。 闻同跑上镇外小河上的一座石拱桥。桥上的条石历经沧桑，磨得分外光溜。石缝间长着鹅黄色的青苔，青郁的藤蔓爬满桥身。这一瞬间的感觉很美妙，人和环境之间的距离仿佛被拉近了，闻同觉得自己好象在这儿住过很多年一般。 跑上桥顶，他缓下脚步，一眼就看见桥头一位姑娘正在石头上压着腿，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脑袋周围。长发姑娘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眼神透着冷淡，脸上却露出些许惊异。小镇早上煅炼的人本就极少，又是一个陌生的青年，她免不了打量了几眼。 闻同下坡路不敢跑得太快，顺势看了眼姑娘的面容，长得十分漂亮。错身而过时，他勉强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七点五十分闻同正要出门，胡林过来了，领着他去镇长办公室。 办公楼南北两面都是办公室，中间是宽大的楼道。一楼主要是镇党政机关的办公室，二楼是各位镇领导的办公室。闻同的办公室在二楼尽西头，周广仁在尽东头。楼梯座落在办公楼正中间，镇党政办公室正对着楼梯口。一二把手分据两端，这样的安排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闻同的办公室内装修简朴，却宽大整洁，基本家具一应俱全。朝南的窗户宽大明亮，生锈的铁质窗框刚刚涮过红漆，味道还很大。 胡林把前任镇长老雷移交的文件资料一一指给闻同，特别把老雷留下的年度工作计划交给他。接下来，他又交给闻同几份资料，都是他亲手整理出来写好的，一是近段时间镇政府主要的工作，分轻重缓急列了张清单，二是镇里各项例行会议安排表，三是县里例行会议安排表。 待胡林离开办公室，闻同坐在椅子上，刚要翻看这些表格和文件资料，略一迟疑又起身推开办公室门。 周广仁已经坐在办公室里，正要点燃一支烟，看到闻同进来，就停了下来，顺手递过来一支烟。 闻同一瞥周广仁的办公室，感觉要比自己的办公室装修得好些，办公桌后面的书架上还排着不少书。他接过周广仁递来的火，点燃烟，吸了一口说道：“周书记，这两天我先熟悉一下工作，过几天准备下各村去跑跑，好有个具体认识，你看行不行？” “行，我支持你的想法。乡镇是基层，光坐在办公室里肯定不行，实地下去跑跑，了解情况才好开展工作。还有，你是镇长，政府的工作你放手安排，有事我们互相商量。”周广仁已经大致摸清了闻同的来路，对这种镀金干部，他的态度十分艺术。他几十年的机关生涯可不是白混的，何况人家的姿态很低，主动过来找他沟通工作。 回到办公室闻同正在认真翻看胡林交过来的表格和文件资料，门被敲响了，一个黑瘦黑瘦的小个子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闻同站起身，来人赶紧凑过来自我介绍，说是镇规划办公室主任范方明。闻同走过去要给他倒水，范方明连说闻镇别客气，我自己来。闻同还是给他倒上一杯水。 两人坐下来，闻同递给他烟。范方明坚决拒绝，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包玉溪，敬给闻同一支。闻同也就没再客气。 “闻镇长，中午我们规划办请你吃饭，为你接风，就在鄢老三饭馆，已经安排好了。” 闻同本待拒绝，又想到初来乍到，人家一片热情，不好不去。这种请吃请喝是沟通感情，你一回不去，二回推辞，三回拒绝，以后人家吃饭就不敢再喊你了，当着面捧你廉洁奉公，背地里却说你是脱离群众。闻同已经在机关“混”了两年了，也在乡镇村长期调研过多次，这种风气市机关和乡镇村是一样的。 “都有谁？”闻同问道。 “你，周书记，分管的唐副镇长，还有我们办公室三个人。” 闻同就答应下来，范方明说那我十二点整过来喊你。两人扯了几句，闻同见范方明没有要走的意思，知道他大概有什么事要说，就问道：“范主任，有事就不要客气。” 范方明趁机掏出一张单子说：“闻镇，我们规划办是小部门，不象计生办钱多。我们条件艰苦，办公桌椅破旧得很，连个电扇也没有，这鬼天气没电扇在屋里简直呆不下去了。” 闻同接过来，是一张申请更换、添置办公设备的费用单子，两千多块钱。他抬眼看了看范方明，见范方明黑黑干干的脸上渗着汗珠，就笑着说：“范主任，你请我吃饭，又要我掏两千多块钱，是不是鸿门宴啊？” 范方明有些尴尬地笑着说：“不敢不敢，为领导接风我们是诚心诚意的。” 闻同就准备掏笔签了，突然心中一动，发现单子有些破旧，显然放着有些日子了。前任老雷没批，肯定是有原因的，他说道：“范主任，我这是第一天上班，你就跑来要钱，怎么不给我送点钱过来？这样吧，我回头了解一下情况，再给你答复。” 范方明有些不甘心，磨蹭着还想说点什么，又有人敲门了，他才不得不走。来的是计生办的胡萍主任，客套了一番后也要请闻同吃饭，闻同只得答应下来。 闻同刚送走胡萍，还没顾上喝口水，又进来一个女人，不到三十岁，一副干练泼辣模样。她一进来就大着嗓门说：“闻镇，我是经贸办的马凤玲，中午请你吃饭。这是我们经贸办全体人员的一致决定，请你务必赏光！” 闻同莫名地对这位女下属心生好感，半开玩笑地说道：“马主任，你来晚了，我已经被人预订了。” “你是紧俏人物，我们还是来晚了，那改在明天中午吧？” “明天再说吧。我说马大主任，你不能把我变成吃喝镇长吧？” “镇长也要吃饭，不吃饭怎么工作？边吃喝边谈工作是我党的优良作风嘛！” “我党还有这个优良作风？你真是善于发扬光大！”这个女人口无遮拦，还真是能缠，闻同只得举手认输，答应明天中午去吃饭。他没有放马凤玲走，问道：“马主任，你是负责经济和贸易的，给我介绍一下镇里的经济情况。” 见新来的镇长向自己了解工作，马凤玲不再开玩笑，认真起来，说道：“闻镇，我们镇经济十分落后，基本只有第一产业，以粮食为主，经济作物种植和养殖业并不发达。几家小商店和小饭馆勉强算是第三产业，工矿业基本为零，手工业只是零星的农户自产自销。唯一的工业企业杳踪机械厂还是军工企业，不归地方管。不瞒你说，我们经贸办也就是个空头衙门，摆设。” 闻同笑道：“你的意思是说，经贸办可以撤销了？” 马凤玲大笑起来，说道：“还真可以撤销，撤销后我就到党政办给你当副主任。” 闻同打住这个话题，不再开玩笑。他没想到全县第一大镇的经济如此贫瘠，尽管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还是出乎意料，不禁有些发起呆来。 没想到打击还没完，马凤玲接着说：“杳踪机械厂是‘进山进洞’时搬进三线的军工企业，早几年就说要搬走，没想到今年真的搬走了。我前天去看了看，军品生产车间已经整体搬去了邻省省城定府，现在只剩下民品生产分厂。民品分厂产品不合格，机械厂上级单位不肯接收，变卖又没人接手，卖废品又可惜，所以拖到现在还扔在那儿。” 闻同哭笑不得，问道：“就没有别的发展机会？” “前些年倒是有几个厂子，都是集体办的，铸造厂，食品厂，早已经黄了，连个废铁也找不见了。不过厂房还在，被村民堆着柴禾稻草什么的。”马凤玲说。 第7章 杳踪四宝 “这地方都是山，有没有什么矿藏？”闻同不甘心地问。 “矿藏？”马凤玲想了一下说，“原来市里地质队来勘查过，说是有铜矿。那一阵搞得挺热闹，电视台还来采访过。后来请来省里地质大队复勘，最后说铜含量偏低，不具备开采价值，空欢喜一场。不过我听人说，省地质大队复勘时，好象说我们这里有煤矿。详细情况就不太清楚了，什么都没经过镇里，没留下任何资料。” “这样，你把这个煤矿的事了解清楚，下午三点来找我。”闻同顺手在工作备忘录上记了一笔。 “其实……”马凤玲欲言又止。 “你说。” 马凤玲说：“闻镇，就是有煤矿也不会是什么大矿，我们这里不比北方。再说，煤矿是有限资源，开采一点少一点，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看到闻同鼓励的眼神，马凤玲想了想继续说道：“我觉得还是应该大力发展地方特色种养业，还有相关加工业，那才是可持续发展的产业。” 说完她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这些做什么？说了有用么？这几年自己说了不少，可根本没人理会，有人采纳那么一两点也不是自己的本意。现在市里、县里的干部只关心上面领导看得着、见效快的东西，什么可持续发展，他们只在报告里喊喊，实际中是毫无兴趣的。这新来的镇长是个下派的镀金干部，更不会关心什么可持续发展了，自己真是瞎费话。 闻同没想到这个泼辣干练的女子还有这个心思，见识不凡，就说道：“那就请你说说，有什么地方特色种养业？” 马凤玲很容易就受到鼓舞，刚刚还沮丧，马上就兴奋了，说道：“要说我们杳踪镇最有名的特产，就是‘杳踪三宝’，山药，猕猴桃和红辣椒，这些东西是真好。我是土生土长的杳踪人，我们镇的人到外地走亲访友都带着这些东西，人家喜欢得不得了呢。每年县里、边湖、江映，都有不少单位开着车到农民家里收购，回去当职工福利发。” 猕猴桃已经上市了，闻同昨天在鄢老三饭馆就品尝过。鄢老三老婆把刚采摘的鲜果擦去果面的细毛，个挨个垒放在粗糙的土陶罐里，罐口封上泥。土罐闷上四五天后，果实通体柔软，飘着一股浓郁的果香，剥去果皮即可食用，入口软而多*汁，又甜又酸，令人叫绝。 红辣椒更是过瘾，色泽天然鲜红，果肉厚薄和水分含量适中，辣味浓烈、纯正而香醇，闻同吃得满头大汗，痛快之极。 胡林告诉他，当地红辣椒主要有两种，桌上吃的主要是鲜食红辣椒，用来炒菜时配菜，形体大小适中，不算太辣。另一种是酱用或晒干菜用的，形体细长，颜色更鲜艳，辣度高，水分、色泽更高，果肉特别厚。 闻同格外留意胡林的介绍，让他意外的是，这两个品种都是县农科所在老品种基础上改良出来的新品。 “原来这些是‘三宝’，果然名不虚传。”闻同问道，“农民种的多不多？” 马凤玲回答说：“种得不算多，主要是零星的自发种植。红辣椒主要是山区的农民在旱地里种，卖几个钱到山下买粮食。山区粮田面积不足。猕猴桃种的人多些，种植大户也有几个，不过大多数农户还是图个自家吃，换个零用钱。山药也是一样，不成规模。” “我在边湖的时候吃过山药，那东西有点土腥味，不过据说营养特别丰富。这样，马主任，请你帮我准备‘三宝’的资料，还有蕨菜——似乎可以叫‘四宝’吧？回头我和钱镇长、李镇长说一声。”闻同看到门缝外不时有人影闪过，知道都是找自己的。 副镇长李远红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让马凤玲准备资料，不和他说一声马凤玲办不了事的。另一位副镇长钱广财分管经贸和财政，是经贸办的分管镇领导。 马凤玲刚离开，接连又进来几个请闻同吃饭的站所办领导。闻同拒绝不得，只得一一先应着，打的是到时再说的主意。 下午三点整马凤玲给闻同送来了整理的资料。煤矿是前几年省地质大队复勘铜矿时意外发现的，勘查报告已经移交给了边湖市地质队。马凤玲打电话到边湖地质队，已经找不到当时的经办人，现在没人知道这件事。她从县煤炭工业局打听到的情况是煤矿储量不大，发热量较低，不具备开采价值。关于“三宝”和蕨菜的资料她收集的不多，却非常精炼，一些重点内容还用铅笔作了标记。 闻同听完汇报，没有作声，一脸的失望。 第一天的工作不算忙碌，政府这边的副职们没人主动过来汇报工作，闻同暂时也没找他们。晚上赴计生办的宴请，他坚持没有多喝酒。回到宿舍他用凉水洗了把脸，感觉精力格外充沛，点燃一支烟，从行李包里翻出书看了起来。 去年中央政府出*台了发展高产优质高效农业的政策，继续进行粮改。紧接着今年初，中央政府又颁布实施粮食流通体制改革的政策，推行粮食自由购销。随即全国绝大部分县市放开了粮食价格和经营，至此全国粮食销售价格基本放开，实行了多年的城镇居民粮食统销制被取消。 边湖是农业大市，在省里统一部署下，也在前不久响应国家政策，放开了粮食销售价格和经营。作为市长秘书，闻同对此过程可说是十分熟悉，实际上早在市委政研室时他就已经开始关注、思考粮食问题。 在政策出*台前，实际上粮食的销售价格和政策早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松动，基本上市场化了。但政府在推动粮食流通体制改革进程中，表现得格外谨慎，在滞后于市场自发行为许久后终于发力启动完全粮改，政策步伐一时十分密集。 自政策推行以来，全国市场反应十分平静，粮价虽然出现上升，但并没有出现大幅上涨的现象。各级政府很快乐观起来，就连一些稳健派官员和学者也逐渐转变风向，开始肯定粮改适应了市场的需要，选择的时机是得当的，评价改革是成功的。 可以说，闻同开始时倾向于加大粮食流通体制改革力度，以顺应市场需要，提高农民收入。但近段时间以来，他开始产生忧虑。他利用工作便利查阅了大量资料，同时通过在政研室工作时结识的各路关系网获取了大量的信息，经过反复地思考论证，对一些问题的认识越来越深刻。 粮食生产体制存在很多问题，首要是现行产权关系下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生产效率挖掘完了，其次是农业回报低，农业扶持政策不够规范完善，农民种粮积极性不足。而改革只触及流通体制，生产体制的改革无法同步。此外，开发区建设热潮造成耕地大量减少，以及自然灾害的发生，都显著影响到粮食的产量。 如果粮食连年减产或者发生区域性大灾荒，风险累积后极有可能突发“粮荒”，造成粮价急剧上涨的局面。手中有粮心不慌，手中无粮难度日。一旦市场粮食供应短缺，给民众造成的恐慌情绪完全可以想象，大面积蔓延开来就会酿成社会大动荡。 闻同十分清楚边湖的情况。自前年以来，全市五花八门的开发区有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圈占大量耕地，工业没有多大的发展，土地荒草萋萋。 在城市郊区，大量失去土地的农民无田可种，又没有工作。其中许多失地农民耕地被占用并没有得到合理的补偿，或者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补偿。其原因是土地征用的补偿本来就很低，政府财政困难，往往又挪用了相当一部分，等拔到村集体再被截留一部分，有的地方干脆全部截留。 除了失地农民群体，大量国有、集体企业效益低下，濒临破产倒闭，职工处于半下岗状态。不少事业单位职工同样面临着下岗分流，处境也是艰难。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出现“粮荒”、粮价急剧上涨的局面，试问社会如何承担？ 在农村，不少基层领导为了出政绩，以行政命令强行干预农户种植自主权，强迫农户种植经济作物。闻同在政研室时经常下乡调研，在市府当秘书时也不时陪陈照东下乡视察，经常在公路边、村口等显眼处见到“西瓜基地”“油菜基地”“棉花基地”“芝麻基地”之类的大石碑。 政府的出发点是好的，但结果往往并不如意。市场流通体系不够成熟，市场信息不够通畅，对市场变化反应迟钝，农资供应不能保证或价格偏高，农技服务跟不上，种种因素导致农户种植经济作物并不能得到预期的效益，甚至还不如种粮。 第8章 不甘贫微农家子 一旦碰上市场剧变或者天灾，许多基层政府就甩手不管，或者说没有能力管，让农户自生自灭，自负盈亏。 有的县乡政府搞行政干预种植经济作物，甚至有着个人目的，就是为了在种子、农药等农资的销售上赚农户们一笔钱，结果肥了个人，坑了农民。 闻同对许多农户家庭做过深入调查，发现民间这几年储存的余粮并不多，在粮食流通体制改革急速推进的情况下，一有风吹草动，广大农村同样有可能产生严重的社会动荡。 闻同正一边思考，一边在工作笔记上记录，房门突然被人“梆、梆”地敲响。他停下笔，挪动藤椅，顺手打开门。 门外的灯影下站着两位青年，打头的文质彬彬，戴副眼镜，面貌清秀。闻同立即记起昨天下午在自己的任命宣布会上见过这青年，当时他同众多的镇上办站所领导坐在台下。跟在后面的青年身体健壮，面色黝黑，透着健康的光泽。 不待来人说话，闻同赶紧站起身，口里道：“进来坐，快进来坐。” 两人进了门，戴眼镜的青年这才有些腼腆地自我介绍道：“闻镇，打忧了，我是镇团委书记杜子坤。他叫熊宝金，八里源村村支书。” 闻同伸出手同杜子坤握了握，感觉他年龄只比自己稍大，就没有客气，说道：“子坤，昨天的会上见过你，只不知道名字。”他又转向黑脸青年，接着道：“熊支书，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好。” 熊宝金大大方方地伸过手，满脸堆笑地说：“闻镇长好，以后请你多多指导我的工作。” 闻同请两人坐下，就要去倒水。杜子坤、熊宝金不肯，要自己来。闻同强把他们按下，说你们现在是客人，客随主便，两人这才作罢。 熊宝金取出烟，各递给闻同和杜子坤一支，又掏出火机给二人点上。 闻同一直在观察熊宝金，心中暗自惊异，此人生得高大威势，双目炯炯有神，看人时眼神笃定，丝毫没有游离闪烁。相形之下，杜子坤显得有些拘束，许是闻同是他上司的缘故，较之熊宝金就休戚相关过甚了。 略一寒暄后，闻同没再主动开口说话，微笑着静静地看着两人，屋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对闻同的沉静，杜子坤、熊宝金感受到一股压力，有些不自在。沉默了片刻，杜子坤开口道：“闻镇长，这两天还习惯吧？镇里办公条件差，吃住更比不得城里。我刚毕业分到这里时，特别不习惯，吃不好睡不着，皮肤过敏，起一身的红疙瘩。” 闻同见他皮肤晒得挺黑，看来经常在乡里跑，却不脱一股书卷气，不禁心生好感，问道：“子坤，你是团委书记，也经常在下面跑？” “我是八里源的驻村干部，已经四年了。”杜子坤回答说。 “哪里上的学？”闻同问。 “国立农业大学毕业的，原定分到省农业厅。我是望水人，一心想回老家，就改分到望水，到望水后直接下到了镇里。” 闻同从人人瞩目的市长秘书到镇长，就是自愿下基层，有志于自基层历练。杜子坤说话语气平淡，口说是想回老家，其实也是闻同一样的选择。闻同看他的眼神，听出了他的意思，顿时大起知音之感，对他的好感更增。 一位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甘愿放弃大城市的繁华和安逸，主动选择到乡村基层工作，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样的人内心深处不会象表面上那样平静，必定有一颗激烈跳动的心，有着自己不凡的人生理想。琼台玉宇之上的花朵固然美丽而引人注目，山野中栉风沐雨的树木往往最后笑傲天下，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问过杜子坤大学毕业年份，闻同欣然笑道：“我们同届的，我是国立大学！”说到大学生活，他心情愉悦，那是一段激情飞扬的日子。 “闻镇长那么早就大学毕业？是国立大学少年班的吗？你小时候一定是神童！”熊宝金一脸羡慕地说。他很有眼色，和两位镇里领导在一起，没有随便插话，这时候见闻同神情欢悦，便不失时机地恭维了一句。 “国大没有少年班，我大学毕业时年龄小了点，老师怕我上班在单位受欺负，就让我接着读了研究生。对了，熊支书有孩子了吧？当支书几年了？”闻同心情很好，说起往事还带着玩笑的语气，又突然意识到熊宝金的农民身份，担心说过多的大学话题让他心里不好受，就转换了话题。 熊宝金的确心里不太好受，但把心思藏得很好，没有露出来。他当年要不是家里条件实在太差，也不至于高二就辍学，要不也该是让人羡慕的大学生。久历人情世故的他敏感地捕捉到了闻同的话题转变，猜想到了闻同的心思，心想闻镇长还真是心思细密的人。看来人家年纪轻轻就担任镇长，不光是传说的有靠山，而是有些真本事的，可不能以为他是个书呆子。 “闻镇长你喊我宝金就行了。我今年二十八了，孩子马上要上小学，结婚那年接的支书，已经六年多了。”熊宝金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宝金这几年工作干得不错，年年都是先进。闻镇你不知道呢，他做生意也在行，是镇里有名的大款。家里种着几十亩猕猴桃，又种优质水稻，贩卖农特产品，还搞起了客运生意，都红火得很。”杜子坤闻弦歌识雅意，跟着转移了话题，介绍起熊宝金来。 “我那点小打小闹算不上生意，上不了台面，也就赚点辛苦钱。”熊宝金说。 “是吗？宝金说说你的生意经。”闻同很有兴趣地说。对此他并不感到意外，象熊宝金这样的活泛人，在农村这片天地里，必定是如鱼得水的。 在杳踪镇，说起熊金宝村民们都熟悉，他是有名的能人。人们熟悉他，是因为他能折腾，似乎什么他都会，什么他都要插一把手，几年光景他就在人们眼皮底下富了起来。 想当初老熊家是八里源有名的特困户，年年村里吃救济名单上排头名。熊宝金父亲是独子，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卧病在床多年。就是因为自己儿子是独子，熊宝金的爷爷奶奶不顾生活艰难，逼着儿子和儿媳妇不停地生养。 熊宝金是老大，到他十岁时，下面已经有了三个弟弟两个妹妹。要不是后来计划生育抓得越来越严，他爸爸妈妈还会生下去。这样的家庭，生活负担之重可想而知。熊宝金能上到高二，完全是因为他学习成绩优异，父母亲才咬碎牙槽骨下决心供的，可惜最终还是没有供到头。 熊宝金辍学回家后，有知识的他不甘于平庸，慢慢地就琢磨着干点来钱的营生。农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猪，猪是那时候绝大部分农民家庭一年主要的经济来源，可以直接换来现票子，后生伢崽就靠着这个娶媳妇。熊宝金先是养母猪，结果母猪还没下崽就病死了，后来又养鱼，鱼长到半大，逢上夏天一场大洪水全给冲跑了。 这时极度脆弱的家庭经济再也不允许他折腾了，他父母亲甚至跪下来求他不要再心野了，踏踏实实地象他们一样安下心来种田，攒钱娶个媳妇。熊宝金一狠心，带着四担稻谷就从家里搬出来，又种上了西瓜。经历过两次失败，他已经有了经验，这回种西瓜总算赚了些钱。 接下来他的路就顺利多了，下一年他又靠种西瓜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成了万元户的熊宝金又搬回了家，这时父母当然完全信任他了，由得他当家。 村民们看到他种西瓜赚了钱，不少人跟风也种起西瓜来，熊宝金当机立断放弃种西瓜。他没有把眼光局限在镇上和县城，专门跑了一趟边湖，发现乡下野生猕猴桃很受城里人欢迎。 从边湖回来，他天天跑县农科所，和农科所的几个技术员混得烂熟。正好那时农科所培育出第一代家猕猴桃“望碧一号”，他没有犹豫，决定举全家之力种植猕猴桃。他承包了一处荒丘，带领全家起早贪黑地开垦，把家底全部投进去，又贷了点款，种上了猕猴桃。那时县里有扶持政策，农科所的技术人员也很下力，想树起这个榜样。 头两年很艰难，完全是前期投入，他就动员家里多养几头猪贴补家用。到第三个年头，猕猴桃开始挂果，当年就把前期投资全部收回。正是靠着几十亩猕猴桃，他真正开始发家了。 八里源村老村支书很有眼光，看中了熊宝金的才能，把闺女许配给他。那时候他种植猕猴桃才刚刚起步。老村支书退位后，熊宝金顺利地接过衣钵，二十出头就管着七八千人的八里源村。 第9章 夜来把酒言知己 种猕猴桃发财后，熊宝金没有满足，又动开了脑筋。那时候县国营运输公司因为亏损开始退出乡镇客运市场，他看准机会，一口气买了三辆三轮车，雇人跑起了乡村客运生意。跑了两年，他又把三轮车盘给别人，购置了三辆中巴车跑客运。他的中巴车一上路，三轮车很快就没人坐了，逐渐被淘汰出乡镇客运市场。 这个时候的熊宝金已不再局限在原来的一亩三分地里了。他把猕猴桃果园、客运生意交给弟弟妹妹们打理，自己开始跑边湖、省城江映，挖掘更多更大的商机。在他的带领和帮助下，八里源村有些村民跟着种些特色农作物，或养些鸡、鸭、鱼什么的。他把心思放在贩卖上，一方面自己发着财，一方面又帮这些村民找到销路。 闻同听得入迷，心里感叹这个农村能人和自己幼时的艰难经历何其相似，只是自己运气好，最终得以考上大学，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大学毕业那年，杜书记到我们村驻村，一直到现在。杜书记是农大的高材生，懂专业，经常跑到田里地里指导农民。我们那里都喊杜书记‘两轮站长’，就是经常骑自行车跑乡下农田。去年杜书记和农科所的林老师合作，培育出的糯米新品种得了省里的奖。我家去年就种了十几亩，糯米卖到边湖很受欢迎，今年就没种了。”熊宝金夸着杜子坤，是出自真心地佩服。 杜子坤作为全国知名学府的高材生，在杳踪镇得到了周广仁的器重。他刚分到镇里，周广仁就安排他到八里源村驻村。当时到各村驻村的干部，多数是镇党政副职，还有几个是镇辖重要单位的主任，唯有他是不带职务的普通干部身份，还是到大村。 他参加工作的第一年，周广仁就为他争来镇农技站站长的职务。到了前年，赶上原来的镇团委书记调回县城，周广仁就向县委推荐他兼任团委书记，提携他成为副科级干部。 杜子坤被熊宝金毫不掩饰地夸赞，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闻同正听在兴头上，突然听到熊宝金说“今年就没种了”，很是诧异，插口问道：“既然很受欢迎，怎么不种了？是种子有问题，还是农资供应跟不上？” 听闻同发问，熊宝金、杜子坤神情一下子就不自然起来。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声。还是杜子坤开口了，说道：“是这样的，闻镇，八里源是镇里划定的西瓜基地，七成的稻田都要种植西瓜。” 闻同看面前两人的表情，又想到自己上任那天周广仁向王金生汇报农民种植西瓜提高经济效益的事，顿时心生警惕。看两人吞吞吐吐的样子，很可能内中别有隐情，他从直觉判断可能又是一起行政干预农民自主种植的事例。 这一瞬间，闻同心里着恼，心想自己看人还是太简单了，还对这两人心生好感，没想到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要是八里源村的西瓜基地是老周搞的行政干预产物，他向王部长汇报的提高经济效益的数字十有八九有水分。实际上看眼前两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是坏不是好。 他忽然又想到，这两人晚上突然登门造访，显然不是礼节性的，应该怀有某种目的。可恨他们利用自己的好感和好奇心，一步步把自己往他们预设好的话路上引。 这类所谓的基地，多数好大喜功，华而不实，劳民伤财。只是事情牵涉到一把手老周，就不能等闲视之，不能随便去碰。自己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首要大事就是和一把手处好关系，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和老周起矛盾。何况具体情况自己也不了解，一切都只是猜测。 正如闻同所猜测的那样，基地是周广仁一力主张搞的，结果事与愿违。老周的目的不复杂，就是为了在省里统一划定的年龄大限前冲一把，好在从镇党委书记退位时有个拿得出手的政绩，图谋个好去处，运作得当的话再上一个台阶也不是不可能的。在官场沉浮，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这谁都能理解。 杜子坤深知西瓜基地是镇里的敏感话题。两人来之前，就合计了很久，商定现在的策略，委婉引出话题，最后向闻同道出实情，以寻求新任镇长的帮助，尽量减少瓜农的损失。 杜子坤做了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周广仁对他有知遇之恩，这在官场不啻于父母之外的“再造之恩”，而他却主动向新来的镇长反映周广仁的问题。这无疑触犯了官场最大的禁忌，斥之以“卖主求荣”“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等足以毁人一生的评语也不算过分。 但是想到过万农民面临着巨大的损失，面临着没粮吃的迫切危机，想到农民有可能聚众闹事的严重后果，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视而不见。再者说，于私他还是八里源村的驻村干部，真出了事自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可能成为替罪羊。 在此之前，他和熊宝金一起找周广仁反映过三次，积极地提了一些解决办法，结果周广仁很不高兴，没理会他俩。 周广仁不愿意暴露事情的真相，不希望让人知道自己的“政绩工程”变质成了“垃圾工程”。尽管他自己了解真相，也知道有的人也已经知悉真相，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县领导早在西瓜挂果时就来视察过了，连绵不绝碧油油的西瓜田早已经上了县报、县台，这时候大家一起心照不宣地把盖子捂住落个皆大欢喜最好。 杜子坤权衡片刻，决定还是对闻同坦诚相告，不能再自作聪明玩心眼了，搞不好就会弄巧成拙。这样一想他刚才的心理负担就放下了。熊宝金也是心里一阵发虚，暗道看来之前低估了闻同。 “年初的时候，镇里为了帮助农民脱贫致富，成立了‘杳踪镇家庭致富工程领导小组’，领导小组最重要的工作任务就是帮助农民种植经济作物，具体说就是建西瓜基地。八里源村、红岗村被划为西瓜基地，实际种植面积大约八千亩，作为种植经济作物致富的试点村，这事经过镇党委会集体决策的。”杜子坤向闻同介绍说。 “两个村种的都是无籽沙瓤新品，经过我们农技站论证，气候、土壤都适合。前期镇里做了大量的工作，劝说农民种植西瓜。宝金是村支书，又是镇里的致富模范，镇上就要求他率先舍弃稻谷种西瓜，做个榜样。开始时西瓜的长势一直不错，镇里也要求我们农技站服务好瓜农。后来化肥、农药跟不上，影响了西瓜的产量。到了7月下旬，早一批的瓜开始成熟上市了，可惜连绵地下雨，天气阴凉，西瓜市场冷清了下来，成熟的瓜不耐存放，大部分烂掉了。” “原先联系的果品公司是国营的，早就效益不好，现在根本没能力承接早先承诺的西瓜订单。这月初气温回升，西瓜销量好点了，但周边县乡种植的也不少，光靠本地市场根本不行。再说，就是有销路，交通也不行，两个村离省道十几公里，只有一条土路通省道。前一阵下雨还冲坏了几段路基，还有运输车辆也不好找。现在成熟的瓜不敢采收，摘了卖不出去，就是能卖又难运出去，眼看着烂在田里。现在到瓜田去，瓜农任人吃，反正烂也是烂，往外卖一分钱一斤也没人要。” 杜子坤还有一段实情没敢说，镇里把县上下拔的西瓜基地配套扶持化肥、农药倒卖了一多半，用于镇里接待费用和发放镇机关人员各类补贴，这直接导致西瓜减产约三成。 熊宝金小心地插话说：“没办法了，已经有不少瓜农开始拔掉瓜藤，也不管上面的瓜了，担心误了秋种。这时节插晚稻也赶不上了，只能种秋玉米。在杜书记的指导下，我们八里源正在搞秋玉米营养钵育苗（注：一种栽培方法，比直播延长生长期，利于高产、稳产），等阵子再移栽，一是提高秋玉米产量，二是避免过早拔田里的西瓜藤，尽量减少点损失。” “田里还剩多少瓜？”闻同深吸一口烟问道。情况这么严重，完全超出了他的猜测，让他无法忍住不过问。 熊宝金答道：“已经采收几茬了，现在剩下的不到总产量的一半吧，三分之一多点。” “八里源七成的稻田种了西瓜，红岗呢？农民家里往年积下来的存粮多吗？”闻同最担心的是瓜农们无粮可吃。 杜熊二人听到闻同主动问到粮食问题，心下不禁佩服他。这话问到实质了，现在最让人忧心的就是许多瓜农面临着没粮吃。 第10章 一头栽入漩涡 杜子坤略理了理思路，说道：“八里源的瓜农本来有些存粮的，年初西瓜下种时，因为家里没有积蓄，就卖了些存粮买农资。我和宝金了解了一下，只怕瓜农家存粮现在已经不多了。红岗村也是七成的稻田种了西瓜，存粮情况就不太清楚了，想必也差不多。现在种瓜没换来钱，早稻种植面积很少，插晚稻早过季了，有的农民已经开始借粮吃了。还有，瓜农们今年还要完成国家下达的公粮任务。有的自然村瓜农们情绪已经很大了，我担心……担心……” 杜子坤终是没敢说出口，不过在座的另两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闻同沉默不语，感觉屋里气闷，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站起身把房门和窗户打开，虽然是晚上，室外空气仍旧潮湿闷热，扑面涌入。 闻同想，事情果然就是推测的那样，严重性超过预想。农民是善良、坚忍的，但是没饭可吃的时候，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不是三五户或几十户农民，而是整整两个行政村，一万多农民。 “我下去看一看。”闻同心里斗争得厉害，最终还是决定不置身事外。他猜测杜熊二人是找过周广仁的，大概没有得到支持，才来找自己。自己初来乍到，如果插手这件事，势必得罪周广仁。尽管杜子坤话里没有提及周广仁，但他非常清楚，西瓜基地这样的大事，没有周广仁的全力支持怎么可能搞得起来。 经过杜熊二人一番解释，闻同心中起的芥蒂减轻了不少，倒对他们生出些敬佩来。 “闻镇长，我们一起去吃点夜宵，喝点啤酒吧？”熊宝金适时发出邀请。这是合适的，可以掩饰他们此行的目的，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第二天一早，闻同醒过来头还有些涨痛，昨晚和杜熊两人出去又喝了不少。杜子坤文质彬彬，酒量却不浅，熊宝金更是海量。 用凉水浇了把脸，闻同照例出门晨跑。快跑到镇外小河上的石拱桥时，他突然想到昨天的长发姑娘，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 将到桥顶，他一眼就发现长发姑娘仍旧站在桥头处，正在压着腿。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眼神还是那样透着冷淡，不过待闻同跑到身边时突然扬了扬手打招呼。闻同一怔，也笑着挥挥手回应。 上午一上班，闻同就去找周广仁。老周眼袋低垂，精神不太好，看到闻同神采奕奕地跨进自己的办公室，连忙让坐，口里道：“还是年轻好，有用不完的精力。我年轻时几个晚上不睡觉也没事，现在不行了，一夜没睡好就头晕脑闷的！” “周书记刚到中年，正是带领我们年轻人干工作的黄金年龄，怎么喊老呢？！”闻同在周广仁对面坐下，说道。 “哈、哈，到我这个年龄段还真得服点老，这是自然规律嘛！”周广仁笑道。 闻同劝说道：“镇上早晨空气新鲜，起来煅炼煅炼会好点！” 周广仁问道：“你早上煅炼？” “一早起来跑步，中学住校时养成的习惯，这些年一直没断过。当年体育老师让我们晨跑煅炼身体，我那时年纪小，很不服气，和他争辩说在家里经常干农活，用不着到学校体育煅炼。早上跑得肚子空瘪瘪的，还得多吃家里的粮食。后来一试，跑步真是煅炼身体，人精力也充沛多了，只是一天到晚肚子更饿了。”闻同边轻松地说着上学时的趣事，边递给周广仁烟。 “农村家庭供个大学生真不容易！”周广仁笑着听着，感慨道，“看来我得听你的建议，早上起来跑两步，打打拳，不然这身体真会跨掉！”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又寒暄了几句，闻同说道：“周书记，我今天下去跑跑，和你汇报一下。” 周广仁关心地说：“你自己安排吧，天太热了，刚来也不要心急，别赶趁。我不用车，你带着车去。咱们镇穷，车旧了点，也没装空调，里面热得象蒸笼。” 从周广仁办公室回来，闻同喊来胡林，告诉他自己今天先到八里源、红岗去看看，回头再安排到别的村。 胡林问道：“好，我去安排，要不要通知李镇长一起？” 闻同考虑了一下，说道：“算了，就让两个村的驻村干部跟着吧。”他不想把阵势搞得太大，今天下去主要是实地摸摸西瓜基地的情况，人多影响很不好。 “我一起去吧，十分钟后来喊你。”胡林说。他是党政办主任，跟着下去顺理成章，闻同就没有拒绝。 镇里的车是辆普桑，已经很旧了，收拾得倒挺干净。虽然还不到上午九点，但太阳已经十分强烈，毒辣辣地照着，车的四个窗户全开着，闷热得果真象蒸笼。 胡林介绍说这车是县农行的二手车，周书记一直不舍得买新车，去年听说县农行要购置新车，就逼着农行严行长把这车折价卖给了镇里，车款今年初才付清。镇里也就这一辆车，原来的军绿色老吉普实在跑不动了，早几年就过了报废年限，每回送去修还得求着人家，根本没人敢修。 红岗村离镇上远，闻同决定先去那儿，回头再走八里源。红岗村的驻村干部是李兴民，闻同把杜子坤也带上了，一来他熟悉情况，二来他兼着农技站站长。 李兴民、胡林、杜子坤三人挤在后排座上，闻同坐在副驾座上。司机小马不擅言谈，闷着头开车。后排的三人心情还不错，陪着闻同说说笑笑，一路介绍着车外的情况。 李兴民四十多岁，瘦瘦小小，完全不象个武装部长的样子。他见闻同没端镇长的架子，也就不在新镇长面前拘束，同小马开玩笑说，小马你也和闻镇长享受一样的待遇，坐“专座”。 小马咧着嘴直笑，没有回话。胡林在一旁说，李书记要不和小马换个座，也坐“专座”去。李兴民就说，还是算了吧，我要坐小马的座，咱们五个就得钻路边的水田了。 再过了一会儿，李兴民就不行了，脸开始变得苍白起来，头上直冒虚汗，不停地用缠在小臂上的毛巾擦着。杜子坤坐在中间，发现他的异常，心下有些紧张，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闻同就坐在前座，他不好问出口。李兴民强咧着嘴笑笑，努力示意自己没事。 闻同开始没注意，后来发现李兴民话变少了。他瞥一眼后视镜，赶紧让小马停车，回过头问李兴民，李兴民却一时说不出话。胡林知道老李虽是退伍军人，大病过一场后身体就差多了，赶紧递过去一瓶矿泉水，向闻同解释估计是闷的。 闻同看了看车外，附近正好没有住户，全是水田，不远处的山上也是低矮的灌木丛，根本无处蔽荫。他想了想就要李兴民坐到前面去，两人对调座位。李兴民倒不好意思了，连说不行，最后奈不住闻同的坚持和大家的劝，加上委实被挤得心慌气短，就坐到前面去了。 出镇时的路况还不错，虽是泥结石路面，还算平坦，也比较宽。走了几里地后开始变差了，路面坑坑洼洼，也变窄了。农民随意在路面挖着小水渠引水灌溉，有几处路基被洪水冲毁了，临时垫着大石块，车子几乎是半倾斜着开过去。 剧烈的颠簸让李兴民忍不住吐了出来，连闻同也直觉得五脏六腑不住地翻腾。好在他一直坚持煅炼，身体还算结实。胡林也是眉头紧皱着，估计也不太好受。倒是杜子坤面不改色，经常在下面跑，适应能力强得多。 路两边的稻田越来越稀少了，瓜田开始增多，放眼望去碧油油的田里叶和瓜相互掩映，好一派丰收景象。可惜美好的景象很快被破坏了，闻同突然发现路边挂着一块纸板，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分钱一斤”几个粗*黑的毛笔字，显得突兀刺眼。纸板下面堆着一地的西瓜，旁边连个看瓜摊的人也没有。 再往前走，几乎一路都挂着类似的纸牌，同样几乎没有人看守瓜摊。闻同的心情一下子糟糕起来，脸色凝重地盯着窗外。 众人看到这些景况，都是心知肚明，再也没人有心情说话了，全都自觉地闭上嘴。 “小马，把车停下。”闻同喊道。 小马的家在县城，走关系才到杳踪镇搞了个工勤编制的司机，周末一般都回县城。这会儿见到卖到一分钱一斤的西瓜，他心里正琢磨着这个周末带点瓜回县里，突然听到闻同的话，连忙下意识地一个急刹车。幸好路况差车速不快，要不然一车人都得撞个鼻青脸肿。 闻同打开车门，回头对车里几个人说：“走，过去看看。” 杜子坤早看到路边隔不远的一处瓜田里，一对农民夫妇正在拔瓜藤。闻同是要过去看看，他就紧跟着下了车。其它几人迅速反应了过来，纷纷下车跟上来。 小马把车往路边靠了靠，熄了火锁好车，追上了一行人。 第11章 炎炎田畦诉怨情 村里平时很少看到车，更别说扎眼的小车了。田里两位正在干活的夫妇早已看到闻同等人，没想到这群干部模样的人下车后往他们这边来了。男人看看周围，只有他们两口子，显然干部们是找他们的。他有些惊慌，站在田里看着越走越近的干部们，不知道这些人找自己是不是为了拔瓜藤的事。 男人身边的女人镇静得多，说道：“你怕么事？拔自家的瓜藤还犯法了？逼我们种瓜我们种了，现在都成这样了，总不能管着不让我们拔吧？” 田埂长满了草，不太平坦。闻同很熟悉这种小路，虽然穿着皮鞋，依然走得平稳。地上暑气蒸人，他白底黑条格的棉质短袖衬衣早已紧贴在身上，濡湿湿地沾着，极不舒服。 瓜田里泥土湿漉漉的，胡林不待走到田边就向夫妇二人招手，让他们从田中间回到岸边来。 男人走到田边，不安地看着面前的干部们。见众人围着一个后生伢崽，似乎后生伢崽才是这群干部的头，他心下惊异，不知道这个后生伢崽是什么来头，不过看着还蛮顺眼的，不象镇里那些吃公粮的眼睛长在额头上。 夫妇二人面像苍老，皮肤黝黑，眼角起了皱纹，看不出实际年龄。胡林不认识他们，说道：“老哥，这位是镇上新上任的闻镇长，想向你了解些情况。这位是镇上的李书记，你们红岗的驻村干部。这位是杜书记。你老哥贵姓？” “我姓王，我爱人姓何。杜干部我认识的，到我们村搞了好多次服务。”老王局促地冲着杜子坤笑。 李兴民站在旁边，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闻同伸出手。老王往后缩了缩，看了看满手的泥污，尴尬地笑着。闻同也就没勉强，掏出烟递给他一支，问道：“老王，这瓜藤上还有不少瓜呢，怎么就舍得拔了呢？” 老王见闻同果然问这事，脸上一下子黯淡下来，猛吸了口烟，呛得直咳，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没得办法，不拔不行啊！我也心疼，你看看这些瓜，就快要熟了！不过卖又卖不了，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再不拔这田秋天就要抛荒了，早拔早省心，种点秋玉米多少是点！” “能不能先不拔？再等等机会，秋玉米另找块地做营养钵，把苗育起来，到时收了瓜再移栽过来。”闻同劝道。 老王老婆看起来干练多了，一听就明白了闻同的意思，从旁插嘴道：“闻镇长，这个办法好，就是不知道营养钵怎么做，以前只听说过，没搞过。还有，政府能不能帮我们找找销路？春上镇里让我们种西瓜，可是说的不愁销路的。” 闻同一时无法作答。杜子坤在旁边抢着说道：“何嫂子，闻镇长刚刚上任，很多情况还不是很清楚。” “老王，何嫂子，你们的瓜先不要拔了，再等等机会。营养钵的事你们不要担心，我来安排。李书记，请你马上通知红岗的村支书和村长，下午两点在村委会开会，把秋玉米营养钵的工作落实下去。子坤，你们农技站要抽出力量现场培训。”闻同还是不自觉地卷入了进来，不过可不敢作出什么承诺。 一旁的李兴民颇为吃惊，没想到这个小伙子镇长工作作风如此凌厉、老练。他刚来时还心存着一丝不良念头，想看看这个乳臭未干的大毛孩子在农民面前出丑。闻同刚才了解情况的时候，他在一旁暗道年轻人不知轻重，刚来就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头把火就烧到一把手头上。后来见闻同沉稳得很，并没有信口开河地乱作承诺，更没有慷慨激昂，他禁不住暗暗赞许。脑子想着这些事，他行动却不怠慢，马上应了闻同，转身让小马去找村主任。 胡林兼着镇党委宣传委员的职务，跟着书记、镇长下乡总带着相机，这时蹲在地上找角度，要给闻同和老王夫妇二人拍个合影。 “老王，你家今年种了多少瓜？收成怎么样？”闻同问道。 老王吭哧着半天没声音。他老婆忍不住回道：“我家老老小小六口人，家里七亩水田，种了五亩瓜，拢共卖了不到五百块钱，光本就投了一千多块钱。要是种稻子，五亩早稻就能收个三千五百斤谷子，卖出去的话，值个一千五百块钱不成问题。晚稻产量高，米质好，收的谷子能卖个一千八百块钱。秋玉米我没种过，听人说亩产能到八百斤，我们这里秋玉米卖不起价，作口粮也吃不习惯，五亩秋玉米顶多卖个七百块钱。这么算下来，刨开种稻子的种子、农药、化肥，这五亩田今年里外里要净亏二千五六百块钱。种瓜还比种水稻劳心费力得多，人都磨瘦了几斤肉！” 老王直扯老婆的衣服，她却不理会，自顾自地说着。 闻同心道这位大嫂倒说得起话，头脑清楚得很，就问道：“何嫂子，你家去年过来的存粮还有吗？” “没了，刚吃完，幸亏还种了两亩早稻，要不然现在就吃不上饭了。去年收成不太好，两个孩子上学得花钱，粮就卖了不少。今年种西瓜投的本钱，也全靠卖去年的存粮。”何嫂子说道。 “那你家今年的公粮怎么办？”李兴民是红岗的驻村干部，催缴公粮是他的重要职责。 “今年的公粮还没交，人都没粮吃，两个孩子月底的报名钱还没着落呢，顾不上交公粮的事！”何嫂子赌气地说。 李兴民是老乡镇干部，各种各样的场面见得多了，自然不会生她的气。闻同接话道：“村里其他人家怎么样？别的村呢？” “我家算好的了，我和男人累死累活地做活，去年收的稻子不算少，别的户有的早两个月就在借粮吃。王二癞兄弟几个去年就没收多少粮食，今年干脆不种水稻，家里的水田全都种上西瓜，财没发到连粮都没得吃，昨天晚上还上门找我家借谷，我哪有谷借。” 第12章 村舍促膝问民情 听了老王两口子的话，闻同心情沉重起来。 这时候王家垄的村主任王大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王大槐五十多岁，黑瘦黑瘦的。他认识李兴民和杜子坤，老远就喊李书记、杜站长好。李兴民把闻同和胡林介绍给他。王大槐邀请一行人到他家里去坐，说不能老站在田里。 闻同再叮嘱老王两口子，让他们先不要急着拔瓜藤。老王两口子答应了。耽误秋种的难题解决了，两口子自然不会再急着去拔瓜藤了。 王大槐的家紧挨着路边，是农村常见的三间大瓦房，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卧室。坡形瓦屋顶离地面最高处有六米多，挡住了室外毒辣的太阳。几个人一进门，顿感凉意浸遍全身，说不出地舒坦。 王大槐招呼老伴倒凉茶，自己端来桌椅、板凳让众人坐下，又挪过来电扇对着大家吹。 王大槐的老伴面貌和善，端着只大木盘子，盘子里放着几大碗凉茶，说道：“李书记，杜站长，赶紧喝口茶水，我特别加了盐的，还有这几个干部也喝茶吧。” 李兴民说：“老嫂子，这是新来的闻镇长，这是胡主任。” “大婶，给你添麻烦了。”闻同接过凉茶，客气地说道。碗是乡下盛菜用的白色大瓷碗，涮洗得干干净净，他咕嘟咕嘟几大口灌进肚子里，顿感一身暑气全消。 王大槐是老村主任，家里以前接待过下乡干部，他老伴自然明白镇长是镇里的二把手。看着这个后生伢崽这么年轻，比自己的小儿子还要小，就当了“大干部”，人却很懂礼貌，她不禁心生好感。 闻同接过王大槐敬的五毛钱一盒的“乐水”烟，打上火吸得有滋有味，并没在意烟的好坏。 李兴民下乡一般不接农民的烟，只吸自己随身带的，不是廉洁，是嫌烟廉价了。他每次下来红岗村，村支书和村长总会给他准备几包好烟。这会儿见闻同吸上了“乐水”，他也只得接下跟着吸，没好意思掏自己身上的烟。 “王主任，你别忙活了，午饭我们到村委会吃，坐下聊聊，给我们说说咱们王家垄的基本情况吧。”闻同看见王大槐拉着李兴民中午留饭，就说道。 李兴民趁势说：“王主任，听闻镇长的安排，午饭你就不用管了。闻镇长这次带队下来是了解情况，和大家认识一下，你赶紧汇报吧。” 王大槐就坐下来，一五一十地说开了。他以前没少汇报，练得很是有条理，说道：“闻镇长，我们王家垄自然村共有三百零一户，人口一千五百零二，是红岗的第一大村，也是镇里最大的自然村。全村现有水田一千八百零二亩四分，人均合一亩二。旱地人均只有五分，林地都是自然村村集体的，没分到户，具体面积不太清楚……” 闻同听得仔细，用心地记着。他已经从杜子坤处粗略地了解过杳踪镇的基本地形地貌，王家垄位于杳踪镇的“畈上平原”地带，属于水田相对较多、旱地和林地较少的村。 杳踪镇由三个山谷冲积平原带和四座山脉构成，有所谓“四山夹三龙，三龙衔一珠”之说。这里的“龙”就是指三个七拐八弯的冲积平原。八里源村和红岗村就在中间的一个山谷冲积平原带上，另外两个山谷冲积平原带共有四个行政村。三个山谷冲积平原带交汇处就是“一珠”，即杳踪镇“镇街上”，也是杳踪行政村。 这七个行政村就构成了杳踪镇的“畈上平原”，村民经济条件稍好。其余的行政村都在山上，村子里水田面积很少，旱地和林地较多，山民十分贫苦。 “正常年景，村里各家各户吃饱饭没问题。水田全种上水稻的话，收的稻子交完公粮，大部分能余下，留够口粮还能卖点谷子。我们村经济作物种得不多，收成好的只有何嫂子家种的药材。勤快些的妇女，家庭一般一年出栏两三头猪，能换来现钱。全家一年到头就指着这点现钱，只是剩下的也不多。”王大槐说。 王大槐是老村主任，很有些“政治觉悟”，在镇长面前并不说农民卖粮后只得到粮站开的白条的事实，也不直接提卖猪换的钱一半多被名目繁多的收费、集资给收走了，但他话里话外还是隐晦地点出现状，透着不满。 闻同是农村出身的苦孩子，焉能不懂？近些年农民的吃饭问题基本得到解决，但贫困问题依然十分严峻，绝大部分家庭靠传统圈养肉猪换来现钱，却远远满足不了家庭支出。 基层各种乱收费，子女繁重的学费，繁多的人情往来等成为农村家庭沉重的经济负担。如果碰上子女考上大学、儿子结婚这样的大事，那更是象大山一样的经济负担。至于不幸重病，对于一些家庭来说，等死基本上是唯一的无奈选择。 闻同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更不敢深问。农村的现状积重已久，岂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他自认怀有一颗忧民之心，却绝不愿意莽撞地当出风头的“清官”。 农民苦，农民穷，关键是要想办法为农民增收，帮农民脱贫，而不是单方面地强行压制、取消各种收费。形形色色的收费积重难返，是任何个人的力量都无法根除的。 如果解决了农民的增收问题，发展了地方经济，老百姓收入增加了，财政宽裕了，那时再治理整顿各种乱收费才是时机，但也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 “你说的是不是刚才扯西瓜藤的何嫂子？”李兴民问道。他作为驻村干部，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 王大槐回答道：“就是，她在村里是顶能干的妇女，只是被生病的公公婆婆拖累了，可惜了！” 闻同有些疑惑，何嫂子长期干农活，就是面相显老，最多也不过四十岁上下，王大槐五十多的人，也称她为何嫂子？ 胡林见他神色，在旁笑道：“我们这里乡下重辈分，何嫂子的爱人在族里的辈分是不是高的？”他后一句话问的是王大槐。 “就是，我和老王是一辈的。何嫂子持家里里外外样样服行（音hang，望水方言，“服行”意即“在行”），对公公、婆婆真是没有话说，很得人尊敬，我也随了年轻人一样喊。”王大槐解释说。 闻同出身于农村，很容易理解这些习惯和礼数，脑子里对这个何嫂子更有印象了，说道：“王主任，王家垄今年早稻收成还行吧？往年的余粮还有没有？能不能足数交上公粮？吃饭的粮有没有问题？” 王大槐张了张嘴，没敢说话，拿眼望向李兴民。李兴民一直在旁观察年轻的镇长，心里有些矛盾，有想看他笑话的不良心理，又对他的成熟稳重暗自赞许。后来他见到闻同不断询问村民粮食、西瓜问题，格外关心村民吃饭问题，心下也随着闻同对这些问题慢慢重视起来。 当初镇党委决定搞西瓜基地，是经过党政联席会议集体表决的。他长期在基层工作，十分了解实际情况，对这个基地并不赞同。但一把手下力推动，他当然只能和众人一起迎合，在会议表决时同意了西瓜基地的事情。可惜事与愿违，现在西瓜基地成了镇里的严重问题和禁忌，谁也不敢更不愿出头积极解决。 他今天随着新镇长下乡，感觉出了镇长名为调研，实际上目光盯着西瓜基地问题，就认为自己已经沾上了，未免会得罪一把手，再不能越陷越深了。 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是红岗的驻村干部，村民完不成公粮任务，没饭可吃，自己这个驻村干部只怕会责任更大，弄不好就成了替罪羊。 见王大槐拿眼望自己，他踌躇片刻，一狠心决定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说道：“老王，你有啥说啥，照实回答闻镇长。” 他想反正是闻同出头，就是老周有意见也不能公开冲着自己来。况且问题解决了皆大欢喜，解决不了也有借口，镇长亲自过问了的嘛！怎么说，自己的责任也会被化解许多吧？ 得了李兴民的话，王大槐才说道：“早稻收成还算正常，就是收不了几担谷，只有三成的水田种着稻谷，有的户还全部种上西瓜。往年的余粮，绝大部分户已经吃完了，很多户早两个月就到别村的亲戚朋友家借粮了，也有去镇上买米吃的。差的户已经顿顿炒西瓜皮当菜，清煮南瓜、冬瓜当饭，一家老老小小吃得吐清水，拉肚子。公粮我看很难了，到现在还没有一户交的。不是不交，实在是没粮又缺钱。镇上能不能把今年的公粮免了？我也愁得头痛，觉都睡不榻实，又是没粮食吃，又是交公粮……” 第13章 耿介老寒松 闻同怵然心惊，没想到问题如此严重，接着问道：“红岗其它村情况怎么样？” 王大槐坐在条凳上，佝偻着腰，勾着脑壳，使劲地用粗糙干巴的手搓着小腿肚子，闷闷地答道：“差不多吧，有水田少的村情况更差。” 闻同默然半晌，吐出嘴里的烟，看着李兴民严肃地道：“李书记，你是红岗的驻村干部，我看这样吧，你下午组织红岗村村干部开个碰头会商量一下，明天你主持召开各村村主任参加的会议，部署各自然村对孤老鳏寡、特困户的特殊考虑，务必要保证他们的吃饭问题，保证不能出人命！具体方式，我看可以由村委会筹点钱，到外村购点粮食救急，也发动各户去亲戚朋友处求助。大家多想办法，渡过眼前难关，其它的回镇再详细研究。” 李兴民也是暗自心惊，情况的严重性超出了他的预计。真要发生饿死人的事，那就惊天动地了。各村一些体弱多病、无人照料的鳏寡老人，饿死可不是不可能的。听到闻同的安排，他马上应承下来，这是绝不能含糊的事。 一行人从王大槐家告辞出来，继续向红岗村委会赶去，沿途所见仍是遍地西瓜。道边不少西瓜已经腐烂了，在烈日下发出阵阵扑鼻的异味。 经过几个村，闻同几度停车向田中劳作的村民询问，情况果然如王大槐所说，他的心情益发沉重起来。 村支书李大光、村长何中带着村委会成员，远远地看到车，就等在道边村小学大门前，恭迎镇长大人。 村委会的办公室设在村小学教学楼一层，紧邻着小学大门，占用了两间教室。闻同没急着进屋，站在门外操场上仔细打量着小学，一群人只好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的目光转动着脑袋。 学校泥土操场四四方方，由于正放暑假，只有几个孩子不知疲倦地在操场一角残破的水泥球台上打着乒乓球。操场满地荒草，更增校园的空旷冷清。 操场一面临着小河，另外三面全都是房子。村委会所在的一面是两层楼房，另两面是一溜土坯平房。河边稀稀落落种着一排半死不活的小树，河对岸就是来时走的那条乡道。 让闻同有些意外的是，楼房另一端的外墙斜斜地撑着几只木方，看来是防着墙壁倒塌。长期风吹雨淋之下，木方已经开始朽烂，下端掩在过膝的杂草中。 李大光三十出头，圆圆胖胖的，看到闻同直盯着那些木方，心下有些发虚。 闻同收回目光，回头说道：“李支书，请你喊一下校长，我要见见。”他嘴里说着，脚下却没有挪步。 李大光迟疑着说：“闻镇长，是不是先进屋喝口水？外面太热了，还不知道校长在不在呢。” 闻同笑着说：“没有事，屋外透气，看着小学就想起了小时候，李支书也是这里毕业的吧？” 李大光满脸堆笑地答道：“我小学就是在这儿上的，高中没考上学，就回乡务农了。何村长和我是同学。” 何中见机还算快，立即道：“闻镇长，您等着，我就去喊何校长。”说罢他转身走向对面的一排平房。 闻同看着何中敲开一间平房的门，屋内一个秃顶的瘦老头迎着他，两人对答的话这边听得很清楚。 何校长是一位严肃的人，并不擅言辞，站在闻同面前没说话。 闻同笑呵呵地伸出手道：“何校长，你好。” 何校长这才伸出手，握着闻同的手道：“闻镇长，你好。”他表情不卑不亢，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闻同毫不介意，仍是笑眯眯地道：“何校长教书育人，为人师表，学校条件简陋，真是辛苦了！” “你真是客气，说不上辛苦，几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老何有如刀刻般的脸上有了些笑意。 闻同没有废话，随即端正面容直截了当地问道：“那边教学楼的墙是不是要倒了？撑墙的木方已经朽了。” 何校长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梗着脖子激动地说：“闻镇长，那边的墙在楼盖好一个月后就几处开裂，我反映了好多次。后来没办法，就从自己家里扛来木方撑着，一直没敢让孩子们进去上课。教室不够用，每天都得有两个班在操场露天上课，各班按周轮换。碰上雨天，低年级各班就轮流放假，高年级学生必须得保证课时。” 闻同神色缓和下来，转头对李大光道：“李支书，就请村委会负责找木方，替换那些朽烂掉的，这事多久能办好？” 李大光是何校长的学生，对老头他始终心存一丝畏惧。刚才听到老头直筒筒地回答闻同的话，他惊得额头直冒汗，却又不敢出言呵止。何中是何校长同族的晚辈，也是他的学生，更不敢阻止老何说话。 好在闻同并没有过激反应，没有深究，只是要求村委会更换木方。两人赶紧应承下来。李大光说道：“闻镇长，都是我工作不仔细，我一会儿就安排人去办，三天吧，三天内就能办好。” 闻同就微微笑着说：“那好，三天后你把落实情况报给胡主任，由胡主任反馈给我。何校长，要不进去喝口水？” 老何明显对村委会的人很不感冒，说道：“多谢闻镇长给我们解决了这个难题，水就不喝了。”他说完冲着闻同颇为真诚地一笑，又和认识的李兴民、杜子坤打了个招呼后转身就回去了。 村委会占用的两间教室被分隔改造成几间办公室，还设有一间会议室。会议室的面积不小，桌子上方挂着几台吊扇，正呼呼地吹着。会议桌上早摆好了烟和瓜果，大家一坐下，李大光就招呼妇女主任倒茶，他亲自给闻同捧来一块井水镇过的西瓜。 闻同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啃。他的确是又累又渴，冰凉的西瓜吃下去从头爽到脚，一身的暑气消失殆尽。 寒暄了几句，闻同就直奔主题，要求李大光汇报工作。在李兴民几次插话提醒之下，李大光倒也说了实话，说的和闻同之前耳闻目睹的情况一样。 闻同也不作表态，只是认真地听着，不时在随身带的本子上记着。李大光摸不着头脑，一面汇报，一面心下忐忑不安。 听完汇报闻同只是礼节性地说了些客套话，诸如大家平时工作压力很大，农村穷，村干部们干工作不容易，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希望再接再励，一如既往地支持镇政府的工作，等等。 时间已经到中午一点了，一行人在李大光的带领下去吃午饭。妇女主任已经提前过去安排了。吃饭就在李大光家里，在小学操场对过的李家村，出校门几分钟就到。 闻同一进门就见妇女主任和另一位长相还算不错的女人正往桌上端菜，李大光介绍说是自己的爱人。闻同满面笑容地道着辛苦。女人腼腆地在围裙上擦着手，笑着说闻镇长客气了，乡下的粗茶淡饭拿不出手，让领导们笑话了。 菜很丰盛，摆了满满一桌。桌子是农村常见的方木桌，上首摆放着两把木椅，另几方摆放着长条板凳。等闻同在上首坐了，李兴民坐在他身旁，众人方才一一落坐。 李大光提起饭桌上的“醪泉”酒，取过瓶启子就要开瓶。闻同在边湖时就见过“醪泉”，知道是望水酒厂生产的，是酒厂的高档产品，在边湖卖二十多一瓶，不过口感实在一般，就是度数高。边湖人一般不喝这酒。 闻同坚决制止了李大光，倒不是嫌酒口感差，而是不愿再喝了，况且下午还要工作，喝得脸红脖子粗下乡见村民不被骂才怪。由于他的坚持，大家只是喝了些啤酒，一顿饭吃得就很快。 众人走的时候，李大光偷偷给胡林塞了四条红塔山，又塞给小马一包。 李兴民没再跟车，他下午还要组织村委会干部开会。等小车走后，李大光把他请进房里午睡。李兴民早已疲惫不堪，乐得先休息一下。他这一睡就是两个多小时，直到下午四点半才在村委会会议室开会。 几位村干部议论纷纷，由于要村委会掏钱，众人都是不满。村会计更是嚷嚷着村里哪里有钱，请李书记做做闻镇长的工作，还是想别的办法。 李兴民并不多言，他今天只是传达闻同的意思，这样的会也只是走个过场，最终还是要由他和李大光、何中私下谈。午休前他已经要求李大光安排人通知各自然村村主任，明天上午来村里开会，红岗村离镇上挺远，他也懒得回镇里，晚上就住在李大光家。 第14章 夜来把盏说私语 中午睡过一大觉，晚上李兴民精神头很足，和李大光、何中边喝边聊，不知不觉间一瓶“醪泉”快见底。 李兴民和两人碰了碰小陶瓷酒杯，“吱”地一口下去半杯，夹了一片红烧猪蹄细细地嚼着。大病后医生嘱咐他吃东西要多咀嚼，这样有助于消化，他以前在部队养成的风卷残云的吃法再不能了。 良久咽下口中已成糊状的蹄膀，李兴民开口道：“大光，中子，咱们是多年的伙计，我就不绕弯子了。上午闻镇长走村访户地调研，对情况已经了解很深。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他格外关心西瓜基地的事。他的真实想法我不敢乱猜，但是他格外关心孤老鳏寡、特困户挨饿的事，是想到了点子上，毕竟是从市府下来的干部，政治水平不低。这事村委会决不能含糊，要高度重视。” 何中喷着酒气说：“这样的户不少。” 李兴民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些户本身就有不少人病得离鬼门关不远了，真要出了人命，到时有心人说是饿死的，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就弄假成真了，这样的责任谁也担不起呀！改革开放到今天，天天说早就解决了温饱问题，怎么在我们红岗还有人饿死呢？你们是清楚的，我们县现在干群关系的现状，尤其是农村里，千万大意不得！” 李大光吐了口烟，说道：“民哥，我和中子知道你的话是金玉良言，是为我们好，你放心，我们会下力办这事的。你看村里挤出一千元，买个二十来担稻子，行不行？” 李兴民自然知道各村都有小金库，红岗村能拿出一千元来办这事，也算可以了，当下点了点头，算是认可。村里的一千元只是杯水车薪，主要还是发动各户自谋出路，再就是等镇上统一研究。闻同上午就是这么承诺的。 当然，他知道真正到村民手里能有七八百就蛮不错了，村委会肯定会买陈粮报新粮的价，买来的粮也不会全都发到应得的人手里。不过他不担心这个，这是特事，相信对面的两人明白这点，不会在这上头打太多主意的。 “民哥，你说闻镇长也就是一个毛孩子，倒成了我们的领导了，他能干得了？你和他接触得多点，给我们说说，这个人怎么样？是不是来头很大？”李大光已有五分醉意，借着酒劲向李兴民打听起闻同的底细。 何中弹了弹烟灰，也凑过脑壳，满脸的期待。 老实说李兴民对闻同的感觉是矛盾和混沌的，有忌妒不服气，有轻忽，有赞许，又有莫名其妙的期望，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钦佩，无法分辨清晰。虽然喝了不少酒，他心里是清醒的，不会对二人兜底说话，答道：“闻镇长原来在边湖市政府干秘书，见过不少大场面，既然组织上安排他到咱们杳踪当镇长，自然是有能力的。两位老弟，哥哥我劝你们一句，对领导要尊敬，人前人后不能信口开河！” 李大光脸一红，幸亏被酒盖住看不出来，讪讪地笑着说：“这不是在民哥你面前嘛！我一向对领导十分尊敬的，尤其是对你民哥，是不是中子？” 何中头点得象小鸡啄米一样，连连说是。 李兴民心下冷笑，暗道当我不知道你俩是金光辉的“跟屁股”（望水方言，意即亲信）？他面上却不露分毫，亲切和善地笑着，仿佛对二人的话很受用，毕竟二人平时也没亏待过他。 “对了，民哥，我还有一个难题要请你指点。你也看到了，今天闻镇长对小学教学楼好像很关心的样子。教学楼建起来也有几年了，一些事情嘛，领导们都清楚的。”李大光口里说着，双手恭敬地递给李兴民一颗烟，何中快手快脚地给他打上火。 李兴民当然清楚，小学教学楼是在李大光、何中任上建的，当时全红岗村村民都集了资的。当时教学楼二楼还没封顶，一场中雨下来，三面墙就东倒西歪的，不得不拆到墙脚重新垒砖。原本准备建成三层的教学楼，结果二楼封顶后，建筑队说什么也不敢往上加三层了，最后就由三层变成了两层。 见鬼的是原来预算的钱还不够，又搞了二次集资，弄得村民怨言沸腾。楼盖起几年了，到现在村里还欠着建筑队三千多块钱。 当时地基挖得浅，墙基砌得也不扎实，这才有了一场中雨就歪墙的事。重建时为了尽可能少花钱，并没有重新打墙基，仍在原墙基上重新垒砖。盖楼用的红砖要么东歪西扭，要么裂着大口子，外墙一面看着还光溜，里墙后来糊上黄沙、石灰也看不出来。 二楼楼板用的是预制板，架上去的时候就裂了几处口子，不得不在教室中间加建了几根柱子撑着。碰上雨下大点，二楼教室的屋顶几处漏水点水滴得成线，坐在下面上课的学生还得穿着雨衣。 原来重建的那一端，地基本来就没打好，土又虚，学生搬进去不到一个月墙就裂开几条大口子。老何校长只好让学生搬出来，用木方撑着墙，不敢再让学生进去上课。牢固些的教室还被村委会占用了两间充当办公室，搞得学生们教室都不够用。 周广仁调到杳踪当书记后，有一次到红岗村检察工作，看到了教学楼，回去后私下里气得对老婆说红岗村小学的教学楼是用鼻涕泡糊上去的。只是已成事实，他也无可奈何。 “闻镇长就住在原来雷镇长的宿舍，你们得空，也要积极点去汇报汇报工作嘛！”李兴民悠闲地吐出一口烟，莫测高深地说。 车刚行到八里源村界，胡林在后排说道：“小马，停车。闻镇长，八里源村支书熊宝金在前边等着呢。” 闻同正看着车外的瓜田，转头往路边的村口一看，熊宝金正立在前方一棵枣树下招手，身后跟着一位年龄大一些的汉子。 不待众人下车，熊宝金已经快步走到闻同的车窗前，弯着身子道：“闻镇长辛苦了，欢迎到我们八里源村。”见闻同要下车，他随手拉开车门，闪开身体。 闻同钻出车门，拉着熊宝金的手道：“你好，熊支书。”随即他又向另一位汉子伸出手，问道：“这位是丰村长吧？你好，丰村长。”丰村长微微弯着腰连道闻镇长好。 一旁的杜子坤明白了，闻同这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和熊宝金早见过面。毕竟昨晚他们两个人去找闻同的事传到众人耳朵里不好，尤其让周广仁知道后容易引起误解。 “这里就到八里源了？熊支书，我们去田里转转。”闻同用手一指道旁不远处的瓜田。毒辣的太阳让人不敢抬眼，一个男人正弯腰在田里干着农活。熊宝金半句多余话也没有，毫不拖泥带水地在前头带路。 沿途闻同又下车看了五六个村，情况和红岗村大同小异。不过有一点给他印象挺深，八里源已经有不少村民在做秋玉米营养钵，这样既不需马上拔除田里的西瓜藤，又可不误农时，高产稳产。看来杜熊二人昨晚并没撒谎，八里源的工作做得比红岗细致多了。 众人到村委会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八里源比红岗要富裕些，村委会的办公室是一幢两层的红砖楼，面积却不大，楼上楼下一起顶多二百平方米。和红岗村一样，村委会也在村小学旁。 闻同特意到小学转了转，心里暗自把两所小学作比较。学校有一幢三层的教学楼，除了一层的学校办公室，其余的全都是教室，不用专业眼光也能看出楼的建筑质量很不错。 陪同在闻同身旁的熊宝金告诉他，教学楼旁边的一排平房主要是住校教师的住房，都是一厅一卧一厨一卫的格局。 杜子坤在旁边插话道：“平房是八里源老支书手里盖起来的。当时师范毕业生没人愿到乡下学校教书，嫌学校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老支书一咬牙就起了这排平房。这幢三层的教学楼，是前年熊支书任上盖的。” “老支书热心教育，为村民办了件大好事。你们村委会继承老支书的传统，干的是实事。”闻同接话道。 “都是乡里乡亲的，尽量给孩子们创造好点的学习环境，本来就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再说盖楼一半的钱还是靠村民集资，村委会不过是牵个头，跑跑腿。”熊宝金的回答朴实而又得体。 “是呀，农村孩子不容易，父母累死累活一世，就盼着子女读书有出息！”闻同感慨说。 村委会其他成员还在等着，闻同在熊宝金的介绍下和大家简单见个面，客套了几句，再次提到了孤老鳏寡、特困户缺粮的事。熊宝金本就是尽职尽责的一个人，一经闻同提醒，马上承诺村委会将根据闻同的指示作出妥善安排。 闻同对他感觉放心，看时间还早，要求去参观一下他的猕猴桃园。 第15章 坡上盛果正香 熊家山村离村委会不到两里地，猕猴桃园在村后的一座山丘上。圆圆的土丘碧绿如盖，藤蔓依着架子，浓荫密盖，碧绿的叶片间果子静静地挂着，浓郁的果香扑鼻而来。 熊宝金在前边带路，时不时伸手撩起伸到路中间的枝叶，以免打在身后闻同的脸上。他一边走一边介绍着，果树是县农科所培育的第一代家猕猴桃“望碧一号”，经过矮化处理，相较国内其它品种果型更为美观，成果毛刺少，果香浓郁，质量高，成果维生素C平均含量高达300毫克。 杜子坤插话说县农科所林老师今年已经培育出“望碧二号”了，新品质量更高，生长环境适应能力、抗病虫害和抗霜冻能力都有大幅度提高。镇农技站计划明年推广新品种，鼓励一批农户种植，帮助农民实现增收。 胡林告诉闻同，杜子坤也参与了“望碧二号”的培育工作，熊宝金还为培育新品提供了两千元的资助。 闻同马上要求杜子坤回去拟个方案。杜子坤没想到闻同这么感兴趣，自然是满口应承，心下很是高兴。 闻同仿佛忘了一天下来的不快，一路兴趣盎然，不时蹲下身体仔细观察果树根部，抚摸株杆，嗅嗅果香，不断提出各种问题。穿越果园一圈，他对猕猴桃基本知识已是了解个五六分了。 从果园出来，闻同伫立园边，注视着眼前繁茂的园子，突然问道：“子坤，宝金，你们是行家，认为农户种植猕猴桃最大的难处在哪里？” 熊杜二人对望了一眼。熊宝金认真思索了片刻，答道：“我看最主要还是市场问题，销售问题。我家的园子有点规模，我自己有些路子，边湖就有几个水果批发商上门来拉，其他种得少些的村民，基本上还是自己到镇上、县里零卖。” 闻同点头，说道：“这个带有普遍性。” “是的。”熊宝金继续说道，“市场信息严重封闭，销售渠道严重不畅通，说心里话，村民们种植前心里并没有底，不知道往哪卖，面对市场可以说完全是被动的。应该说，销售问题不解决，鼓励农户规模种植就很难。” 熊宝金这几年也算是在商海里浮沉，颇有心得，对问题认识和分析得很透彻，理论性的东西也了解不少。 杜子坤伸手拍死一只飞到小臂上的山蚊子，接过了话，说道：“宝金说的是实话，说到根上了。这两年我仔细研究过，我们镇甚至望水县的气候、土壤，很适合种植优质猕猴桃，那些旱地、荒坡都是非常理想的地方，我们又有现成的优良品种，技术服务上也没问题。” 闻同沉吟片刻，说道：“短期内我们无法改变市场状况，那就主动寻找市场，顺应市场，摸索市场，长期来看我们可以逐步培育市场。这样，子坤你具体负责搞一个猕猴桃发展规划，分短期、中期、远期，回头我和李镇长也通个气。短期规划划定今明两年，结合刚才提到的情况一并进行。中期规划划定随后三年，远期规划做出战略构想就可以了。宝金你具体配合子坤，今晚回镇里子坤我们再详细沟通。” 看看表已经六点多了，闻同就要告辞回镇里。熊宝金说什么也不肯，非要留几人吃晚饭，并且告诉闻同，还特意请了老支书来作陪。 闻同听说老支书也过来，就答应留下吃晚饭。 熊宝金的家在村子东头，是南方乡下少见的院落式结构。院子不算大，透过多半人高的院墙，院内只是一幢并不惹眼的普通两层红砖楼房和几间平房，完全不是常见的农村暴发户盖的那种高门大院。 闻同心下不禁又多了几分赞许，这个熊宝金是个有内涵的人，为人低调，不张扬跋扈。 一位满头白发、精神健旺的老人站在院门前，是熊宝金的岳父，八里源村老支书。 一行人离着院门还有二十几米远，老头就快步迎上来，笑容满面。熊宝金介绍说这就是老支书。 闻同也稍稍加快步子迎过去。老头抢先喊道：“闻镇长，欢迎你们！” 闻同伸出双手，紧紧拉着老头，用力地摇着，说道：“老支书，你客气了！你老身板比我们年轻人还结实，真是福气！”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老头又热情地和胡林、杜子坤、小马握手。他和杜子坤很熟悉，和胡林也互相认识，只不认识小马。 进了院子，方觉得别有趣味。院内种着几架葡萄，还间杂着种了几株梨树、桃树、枣树和桔树，更多的地方种着一些花草盆栽，院子一角还挖了一口约摸一百平方米的水池，整体看去错落有致，充满田园意趣。 水池边的一间平房前，一个穿着颇为洋气的美丽少妇系着围裙，站在葡萄架下，大方地冲着人群笑着。熊宝金满面笑容地给闻同介绍说是自己的爱人小刘。 闻同走过去，笑着说：“我们一群饿鬼给你添麻烦了，你先忙，我们参观参观你们的院子。宝金你好福气，聚了个会持家的老婆，院子收拾得干净漂亮。” 小刘笑着说：“闻镇长夸错人了，院子主要还是他的主意多些。” “我只是提几个意见，平时又忙，事情还是她一手一脚搞的，也就图个自己住着舒服，大家见笑了。”熊宝金说。 “看看，一个决策，一个执行，这就叫相敬如宾，配合默契。”胡林开起了玩笑，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熊宝金和丰村长招呼大家洗手擦脸，又合力从堂屋里抬出方木桌，摆在院子里葡萄架下。老支书拿出早已备好的玉溪烟挨个散，熊宝金还未出嫁的妹妹小五则在一旁端茶倒水。 进入八月天明显黑得早了，由于事先做好了准备，主人很快就开始上菜。 熊宝金和丰村长请闻同坐首位，闻同坚辞不受，硬拉着老支书把他摁在首位的木椅上，自己才在他身边坐定。 显然八里源村是下了一番心思的，礼数极为周全，先上了四荤四素八个凉菜，这可是杳踪招待贵客的最高礼节。 闻同虽然才来没两天，已经知道了这个风俗，微带责怪的口气对熊宝金说：“宝金，下一次乡搞这么复杂干什么？我们都是同事，不必要生分。” 熊宝金仔细看闻同的脸色透着真诚，不似作伪，也诚心道：“闻镇长，你初次来，这是给你接风的，不过分。我们是把你当亲戚接待的，以后来就有什么吃什么了。” 见小五抱来几个五粮液就要开瓶，闻同伸手让她稍等，转脸对身边的老支书道：“老支书，你是老前辈，我今天向你要个特权行不行？” 老支书有些迷惑，嘴里却不慢，说道：“闻镇长言重了，你是父母官，我们听你安排。” 闻同就说：“那我就作主了，这样，我们都是同事，以后一起喝酒的机会少不了，今晚白酒只喝一瓶，再要喝，我们就以一扎啤酒为限。” 闻同知道不事前立下规矩，等下只怕四五瓶白酒也不够。他倒不是担心把八里源村吃穷了，而是不愿给村干部和村民留下镇长大吃大喝、能吃能喝的印象，尽管现在边湖老百姓对干部吃喝的免疫力已经很强了。另一方面他这些天也是喝得太多了，说不得后面许多天陆续还得喝。 老支书哈哈大笑，说：“闻镇长一箭定江山，那我就越权一回，代表村委会同意了，宝金、丰村长没意见吧？” 熊丰二人嘴上答应了，一连声地说闻镇长太客气了，让我们下面的人惭愧。 在一片融洽的气氛中酒过三巡，接下来开始进入敬酒环节。等熊宝金、丰村长给自己敬过酒后，闻同站起身，双手端起酒杯说道：“老支书，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一起喝酒，今后镇政府的工作还要请你多提宝贵意见，我敬你老一杯。” 老支书明显缺乏思想准备，心里正琢磨着要敬闻同一杯酒，闻言慌忙也站起身，说道：“闻镇长，你太见外了，你坐下喝，坐下喝！” 在座都是善饮之人，由于已经定下了只喝一瓶白酒的规矩，大家喝酒的节奏就慢了下来，以吃为主。等到一瓶五粮液见底时，凉盘也吃得差不多了，熊宝金就招呼老婆和小五开始上热菜，自己去厨房里抱出一扎冰镇啤酒。 在毒日头地里跑了一天，晚上坐下来喝着冰镇啤酒是格外惬意的事。由于今晚闻同已经定下了调子，大家喝酒就谨慎多了，没有过多地你来我往劝酒，更多时候大家一起端杯子品着啤酒，吃着菜。有熊宝金和胡林在，气氛调节得十分融洽。 闻同好似不经意地问道：“老支书在八里源干了几十年，经历了那些年的困难时期，那时候村民缺衣少粮，想必老支书也是愁破了头吧？” 老支书人老成精，一听就明白了闻同的意思，这是在向他请教如何应对眼下两个村村民缺粮的困窘局面。虽说他从村委会退出好几年了，但干了几十年的村支书，在八里源这块地面上，甚至是在杳踪镇，他刘支书还是鼎鼎大名的，是影响深远的，他的态度、意见、经验是受人瞩目和得人尊重的，某种意义上比现任村委会干部还有份量。 第16章 乘龙快婿 熊宝金也曾几次找老丈人聊过西瓜基地的事，基至和杜子坤夜访闻同的事事先也征求过他的意见，翁婿二人可以说达成了共识，所以老支书对闻同今天下乡的用意也是一清二楚。 略加思索，老支书开口缓缓说道：“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同了，以前真是难。六几年七几年就不说了，就是在八几年的时候，农资供应不足，稻子产量不高，公粮任务重，村民还是缺粮吃，早上红薯粥，中午红薯饭，晚上蒸红薯。虽然说饿不死人，也常常是青黄不接，半饥不饱。好在乡亲们乐观知足，毕竟比以前好得多了。现在就更好了，真缺粮吃还有得地方借，前些年大家都差不多，想借都没地方借。老百姓还是善良、本分的，以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只要饿不着，再回头吃红薯、玉米这些杂粮还是稀罕东西呢。” 老支书的回答十分有技巧，让熊宝金心下不得不佩服。在座的除了小马不明所以外，其他人再不了解因果再笨的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老支书言下之意一是绝不能让村民没粮吃，不能把他们逼到绝路上去，二是要充分发挥农民固有的本分、善良，动员他们利用一切途径借粮，利用季节赶种杂粮，甚至组织村民购买廉价的红薯、玉米等杂粮。 闻同微笑着说：“老支书干了几十年，真是不容易，是真正的老党员。” 走的时候丰村长象红岗村一样，也偷偷塞给胡林、小马烟，三条加一盒，显然两个村事先约好了。丰村长家住通往镇上乡道边的丰家坝，正好搭个顺风车，免去了步行之苦。 送走闻同一行四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这个季节在城里还不算太晚，但在乡下已经算晚的了，熊宝金和小刘就坚决要老支书留下来住一晚上。 小刘给父亲倒了一杯白开水，又给丈夫泡了一大杯茶。她知道老父亲晚上是不敢喝茶的，晚上一沾茶肯定睡不着觉。 翁婿二人就在葡萄架下一边喝水抽烟，一边吹着电扇。小刘把孩子哄睡了后，就和小五一起在厨房里忙着收拾碗筷。 “爸，你怎么看？”熊宝金问道。 老头吸了口烟，悠悠地道：“我今天到县里办事，中午就在水产公司老刘家吃的饭。老刘原来在村上蹲点，你晓得的。老刘女婿在边湖市政府当司机，今天刚好来看老岳父。我着意问了一下，这个小闻镇长来头还真不小。” 熊宝金起身给老头续了点水，静待他的下文。 “闻同原来在市政府当秘书，你猜是给谁当秘书？”老头倒有些卖弄起来了，有意不急着马上说。 熊宝金心下好笑，人家说“老伢崽”，人老了脾性就象小孩子一般，看来真没说错。眼前的老岳父不就是这样吗，象个老顽童，哪里是自己小时敬畏的叱咤风云的村支书。为哄他高兴，熊宝金配合地凑过脑壳，问道：“谁的秘书呀？” “是市长陈照东的秘书，想不到吧！” 熊宝金吓了一跳，他虽然从杜子坤口里知道闻同是有来头的，却没想到背景这么深。他心想这也合理，不然人家一个大毛孩子，怎么当上一镇之长的？他似乎忘了自己刚当上村支书时也是个大毛孩子，当时也是备受质疑。 “那这样说，他下来也就是镀镀金，呆个一两年，搞个基层工作资历，回去就再次提拔升官，以前镇上不也有过这样的人嘛！”熊宝金猜测说。 老支书同意说：“我猜也是这样，上面下派的干部都这样，不可能在乡下扎根。” 熊宝金说：“昨晚上我们说了很多话，看他今天下乡的作派，还象一个务实的干部，不象县里一般的干部下乡走走过场，混个吃喝烟酒。今天下午在果园还安排子坤搞个猕猴桃发展规划，要我协助子坤，只不知道会不会搞得象西瓜基地一样，成烂摊子，个人却向上级评功摆好，报成绩。” 老支书说：“那也难说，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种西瓜也好，搞猕猴桃也好，关键是要搞好，不能好大喜功！——闻同在市委、市政府，可是有名的青年才子哟！” 熊宝金闻言抬眼看向老岳父，有些不明所以。 “水产老刘的女婿说，闻同在学校读研究生就写了几篇有份量的文章，给陈市长当秘书前是在市委政研室工作，又写了几篇大文章，在云缈日报专版发表了，中央新闻社还转发了，名气一下子响了起来，很得市里大领导赏识。陈市长就是看重他的才气，才调他去当自己秘书的，现在把他安排到我们镇上当镇长，显然是在着力培养他。”老支书把听来的消息，加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熊宝金说：“镇里领导四五十岁的多，你说闻同这么年轻，能服众吗？我看他想打开局面不容易。不过，从我和他接触的这两次来看，他人虽然年轻，却老成稳重得很，碰到什么事不随便表态，也不耍官威，主意放在心里，还喜欢问别人的意见。” 老头极为认真地审视了一眼乘龙快婿，灯影下熊宝金年轻的脸庞坚毅而沉着，双眼炯炯有神。他不由得在心下暗自赞许，这个女婿没挑错，这几年成长得很快。哼，我老刘的眼光谁比得了？我这个细妹子，肯定是享一辈子的福喽！ 老支书一针见血地分析说：“闻同能不能站住脚，关键在于能不能搞好和老周的关系。不能和老周搞好关系，他就会处处受掣肘，会被孤立。县里对这个从天而降的镇长，肯定也是明里支持暗里恼火的，到时他只有灰溜溜地离开杳踪和望水。他要能搞好和老周的关系，那就成功了一大半。” 熊宝金不解地说：“可是他现在同意插手西瓜基地的事，不就是明摆着得罪周书记吗？要说他是想借西瓜基地的事整周书记下台，自己替代，也不太可能吧？” 老头眼睛发亮，心说分析有理，真可惜这孩子没读到书，看来以后要提醒他抽时间多读点书。他夸了熊宝金一句，说道：“你不是说闻同也是农村孩子出身吗，农村孩子对农民总会有自然的同情心，没准他就是真心想帮农民解决问题。这事就看他怎么去具体处理，处理得好，他会打个漂亮仗，顺利地和老周搞好关系，处理不好，就会彻底得罪老周。” 熊宝金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老支书说：“怎么办？认认真真干工作就可以了。” 小刘这时候已经收拾好了厨房，给老父亲和丈夫续了点水，也拉过一只凳子坐到一起。 “我觉得闻同这个人不简单！”熊宝金微蹙着眉头说。 老头莫测高深地道：“我干了几十年支书，见过的镇领导大大小小也有一百多，县领导也认识不少，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闻同这个后生伢崽，理论水平高，老成稳重，遇事冷静，心性品质好，不是简单人。你看他的眼睛，眼神不涣散，不飘忽忽，不杂乱，脸上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别人轻易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难得的是，他背后还有贵人支撑。宝金，这样的人物可不能错过了，好好交往。” 熊宝金深以为然，不住地点着头。他和老岳父年龄差距悬殊，有自己独立的价值观，只是出于对老岳父的尊重，在许多问题上不去反驳他。但是，对老头识人的眼光他一向是心服口服的，可谓“毒辣”。他一直在努力学习老岳父这一点。 几十年的老支书，见过了太多的人世苍桑，起起落落，阅历练就了这双老眼。自己就是他老人家识人眼光的最大产物。想当初他把花朵般漂亮的细妹子下嫁自己的时候，我熊宝金还没有发家呢！想到这里，他不免暗自得意了一把。 老头兴致上来了，接着说：“子坤我很熟悉，这个人你交得好。这孩子不错，有真本事，能吃苦肯吃苦，做事专心，踏实稳重，一旦遇到明主，必然会成为一个人物！” 不知怎么，熊宝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朦胧而奇异的感觉，似乎闻同就是杜子坤将要遇到的“明主”。 “那个胡林，我在位时他还没到镇政府，以前不认识的。我退下来后每回到镇上，他遇到我，总是一口一个‘老支书’，还热情地留我到镇政府食堂吃饭。我当然不会真去。要知道前些年你还没有发起来，他就是这个态度。今天看他，这人处事细密，灵泛，很会察颜观色，很会处理关系，迟早也会是一个人物。” 伺候完老父亲睡下，小刘躺到丈夫身边，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熊宝金有些歉意地说：“细妹子，今天你吃苦了。” “你知道就好！”说完小刘轻轻地侧起身子，贴着丈夫，男人及时的关心让她十分受用。 “呵、呵，爸爸真有意思！”熊宝金把刚才老岳父用闻同曾是陈市长秘书的消息吊他胃口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讲完又是忍不住一阵乐。 “你作死，敢笑话我爸爸！”小刘气恼地把手伸到丈夫腋下呵他的痒，那里是丈夫的“死穴”。 第17章 夜色香艳 果然，熊宝金吓得夹紧双臂，身体急促地往旁边一躲。女人的手被他紧紧地夹住，猝不及防之下，温热的身子一下子重重地覆在他身上。 熊宝金只觉得两团绵软紧紧地压在胸口，登时心火上撩。女人裸露在外光滑凝白的大腿，很快感受到了丈夫身体的变化。她同样立时情动，更紧地缠住丈夫不放，哪里还记得要呵他的痒。 片刻，一室皆春，其妙非笔墨可以描绘。 说实话，昨天下乡的耳闻目睹对闻同的冲击极大。事情已经糜烂到这么严重的程度，老周还沉浸在个人的前程里视若无睹，这让他心里很不满。但他却不能表露分毫，更不敢向人说。 他心里犯了难，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插手管这事。管，势必引起老周的强烈不满，甚至会引起他的猜疑，一个处理不当还会造成县里领导的猜疑，引来无法承受的流言蜚语。再说，没有老周的强力支持，目前还是孤家寡人的他是无力处理好这事的。 如果不管，他自感良心过不去。而且这本就是他的本职工作，放任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一旦发生村民骚乱或饿死人的大事，上级追究起责任来，他也难逃失职之责。虽说因不是他种的，但果他也有维护之责，毕竟他现在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上了。 他是不可能在杳踪镇扎根，但下基层本就是煅炼来的，如果落个过失背在身上就是一辈子的污点。纵使没人追究他的责任，平平庸庸地在这里混两年基层资历，也是他无法接受的。 反复地剖析权衡，闻同断然下定决心，管，必须要管。一旦作了决定，他就不再犹疑反复，人也轻松下来，很快就琢磨清楚如何去操作。 一上班，闻同敲开了周广仁办公室的门。周广仁正拎着暖瓶往玻璃杯里倒水，热气蒸腾的开水冲得茶叶不住地翻滚。老周正偏头招呼闻同坐，没提防腾腾的蒸气撩了眼睛一下，手一颤，脚下一软，差点丢了暖瓶，左手慌忙去抓桌子沿。 闻同吓一跳，猛一下从椅子上窜起身，三两步跨到周广仁身边，双手有力地扶住他的左手，待他站稳后小心地接过暖瓶，说道：“你慢点，别摔倒了。办公室真是的，大热天的，开水应该晾晾再送来。我回头和胡主任说一声，以后要安排专人给你泡好茶。” 周广仁也是惊出一额头冷汗，说道：“不怪办公室，我让他们不要晾的，年纪大了，喝热点身体舒服。今天是手酸脚软，不灵活了。昨天听了你的建议，今天早起活动了一下，老胳膊老腿的，许久没动，猛一活动就浑身酸痛。想当年农业学大寨，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大会战那会儿，连红薯都吃不饱，白天黑夜地干重体力活，一天十五六个小时，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不碍事，活动开了过几天就好了。农田基本建设大会战是有其积极历史意义的，留给了子孙后代一笔宝贵的财富。”闻同迅速地接上这个话题，心道今天真是幸运，不用找就有一个现成的话题做开端。 “毛主席他老人家真是英明，发动广大人民群众，发扬艰苦创业、排除万难、不怕牺牲的精神。这恐怕也只有我们国家才能做到，看看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有这样伟大的壮举？！你看，现在农村里的水田、旱地、道路、水利设施，还不都是那时候搞的，受益无穷啊！年轻一代象你这样明白这些的，没有几个了，吃水忘了挖井人呐！” 老周真是有感而发，平时在家里偶尔对儿子、女儿回忆起这些，他们马上不客气地嫌老爸唠叨。他们都有自己的价值观，有自己的思想和认知，并不认同父辈的所思所想。 “周书记你可别夸我，我是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吃过苦处，多少了解一些，有些感受而已。你看，昨天下乡我就偷懒，先拣近的交通条件好的八里源和红岗。”闻同仿佛不经意地把自己下乡第一站选定这两个村的理由解释了一下，不是有人指点，更没有针对性。 “感觉怎么样？很辛苦吧？把行程安排得宽松点，工作慢慢着手嘛，天太热了。”周广仁显然还没有多想，这多少让闻同心定了一些。 “下一步我还是打算先走其它几个贩上平原的村，山区村靠后安排。贩上平原的这两个村农田水利基本设施维护得很好，村民们对自己承包的田地很经心，生产积极性很高。别的地方已经出现不少农村劳力下南方打工，家里田地抛荒的新问题。” “农田水利基本设施我来这两年是下了大力气维护的，这是大事，万万不能松。”周广仁显然很受用闻同的话，不过片刻后眼神渐渐转淡。 闻同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后半句话引起了老周的心思。是呀，村民们生产积极性高，对农田经心，现在却面临着完不成公粮上交任务，缺粮挨饿的局面。 “周书记！”闻同知道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十分谨慎地选择着自己的用辞，“我认真看过镇政府近期的工作计划，这段时间最重要的就是夏粮征缴。昨天下乡，我也是带着这个想法下去的，想先摸摸情况，现在向你汇报一下？”他已经看到周广仁脸色开始严肃起来，就适时地停住。 周广仁坐起身子，浅浅地喝了口茶水，说道：“你说一下吧。以后咱俩不要客气，什么汇报不汇报的，太客气了就会生分。” “那好，我就简单说一下，不当的地方请你多批评。”闻同又略略理了理思路，说道：“两个村我分别跑了六七个自然村，找一些村民聊了聊，也和一些村主任做了些了解，种的早稻收成情况还是不错的。大家反映的情况是，家里已经没有余粮了，这是一个普遍性的问题。不少户早两个月就在借粮，有的户已经开始一天三顿吃炒西瓜皮，清煮南瓜和冬瓜。” “我已经要求两个村立即行动起来，对鳏寡孤老、特困户特别关注，坚决不允许发生意外事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村民有了情绪，公粮上交的难度估计会很大，截止目前两个村还没有一户上交公粮的。”闻同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还不想急着引到西瓜的话题上去。 周广仁听得极为认真，却没有插话，见闻同停下了，就说：“你接着说。” 闻同决定不再绕弯子了，接着道：“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我建议，目前我们可以做这几件事” “第一，马上发动两个村的村民做秋玉米营养钵育苗，以免错过农时。” “第二，启动对鳏寡孤老、特困户的后续救助措施，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事件。” “第三，组织引导村民开展互助互救，去外村找亲戚借粮，必要时村镇两级可以提供担保。还有，镇政府出面寻找廉价稻谷和杂粮粮源，组织村民集中购买，降低价格。” “第四，向县里申请减免公粮任务，包括夏粮、秋粮。” “第五，镇政府组织人员到周边大城市寻找销售路子，尽量帮瓜农多卖些西瓜，瓜农多卖一分钱，就可以多买一分钱的粮，如果找到好路子，甚至可能交上部分夏粮、秋粮。” 闻同一口气说完，心下有些不安地看着周广仁。 果然，周广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没有接话，沉默了半晌，尔后伸手抓起桌上的杯子连喝了三大口茶水，呛得咳了起来。闻同分明看见他拿杯子的手轻微地抖着。 如果说周广仁对闻同所提的前两条还能勉强接受的话，后面三条尤其是最后两条，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那简直就是要把他“致富工程”的外壳挑破，把臭气扬出来让人闻！ 周广仁心里怒不可遏，这个年轻人太过分了，太狂妄了，刚来才几天就要兴风作浪！你不可能不知道西瓜基地是我主持搞的，你这么做是何居心？不就是要借这个西瓜基地发难嘛，还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哼，想搞倒我？没那么容易！就是搞倒我，能轮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上来？笑话！就是我倒了也不会让你得逞，那么多虎视眈眈的眼睛，到时不整死你，阴了你还让人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你以为高高在上的陈市长就能护着你？幼稚之极！ 第18章 美女妙心 闻同保持着沉默，静静地看着周广仁。 周广仁气得发抖，不能不强烈怀疑闻同的动机。不过愤怒归愤怒，他并没有失去理智，没有失控爆发。他本性并不是一个强横霸道的人，为人还算柔和，也比较讲道理。 他看到闻同一直面色平和地注视着自己，表情真诚，目光并没有躲闪，也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再次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压着火气，方才开口道：“我在基层工作了几十年，情况很熟悉，至于那么严重吗？看问题不能片面，不能偏听偏信，更不能夸大事实，扰乱人心！” 闻同没有气恼。周广仁的反应还算不错，没有大发雷霆，自己预料的最坏情况没有出现，他是一个有涵养、明事理的人。这也说明，他内心其实是认同自己的结论和建议的，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最主要的还是对自己起了猜疑之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想清楚了这些，闻同就不急不躁，说道：“周书记，你是一把手，又是前辈，领导水平、领导能力比我高得多，我是心服的。我考虑问题的确有不周全的地方，你批评得对，我理解和接受。不过，我也要说明白，请你相信我，我是真诚的，并没有任何复杂的想法。我是真的非常担忧出现群体性事件，或者出现人员意外死亡事件！” 闻同知道这个时候是绝不能争执的，那是不理智的行为，只能坦诚沟通，以心换心。 果然，周广仁脸色又好看了一些。他虽是老基层，却有些过于迷信行政力量对于农民的压制力度，认为问题可以在杳踪镇内部解决，只要镇政府出动人员就能有效化解一切矛盾，不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闻同在市委市政府工作过两年，视野宽阔得多，群体性事件见得多，所以警惕性反而比周广仁高。 仔细思量着闻同的话，周广仁也开始警惕起来，心下权衡着利害关系，暗想真要出了那样的事件，盖子怕是很难捂住的。毕竟镇政府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到时就非常被动了，没准自己就要被拿掉。再者说，闻同毕竟曾经是市长秘书，很明显是下来镀金的，在市里方方面面的关系肯定过硬，自己就不能不考虑这些了。这样一想，他的火气小了不少。 闻同决定再加一把火，说道：“周书记，我觉得秋种、寻找西瓜销售路子是急事，得赶紧行动起来。我直接安排李副镇长和两个村的驻村干部、村委会干部去处理，这不是什么大事，也不需要党政班子讨论。至于鳏寡孤老和特困户的后续救助，引导村民借粮买粮自救，申请减免公粮任务，还不是火烧眉毛的事，可以慢慢进行，是不是请你直接安排？” 闻同这是告诉周广仁，做这些工作，只要把握尺度火候，操作手法得当，是不会闹得纷纷扬扬的，自然也不会给人造成是在纠正他“致富工程”的观感，至少表面上不会。 周广仁深深地看了闻同一眼，片刻淡淡地说道：“你安排吧。” 等闻同离开，周广仁久久未动，心头郁郁。他想，现在还不敢说这个小伙子真象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但他提出来的这些解决问题的建议还真是思虑周全，切实有效。一念及此，他禁不住英雄气短起来。 闻同回到办公室，静静地坐着，平复着适才急剧起伏的心情。能取得周广仁的勉强同意，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果。老周真要强烈反对，他无奈之下也只能选择放弃，听任事态的发展。一把手不支持，他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能有什么办法调动起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力量？ 他接下来要马上着手安排两项着急的工作。这是争分夺钞的事，耽误不得。他提起电话准备通知分管农业的副镇长李远红和农技站站长杜子坤过来商议，举着听筒停顿了片刻，决定还是去李远红办公室谈。 上了几天班，也没人过来汇报工作，闻同知道这些副职们心中不服气，在摆老资格的架子。好在对这些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也不怎么往心里去，人之常情嘛。一个二十三岁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小的毛头小子，来当顶头上司，换谁谁也不服气。 他刚立起身，响起了敲门声。党政办文书秦小丽进来了，送来一份文件。闻同一看，是县政府夏粮征购进度汇报会的通知，就认真地看起来。通知要求县粮食局、财政局、农业局、工商局的一把手，各乡、镇、场的政府一把手和分管副职到会。 夏粮征购是近段时间镇政府的核心工作，他知道忽视不得，心下琢磨着该如何着手加快征缴进度。想着的时候，他一抬头看到秦小丽还站在桌前，有点诧异，问道：“小秦，还有事？有事坐下说。” 秦小丽家在县城，前两年高中毕业，家里走关系到镇党政办当了文书。她人长得白净苗条，漂漂亮亮，是镇上公认的大美人。下面年轻些的村支书、村长到镇里开会，总喜欢和她开开玩笑，一口一个“秦秘”。秦小丽也不摆美女架子，在镇大院人缘很不错。 年轻镇长身材高大，就是端坐着也比立着的她矮不了多少。过午的太阳从西边穿过窗外繁密的槐树枝叶，洒在镇长的脸上身上，一个光点正好照在他鼻子上，细细的毛孔清晰可辨。 计生办的胡姐说得没错，闻镇长真的很英武帅气，特有男子汉味道。秦小丽心头一时有些迷乱，突然听到闻同的问话，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有些发慌地回道：“我怕你还有事，要不要我通知李镇长过来？” “李镇长在吗？”闻同并没注意到秦小丽脸红，径自低头在备忘录上快速地写着刚才的思路。 “刚过来看到他在办公室，我去喊他。” “算了，一会儿我过去找他吧，谢谢你小秦。” 秦小丽边出门边想，还叫我小秦，你比我大吗？ 闻同略略收拾了一下桌面，喝了几口茶水，拿起会议通知去找李远红。李远红和闻同的办公室中间隔着唐良成，唐良成的办公室紧闭着门，不知道屋里有没有人。李远红办公室门敞开着，他正低着头在抽屉里翻着什么，见闻同进来了，赶紧站起身迎过来。 “李镇长，没打扰你吧？县里通知开会，你先看看。” “那里那里，闻镇客气了，我正准备过去汇报工作，你倒先来了。这事你喊我一声就过去了，还要你送。以后有事你喊我，我去你那里。” “都一样，你先看，我等你，一会我们议议。” 李远红递过来一枝红塔山，打上火，闻同也没客气，凑上去点上烟。等闻同坐下后，李远红才拿着会议通知看起来，心里却一时静不下来。按说新镇长到任了，大家应该去汇报一下工作，让镇长对自己分管的工作有个大致的了解，可就是没人过去。向一个可以做自己儿子的小伙子汇报工作，毕竟不是什么舒心事。 李远红刚刚还真是想过去汇报一下自己的工作，怎么说人家毕竟是领导嘛。他又一想，自己挑这个头不合适，还是等别人先带这个头吧，就拖着没过去。没想到闻同主动找上门来了，这倒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隔壁唐良成门虽关着，但他对外面的动静却密切关注着，早猜到没有人会先挑头去向新镇长汇报工作的，这几个同僚他早琢磨透了。 闻同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人心思这么多弯弯绕绕，看着李远红放下了会议通知，他开口道：“李镇长，我对情况不熟悉，只看到粮站报来的进度表。明天就要开会了，你给我介绍一下，好让我有个思想准备。” “除了刘湖农场，我们镇是县里第一产粮大镇。今年八里源、红岗划为西瓜基地，镇上曾申请减免公粮任务，年初县粮食工作会上金县长不同意，要求两个村的瓜农用钱自行外购粮食交公粮。国家定购粮任务是下达到农户的，必须要完成的。由于今年粮食比前两年减产，7月底县上转发省里通知，要求议购粮任务也必须完成。截止昨天的入库报表，全镇夏粮定购总任务只完成了50%，议购总任务只完成了30%。”李远红的工作还是比较细的，对这些情况了解得很及时，也很详细。 “如果不考虑八里源、红岗这两个村，全镇总任务完成情况如何？”这两个村别说议购粮，就是定购粮也一粒未交，闻同是知道的。 “这两个村占全镇总任务大概15%多点，不考虑这两个村，定购总任务完成大概60%，议购总任务完成大概36%。” “也就是说，今年秋粮的情形也会和夏粮一样了？” 李远红就不做声了，这个话题深入下去就会犯了一把手的忌讳。闻同是行山虎，靠不上的，等你和他处好了关系，人家也该调回去了。 第19章 冷眼对贫贱 “李镇长，请你让办公室协调好明天去县里开会的车，还有，准备一些和明天会议相关的资料，下午三点前报给我，搞详细些。另外，我们中午吃完饭一起到粮站看看，就定在一点钟吧。” 李远红又要递烟过来，闻同坚决地摆了摆手，扫了一眼他焦黄的手指，问道：“看你烟瘾不小，一天一包不够吧？” “一天两包的量，老婆不管着的话得上三包。” “烟酒还是要适量。还有两件重要的工作要谈，这样，我让办公室通知农技站的杜站长过来。”要找杜子坤，直接喊一声就可以了，没必要复杂到让办公室通知，但是秋种、寻找西瓜销售路子牵涉到周广仁，闻同不想让李远红误以为这两项工作是背着一把手进行。 李远红倒以为新镇长是在摆谱，赶紧提起电话，说道：“我来打电话吧，你先请回，我让办公室通知杜站长马上去你办公室，我也马上过去。” 让镇长在自己办公室和两位属下谈工作，太不礼貌了，李远红还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李杜二人到得很快。两人一坐下，闻同直截了当地说：“本来李书记也要参加的，我昨天请他在红岗主持一个会，回头请李镇把这个碰头会的决定详尽地传达给他。是这样，鉴于实际情况，现在有两项迫在眉睫的工作要落实。” “第一，农技站立即组织技术力量，对八里源、红岗的村民现场培训秋玉米营养钵育苗，既要保证西瓜的正常采收，又要保证不误农时。这个由杜站长具体负责，请李镇长统一协调，会后马上安排。我的意见是责任落实到两个村的村支书和村长。” “第二，我们要主动帮村民寻找西瓜销售路子。这项工作本来要李镇长牵头的，考虑到征粮、秋种工作时间紧任务重，就由我直接协调。李镇长，杜站长，营养钵育苗全部完成需要几天？我需要一个确切时间。” 李远红平时工作还算经心，也没料到新镇长工作作风如此凌厉，沉吟片刻道：“这牵涉到种子、农药、化肥的供应问题，根据经验，最少要一周时间。” “杜站长你是专家，一周时间会不会误了农时？” “一周有点长，最好是四天，否则会影响产量和质量。” “好，就请李镇长克服一切困难，保证四天之内所有瓜田的秋玉米营养钵全部完成。这是关乎两个村村民吃饭问题的大事，万万马虎不得，手段要有力。推进过程中有困难的话，请你直接找我。还有没有要补充的？没有？好，子坤你留下来。” 李远红见机马上告辞，急急忙忙去落实。 “子坤，首先要感谢你和宝金的重要建议，我刚才已经和周书记商量好了，必须马上组织人员为瓜农找销售路子。你把秋种培训的事责任到人，再移交给李镇长，今天下午就和宝金动身到省城，要多跑瓜果批发市场和大型厂矿企业，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边湖那边，就由李书记和红岗村负责跑。” 由于中午一点要去粮站检查工作，闻同接连推掉了几个饭局，就到食堂吃饭。食堂很大，能同时容纳上百个人用餐，估计是考虑到下面村干部来开会要接待。 在食堂吃饭的人很少，大部分干部都回家吃，只有象闻同、杜子坤这样没成家或者家不在镇上的才混食堂。闻同还是第一次来，里面有十几个人正在吃饭，大都是年轻人，多数是各站、所、办的，聚成堆说说笑笑。 大家正说得高兴，没人注意到闻同进门。厨房的胖师傅一怔，猛然省悟到立在面前的是新来的镇长，连忙慌手慌脚地往餐盘里盛饭菜，满脸堆笑地喊着闻镇长好。直到闻同说了好几声够了，胖师傅才停下，说道：“闻镇长，饭菜有些凉了，我热一下吧？算了，我干脆重新给你炒几个小菜。” 闻同连忙谢绝他的热情，端着餐盘立在原地没动，想寻个地方坐下。他一眼瞅见人群边上，司机小马凑在秦小丽身边，偏着脑壳不停地说着什么，似乎忘了吃饭。秦小丽微侧着身子，不紧不慢地吃着饭，脸上保持着似有似无的笑，明显在躲着小马。 闻同心里好笑，就走向人群的另一边。规划办的范方明一抬头，正好看见他，马上站起身，叫道：“闻镇长，坐这里吧。”他这一叫，不少人听见了，纷纷抬头看过来。小马也停了说话，几乎和秦小丽同时喊了一声闻镇长。 “大家吃饭，边吃边说，热闹点饭才吃得香嘛。范主任，你怎么也吃食堂？” “我是一个人在镇上，老婆孩子都在县里，吃食堂省事，不用做饭不用洗碗。” 闻同一来，小马再也不敢说话了，乖乖地吃着饭。其他人也一样，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场面一下子清静下来。 闻同明显感觉到几个女孩子不时拿眼瞟过来，偶尔和身边的伙伴咬两下耳朵。他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大家的兴致，想要调节一下气氛，转头笑道：“大家继续说话，再这样我下次不敢来了，你们可要负责任。” 众人轰堂大笑，女孩子们笑得尤其响亮，气氛又慢慢热烈起来。 一点钟李远红准时进了闻同的办公室，把明天会议相关的资料也一并带来了。两人相跟着下楼，小马的车已经停在楼下。闻同看见小马在等着自己，就问道：“远吗？不远就走着去吧。” 李远红道：“还是坐车吧，太阳太厉害了，走过去也得十多分钟。” 闻同一听只有十多分钟的路，就道：“那就走吧，正好消消食，小马你回去吧。” 两人刚到粮站门口，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秃顶男人领着一男一女就迎了上来，抢着道：“闻镇长，李镇长，欢迎来检查工作。” 闻同记得在自己的任命宣布会上他就坐在第六排最左边，知道他就是李远红刚才在路上介绍的粮站主任冯有才，伸过手握着，说道：“冯主任，打扰你们午休了。” “哪里哪里，本来想请领导们过来一起吃中饭，就是面子小请不动。”粮站隶属于县粮食局，所以老冯就放得比较开，开着玩笑。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粮站的粮食多，吃饭就得上这儿来。下次镇政府来客人了，李镇我们都往这儿领。” “随时欢迎，保证大米饭管饱！” 老冯又把身后的一男一女做了介绍，闻同一一握过手，一行人就朝里走。众人一进大铁门，里面豁然开朗，场面极是阔大。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条又长又宽的水泥上坡道，右边是一块巨大的水泥坪，坡道左边、后边和水泥坪的右边，是一排排的坡顶砖结构平房。闻同一看就知道那是粮库。 坡道和水泥坪上，晾晒着稻谷。闻同看着，心说快被炎炎烈日烤熟了吧？这情形他很熟悉，他以前帮着姐姐、母亲到乡粮站交公粮，等上几小时才来的粮站工作人员，总是冷着个脸，手里拿着又长又锐利的检测器，对着装满稻谷的化肥袋一通乱捅，然后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不行，晒干了再来。明明已经在家里晒了好几天，一咬嘎蹦脆响，到他手里就是不行！ 没奈何，农民们十几甚至二十几里地辛辛苦苦地送来，再捣腾回去，还不把人折腾死？他们只好把稻谷铺在粮站的水泥地上，任烈日炙烤。农民们都知道粮站这么干，就是想吃个数量上的差头，千家万户那可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水泥坪边停着一长溜两轮架子车，车上堆着装满稻谷的化肥袋，这些都是待检的。低矮的树荫下，屋角阴影下，或蹲或站着三三两两的农民，有的捧着大瓷碗吃着带来的冷饭，有的敞开胸膛撩起陈旧的衣襟拼命扇着风。 闻同正要跨进老冯的办公室，十几步外一个黑瘦黑瘦衣着陈旧的中年男人畏畏缩缩地拿着一只斑驳的搪瓷缸，拧开门口的水龙头接着水，眼睛瞟向门内。他刚接上水，门内突然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吼声：“停下！” 中年男人吓得一颤，搪瓷缸差点掉到地上。闻同也被吓了一大跳，停下脚看过去。门内冲出来一个肥肥胖胖的矮个女人，气势汹汹地伸指戳着黑瘦男人道：“你这个乡巴佬，墙上不是贴着字吗？‘此处不许用水’！你不会认字是吧？要喝水自己到镇外河里喝去，粮站的自来水不要钱的吗？” 中年男人窘得满脸血红，怯懦地转身离去，干裂的嘴唇颤动着。 闻同觉得血直往脑门上冲，几乎要冲过去给肥胖女人一个大耳括子。已经进屋的老冯察觉到屋外的异常，赶忙出来，看见兀自气势汹汹的肥胖女人，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气恼得不行，暗道这个金翠娥，不长一点眼睛，没看到有外人在吗？真是一头蠢猪！ 第20章 深夜神秘客 “金翠娥，快给我进去，吼什么吼？” “冯主任，有人沾便宜……”她总算还没有蠢到不可救药，看到一脸愤怒的主任身边站着外人，看衣着就知道是干部，知道自己惹祸了，赶紧灰溜溜地进屋。 进屋一坐下，老冯马上敬上烟，连连道歉：“闻镇长，李镇长，让你们看笑话了。这个女人就这样，她对自已男人也是这副脾气。” 闻同却不去接他的话茬，说道：“冯主任，粮站的人手还够吧？” 老冯有些摸不准他的话，只好模棱两可地回道：“还行吧，现在是旺季，大家工作辛苦点也能坚持。”他心想，你不是要往粮站塞人吧？才来几天功夫呀，手就这么长？ “今年粮食征购任务很繁重，想必你也和我一样着急，我和李镇明天就要去县里参加夏粮征购进度汇报会。” “是呀，今年的进度远远落后于去年，县局已经几次打来电话责问。”老冯明知事出有因，却摸着油光光的脑壳打着哈哈，心说反正老子只管坐等收储，要头痛也是你们镇政府先头痛。 “我给你们提几条建议行吧？” “镇政府也是我们的领导，领导的话就是指示，我们一定照办。” “我可不敢指示你。冯主任，你看这样好不好，第一，请我们的工作人员辛苦点，中午和一早一晚尽量加个班，尽可能不要让农民们在那里等着；第二，请考虑搭个凉棚，摆些桌椅板凳，让农民们有个坐着的地方；第三，能不能熬些绿豆汤，让农民们喝点解解暑，不行就是凉茶、凉盐水、白开水也可以；第四，烧些开水，让农民们把带来的午饭泡泡，不要让他们吃凉饭。” 老冯有些吃惊，自己收了几十年的公粮，从来都是农民求着粮站，根本就没有想过还要为农民创造便利条件。这个年轻镇长有些意思，还真别说，真要按他说的去做，花几个小钱，落个好名声。现在大会小会总在强调粮食部门要主动搞好服务，要转变思路，这不就是很好的措施嘛！对，就这么干！还要找路子请来县报、县台的记者采访一下，宣传宣传，出个名儿！ 老冯一想通，马上作出承诺，还一本正经地说，闻镇长领导水平就是高，三言两语就帮我们改善了管理，提高了服务水平。为了表示感谢，今晚一定要一起吃顿饭。闻同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同意。 老冯还真是个利落人，马上就安排人去落实。正在日头地里晒得蔫头搭脑的农民们，忽然被通知可以开始办理了，一个个莫名其妙，不是还没到两点钟的上班时间么？粮站的人怎么突然积极起来啦？ 很快就有明眼人看出些名堂，那个不是镇上的李镇长吗！咦，那个后生伢崽是谁？怎么李镇长、冯主任都得围着他转？一定是个比他们还要大的干部，估计是县里的干部。难怪粮站今天积极起来了，原来是县里大干部检查来了。 闻李二人又在老冯的带领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几个关键环节。由于省市两级的三令五申，今年夏粮征购除农业税征实外，农民可以到手约10%的现金，就是结算手续繁琐些，其余部分仍然还是打的白条，或者直接抵扣三提五统等收费。相比前些年，这已经是有改善了。闻同很明白，对于粮站吃农民的数量差头、打白条等等弊病，远远不是自己能够解决的。 回到镇政府，闻同又找李远红详细地了解了各行政村、自然村公粮征缴进度和措施，在李远红的协助下，拟定了几项推进思路。下班后拖到夜里快八点，他亲自执笔的总结报告才最终成稿，老冯已经在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 闻同从鄢老三饭馆回到镇政府大院，已经过了晚上十点，街面上只有零零星星几家小店亮着灯，还在不甘心地等待着不知哪路客人的光顾。 大院的大铁门已经锁上了，只留下边上一扇小门供人进出，门卫室里闪着黑白电视微弱的莹光。闻同进门前，忽然觉得大门左侧居民房的小巷口有条人影一闪，似乎有些眼熟。他停住脚步定睛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就以为是自己喝酒后眼花了，没再在意。 回屋后他洗漱了一下，又仔细地整理了一遍明天开会要的资料，就准备上床睡觉，忽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他重新把顶灯打开，屋里一下子亮堂得多，拉开门一看，有些意外。门口站着红岗村的村支书李大光和村长何中，二人满脸堆笑地轻声问闻镇长好。他脑子里一闪，刚刚在大门边看到的人影，就是何中。看来这两人为了等着找自己，一直在大门边守着。 寒暄了几句，两人主动汇报起村委会对闻同指示的落实情况，对鳏寡孤老、特困户的救助，帮助村民秋种，协助驻点领导李兴民寻找西瓜销售路子，铿锵有力地说了一大通，表了一番决心。 闻同有些奇怪，这些事再急，也不用等自己到晚上十点多吧？他心里想着，脸上却不便表露出来，下属有这样的工作态度也不错嘛，就免不了夸赞、勉励一番。两人听了后笑得更欢。 李大光适时地看了一下表，很识趣地提出告辞。闻同客气了两句就起身送他们出门。何中从随身带来的皮包里掏出两盒茶叶，说道：“闻镇长，茶叶是今年春上自家采的，不是特意买的，味道很不错的，你一会儿一定要尝尝。” 闻同仔细一看，知道茶叶盒是在街头小商店里买的普通空盒子，就大方地道：“那太感谢你们了，自家采的茶叶味道纯正。” 等到躺下后他一想，不对呀，从昨天上午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两人不象有这么高的觉悟，干工作会这么上心？他猛然想起何中临走时特意嘱咐自己“一会儿一定要尝尝”，心里顿生疑惑，就起身从桌上取过茶盒，拧开盖子一看，盒里的确是茶叶，香味还真是很纯正，只是在茶叶上放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白纸包。他拆开纸包，赫然是一卷百元钞票，点一点刚好两千元。 闻同把钱重新包好放回原处，拧上盖子，把茶盒放到抽屉里锁好。他心想今晚和粮站的人喝得有点多，脑子反应有点慢，被那两个家伙钻了空子。他们是什么用意？拜码头的话出手大方了点吧？他再把昨天上午在红岗村的情形仔细一回忆，慢慢省悟到恐怕和村小学的危房有关系。哼、哼，做贼心虚吧？封口费？ 夏粮征购进度汇报会的规格出乎闻同意料地高。他原本以为只是农业副县长金光明主持，没想到县长阮洪通亲自到会。 阮洪通一走进会议室，现场气氛马上严肃起来，刚刚还嘻嘻哈哈的乡镇和行局的头头们，嘴巴仿佛被粘上了胶带。 阮洪通闻同是认识的，上个月他找陈市长汇报工作时，还拍着闻同的肩膀亲热地喊着“闻老弟”。副县长金光明闻同也认识，他在到杳踪镇上任前，曾经在县政府遇见过他。 阮洪通四十出头，宽额大耳，白白净净，绝对称得上是美男子。在闻同印象中，阮红通是个格外注重仪表的人，黑亮的头发纹丝不乱，衣着十分讲究。 县长一落座，主持会议的金光明马上宣布会议开始：“现在开会，先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阮县长在百忙中来参加这个会。” 待掌声完全停止，金光明又来回扫视了一遍会场，方才接着道：“今天我们要开一个高效、务实的会，下面我重申一遍主要议程，上午先请粮食局通报各乡镇夏粮征缴进度，并做阶段性总结汇报，接下来是各乡镇的总结汇报，最后由县长阮洪通同志作总结发言。” 粮食局的一位副局长把各乡镇的完成进度按照从高到低的排名当场公布，并且与去年的情况进行对照。 闻同坐在下面，听着台上不停地报着其他乡镇的名字，就是听不到杳踪镇，觉得背心开始发热。他身边的李远红，一直低着头，不时挪动着身子，早已坐立不安。 台上终于念到杳踪镇，只是此时所有的乡镇已经全部念完，杳踪镇排在倒数第一。闻同抬眼看向主席台，阮洪通、金光明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地端坐着。 通报完各乡镇的进度排名，县粮食局局长汪红光开始总结汇报。老汪人如其名，长得矮小肥胖，肉乎乎的圆脸红光满面，啤酒肚直如怀胎九月的女人。 尽管头顶的吊扇不停地吹着，老汪却不时抬手用缠在左腕上的白毛巾擦着额头。好在是照着稿子念，他倒也声音洪亮地顺顺利利读完稿子。 第21章 会上风暴骤起 待汪红光念完冗长的总结报告，金光明插话道：“粮食局的汇报很全面，很深刻。会议开始时我强调过，这次会议要做到‘高效、务实’。下面我就做个规定，各乡镇的总结汇报，请控制在十分钟以内。好，现在请按照刚才宣布的排名顺序发言，丰收乡。” 金光明的话明着表扬粮食局，实则是批评。老汪听得老脸一红，心里并不服气，以前的总结报告不都是这样的吗？你金光明什么时候讲起“高效、务实”了？ 坐在闻同斜前方一个约摸五十岁的人，站起身开始发言。闻同从后面看过去，刚好看到他面部醒目的大片疤痕。 由于有了分管副县长的十分钟限时令，各乡镇的发言就变得言筒意赅，稿子被发言者大段删节。各家的发言基本上是一个套路，先从宏观方面讲讲成绩和不足，与往年比照一下，再说说今年所做的种种努力，最后是针对不足要采取的措施，末尾忘不了表决心、提口号。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只剩下四个乡镇留到下午。 中午吃饭就安排在望水宾馆。由于县纪委规定中午不允许喝酒，这顿饭就吃得简单快捷。两位县领导并没有和大家一起。 闻同是新人，夹在一群四五十岁的人中间，格外地惹眼。早在会议开始前，各人就已经通过各自的管道知道了他的身份。在会场时闻同和百山乡乡长方正庭是邻座，吃饭时也就坐到同一桌。细心观察的他发现老方似乎不能融入这些同僚中。 他是新人，李远红就充当介绍人，这时他才知道丰收乡那个满脸疤痕的是乡党委书记陈金光。通知要求政府一把手参会，丰收乡来的却是书记，不知是什么原因。 陈金光十分健谈，满桌基本是他一个人在说话，而他的话却有一多半是对的闻同。方正庭沉闷不语，一直是锁着双眉，只顾自己埋头吃饭。 吃完饭大家一颗烟刚烧完，县府办工作人员就喊人进会场。 很快就轮到杳踪镇汇报，闻同明显感觉到周围各色复杂的目光。也难怪，杳踪镇前几年一直是前几名，今年居然一下子掉到了老末。他心里忐忑，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稳住心神，开始了汇报。 虽说他到岗才几天，但以前读研究生时就曾长时间到乡镇基层调研，到边湖市委政研室后几乎是泡在乡下，后来又给陈照东做了一年的秘书，会前又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再加上具备出类拔萃的理论水平，所以对乡镇的情况和自己眼前的工作并不陌生，甚至比相当多的基层干部具有更宽的视野和更深的认识。 克服最初的心理压力后，他很快进入状态，按照事先整理好的思路讲起来。由于总结报告是自己亲手写的，他手里虽然捏着稿子，却自始至终没有看。 他的总结基本套路和其它乡镇并无二致，但用语却平实得多，少有含糊概括性用语和口号，多用事实和资料，条分缕析，逻辑分明。总结提及的数据细化到下面的行政村、自然村，提及到镇粮站改进服务水平，为交粮农户创造便利条件，提及到后续的推进计划和措施。在分析进度迟缓的原因时，他用了“与往年同口径对比”这个概念，根本就不提及八里源、红岗两村，十分巧妙地回避了两村的西瓜基地。 整个会场异常安静，大家听得十分认真，这让闻同信心更足。 其实杳踪镇之所以进度迟缓，主要还是西瓜基地造成的。八里源、红岗两村一粒公粮未交，别的村村干部和村民看到这两个村没人交公粮，也跟着抱起观望态度。镇政府承受着西瓜基地现状的重压，对公粮催缴也是信心不足，态度不积极。正是这样复杂的原因，造成杳踪镇今年夏粮征购进度同比往年大幅度下滑。 听到闻同的总结汇报，李远红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心下对闻同的观感大为改变。如果说之前他还对这个毛头小伙子不服甚至不屑一顾的话，通过这短短十分钟的总结汇报，不得不放平心态正视这位上司了。他心中暗想，这篇总结，眼下可以说是最适合杳踪镇的，无论“写”还是“汇报”都绝对是高水平。 闻同一讲完，金光明满脸严霜，伸手压了压话筒，重重地咳了一声，口气异常严厉地道：“好，各乡镇都已经汇报完毕，我先说两句。我想问问同志们，一个全县第一产粮大镇，一个历年公粮征缴工作先进乡镇，突然成了全县老末，你们震惊不震惊？你们害怕不害怕？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是人为还是天灾？好象我们望水还没有天灾吧？那就是人为了！” 讲到这儿金光明突然停下了，端起面前的杯子喝起了水。刚刚闻同汇报完毕，会场气氛很轻松，大家心说总算快结束了，活罪快受到头了，心急的甚至已经在盘算着晚上约哪些人去哪里潇洒一番后再回乡里。没想到金副县长突然发飙，抛出一颗重磅炸弹，人人都被炸蒙了，会场一下子静得吓人。 闻同也是心头一炸，没想到金光明突然如此疾言厉色。他定了定神，望向端坐在主席台上的阮洪通。 阮洪通就象没听到金光明刚才的话一样，仍是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地端坐着。县长就在身边，身为副县长的金光明毫不顾忌地大发雷霆，而县长仿如未闻，这让闻同心里产生了一丝异样感觉。 金光明突然的停顿，更是让下面的人心惊，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他看效果已经达到，就放下杯子，重新抬起头，面色愈发冷厉，说道：“对杳踪镇的总结，我不满意，很不满意！” 金光明稍稍顿了顿，接着更为严厉地道：“总结要挖掘深层次原因，要找准问题根源，不能避重就轻，不能绕开问题走，只有对症下药才能解决问题！” “做表面文章，泛泛而谈，是对本职工作极度不负责任的表现！这到底是经验问题，还是能力问题？或者是消极怠工？往年是先进，今年班子一调整，工作就严重滑坡了？” “我要郑重提醒有的同志，不要以为中央加大粮食流通体制改革，放开粮食经营，就是放松公粮征购工作！粮食问题，永远是大问题，是关乎老百姓吃饭活命的头等大事，是关乎全局稳定的根本问题，是严肃的政治问题！请杳踪镇回答，到底能不能完成今年夏粮征购总任务？什么时候能完成？” 虽说金光明说出了一个重要事实，但他的话显然已经超出了“批评教育”的范围，火药味十足，其中有的话已经有些人身攻击的意味了。 对杳踪镇的现状，他已经从胞弟金光辉口中知道得一清二楚。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他再次端起杯子不紧不慢地喝着水，不看任何人，就好象是一个人在屋里演练台词一般。 他的讲话意思十分明显了，矛头直指杳踪镇的西瓜基地，却始终不明说，只严厉批评总结报告，可谓板子打在闻同身上，矛头暗指周广仁。 闻同心里一片冰凉。他感觉自己空降到望水县官场体系，就如同一个夺食者突然闯入一个相对封闭、有自身独特运行规则的生态圈中，打破了原有的平衡，诱发生态圈中诸多力量本能的排斥。 他没想到生态圈的排斥反应来得如此迅捷有力，散发出来一阵阵的阴谋气息，清晰可辩，令人悚然。 他上任前，陈市长就提点过他，基层和上面一样，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极为复杂，要注意适应新环境，首先要立住脚，立住脚才好开展工作。陈市长特别向他提出来这点，话不多但郑重其事。他想到陈市长当时的那些话，想到陈市长的表情、语气，心道果真不是无的放矢。 他知道县长阮洪通曾经担任过现任市委书记倪正林的秘书。这是他从其它途径获知的，市长秘书的消息自然是灵通的。而陈市长和倪书记表面和气，实际上歧见很深。作为市长专职秘书的他自然再清楚不过了，了解其中许许多多的细节。 闻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管副县长已经逼问了，他只得站起身直面这个刀锋般尖锐的问题。 略略理了理思路，他平静地回答道：“金副县长对我总结汇报的评价很中肯，是对我们的关爱，也是对我们的鞭策和激励，在此我真诚地表示感谢。” “我们的粮食征缴工作，是在镇发展总体规划框架内进行的，是根据全镇年度工作计划推进的。我认为只要我们坚持这个工作思路，今年全镇的夏粮征购总任务是可以完成的。” “鉴于目前的进度，镇领导班子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任务的紧迫性，相信经过班子成员的齐心协力，今年夏粮征购任务是能够在年初计划的时间内完成的。” 第22章 沮丧 你金光明不是说我们往年是先进，今年班子一调整，工作就严重滑坡了吗？那好，我们的粮食征缴工作是在镇发展总体规划的框架内进行的，是根据全镇年度工作计划推进的！我才到岗几天时间？镇发展总体规划是经过县领导、镇人大确认的。 对于西瓜基地的建设，作为农业副县长，你当初也没有反对，现在发展成一堆烂摊子，你也是不闻不问，只知道扬起板子就打人。严格追究起来，这也是一种行政不作为，县政府分管领导也是有领导责任的。 作为农业副县长，应该把握好全县农业发展大计，要做好全县农业生产的整体规划，要负责全县农业种植的整体布局和协调工作。规划建设西瓜基地前，就应该考虑到风险，从全县整体上要对失败的后果有所准备。 现在因为西瓜基地导致公粮征缴进度缓慢，甚至于完不成公粮征缴任务，是发展中的问题。发展经济就存在风险，市场是瞬息万变的，谁又能保证必胜呢？对发展中的问题，需要理解和支持，应该用发展的态度来解决。应减免杳踪的公粮任务，把任务调剂到县内其它乡镇，并启动瓜农救助工作，而不是片面地带着狭隘的目的举起板子打人。 不过这些理由作为下级，是不能公开陈述和申辩的，所以闻同只能委婉、巧妙地暗示。话说回来，杳踪镇的工作严重失误是客观事实，不容质疑，承担责任也是应该的。 金光明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对闻同的回答没有再驳斥。等闻同回答完坐下，他转头和身边的阮洪通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即宣布由阮洪通做会议总结发言。说罢他率先鼓掌，台下马上跟着响起热烈的掌声，这才缓和了会场沉闷的气氛。 阮洪通的总结发言倒真是很配合金光明“高效、务实”的意图，十分筒短：“同志们，今天的会议开得很好，该说的金副县长已经说过，我就不多说了，只有两句话，第一，我完全赞同金副县长的意见。第二，最终，我们要以结果说话。” 阮洪通的话不多，可传达的意思却压得闻同、李远红喘不过气来。 待阮洪通、金光明一离开会议室，会场内马上喧闹起来，刚刚还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片刻间只剩下六七个。 闻同和还在收拾东西的方正庭打了个招呼，就要同等在身边的李远红一起离开。陈金光夹着皮包走过来，脸上似笑非笑的，伸手很用力地拍着闻同的肩膀，说道：“闻镇，走，一起去喝茶，我请客，晚上再一起吃个饭，老李也一起。” 他回身又拉住正要离开的方正庭，接着道：“方乡长，别走，一起去，别跟我说还有工作。反正你晚上就在县里住，也回不了乡里，百山离了你几小时死不了人的。” 百山乡位于望水县偏远的山区，平均海拔两三千米，又隔着水急滩险的乐水，山高水长，无法通航也无法修建公路，山民进山出山只能徒步。为了参加今天的会，方正庭和手下的副乡长昨天就到了县城，一来一回得三天。 在县城望水宾馆对过的“老盖家茶楼”，陈金光一边大口喝着茶，一边“咝、咝”地吸着烟。其实他来茶楼喝茶是借口，贪的是茶楼里有空调。 “老盖家茶楼”是县城很有名气的老字号，老板盖承先的祖上是省内有名的商绅，解放前就在县城开茶楼，创下了这个字号。解放后老字号中断了几十年，直到八十年代末，盖承先不甘心，从县农业局辞职出来，翻出传下来的老黑匾重操祖业。 茶馆的位置选得很好，所在的望水中路是县城最主要的街道，商业繁盛。茶楼旁边是县委县政府大院，对过是县望水宾馆，县里主要的行局基本在这条街上。 “闻镇年轻有为，在你面前我不服老是不行了。”陈金光很有意味地笑道。 “哈，陈书记在取笑我。你是头名，我是倒数第一，那今天的茶饭我就吃得心安理得了。”闻同打着哈哈。他知道陈金光是暗赞他应对金光明逼问的事。 “你倒是会赖，下回去你杳踪非得让你请回来。”陈金光乐了，嘴里的烟吸得更猛，鼻孔冒出两股浓浓的烟雾。 晚上吃饭时，陈金光招手就让服务员抱来六个“高粱红”，十分豪气地道：“正好杳踪、百山和我们丰收拢共六个人，一个乡两瓶，先完的算赢，最后的加罚一瓶，只罚不奖。事关集体荣誉，方乡长你别掉队。” 这次开会是一个乡镇长带一个分管副职参会，三个乡镇刚好六个人。司机是不能喝酒的。 方正庭总是锁着个眉头，在这个小场合倒是开朗些了，听到陈金光的话苦笑着说：“吃人的嘴短，你陈大书记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是穷乡僻壤，本来应该请你陈大书记的，不好意思了。” 陈金光乐得大笑不已。他知道方正庭酒量一般，顶多六七两“高粱红”的量，跟着他来的副乡长也强不了多少。闻同却从他粗豪不羁的外表下看出了他的细腻和别样，一个是今天会议最霉的人，一个是不能融入同僚圈子的人，他却邀这两人一起喝茶吃饭。 临上车前，陈金光瞅着身边无人，附在闻同耳边低声说：“闻镇长，你真是好酒量，下次我们再喝个痛快。老周和我是老伙计，好得可以共穿一条裤子的。”说完他意味深长地冲着闻同笑。 陈金光是周广仁的挚友，二人几乎无话不谈，平时联系十分密切。今天的会场中，陈金光可以说是最了解往来曲折的人之一。他心里暗自感叹，老周真是好运气，有缘和这个年轻人搭班子。昨天晚上通电话还一肚皮火气，真是不知道利用机会。 转念一想他又有些理解，也难怪老周对这个年轻人猜疑，换作是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会这样想的吧？现在看来，八成是老周多疑了，螳螂在前不错，不过似乎无意捕蝉，后面的黄雀可是真真切切地伸出利爪了。 他想，得提醒提醒老周，要提防身后的黄雀了，要注意搞好和这个年轻人的关系，和则双赢嘛！这个年轻人看着不简单，“靠山”又够硬，日后有前途，得好好结交一下。嘿、嘿，今天的会来值了，幸亏老蔡歇了病假。 车一出县城，省道上马上漆黑一片，幽静得让人不安。 坐在车上，闻同沉默不语，满心的沮丧，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的心情。好在司机小马没开灯，车内同样一片漆黑，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走几步闻同让小马停下车，准备到路边洗把脸，清醒一下。高达六十三度的高粱红，他喝了一瓶，真是活受罪。 一下车，潮湿闷热的空气挟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差点把他熏倒。他强行压下翻涌的胃部，才勉强站住。 坐在车里的李远红以为闻同要小便，就没好意思问，后来见他打亮了火机，四处打量着似乎是想找沟渠水塘，就提醒道：“闻镇，这里是开发区，没有好水了，都污染掉了，再往前走几步吧。” 闻同这才记起前几天上任的路上见过的，开发区满地荒草，沟渠池塘都是黑黑的污水，漂着垃圾。回到车上，他稳了稳烦恶的胸口，问李远红：“开发区运行得怎么样？” 李远红挨了痛批，也是一肚子怨气，又加上灌下一瓶高粱红，正晕晕乎乎的，冲口就道：“劳民伤财的烂东西！前年县政府搞的，从外地拉来两家厂子，又把县里几家厂子迁过来，一两年时间就搞得满地的垃圾臭水，几千亩的良田被浪费掉了！要不是这样，我们公粮任务哪里会这样重！几千失地的农民四处打溜闹事，县里的治安跟着糟透了。” 这样的开发区是没有合法用地手续的，所以国家下达的公粮任务并没有减少，地方*政府就把任务分解转移到其它乡镇头上。不过李远红的话失之片面，开发区固然是劳民伤财，但还不至于对其他乡镇的公粮任务造成这么严重的影响。 闻同苦笑了一下，说道：“李镇，明天一上班请你让办公室发通知，各村村支书、村长、自然村村主任开会，必须马上把任务布置下去。——咱们镇金书记和金县长面相可真像。” 司机小马是金光辉的亲戚，到镇政府当司机就是金光辉安排的。没等李远红开口，他就不无得意地抢着说：“金书记是金县长的亲弟弟！” 小马话音刚落，李远红就清醒过来，暗自后悔刚才说出那番激烈的话，心想怎么就忘了这傻小子呢！ 小马的话证实了闻同的猜测。第一天见到金光辉，闻同就有这样的猜想，只是他刚到镇上，不好向人乱打听。他瞟了小马一眼，在心里给他打分，30分，近似于弱智。 第23章 骇浪隐隐 闻同一路默然，心里不住地琢磨着。看起来金光明和阮洪通关系很密切，十分不一般。金光辉是镇上的三把手，只怕是自己这个生态圈外的人抢了他的镇长位子。 老周、陈金光显然不是阮洪通、金光明一条“食物链”上的，看老周对组织部长王金生十分巴结，想来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自己这个突然闯入的夺食者，现在是几面不讨好了，一不留神就会被无情地吞噬。 想想千头万绪乱麻般繁杂的工作局面，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他一时有些心灰意冷，暗叹做点事真难。他立志从基层做起，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现实却是如此地冷酷无情，让他还没开始就感觉到寒风嗖嗖。 他却不知道，没顶的惊涛骇浪很快就会席卷而来！ 第二天一上班，闻同找到周广仁的办公室，通报了昨天会议的情况。出乎闻同的意料，老周的态度还不错，中间还给他递了一支烟。 闻同隐约觉得，陈金光可能已经把会议上的情况详细告诉了老周。他不禁对这个外表粗豪、心思却细腻的乡党委书记生出感激。 老周道：“雷镇长一调走，政府工作就拉下了。我同意你的想法，下午就召开三干会，把任务安排下去。” 这样的烫手山芋，周广仁自然是能丢就丢。 闻同说道：“周书记，我刚来，情况不熟悉，我看还要你出来主持大局才好。” “边干边熟悉，不就上手得更快？” 公粮征缴本就是政府的份内工作，容不得闻同再推拒，他只好道：“那请你过来压压场子？” 周广仁答应了。他很了解这些村干部，下午的会他得出席，要不新镇长还真难以得到这帮人的支持。征粮任务进度慢甚或完不成，他更落不了好。 闻同一出门，周广仁提起话筒，开始往县里打电话。电话一打完，他喊来胡林，吩咐他安排车，下午去县里办事。 回办公室路上，闻同心里直嘀咕，一把手书记就是好啊，想插手政务时，让你政府一把手难以阻止，不想沾手的政务，可以冠冕堂皇地推个干净。 他刚进门，电话就响了，是杜子坤打来的：“闻镇长，我是子坤，向你汇报一下情况，到目前为止不怎么理想。昨天我和宝金跑遍了省城大大小小的瓜果批发市场，发现西瓜供应很充足，都是江映郊县产的。瓜的品相是没我们的好，不过价格便宜，运费低，批发商都不愿意去我们那里。就是我们把瓜运过来，批发商也会抵制，一是他们害怕得罪瓜农和当地政府，二是瓜一多价格就下降，他们的利润还是差不多。我和宝金今天再分头跑跑大型厂矿企业，下午再向你汇报。” 闻同有些烦躁，李兴民和李大光昨天空手而回，现在省城那边也是坏消息。唯一让他高兴点的事，就是鳏寡孤老、特困户的临时救助，两个村都迅速落实了，没敢马虎。他想，下午开完会还要再去两个村检查一下秋种的事，这是万万延误不得的。 十一点多的时候，唐良成进了闻同的办公室，满脸堆着笑说：“闻镇长，向你汇报一下我的工作，这几日看你挺忙的，没敢来打扰。” 闻同看他豪气的脸上笑得灿烂，总觉得不那么协调，心里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却又说不清楚。不过人家既然是来汇报工作的，他就得笑脸接待。上班几天了，这个老唐还是第一个主动来向他汇报工作的副手。 唐良成是分管规划和土地的副镇长，在政府这边的副职中排名首位。他啰里啰嗦地汇报着自己分管的工作，闻同只好耐住心思听着。现在棘手紧要的工作一大堆，老唐分管的工作不急在一时，可他也不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以后还要搭班子呢，工作还得靠这些副手们去做。 好不容易等他汇报完，闻同说了些场面上的客套话，没作过多评说。看看已经到了饭口，他就邀请唐良成一起去食堂吃饭。他知道唐良成的老婆在县里上班，家安在县城。 唐良成婉拒了，说是这两天喝多了，肠胃不舒服，吃不下食堂油腻的饭菜，还是自己回宿舍熬点粥。 回到宿舍，唐良成点燃煤油炉，把昨晚留下的剩菜汤小心地倒入烧红的铝锅里，接着拿起一只鸡蛋，犹豫了一下又不舍地放回原处，再把昨晚的剩饭倒入锅里。 饭热好了，他一边吃着一边心里琢磨着。看来这个毛孩子昨天在会上被金光明痛批的事是真的，看他眉眼里情绪就不对劲。才来几天就去八里源、红岗调查西瓜基地，还派人出去找西瓜销售路子，新官上任就在一把手头上动土，真是不识好歹，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我可不敢跟你一起去食堂吃饭，公开场合还是离你远点为妙。嘿嘿，我不主动找你汇报工作，就没人挑头去。我是排位第一的副镇长，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小子你要想在杳踪打开局面，还得靠我唐良成。不过，只怕你毛孩子没这个机会啰！ 他一抬眼瞥见米袋子旁边的鸡蛋，就叹了一口气。他在镇上吃的米和菜还是乡下老父亲送来的。老母亲心疼儿子，从鸡屁股里抠下的鸡蛋，舍不得吃，总是让老头子送给儿子。 每回老父亲来送米菜，他都会割点猪肉，炒几个鸡蛋，老头还不肯吃，非逼着他吃。他这些年搞的钱和工资全交给了老婆，却依旧换不到她的欢心，对他总是没个好脸，在一起还没说上三句话就吵上了。想想每个月那点可怜的生活费，他心里就一阵阵地愤懑，哼、哼，等过几日老子升官了，看这个女人是一副什么嘴脸！ 大礼堂的屋顶架着粗大的木梁，积年的蛛网丝丝缕缕，浓重的霉味刺激得闻同接连打喷嚏。十几个行政村的支书、村长和下面自然村的村主任坐在台下中后排，靠近主席台前几排的位子都空着。台下的人大都卷着裤管，把脚搁在椅面上，东倒西歪地坐着，鼻孔里、嘴里喷出阵阵呛人的浓烟，粗声大嗓地和相识的人聊着天。 胡林走过来，说道：“周书记，闻镇长，现在是两点差五分，应到一百九十八人，实到一百四十六人，是不是再等等？” 周广仁道：“别等了，通知的时间本来就急促，再等也来不了几个。开始吧，以闻镇长为主，我听着。” 胡林应了一声好，就走到麦克风前，说道：“好了，会议马上要开始了，大家安静。” 足足一分多钟，台下声音才小些了，但嗡嗡声并没有停止。胡林突然高声喊道：“现在请各行政村按照指示牌分组坐好，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内没有按指定位置坐下的，必须站着开会。小王，小秦，你们监督。好，计时开始！” 台下的人开始时一愣，接着是乱纷纷地你推我搡找着自己行政村的位置。刚到一分钟，胡林大喊一声“停”。还没坐下的二十几个人一呆，油滑点的人依然坐下，实诚些的则尴尬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 胡林黑着脸说：“满一分钟才坐下的请站起来。”等了十几钞钟见没有人理会，他接着道：“那好，小王，小秦，去把他们拉起身！” 众人刚才还嘻嘻哈哈地对站着的人指指点点，这时才知道胡主任是动真的。超时坐下的人纷纷红着脸站了起来，会场一瞬间就安静下来。 这时候胡林才高声说道：“好，会议正式开始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新任镇长闻同同志……” 闻同站起身向台下鞠了一躬，台下顿时掌声雷动。众人纷纷交头接耳，惊异于新镇长的年轻。闻同却是另一番心思，很是郁闷。按照官场常识，老周应该亲自介绍新任镇长的。他摆出这个姿态，显然是要突显自己一把手的地位，压制镇长的气势。 闻同简单地通报了一下县政府夏粮征购进度会的情况，重点强调了本镇征缴进度排名倒数第一，最后提出镇政府要加强夏粮征缴工作，请大家全力投入这项工作。 这期间陆陆续续又进来几个人，都被小王、小秦丝毫不留情面地安排站在各自行政村的位置。 第24章 夜惊佳人 接下来李远红宣布具体安排，小王、小秦把安排表发到各村的支书、村长手里。 具体安排时是区别对待的，八里源村、红岗村给的时限是一个月，其它村给的时限是二十天。对其他村，二十天时间分成四个时段，每个时段五天。划定在指定时段的行政村组织辖区内农户集中缴纳公粮，不可提前不可滞后，必须在划定的时段内全部完成。有一户没能按规定时间完成征缴任务的，支书、村长各罚款二百元，超过十户将提请党组织给予党内警告处分，严重的直至撤销党内职务。 对八里源、红岗两村，在一个月的时限内可以随时缴纳公粮，原则上一个月内必须完成全部征缴任务。 李远红一宣布完，台下马上一片交头接耳声。由于方案事前考虑了各村人口量、距离远近、已经完成情况等因素，给的时间限制也比较充裕，粮站又加班加点，改善了服务水平，整体安排是合理的。 闻同会前特意安排胡林，对不服从会议安排和迟到的人，一律站着开会。这一招让松散贯了的村干部们极不习惯，却十分有效，很好地镇住了会场。一百多号人，人家都坐着开会，自己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出丑，传出去真是丢脸。正是这一招点醒了这些村干部，没人敢吵闹生事，都知道接下来的征粮工作真不能儿戏了。 至于八里源和红岗，征管措施是需要宽松些的。两个村村民刚收上来的一点早稻，小部分底子好点的家庭还能维持个三五个月，一部分差点的连晚稻都接不上，大部分家庭在偿还前几个月借的粮后已经所剩无几了。有的干脆已经断了粮，靠吃杂粮瓜菜填饱肚子。 这样的情况下，要想完成夏粮征缴任务是不可能的。但任务还是要布置的，能不能完成，什么时候完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会前李远红已经给两个村的村干部谈过话，嘱咐他们约束好村主任，不要在会场上吵闹。村主任们熟知情况，都知道西瓜基地是一把手书记的主意，自然明白李远红的意思，当着书记的面在会场上吵闹不是找不自在吗？反正完不成也没说要处罚，怕什么。 临散会时，胡林还忘不了提醒那些缺席会议人员所在村的村支书和村长，本次会议无故缺席人员下次开会时一律站着。他又临时加了一条，以后会议无故缺席、迟到的，一律站到主席台前，面对台下全体人员站着开会。 台下的村干部们哄然大笑，这个有点意思，他们很想看看哪个倒霉蛋会摊上这事。 看着闻同快刀斩乱麻地开完会，做好安排，周广仁心情很复杂，滋味难明。一方面他有些感激闻同维护了他一把手的权威和尊严，另一方面又有些失落。虽然相处没几天，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工作能力很强。虽然他的经验有欠缺，但他能认真地调查了解，多听多思考，很好地弥补了经验上的不足。 会后，闻同把李大光、何中、丰村长三人单独留下，当着周广仁的面极为严肃地警告他们，不要对征粮工作懈怠，不要认为没规定处罚就工作拖拉，措施要有力度。他要求他们先选取有缴粮能力的农户，重点突破，以点带面。 三人见书记一言不发，知道回去后事情难办了，少不得又要在乡亲们那里做一回罪人了。 被人架在烈火上烤的滋味并不好受，作为分管副镇长和驻村干部，李远红、李兴民心里早在忿恨地骂娘，他妈的你老周拉一摊臭屎，连累我们来擦屁股！在驻村干部杜子坤从省城回来前，李远红还要直接督促八里源村的征缴工作。 会一结束，周广仁也没和闻同打招呼，回办公室取了公文包，径自坐着小马的车奔往县城。 闻同和李远红、李兴民一起，骑着摩托车赶往八里源和红岗。李大光、何中共一辆车，闻同坐丰村长的车，李远红就坐李兴民的车。 按照李兴民的想法是先去红岗，回程再走八里源，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再跟着闻同、李远红跑八里源了，让何中骑车送李远红就可以了。 闻同没同意。他知道八里源秋种着手早，熊宝金、丰村长搞得肯定也扎实，正好让李兴民、李大光、何中跟着一起看看。有对比才能看到差距，看到差距才能督促自己进步。 由于工作做得早，八里源的秋玉米营养钵已经接近完成，只有少数劳力弱的户还没完成。农技站的人昨天就已经全部撤到红岗去了。闻同要求村主任组织人手帮扶那些劳力弱的户，必须在镇政府规定的四天时间内全部完成育苗营养钵的制作。 李兴民、李大光、何中看到八里源的进度，脸上很不自在。三人把任务布置下去后，也没有跟进督促，自己都不知道目前进度如何。 红岗的进度果然缓慢，大概只完成了三成。村民、农技站的人很着急，可村委会组织不得法，工作责任心又差。 闻同马上召开现场会，提出解决方案，要求红岗村必须在镇政府规定的四天时间内完成。他不好批评李兴民，对李大光、何中就没那么客气了，口气极为严厉。事关秋种大计，容不得他婆婆妈妈做好人。 临离开前，闻同支开其它人，把李大光、何中留下。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闻同留下他们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收到礼后，要和两人交交心？ 闻同从公文包里掏出两盒茶叶，拧开其中一盒，拆开白纸包着的两千元钱，笑容一敛说道：“把钱拿回去！你们什么行为？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干工作是正经！” 闻同回到镇上天已经黑了，食堂早就没饭了。李远红让去他家吃，闻同考虑到还要在办公室等杜子坤的电话，婉拒了。李远红就安排食堂的胖师傅再点火，炒几个菜送到他办公室。 直到晚上九点钟，闻同才等来杜熊二人的电话。两人跑了几家省城的大型厂矿企业，盯着人家分管后勤的领导不放，总算是有所收获。有两家企业同意购入十五万公斤西瓜，作为职工降温物品发放，每公斤两角八分，运费由他们负担，但杳踪镇必须负责送货上门。 这多少是个安慰，总比没有好。杜熊二人还想继续在省城跑两天。江映的大型企业多，能多销一点是一点，好好的西瓜烂在田里简直是造孽。闻同很赞成他们的意见，叮嘱了几句在外要注意安全、注意饮食之类的话。 挂了电话，闻同拉开门一看，过道里虽然有路灯，但灯光昏黄，还是看不清二楼楼梯口党政办屋里是否有灯光。党政办的办公室是有电话的，但他不知道电话号码，就掩好门，走过去看看是否还有人在。 党政办果然还有人，从门缝里能看见漏出的光线。闻同抬手刚要敲门，又有些犹豫。党政办连主任胡林三个人，另两位一个是干事小王，二十多岁，另一个就是文书秦小丽。如果里面是胡林或小王还好说，大家都是男人，要是秦小丽就麻烦了。人家还是一个黄花大姑娘，这么晚了敲门进去不太合适。 闻同刚准备转身离去，抬着的手还没放下，门突然“呼啦”一声被人拉开了。 “你烦不烦？我还要学习呢，快……”一个清脆的女声低声娇喝着，忽地又停下。 闻同一时适应不了屋内白晃晃的日光灯，举着右手尴尬地站在那里。听到开门的人低声喝斥自己，他脸一红，心说要命，她大概以为我有什么不良企图。 秦小丽正在看书，突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却又半天无人敲门，就以为是司机小马。她气冲冲地跑过来开门，张口就喝斥，话一出口才发现眼前的人不是死缠着自己的小马，而是新来的镇长。她吓住了，急得满脸通红，看到闻同的熊样又忍不住想笑，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小嘴掩饰。 “嗯，小秦，还在加班？我还以为是胡主任和小王呢！打扰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过去了。” “闻镇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别的人，真不知道是你！” “哈哈，是我吓着你了，应该我说对不起。” “闻镇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你进来说吧。” 闻同是真有事，也就没客气，跟着进了屋，却没敢随手关门。走到桌前，他看到秦小丽翻开放着的书，问道：“看书呢？看看你的书？”看她点头，他就随手拿起书，一看是高自考的教材，就道：“好，学习劲头这么足，挥汗如雨！也是，年轻的时候是应该多学点东西。” 秦小丽没领他的情，气哼哼地想，叫我小秦也就算了，明明那么小，说话老气横秋的，摆领导架子呐！不过她嘴头上却不慢，说闻镇长你就别夸我了，和你比我都惭愧死了。 第25章 跑省城卖瓜 这倒是冤枉闻同了，他可不是摆架子，而是实在不习惯在这种情况下和一个年轻未婚的女性下属交流。他没再罗嗦，让秦小丽告诉他胡林的宿舍，说去找胡林有事。 秦小丽有点失望，内心里还渴望着和他多说会儿话呢。她自然不会让闻同去找胡林，请闻同回办公室等着，她去喊胡林，反正就在大院里。 胡林来得很快，下身穿着及膝的短裤，上身穿着白色的跨栏背心，脚上是一双旧拖鞋。闻同目光从他白背心肩部的几个小孔上移开，有些歉意地道：“胡主任，不好意思，是不是睡下了？” 胡林说：“不碍事，我通常到十一点才睡的。” “子坤和宝金在省城联系到了十五万公斤的西瓜买家，一公斤两角八分，是两家大企业给职工发降温物品，要我们送货上门，运费他们负担。我斟酌了一下，给个原则，这十五万公斤销售指标优先分配给八里源的鳏寡孤老户、特困户，具体办理你和丰村长合计。另外，根据宝金的意见，他自己和他家的亲戚不能占指标。这张纸上是子坤、宝金在省城招待所的电话和地址，送货地址也在上面，他们还要在省城再跑几天。”闻同先简要说明了一下情况，随即直接安排道。 胡林承诺道：“好，我明天马上落实，保证办得熨熨贴贴。” “我在省城有几个朋友，有些路子，准备明天去找找他们，多卖一点是一点。你给我准备一点钱，另外，再准备一点镇里的特产，注意要精致点儿，不要搞得太多。”闻同说着递给胡林一张借据。 胡林接过看了看，上面写着一万元。他又把借据还给闻同，略迟疑了一下说道：“不用借据，办公室有点专项经费，我看就走专项经费吧。每笔往来我都记着账的，以前每到月末把账报给周书记、雷镇长过目，这个月末会报给你。” 闻同知道他要从党政办的小金库里开支，就道：“那也好，我回来再给你手续吧。” “两只活野山鸡，六斤野生鲫鱼，三只野甲鱼，一只穿山甲，一条活蛇，六斤干蕨菜，六斤腊肉，三坛酸辣腌萝卜，六斤干马菜苋，够不够？老鄢的饭馆一般备的有。”胡林一边一项项地勾着手指头，一边报出来。 “有这些足够了。穿山甲就算了，国家保护动物，蛇也不要了。” “好，我明天把农行营业所的车借过来，不行就用老鄢的车，不过他的车是两排座带斗的小货车。” 胡林走后，闻同给杜子坤、熊宝金房间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们自己明天到省城，在招待所再订一间房。两人要在招待所等他，闻同没同意。 第二天是周日。由于近期秋种、公粮征缴诸事繁杂，任务急迫，镇政府就没放假。闻同一上班就让秦小丽通知政府这边的副职开会。这是他到任后第一次召开镇长办公会，副手们都有些意外，要开也应该在下周一开，怎么周日开办公会？ 副手们都知道昨天三干会上村干部罚站的事，所以没有人好意思缺席迟到。看着面前四五十岁的副手们个个表情不太自然，闻同也是很无奈。和这些几乎是父辈的下属们打交道，轻不是重不是，自己以后有得受喽！ 副手们分别汇报完近期的主要工作。闻同没作任何干涉，只是强调各自按计划进行即可。同时他宣布要去省城出差，大约要三四天时间，出差期间政府的工作由唐良成临时牵头。他本想把省城出差的事向老周通报一下，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只好请胡林转告。 农行营业所不仅借车，主任老余还亲自跟着车送过来，是辆旧普桑。老余十分热情，把司机孙家祥介绍给闻同，告诉闻同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去跑。 孙家祥是营业所办公室主任兼司机，年龄比闻同还要大上几岁，人很机灵，马上表态一定给领导做好服务工作。 省城江映闻同并不陌生，在市里工作时没少跑，对城市基本格局很熟悉。孙家祥很少跑省城，在闻同的指引下才找到了杜熊二人住的招待所。 招待所是一幢五层的旧楼，外墙贴着瓷砖，墙上悬着的灯箱布上喷着“建设招待所”字样，一看就知道是建设系统的第三产业。 两人到服务台一报姓名，没想到服务员取出一张条子递给闻同。闻同接过来一看，是杜子坤留的，告诉他帮他订的房间是在招待所斜对街的“建设大酒店”。 闻同请招待所服务员给建设大酒店总台去电话，查问一下杜子坤是否预交过房费。待确认杜子坤没有预交房费后，他就要在招待所开房。孙家祥却要请他去建设大酒店住宿，道是来时余主任已经交待过他的，由营业所来安排。 最后在闻同的强行坚持下，孙家祥才不得不作出退让，不过招待所的房费他说什么也不让闻同付，闻同只好随了他的意。 孙家祥给闻同开了间大标间，给自己开了间小单间。房间条件还不错，干净整洁，基本设施齐全，只是没有空调。 把闻同安顿好后，孙家祥道：“闻镇长，我就在房间里，你有事打房间电话。” 闻同很满意他的利索劲，说道：“孙主任，你出去转转吧，我要出门自己打出租车。” “省城我来过，不稀奇的。”孙家祥说，“怎么能打出租车呢？你有事一定要喊我，我们自己开车多方便。还有，闻镇长，你千万不要喊我孙主任，丑人呢（望水方言，非常自谦的用语），就喊我小孙吧。” 孙家祥说完，轻轻地带上房门离开。闻同从公文包里掏出电话本，打了个传呼，却半天没有回音，只好等着。 等了一会儿，孙家祥敲门进来了，提着两大兜水果、零食、饮料，还有一条玉溪烟。 闻同让孙家祥不要忙前忙后，赶紧去休息一下，有事一定招呼他。孙家祥就说怕有客人来，买点水果算是个接待吧。 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房间电话“嘟、嘟”地响起来。闻同正在看着随身带来的书，赶紧起身拿起听筒。 “老六，这么快就到啦？我刚才正有事，Sorry，Sorry！……你现在在哪儿？……建设招待所？堂堂大镇长，就住招待所？人民群众能答应吗？……你等着，我就在建设大酒店参加新闻发布会，几分钟后到！” 很快地响起敲门声，闻同走过去打开门。一个高瘦的青年伸出双手，不由分说紧紧地搂着他双肩，夸张地说：“老六，又见老六！” 闻同也是心情激动，狠狠地抱着他，说道：“别哭，别哭！” 两人嘻嘻哈哈了几句，松开手。青年装模作样地探头朝房内四处看了几眼，说道：“咦，女秘书呢？藏哪儿了？” 青年身后传来“噗哧”一声娇笑。闻同这才注意到几步外站着的女孩子。他刚才一打眼还以为是其它房间的客人，这时认真一看，女孩子长得娇俏可人，就说：“老三，和你一起的？赶紧进屋坐。” 青年没理他，得意地冲着女孩子笑道：“你看，我没说错吧？老六是个帅哥，就是不善于和女孩子打交道。当年他是我们班的小弟，一和女孩子说话就脸红，丝毫不解风情，可伤了那些大姐姐们的心了！” 女孩子掩口娇笑不已。青年更加得意，强拉过闻同，说道：“闻镇长，这是我们报社谷小慧记者，想对你进行独家专访，请你欢迎。” 叫谷小慧的女孩子笑得花枝乱颤。闻同哭笑不得，讪讪地伸出手道：“谷记者，你好，请进来坐。” 待两人坐定，闻同打开两罐饮料，又洗了点水果，这才坐在他们对面的床上。 “此番进城所为何事？”青年又调侃道。谷小慧脑袋贴在青年胳膊上，笑得溢出眼泪。 和陌生的女孩子在一起，闻同总是有些放不开，想想还是认认真真地答道：“这回真是进城办事，就是来找你给农民帮忙的。” 女孩子看他强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更觉好笑。 青年叫韦伏，取的是父母双姓，长得高高瘦瘦，穿什么衣服都是长衣飘飘，一派仙风道骨，加上短跑十分了得，很快就被人改名为“韦蝠王”，不熟悉的人听着还以为这就是他的真名。闻同读本科时和他同一间宿舍，关系十分亲近。他是云缈省人，毕业后直接分到了云缈日报社当记者。 韦伏见老同学找自己是真有事，就认真起来。闻同把前因后果简单地介绍了一遍，说道：“你是日报的大记者，路子广，肯定能帮我们卖些西瓜。” 第26章 卖瓜不顺利 韦伏开始还以为老同学要自己曝光这件事，帮他打击那个一把手镇党委书记，一听是请自己找路子帮农民卖西瓜，大发感慨道：“老六，在学校时我就说过，你以后要是从政，一定是个好官，我了解你。没问题，我在经济部，天天跑省内的企业厂矿，多少认识一些朋友，大忙帮不了，帮你卖个几十万公斤还是没问题的。” 有了他的承诺，闻同心里的压力多少减轻了些。说完正事，两人开始聊起了别后离情。其实两人同在云缈省，之前已经见过多次面，平时也时常电话联系，彼此对近况都熟悉。 听说闻同还有两个同事和司机也在省城，韦伏就坚持一直等着，晚上请他们四人吃饭。晚上吃过饭后，闻同坚决谢绝了韦伏安排的夜生活，让孙家祥带上两斤野生鲫鱼、一只野甲鱼、两斤干蕨菜、两斤腊肉、一坛酸辣腌萝卜、两斤干马菜苋，开车送他们回家。 杜子坤、熊宝金没想到闻同亲自到省城。两人这两天跑下来，虽说小有收获，但对于八九百万公斤滞销的西瓜来说，真是杯水车薪。大家心情都不好。杜熊二人今天又推销出了十万公斤，加上昨天的十五万公斤和韦伏承诺的几十万公斤，也不过小一成而已。 杜子坤提议是不是到邻省省城定府和香郡去跑跑。熊宝金是生意人，否决了这个提议。这么巨量的西瓜要想完全销售掉，只能依靠相当有实力的大水果商，前提条件是还要有足够的空白市场。 企业厂矿福利性购买，毕竟是很有限的，一家一家去跑，时间来不及。现在跑江映的企业，也只是尽尽心意而已。三人合计了许久，却始终苦无良策。 韦伏对老同学的事十分尽心，第二天下午就打来电话，说是联系了几家江映和附近地区的企业，大概要个四五十万公斤的西瓜。闻同就记下了几家企业的联系人、电话和地址，安排杜子坤、熊宝金分头去洽谈。幸好有孙家祥的车，两家在江映附近地区的企业就让熊宝金坐着车去，一天就跑下来了。 胡林、丰村长的工作效率很高，第一批十五万公斤西瓜已经送到。镇财政所的副所长和八里源的一位村干部跟着货车一起过来了，这样一来建设招待所就成了临时指挥部，房费自然不能再让营业所掏了。遵照闻同的要求，财政所协助办理结算并记账。有熊宝金这个生意老手主持，闻同十分放心，不多管细节，只在旁边做一些穿针引线的协调工作。 周二下午，闻同再次给省委政研室打了个电话，得知自己的老上级中午刚回到省城，同意晚上在家里见他。 闻同在研究生三年级时，当时还是副市长的陈照东介绍他进入边湖市委政研室实习，毕业后他就直接分配在政研室工作。在政研室短短的两年时间里，闻同通过自己的才智和努力，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一时成为市委市政府有名的青年才子。 龚方和是边湖市委政研室主任，对这位青年才俊格外赏识，外出调研时经常把他带在身边。长时间的相处，让两人结成了亦师亦友的情谊。关系密切后闻同时常会为自己的观点据理力争，不少时候龚方和也被他说服。 在闻同赴杳踪镇上任前半年，龚方和调任省委政研室第一副主任。老上级调任省城后，闻同就只能定期通过电话问候一下。身为市长专职秘书，他几乎丧失了自由支配个人时间的权力，还从来没有来省城看望过老领导。 下午的时候，闻同在招待所附近的服装市场买来一身积压多年的旧衣和白球鞋。傍晚杜子坤、熊宝金回来，三人一起草草吃过晚饭。闻同取出旧衣和球鞋，准备去洗手间换上。 看熊杜二人一脸愕然，闻同无奈地笑道：“我们一会要去省委家属院，拜访我的老领导。”他又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接着道：“我这身衣服穿着去，扛着一化肥袋的土特产，外人见了肯定以为送的是贵重礼物。” 熊宝金一听，二话不说就抢过旧衣和球鞋。闻同明白他的心意，想要阻止。熊宝金坚持道：“闻镇长，你别拦了，你和子坤谁也没我穿着合适。” 熊宝金从卫生间一出来，活脱脱一个进城的青年农民。闻同看着他，微笑说道：“宝金，委屈你了！” 熊宝金说道：“闻镇长，有你这样的父母官，是杳踪乡亲们的福气。这是为乡亲们办事，我一点不委屈，很高兴！” 省委大院家属区闻同很熟悉，曾随同陈照东多次造访过。熊宝金把车一停稳，他下车走过去，递给门卫一盒玉溪，满脸堆笑道：“师傅，还记得我吧？” 门卫笑咪咪地道：“边湖的，当然记得，你登记一下吧。” 熊宝金家里有客运生意，他自己考了驾照，会开车。他开着车转了好半天，才在一个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寻到一个空车位。一路看到的小车全都是外市的牌照，他心里就暗自嘀咕，省委大院家属区真是有吸引力。 闻同轻轻地敲响门。此时刚过七点半，他知道老领导每天的新闻联播是必看的。开门的是保姆，她不认识闻同，把着门一脸警惕地问找谁。 龚方和在边湖时，闻同到过他家，认识他家的保姆。他搬来省城后新换了保姆，新保姆不认识闻同。闻同正要自报家门，一位很有气质的妇女走了过来。闻同恭恭敬敬地说道：“沈姨，您好！” 妇女稍一愣，随即热情地道：“小闻，是你呀！哎呀，快进来、快进来。小红，快去倒茶！——方和，小闻来了！” 闻同在沙发上坐定。沈姨笑咪咪地看着他道：“变黑变瘦了，差点认不出来。听方和说你到了乡镇？很苦吧？” “还好，以前就总跟着龚主任下乡，能适应，就是事情繁杂点。” “我年轻时当过知青，到乡镇不容易，好在农民都本分善良。” 两人聊了好几分钟，龚方和才端着茶杯从书房里出来。闻同知道他烟瘾大，刚才必定是一颗烟没吸完。沈姨是不允许他在客厅里吸烟的。 闻同站起身，微弯着身体，毕恭毕敬地喊道：“龚主任！” “坐下、坐下，今天怎么有空到省城来？在乡镇还习惯吧？工作开展得顺不顺利？” 沈姨又递给闻同一块冰镇西瓜，说道：“方和有你这么问人家的吗？一辈子的急性子改不了！来，再吃块西瓜。” 闻同没有拘束，回答完老领导的问题后，抓起西瓜就啃。 几个人正说着话，又响起了敲门声。保姆小红去打开门。闻同一看正是熊宝金，转头告诉沈姨是自己的同事，就起身走过去。 闻同指着熊宝金介绍道：“沈姨，这是我同事，镇里的村支书小熊。宝金，这是沈姨。” 熊宝金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大方地喊了一声“沈姨好”。他心里暗道，闻同没有嫌恶我的穿着打扮，认真地把我介绍给主人，岳父说得真没错，这样的人值得交往。 沈姨见这个年轻人虽然穿着土气，一身乡下青年打扮，却身量魁伟，气宇轩昂，谦恭有礼而不媚俗屈膝，心里很有好感，和蔼地道：“小熊，辛苦你背一袋子东西，快坐下歇歇。——小闻，你怎么回事？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我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 闻同连忙解释是镇里的土特产，不是贵重东西。 熊宝金坚决不肯停留，和沈姨道了声再见，轻轻地拉上门离去。他是极聪明的人，懂得领导带着自己来，就是信任自己，绝不能没眼色地呆着不走。 闻同把事情细讲了一遍。龚方和听得十分认真，沈姨在旁边不时感慨农民生活不易。等闻同说完，龚方和沉默半晌，说道：“小闻，这事你处理得对，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扎扎实实做实事，认认真真工作。你说的事，我帮你想想办法，明天你等我电话。” 见正事说完，闻同又略坐了会，就要起身告辞。没想到龚方和不放他走，问道：“现在到了基层，正好可以理论联系实际，功课没拉下吧？” 闻同知道他说的“功课”是指对理论知识的学习和探求。从政研室调入市府后，再忙他也没拉下过“功课”，始终保持着学习的热情。在学习过程中，他既时常向恩师孙以身请教，也时常向龚方和请教。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粮食问题。从去年三季度开始，中央政府政策频密，进行粮食完全改革。政策推行以来，市场反映还算平静，粮价虽然有上升，也没有大幅上涨。不过让人担忧的是，各级政府很快就乐观起来，连许多‘稳健派\\\\\\'也转了风向，一致肯定粮改政策适应了市场需要，认为改革成功了。我认为，改革的步伐有些快了，应该迈得稍稍慢些。” 第27章 小人阴谋 “前几年国家粮食是减产的，这势必造成政府库存粮、民间储存粮不够厚实。改革只在流通领域进行，生产体制改革无法突破，扶持政策不足，生产效率、生产积极性必然上不去，粮食的产量就无法实现持续稳定增长，风险就不断地积累……” “从具体区域来看，就说边湖的情况，开发区占去了大量耕地，大量失地农民没田种，又没有工作。城市里企业职工收入微薄，面临着下岗威胁。在农村，许多县乡领导为了出政绩，以行政命令强行干预农户种植自主权，迫使农户种植经济作物，导致农民种粮减少，家中储存的粮食并不多。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出现‘粮荒’、粮价急剧上涨的局面，问题会很麻烦……” “好！”龚方和重重地拍了一下茶几说，“那你对短期内的情况做个判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了一支烟，烟蒂上长长的积灰被震落在茶杯里。沈姨是学医的，对两人的话听得头大，早已经回房收拾东西。 “我推测，今冬明春积累下来的风险可能突然释放，出现一波粮价高涨风潮。如果真出现这样的情况，明年国家就会意识到要适度收紧政策了。如果现在就着手调整改革步点，放缓节奏，应该能够减轻或者避免粮价高涨的风险……” “粮价高涨政府就会抛出储备粮，平抑价格，还可以采取行政手段限价……” “从目前来看，粮价高涨是可控的，我担心的是区域性社会动荡。就边湖甚或我们云缈省而言，要注意提前做好政府粮食储备，引导农户适当备粮，筹措资金预备对失地农民、低收入市民进行粮价补贴等等工作。就国内全局而言，要注意区域市场的余缺调剂，同样也要注意对失地农民和低收入市民进行粮价补贴。” “其实，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也思考过，只是忙于其它课题，没作深入研究。这样，小闻，你回去后整理成稿发给我，我看一看，定稿后推荐给云缈日报。另外，我想把你们杳踪镇确定为省委政研室的工作联系点，这个我会通过正常渠道办理。” “你怎么在客厅吸烟？”沈姨边开窗边抱怨。 龚方和一脸无辜，摊开双手道：“我刚才吸烟了吗？” 沈姨从他脚下拾起烟蒂，在他眼前亮了亮，气恼地道：“你就装吧！” 闻同看着老两口，心里漾起一股别样的暖流，笑道：“又犯规了！” 龚方和嘿嘿直乐，沈姨也被逗笑了，宽容地没再追究。 “小闻，你今年二十三了吧？有没有谈对象？”沈姨原来在边湖医药管理局，调到省局后升为副处长，是正经八百的高知女性，却不能免俗地问起了这个话题。 “没碰到合适的，不着急，一事无成，连自己都养不好，也不敢谈。” “也是，你还年轻，是不用急，先奔事业要紧。你条件不错，不过也不要眼界过高，错过好姻缘。”沈姨心里并没有把这个年轻人当外人，说话也就不那么见外了。 “龚主任人格、学识、工作上是我永远的老师，家庭生活也是我的偶像，我的梦想就是找一个能琴瑟相和的对象。”龚沈二人夫妻关系的确十分和谐，对闻同的影响不小，他这不全是哄老两口高兴的话。 沈姨指着闻同笑道：“方和你看，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居然开起了我们的玩笑。”她嘴里说着话，身体却下意识地往丈夫身边靠了靠。 闻同告辞后，两口子还在说着他，龚方和感慨道：“照东市长有眼光啊！” ※※※※※※ 唐良成被指定临时主持镇政府工作，他知道只是“临时”一下，也就是三五天而已。但凡偶尔有人找他汇报工作，他一句话就打发了，“按闻镇长走前的安排去做，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中午他没有象往常一样吃剩菜汤炒饭，而是到食堂快速填饱肚子，急匆匆地回了办公楼。办公楼空空荡荡的，下午上班时间是两点，通常二点半人才陆续来齐。金光辉的办公室半敞着门，唐良成也没敲门，直接就进去了。 金光辉架着腿，靠在椅子上正剔牙。他象唐良成一样，老婆在县里上班，家也安在县城。不过他老婆是在油水丰厚的税务局工作，这自然是托金光明的福。他嫌食堂伙食粗，平时没机会吃请时，总是早早地跑到鄢老三的饭馆里解决。老鄢也就收个成本价，不赚他的钱。 唐良成的老婆在家里不给男人好脸，但在外人面前却一副贤惠模样，因此老唐在外面总是一副大丈夫气慨。金光辉知道他的底，心里很看不起这个总窝在宿舍里吃剩菜汤炒饭的男人。 唐良成多次想贴向金光辉。金光辉明白他是想借自己搭上哥哥金光明，从不给他好脸，让唐良成又气又恨。 见唐良成进来，金光辉心想，这个怕老婆的家伙说中午有事找自己，什么屁事非要中午耽误人午休。这么想着，他更没个好脸。 唐良成不急不恼，装作看不见他的表情，递上一支红塔山。他知道金光辉经常从金光明那里揩好烟抽，烟次了他看不上的。 “老金，你想不想当一把手？现在机会来了！”唐良成一开口就语出惊人，神神秘秘地说道。 金光辉本来已经把自己当作镇长了，没想到半空里掉下个闻同，心里一直忿恨不平。按他的美梦，做一两年镇长，等周老头一走人，接任书记就顺理成章。现在听唐良成又提起这茬，他气不打一处来，斜着眼讽刺道：“老唐你准备封我当一把手？你还是封给自己吧！” 唐良成压下羞怒，笑道：“你别急，慢慢听我说。前两天闻同在县夏粮征缴进度会上挨批，你是知道的，也应该明白，金县长明着是批闻同，实际上剑指老周。” 金光辉当然知道，没当上镇长后，他缠着金光明闹了几次，还搬出老父亲来做工作。金光明被这个本事不大官瘾不小的弟弟搞得没法，就筹谋着利用杳踪镇西瓜基地和征缴公粮的事打击周闻二人，相机行事，自中取利。 唐良成这么问并不是要他回答，而是自说自话。他接着说道：“我现在有一条妙计，可以让周广仁下台，还能把闻同赶走，保证让你一步就登上书记宝座。” 这话才说到金光辉的心坎上，他不由自主地放下架着的腿，说道：“什么妙计，说来听听。” 唐良成的心眼儿金光辉还是知道的，比自己灵活得多。 唐良成心下暗笑，不怕你金光辉不上钩。他当下把自己筹划的计谋细细道来。金光辉两眼渐渐发光，心道他妈的这个老唐太狠了，高，实在是高！哼、哼，看来我金某人要提前登基了！ 金光辉转念一想，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老唐为什么巴巴地跑来献计？嘿、嘿，怕是盯上镇长宝座了吧！不能就这么便宜他，得狠狠敲敲他的竹杠。 想到这儿，金光辉便故意装作淡然的样子，说道：“计是好计，赶走了闻同，谁来当镇长呢？县里怕是得从别处派个人来，很多人馋这个位子呢！” 唐良成心里那个气呀，你眼前不就是现成的最佳人选吗？略一琢磨，他反应过来金光辉是在暗示自己要奉上银子，心里就骂开了，真他妈的是吸血鬼。 心里咒骂了几句，唐良成说道：“我也是多年的副科了，也应该进步了。我想跟在你后面当小兵，跟着你一起进步，你吃肉我喝汤。金县长的影响力我清楚得很，一直想投到他门下，能不能请你引见一下？” 下午，唐良成把分管的规划办主任范方明喊来，很严肃地道：“老范，给我提两万块钱来。” 范方明吓了一跳，要这么多？规划办有个小金库，早在唐良成分管前范方明偷偷搞的。唐良成分管规划办后，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察觉出了小金库，就借故请范方明喝酒。酒喝得差不多了，唐良成就连哄带威胁地逼着范方明供出了小金库。自此以后，小金库就成了唐良成的钱夹子。 老唐是个聪明人，知道有财大家发的道理，所以规划办的人月月都会私下领到一笔补贴，大家都沾上了那就成了铁桶阵，谁也不会去检举揭发。 唐良成看范方明不情不愿的样子，决定敲打敲打他，说道：“老范，你也是镇政府的老人了，还看不清镇里现在的局势？嗯？你以为我要钱是装进自己的荷包？我记得你当主任也快十年了吧？也该进步进步了。” 范方明惊喜道：“要改朝换代了？唐镇长，我真能进步？你上去了后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唐良成莫测高深地说：“你要记住，帮我就是帮你自己！”他心里却想，你和领导这样说话，就这水平，能保住主任的位子就不错了，真是白活了一大把年纪！ 第28章 山穷水尽 金光明威严地看着眼前的亲弟弟，带着点嘲弄的口吻道：“老二，这不是你的点子吧？”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不可能有这份本事。 金光辉脸红了起来。自从哥哥进了县常委会，当上副县长后，他觉得原来很亲切的哥哥变得有些让他害怕了。他嘴唇动了动，小声地道：“是镇里的副镇长唐良成，那个人你也认识的。” “啊？他现在是不是就在楼下？” 金光辉吃惊地道：“哥，你怎么知道的？” “哼！你让他进来吧。”金光明心说，你当我和你一样的脑子？ 唐良成欣喜地告别了金光明家，一路浮想联翩，心中得意地哼着小曲儿。从前高高在上的金副县长，今天热情得很。老子靠上了这棵大树，就等于靠上了阮洪通这座大山。县委赵书记五十多了，这县委书记的位子迟早是阮洪通的，凭我唐某人的聪明才智，今后还愁不能进步？ 他当年从地区农校毕业后，为了图升迁快，攀上了民政局局长的女儿，这些年可没少受老岳父一家的气。此时升官在望，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这些，心里恨恨地道，看不起我是农村长大的？看不起我农村的父母？从今以后我唐某人也是正科级干部，当镇长了，也是一把手！民政局局长不就是科长嘛，我已经比齐了！不，科长只是暂时的，退休前一定要爬到副处级，运气好正处级也说不定呐！ 唐良成在做着美梦，却不知道金氏兄弟是另一番心思。 金光明警告弟弟道：“这个唐良成太过精明，心思太过阴狠，太自私自利了！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你不是说周广仁对他还算不错吗？你看他现在为了升官，就可以毫不眨眼地置人于绝境！这样的人可以利用，却绝不能重用！” “那你还要他的钱？你刚才不是很热情的吗？”金光辉不解地问。 “你知道什么？对小人态度要好，更要防，就是敬而远之。——他的计谋，真的是妙计呀！” “那还帮不帮他了？” 金光明说：“帮，当然要帮，事成后安排个统计局局长那样的位子就可以了，也是正科级。” 金光明有一句话不能说出口，要是帮这个唐良成当上镇长，和弟弟搭班子，那他还不得把弟弟给死死地攥在手心里。他心说你这个二脑袋，怕是被他卖了还得帮他数着钱呢！ ※※※※※※ 次日闻同一直不敢出门，怕错过龚方和的电话。幸好龚方和没让弟子等太久，上午十点多就让人打来电话，让闻同直接去他办公室。 两人在办公室说着话，等了约六七分钟，一位四十出头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领着一位三十多岁面相精干的男人进来了。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向龚方和道：“龚主任，这位是江映四海有芳贸易公司的万有芳万总。万总，这是我们龚主任。” 那位面相精干的男人赶紧趋前，努力踮起双脚探身握住龚方和从宽大的老板桌后伸出的手。 “万老板，你好，欢迎你！”龚方和客气地说道。 “不敢、不敢，龚主任好，您喊我小万！能得到龚主任的接见是我的荣耀！”万有芳谦恭而不卑微。 龚方和从老板桌后走出来，介绍道：“小万，这位是边湖来的闻镇长，闻同，原来担任边湖陈市长的秘书。” 万有芳开始听说是镇长，还有些纳闷，怎么小小的镇长也能登省委大干部之堂？接下来听说闻同曾担任过边湖市市长的秘书，才心道怪不得。他张眼打量着闻同，心说看不出这青年小小年纪，背景可不浅。心里想着，他脚下却不慢，快步上前向闻同伸出手，满脸堆笑道：“闻镇长，你好，请多多关照！” 闻同上前几步，热情地道：“万总你好，幸会幸会！” 接下来龚方和又把那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介绍给闻同，是省委政研室调研一处的处长赵良哲。闻同自然得恭敬地上前问好。 赵良哲早就听说过边湖市委政研室青年才子闻同，今天见面一看原来是这么一位小青年，不禁极为怀疑那些理论水平颇深、引起相当反响的文章真是出自他之手。不过看自己顶头上司如此看重他，又兼他前市长秘书的身份，他面子上也不好怠慢。 众人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下。龚方和先简单地问了几句万有芳的生意，万有芳回答得极为谦逊。赵良哲就在旁边做了补充。原来调研一处近段时间在做一个私营经济的课题，他因此结识了万有芳。 四海有芳贸易公司经营食品批零业务，生鲜水果的批发是其主营业务之一，省内主要城市、邻省的一些重点城市都有分公司和直营门店，渠道很广。公司总资产已经达到两三千万元，盈利也很不错。万有芳原来是江映食品公司下辖一家饮料公司的经理，后来弃公职下海，短短六七年时间就带领公司壮大到中型企业的规模。 闻同把情况做了说明，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希望借助四海有芳的销售渠道把杳踪镇的西瓜卖出去。 万有芳没有急于表态，斟酌片刻说道：“闻镇长爱民情怀让人钦佩，我一肯尽全力帮忙。实事求是地说，今年省内西瓜市场是饱和的，类似贵镇的情况省内有好几处。还有一个现实情况，赵处长是清楚的。地方政府对本地瓜农的保护是很重视的，外地的瓜要想大量进入当地市场，会遇到各种各样或明或暗的阻力，除非当地市场供应短缺。就是因为这些实际情况，我要向龚主任、赵处长道个歉，恐怕我们四海有芳只能尽些绵簿之力。如果我们寻找到新的市场机会，一定优先考虑闻镇长。闻镇长，我们先消化五十万公斤，你看行不行？” 闻同很明白，万有芳说的是实情，如果不是有龚赵二人出面，人家恐怕一公斤也不会要。他心里十分失望，直觉得已经山穷水尽，无路可走，只能听凭农民的瓜烂在地里了。连四海有芳这样规模的渠道商都没办法，解决不了，还能有什么指望？ 万有芳虽说没把话说死，留着“如果我们寻找到新的市场机会”的尾巴，但那不过是客套话，不能真信的。 龚方和让赵良哲去安排饭店，要请大家吃饭。万有芳岂肯放过机会，马上说他来请各位领导。闻同当然不能让他们请客，来之前他已经让杜子坤安排好了饭店。考虑到中午时间短，安排的饭店离省委大院不远，他以前陪同陈市长去过。 身为省内理论界大佬的龚方和亲自出席宴请，这让万有芳感到受宠若惊，也让他对闻同更加刮目相看。虽说他算是先富起来的那一小部分人，在江映也小有名气，但公司做的毕竟是不怎么入流的生意，脱不了个体商贩的影子，江湖气颇重。而龚方和是堂堂省委厅级领导，政研室第一副主任，是省委领导的智囊、高参，直接权力是没多少，人脉资源之深广可绝不简单。 由于有龚方和在，宴席气氛比较平淡，不过也不冷场。万有芳曾是国企干部，对官场很了解，这些年在商海打滚，也没少和官场人物打交道，很懂得寻找话题调节气氛。 席间闻同着意向万有芳介绍了杜子坤。杜子坤心领神会地向他介绍了蕨菜以及“杳踪三宝”山药、猕猴桃、红辣椒，介绍了望水县农业科研取得的一些重要成果。 商业嗅觉灵敏的万有芳果然很有兴趣。闻同不失时机地邀请他到杳踪镇考察，万有芳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趁赵良哲上厕所的机会，杜子坤塞给他一千元江映百货大楼的购物券，以表谢意。赵良哲推辞了好一番才收下，心里头还是高兴的，暗道还算懂事，并非是不谙世情的呆书生。 ※※※※※※ 县夏粮征购进度汇报会当晚，在电话里和陈金光一番长谈后，周广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原先的预想。他总算明白了，如果不早做应对，恐怕会在某些人的刻意推动下发展成一场政治灾难，而自己将成为这场灾难的牺牲品，提前告别权力舞台。 久历宦海的周广仁冷静地重新分析了面临的局势，决定从两个方面展开应对工作，一是善后，一是汇报。 所谓善后，就是有保留地支持配合闻同的工作，做好公粮征缴和村民安抚救助工作，尽可能不让对手抓住把柄，但又不能直接插手公粮征缴工作。那是一摊烂泥，沾上身洗都难洗干净。所谓汇报，就是要及时向县领导汇报情况，沟通思想，联络感情，争取县领导的理解和支持。 周日的时候，周广仁约了王金生一起钓鱼。钓鱼真是一个沟通联络感情的绝佳方式，长时间地坐在那里盯着水面，环境安静，时间充裕，气氛好，没感情也能“钓”出感情来。 第29章 埋下导火索 周广仁为这次钓鱼很费了一番心思，找了个借口放了司机小马休息，安排自己女婿开车跟着，带上一些精致的下酒菜、煤油炉和餐具，准备搞一个野餐。 王金生果然被周广仁新奇的搞法吸引了，兴致极高。二人先钓鱼，后做饭，在野地里忙得不亦乐乎。周广仁厨艺很精，烧的菜让王金生赞不绝口。王金生也会一手绝活，就是烧鱼，水平还胜过不少饭店的专业厨师。 烧好菜，两人慢悠悠地吃着，品着美酒，说不出地惬意。享受自己动手获得的劳动果实，那份感觉是十分美好的。 对于老周委婉表达的意思，王金生心里一片雪亮。他没有直接发表意见，而是含混不清地说，老周你我相知多年，你的情况我理解，心里有数，你也要及时找赵书记汇报一下。 有了王金生这些话，周广仁就放心了，目的达到了。 周一回到镇里，周广仁才知道闻同去了省城。闻同从江映给他打来电话，通报了此行的打算和情况。周广仁还真挺佩服这个年轻人，干工作真没话说，有一股好劲头。 周广仁对闻同提议他负责的几项善后工作，鳏寡孤老和特困户的后续救助，组织、引导村民借粮，集中购买陈粮杂粮开展自救，也开始了认真对待。但对于向县里申请减免公粮任务，难度很大，他不敢抱希望。当初搞西瓜基地时分管副县长金光明就没同意，很明显，现在的情势下他更不可能同意了。 处理好手头要紧工作后，周一下午周广仁再次回到县城，让女婿开车跟着去了边湖。两人到边湖百货大楼精心挑了几样礼物，花了一千多块钱，晚上就住在了边湖。 第二天周广仁又跑了趟粮食批发市场，仔细了解陈粮、杂粮的批发价，初步谈定了一家外市来的批发商。这家的报价最便宜，还负责送货上门，货到付款，条件最可意。 再过三天是赵达成小孙子的五周岁生日，每年这个日子周广仁一直记得很准，今年他更是费心准备，专门跑边湖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这个。 周广仁是和老伴一起登的门，这样显得随意些，人情往来嘛。他们两口子到的时候，赵达成家里正有客人，是县检察院的老王。周广仁心说幸亏带着老伴一块来，要自己单个来就有些尴尬了，领导心里恐怕也忌讳。 老王见周广仁是两口子一起来的，心想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暗道真是活到老学到老，老周这一招就很值得自己学习。他和老周夫妇打了个招呼，又随意寒暄了几句，就识趣地起身告辞。 老周老伴从提来的包装袋里取出高档玩具，遥控玩具车啦，电子冲锋枪啦，又往小家伙口袋里塞了只四个六的大红包。现在社会上时兴六六大顺，小县城里尤其讲究这个。红包里当然不会是现金，那得多大一叠，放的是一张银行卡。 小家伙看到电子冲锋枪，兴奋得不顾一切，端起枪对着众人一通扫射，嘴里“叭、叭、叭”喊个不停。孩子的情绪感染了大人，赵达成甚至把孙子拉到面前，让他用枪对着自己脑门子，配合他的动作扮演敌人。 赵达成已经担任过一届县委书记，现在是第二个任期。在任县委书记前，他从外县调来望水当了一届副书记。周广仁就是在他任副书记时先提的乡长，后来在他任县委书记时又被提为乡书记，接着又调到全县第一大镇杳踪镇当镇书记。正是有这样深的关系，赵达成才不在他面前掩饰和小孙子的天伦之乐。 老赵在望水的官声很不错的，总体来说还是清廉的，不是象周广仁这样的关系，他是不肯收人家礼的。他知道周广仁是有事找自己，就没多耽搁，把周广仁领进了书房谈。 对周广仁提出的减免杳踪镇公粮的请求，赵达成没表态，让他以镇党委、镇政府的名义打个报告，交常委会讨论。至于西瓜基地以及由此造成村民缺粮吃、完不成公粮任务的现状，赵达成倒是很爽快，定性为发展中的问题，发展经济就存在风险。 不过让周广仁背心淌汗的是，赵达成严肃地告诫自己的老部下，这个代价太沉重了，来年一定要注意平衡发展，要想方设法发展农村经济，帮助村民弥补今年的损失，全面走出困境，决不能让村民的伤口一痛几年。 周广仁两口子离开时，赵达成把他们送的红包退了回去。周广仁坚辞不接，说只是一点小心意，人情往来，给孩子买零食吃的。赵达成恼了，狠狠批评了他几句，他才收了回去。 虽然此行的目的基本达到，赵达成还同意指示县民政局拔款一万元给杳踪镇作为鳏寡孤老和特困户的后续救助款，又要求镇里配套一万元，周广仁的心情却是异常沉重。 周广仁很明白，赵书记对自己的工作是不满的，只是不忍丢下多年的老部下。他想，自己试图借助西瓜基地再上一个台阶或谋个好去处的指望要落空了，真是白劳神劳力一场，弄得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差点搭上老本。不过，在操作这个西瓜基地的事情上，自己的确是存在重大失误呀，太急功近利了。老了老了，还象年轻人一样，这么冲动决策。 他又想，如果自己早点着手组织人员外出找找销售路子，兴许情况不至于这么糟糕。紧跟着他又自我安慰，还好闻同已经在着手，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希望他能尽量多卖出点瓜，减少一点瓜农的损失，减轻一些自己承受的指责和压力。 进而他又想，幸亏闻同及时做好了秋种工作，要不然到秋收时情况还不知道怎么个糟糕法呢！ 带着纷乱的心思，周广仁一夜难眠。早上小马来接他回镇上班，他勉强吃了点早饭，头脑仍然一片昏乱，拿着包出门时糊里糊涂地一头撞到门框上，额头顿时起了个大包。他老伴心疼不已，强行留他在家。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他还是躺下休息，没想到就睡着了。 ※※※※※※ 自从闻同在全镇三干会上布置公粮征缴工作后，李大光、何中就没睡过安生觉，一天到晚头痛这些事，急得嘴唇燎起一圈水泡。 这种得罪人的苦差事，靠各村村主任是没用的，他们也就跟着跑跑腿。镇里大嘴一张，把任务布置下来，你村委会就得想尽一切办法完成，完不成你就等着瞧好吧！ 从另一方面讲，村委会也必须下死力去办，只有村民交了公粮，村提留款和各项收费才能搭便车从公粮款中扣下来，要不征收这些提留款和收费一样是苦差事。没有这些提留款和收费，村委会哪来的钱？没钱这个支书、村长还干个什么劲？！ 李大光、何中把村委会干部分成两组，一人带领一组，划片包干，分头行动。按照闻同“重点突破以点带面”的指示，两班人马第一天主要找那些家底子厚实点的村民，连威逼带乡情攻势，总算是有七八户答应第二天就去交粮。 第二天就没这么顺利了。村民们对上门催缴公粮的村干部意见很大，纷纷聚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妇女们嘴里不干不净地早骂上了。 李兴民看这情势，知道不用上点暴力手段是不行的。他和李何二人一合计，决定下午选几家老实本分的村民，强行入户拉粮，实在不行生猪、电视、录音机、化肥、木材等贵重点的东西也拉走，变卖换钱后外购稻谷来还公粮。 这下子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村民们愤怒了，也恐慌了。有的人家干脆把贵重点的家什拉走，把门一锁，投奔亲戚家去了。 晚上回到村委会，李大光、何中和几个村干部，要么衣服扣子被扯掉了，要么恤衫被扯得皱巴巴的，有人脸上、身上还被妇女们抓出血印子，狼狈不堪。 说心里话这些村干部也是于心不忍，大家乡里乡亲的，看着平时老实本分的村民们东西被拉走后痛哭失声的样子，看着七老八十的太婆、太公颤巍巍地流淌着浑浊的泪水，谁都不好受。可有什么办法，这是自己的差使，是自己的饭碗。 李大光、何中晚上九点多钟，还凑在屋里喝着闷酒，没想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 镇里有周广仁的支持和胡林主持，省城有熊宝金坐镇，整个西瓜销售工作的效率很高。胡林在请示了周广仁、闻同同意后，分给了红岗村四十万公斤西瓜销售指标，全部配给了各自然村的困难户。 闻同决定晚上宴请韦伏后，明天就和杜子坤回去，留下熊宝金在省城负责。 让闻同意外的是，孙家祥开车接来赴宴的不光是韦伏和他女朋友谷小慧，居然还来了一个“第三者”。见面时韦伏夸张地介绍说，这是报社的社花季灵筠大记者，慕名而来。 第30章 出大事了 当记者的平时见惯了各种场面，工作都是风风火火的。季灵筠就是这样一个职业特征鲜明的美女记者，性格外向，落落大方，十分健谈。她这样的性格，倒是让闻同放开了起初的不适应，也是妙语如珠。 大家虽说各自都经历过社会的初步洗礼，不再年少无知，但毕竟还都是年轻人，没有那么些机心，相互间很容易沟通，聊的话题横跨古今，远达中外，海阔天空意兴飞扬，气氛格外地热烈。熊宝金、韦伏年龄最大，也没到三十岁。 吃完饭，闻同请众人一起去唱歌。三位客人可都是省日报的“无冕之王”，平时难得亲近，今天有这样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由于喝过酒，众人情绪高涨，你方唱罢我登场，不管唱得好坏，一个个感情相当地充沛。谷小慧花样百出，一会儿要季灵筠女声独唱，一会儿和她联袂登场，一会儿又是什么男星群唱，闹得不亦乐乎。 闻同喜欢的歌不少，会唱的歌却不多，平时更是少于公开演唱，更乐于静静地欣赏。今天他作东自然不能消极冷场，主动登场演唱了一首他的最爱《南屏晚钟》。 一首传唱不绝的经典歌曲，舒缓浪漫，被闻同演绎得婉转空灵。每次听着这首歌，闻同再烦躁的心也会沉静下来，细细地品味着，感觉灵魂缓缓地游离躯壳，进入似梦非梦的幻境：一个幼小倔强的身影在山间溪畔的田埂上踽踽穿行，不停地走啊走，很孤独。那个孤独的身影，仿佛是自己，却又那么陌生，捉摸不定。 众人都被感染了，没有人鼓掌喝采，一时静寂无声。大家都是有着颇深生活体验的人，又都或多或少了解一些闻同的身世和人生经历，很容易就从歌声中找到共鸣。 心若有灵犀。季灵筠心头悸动难平，这个面相年轻却眼神成熟睿智的高大男孩，他在寻找谁呢？是他自己么？是的，肯定是他自己，他内心一定很孤独！想着想着，她莫名其妙地眼眶湿润起来，赶紧转身掩饰自己。性格外向的人，往往感情丰沛外露，不善掩藏心事。她的家庭也是经历过一段较长苦难的，至今还有着让她心酸之处，或许这就是诱发她生出强烈共鸣的重要原因。 韦伏为了调节气氛，拉着谷小慧唱起了《夫妻双双把家还》。季灵筠的眼泪没逃过谷小慧的眼睛，她更是过分，居然鼓动闻同和季灵筠合唱《纤夫的爱》。闻同难堪地找借口推拒，没想到季灵筠大大方方地答应了。这下子闻同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只好硬起头皮登场。可惜他真的是不会唱，调子跑得山南海北，逗得众人狂笑不已。 一直玩到快十二点，众人才挥手告别。闻同坚持让孙家祥开着车送三人回家。他们临上车前，他让杜子坤给谷小慧、季灵筠各送了个粉色彩纸包装的礼包。 礼物原本只准备了一份，没料到来了个季灵筠，闻同只好临时安排孙家祥去江映百货大楼照样又买了一份。礼包中是一瓶兰蔻香水和一只COACH手袋，拢共花去四五千块。 另外，闻同安排杜子坤给孙家祥和营业所的余主任各买了一些江映的特产，算是答谢。 ※※※※※※ 周广仁正在睡梦中，突然听到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极不情愿地爬起身抓起床边的电话，睡意朦胧地不耐烦道：“喂！” 听筒里传来金光辉急促的语声：“出大事了，周书记，红岗的村民跑到镇粮站哄抢粮食！” 周广仁反应了一下，跟着脑袋“嗡”地一声，就觉眼前一黑，人差点摔倒。他闭上眼紧咬着上下牙，强行让自己站稳。 那头金光辉半天没听到应答声，就“喂”了几声。周广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声音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阻止住没有？派出所的人去了吗？” 金光辉道：“镇里干部都下乡检查征粮工作去了，我也是刚刚听到消息，就马上跑了回来。现在胡主任已经去了现场，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我这就给派出所打电话问问，粮站应该报过警了。” “为什么这么久才给我打电话？镇里没留人值班吗？”周广仁愤怒地问道。 “我问了一下，唐副镇长考虑到计生办的小汪刚上班，不熟悉工作，就让她值班，其余的人都下乡检查工作去了。谁也没想到出了这事，小汪也不知道你家的电话……” 周广仁急切间根本没顾得上考虑里面是不是有猫腻，听金光辉还要罗嗦，不耐烦地打断他，大声道：“你马上去主持现场，一定要阻止住，要把抢走的粮食截下来！我马上回去！” “好！”金光辉伸出食指按下电话叉簧，接着又给县委办值班室、县府办值班室分别打了个电话，简单地报告了这里的情况，方才赶往现场。临走时他又让小汪想办法通知还在江映的闻同。 闻同上午和杜子坤、熊宝金一起商讨工作，中午时正在招待所房间吃着盒饭，准备吃完饭就和杜子坤回镇。突然接到小汪的电话，他才知道家里出了大事，匆匆扒完饭马上启程。 ※※※※※※ 听深夜来访的唐良成提出的要求，李大光、何中吓得目瞪口呆，本来半醉的酒也醒了。他们不傻，知道这可是犯罪，要坐牢的。 唐良成是有备而来，对两人动之以利益，晓之以利害，说道：“现在的情况你俩也清楚得很，阮县长、金副县长在县夏粮征购进度会上态度很明确，对我们镇的工作很关心，决心很大。你们不要以为这是我的意思，我只是传声筒，你们应该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你们现在呢？老周、闻同大嘴一张安排下来，强行征粮真正难做的是你们，得罪人不讨好！如果按照我说的去做，事后镇里必然处理一批人，那就会空出来不少位子，到镇里上班不比当村支书、村长强百倍？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眼红的人多着呢！” “你们是金书记信得过的人，好好想想，做个徐达、汤和那样打江山的开国大功臣，不比现在好？要看清眼下的形势！怕担责任？怕什么？事后莫说县里有大人物顶着，就是纪委公安真查起来又怎么样？能查到你们头上？你们又没参加！” “你们不但没过错，还会是忠心办事的好干部，真正错的是那些工作严重失误、指挥严重不当的镇领导。还有，在民愤的压力下，这事不捂着盖着内部解决？还查？这种事情，是不方便让它传播的，惊动媒体一报道还得了？所以必定是低调，必定是妥协，必定是捂着消化。就是真查到你们头上，你们就来个一推二六五，谁还能硬压到你们头上？有大人物在上头帮你们说话呢！” 在唐良成三寸不烂之舌的诱劝下，李何二人终于下定了决心。李大光说：“唐镇长，你回去转告一声金书记，请你和各位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误事。” 李何两人憧憬着当开国大功臣，却没去想徐达、汤和最后都没落个好下场。 唐良成满意地道：“好，我就知道你们是明亮人，会看时势！记住，要严格按我说的做。还有，无论什么情况下，也不能说出我今天晚上来找过你们，那样是害你又害我，知道不？这事是村民们自发的，和你们、我还有其它关心这事的领导都没有任何关系！” 次日，李何二人进一步加大了强行征粮的力度，搞得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下午两人早早收工，偷偷喊来王家垄村的王二癞，秘密嘱咐一番。 第三天，红岗村村委会从外村雇来十几个毛头小子，又叫了几辆农用三轮车。今天的午饭吃得很早，李大光、何中格外热情，不断地劝着李兴民的酒，两人自己却喝得不多。 李兴民这两天满肚子怨气，对劝酒是来者不拒。他存着一份私心，多喝点酒，最好真喝醉了，等会儿下村征粮自己就有借口不用去了，就在村委会睡觉，他妈的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样一想，他也不用李何二人怎么劝，就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 把李兴民安顿在村委会办公室睡下，还留了个人看着他，李何二人就领着一大帮人开着车下村。由于还不到正午时间，村中家家户户大多只留了妇女老人在家做饭，青壮劳力都在田地里干活。 这些外村雇来的毛头小子下车就冲进村民家里，抬起稻子、值钱家什强行往三轮车上装，连招呼都懒得打。根据李何二人的授意，这次去的都是一些在村里强横的人家，尤其是那些兄弟多家族人丁兴旺的。 早饭后村委会迟迟没下来征粮，青壮劳力们就放松了警惕，纷纷下了田地。没想到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村委会的人开着车来了个突然袭击。 第31章 爆发 很快，三轮车上装满了稻谷和一些值钱的家什，就“突、突”地开往了镇上，要送到镇粮站去。 王二癞今天也下了田。约摸十二点钟的时候，他开始往家里走，半路上就看到许多妇女、老人、小孩疯了似地来喊自家的人，高声叫着村委会那些强盗又来抢粮食抢东西了。 王二癞会心一笑，赶紧小跑着回家。他一到村口，遇见老婆火急火燎地跑来，就知道自己家也被抢了。他匆匆问了老婆几句，就去找自家几个亲兄弟，而后几兄弟又分头联系各自的亲戚朋友。 村委会的三轮车已经跑出了老远。王二癞兄弟几个和他们的亲戚朋友几十号人推着两轮架子车，嘴里高声怒骂着追赶三轮车。队伍中有人大声喊道：“没有天理了，快、快，到粮站把我们的粮食和东西抢回来，快点走……” 村民们累积的怒火本就有如一锅热油，现在有人挑头，一经点燃马上蓬蓬燃烧。一时那些家中被抢的人迅速呼兄唤弟，拉上架子车成群结队地赶往镇粮站，唯恐到得晚了什么也抢不着。那些没被抢的，也有好些趁乱加入队伍。沿路各村听说了，不少人也跟了上去。 由于村道路况很差，加上李何二人又刻意让司机放慢点速度，三轮车跑得并不比后面追赶的村民快多少。一到粮站，李何二人指挥着三轮车直接开到粮库门前。跟车的这些毛头小子们先歇了会，喝了点水，才开始不紧不慢地卸车。 这时第一批追赶的村民们已经到了，疯了似地冲向三轮车，全然不管是不是自已家的东西，抢了就往带来的架子车上搬。李大光、何中两人开始态度很好，努力劝着大家要冷静，却被人吐了几口唾沫，给推到一边去了。看看事情要乱套了，李何二人马上命令十几个毛头小子们上去阻止，把架子车上的东西往回搬。 双方你来我回，拉拉扯扯。粮站的冯主任早被惊动了，跑过来一看，原来是村委会和村民之间起了纷争。他可不想惹事生非，赶紧转身就躲了起来。 这时后面的村民陆续赶来了，几百号人呼啦啦围过来，你抢我夺。混乱中不知是谁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化肥袋，拼命地把粮库里已经入库的稻谷往化肥袋里灌。受到启发的村民们不再和村委会的人纠缠，纷纷效仿起来。 粮库的门十分宽大，足够几辆汽车并排进出。由于正在收公粮，几个大库房全都敞开门，里头稻谷堆得象小山一样。村民们今年做梦都想着稻谷，一看眼前堆着这么多，哪里还管犯不犯法，抢回家就是自己的了，反正查也查不出来，稻谷上又没有写着“公粮”两个字。 一时间人人拉着架子车冲进粮库里面，拼了命往化肥袋里灌稻谷，只恨自己来时带少了袋子。别的村来交公粮的，有不少人交的公粮入库后，正排队等在会计室外办手续，一看这情形马上转身跑进粮库又往倒空了的化肥袋里灌稻谷。 粮站的人刚才还站在旁边看热闹，这时全都傻眼了，关库门是肯定来不及的。老冯急得跳脚，破口大骂，逼着工作人员和红岗村的人上去阻止。可面对好几百疯了一样的青壮村民，他们二三十号人太弱小了，管了这头管不了那头。 很快镇上的居民都知道了，就有不少人从家里拿着工具赶来趁火打劫。看到这混乱恐怖的场面，李何二人害怕了，却已经无力回天。 老冯总算清醒过来，赶紧给镇派出所报了警，又给镇政府值班室打了电话。临出门他又停住脚，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县粮食局办公室也打个电话，这样大的事终究是隐瞒不了的。 胡林正在协调指挥往省城那边送西瓜的事，听到村民在哄抢粮站，几乎吓破了胆，丢下手头的事就往粮站跑。他离粮站不太远，跑到时派出所已经来了一个民警。他冲着六神无主的民警吼道：“你们郑所长呢？” 派出所民警平时是不太尿镇政府一般干部的，来的民警这时看胡主任急得额头脖子青筋暴突，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计较他的态度，慌里慌张地答道：“所里领导全都到县局开会去了，还有几个人下乡办案，现在只能来我一个。” 这时老冯、李大光、何中已经看到胡林，就象看到了大救星一般，纷纷跑了过来。胡林看着这些六神无主的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粮站的大铁门早已经被村民们推倒了，他指挥众人把两扇铁门立起来，又让人扛来几根长木方，从门外死死地顶着铁门。 不少机灵的人看到民警来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把抢的稻谷扔下，从还没来得及堵死的大门里冲出去。很快，狂躁的人群看到门被堵死了，又来了一位民警，顿时慌了神，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犯法。他们再也顾不上抢粮食了，一窝蜂地涌向门口，试图冲开大铁门。胡林仓促间目测了一下，铁门里还有大约一百五六十人。 门外二十多号人一起死力护住木方，不放村民出来。胡林拿着老冯递过来的大喇叭，对着人群喊起了话：“乡亲们，请你们马上停下来，等待政府来处理。我告诉你们，谁要再抢粮食，再破坏国家财产，就要罪加一等。我们都在这里看着，你们谁抢了粮食，抢了多少，我们都记在心里。县公安局已经接到报警，大批警察很快就来了……” 那个民警一发狠，拔出腰上佩带的手枪指着门内的人群，其实他连手枪保险也没敢打开，害怕一失手出了人命。村民们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吓得纷纷后退。 看村民害怕了，民警兄弟顿时来了精神，学着香港警匪片里的警察，撅着屁股，两只手平端着枪，枪口指着人群缓缓地做着左右直线平移运动。这时就有大胆的村民喊道：“你们赶紧让警察放下枪，我们不抢了，快放我们走……” 胡林抓住时机喊道：“你们快把稻谷送回粮库里，只要没把稻谷带出这个门，事情就好处理！” 清醒过来的村民纷纷把粮食送回粮库，然后离铁门远远地站着，喊胡林打开铁门让他们走。胡林当然不敢作主放他们离开，就喊些废话拖延时间，等待上级领导来处理。 村民们看到不可能从大门顺利离开了，就开始想起了别的法子。有人到粮站办公室搬来桌椅垫着脚，翻过围墙逃离。大门外有粮站工作人员发现了，就提醒胡林说有人从那边翻围墙逃走。由于人群翻越的那段围墙在大门的斜后方，中间被房子挡住了视线，站在大门外不走开去是看不见的。 一个粮站的工作人员见胡林只顾喊着话，没理会他，就以为胡林没听到自己的话，又说了一遍。见胡林还没理他，他就又要张嘴说。粮站主任老冯从后面重重地踹了他一脚，拿眼使劲蹬他。挨了领导的打，这位仁兄张着嘴再也喊不出声了，纳闷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胡林是不想拦着这些人逃走。 这时金光辉终于赶来了，气喘吁吁，表情焦急。铁门里还有不少人被关在里面。由于村民们都带着架子车，他们要把木架子和车轱辘拆开，再由墙内墙外两边的人搭手抬出去，行动就迟缓多了。 金光辉根本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更不想警察抓走村民。他到旁边小百货店里往县政府办公室打电话，办公室马上把他的电话转给县长阮洪通。金光辉汇报了一下现场的情况，请示是否放走村民。阮洪通沉吟片刻后，同意了他的意见。 金光辉先向李大光、何中询问情况，两人按照唐良成事先交待的意思做了回答。哥俩异口同声，强调说事发突然，完全是村民自发的，粮站和我们根本无法预防，我们在现场尽了最大努力也无力阻止，很多人还受了伤。 村民刚开始聚集起来从村委会手里抢粮时，如果粮站警惕性高，及时封上库门，村民就难以抢到库粮，至少不会发生如此严重的哄抢。这明显是老冯和粮站工作人员严重的工作失误。 老冯很担忧事件细节被上级查出来，听到李何二人故意抹去了这些细节，马上心领神会。当金光辉特意再向他询问情况时，他就照着李何二人的意思予以答复。这就为事件“真相”定下了调子，随后向上级领导汇报或答复上级部门的调查时，就要“如实汇报”。胡林和民警是后来才赶到的，根本不知道前面那段时间的详细情况。 周广仁几乎是和县粮食局局长汪红光、公安局副局长盖如东同时赶到现场。他一看到这两人也来了，心里就知道金光辉肯定已经报告了县委县政府，此刻只怕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 第32章 紧急处理 周广仁心里禁不住一阵阵愤怒，这么心急火燎地往上捅，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难道我们自己就不能控制住局面？可他偏偏找不出金光辉的毛病，一二把手都不在镇上，他是在家的最高领导，碰到紧急情况及时向上级政府报告是应该的，如果拖延不报隐匿情况才是犯错误。 被关在铁门内的村民已经被全部放离，地上一片狼籍。金光辉、胡林、老冯、李大光、何中等人都在大铁门外站着，那名派出所的民警笔直地站在铁门边，守护着现场。县公安局的人一到，马上驱逐围观的人群，开始勘查现场。 粮站冯主任向汪红光“如实汇报”情况，说红岗村村委会落实镇政府征缴公粮的工作安排，由于征缴工作难度大，村委会干部不得不采取了一些有力措施，没想到村民想不通，追到粮站来了。来的村民约有三四百人，大家完全失去理智，哄抢库粮。 老冯说从现场的情形看不出有人挑头，是村民自发的。由于事情发生太突然了，粮站工作人员根本无法预防，更没有能力阻止。后来胡林主任和民警赶来了，才控制住局面。大概有二百多人抢走了粮食，刨开红岗村委会拉来的粮，初步估计抢走的库粮在七八万斤的样子。 金光明正在农业局参加一个会，突然接到县政府办公室的电话，说赵达成和阮洪通找他。会议才开始没多久，可书记县长一起找他，再重要的会他也得立刻走。他匆匆赶回县委大院，县府办的人让他直接去赵达成的办公室。赵阮二人正在等着他，神情严肃。赵达成把手里的烟摁灭，说道：“阮县长，你说说情况。” 阮洪通不吸烟，早被屋内缭绕的烟雾熏得难受，可又不好表露出反感的神情。他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道：“光明，杳踪镇出乱子了，刚刚镇政府打来电话，村民聚集起来哄抢镇粮站的库粮……”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金光明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颜色都变了。这一刻连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赵达成压了压手，示意他不要激动，坐下说。阮洪通紧皱着眉头，接着道：“刚才赵书记和我紧急磋商了一下，准备请你代表县委县政府火速赶去现场，妥善处理这起事件。” “好，我马上去。赵书记，阮县长，发生这样情节严重、性质恶劣的事件，我首先要向县委县政府检讨，是我工作没做细致。” “现在不谈这个，我提几个原则，一，尽快平息事件；二，坚决不允许出现重大人员伤亡；三，初步做好善后工作，安抚群众，缓和矛盾；四，注意控制社会影响，稳定第一；五，及时汇报进展。现场就由你牵头处理，晚上召开常委会。阮县长，你有没有要补充的？”赵达成一口气下达完命令，见阮洪通摇了摇头，他接着道：“那你马上出发。” 金光明刚走，政法委书记、宣传部长就应召而来，赵达成迅速做出部署，核心意思就是两条，迅速控制事态发展，注意防范消息扩散。 金光明赶到镇粮站时，县局已经勘查完现场，粮站的人正在清扫整理。金光明黑着脸，在现场看了看，就领着众人到了镇政府，召开紧急会议。他先传达了县委县政府的指示，随后要求周广仁汇报情况和采取的临时措施。 周广仁也就比金光明早到三十分钟，刚刚向李大光、何中、粮站老冯、胡林了解完情况，哪来什么临时措施。可金副县长要这么问，他就得硬起头皮回答。 周广仁先把了解来的情况浓缩提炼了一下，算是汇报了情况，接着又道：“对于这件事情，我个人很痛心，向县委县政府检讨。我们镇政府的同志，得知情况后第一时间赶赴现场，组织相关人员平息事态，阻止了事情的进一步恶化。下一步，我们要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树立稳定第一的工作思路，做好群众思想工作，防止传播谣言，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工作。对于被抢的库粮，我们全力配合公安人员和粮站追回。” 金光明面无表情，听着周广仁只是概而论之，并没有提及任何实质性措施，更没有触及导致事件发生的根本矛盾，马上不客气地质问道：“请问周书记事发时在哪里？为什么迟迟不能到现场主持工作？” 周广仁当然不会说当时自己正躺在家里睡大觉，只好找了个生病的借口。金光明又问道：“你生病了，闻镇长呢？” “闻镇长到省城帮助村民推销西瓜，今天下午就会赶回来，目前镇政府那边指定唐良成副镇长临时负责。” 金光明就转着脑袋寻找唐良成。金光辉赶紧说唐副镇长下乡检查公粮征缴工作去了，现在估计还不知道情况呢。金光明就让经历现场全过程的李大光、何中、粮站老冯详细作了情况汇报。听完事件的详细过程，他喝了几口水，方才说道：“既然镇里不能提出处理措施，那么我就一并作出临时安排。” 周广仁听得极不是滋味，知道他是在挤兑自己，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县领导。他心想也是自己倒霉，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件，偏偏就没有及时赶到现场主持，没来得及作出合理安排。转念一想，他忽然心生怀疑，打电话通知自己的就是金光辉，向县委、县政府汇报的也是他，事情真就这么巧？ 金光明提出了六条处理意见。第一，请镇政府、粮食局、粮站、派出所、公安局等知情部门立即召开会议，安排保密工作，不允许任何人议论、传播各种小道消息，不允许任何人私自接受记者采访，这是组织原则。 第二，镇政府、村委会马上联合组织人员下村，做好群众的安抚工作，要切实掌握群众的思想动态，防止进一步发生社会动荡。 第三，公安部门暂缓开展工作，等待县常委会的下一步指示，同时镇派出所要注意预留警力，全力配合镇粮站做好夜间安防工作。 第四，请粮食局、镇粮站清点损失，反思是否有管理上的漏洞，在全县粮食系统开展自我检查，加强防卫，晚上要增加值班人员。 第五，暂时不启动库粮追查工作，等待县委县政府的下一步指示。 第六，下午再次召开会议，请全体镇干部参加，粮食局、镇粮站列席。 下达完指示，金光明要求去红岗村。 动身前金光明把最新情况和处理措施向赵达成、阮洪通分别作了汇报。赵达成考虑到金光明的行程，决定把晚上的常委会放在八点开始。 趁金光明电话汇报的空隙，周广仁、汪红光、盖如东根据他的指示，各自匆匆作出安排。考虑到目前的情况，金光明没有让盖如东随行，以免村民看到公安人员去了，再次激起矛盾。 金光明没有下车，只坐在车上看。八里源村离镇上近，镇政府、村委会的干部已经陆续进村，可以看见他们正在着手召集村民开会。 进入红岗村后，沿途看到各村都是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看到金光明等人乘坐的三辆小车开来，村民们都一哄而散，远远地看着他们开过去后，又重新聚拢起来，议论得更加热烈。在这样的议论中，各种各样的谣言迅速制造出来，飞速传播到四乡八邻。 金光明有些担忧，让司机加快了车速。三辆小车到达红岗村委会时，李大光、何中还没回来。附近自然村的村民看到不少小车开进了村委会，都聚过来看热闹，交头接耳地打探消息。 金光明看到村委会冷冷清清的见不着人，脸色益发难看起来。村委会办公室的门没锁，他信手推开门，汪红光、周广仁、金光辉等人跟在后面。众人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夹杂着刺鼻的酸臭气，耳中传来长一声短一声的呼噜声。 金光明定睛一看，沙发上睡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浑身散发着酒气，地上的面盆里吐得乌七八糟。周广仁在他身后一看，这不是李兴民嘛，他妈的这个混蛋，居然喝醉了躲在这里挺尸，坏了大事。 李兴民睡梦中朦朦胧胧觉得有几个人进了屋，困难地睁开血红的双眼，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待看到眼前一道道冰冷的眼神，他打了个激灵，猛然间醒悟过来，迅速翻身坐起。 忙乱中李兴民一脚踹在地上的面盆上，面盆猛地翻起，正好扣在金光明锃亮的皮鞋和笔挺的西裤上。他慌忙中要去扶好面盆。金光明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众人也都沉默不语地跟上。 这时李大光、何中已经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周广仁强压住一腔怒火，督促李何二人快速地布置好下村安抚工作。金光明稍作停留，就起身返回镇上。 第33章 暗箭之后亮明枪 闻同已经回到镇政府，留守的胡林详细地向他作了汇报。考虑到金光明一会儿就要返回镇政府再次召开会议，随后还要回县里参加常委会，时间紧迫，闻同做了两手安排。他让胡林通知鄢老三饭馆做好宴请金光明的饭菜，同时要求镇政府食堂也要做好接待准备。 没一会儿金光明回到镇上，果然不同意去鄢老三饭馆。胡林就马上通知老鄢把烧好的菜送到镇政府食堂，众人陪着金光明、汪红光、盖如东一起到食堂就餐。 再次开会时，金光明先听取了各位镇政府干部汇报对群众安抚工作的落实情况。由于村镇两级干部及时进村做工作，公安局的人也没有追查被抢的稻谷，没有大肆抓人，村民们情绪慢慢平复下来。那些成功抢粮的人，回到家后都纷纷藏到山上，或跑去亲友家，得知这情形就陆陆续续偷跑回家。 金光明放下了心，就直达主题，说道：“同志们，这是一起情节极为严重，性质极为恶劣的群体性事件。农民朋友们为什么做出这么激烈的行为？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在犯法吗？不是的同志们，他们是被逼的，是走投无路！他们为什么被逼得走投无路？是谁蛮横地逼得他们走投无路？身为党员、干部，我们要时刻想着人民群众的利益，要关心爱护人民群众，要有为人民服务的思想，要有为人民鞠躬尽瘁的精神，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干好工作，才配称为一个合格的党员，才是一名合格的领导干部！我现在请镇领导反思问题，要从灵魂深处进行反思！我们要深挖根本矛盾，只有找准根本矛盾，才能对症下药，制订有效措施，才能长治久安！” 周广仁心里一声哀叹，来了，该来的终于来了，已经不再掩饰了！ 周广仁也是有所准备的，发言中说道：“金副县长，汪局长，各位同事，今天发生这件事，我再次向县委、县政府检讨，是我这个一把手班长没当好，放松了思想学习，工作上出现了失误。为了发展农村经济，帮助农民发家致富，年初经镇党委集体研究决定建立西瓜基地。大家也看到了，今年西瓜是取得了大丰收的。可惜市场行情瞬息万变，我们村民的西瓜大量滞销，这是我们始料不及的。” “为了帮助村民们走出困境，我们镇党委、镇政府想尽一切办法，采取了大量措施。措施包括主动出门推销西瓜，指导村民秋种，组织村民开展互助互救，对鳏寡孤老、特困户进行救助。出了这样突发性的事情，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够细致，没有更深入地做好村民的思想工作。我代表镇党委表态，坚决落实县委、县政府和金副县长的指示，妥善处理好这件事，同时，继续深入做好西瓜推销、村民互助互救和政府救助等各项工作，请县委县政府和金副县长放心！” 周广仁自始至终不肯说这是一起“事件”，而是用“事情”来替代。 金光明听他长篇大论下来，与其说是在反思错误，不如说是在为自己辩解，表面上看倒也能自圆其说。他心下还真是有些佩服这个老家伙，几十年的官场没有白混。不过他却懒得去辩驳，到时自有纪委、组织部的人出面来调查了解，还是留到常委会上再说。 作为政府主官，闻同接着发言：“刚才周书记已经作了反思总结，重复的我就不说了。对八里源、红岗两村的公粮征缴，工作的确做得不够细致，最终导致发生这件事情，我诚恳地向县委、县政府检讨！” 闻同的话很短，但传达的意思却极为丰富：第一他是支持周广仁意见的；第二他同样使用了“事情”而不是“事件”这个词；第三他只谈到公粮征缴工作不够细致，并不认为这是不关心人民群众利益。做基层工作有时候采取一些暴力手段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本市乃至本省现实环境如此。 金光明很快就离开会场，赶回县城参加县常委会议。在全体镇干部会上逼着周闻二人反思错误，就是要打响战斗前的第一枪，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晚上的常委会议开得并不激烈，那些事不关已的常委们态度很明确，就是高高挂起，随大流表表态。 会上金光明态度很激烈，痛心疾首地向各位常委报告了事件的细节、采取的措施和目前的状况，把事件定性为“情节极为严重、性质极为恶劣的群体性事件”，指出村民缺粮、面临挨饿威胁的根本矛盾并未解决。同时，他提议暂缓追查被抢的库粮，免予调查哄抢公粮村民的法律责任，并追究镇党政主要领导的严重渎职行为，以平息民愤，稳定干部队伍，缓和社会矛盾。他不好提对李兴民的处理，以免惹来非议，说自己报复李兴民的冒犯。 凭心而论，金光明的发言是中肯的，建议是合理的，所以常委们并没有人马上出言反对。 赵达成没有急于表态支持，他要听听大家的意见，直接点名道：“金副县长已经报告了情况，大家各抒已见，阮县长。” 金光明暗中支持唐良成策划的阴谋，阮洪通是不知情的。但是他看到金光明罕见激烈的态度，就知道这个“盟友”是有目的的，他得予以支持和呼应。判断清楚了情况，他干脆地说：“基本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我的意见是先解决人的问题。镇党政主要领导严重渎职，已经不适合再呆在这个岗位上，建议组织上尽快作出人事调整。解决了人的问题，才有可能解决存在的根本矛盾，也才能创造稳定的局面。” 接下来根据班子排序，各人先后发言。大部分人是打太极拳，不明确赞成，但也不反对金光明、阮洪通的意见。只有王金生提出一点明确意见，就是建议先由县纪委、县组织部进驻调查，根据调查结论再作定夺。事实摆在那里，他再不能无原则地为周广仁说话了。 摸清了大家的立场后，赵达成开始作决定性发言了，说道：“杳踪镇发生这些问题，其结果是令人痛心的。但是，我们也要看到，这是发展中的问题，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要用实事求是的态度来解决。为了避免突然的人事变更造成不必要的动荡，我赞成王部长的意见，还是先请纪委、组织部联合调查，等调查结论出来后再作处理。再就是，我同意金副县长暂缓追查库粮，免予调查哄抢公粮村民法律责任的意见。最后，我要强调的是，我们允许干部犯错，鼓励干部改错，但并不等于就姑息我们的干部。所以，我还要提两条意见，第一，对那个逃避工作、喝酒误事的镇党委副书记……对，李兴民，撤销党内职务。第二，对工作不够细致、激化矛盾的闻同同志，要公开批评，就由阮县长在县长办公会上宣布，但不必记入档案。” 李兴民的错误事实清楚，性质恶劣，就是有人想为他说话，也无从出口。至于闻同，自然没有人为他说话，不记入档案已经是赵达成顾虑到陈市长这层关系。所以会议很快就围绕一把手书记的意见，形成了决议。 常委会决议的内容，很快传到了周广仁、金光辉等人耳中，各人滋味不一。老周一方面庆幸没有被马上撸掉，另一方面也知道等纪委、组织部调查结束，自己还是难逃下台的命运，不过是处理轻重程度、如何安排的问题。但他又想到赵达成态度并不明朗，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带着这一丝希望，他强打起精神处理工作。 金光辉本来很失望，但在金光明的一通训斥下，也明白了纪委、组织部的调查不过是一道组织手续。事实摆在那里，谁也无法歪曲、掩盖，老周怎么也逃不脱下台命运的。 闻同对自己受到县长办公会的公开批评，并没有什么不满。在领导征粮工作上，他的确是有考虑得不够细致周全的地方。让他大感不平的是，周广仁居然毫发无损，他反而被公开批评，真是干得多错得多。不平归不平，他没敢表露出来，只是自个儿苦苦地闷在心里。他在望水人地两生，竟然还不知道常委会上阮洪通提议免除他的职务。 第二天，对李兴民的免职文件下达到了镇里。李兴民接到文件后，向周广仁请了病假，给自己跑调动去了，再没脸呆在杳踪镇了。他可是把周广仁恨到骨髓里了，要不是老周搞什么西瓜基地，他怎么会陷入这个泥潭里成为牺牲品呢？他驻点的红岗村，就转给了胡林。胡林作为党政办主任本来是不用驻村的。 第34章 调查组来势汹汹 所谓红岗村、八里源村的“最根本矛盾”，说穿了就是瓜农巨量的西瓜滞销，未能实现西瓜基地的既定目的。如果西瓜滞销问题能解决，这个“最根本矛盾”也就不存在了。 闻同为此付出了许多努力，是心存希望能解决的，但事实让他沮丧，让他明白这件事殊为不易，同时也让他明白他并不是可以点石成金的神仙。他难以释怀，却也只能认命。 失望归失望，闻同不敢对工作掉以轻心，尤其是当前最为紧迫的公粮征缴和哄抢粮库善后工作。他见周广仁似乎心不在焉，只好主动找老周。 对于闻同的到来，周广仁心里并不欢迎，他现在就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考虑到闻同可以说是受了他的连累，却没有表露出任何怨恨的意思，相反还坚决地站在他这边，支持他，老周领了这份情。他强打起笑脸，给闻同递了一支烟。 县委常委会议还未结束，周广仁就知道了情况。他想当然地以为闻同也是知道的，压根就没去细想，没意识到闻同初来乍到望水，人际关系、消息渠道哪能和他比。 闻同看老周情绪不高，态度倒比前几天热情多了，就道：“周书记，一起去粮站看看吧？不能误了征粮工作。” 周广仁没有马上回答他，沉默片刻道：“闻镇长，给你带来被动，我表示歉意！”他说这话是出自诚意，如果闻同因为昨天的事件也遭解职，的确是冤。 闻同虽然对自己挨批，周广仁反而“毫发无损”心怀不满，但此时见周广仁是这个态度，也不愿失了身份，说道：“我们有缘搭班子，我就有责任和义务配合你，做好镇里的工作。” 老冯昨天连夜跑了趟汪红光家，在得到汪红光的承诺后，回家睡了一个踏实觉。今天他工作热情很高，一早就安排粮站工作人员熬好绿豆汤，烧好开水，把地面清扫得干干净净，大铁门也请人重新焊结实了。周闻二人和李远红到粮站时，他正在积极地指挥交公粮的村民排队等候。 在老冯的陪同下，周闻李三人四处转了转。来交公粮的村民秩序很好，粮站的工作运转也正常，他们叮嘱一番后就回了镇政府。 八里源、红岗的公粮征缴工作被迫暂时停下来。胡林把西瓜发运工作移交给了副镇长钱广财，遵照周广仁、闻同的要求，和杜子坤分别下到各自的驻点村，随时关注村民的动态，做好必要的安抚工作。闻同特别提醒他，王家垄是大村，要重点关注。何嫂子在乡亲们中间颇有威信，可以请她出面做村民的安抚工作。 由于发生了昨天的事情，民政局一万元救助款很快拔到了镇财政所，镇里再配套一万元。这样对鳏寡孤老和特困户的后续救助就有了保障，彻底消除了一个隐患。 县纪委、组织部联合调查组的进驻，给镇里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地震，一时间谣言满天飞。大家议论得最多的，就是联合调查组是来调查镇党委书记周广仁、镇长闻同的，因为抢粮事件，两人要被追究渎职责任，即将被免除职务。谣言与县委常委会议的内容如此相似，周广仁知道必定是某个知情人故意散布的。 调查组规格很高，县纪委由副书记、监察局长崔双虎带队，组织部由常务副部长史泽连带队。也就在上个月，望水县进行机构改革，县监察局与县纪委合署办公，实行“一套工作机构，两个机关名称”的体制。监察局仍属县政府组阁局，是县政府工作部门。 崔双虎担任调查组组长，史泽连担任副组长。调查组首先召集镇领导开了个通气会，会上崔双虎直截了当地宣布此行目的就是对村民哄抢库粮、西瓜基地现状、村民缺粮、公粮征缴等情况展开全面深入的调查，摸清实情，明确责任。根据崔双虎要求，镇党群副书记金光辉、纪委书记郭大鹏配合调查组工作。 周广仁一看崔双虎带队，就知道不妙。监察局原来归县政府直接领导，现在虽然与县纪委合署办公，并为一套工作机构，但仍属县政府工作部门，可以想见崔双虎与阮洪通、金光明的关系。 这个人一到就拿出一副不查个底朝天决不罢休的架式。更要命的是，他指定金光辉配合调查组工作，那还不是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想查什么就查个一清二楚。周广仁十分无奈，更感自己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直到此时，闻同才得知县委常委会议的内容。 闻同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整个人有如坐在虚无缥缈的浮云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心想，老周说给我带来被动，向我表示歉意，自己还以为他是拿出年长者的高姿态，主动冰释前嫌，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严重的后果。老周显然早就知道了常委会议的内容，恐怕在积极活动。而自己空降下来，在镇里、县里两眼一抹黑，消息闭塞，直到谣言满天飞才知道，真是可叹可笑。 想想下来这些天干劲十足，一腔热血，一心要做个造福一方的“好官”，没想到一步还没跨出去就要被人赶下台，真是可笑！什么抱负，什么理想，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竟然如此暗淡无光！当市长秘书时，自已就象一颗耀眼的珍珠，人见人夸。现在呢？就是一颗丑陋的鹅卵石，被人丢在地上任人踩踏。 不行，得找陈市长去，要向他反映自己的处境，取得他的理解和支持。凭陈市长对自己的爱重，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只要他过问，自己什么事也不会有，肯定一切风平浪静。这事无论怎么说，主要责任都不在自己身上，这么处理显然是非正常的，陈市长说话有理有据，并不会遭人非议，落人口实。 但稍稍一冷静，闻同再仔仔细细地一想，又动摇起来。这行么？陈市长工作那么忙，能有时间深入了解情况？他大概不会仅凭自己一面之辞就强行压制县里领导，他应该还是得依据调查组的结论。很显然，指望调查组帮自己说话是不可能的，他们能做到客观公正就相当不错了。再说，村民因为不堪忍受暴力征缴公粮而矛盾激化，最终导致哄抢库粮事件，这是客观事实，是无法回避的。而征缴公粮又是自己的本职工作，也是自己统筹安排的。现在人家拿这个来打击，是有备而来的，铆足了劲，自己难以辩解，让上级领导难以插手干涉。 一时之间，闻同又怒又怨，自哀自怜，陷入情绪中无法自拔。他想，这从前到后，整个就是一个策划周密的阴谋。上面逼征公粮，下面抗交公粮，自己明知不可为也只得为之，在中间成了受气的老鼠，最后成了牺牲品。看起来，金光明就是阴谋的幕后主持人。可叹，明知道这样，自己却没法向人诉说和求助！ 思前想后，患得患失，闻同直觉得浑身无力，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 ※※※※※※ 崔双虎果然下手狠，先是亲自带着人下到八里源村、红岗村调查，又挨个找镇里干部谈话。周广仁让胡林安排宴请，他们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连镇食堂也不去，自己掏钱到外面的馆子吃。 自从联合调查组进驻后，镇大院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大家无心工作，一有空就东门串西门，神神秘秘地议论调查组的事。原来闻同从楼道里经过，本来在屋里的人也会过来喊声“闻镇长”，现在不是迎面碰上就装作没看到。 金光辉丢下所有工作，一天到晚地围着调查组转。 唐良成也是异常地活跃，整天把调查组挂在嘴上，就差没有主动申请配合调查组工作。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失常”。比如杜子坤和胡林，就始终埋头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该找周广仁、闻同汇报工作就一丝不苟地汇报，就和平时一样，恍如什么事也没发生。 好在公粮征缴工作已经有了周到的安排，不至于误了大事。李远红是分管副镇长，容不得他不尽心尽力。 这些天周广仁过得自然是很不快乐。尽管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无奈、恍惚是难以掩藏的，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虽然年纪一大把，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却不是个城府很深的人，远远未达到内敛于心、收放自如的地步。 闻同经过长时间的考虑，最终压下了冲动，决定还是静观其变，看最后的处理结果。如果处理公正，自然无话可说，但只要抓到一点把柄，那就要利用起来，通过他的管道向陈市长求援。一旦拿定了主意，他倒不去在意那些势利眼了，振奋起精神来，告诫自己端正态度，又开始一丝不苟地处理着手头的工作。 第35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心虚，他们越是轻看你。大家看闻同平静得很，干工作还是那样严肃认真，就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就在背地里议论开了，看来是人家后台硬底气足。 闻同上午和杜子坤从红岗村检查工作回来，刚上到二楼，就听到有人高声大嗓地谈笑。他听声音是金光辉和唐良成二人。一些人不时从办公室探出身体往那边张望，脸上表情各异，有会心的，有不屑的，也有不忿的。 众人看到闻同上来了，马上都缩回脑袋，钻回了屋里。闻同装作没看见，继续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经过唐良成的办公室，他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没正眼看。 唐良成办公室的门大开着，金唐二人一齐转头看出来，都没有和他打招呼，转头继续高声谈笑。 闻同心里异样感更盛，暗道这个唐良成太反常，高调得不象话，有意思。他脑子里琢磨着，走进门刚坐下就听到有人敲门。进来的是经贸办的马凤玲，来给他送一份资料。 马凤玲送来的是杳踪镇煤炭勘探资料，是手工摘抄的一张纸，纸上简要记录着煤矿的大致位置、煤炭储量和发热量。按这张纸上所说，煤矿位于红岗村王家垄自然村。 上次马凤玲从县煤炭工业局得知杳踪镇的煤炭不具备开采价值，闻同听到她的汇报后很是失望。马凤玲看他很重视煤矿的事，就留上了心，打算跑一趟边湖地质队，查看当时的勘查报告，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开采价值。尽管她也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县煤炭工业局还能弄错么？可是不亲眼看到勘查报告就是不甘心。她找到边湖地质队，搭上几包好烟加软磨硬泡，人家才从档案室里翻出勘查报告，却不让拿走原件、不让复印，只允许她翻查和摘抄极小一部分内容。 马凤玲特意强调，根据勘查报告，煤矿具有很高的开采价值。至于为什么县煤炭工业局得到的信息和勘查报告出入这么大，她也打听明白了。当年边湖市不想让望水县开采这座煤矿，想留给市里，就对望水县煤炭工业局隐瞒了真实信息。后来市里因故一直没有开采，中间又因多次人事更迭，这事就一直拖了下来，让这座煤矿变成一颗尘封的明珠。 这对工矿业荒漠的杳踪镇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正是由于马凤玲的不甘心，才带来这个天大的喜讯。闻同意外又高兴，问马凤玲：“马主任，真是感谢你，向钱镇长汇报过吗？” “汇报过了，他……让我直接找你。”马凤玲有点尴尬地说。她知道钱广财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沾上闻同，有意地回避。 “啊？”闻同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不再作声。他心想老钱这时不想沾上自己，也是人之常情，没必要在意。这个马凤玲有意思，倒是不避嫌，真就来汇报了。 马凤玲离开不久，调查组找闻同谈话。按照崔双虎的意思，是把闻同召到调查组的临时办公室谈话。史泽连反对这样做，坚持由调查组到闻同的办公室。人家毕竟是堂堂正科级干部，是一方政府主官，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起码的尊重是必要的。 调查组来了正副组长和一名记录人员，闻同心里自嘲了一把，规格很高嘛！ 崔双虎四十多岁，在闻同看来长着一脸横肉，肤色较黑，让人过目难忘的是左脸上长着一颗粗大的黑痣。自打进门起，他就一直紧绷着脸，连闻同和他握手问好也只是象征性地搭了几根指头，鼻子哼了几声。史泽连在旁冲着闻同苦笑了笑，神情颇为无奈。 待三人在沙发上坐定，闻同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们对面。 姓崔的连一句开场白也没有，上来就咄咄逼人地发问：“闻同同志，有人反映你在镇三干会后，留下八里源、红岗的村干部，安排夏粮征缴工作，你说‘不要对征粮工作懈怠，不要认为没规定处罚就工作拖拉，措施要有力度’，是这样吗？” 闻同点点头：“是的。” “那我问你，你指的‘有力度’是什么意思？” 闻同皱了皱眉，答道：“想必调查组的领导们现在已经很清楚情况了，为了完成公粮任务，我们只能加强征缴工作力度。我所指的‘有力度’，就是要有责任心、不能徇私情、不要怕得罪人。” “那你的意思就是在暗示村干部暴力征粮，你明明知道绝大多数农户不具备缴纳公粮能力，为什么还要下达这样的命令呢？可见你当时是故意这样命令的！” 闻同差点气炸了肺，这哪里是在谈话，分明是赤裸裸的诱供！是不顾廉耻的胁迫！他强压住怒火，冷冰冰地答道：“我不同意你的话！” “你是不是因为轻信了下面村干部的能力、水平，没有考虑到村干部会用激烈的暴力手段？”一直沉默不语的史泽连突然插话问道。 这才接近于自己当时的真实思想！闻同把目光转向史泽连，缓和了一下脸上的神情，说道：“是的，我当时的确有些轻忽了。把任务布置下去后，就急着到江映推销西瓜，没有再及时关心这两个村的公粮征缴工作，没想到红岗村委会的措施这么激烈！” 崔双虎恼怒地瞪了史泽连一眼，说道：“我再强调一遍，你明明知道绝大多数农户不具备缴纳公粮能力，还要让村委会采取你所说的‘有力措施’，而且，你还给村委会定下了一个月的时间限制。还有，你肯定也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样做就可以激化矛盾，引起群体性事件。因此，你是在通过故意迫使村干部暴力征粮，然后激化矛盾，造成群体事件，最后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这到底是何居心？请你马上说明楚！” 看姓崔的这么问，闻同倒冷静下来了，提醒自己千万不能上他的当，要沉着应对。他越是这样问就越是对自己有利。哼，就这样的谈话记录递到陈市长案上，主动权就在我手里了！ “公粮征缴是县政府下达的死任务，也是农民对国家应尽的义务，所以镇里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至于规定一个月时间，那是根据镇政府原来的年度工作计划确定的。还有一点，我们镇里年初就曾向县政府提出减免公粮任务的申请，最近再次提出了申请，就是考虑到八里源、红岗两个村不具备纳粮能力，不想激化矛盾，造成群体性事件。” 史泽连轻轻地点头，表示认可。 崔双虎脸上的肌肉有些扭曲，不甘心地道：“很多干部反映，你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通过制造群体性事件，造成轰动性的恶劣社会影响，达到打倒一把手书记的目的。” 闻同脑里轰然作响，太歹毒了，居然无中生有地想给我罗织这样的罪名！明明是你们怀有这样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竟然颠倒黑白地栽赃我！我要想搞臭周广仁，需要这么复杂么？只需要请来省日报记者一报道就足够了。 闻同觉得面前的这张脸是那么地丑陋恶毒，令人作呕。他强忍着厌恶，缓缓说道：“有的人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想调查组是会秉持公正的态度，仔细、深入、全面地调查了解每一个细节，得出真实公正结论的。” 史泽连又是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也许崔双虎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牵强，脸上的气焰散失了不少，迅速换了个话题：“调查组当然是公正的。我问你，你刚才说到省城推销西瓜，有人举报在中间倒手是有提成的！” “没有！参与推销西瓜的有其它镇干部、村干部，也有村民代表，还有财政所的参与监督。如果崔书记也能推销出去西瓜，我们倒愿意给你支付提成。” 史泽连和负责记录的人原本严肃的脸上，被逗得露出一丝笑容。史泽连心道到底是小伙子，还年轻气盛了点。 闻同仔细地阅读了一遍谈话记录，确认无误后，就在调查组三人的签名后面签了字。他想，这些人玩得太明目张胆了，太过分了！看来得尽快行动，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他心里考虑着，决定马上就写一份报告，阐明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递给陈市长求援。 闻同拿出纸笔，仔细理着思路，边想边在纸上写下提纲。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话简，说道：“喂，你好。” “你好，闻镇长！听出我是谁了吧？” 第36章 谁干的？ “万总！你好，你好！”闻同听得出来，万有芳心情很好。 “闻镇长好耳力，我给你报喜来了！” “好哇，万总是我们的福星，我洗耳恭听。”听到“报喜”二字，闻同心里一动。 “我们在定府的分公司传来消息，因为突然受灾，定府周边西瓜严重歉收，市场供应大面积短缺。你说，这是不是喜讯？”万有芳不紧不慢地说。 “我说怎么今天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给万总伴奏的！”闻同心情瞬间大好，感觉连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轰然倒下，一身的轻松。 万有芳是商人，考虑的是商业利益，提条件和要求时没有半分客气。他明确地告诉闻同，定府市场足够消化杳踪镇的滞销西瓜，但是路途相对江映要远，运费就高得多，损耗也会增加，还有出省过路费、当地工商费等各种收费也比省内多，所以他只能按每公斤两毛四分钱接手杳踪镇的西瓜。 闻同知道他是有备而来，早就精打细算好了的，再讨价还价没有意义。这么大量的西瓜外销，只能依靠这种实力强大的果品批发公司，杳踪镇自己组织销售是不现实的。不讨价还价并不等于不提条件，闻同的条件就是四海有芳提前预付三十万元货款到镇财政所账户作为定金，然后按日结算货款，最后再清算。 这个要求不过分，四海有芳资金比较充裕，万有芳马上同意了，不过跟着就提出了几点要求。他的要求很合理，一是镇政府负责联系运输所需大货车的一半，运费由四海有芳承担；二是村民负责西瓜装车；三是镇政府负责维持秩序、保障安全；四是镇政府提供食宿便利，费用由四海有芳自负。 和万有芳在电话里就主要条款达成口头协议后，闻同马上给还在省城的熊宝金打去电话，让他带着财政所副所长一起去找万有芳，签订书面意向性协议。 周广仁把自己关在办公室，自从调查组进驻后，就很少出门。下属们很有眼色，不是有很紧要的工作，都不来敲门汇报。 屋子里烟雾浓重，闻同进来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老周坐在办公椅上，脸色晦暗，眼窝明显下陷，精神很不好。见闻同满面笑容地在桌前坐下，他缓和了一下呆滞的表情，伸手在烟灰缸边沿敲了敲烟灰，强笑了笑问道：“有事？” 闻同不想浪费时间，乐呵呵地道：“周书记，好消息！”随即他把万有芳要包销西瓜的消息讲了。 周广仁听完，猛地把才吸一小半的烟往烟灰缸里一杵，晦暗的脸上瞬间容光焕发，声音有些颤抖地问：“真……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两人就在办公室喜气洋洋地合计开了工作方案。滞销的西瓜一卖掉，瓜农们有了钱，公粮问题、口粮问题基本就能解决，困扰的根本矛盾就解决了，之前种种问题也就烟消云散，再不是问题，抢库粮事件也成为一个可以凉解的小插曲。 多日来的沉闷意外迎来转折点，今晚不喝几杯是不行的。商议完毕，周广仁爽声笑道：“晚上我们两个喝几杯，放松一下！” 午饭后，财政所所长赶来汇报，四海有芳三十万元定金已经打入账户。这样，所有的工作就可以正式启动了。按照事前和闻同计议好的，周广仁给县委书记赵达成打了个电话，详细汇报了最新情况和镇政府的工作方案。老周没有贪功，汇报时讲明是镇长闻同跑省城联系的路子。赵达成很高兴，完全同意镇政府的工作方案，并且答应出面协调县货运公司的货车。 让周闻二人意外的是，在老周给赵达成打过电话后不久，原本摆出一副打持久战的联合调查组草草地结束了工作，连应有的调查结论通报会也没开，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返回县城。这让镇政府可以全力投入即将到来的西瓜抢收抢售大会战。 说起来这还是闻同到任后参加的第一次党镇联席会。大家脸上神色复杂难明，胡林突然通知开会，又不说会议内容，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在这样的特殊时候，八成是与调查组有关。可调查组刚刚不是突然走了吗？到底是什么大事呢？不管是什么事，估计不会是坏事，看老周、闻同满脸喜色就知道了。 周广仁很快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他满面笑容，公布了四海有芳贸易公司包销西瓜的消息。唐良成、金光辉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马上难看起来，居然把滞销那么久的西瓜卖掉了！难怪调查组突然走了，崔双虎连原因都不肯说。两人在心里连叫可惜，处心积虑地谋划了这么久，眼看着都要成功了！ “大家都知道，因为市场风云突变，给我们造成巨大的困难。闻镇长到任后，迅速接手政府的工作，虽说有点小波折，但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而且，我认为小波折的发生是有其特殊原因的。”说到这里，周广仁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金光辉、唐良成。金光辉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唐良成吓得赶紧垂下了头。 周广仁强调道：“发生小波折的时候，闻镇长在省城为了推销西瓜奔波，是指定了临时负责人的。” 周广仁的意思太明显了，大家纷纷拿眼瞥唐良成，人人心里均想，哼、哼，小人还没得志就忘形了，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唐良成自然听懂了周广仁的意思，却没胆子辩驳，半个字也不敢说。 “我说闻镇长取得有目共睹的成绩，是有原因的。抓好秋种，救助鳏寡孤老和特困户，提出村民开展互助互救，合理安排夏粮征缴工作，最大的成绩是帮助瓜农卖掉滞销的西瓜！”这些有的是大家都知道的，有的大家并不了解。周广仁这时提出来，自然是为了回报闻同，帮助他立威。 闻同始终面色平和，心里并不平静，深感这些天颇有从地狱到天堂的味道。老周能做到这样，是可贵的，可见他本性上还是比较厚道的。取得一把手书记的信赖，处好了关系，自己就立住了脚，走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还有七八百万公斤西瓜要外销，我们时间紧、任务重。根据包销方要求，我们必须配合对方在五天内把全部西瓜发运完毕。这是一项庞大复杂的工作，涉及方方面面。工作方案我和闻镇长已经拟好了。根据方案成立镇‘西瓜抢收抢售大会战指挥部’，由我任总指挥，闻镇长任副总指挥，各分管副职任组长。子坤、胡林是两村驻点干部，分别担任‘八里源抢收抢装小组’、‘红岗抢收抢装小组’组长，负责领导村干部、村民采收西瓜，西瓜装车。钱镇长任‘钱财小组’组长，负责称重、记账、结算等等工作。郭书记负责‘后勤小组’，要保障车辆、照明、食宿、饮水、资材等需要。我直接负责‘安保小组’，闻镇长直接负责‘道路交通小组’。李镇长不参与大会战，继续抓公粮征缴。同志们，我们即将展开的是一场大会战，我们要以人民群众利益为先，要以满腔热情投入战斗，人人参与，不分昼夜，众志成城，一定要打赢这场战斗！”周广仁恢复了一把手的自信，快刀斩乱麻地安排好各人的分工。 别的人人人都有负责的一块，独独没安排金光辉、唐良成，两人被排斥在外。金唐二人面上发红，坐立不安，被孤立的滋味很不好受。 晚上周广仁让鄢老三送来几个菜，拉着闻同到他宿舍喝酒。 “闻镇，前两天抢粮的事你怎么看？”周广仁“吱”地泯下一口酒，没头没脑地问道。 “我开始不觉得，现在越想越不对劲，真的完全是村民自发的？恐怕不这么简单！”闻同略一思忖，就知道老周指的是什么，坦率地回答道。 “是啊，不会这么简单。从种种细节看，这都是一个策划周密的阴谋。” “是左手和右手一起搞的吧？”左手和右手在望水是指亲兄弟的意思。 周广仁听他说得这么隐晦，就看着他笑。闻同见他冲自己笑，就明白他是有点介意自己的提防之心，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金光明肯定是幕后主持人，没有他主持，阴谋根本没有实行的可能。”周广仁根本就不想掩饰自己的想法。 “那镇里就是金光辉主持搞的。”闻同说。 “他？嘿、嘿，他可没有这么好使的脑子！是另有其人，他不过是配合着跑跑腿而已。我听人说，哄抢粮食前两天，镇里有人晚上找到李大光、何中家。还有，抢粮那天是有人牵头的，就是王家垄的王二癞几兄弟和他们的狐朋狗友。王二癞和李大光是连襟，亲戚关系。” 周广仁的消息来自于胡林，这一点他是不会告诉闻同的，谁会轻易向别人透露自己的亲信呢？ 第37章 大会战 闻同心里一动，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哼，这种阴毒小人最可耻！他不会有好下场的！”周广仁恶狠狠地道。 闻同看他平日和善的脸上凶光毕显，心头不由掠过一阵凉意。 西瓜抢收抢售大会战最大的障碍就是交通问题。镇上通往省道的乡道是泥结石路面，虽坑坑洼洼，破损严重，但路基较宽，路面也结实，通行载重大货车还是没问题的，就是速度慢点。八里源、红岗到镇上的村道就差多了，路基窄，路肩虚，载重大货车长时间在上面辗压，脆弱的道路是承受不住的。村道多处路面还被引水灌溉的村民挖断，有的路段被洪水冲毁，临时垫着些石块，这都需要重新填埋石块、粘土维修。 就是考虑到这些，周广仁把计生副镇长于巧英、文教副镇长李良春划给闻同作助手。闻同安排八里源、红岗两村动员了一百多青壮劳力到“道路交通小组”，维修残破的道路，保障交通顺畅。 早上六点闻同吃过早饭，领着于巧英、李良春、秦小丽三人骑着自行车出发了。四海有芳的人上午九点多会到，在他们到来之前，必须先填埋好冲毁的路段和挖断的路面，否则大货车无法进村。在昨天下午和晚上，村民已经通过挖断的路面引水渠往稻田里浇足了水，未来几天填埋工作不至于影响到灌溉。 四人走了一程，远远看见丰村长正在指挥一群村民填埋一处冲毁的路段。闻同隔老远就下了车，推着自行车走过去。村民们正有说有笑，积极性很高，看闻同这么早就下来了，外向点的老远就高喊着“闻镇长早上好”，内向些的只知道冲着他笑。闻同知道大家感激自己帮他们卖出了西瓜，解决了他们的生计难题，也笑着向他们道辛苦。 闻同仔细地查看着填埋的路段，用脚试踩路肩的强度，甚至用铁锨刨开路面查看。路面投下去的石块大小均匀，每铺好一层石块，再筑上粘土。路基铺得很宽，足够保证大货车通行。尽管他是外行，也知道这样施工是合理的。丰村长介绍说，村民中有几个曾经在省建工集团干过农民工，懂技术。 闻同正担心大家都是外行，没想到村民中有现成的专业工人。他马上安排丰村长挑选了五个精干的专业工人，分成五个小组，划定路段，责任到组，又把于巧英留在了八里源村协调指挥。 多少让闻同意外的是，红岗村也早早地在抢修道路，李大光、何中两人积极地跑前跑后。两人已经意识到徐达、汤和是当不成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干好工作为妙，不然“官位”肯定难保。 闻同如法炮制，也让李大光从红岗村挑选了几个专业工人，安排李良春在红岗村协调指挥。修路的村民出的是义工，全村各户交替出工，大体上是各自然村负责各自境内的路段。所以专业工人还是要在本村挑选，否则指挥不动别村的人。 四海有芳派来了四十人的团队，由一位副总统率，开着几十辆大货车浩浩荡荡地进村。短短一个下午就组织起这么强大的阵容，公司的实力可见一斑。村民们平时哪里见过这阵势，男女老少纷纷围到路边看热闹，指指点点，兴奋不已，比过年还高兴。 由于事前安排周密，镇政府各小组工作效率很高。镇村干部们受到热闹场面的感染，工作热情十分高涨。周广仁还安排人在省道进乡道的路口拉了一条巨大的欢迎横幅，让远道来的客人倍感亲切。 老周也骑着自行车沿途巡视，由镇派出所所长郑小辉领着两个民警跟在后面助威。为了保障大货车的通行，镇政府的小车停在了镇上，村道实行临时交通管制，其它机动车辆一律不准上路。四海有芳的副总对镇政府的配合工作十分满意，连连向周闻二人表示感谢。 上午的时候，村道还能维持，到下午就有许多地方被压出深深的辙印，路面大面积沉陷，有几处路段出现严重蹋方。幸好镇里把准备工作做得充分，路面辙印和沉陷随时有人填平。一旦出现蹋方迹象，责任小组马上拓宽路面，甚至临时改道，让车辆从新修的临时路面上通行，然后再想办法加固修复蹋方的路段。 村道所过之处地势还算平坦，所以临时拓宽路面、改道并不太困难。虽然不能完全保障车辆畅通无阻，偶尔会有短暂的堵塞等待，但顶多一二十分钟就能解决。在这样的交通条件和高密度车流量下，已经非常不错了。 晚上的时候，道路沿途灯火通明，时不时有车辆通过。由于电线杆基本沿着村道走，照明保障完全没有问题。 发运工作得延迟到晚上十点钟左右才能完成今天的计划任务，镇村干部们倒班休息。在高温酷暑下连续工作七八个小时，人会很累。闻同体谅老周，傍晚时逼着他回镇休息，自己留了下来。现场需要留一个抓总的人，以应对可能的突发事件。 闻同早上六点起就开始工作，整个白天就在日头地里跑来跑去，没一刻停歇，吃饭也是端着饭盆边走边吃。他年轻身体好，能扛，老周没法比的。秦小丽一直跟在他身后，传个令、取取东西什么的。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还有一会儿就该结束了，路上的车和人已经逐渐稀少，空气不再那么燥热了。闻同在村口找了块干净点的石头坐下来，拎起铝皮大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咕嘟、咕嘟”一通狂灌，直到腰带把肚子勒得涨痛才停下。 放下茶壶，他伸手抹了抹嘴，然后掏出烟惬意地深吸了一口。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小时候上学放假时在田里干活，累极了后也是这样坐下来拎起茶壶喝水，然后歇一歇。 看秦小丽在旁边看着他，他才意识到不对，自己对着壶嘴吹，一会儿人家要喝水怎么办？以前在乡下老家习惯了，一家人不分彼此，没人在意，现在可不一样。他脸上有点发烧，喑骂一句自己老土。 “小秦，你一天都没休息？这怎么行！要不你明天不要来了，我放你假，免得晒黑了骂我。”闻同记得以前班上女生夏天时成天念叨怕晒黑，就想用这个话题幽默一下，调节一下气氛。 秦小丽一听心里气得不行，我从早上六点起就一直跟在你后面跑，什么时候休息过了？这时候快下班了才假惺惺地关心人家，真是气人！不过她可不想明天休息，说道：“没事的，平时没机会，这次正好煅炼一下。” 没想到秦小丽没笑，闻同觉得颇为无趣，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轻风习习，远近传来阵阵虫鸣，树影下三五只莹火虫飞起又落下。这样的气氛温馨宁静，也很特别。两人一时都找不到话题，静静地坐着。 一会儿秦小丽拎起茶壶，略找了找没发现水杯，犹豫了一下也学闻同对着壶嘴喝起了水。想到刚才闻同含过壶嘴，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别样的感觉，自己现在岂不是亲上了他的唾沫？这好像和亲吻差不多，没啥区别。心里这么想着，她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层红晕。 闻同看秦小丽连擦也不擦一下就直接喝，暗骂了自己一句该死，连忙别过脸装作没看见。秦小丽也是羞涩不安，偷偷拿眼看他，见他表情异样，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阵旖旎。气氛顿时变得暖昧起来。 “闻镇长，只剩几辆车了，差不多可以下班了。”李良春也是盯了一天，早就累得一摊泥，就盼着回家好好地睡一觉，感觉连澡都不想洗。 秦小丽正沉浸在无边浮想中，一丝情愫突然被人掐断，不由恨死了这个没眼色的李良春。 闻同暗自松了口气，立即说：“好，交待几句我们就回去吧，明天还得赶早起来。” 接下来几天顺顺利利，老天爷很帮忙，一直是睛天。闻同就上白班，周广仁傍晚来换班，两人倒班。 到第四天的时候，天气预报第二天有雨。闻同很着急，村道多处路面是一层浮土，一下雨就会变得泥泞不堪，大货车是不能通行的。而且土层浸过雨水后会变得疏松，在货车的重压下更容易出现沉陷塌方。可时间不等人，如果多拖上三两天时间，市场就有可能发生变化，势必影响包销方的收益。虽说双方签订的正式包销协议里没有约定抢修道路的条款，镇里真甩手不管并不算违约，不过那样就有点不负责任了。 四海有芳的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带队的副总得知天气预报后，就跑来找闻同。看到闻同已经在召开紧急现场会，他才稍稍松口气。 第38章 抢险惊魂一刻 镇干部、村干部、村民一年四季都和这条道打交道，自然很容易就想出各种办法。这些办法都是些土方子，却管用。对坚实些的路面，就铺上茅草、稻草、瓜藤等物，以防车轮打滑。对泥泞的路面，地势平坦的地方直接垫上石块，地势高的路段就随时铲除浮泥，露出下面的硬底子。茅草、稻草、瓜藤、石块等物在农村里不值钱，遍地都是。按着这些办法，得需要大量的人手，村干部们马上分头去做动员工作。村民们很快被调动起来，纷纷把需要的物料堆放到路边。就是妇女们也少有人抱怨，大家都明白，干部们这是在为他们办事。 第二天果真下起了雨。一开始是牛毛小雨，地面只打湿了灰尘，一点不碍事。下下停停的，雨渐渐地就大了起来，路面已经看不到干土块，车轮开始沾上泥巴，行驶速度大受影响。 于巧英跟在闻同身后，嘟嘟囔囔地说：“县气象局的预报平时都不能信的，偏偏今天就灵了！”她和李良春倒班，两人每天在半下午的时候交接班。碰到这样的雨天，走在泥地里手里撑着一把伞，脚下一步一滑，哪里有坐在办公室舒服自在，也难怪她抱怨。 闻同穿着雨衣，脚上套着长筒雨靴，行动就快捷得多。见于巧英抱怨，他回头笑着说：“我说让你穿雨衣你不肯，还非得穿凉鞋，现在知道苦处了吧？要不你歇歇吧，这会儿也没什么大事。” “穿雨衣长筒靴不是热嘛，捂一身的汗更难受，歇就不用了。”她自然不好意思自己歇着，人家镇长叫你歇不管是不是真心，当助手的都不能当真话听。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已经有村民开始在路面铺垫茅草、瓜藤、稻草等物，浮土层厚、地势低洼的地方，也垫上了石块。车辆全部拉起了防雨篷布，行驶得很谨慎，速度就慢多了。 两人和文书秦小丽一起赶到王家垄村，一路上没接到事故报告。王家垄村主任王大槐家是镇村干部临时指挥部之一，也是镇卫生院的临时医疗点。 到上午十点多的时候，突然电闪雷鸣，天空就象被撕开了一条大口子，暴雨瞬间倾盆而下。闻同正在王大槐家商议事情，看到突降暴雨，马上冲到大门边。狂风挟着雨雾扑入屋内，瞬间他全身上下都被打湿了。 门前的土场上已经漫上了一层浊水，直直的雨线落在水面上，高高地砸起一朵朵水花。土场边的枣树被狂风吹得枝叶翻飞，一颗颗半大的果实格外醒目。几个挂果丰茂的树枝承受不住压力，被狂风吹折后送出老远。 四海有芳的副总急得直跺脚，在堂屋地里直打转，不停地道：“真是急死人，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也难怪他急成这样，这样恶劣的天气，只要一出事往往就是车损人亡，那他们就要少赚一大笔了。 “常总，不用急，雨这么大司机是不会贪赶路的，应该知道先停一停。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停的。”闻同只能这样安慰他。 原本三三两两守在路边维护路面的村民们，抗不住狂风暴雨，纷纷没命地跑开，努力寻找着最近的遮雨处避避雨。 众人正在焦虑时，雨雾里突然冲来一个村民，跑得跌跌撞撞的，还没进门就喘着大气高喊道：“闻……闻镇长，出事了，要……出事了……” 闻同心揪了起来，赶紧把他扶住。常总脸上变色，在一旁急道：“说请楚点，什么事？伤着人没有？” 报信的村民大喘了几口气，才缓过劲来，说道：“栗子堰那边桥倒了，七八台车过不了桥，被堵在山道上。那个地方一下雨经常山体滑坡，搞不好就连车带人给砸到高崖下。” 闻同吓了一跳，人命关天，真要是出了这样的事，那就是重大交通安全事故。情急之下他一把拉过王大槐，说道：“老王，这时候你有经验，你看要准备哪些东西，我们得赶紧去抢险。” 众人顾不上穿雨衣，扛着些简陋的器材，急急地赶往出事地点。路上有人高喊了几声，许多避雨的村民不断地跟上来。 到栗子堰一看，两米多长的混泥土桥面已经向外侧严重倾斜。桥面是两块厚实的混凝土现浇板，两端架在砌筑的石墩上，湍急的山洪冲毁了桥墩上部分条石块，导致靠近上游的那块现浇板的外侧因半悬空而向下严重倾斜。 桥对过修在半山腰的路上停着一长溜满载西瓜的大货车，司机和副驾看到有人来抢险了，不顾车窗外暴雨如注，纷纷摇下车窗露出脑袋，向着人群使劲地喊叫。由于狂风暴雨和山洪的轰鸣声，众人根本听不清。 这段山道极为狭窄，内侧车门几乎贴着山体，车里的人根本无法开启逃生。外侧车轮几乎紧靠着路沿，路沿下就是陡峭的高崖，崖脚谷底是滚滚洪流。司机开门下车是找不到落腿实地的，一不小心就会掉入高崖下，被洪流不知道冲到哪里去。好在这段路面是炸开硬石筑建的，很结实，倒不用担心会塌方。如此狭窄的路段，司机是不敢倒车返回的。在狂风暴雨肆虐下，他们更不敢冒险爬上滑不留足的车顶逃生。这段路只是村道，只考虑中小型车辆通行，平常少有大货车行驶。 山道上方的斜坡上不时滑下小块的泥土和石块，掉落在车上地面上，看情形随时有可能发生大面积的山体滑坡，造成车毁人亡的惨祸。人和车被困在那里，十几条人命，进退不得，又无法自行逃生。情况十分危急，救人如救火。 王大槐仔细查看了被冲毁的桥墩，发现只是桥墩上部被冲坏，大条石砌筑的基础部分毁坏并不严重，就提议紧急抢修。闻同充分听取了大家的意见后，马上决定全力抢修桥墩，恢复桥梁交通。 闻同在腰上系好麻绳，率先下了水，一个没站稳差点被水冲倒。随即十几个身材高大的青壮男人也跟着下了水，大家在湍急的洪流中相互扶持着。站稳之后，众人在地上王大槐的指点下各自选好着力位置，一齐屈起双手奋力架起倾斜的现浇板。地面上的人则从两端扶稳现浇桥，控制住沉重的水泥板以免滑落水中。另有几个人迅速地架起几根粗大的木方，下端落在水底实地上，上端顶住现浇板底面。现浇板被木方撑稳后，水中的人开始合力接住地面上的人用粗绳吊下的条石块，再抬放到冲毁的桥墩上。 正在众人紧张施工时，由于水流湍急，水底实地上又多碎石，撑着现浇板的木方突然被冲走一根，桥面瞬间又倾斜下来。好在大家时刻警惕，才没有人受伤。 地面上，周广仁不知什么时候赶来了，他身边站着一位年龄更大的男人。两人静静地看着忙碌有序的抢险人员，穿着的雨衣早已经不顶事，身上也是淋得湿透了。 很快，冲毁的桥墩修复完毕。待众人爬上地面，第一辆货车小心翼翼地开了过来。大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桥墩被压坏。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货车缓缓地驶过桥梁，平稳无事。人群顿时掌声雷动，一片欢腾。 待最后一辆货车有惊无险地驶过桥，人群再也压抑不住，爆发出猛烈持久的欢呼声。远远地站在人群后面的周广仁两人，也是激动异常。 “乡亲们，县委赵书记亲自来看望你们了，请大家掌声欢迎！”周广仁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大喇叭，突然高声喊道。 人群一瞬间安静下来，片刻掌声哗然。赵达成跨前一步，从周广仁手中接过大喇叭，高声喊道：“乡亲们，你们辛苦了！”他的喊话引得掌声更加热烈。 闻同这时才知道赵达成和周广仁亲临现场，赶紧挤出人群，跑向两人。赵达成满面笑容，走前几步迎上来，握着他的手，很用力地向下压了压，却没有说话。 “轰——轰——” 人群掉头望过去，桥对面山道上方的斜坡上突然滚落大片大片的泥石，瞬间把狭窄的山道填满，又接着到滚落高崖下。众人相顾失色，真是太惊险了。 经过周广仁介绍，闻同才知道他们两人为什么也来到了现场。周广仁本来是上的晚班，可看到雨慢慢下大了，终是不放心，还是赶了过来。没想到他在八里源村道上居然碰到悄然下来检查的县委书记赵达成。赵达成得知村道被镇里交通管制后，就阻止了要强行开车上村道的司机，把小车留在了镇上，徒步前行。两人快到红岗村的王家垄时，天突然下起了暴雨，只好到村民家避雨。在听说了栗子堰司机遇险的事后，他们就急急赶来了。 第39章 几家欢笑几家忧 暴雨渐渐停歇下来，路面上的泥浆子被冲刷掉了，倒省了不少事。村民们又四处铺垫茅草、瓜藤、稻草、石块等物，发运工作得以迅速恢复。好在栗子堰山道那头村子的西瓜基本抢运完毕，要不道路阻塞就会延误发运工作。 县委书记赵达成亲临，意味着近来缠绕杳踪镇的一系列麻烦事实上宣告结束。 从八里源、红岗回镇后，赵达成没有去镇政府，直接回了县里。当晚，组织部长王金生来到他家，两人把酒长谈。赵达成颇为感慨地道：“这个小年青镇长不错，可以说是在代人受过，也不抱屈不叫喊，仍然态度积极地干工作。工作能力还挺出色，有章法，有条理。” 王金生也道：“是呀，也没有去跑什么上层路线，看来我以前有些误解他了。” 两人谈论了几句，赵达成突然严肃地说：“老周的处分不能少，无规矩不成方圆，就党内警告吧，相信他不会喊冤。” 次日，天气一片晴好。持续五天的大会战圆满结束，四海有芳的团队今天上午要启程返回。村民们自发地在路边欢送，一些人还跟着赶到镇上。镇政府拉起横幅，燃起鞭炮，热热闹闹地开了个简短的欢送会。会上周广仁代表镇政府致欢送辞，闻同则向万有芳、常总各赠送一份丰厚的土特产。 欢送会上常总激动异常，一连声地表示感谢，向镇政府赠送了一面连夜赶制的锦旗和一只六千元的大红包。锦旗上绣着“政修人和”四个大字，高度褒奖镇政府和村民们。 欢送会后，常总单独找到闻同，不声不响地把一只大红包塞进他口袋。闻同看着厚厚的红包，怕得有五六千块钱。他丝毫没有犹豫地掏出红包，强行按回到常总手心里，真诚地道：“常总，能结识你和万总是缘份，你以后慢慢就会了解我。我们是朋友，随时欢迎你们有时间来杳踪镇作客。” 第二天是周六，镇政府放假一天，连上周日，疲惫不堪的镇干部们得到了两天的休息时间。周六放假之前，老周和闻同商议后，把四海有芳六千元的酬金加上镇政府追加的四千元，分等级发放给参与大会战的镇村三级干部，让大家过个开心的假日。 村民们却没有什么休息时间，他们马上投入到紧张的秋玉米营养钵移栽中。 周一上班闻同刚进办公室，电话就响了。 电话是万有芳打来的，热情地说道：“闻镇长，我是万有芳，这两天过得还好吧？” 显然万有芳周六打来过电话，得知镇政府连着放了两天假。闻同心情不错，说道：“多谢挂欠，你们在定府那边都顺利吧？” “很顺利！常总回来都详细向我讲了，我们很钦佩闻镇长！等过几日我忙完了，一定过去叨扰几杯，不介意吧？”不知他说的“很钦佩”是指闻同不肯收他们的红包，还是指闻同认真负责任的工作态度，抑或二者兼而有之。 “热烈欢迎！大富翁光临敝镇，一定清水洒地，大开中门！你提前给我来电话，我安排车去江映接。” 由于省政府颁布的公粮的定价、议价均低于市场价，所以镇政府在安排其它村代八里源、红岗两村交纳公粮后，从两村的西瓜款中直接扣除了粮价差额款，补偿给其它村村民。两个村的村民除支付粮价差额款外，还被财政所直接扣除了农业税和三提五统等七七八八的收费，最后落到手里只剩下六七成。 周广仁在边湖联系的那个外市粮食批发商，如约送来了大量廉价陈稻谷、杂粮，总算是解了村民缺粮吃的燃眉之急。到秋收时，各户仍然有三成的水田种着晚稻，还有七成水田种上了秋玉米，困扰着大部分瓜农的口粮问题得到根本解决。小部分仍然不足的，只得向亲戚朋友借粮。 在镇村各级干部的大力配合下，镇派出所、镇粮站用了一个多星期把被抢的库粮基本追回，不足部分就由粮站自行消化。 妥善解决公粮和瓜农口粮问题后，老周闷在办公室一整天，亲自执笔写了一份全镇近阶段工作总结，而后奔县城向赵达成当面汇报。 进入九月，酷暑渐退。在华夏大地上默默无闻的杳踪镇，发生了一场令当事人惊心动魄的人事振荡，许多人的命运因此急剧转折。 首先是李大光和何中主动辞去村支书、村长的职务，理由是要到县粮食局下辖的劳务公司上班。想象力丰富的人，都在揣测是金副县长安排的，因为粮食局属金副县长分管范围。 根据代理镇长闻同的推荐，王家垄村的何嫂子接任红岗村支书，王大槐接任村长。 至于曾在轰动一时的抢粮事件中振臂一呼的王二癞几兄弟，早在八月份卖完家中西瓜的当晚，就悄无声息地南下打工去了。 接着是镇政府第一副镇长唐良成被县公安局抓捕。县局副局长盖如东亲自带队，于周一凌晨四点多秘密从镇政府唐良成的宿舍中将尚在睡梦中的他押上警车。据当日早起赶县城买菜的鄢老三说，当时他看到唐良成戴着锃亮的手铐脚镣，只穿着一件大裤衩和跨栏背心，神情委顿不堪。和唐良成同时被抓捕的还有镇政府规划办公室主任范方明。 没几天，镇三把手、党群副书记金光辉终因无法忍受同事们的孤立和背后的议论，调入县统计局任局长，行政级别上升为正科级。 县委组织部根据杳踪镇党委的提名，由常务副部长史泽连带队考察胡林、杜子坤、马凤玲。一周后，县委组织部下文任命钱广财为镇党委副书记，兼任组织委员，分管党群工作；任命胡林为镇党委副书记，兼任镇纪委书记、党政办主任；退伍军人出身的郭大鹏转任镇武装部长，原挂名镇党委副书记不变；提名杜子坤、马玉玲为副镇长。 金光辉升任统计局局长后，周广仁推荐副镇长钱广财为其接任人选。老钱是赵达成亲表弟。这样镇政府将空缺两名副职，周广仁就请闻同向镇党委会提名候选人。闻同提名的候选人为杜子坤、马凤玲。 随后，在闻同的主持下，镇政府班子重新分工。李远红接手原副镇长唐良成的职责，杜子坤接李远红任农业副镇长，仍兼任镇团委书记、农技站站长，马凤玲接钱广财分管经贸和财政，仍兼任经贸办主任。 快要被人遗忘的李兴民，在一天上午突然回到镇政府办理调动手续，调入县武装部任干事。 不久，镇人大常委会通过对杜子坤、马凤玲的副镇长任命，随后召开的镇人大会议选举通过闻同为镇长。 唐良成被县公安局抓捕的消息，迅速地传播开来。对于他的下场，镇大院没有人过于吃惊。镇规划办公室是镇政府有名的油水部门，甚至高过传统油水部门计生办，长期盘踞规划办主任位置的范方明官声极差。 前几年省政府颁发《云缈省村镇规划建设管理试行办法》后，开始收紧集镇、乡村住宅建设用地的管理，明确划定户均、人均住宅建设用地标准，超标准占地需要缴纳费用。省政府的出发点是鼓励村民节约用地，标准自然会定得较低。 但在农村，村民们习惯于把住宅盖大，有严重的攀比心理，也有现实的需求。哪个农户家里不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占着大片地方，这不比城里。除了极少数经济条件十分困难的家庭，绝大多数村民愿意缴纳超标准占地费用。 然而在最基层的农村，并没有也不可能严格执行省政府的政策，这就出现了对超标准占地的各种乱收费、私收费的严重问题。规划办就是充分利用这个空子，一下子从清水衙门摇身一变成为头号油水衙门。 周广仁是了解这些情况的，但又难抓住什么实证，再说他也不想去得罪人。他还有一点顾虑，真要查出违法犯罪的事，他这个一把手多多少少也是有点责任的。就是出于这些考虑，他一直抱着大度的态度容忍着唐良成、范方明。 虽然周广仁不可能知道哄抢库粮的计策是唐良成一手策划的，但他确信唐良成是整个阴谋的重要参与者。他一直以来包容着唐良成，唐良成却勾结金氏兄弟差点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他被激怒了，就暗中做通了规划办一个与范方明关系一般的干部的思想工作，许其以规划办主任位置。这个干部在处心积虑下，终于偷偷地把范方明记录的小金库开支账和唐良成从中提钱的字据给复印了一份。 第40章 位卑未敢忘国忧 规划办小金库节余的钱竟然达十五万元之巨，这对正为了镇财政困窘而焦头烂额的闻同来说，不啻于天上掉下一块大馅饼。唐良成这几年从小金库中私自提了八万多块钱，其中包括送给金氏兄弟的两万元，另外每月又以领取部门补贴的形式从中分得了四万多块钱。 县公安局看守所里，唐良成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呆滞的双眼空洞地对着厚重的墙壁。他原本圆胖的面颊削瘦得厉害，高大挺直的身板也佝偻下来了。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让他猝不及防。他一心认为有人罩着自己，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哪里知道厄运骤然而至，后半夜睡梦中被公安局给抓捕了。他至今还恍恍惚惚地，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总觉得是一场噩梦。 他记得被抓捕前一天是周日，自己照例回了县城的家，是周六下班后骑着摩托车从镇上出发的，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老婆又不在家，十四岁的儿子正在看电视，饭桌上乱糟糟地放着几只盘子和两副碗筷。老婆每天中午一次性做好晚饭，晚上连热都懒得热一下，直接吃过剩饭剩菜就匆匆地赶去赴麻局。儿子今年上初三，正是紧要关头，她却没心思关心，只是买几本课外练习就打发了。 自己把儿子从电视前拉开，连晚饭也顾不上吃，陪坐在一旁逼着儿子复习功课。十点多儿子睡下了，自己才匆匆扒了几口硬梆梆的冷饭，洗了洗就睡下了。周六晚上老婆是不会回家的，隔天是周末，她会通宵地打麻将，白天接着再打，直到周日晚上十二点多才不得不回家睡觉，因为周一要上班。 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刚结婚头两年，老婆对自己还算不错，生完孩子后，慢慢就变了，嘴里从来没几句好话。自己升了副镇长，老婆又热乎过三四年。后来见自己的副镇长总升不上去，又慢慢冷嘲热讽起来，没个好脸。人呐，真是现实！什么夫妻，什么同甘共苦，都是个屁！只有权是真的，只有钱是真的，只有爹娘、子女是真的，别的全是假的，靠不住！ 唐良成正在胡思乱想时，突然紧闭着的屋门被人轻轻地打开了。他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对，看守所的警察是不会这么轻手轻脚地开门的。他猛地转过身体，瞪着屋门，心脏狂跳不已。门口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双手背在身后。 黑衣男人面对着唐良成，双手仍然背在身后，用脚后跟轻轻地磕上门，静静地站在那里盯视着他，一言不发。 心眼多，好耍阴谋诡计的人往往疑心病重。唐良成恐惧得浑身发抖，死死地盯着黑衣人的双肩，心里混乱地想着该怎么躲闪还击。 黑衣人并没有攻击他的打算，开口缓缓地说道：“有人托我告诉你，你是个十分精明的人，知道怎么做才符合自己最大的利益。只有你嘴巴紧，才能有人为你说话！” 唐良成极度紧张的精神一下子松驰下来，无暇多想，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地道：“我明白的。” 黑衣人见他听清了自己的话，转身迅速离开，一刻也不停留。 ****** 九月一日，云缈省委政研室机关刊物《云缈决策参要》刊发长篇文章《警惕粮价大涨，放慢改革步伐，做好过三年冬的准备》，署名作者省委政研室特聘学者闻同。文章认为目前粮食流通体制改革方向正确，但步子偏快、偏激烈，粮食市场是平静的水面下激流涌动。 文章说由于粮食连年减产及生产地区间不平衡，旧流通体制突然被打破，新市场体系尚未成形等原因，在全社会物价急剧上涨的背景下，今冬明春预计会出现一波粮价高涨的风潮，进而诱发社会动荡。鉴于风险预期，文章提出过三年冬的口号，提出适度放缓粮食流通体制改革步伐，拉长改革过渡期的建议。 文章特别指出国内粮食生产有硬伤，发展受阻于生产体制原因，认为应对粮食生产体制实行适度改革，稳定农村耕地承包关系，大胆推行农村耕地经营权适度流转，逐步实现农业集约化生产，同时持续规范完善农业扶持政策，以实现粮食稳产增产的国家宏观目标。这是从中长期降低风险的根本举措。 文章最后还提出了应对粮价急涨的短期建议，政府要注意做好粮食储备工作，同时积极引导农户适当备粮，并筹措资金预备对失地农民和低收入市民进行粮价补贴，另外要注意打通粮食市场的区域行政壁垒，引导区域市场进行余缺调剂。 文章事实充分，数据翔实，逻辑严密，入理深刻，结论让许多人信服。不过，在粮食流通体制改革开展得如火如荼，形势一片大好的局面下，这样的结论和意见格外突兀。更重要的是，文章在有些方面与中央政府的政策方针是冲突的，有些观点也较为超前。所以龚方和斟酌再三，最终决定文章只定位于学术范围，只在省委政研室机关刊物上发表，不向云缈日报推荐，不对外公开发表。 饶是如此，文章仍然引发一场轰轰烈烈的争论。争论先是发生在省内，然后很快扩展到国内范围，最后中央权威理论刊物摘要刊发这篇文章把争论推向最高潮。专家们对粮食生产体制改革已有相当的认识，文章中有关于此的超前观点并未引起过多非议。争论的焦点在于文章关于今冬明春会出现粮价高涨风潮的预测和过三年冬的口号，大部分人士认为这是危言耸听，缺乏明确的依据。 很快，有关方面出面做工作，争论迅速平息下来。争论虽然平息，但文章的影响力已散发开来。一些地方政府本来就没有真正放松粮食这根弦，经过这场短暂的争论，更是警醒，开始不动声色地做着应对粮价急剧波动的准备工作。 云缈省委钟书记第一时间看到这篇文章，就批转省长、分管副省长。省领导们十分清楚，文章所提到的情况在本省十分严重，事关社会稳定大政，未雨绸缪是很有必要的。钟书记还专门召见省委政研室主任和第一副主任龚方和听取汇报。在得知闻同只是一名微末的年轻新任镇长时，钟书记很感慨地说了一句位卑未敢忘国忧。 龚方和趁机汇报说省委政研室已经把杳踪镇确定为工作联系点。满头华发的钟书记很是赞同，表扬了政研部门不闭门造车，一头扎进基层扎扎实实搞调研，精神可贵。 争论虽然激烈，但仅仅局限于相关领域和政府中上层，又很快被平息，所以县乡级政府远未波及。身处最基层的闻同，自然是感受甚微，从而得以一如既往地开展自己的工作。 经历大悲大喜的周广仁，在受到县纪委的党内警告处分时，是平静坦然的，甚至不乏暗自庆幸的心理。他清楚这个处分是不重的，县委已经充分考虑了他作为老同志的情面。但是平静过一段时间后，他心里又泛起了微妙的涟漪，特别是金光辉被提拔为正科级给他的刺激很大。 党员受到警告处分的，一年内不得在党内提升职务，不得向党外组织推荐担任高于原任职务的党外职务。作为年届五旬的干部，周广仁的政治生命本已步入黄昏期，现在又被“冻结”掉极为宝贵的一年，前途已是一片灰暗。明年任期一结束，他必然会退居二线，再上一个台阶的愿望已成镜中花水中月，就是平调一个好去处也已不太现实了。患得患失之下，他心理难免又不平衡起来。 闻同敏感地体察到周广仁心理的变化，就没敢急于把想开煤矿和大力发展经济作物的构想和他商量。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对周广仁有了较深的了解。这个人守成有余，创造性不足，性情还算厚道，并不霸道专横。估计就是因为他性情上的这些优点才得到了赵达成、王金生的赏识，也处了一批象陈金光那样的朋友。 这样的人在目前的处境下，所想的自然是如何平稳地度过剩余的任期，以期在退线时努力谋个好去处，是难有再创造一番耀眼政绩的热情的。 作为初生牛犊的闻同，是怀着满腔热忱和远大理想下来的，想的是放开手脚，干一番事业。可没有一把手书记的鼎力支持，他是难以干成事的。他为此苦恼不已，总是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说动周广仁焕发热情，全力支持自己放开手脚做事。 直接向周广仁坦陈心迹，沟通得好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沟通不好就容易引起他的反感。心态微妙的他也许会认为年轻人急于接班，并因此产生抵触心理，那样的话事情就会弄巧成拙。 第41章 婉转曲折醉翁意 一连考虑几日，闻同决定还是采取温和的方式诱发周广仁的激情，尽量避免和周广仁之间产生嫌隙。两人刚刚共同经历过一场大风波，站到一条船上，好不容易处好了关系，他无论如何不想这难得的融洽关系变坏。 在闻同的怂恿下，周广仁欣然同意去丰收乡转转，假借着考察的名义，找老朋友陈金光喝几杯，谈谈心。 陈金光率领乡党委、政府两套班子，迎出了大门外。杳踪镇这边去的阵容并不庞大，仅周广仁、闻同、胡林、杜子坤和司机小马五人，陈金光可是给足了老朋友面子。 宾主双方见面格外热情，陈金光很夸张地给了老周一个拥抱，口里连呼“欢迎老朋友”。老周心情很好，也是连连说道“陈疤子叨扰了”。二人关系十分亲密，在这样比较正式的场合也十分随便，半点也不加掩饰。 既然是来考察的，那就得有个考察的样子，安排喝酒娱乐那是考察完之后的事，否则被人说闲话，扣个聚众玩乐的帽子就不值了。毕竟老朋友身上背着的处分还新鲜热辣呢，陈金光不能不为他考虑。 丰收乡准备得颇为充分，会议室长桌上摆满了茶水、点心、水果、香烟等。待众人一落座，陈金光致欢迎辞：“我代表丰收乡人民，热烈欢迎杳踪镇党委、政府领导来我乡交流考察，恳请周书记、闻镇长和各位领导不吝指教，也请我们乡党委、政府的同志们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向兄弟乡镇学习……” 周广仁代表杳踪镇考察团做了应答，不外乎深深感谢、认真学习之类的谦辞。 接下来丰收乡的分管副职们，先后就各自分管的工作作了发言。周广仁、闻同等人认真倾听，不时地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陈金光没有保留，副职们的发言很翔实，总结得很深刻到位。 闻同听着暗想，丰收乡的诸多先进称号并非浪得虚名，的确是有其独到之处的，看来这一趟来值了，真能学到不少东西。心下这样想着，他听得就愈发认真。 客人态度端正，主人也更加热情投入，双方渐渐热烈地交流切磋起来，不时地还发生一些争论。周广仁原本并不是那么认真的，很大程度上是抱着散散心和作秀的目的来的，见此情景也被触动了，不自觉地也跟着讨论起来。 趁中间休息间隙，闻同提议下午到几个村去实地看看，参观一下丰收乡的糯米基地、红辣椒基地。来之前他就做足了功课，对丰收乡的情况摸了个大概，知道陈金光搞的糯米基地、红辣椒基地有模有样，已经见到了较好的效益。周广仁搞西瓜基地就是受他的启发，只是管理不到位，运气也差点，才没有达到预期效益。他这次之所以鼓动周广仁来考察，就是想以丰收乡的成功来刺激一下老周，唤起他消退的激情。陈金光是老周的朋友，来这里考察老周不会有抵触情绪，老朋友成功的榜样只会更激起他的争胜心。 陈金光痛快地答应了闻同的要求，马上吩咐人去安排。既然下午要下乡实地考察，周广仁就婉拒了中午的宴请，午饭只简单地吃了个便饭。 丰收乡的糯米基地有几千亩，种的是晚稻，郁郁葱葱的稻苗已经合垄，苗下的水面已经看不到了，长势十分喜人。稻种是县农科所培育的，杜子坤参与了培育工作，对丰收乡的基地也很了解。因此丰收乡的农业副乡长就没有班门弄斧地过多谈技术上的问题，而是着重介绍糯米的销路和效益。根据他的介绍，糯米主要供应江映、边湖市场，已经有几拔粮商来接洽收购。 闻同显得兴趣浓厚，不时插嘴询问。杜子坤很快就心有灵犀地介绍说，杳踪镇的土壤、水质、气候条件比丰收乡更胜一筹，更有利于晚稻糯谷的生长，生产管理到位的话，产出的糯米质量更好，既香浓又筋道、粘滑。 周广仁似有所思，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一改之前的只看不说，也不时插话询问。 一直陪同在侧的陈金光渐渐地看出了些门道，心里猜测出了闻同的用意，看向闻同的眼光就有些特别起来。但他不说穿，就和什么也不明白一样。 红辣椒基地种植的也是经县农科所改良后培育的新品种。这时节已经进入采收后期，枝叶稀疏的茎杆间挂着鲜红夺目长长的辣椒，醒目诱人。杜子坤特别向众人介绍说，红辣椒、晚稻糯谷新品种还有猕猴桃一代、二代新品种，都是县农科所林忠轩老师主持培育的。 陈金光介绍说红辣椒也是销往江映、边湖市场，旱地种植的效益甚至高过水田稻谷种植效益近两倍。 有闻同的热心带动，有杜子坤的专业讲解，大家在田间地头交流得十分热烈，既谈论作物种植的经济效益，也交流技术问题。不知不觉间，周广仁也象闻同、杜子坤一样投入其中，早已不是初来时的无所谓态度。 考察完毕已近傍晚，周广仁改变初衷极力谢绝了陈金光的留宴，坚持马上回镇。作为相知多年的老朋友，陈金光知道他还是顾虑头上的警告处分，也有些受了丰收乡成功的刺激，就随了他的心意，安排人备了些礼物后，不再挽留。 回镇当晚，闻同带上马凤玲搜集整理的杳踪镇煤矿资料，还有杜子坤根据他的授意操刀写就的猕猴桃发展规划，找到周广仁的宿舍。他没有过多地绕弯子，略寒暄几句后就把话题引到今天的考察上。 提到这个话题，周广仁脸色就凝重起来，有些沉闷地说了句“老陈搞得确实不错”后，就沉默起来，显见确实受到刺激了。 闻同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理了理思路，谨慎地道：“周书记，这段时间我又跑了几个村，有了些不成熟的想法，想向你汇报一下。” 周广仁笑了一下，说：“什么汇报不汇报的，我早说过了，我们一起搭班子，说话不要这么见外，有什么直接说。” 闻同也笑，说：“那好，我就直说了。前段时间下乡看了八里源熊宝金的猕猴桃园，就安排子坤写了个猕猴桃发展规划。还有，原来在市里时，我就隐约听说我们镇储藏有煤炭，来后就请钱书记、马镇长搜集了一些资料。前段时间都忙，没顾上和你说。资料都在这里，你先看看。”他说完递给周广仁薄薄一叠资料。 周广仁有些诧异地看了闻同一眼，心下突然明白过来他为什么提议去丰收乡考察了，但没说什么，接过资料就闷头看起来。 闻同看着他浓眉微蹙的样子，心下惴惴，一时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周广仁看得很慢，其实是在边看边思量。闻同有意于先、考察在后是确定无疑的，意识到这一点，他就感觉很不舒服。闻同这么安排，把他蒙在鼓里，是在耍心眼。经过被唐良成坑一事，他对这类行为分外敏感，心里说不出地厌恶。 但周广仁到底是一个厚道人，还是能够站到他人角度考虑问题的。他想到在刚刚过去的这场大风波中，闻同选择了和他站到同一条船上，帮了他天大的忙，替他背了不少黑锅，他的厌恶感又淡了许多。 他想，闻同对他不应该怀有恶意的，不应该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耍心眼确实让人反感，但动机应该是好的。自己也年轻过，家中子女也都是年轻人，对年轻人还是要多体谅，不能要求太高。一个年轻人这么煞费苦心地谨慎行事，自己还是不必要计较过多，毕竟他的出发点应该是善意的。 一番考虑后，周广仁进而又想，老陈和自己年龄不相上下，却干劲不减，这几年切切实实地做成了一些事，看来真有可能再上一个台阶。自己占着县里第一大镇，竟然没有一事拿得出手，想想还真是不甘心。自己在县里老关系不少，闻同在市里甚至省里肯定也有些人脉关系，我们两个要是通力合作，也应该能干出一些成绩来的。真要是有过硬的政绩，凭自己和赵书记、王部长的关系，未尝不能再上一个台阶，起码也能谋个中意去处养老吧？ 左思右想之下，周广仁心里渐渐理清了利害得失关系，脸上表情就跟着慢慢缓和下来。闻同一直在对他察言观色，见此就知道他已经动心了，才暗自松了口气。 “你怕是已经想得差不多了吧？”周广仁把手中的资料在桌面上墩了墩齐，端端正正地放下，不紧不慢地说道。尽管心里差不多想通了，有了主意，他也不想急于表明态度。当了多年的领导，他不知不觉地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闻同说道：“还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周广仁不接话，自顾自地吸着烟，靠坐在椅子里不发一言。闻同见他忽热忽冷的，心里吃不准，又着急起来。 第42章 与君一席话宏图 闻同有些着急地说道：“我们镇气候、水土很适合猕猴桃生长，水田、旱地、荒坡都可以种植，发展前景很不错。关于煤矿，从省地质大队的勘查报告看，储量很丰富，煤质好，煤层浅，易于开采，经济效益会很可观。所以这两个方向，都是切实可行的，很实际……” 听闻同说了好半晌，周广仁方才沉吟着道：“煤矿从筹备到出煤，顺利的话怕也得两年时间。猕猴桃更慢，挂果期就得三年，三年后的市场，难说是什么样子。” 闻同稍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老周这是不满意见效慢。这也难怪，对他来说几年后才见效益的项目没太大意义，那只是便宜了继任的人。他心道，原来你的顾虑在这里，这好办！ 明了周广仁的心思，闻同说道：“有了大体量的优质煤炭储藏，我们就可以申请资金修路！” 周广仁原本涣散的眼神一瞬间发亮。他心说对呀，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层！煤矿见效益固然得两三年后，但开矿就得修路，修路就用不了那么长时间，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政绩。还是年轻人脑瓜灵光，转得快。 跟着周广仁又想，闻同在下面也不会久呆，自然也希望很快出政绩，这一点我们两个的想法是相同的。一念及此，他说道：“咱镇里的路，是早该修了，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你既然想到了这一层，就敞开了说，把想法全说出来，我们再合计。” 闻同精神大振，把想好的和盘托出：“我是这样想的，走两条路子，一是利用镇里优良的自然条件发展农林经济作物种植，二是发展工矿业……” “经济作物种植，主要发展猕猴桃、红辣椒、蕨菜、香糯米、山药、西瓜、中药材等，逐步形成镇里的特色产业。我们镇辖区面积大，宜作地域广，多品种并举是完全可行的，还有利于分散风险……” 闻同对西瓜种植没多少兴趣，原本不考虑纳入规划范围的，但又想周广仁今年大搞西瓜基地，自己剔除掉西瓜，让老周怎么想？正是因为此，他还是决定先列进来，以后再说。 “生产方面，我们一方面有优良的自然条件，另一方面有很强的农技力量。子坤专业水平高，把农技站管理得很好。这就有了基础……” “至于市场，只要形成了特色，有过硬的质量作保证，就不愁没有销路。当然，这有个逐步培育的过程……” “我特别强调一点的是，我们要走的是一条‘环保农业’的路子，既不是不择手段不计后果滥施化肥，滥喷农药，滥施化学助长剂，只求产量的所谓‘高产农业’，也不是片面追求质量的‘精品农业’。我们的农产品必须在保证符合国家标准的前提下，合理追求产量……” “为了保证这一点，不能依靠农户的自觉，需要政府下定决心，强力、持续地监督检查，做到常态化。我们事前把宣传工作做到位，过程中由农技站、工商所、村委会严格检查，实行举报有奖、查实严罚的管理手段。成熟时或采收后抽检发现不合格的，一律公开曝光，必须严惩。被曝光农户所有各类作物，全部不允许对外销售……” …… “至于发展工矿业，一方面是采煤，另一方面是招商引资，发展农林产品加工业，和‘环保农业’衔接上，一体规划……” 近两年食品安全问题被媒体广泛提及，已成为较有普遍性的严重社会问题，只是不少地方出于维护社会稳定、追求经济效益、保障财政收入等方面考虑，一直治理乏力。 前一阵云缈日报报导的“毒韭菜”事件，就轰动一时。省城江映一个县的菜农用添加剧毒农药的粪水浇灌韭菜，让韭菜长得茎叶肥实高壮，翠绿异常，煞是诱人，谁知道是残留剧毒农药的“毒韭菜”。 省报一曝光，工商、质监部门被迫强势介入调查，该县的韭菜被禁进入市场，连累其它蔬菜也被江映菜贩子、市民抛弃。大量采收后的蔬菜堆积如山，很快腐烂掉。同样地里的蔬菜不管好坏，再也乏人问津。菜农损失惨重，许多家庭生计受到严重影响。 类似问题绝不是个别现象，在省内外其它地方也有发生，不过是有的被媒体报道出来了，有的未能报道而已。 周广仁没想到闻同考虑了这么多，考虑得这么全面、细致，情绪一下子被调动起来了，兴奋地道：“你是不是盯上省城的四海有芳了？这可是一条好路子，既可以销售初级农产品，也可以请他们来镇里投资办厂，搞农产品深加工。还有，我们不仅仅要采煤，还要想办法围绕煤炭招商引资，搞煤炭深加工，发展附属产业，比如加工型煤、煤炭气化、煤炭焦化！” 见周广仁没有反对自己发展环保农业的思路，闻同暗忖老周还是有长远眼光的。但对周广仁提出的煤炭加工产业，闻同是不赞成的，那会严重污染环境，是与发展环保农业相冲突的。考虑到周广仁的感受，他不好马上反对，决定还是以后慢慢说服他。 闻同看着周广仁，会意地笑道：“四海有芳的万总昨天给我来了电话，准备下周过来玩玩，上次的常总也一起来。” 周广仁也笑，痛快地说：“那得好好准备一下，不能慢待了客人，你就放手安排，不用考虑省钱！” 闻同当然不能自己作主，把心里考虑的详细讲了出来。他筹划的接待安排，自然不会是让万有芳一行吃好喝好玩好，那是十分次要的。 周广仁听得十分认真，不时地插话，提出自己的意见。两人好一番计议，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基本取得一致。 议定了这些，兴奋中的周广仁才想起还有煤矿，担忧地说：“煤矿开采权是个大问题，市里既然向县里隐瞒真实信息，想留给市里开采，我们怕是没办法要到矿权。就是市里愿放手，县里大概也会截去。” 闻同想了一下，明白过来周广仁其实是在暗示自己去跑边湖市政府的关系，却又不肯直接说出来，便回道：“我打听了一下，市里之所以一直没有开采，主要是因为前几年煤炭市场一直不景气。据我了解，其实市里并不是特别看重这个项目，当时分管工矿的副市长也早已经调走了。再者，从政策层面看，现在中小型煤矿鼓励由乡镇或者私营矿主开采……” “市里县里想把矿权捏在手里自己开采，无非是要财政收入。现在情况变化了，国家马上实行财政体制改革，由现行地方财政包干体制下的企业承包税，改革为中央、地方分税制。实行分税制后，不再象原来那样承包税后溢余归地方财政，而是依照税法条文纳税，不能多收也不准少收，市里县里所有矿权、自行开矿意义就不大了。市里县里最大的利益诉求消失了，我们镇里要开采权的最大障碍也就没有了，不成为问题。” 虽然闻同尽量讲得通俗些，周广仁仍然听得不明不白，但最后的意思他听懂了，煤矿不会成为市县财政的“金窝窝”予取予求，市里县里也就没有卡着矿权不放的动力了。 “既然这样，市里你去跑，县里我负责跑，怎么样？”周广仁问道。得到闻同的肯定答复后，他又道：“矿权阻力解决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开矿需要巨额资金，钱从哪里来？镇里可以想办法贷款，但肯定不能完全靠贷款解决投资问题。没有足够的资金保障，开采权也批不下来。” 闻同自然想到了这一层，自信地说：“肯定要招商引资，引进实力雄厚的企业参股。富铜县的铜矿你知道的，富铜矿业集团矿冶项目是省市龙头项目，矿冶需要大量优质煤炭燃料。富铜集团现在的煤炭都是从外省购进的，路程远，运费昂贵。今年煤炭价格重新上扬，供应十分紧张，这样的状况估计还会持续几年。如果我们邀请富铜参股，他们不但大大降低了煤炭燃料运输成本，还能得到稳定的供应保障，肯定……” “好，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还没等闻同说完，周广仁就表态支持。 “项目投资周期长，资金可以分期投入，前期资金压力并不大。”闻同补充说。 “你放心，镇里投资需要的贷款，我去跑！”周广仁信心十足地承诺。 “富铜的包总我认识，以前打过几次交道，到时我们请牛县长出面，一起去拜访。”牛佑才是望水县分管工业的常务副县长，和县长阮洪通关系一般，对此闻同已经有所了解。 “他们是巨无霸，我们是‘傍大款’，投资我们煤矿对他们来说是过家家，有包总拍板足够了，真不行我们再扳老板亲自去。”周广仁心情愉悦，罕见地称呼赵达成书记为“老板”。 第43章 破败的厂房 南方改革新风吹来，腰缠万贯的私营企业老板迅速崛起为社会新偶像，边湖官场不知何时兴起称呼县市主官为“老板”的风气。 闻同笑着点头道：“富铜集团是市属企业，省里一直想挖过去，没成功。投资煤矿决策权主要还在包总，市里的审批手续问题不大。包总在市里很有影响力的，这点小事不成问题。我担心另一件事，他们是‘大款’，恐怕会要求控股权。我的想法是双方五五持股比较好，不过主要管理层我们可以让步。” “那就要靠你去做工作了。”周广仁神秘兮兮地说，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和富铜集团联姻，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作为矿业巨头，富铜集团资金雄厚，采掘技术、管理水平先进，对于新开的煤矿来说无疑是极为宝贵的资源。 “我建议镇里成立一个开发投资公司，以开发投资公司的名义出资，和富铜合资开矿。为了避免前期亏损，开发投资公司可以开办石场。” 周广仁对这些了解十分有限，问了闻同不少细节，方才同意。 闻同进一步说：“上次抢险的红岗村栗子堰山，石质很好，完全符合修建高速公路的高标准要求。西瓜抢收抢售大会战时，我听几个在省建工集团干过农民工的村民讲，栗子堰山的石体夹层少，石质硬度、纯度高，远近罕见。他们干了好几年的筑路工，见多识广。江映——边湖高速公路年底前就会开工，需要大量高质量石材，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我们一定要抓住。” 栗子堰山周广仁很熟悉，上次抢险更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听闻同说，他兴奋地接道：“在栗子堰山开山取石，凿去的山体正好拓宽原来狭窄的山道，一举两得。” “对，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好处！”闻同激动地道。整个构想他已经深思熟虑，焉能想不到这一点？不过是给周广仁面子而已，不能一个人把话全说了。 果然周广仁脸上喜色更甚，紧接着道：“既然是这样，修路就更加重要了，路不修好大货车没法过。石场马上就得开起来，石材可以先供应周边乡镇的村民盖房，可以销到县里。等修路时，还可以用石场的石料。” “煤矿矿洞开凿出来的碎石，也可以用于修路。”闻同补充道。 “对、对，以后其它村也要慢慢把路修起来，不愁矿洞开凿出来的碎石没处堆放。县财政紧张，我们能申请到的修路资金有限，目前顶多修到有矿的王家垄。最终能修成什么路，还是个未知数，这要看能要到多少钱。”周广仁的思维一旦被打开，就变得十分活跃。 “能不能请赵书记向市里也申请点资金？”闻同说道。 “我们一起去向赵书记汇报，只是市里比县里好不了多少，也是穷光蛋！”周广仁沮丧地说。 闻同对财政体制改革关注已久，很有信心地说：“今年不一样了，市县财政很快就会富足起来。明年就要实行分税制，中央政府已经决定，以今年的财政收入为以后年度的税收返还计算基数。为了以后年度多获得中央财政返还，四季度各地方政府势必不遗余力地征税，尽力壮大本年度财政收入，以增大未来财政返还的计算基数。” 这道理不难理解，周广仁听懂了，喜悦地道：“很有道理！这样的话，我们就有希望修一条沥青路了！看来我们又要发动一场大会战，修路大会战！如果不能申请到足够的资金，我们就发动村民出义工，必要时还要向村民集资！总而言之，这条路必须修起来！” 周广仁豪情满怀，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大生产、大会战”年代。 闻同反对搞集资，但此时不愿说出来，不想扫周广仁的兴，不想和他就出现分歧。 次日，取得周广仁倾力支持的闻同，召集马凤玲、杜子坤、李远红开会，向他们详尽地解说了自己的构想，要求三人通力合作，拟写发展规划书。 正如周广仁猜测的，闻同的确是盯上了四海有芳。在省城江映第一次相识，万有芳就给闻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闻同看来，这是个精明而有魄力的商人。通过包销西瓜，闻同对万有芳的好感和信心进一步加强了。 在包销杳踪镇西瓜的过程中，四海有芳表现出强大的管理水平，庞大繁杂的销售工作仓促之下仍然组织得滴水不漏，效率之高远胜国有企业。更为可贵的是，四海有芳诚实地履行了包销协议，这完全不是人们印象中私营企业的作风，更远非“水果贩子”所能企及。 从万有芳电话里透露的来访队伍，闻同嗅到了某种信号。四海有芳四位股东全部到访，这似乎不是作客，商业考察的意味颇为明显。 对方没有明确提出是来商业考察的，周广仁、闻同就不好大张旗鼓，但做的准备工作一样不少，只是不便宣之于口。早在八月份闻同得知万有芳有意来访，就安排杜子坤着手整理相关资料。这是最重要的准备工作，马虎不得。 杜子坤的工作做得很扎实，围绕猕猴桃、红辣椒、蕨菜、香糯米、山药、西瓜、中药材等农林特产，从镇里的自然条件、农技力量、产品质量、现有种植面积和产量、未来规划种植面积和产量、周边乡镇种植面积和产量等方面搜集整理了大量资料。胡林则负责后勤，组织镇上居民清扫街道卫生。 在马凤玲的建议下，闻同决定到早已停办的镇铸造厂、食品厂废弃厂房和杳踪机械厂实地查看。 镇铸造厂、食品厂位于镇外约一里处，紧邻着“三线”军工企业杳踪机械厂。出镇后远远望过去，一片灰红杂间的房屋排列有序，颇有气势。 从镇上通过去的是一条平直宽阔的水泥道，道路两边水田里的稻子已经抽出了穗子，依然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稻花香。在无边的稻田和远山包围中，水泥道显得气势不凡，显露出机械厂当年的繁荣。 宽阔的水泥道如今成了村民们晾晒作物的场所。闻同等人经过时，一路上都是正在铺晒作物的村民，热闹得很。经过西瓜抢收抢售大会战，许多人都已经认识了闻同，不时有人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 水泥道尽头，机械厂厂区和生活区连在一起，从外面看进去不见一个人，分外冷清。闻同带着马凤玲和经贸办的小徐，先去了镇食品厂废弃厂房。 食品厂是一座小院子，占地面积四五亩，一面是厂房，一面是办公房和库房，都是平房，并排而对。院子两端的围墙联结着两排平房，中间的空场地足有一亩面积。 院子里蒿草过膝，草丛中散落着砖头瓦砾，碎裂的啤酒瓶到处都是，沾着灰白的泥沙，露出尖锐的锋芒。 厂子的房屋还算完整，瓦屋顶只有几处不算严重的朽败，上面铺盖着石棉瓦防雨。屋内堆放着柴禾、稻草等物，从破碎的玻璃窗里伸了出来。这应该是附近村民存放的，修补屋顶的石棉瓦估计也是他们放置的。 厂房外有一座巨大的水泥池，厚厚的池壁十分坚固。池壁上安置的铸铁水管已经不见了，黑褐色的铁锈痕迹宛然。闻同伸头看进去，池内满是杂物，稀稀疏疏地长着杂草。 三个人正在仔细看着，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马凤玲一声惊叫：“有蛇！” 闻同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向身周的蒿草丛，没发现什么异常。 还是小徐最先反应过来，指着一座平房说：“那边，库房里，不是蛇。” 库房的门敞开着，里面关着一头水牛，一个黑瘦的村民正在给牛喂着干稻草。听到有人在门外，他回头张了一眼，视若无睹地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库房内狼狈不堪，满地都是牛粪，浓重的气味熏得人不敢呼吸。三人离着几步远停下了，不敢走过去。 铸造厂厂房也是一样的格局，只是要大得多，占地足有十亩。院角的一座高炉已经残破不堪，颇为惹眼。 初见马凤玲时，闻同就从她口中知道了情况，因此实地看到后并不如何失望，厂房的完好程度反而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望着高炉，说道：“房子还行，好好修一下，将就着能用。” 马凤玲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说道：“比新盖成本低，花上三几万，就能恢复过来。” 小徐是不知情的，疑惑地问道：“有人要用吗？还是厂子恢复生产？” 马凤玲笑道：“暂时用不上，以后就难说了。” 小徐还算机灵，没有乱打听，说道：“那要不要保护起来？村民放的都是东西，一点也不爱护，搞得不成样子。” 马凤玲考虑了一下说：“是要管起来，你先了解一下，都是哪些人在用，完了告诉我，我要求村委会，让村委会出面办理。” 第44章 惊喜的发现 三个人从铸造厂出来，穿过一段水泥道，去往杳踪机械厂。 道边零零星星散布着一些平房，其中有一间近百平米的石棉瓦铺顶的棚子。棚子里架着几块粗陋的长条水泥预制板，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干枯得分辨不清本来面目的菜叶子。马凤玲告诉闻同，这是菜市场，原来供应机械厂职工。 在菜市场的边上，是一间小卖部。一位懒起的农妇坐在门前小矮凳上，连货架前的木橱窗都没打开，张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两眼无神地看着从门前走过的三人。 三人走过小卖部，进入了杳踪机械厂的生活区。十几幢新旧不一的居民楼人去楼空，很少看到有阳台挂着晾晒的衣服。 “机械厂是军工企业，有一两千职工，主要生产机枪，文革时就搬进来了。最兴盛的时候是七十年代，效益好得很，来来往往的车子不断线。后来大备战、武器出口时又红火了几年，再往后就一直走下坡路。军品生产线早几个月整体搬迁到定府去了，现在只剩民品分厂还在，不过也早已停产了。”马凤玲介绍道。 闻同站在生活区里，游目四顾。这里俨然是个功能齐全的小社会，居民楼、澡堂、食堂、医务所、理发店、商店、幼儿园一应俱全。地上散落着满地的垃圾，想是大搬迁时留下的。 “这里居民楼空了，镇里住房紧张，可以考虑搬到这里来。”闻同突然说道。 “太好了，闻镇长，真的搬过来吧？”小徐忘情地说。正处妙龄的她中专毕业分到镇里，和同事合住一间小平房，感到生活十分不便，一听到有机会住上宽敞的楼房，急切间忘了在领导面前保持谨慎。 “小徐急着想住楼房了！”马凤玲打趣道，“是不是和秦小丽一起住平房，男朋友来了不方便？” 小徐的脸刷地一红，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忸捏地道：“这么多空房子，放着也是放着，我们搬进来多好！” 闻同不太善于和女孩子打交道，倒没计较小徐的鲁莽，对马凤玲道：“回头让胡书记找机械厂留守的人谈谈，先看看他们的意思。” 马凤玲的丈夫在镇中学当教师，她和丈夫一起住在学校。学校的住房虽说也是楼房，但只是把一个大单间分隔成里外两间。里间住着夫妇二人，外间白天是客厅，晚上就成了孩子的卧室。作饭就在楼道里，上厕所得下到一楼，很不方便。只有骨干教师和老教师才能住楼房，一般的教师只有一间平房，既是住房也是办公室。 机械厂居民楼大都是两居、三居结构的住房，厨房、卫生间齐全，条件比学校住房好得太多了，就是县城里大多数单位的住房也赶不上。现在有希望住上这样的好房子，马凤玲当然也很兴奋，赶忙一口应承下来。 和生活区隔路相对的是厂区，一排排高大的厂房排列有序，只是已经空空荡荡，垃圾满地。 马凤玲神情兴奋，指着厂区道：“机械厂刚搬来时的那批老厂房已经拆光了，这些大多是八十年代初期修建的。那个时候厂子有钱，富得冒油！我当时还在上学，经常听大人们说到。” 她又指着厂房后面的山坡说：“里面都被掏空了，其实是大库房，存放着厂里生产的枪支弹药，以前一直有武警把守的。” 闻同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厂房后面紧挨着一座两三百米高的山坡，山上林木葱郁，半点也看不出里面掏空出一座巨大的库房。 在马凤玲引导下，三人一座座厂房看过去。设备搬迁时虽然拆得七零八落，遍地垃圾，但厂房的主体结构仍然完好无损，看得出来建筑物的用料和施工质量很好。毕竟是生产军品的企业，对建筑工程的验收当然是很严格的。 对杳踪机械厂这样的企业来说，老厂房是没有必要全部拆除的，技改对厂房土建并没有特殊要求。厂里在八十年代初期拆光老厂房全部新建，可见那时的效益的确是好。企业效益好，钱不花放在账上就是死的，没准哪天就被上级单位给划走了，想办法花出去就变活了。资金“活”起来，某些个人才有机会，这道理不难懂。 细细打量着这些坚固的建筑，闻同心里一阵阵惊喜，暗道如果就这样在风吹雨淋中剥蚀掉，可真是暴殄天物。 厂区一角一处高大的厂房，看着没有别处的脏乱。马凤玲告诉闻同，这就是还没有搬迁的民品分厂生产车间。 生产车间门窗紧闭，窗玻璃上落满了浮尘。屋内光线暗淡，人贴着玻璃逆光从外面看进去，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民品分厂是前年上的生产线，生产电力线缆，听说质量不过关，一直没怎么见往外销。”马凤玲说道。 原本已经走开的闻同听她一说，好奇心起来了。现在站立的这一面逆光，从玻璃窗外看不清室内情形，他就想绕到另一面。那边现在是阴面，从外面可以看清室内。 几个人绕到阴面，隔着玻璃窗看进去，室内情形果然真切得多。车间内水泥地面灰扑扑的，几条并排的流水线已经被油布包裹起来，看不见真面目。车间一头的空场地上堆放着易耗品，落满了尘土。在生产线末端靠墙处，停放着两只直径过腰的木质轴盘，轮轴上绕着几圈制成的粗大电缆。 小徐眼尖，突然发现流水线边上站着一个人，正猫着腰在拆开油布的机器上摸索着。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有小偷。机器设备价值不菲，就是拆开当废铁卖也值不少钱。 这小偷未免太大胆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入室盗窃，简直就是明抢。小徐看了看马凤玲，又看了看闻同，用目光请示他们的意见。 闻同很快就发现不对，那个人穿着厂里的工作服，远远地侧对着窗户。他双手缓缓地来回抚摸着胸前光亮的机器，那情形就象慈和的父亲抚摸着熟睡中的儿女，浑然不觉室外几个人在看着他。 “是分厂的管立昇厂长！”马凤玲调整了一下位置，看清了那个人，小声地说道。 闻同见马凤玲认识他，也就不怕冒昧了，想寻着门进去看看。三个人走开瞅了瞅，向着一扇大铁门走去。 果然，大铁门上有扇小门朝里敞开着。马凤玲用手拍了拍铁门，“咣”“咣”的响声在空旷的厂区听着格外地刺耳。 管立昇转头看过来，见是马凤玲，脸上微露异色。 “管厂长，快鼓掌欢迎我们进去参观吧！”马凤玲看来和管立昇熟悉得很，开玩笑说。 管立昇却神情木然，完全不为马凤玲的玩笑所动，还站在原处没动脚，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闻同心想这个人还真是有性格，这么冷傲怎么在国企混？马凤玲察言观色，小声解释道：“老管的老婆在镇中学当老师，和我家老吴是同事。厂子没着落，他心情不好。” 管立昇从邻省省城定府调到杳踪机械厂时，老婆孩子都随他过来了。他老婆在定府是厂子弟学校的老师，没法在机械厂安排工作。他因公认识马凤玲，马凤玲的丈夫老吴是镇中学副校长，在费了一番周折后老吴帮忙，把他老婆以代课教师身份安排到镇中学当老师。 管立昇三十出头，中等身材，眼神看人时直瞪瞪的十分凌厉。马凤玲介绍二人认识。闻同理解他的心情，主动上前和他握了握手。 管立昇本就寡于言辞，加上心情恶劣，更是沉闷，和闻同握手时表情冷淡，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闻同见管立昇刚才抚摸机器设备时的痴迷神情，心里猜测他可能是个工作投入的人，这样的人一聊起自己的工作往往滔滔不绝。他就走过去，仔细地察看起管立昇胸前拆开油布的机器。 “管厂长，机器设备保养得很好，生产线能开动吧？”闻同问道。 “设备很正常，随时可以开动。这都是新设备，从国外买进来才三四年时间，我们护着它就象护着宝一样，能保养得不好吗？”管立昇左手来回反复地抚摸着光亮的机器，抬头瞥了闻同一眼，声音听着似乎不再那么干涩。 话题打开了，管立昇不再惜字如金，不时回答着闻同、马凤玲的问题。几个人走到绕着电缆的轴盘前，闻同伸手擦了擦灰尘，电缆漆黑的塑料护套散发出闪亮的光泽，从外表看不出任何质量问题。 “管厂长，这就是你们的产品吧？很好啊，销路不错吧？”闻同问道。 “唉，质量上还有点问题，卖不出去！”管立昇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接着又急急地辩解说，“不过绝对不是我们没有能力，只要给我必要的条件，早就生产出合格产品了！可惜，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不瞒你们，我明天就要走了！”他后面一句是向着马凤玲说的。 第45章 落魄怪才困浅滩 “走？去哪儿？回定府吗？沈老师和彬彬一起回去？”马凤玲才知道管立昇的打算，关心地问道。 “定府那边还是不肯收，哼！现在就是他们要我，我也不会回去了。是去南方，老同学在那儿，算是去打工吧。马镇长，沈燕和彬彬母子两个，还得拜托你和吴校长关照。” “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尽力。打工也好，你这样的高级人才过去，还不被人家当菩萨供着啊。”马凤玲又转向闻同说，“这个车间是老管调来后一手一脚建起来的，他是第一工业大学电气专业正牌研究生。” 闻同突然心里一动，能不能想办法保住镇里这唯一的工业血脉呢？他不及细想，开口说道：“管厂长，中午有空吧？我请你吃饭。” “我还有——好吧。”管立昇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这个年轻的镇长并不让他觉得讨厌，以后老婆孩子还得在人家治下生活，一起吃饭混个脸熟也不错。 马凤玲则在旁边暗骂，心说这个不通皮（注：望水方言，意指不通人情世故）的家伙，闻同算是你的父母官，又到了你的地方，你不请他吃饭也就算了，毕竟现在厂子黄了，人家邀请你去吃饭，你还真去啊？就是去，起码嘴上也得客气一下吧？！ “那就不见不散，我和马镇长恭候你大驾。”闻同又主动和管立昇握了握手，告辞回镇。 管立昇送他们出车间铁门，倒没有那么迂腐。 走出一段路，马凤玲歉意地道：“闻镇长，老管这个人工作能力很强，就是有点不通人情世故。听沈燕老师说，单位的人都喊他‘怪才’。” 闻同笑道：“那有什么关系？没事的。——‘怪才’？” 马凤玲介绍说：“第一工业大学是名牌，他毕业后直接分到定府军工。他在单位自恃才高，有些傲气，又是直愣愣的脾性，心直口快，不知道转弯变通，只认道理不认人，快把领导们得罪光了，不过却落得职工们的称赞。幸好一位老领导爱才，不顾别人反对，硬把他提拔为生产副厂长。老领导一退休，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不过臭脾气不改，最后被人给挤到咱们镇机械厂当民品分厂厂长。” 闻同知道在国企被称为“怪才”，含义就丰富了，十之八九是明誉暗贬。不过他没觉得管立昇让人讨厌，说道：“有才能的人多数有性格，国企就是小社会，难容得下个性太强的人。” “可不是！他调到机械厂后，负责筹备民品分厂，进口机器设备时严格把守质量关，硬逼着供货方把以次充好的核心部件退换为正品。其实这事机械厂几个主要领导都知情，老管这一坚持原则，就断了几个厂领导的财路，一下子把人家得罪死了。” 闻同心说，这样要是还能在国企混得开，那就真见鬼了。 这样的话题，和一位政府官员讲总归是不大妥当的。马凤玲觑着闻同没有反感的神色，放了心，又说道：“厂里就把分厂的采购权、生产调度权、产品销售权、人事权、财权全部收回去，老管基本上变成一个车间主任，再没有多少自主权。他也是个不服输的，带着一班子技术员、工人，顶着压力搞试验，试生产。厂里这几年效益差，工资都发不全，供他试验、试生产的经费不足，采购来的原材料又时常以次充好，所以几年下来生产的电缆质量始终不合格。……” “产品质量不合格，厂领导把责任全推到他头上，定府军工、镇里的机械厂，大小领导们没几个肯为他说句公道话的。今年机械厂军品生产线整体搬迁到定府去了，定府军工不肯接收民品生产线，也不肯为民品分厂职工交纳定府市户口增容费，定府市也就拒绝接纳这些职工落户。” “分厂的职工们一起去定府闹了几次，也没什么用。定府军工的效益本来就不好，集团领导们根本不理睬，让民品分厂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谋出路，说白了就是抛弃民品分厂，任其自生自灭。” “这些职工大多家庭困难，哪里有能力搞什么自主经营。生产线想变卖又一直找不到接手的，当废品卖又可惜，所以拖到现在还扔在那里。要不是老管心疼几年的心血出面压制，愤怒的职工早把机器设备当废铁给卖了。” 马凤玲了解不少内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闻同。 中午时，管立昇如约而至，闻马二人已经在鄢老三饭馆点好酒菜等候。马凤玲不知道闻同为何郑重其事地请管立昇吃饭，感觉不太合常情，却又不好打听。尽管一肚子疑问，她还是遵照闻同的吩咐，订了一桌不错的酒席。 管立昇似乎没想太多，虽然和闻同上午才首次接触，但闻同让他觉得与其它官员有所不同。他的这种感觉也说不太清楚，似乎是认为闻同比较真诚，没有一些官员的虚头八脑。 “管厂长，我有一点不明白，这套设备是真正的进口货，完好无损，怎么就没人接手？不太合常理吧？”闻同和管立昇碰了碰杯子，不解地问道。 管立昇酒量浅，几杯酒下肚就上脸。他红着眼珠子回答说：“闻镇长，你官场经验不足，不知道内情。你想想，周边几个省生产电缆的都是国有企业，国有企业谁愿意从军工企业购买二手设备？不好捞油水嘛！私人一般谁买生产电缆的设备？还有，离得远的省份，有想买的，嫌运费太高了不值。所以一直没人接手，一直放在那里。” 马凤玲狠不得踢管立昇一脚。她家和管立昇家关系颇近，老管在她顶头上司面前口无遮拦，让她感觉面上无光。她心里发急，暗自担心闻同见怪。 闻同倒似置若罔闻，笑道：“难怪，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对这个行业是纯粹的门外汉，不知道行业前景如何？” “大产业，绝对是大产业！”难得有人认真地请教自己所痴迷的专业知识，管立昇兴奋难抑，一时间浑然忘记了自己目前困窘的处境，很兴奋地说道，“世界上电线已经有了二百多年的历史，电缆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早不是什么新鲜事物，是不折不扣的传统产业。在国内，我可以负责任地说，线缆未来必定是仅次于汽车的第二大产业！……” “现在生产电缆的基本是国有企业，规模普遍不大，缺乏强势品牌。许多产品档次低下，合格率低，次劣产品充斥市场。……” “其实市场对真正合格产品的需求很旺盛，空间非常大。现在技术含量高的高端产品，很多国内都不能生产，得靠进口。我们国内的许多企业目光短浅，管理水平低下，完全没有效率，不愿投资搞研发，只会跟在别人屁股后面仿制，这只会被欧洲企业越拉越远……” “已经有不少私营企业进入这个行业了。”闻同说道。 “对，早两年就已经有几家比较知名的私营企业进来，不过基本在沿海地区。我这次就是去一家南方的私营企业，生产电缆的。兴许私营企业会成为未来国内电缆市场的主力军。” “国家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逐步建立市场经济，未来电力、通信、基建、房地产必然爆发性发展，这是全社会迈入现代化的必由之路，对电缆的需求是巨量的。还有，国内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可以降低电缆的制造成本，产品出口的需求也是庞大的。可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就看谁能抢先抓住机遇。” “是的！”管立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两眼发亮。面前这个年轻的小镇长有这样的远见，很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我担心在巨大的市场需求面前，由于门坎不高，大量的资本会汹涌进入，导致无序竞争，大打价格战，压低行业利润。”闻同有些疑惑地道。 “这是好事，只有这样才能督促企业不断提高管理水平，改进生产工艺，改善产品质量和服务，扩大销售，降低成本，塑造强大品牌。”管立昇并不只是一个纯粹的专业人士，对于公司经营也是有着深刻认识的，见解深刻。 闻同非常认可这个观点，说道：“大浪淘沙，强者为王，竞争是市场的基本法则。” “对、对，太对了！”管立昇大起知音之慨，说道：“还有，只有持续研发、不断创新的企业，才能永远占领行业最丰厚的那一块蛋糕。传统行业和尖端科技领域对特种电缆、高端产品的需求，是无止境的，比如电力、核工业、通信、航天航空、铁路、船舶、市政建设、军工业、石油石化、煤炭等等行业……” 第46章 惺惺相惜 管闻二人越说越投机，频频碰杯。马凤玲被他们热烈的情绪感染了，也很积极地参与了进来。她虽然只是偏僻乡镇的干部，却颇有见识，对经济和管理也懂得不少。 马凤玲心说看不出来，闻同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么有涵养气度，完全不在意老管的无礼态度。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主政一方，可不仅仅是凭关系这么简单的。 一会儿她又想，省城的四海有芳来参观，闻同安排搞镇发展规划，看来信心不小。这会儿和老管这个刺头谈得这么热乎，大概也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一定是有用意的。想想一个多月前和他初次见面，经贸办还是个空头衙门，自己还和他开玩笑说可以撤销。看来以后经贸办有事干了，自己得抓住这个好机会。 马凤玲越想越是兴奋，不由得满面生辉，思维也变得格外地敏捷。 在一瓶高度的“醪泉”见底后，闻同举起酒杯，看着对面已经半醉的管立昇，说道：“管厂长，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很高兴认识你。我有个小小的愿望，能不能请你晚些天再去南方？我想介绍两个朋友你认识。” 管立昇个性鲜明，在国企被称为“怪才”，却绝不是愚蠢之人。听到闻同的要求，他感觉出了不同寻常，睁着通红的双眼炯炯地盯着闻同，痛快地答应道：“好！” ※※※※※※ 万有芳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多年之前，他年纪轻轻才工作几年，就已经是江映食品公司下辖一家饮料公司的经理，成为科级中层干部，让周围的人羡慕不已。 在物资供应匮乏的年代，食品公司掌握着市民生活中的头等大事——吃，是公认的好单位。他又是独挡一面的领导干部，平时不乏人登门求他，可谓油水丰厚。 但是他不象其他同事，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清醒地认识到物资匮乏只是暂时的，随着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社会物资供应必将丰富起来，食品行业很快就会进入卖方市场。国家迟早会放开经营，私营企业会迅速进入这个行业，国营的食品公司迟早会失去耀眼的光环，甚至会倒闭。 在这个新旧交替的年代，市场充满机会，就看谁有眼光和胆魄抓住这些机会。考虑清楚后，他作出了一个出乎人意料的重大决定，主动放弃让人羡慕的“金饭碗”，停薪留职创业办公司。 在他不遗余力的鼓动下，他手下三个同事追随他一起创业。四人一起创立了四海有芳贸易公司，从贩卖水果蔬菜起家，短短六七年时间公司总资产达到两三千万元，成了江映小有名气的私营企业。 在以省城江映和两个邻省省城定府、香郡为三角点的城市群内，四海有芳设立了多家分公司，共有四十多家直营门店，形成了完善的配送和销售网络。 公司发展到这个阶段，在一般人眼里已经很成功了，但万有芳却倍感痛苦。他苦恼地发现，公司已经停滞不前，再想壮大已经太难了。而且让他极不痛快的是，自己虽身家过千万却脱不了水果商贩的影子，难登大场面。 他沉下心来认真分析，终于发现公司停滞不前的原因所在。这个行业进入门槛极低，成本高毛利薄，地方保护主义严重，初级农林产品的货源又是靠天吃饭，市场又千变万化，种种因素严重制约了公司进一步做大做强。 他意识到公司必须进入生产领域，开发自己的制成品。进入深加工领域，就需要稳定而又符合质量要求的初级农林产品供应。公司自己建立原料基地在当前的环境下是不现实的。农村土地是农户分散承包，缺乏大规模集约化生产的条件。还有，自己建立原料基地其成本之巨、风险之大是现阶段的公司所远远无法承受的。 他试图和地方政府协作，由地方政府引导农户种植农产品，建立起符合他想象的原料基地。但让他失望的是，所接触的地方官员多盯着任期内的政绩，缺乏长远眼光，根本不能成为他的战略合作伙伴。这成为他的心头之恼，一直无解。 在省城请龚方和一干人吃饭时，闻同示意杜子坤向万有芳介绍杳踪镇的特产，并发出考察邀请。万有芳猜出了闻同的意图，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欣然接住橄榄枝。 一个乡镇长，不辞辛劳跑省城帮农民推销西瓜，这引起了万有芳的好奇心。后来四海有芳包销杳踪镇的西瓜，让万有芳对这位年纪轻轻的镇长留下了更为深刻的印象。 闻同认真负责任的态度很出乎万有芳的意料，更让他意外的是闻同毫不犹豫地婉拒了常总的大红包。这完全不是他印象中该有的，对他冲击不小。常总给的红包只是“感谢费”而已，是事后表达感激之情，用意是真诚的，说不上是“行贿”。 万有芳曾经也算是官场中人，这些年又在生意场打滚，深知要想成就一番大事业，就得有靠得住的人脉资源。在省城他也结识了一些人，其中就有能量很强的人，但年龄都不小。闻同如此年轻，高学历，能力看着很不错，操守也不错，又有良好的背景，他十分有兴趣深交。 为此他没有急着赴闻同的邀请，带人到杳踪镇考察，而是耐下心来调动起一切资源，先对闻同本人进行全面的“考察”。他小舅子魏永合在边湖市委组织部当干部一科副科长，是八方交通、消息灵便的人物，巧巧的闻同被选调到杳踪镇任职还是由他经办考察的。 魏永合接到姐夫的任务后，认真地对闻同进行全方位的调查了解，很下了一番工夫。从他那里，万有芳得到了他想知道的几乎全部信息。 闻同出身外省农村，父亲早逝，家里有母亲、姐姐和弟弟。他十五岁时考入国立大学政经学院，师从著名教授孙以身，本科毕业后继续攻读孙教授的研究生。 研究生三年级时他到边湖市委政研室全勤实习，毕业后留政研室工作一年，后调入市政府任市长陈照东的秘书。就是在政研室期间，他得到了时任政研室主任龚方和的赏识。 孙老是学界泰斗，门生弟子遍天下，出色的学生数不胜数，一些更是取得重大成就。陈照东市长正是他的得意门生，和闻同是师兄弟关系。 学生时代的闻同就积极投身社会，写出了几篇很有份量的社会调查文章。在边湖市委市政府工作期间他更是如鱼得水，发表的几篇文章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是市委市政府出名的才子。 他近期在省委政研室机关刊物《云缈决策参要》发表的长篇文章《警惕粮价大涨，放慢改革步伐，做好过三年冬的准备》，在国内专业领域和地方政府高层间就引起很大的关注。万有芳反复研读了他的几篇文章，尤其是这篇，大为心折。 闻同下到基层后的一些事情，魏永合是从望水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史泽连口中探听到的。 在上有压力、下有阻力人地两生的困难境况下，闻同硬是凭借责任心和个人才能，稳稳地站住了脚跟，得到同事和县委主要领导的认可，在村民中赢得良好的口碑，这让万有芳暗自佩服。 尤其让万有芳叹服的是，在县委联合调查组进驻调查这样极端困难的情况下，闻同仍然没有走陈市长的上层路线，独力面对困境，最终顺利化解个人仕途上的第一场大风波。 叹服之余他又有些疑惑，闻同和陈市长关系到底如何？换作他人在那种情况下早向老领导求助了吧？ 万有芳连司机一行五人，坐着一辆簇新的进口皇冠车，上午十一点左右到达镇里。车从省道拐上乡道后，一路不时见到新近修修补补的痕迹，到了镇上入眼处街道、小巷打扫得干干净净。 万有芳心道，闻同以前在电话里开玩笑说“清水洒地、大开中门”地欢迎，还真不是信口瞎说的。他心里想着，就拿眼去瞟后视镜里的其他三人，见他们满脸会心的微笑，不由暗自得意，很满意闻同给足了自己面子。 周广仁领着镇党委、政府、人大、政协全体班子成员，迎到了镇大院大铁门外。闻同没有急于上前，落后他一个身位，满面微笑地看着他上前和客人们握手致意。 “万总，久仰久仰，没想到这么年轻呀！还有几位老总，和我们闻镇长一样，都是青年才俊！我代表杳踪镇，热烈欢迎你们！”周广仁热情洋溢，说话声音洪亮有力。他的话不那么得体，不过他年长得多，面相敦厚，众人倒也没觉得不顺耳，反而有种亲近感。 “周书记过奖了，我们这群不速之客叨扰了！”万有芳笑着谦逊道。 第47章 有凤来仪好筑巢 周广仁又紧紧握着常总的手道：“常总，我们是老朋友，欢迎你回来，哈哈……” 老周一说“欢迎你回来”，大家都会心一笑。 老周把镇里几位主要领导向客人介绍了一下，万有芳也把其他几人一一介绍给主人。看他连自己的司机也向大家介绍，闻同心里一动，暗道万有芳不简单，懂得尊重人。 宾主一行人推推让让地进了镇政府接待室，胡林早已吩咐人备下水果烟茶。周广仁陪着万有芳坐在茶几两端的单人沙发上，其它人顺着两人分边依次而坐。 大家说笑着，气氛十分融洽。闲聊了一阵，周广仁抬手看了看表，说道：“万总，到饭点了，你们一路赶过来，只怕早饿了，我们简单吃个便饭去。” 周广仁当先领路，一行人走出接待室。考虑到客人多，周广仁只让胡林通知了党委这边的钱广财，还有胡林自己，政府那边有杜子坤、马凤玲，没得到通知的镇领导起身送他们出门后就自动自觉地停下了。 还是在鄢老三饭馆后院的那间玻璃雅间里，周广仁硬拉着万有芳坐了一位，又让其它三位老总坐他旁边，他自己和闻同一边一个作陪。 鄢老三带着小妹子很快端上来八个大凉盘，菜的份量十足。餐具用的是上次接待王金生的那一套，高白细瓷盘碟，泛着细腻柔和的光泽，半点也不比大城市高档酒店的差。 这顿酒席周闻二人很下了一番心思，胡林亲自到厨房督促鄢老三的老婆烧菜。酒席所用食材多数是镇里的特色农产品，野生蕨菜、蕨根粉皮、红辣椒丝拼腊牛肉片、干马菜苋、红辣椒丝炒豆豉等，个个做得精致，或红或绿，浓烈纯正的辣味诱得人胃口大开。 杳踪镇风俗独特，外来的客人往往不了解。周广仁介绍道：“万总，在我们这里尊贵的客人要坐主位，我们叫‘一位’。” 万有芳开玩笑道：“是这样啊，江映那边都是买单的主人才坐主位。刚刚你拉我坐主位，还以为你要我请你和闻镇长吃饭呢！” “买单”是江映刚刚时兴起来的时髦说法，镇里几个人在电视剧里听过，也明白是什么意思，都笑起来。 “有机会去江映，肯定要叨扰万总一顿！”周广仁哈哈大笑，说道，“八个凉盘，四荤四素，是我们这里招待最尊贵客人的礼仪，特色风俗。这些东西都是我们镇里的特色农产品，大家不要客气！” 老周一再强调“特色”二字，含意分明，谁都能听出来。 万有芳左右转头看了看几个同伴，一本正经地道：“我怎么觉得，今天周书记、闻镇长给我们准备了一桌‘鸿门宴’呢？！” 众人稍稍一愣，随即会过意来，都哈哈大笑起来。 热热闹闹地吃过饭，一行人回到镇大院接待室。常总把胡林叫到一边，让司机从后备箱里抱出一堆礼品，说是送给镇领导的江映特产。 万有芳几人婉拒了主人的午休安排，周广仁、闻同就陪着他们闲聊。看看快到了下午一点半的上班时间，周广仁向闻同丢了个眼色。 闻同站起身，笑眯眯地道：“万总，我们镇里今天下午讨论镇发展规划，主要是农林经济作物方面，你们是专家，见多识广，务必请莅临会场指导。” 这是什么意思大家心照不宣。万有芳笑着答应了，也站起身说道：“指导可不敢，是学习，向各位领导学习。” 众人到会议室时，全体镇干部已经正襟危坐在等待。熊宝金、何嫂子也受邀列席，两人在种植猕猴桃、中药材方面是镇里的示范户。 待众人一一坐定，秦小丽和小徐麻利地挨个倒上茶水，随即迅速地离开会议室。茶产自边湖湖西县，胡林托人从边湖买来的，专为这次的接待。 每个人面前的桌面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几页纸，还飘散着浓重的油墨香味。万有芳拿起一翻，是关于镇经济作物发展规划的内容。考虑到暂时保密的需要，闻同让胡林把有关煤矿和修路的纸页从中抽走了。 一点半整，胡林轻咳了一下，清晰地说道：“现在开会，会议主要内容是研究全镇经济作物发展规划，先请周书记讲话。” 周广仁目光扫视了一遍寂静无声的会议室，铿锵有力地道：“首先，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省城四海有芳四位老板莅临指导！” 会场内瞬间掌声响起。万有芳等四人站起身，微弯着身子向大家鞠躬致意，笑容满面。 待万有芳等人坐下，周广仁慷慨激昂地道：“经济建设是国家的中心工作，只有经济发展了，人民才会富裕，国家才会强大。作为一级政府，我们要积极响应中央的号召，要坚决地落实县委县政府的指示精神，要敢想、敢做、会做，要带领农民发家致富……” 周广仁的讲话不长，最后简捷地道：“我就讲这些，今天的会议，请闻镇长主持！” 会场又响起热烈的掌声。 万有芳满面微笑，心道这个老周调门拉得不低，一套一套的，到底是几十年的干部。 闻同讲了几句必不可少的场面话后，说道：“在我们镇，在镇党委政府坚强有力的领导下，村民们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不但吃饭问题解决了，家里还有了一定的积蓄。对一个贫困落后的山区小镇，这很不容易。可以说，这是有史以来村民们首次解决了温饱问题。但是我们也必须承认，和沿海发达地区的农村比，我们还有差距。正如周书记所说，这需要我们同心协力，带领村民发家致富……” 万有芳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看向一脸严肃的闻同，心道很懂得适时给人戴高帽子。他忍不住瞟了一眼身旁的周广仁。老周也是一脸严肃，但眼角的笑意分明得很。 闻同那句“有史以来村民们首次解决了温饱问题”的提法，让周广仁感到分外新鲜和满意。这意思再明白不过，那是他老周的政绩，是在他老周任上实现的。 至于和沿海发达地区农村的差距，那是众所公认的，不要说杳踪镇，全市、全省乃至整个中西部地区都是如此，和老周无关，不存在任何否定老周的意思。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这里有山有田，水土肥沃，气候优良，自然条件优越，物产丰富，那就要想办法发挥出这些优势……” “种水稻解决了吃饭问题，发家致富还得从经济作物入手。在镇党委和周书记的领导下，政府这边提出一个整体思路，就是走两条路子。一是利用镇里优良的自然条件种植经济作物，逐步形成特色产业；二是借助经济作物的优势，发展加工业……” “种植经济作物，具体情况一会儿杜副镇长会讲。我先做一个特别说明，我们要走的是一条‘环保农业’的路子，既不是只求产量不求质量的所谓‘高产农业’，也不是片面追求质量的‘精品农业’。我们的农产品，必须在保证符合国家标准的前提下合理追求产量。这是原则，是精神，必须贯彻到位。” “为了保证这一点，需要我们加强管理，需要有一整套完善的监管制度。这不是一时的，需要长期不懈地去抓好，是要下真功夫用狠措施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建立起独树一帜的、真正的‘环保农业’，让全镇人民受益，让子孙后代受益……” 万有芳翻看着桌上的资料，耳朵里听着闻同的讲话，神情不自觉地认真起来。听到闻同阐释他所定义的“环保农业”，他禁不住眼前一亮，这不正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嘛！ 万有芳瞥一眼左右，见人人听得认真，要不翻看资料，要不做着记录，连周广仁也不时地在面前的大本子上记着。他心说看来闻同已经真正站住脚了，工作取得了一把手书记的支持，在班子里有了威信。 第48章 向客人展示 接下来胡林请杜子坤作报告。杜子坤是第一次在这样的重要会议上作主要发言，之前虽然也参加过类似的会议，但不是主角，备咨询而已。虽然是第一次，由于准备工作做得充分，讲的又是自己拿手的农业问题，他倒也沉得住气，侃侃而谈。 秦小丽、小徐早进来把厚厚几叠资料摆放到周广仁、闻同与四海有芳几位客人面前，是杜子坤近段时间根据闻同的意见搜集整理的资料。周闻二人事先已经详细看过的，做到了然于胸。 杜子坤提出发展猕猴桃、红辣椒、山药、蕨菜、中药材、香糯米、西瓜等农林特产的种植，其中重点发展红辣椒、香糯米、山药三种作物。 他在秦小丽的配合下，展示出一份手绘全镇简易地图，首先把全镇地形、地貌、四季气候作了概要介绍。接着他又挂起一幅图表，把全镇水田、旱地、荒地、荒坡、山林面积作了说明。 杜子坤对照简易地图和图表，分片区详细报告了各块的水土、小气候，最适宜种植的作物，现有种植面积和产量，未来规划种植面积和产量等等情况。 同时，他强调了本镇在自然条件、作物质量方面和周边乡镇、县域的比较优势，又把周边乡镇、县域同类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产量等作了介绍。 在农技力量上，他提到了县农科所培育的猕猴桃、香糯米稻谷、红辣椒等新品种，介绍了镇农技站的技术力量，特别提及镇政府每年将增拔给农技站经费五万元，以后逐年增加。 杜子坤搜集的资料中，有县气象局提供的杳踪镇气象水文资料，有县国土局出具的水土检测报告，有省农科院出具的农产品检验检测报告，资料翔实、确切、权威，令人信服。 四海有芳到访的四人中，有两位老总比较专业，是学农业出身的。万有芳虽然在专业方面不能完全懂得，但对于规划是听得明白的，完全能够领会。 李远红的心情很复杂。前一阵政府班子重新分工，闻同找他谈话时，他就表态想继续做自己熟悉的农业工作，不想接手唐良成分管的规划建设那一块。 为此李远红找到周广仁，甚至不惜暗示闻同是在清理旧人，扶持自己的人马。没想到老周毫不留情面地批评了他一顿，强压了下去。 现在看杜子坤在上面讲得条分缕析、口若悬河，许多东西连他这个多年的农业副镇长都不知道，一些专业知识他更是听都听不懂，心里不由得泛起阵阵苦涩。 他接手唐良成分管的规划建设工作，政府班子里排名第一副镇长，表面看来是升了，其实不过是因为资格老而排名往前提而已，实际权力和经济利益都大大缩水了。 在他看来乡镇就是农村，分管农业自然比什么狗屁规划建设容易出成绩。这么想时，他浑没意识到自己干了这么多年的农业副镇长，就没有过拿得出手的成绩。 规划办不比从前了，原先的小金库财源已经被镇政府抓到手里。原主任范方明关起来后，新接手的主任是周广仁一手提拔的，并不十分买他的账。有这样一个下属，做什么事都绕不过他，他哪还敢伸手捞钱。他原来分管农业时，国家下拔有补贴农户的定价农资指标，过手往下调拔时多少有些油水，一年少也有个万儿八千的。 杜子坤发言毕，万有芳客气了几句后，问道：“我有个问题请教杜副镇长，你刚才提到发展猕猴桃、红辣椒、山药、蕨菜、中药材、香糯米、西瓜种植，这么多的品种，怎么形成鲜明的特色产业？据我了解，一些县域、乡镇都是重点发展一两种作物，这样才能树立拳头产品。” 万有芳的疑问其实也是在座许多人的想法，他一提出来，大家就纷纷看向杜子坤。李远红不无邪意地暗道，看你小子出丑了吧！ 这个问题在发展规划书里其实已经间接提及，只是大家在会场上一时没来得及去细细理解，没有领会到。 杜子坤不慌不忙地答道：“这是有分别的，我们重点发展的是红辣椒、香糯米、山药三种作物。之所以搞多种经济作物种植，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化解单一作物的市场风险，还有就是考虑到全镇不同区块自然条件与不同作物的最佳匹配，也考虑到业已形成的特产、种植习惯等。” “我们镇面积广阔，人口、土地胜过一般乡镇几倍，这方面也是一个优势。因为有这个相对的优势，让我们有了发展多种种植的条件……” “猕猴桃我们有县里培育的新品良种，本镇水田、旱地、荒坡很适宜种植，镇里和其它乡镇已经有一批成功种植户……” “红辣椒县里也已经培育出新品良种，特别适合本镇中低海拔山区的农户，那些地方旱地多，水田少，村民多数种植玉米当粮食，经济效益低下。如果大量种植宜生的红辣椒，会从根本上改善村民收入水平……” “山药是我们传统特产，农村家家户户自发种植，产量很大，不需要做特别的推动工作……” 见杜子坤嘴里说着，手伸到桌面上去摸水杯，一边的秦小丽赶紧起身端起来递过去。她和小徐之前不在会场，为了配合杜子坤才进来的。 “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杜子坤又接着讲开了：“蕨菜是纯天然野生食品，有名的山珍，在本镇低山坡广泛分布，但不宜人工种植，我们考虑的是如何养护和科学采收……” “中药材主要是野生三七、当归、红花，这些都适宜在本镇人工载培。这主要得益于全镇复杂多样的地形地貌，有高山、大河、丘陵，也有山谷冲积平地……” “三七喜阴，宜冬暖夏凉，畏严寒酷热，喜潮湿忌积水，适宜在本镇山区人工栽培。我们已经有成功的示范户。当归喜高寒凉爽气候，可以在本镇高海拔多雨山区人工栽培……” “香糯米县里培育出了优良稻种，本镇和其它乡镇都已经广泛种植，在边湖、江映市场很受欢迎……” “西瓜市场容量大，周期短，见效快。我们有了一定的经验，计划选取几个条件适合的自然村，合理引导种植。这要以质量取胜，销往大城市……” 杜子坤侃侃而谈，一一道来，如数家珍。李远红偷眼看过去，见万有芳听得十分专注。他又去看周广仁、闻同，二人也是面露微笑。 “总而言之，我坚信规划目标一定能实现！”杜子坤最后忘不了来一句总结，惹得大家一阵会心地轻笑。 听的人各有所思。象马凤玲、胡林这样的年轻干部，很快就受到感染，一腔热血被鼓动得沸腾不止。而钱广财、李远红这样的乡镇老油子，见过太多的“假大空”，心里对此不以为然，认为无非是为了政绩搞的噱头罢了。 万有芳当然不可能仅凭一场会议就信了杳踪镇，不会如此轻率的。不过他还是受到触动，心里暗道如果杳踪镇真的抓实抓透了，那就有了示范效应，周边乡镇、县域就会有跟上来的。这样的话，就不愁原材料供应问题了，有了竞争还可以合理压低采购成本。 熊宝金、何嫂子是镇里猕猴桃、中药材种植示范户，两人分别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何嫂子种的是中药三七，三七棚搭在村后半山里，晚上得留人守棚。婆家劳力不足，她就邀娘家兄弟合伙干。 三七从播种到收获超过三年，她去年才开始见到些效益，就碰上公公婆婆生病，赚的钱也就够治病的。今年是她规模种植的第五个年头，应该能迎来第一个丰收年。 会间休息时，胡林安排人端来几大盘子软化后的猕猴桃，顿时会议室飘荡着一股浓郁的果香。软化后的果实入口柔软多汁，味道酸甜可口，连“大水果贩子”万有芳都夸了几句。 下午五点，镇政府的普桑和万有芳的皇冠前后相跟着开往县里。 周广仁望望车陈旧的内饰，对身边的闻同道：“和皇冠车比起来，咱们这二手车，就是褪光了毛的鸭子！” 闻同失笑道：“明年情况好了，我们也可以买新车。” 又说了几句车的事，周广仁问道：“你判断一下，四海有芳那边会怎么样？” 下午会后，万有芳很是夸赞了一番杳踪镇的发展规划，褒辞连篇。周闻二人很清楚，这不过是人家客套而已，当不得真的。不过要说他完全没有一点真诚，那应该也不至于。 “我侧面了解了一下四海有芳，这个公司的实力不容置疑，不是皮包公司，不过现在也面临着无法克服的困难。”闻同说。 “啊？”周广仁有些吃惊。他心说如果是这样，那忙乎了半天，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他心里这么想，并没有说出来。四海有芳是闻同联系来的，那会伤闻同面子的。 第49章 闻同就是一把钥匙 闻同知道周广仁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说经营上出现问题了，是说他们正面临着何去何从，怎么样进一步发展壮大的大问题。” 周广仁顿时释然，说道：“你详细说说。” 闻同说：“他们现在主要做食品贸易生意，客观地说，比较低端，门槛低，毛利薄，风险大。受目前国内特定情况和行业特性的制约，这个行业纯粹做贸易，是没办法做大做强的，生存环境发生变化，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覆灭……” “他们必须重新考虑未来的战略方向，最好的选择就是进入加工领域，开发自有产品。他们自己已经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去年在省城成立了一家食品厂，不过似乎不是很成功。” “开发自有产品，进入食品制造领域，就需要稳定、有质量保证的原料供应，最好是有一个可靠可信的原料基地。这个基地我们可以提供给他们，正是两相合作，互利共赢。不过这主要是我的推测，还有必要继续了解。” 闻同暂时还无法对四海有芳了解到完整的信息，只是依据一些关键点作出推断，却与四海有芳的现状惊人吻合。 周广仁长期浸淫于农业一线，基本听明白了闻同的意思，赞同道：“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应该是这样。最好是再了解一下，想想办法，掌握更多的情况。” 闻同答应说：“好，我来想办法。” 听闻同这么一分析，周广仁信心足了许多，笑说：“只要他们有这个需要，就好办了。想办法让他们相信我们能做好，我们也认真地去做，真正落实规划，事就成了！” 见周广仁这么有热情，闻同心里很高兴，也笑道：“成了的话，就是县里引进的第一笔外来生产性投资了，而且应该不会太小。” 周广仁点头，乐观地预期说：“这是个开始，我们自己真做好了，后面肯定还会有投资进来的！” 闻同很愿意看到周广仁象现在这样，也说道：“这就是投资环境，形成了良性循环，雪球就会越滚越大。” 周广仁这会儿思维格外敏捷，说道：“今天晚上见赵书记就很关键了，必须取得他的无保留支持。我有一个想法，把我们的‘环保农业’升级为县示范点，尽量拔高，形成规矩。” “好办法！”闻同由衷地赞同道，“就是制度化。” “对、对，叫制度化，就是想不起来这个时新的说法。”周广仁笑道，“制度化了，就可以比较好地避免人去政息，很大程度上打消他们的顾虑。” 闻同心下一凛，暗自警惕，可不能低看了老周，他看得清清楚楚，洞若观火。 杳踪镇“环保农业”规划列为望水县示范点，虽然不可能完全消除四海有芳的顾虑，但毋庸置疑能在一定程度上取信于四海有芳，而且也对规划的实现和可持续发展有着实效意义。 闻同相信，如果四海有芳态度积极，这个县示范点肯定能办成。但不管能否办成，也不管四海有芳是否投资杳踪镇，他都决心在杳踪镇农业发展方面做出一番成绩来。 他虽然不可能在杳踪镇和望水县扎根，但也不是抱着潇洒走一回的想法，是一心想着做成事的。他已经考虑好了，认认真真在杳踪镇、望水县干上几年，让基层工作资历足够深厚。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有所追求，有着强烈的事业心。 周广仁可没有闻同考虑的那么远，他更关心近一两年，心急见成效，取得政绩。他十分期望四海有芳能到镇里投资，心情比闻同还迫切。 闻同也好，周广仁也好，都明白四海有芳更关心什么，就是他们二人在杳踪镇的任期。只有他们二人在杳踪镇任职足够久，才能有时间、有条件把“环保农业”规划落地，并且让其成型，产生显著经济社会效益，这样才可能持续下去。 相对于县示范点，四海有芳更关心这个。但这事涉个人前程，事涉彼此之间事实存在的竞争，周闻二人都没法敞开了说，只能相互猜测。周广仁猜度闻同和自己一样，怀着短期诉求，没考虑在杳踪镇、望水县长期工作。闻同也是这么猜测周广仁的。 闻同无法向周广仁言说，他即使说的真话周广仁也未必肯信。在这种事情上，谁会轻信他人呢？所以闻同不打算和周广仁谈，那毫无意义。他计划找机会和万有芳交交心，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让他知晓自己的中短期职业规划。这至关重要，是必须的。 后面的皇冠车上。 “情况看起来还不错，是真有些想法，也是下了真功夫！”常总说道。 常总的话得到了另两位股东的赞同。其中一位说道：“还是要实地调查，包括去田间地头，核实他们讲的是不是准确。还有，对农民的态度和积极性，也有必要调查评估一下。” 万有芳说：“这是技术方面，还有管理方面，具体说就是规划的真正落实，再具体说，一是县里的态度，二是镇领导班子的安排，三是对闻同、周广仁两个的认识和评估。” 四位股东中常总对杳踪镇最为熟悉，有着切身的认识。他最为热心，正是他一再鼓动万有芳和另两位股东，四海有芳才这么快作出考察安排。但他对杳踪镇再有好感，也还没有幼稚到盲目信任的地步，说道：“管理方面更关键。” 刚刚那位股东并非不明白“管理”方面更重要，因为他学农出身，在公司分管技术和采购等业务，此次考察分工也是如此，所以更关注技术方面。他点头赞同万有芳、常总的意见，说道：“结合方方面面的信息判断，完全骗局的可能性倒不大，就看他们能努力做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可持续。” 第四位股东也深以为然，评价说：“这事快不了，慢慢来，深入全面了解。对这个老周，我还是感觉比较好的，面善，算不得滑头虚伪，比较好打交道。至于闻同，看着也是不错的，责任心方面，能力方面，处世方面，都让人放心。” 万有芳笑了笑，说：“我说三个方面，归根结底，还是在闻同一个人身上。这个人不简单，和一般的官员不完全一样，将来会有相当成就的。所以我愿意相信他，只要一些疑惑解决了，就具备了作决定的条件，不一定需要耗费太长时间。” 常总也笑道：“闻同就是一把钥匙，好用的话，事就成了，不好用，事就成不了。” 万有芳说道：“正是！如果闻同上层资源没有变化，自己愿意在基层历练久一些，至少需要三四年时间，那他们的规划就能上路，产生良好效益了。有了良好的经济效益、社会效益，不愁后来人不沿袭，不愁没有效仿的乡镇。” 常总说：“是这样。” 万有芳接着说道：“当然，不是说他一直在镇里，升到县里也可以，不出望水县就行。他如我们意，其他就都不是事了。县里的态度，当下肯定不会消极的，后续有闻同，他来协调、维持。至于老周，是竞争不过闻同的，在杳踪迟早给闻同让路。他是个好人，可以接受他，不能信任他。无论从能力还是事业心方面，他都不应该是我们的主要人选。” 常总点头说：“老周当家，他态度可取，比较好沟通，对闻同也能容忍和支持。老周调走了，闻同当家，就更简单了。最重要的是，闻同个人究竟怎么考虑的，要完全摸清楚。” 那个第四位股东疑惑地道：“闻同取代老周，短期内难吧？” 万有芳说：“那可不好说，我猜不会太久的。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上面又有人，如果再出成绩，升官顺理成章，还能慢得了？” 分管技术和采购的股东苦恼地道：“市场安全、优质原料有，不好找，比较分散，供应不稳定，风险大，采购成本高。如果这个大问题解决了，公司就能稳定生产出安全优质的自有产品，产品的市场定价也有竞争力，那公司的战略转型就成功了一大半！” 那个第四位股东分管生产，连连点头说：“希望这次在杳踪镇有成果，解决这个大难题。” 接到周广仁的电话汇报，赵达成欣然同意会见万有芳一行四人。因为四海有芳未明言为商业考察，所以他不便以县委县政府名义正正式式地安排，而是代之以半正式半私人的方式。 望水经济落后，县城不大，除国营望水宾馆外再没一家象样的宾馆饭店，县里重要的接待都安排在那里。 第50章 心有灵犀 万有芳一行晚上就下榻在望水宾馆，胡林订的是一个豪华套间、四个豪华标间。宾馆的豪华套间不对社会开放，专用于接待上级领导，周广仁亲自给宾馆经理打电话才订到的。胡林原打算把仅有的两个豪华套间全部订下来，不巧市里有领导下来视察，占用了其中一个。 万有芳比较低调，婉拒住套间，在周闻二人一再坚持下才住了进去。 把客人安顿进房间洗漱，周广仁、闻同和胡林一起在前台等待，并没有安排给胡林，自己先去餐厅的包房。万有芳几个知道他们在楼下等着，动作就比较利落，没有刻意地拖泥带水摆架子。 由于饭后要见赵达成，宾主双方都自觉地少喝酒，点到为止。少了喝酒助兴，饭就吃得很快。和赵达成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就在宾馆他的专用休息间。看看时间快到了，众人停止了闲聊，一齐起身离开。 一行人刚出来，斜对过一间包房门正好打开，当先出来一位清清瘦瘦戴副眼镜的中年人。闻同稍一愣，犹豫了一下趋身走过去。中年人也已注意到他，停住了脚步。 “蒲市长，您好！”闻同离着中年人几步远停住了脚，恭敬地喊道。 中年人是到望水县检查工作的边湖市副市长蒲长青。他没想到在这里碰见陈市长的秘书闻同，一转念才省悟过来小伙子被选调到望水县基层乡镇了。 见闻同停在几步外并不过来，蒲长青知道他是考虑彼此地位差异的悬殊，谨守卑位不便上前，就满面笑容地伸出手，说道：“小闻，你好，在下面干得还不错吧？” 见蒲长青主动伸出手，闻同才上前和他握手，回答说：“谢谢您关心，基层千头万绪，我边干边学。” 蒲长青握着闻同的手没有放开，偏过脸对身边的赵达成说道：“基层是煅炼人才的大熔炉，年轻人肯下来不容易，志气可嘉。” 闻同在市府时就和蒲长青经常接触，因此并不局促，大方得体地微笑着，谦恭而不卑下。 “闻镇长干得不错！”赵达成含笑看了闻同一眼，转向蒲长青说道。 蒲长青听出了赵达成语气中的真诚，顺口送人情道：“小闻可是我们市政府的才子，前途无量。” 赵达成看到周广仁几个人站在那边，其中有上次见过的四海有芳的常总，心知是待会儿约见的客人，想了想对蒲长青道：“蒲市长，这几位贵客，是江映来县里参观的企业家。” 跟在二人身后的阮洪通一听，眉头一皱，心说这个周广仁果然目中无人，招商考察不向县政府汇报，先向他的老主子报告！ 蒲长青本想离开，听赵达成说出这话，就不好马上走了，抬脚向正欲走不便的周广仁、万有芳几个人走过去。 闻同趁机快步回到周广仁身后。这种场合当众人注目的焦点绝非好事，凭白惹人暗中忌恨。他在市委市政府工作了几年，又给陈市长当过秘书，对这些体悟得很深。 客套了几句后，赵达成、阮洪通陪着蒲长青先行离开。 九点差着几分钟，周闻二人陪着万有芳等人到了赵达成的专用休息间。 专用休息间的房门开着，赵达成的秘书正站在门外等着，一见面就道：“万总，很抱歉，赵书记还在蒲副市长那里，请几位先进来坐。” 众人甫一坐定，服务员就进来倒茶敬烟。王秘书端坐着没动，一脸的严肃，话都不肯多说一句。闻同和他有过接触，知道他兼着县委办综合科科长职务，在乡镇、行局的干部面前架子十足。 房间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贴着米色的壁纸，家具、电器簇新齐全。闻同略一打量，心道条件挺不错，不比市领导的休息间差多少。 过了二十多分钟赵达成才回来，一进屋就连连道歉：“万总，各位，实在对不起，在领导那儿，脱不开身！” 赵达成的会见并不是务虚，而是代表县委给一个态度。他事先听了周广仁的汇报，了解了情况，也是非常乐于促成这笔投资的，因此态度十分鲜明，全力支持杳踪镇。 于万有芳而言，自是希望也是必须得到望水县委县政府的重视，但他更想知道闻同在县里的处境和地位。细细观察赵达成的一言一行，他自觉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判断这个“一县之主”是接受和认可闻同的。而且，闻同在市府干得似乎也不错，至少蒲长青表现得高看他一眼。 同赵达成告辞后，周广仁、闻同要安排夜生活，万有芳坚持不肯。和市领导同住一楼，他不想搞得高调。 送万有芳等人回了客房，周闻二人又折回赵达成房间，要说服他把杳踪镇的“环保农业”列为县示范点。周广仁知道赵达成是夜猫子，越到晚上精神头越足的，平时不到深夜十二点不睡，不过白天时中午就得睡上个把钟头。 今晚陪蒲长青喝了不少酒，赵达成精神格外兴奋。认真看完发展规划书和杜子坤搜集整理的全套资料，又听取了补充汇报，他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周闻二人，肯定道：“想法很好，很有创新性！要放开手脚去做，一定要做实、做透！” 周闻二人没想到赵达成思想如此开放，表态如此干脆利落。周广仁心中一喜，趁机提出在镇里设立“环保农业”县示范点的意图。 赵达成指头点了点周广仁，笑道：“你们还真会顺竿子爬！行，我个人完全支持。不过能给多少资金，我就不能打保票了，县里财政状况你们也清楚。” 申请补贴资金不是周闻二人必求的，关键是取得这个名号。至于补贴资金，待下一步出了成绩，再要就理直气壮了，而且可以多要一些。 二人目的达到了，都是很高兴。他们先送走赵达成，然后周广仁回县城家里，闻同就住在宾馆。这个时候太晚了，闻同不可能再回镇里。 一夜无话。早上六点闻同准时起床，洗漱了一下就出门煅炼。由于来时只穿着皮鞋，没法晨跑，他就在宾馆后花园里做做俯卧撑，压压腿。 宾馆只有一幢旧楼，一层是服务台、餐厅，二层是会议室、娱乐室，再往上全是客房，但院子很大，尤其后花园有三四亩面积。花园中间有座三四百平米的水池，池中间是一座假山，清澈的池水中几尾早起的金鱼游来游去。水池周围错落有致地种着些花花草草，几株高大的樟木把花园和楼隔成两个世界。 闻同肆意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正想着镇里规划顺利取得县委主要领导支持的事，耳中突然传来一声问好，抬头一看是万有芳。 万有芳也是早起煅炼的，看到闻同就过来了。 “万总平时也坚持早起煅炼？昨晚休息得还好吧？”闻同问道。 “睡得很好，做了一个好梦。”万有芳看着心情也不错，笑着说，“平时工作压力大，不煅炼这身体早就跨掉了，不象你年轻身体好。” 闻同失笑道：“你顶多三十多点吧？三十多就言老？正是辉煌事业刚开始的时候呢！” “不敢轻易谈辉煌，”万有芳拣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说道，“各行有各行的难处，做食品贸易并不容易，竞争太残酷。” 闻同会意，马上回应问道：“也是，行业门槛低，风险大，利润薄，不考虑进入生产领域？” 万有芳心说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一点就透，心有灵犀。不过商业就是商业，不能什么都兜出来，否则谈判中容易被动。他点点头，表示同意闻同的看法，又说道：“不瞒你说，我们去年就有了这个想法，就是在江映搞的那个食品厂，目前进展顺利，前景很看好。” 闻同一听就明白万有芳睁眼说瞎话，知道他的目的。他早就通过同学云缈日报经济部记者韦伏侧面了解过，四海有芳那家工厂投资有一定规模，但经营不善，亏损严重，产品质量没有竞争优势是主要原因，而产品质量寻常又和原材料密切相关。 闻同心中了然，却没有点破，说道：“公司发展到这一步，要进一步壮大，必须进入生产领域，开发自有产品，创立强大的自有品牌。受中短期内国内特定情况和行业特性的制约，这个行业纯粹做贸易是难以做大做强的。” “你不做企业真是可惜了，你要是下海创业，一定成功！”万有芳半开玩笑道。 “我这是班门弄斧，纸上谈兵。”闻同真诚地说，“我倒是相信万总你，一定会成为一代巨商！” 万有芳没再开玩笑，看着闻同，认真地说道：“承你吉言，来日真的有所成就，我们再到这里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一言为定！”闻同也认真地回看着万有芳灼亮的双眸，慨然答应。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氛围，无疑是交心的良机，万有芳决定一试闻同的真意，探问心中的疑惑。 第51章 兄弟争雁 万有芳低头看着水池中欢快地游来游去的金鱼，诵读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当年上学时，就很喜欢这篇文章，不断地激励自己。我自己手写了一幅，挂在办公室墙上，得闲就品味一番，记得是滚瓜烂熟了。你老弟国立大学的高才生，甘愿到偏僻乡村来，一定是有想法的，胸怀鲲鹏之志。” 闻同听到最后一句，才明白万有芳是要打探自己的底细，作为决策依据。这和他此前的分析猜测吻合，给了他很大的信心。确认了这一点，他也有了准主意，说道：“老兄过奖了。小弟就是个农家子弟，平平凡凡的人，勉强算是个书生。下到基层，是自己选择的，也得到了领导的理解和全力支持。我不想走过场，不想雁过无声、人过无名，一定要沉下心来，踏踏实实做出事业，有所成就。将来能不能击水三千里而上九万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如果有幸在杳踪小镇亲眼见证老兄的公司一飞冲天，可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两人有一种心意相通感，初步达成了默契，对视着会心地大笑起来。 有了赵达成的允诺，闻同不再对开煤矿和修路的事作隐瞒，说道：“今天请你们几位到镇里几个村子转转，看看田园风光。前几年省地质队下来勘测，发现镇里储藏着优质煤炭资源，够得上中型矿规模。我们正在着手准备招商开采，还想借着开矿申请资金修路，县委主要领导已经表态同意了。” “是该好好修修路了，交通是制约你们镇发展的瓶颈，要想富先修路嘛。我倒有个建议，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到省里申请一个挂钩扶贫点。”万有芳说。 闻同心里一动，暗忖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有门路？一念及此，他立即说：“这是个好办法，不知道老兄能不能帮我们联系一个单位？” 万有芳毫无保留地说道：“我认识省建设厅汪副厅长，如果能成为建设厅的挂钩扶贫点，就可以争取来一笔扶助资金修路，弥补市县拨付资金的不足。你们不是省委政研室的工作联系点吗，现在又有一些好的发展项目，我想只要工作做到位，这事有希望。” 省委政研室是省委的智囊团，和省委领导关系密切，可以直达高层。建设厅如果帮扶其工作联系点取得成绩，会有着特殊影响力。杳踪镇已经有了现成的开矿项目，如果四海有芳最终决定在镇里投资经济作物深加工，就可以农工矿并举，挂钩扶贫工作将很快见到成效。杳踪镇有了这些“优势”，争取成为省建设厅的挂钩扶贫点就有希望。 闻同快速分析清优劣利弊，一下子兴奋起来，说道：“多谢指点迷津，杳踪镇父老乡亲们会永远记住这份情的！” 万有芳笑道：“哈、哈，言重了。我明天要去边湖看看小舅子，他在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的副科长，想必你也认识，就是魏永合。” “嘿，没想到魏科长是你内弟！我当然认识，下基层任职还是魏科长带队考察的，还没感谢他的关照呢。正好我也要去边湖，到市政府办事。干脆明天跟你一起去，请魏科长喝酒表示感谢，约上市政府詹处长，正好省了我单独请他的酒钱。”见万有芳冷不丁提起在边湖任职的小舅子，闻同马上猜到他的用意，大概是魏永合想借助自己结识陈市长的现任秘书詹春云。这正好是展示自己背后实力的一个机会，而这正是万有芳真正关心的。 万有芳正是此意，含笑答应下来。闻同的敏锐和人情练达让他暗自佩服。他心里感叹，小伙子闻弦歌而知雅意，话还说得分外委婉，真是聪明。永合要有他一半聪明劲，自己就不用费这么些心思，下力撑永合就完了。听他的口气，似乎约出市长秘书是很容易的事，果真那样那他和陈市长的关系就很不一般。 七点半刚吃过早餐，周广仁就赶来了，两辆车又相跟着返回镇里。上午一行人先去了人去楼空的机械厂，从生活区到厂区，再到凿空在山体中的仓储区，沿途看得很仔细。 四海有芳的四位老板对深入山体内部的巨大库房十分感兴趣，在里头转悠了好半天。常总直言不讳地说，库房可以很方便地改造成冷库，不但改造成本低，而且由于山体内部良好的隔热性，冷库日常运行的电力消耗也会很低。 离开机械厂大家去了熊宝金的猕猴桃园，中午就在他家吃饭。吃过午饭众人又到红岗村的王家垄，爬上山参观何嫂子的三七棚，随后再马不停蹄地把“畈上平原”转了个遍。由于有车辆代步，一行人天擦黑前就回到了镇上。 实地察看的情形与杳踪镇镇政府所提供的资料基本相符，杜子坤并没有虚夸，这让万有芳等人心里踏实不少。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准备对那些位于山上的村子也逐一实地察看。 一回到镇上，周广仁、闻同就接到一个意外的通知，县长阮洪通晚上要宴请四海有芳的几位客人。镇里并没有把四海有芳到访一事上报县政府，双方甚至没有明确这是一次商业考察活动，阮洪通主动公开宴请客人就有些师出无名了。更让周闻二人意外的是，县府办的通知只说阮洪通宴请客人，并没说请他们陪席，两人就不好跟着去了，只能安排胡林去送客人。 胡林把客人送到县宾馆后，没有急着回镇。他让司机小周把车停在宾馆大门外，自己坐在车里透过车窗，远远地盯着宾馆餐厅大门，能把进出的人看得一目了然。镇政府原来的司机小马是金光辉的亲戚，金光辉调到县统计局后，小马没多久也调到县粮食局下辖的劳务公司当司机。现任司机小周是周广仁的亲侄子。 不出周广仁所料，分管工经的常务副县长牛佑才和分管农业的副县长金光明都出席了宴请。估摸着牛佑才回到了家，周广仁就把电话打了过去。牛佑才接到他的电话一点也不意外。县里几方的分歧他很清楚，今晚出席宴会的县领导就他们三个，老周不向他打听还能向老阮、老金打听？ 牛佑才调入望水任常务副县长才一年时间，根不深蒂不固。对县里几方他概不倚靠，采取中立立场，奉行不对立、不加入的态度。凭借良好的人脉资源，他倒也做到了独善其身，只是尚难自成一方。其实在内心里，他更倾向于支持赵达成、王金生等人，只是从不肯轻易地表露出来。对于周广仁委婉的打听，他的回答很艺术：县开发区太冷清了。 有牛佑才这一句就足够了，周闻二人一下子就猜到阮洪通的用意，是想横刀夺爱，招商四海有芳落户县开发区。开发区是他一手搞的，现在大部分地方荒草萋萋，他的压力可想而知。早在去年中央政府就严令各地清理整顿五花八门的开发区，还地于农，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居然逃过此关，保住了这块面积不小的“开发区”。 周广仁十分生气，很情绪化地说道：“雁还没打下来，就开始抢着分雁肉，真是可笑！” “没事，如果是开发区就不用担心，那里污染严重，不适合建食品厂，万有芳不可能连这点眼光都没有。”闻同很有信心地宽慰他说。 万有芳盛情难却之下，只得在次日上午和几个同伴参观了县开发区。对于阮洪通投资落户开发区的邀请，他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委婉但坚决地予以拒绝。他拒绝的理由很充分，如果我们最终决定在贵县投资，首要考虑的是贴近原料基地，其次是现有的基础设施。他也知道县开发区是阮洪通的“政绩”，自然不好意思指责其污染严重。 对于把省城的食品厂迁到杳踪镇，在杳踪镇投资开发自有产品，创立自主品牌，万有芳心里已经有了初步决定，只是暂时还不急着说出来，以便谈判时争取最有利的条件。他看中了杳踪镇红辣椒深加工，把省城食品厂的生产线搬过来，略加改造即可。 他选择在杳踪镇，并非简单地考虑成本因素，更多地是从品牌建设的战略高度出发。工厂建在特色“环保农业”产区，对消费者产品品牌感知的影响是显著的。厂子建在江映，即使原料真来自“环保农业”产区，由于信息不对称、行业信誉普遍不足等原因，消费者往往并不相信，甚至会反感地以为商家是在炒作，玩噱头。 第52章 醉卧芙蓉君莫笑 在正式提出投资意愿、约请谈判前，万有芳还有最后两个不确定事项需要求证。头一个就是，他还需要判断闻同和陈市长的关系到底如何。第二个是，那些位于山上的村子还需要逐一实地考察，那是未来种植红辣椒的主要基地，绝不能大而化之。 留下另外三人继续上山下村实地考察，万有芳和闻同一起赶往边湖。 詹春云原来是边湖日报记者部副主任，由于才思敏捷、文笔出众，被市府秘书长相中，调入府办秘书科。他从秘书科副科长起步，一步一个台阶地稳步上升。闻同调入市府任陈照东秘书时，他已经是府办副主任兼秘书科科长，是闻同的顶头上司。闻同离开市府到基层任职时，他接任陈照东专职秘书，并被提拔为市府副秘书长，副处级。他以三十七八岁的年纪居于市府副秘书长之位，又是市长的专职秘书，堪称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詹春云是个玲珑剔透的人。闻同刚调任陈照东秘书时，他就查到二人是师兄弟关系，敏锐地发现陈市长对这个小师弟分外爱重。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就从没把闻同真的看成是自己的下属，甚至主动和闻同套交情。后来闻同被选调下基层，一开始他以为是遭到陈市长的抛弃，要不然怎么会放弃别人梦寐难求的市府一秘位置？ 没想到临别前，陈市长为闻同设家宴送行。细心的他还发现，此后陈市长对望水县似乎有些额外的关注。月初省委政研室机关刊物《云缈决策参要》刊载的闻同的那篇文章，陈市长就读得格外仔细，在文章多处圈圈点点。这些发现让他暗自称异，改变了他之前的猜想。 詹春云当年号称边湖日报第一才子，但读过闻同发表的那些文章，他不得不自叹弗如。人家的文章并不苛求文采斐然，却重专业讲理论，富有思考的深度，闪烁着思想性和创造性的火花。每每此时，詹春云心里就会生出忌妒，但人前人后，他总是很好地把内心掩藏起来。这似乎也能理解，又有多少人乐见自己的下属强过自己，被自己的上司垂青？ 闻同也是一样的心理，内心深处并不喜欢詹春云。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这种感觉很难说得清。这个人让人找不出他的不是处，却始终让人难以和他成为真正的朋友。 虽然共事一年没有让他们成为真正的朋友，但并不妨碍两人客气相待。接到闻同的电话，詹春云很关心地询问他在下面的工作情况。 闻同这次到边湖，是真的要去市政府办事，找老领导陈照东要煤炭开采权和修路的资金，并不是为了陪同万有芳而找的借口。陈照东一口答应了闻同的求见，爽快得让詹春云都有些忌妒。对于闻同的约请，詹春云不出他意料地欣然应允。 长期在陈照东手下工作，詹春云把他的脾性揣摩得一清二楚，深知其洁身自好，驮下甚严，因此他拒绝了无数在常人眼里充满诱惑的机会。正是由于谨小慎微他才得以进入陈照东的视野，并进而成为其专职秘书。闻同的约请在他眼里是“纯洁”的，不会引起陈照东的反感和猜疑，所以他才肯欣然赴约。 闻同、万有芳赶到边湖时已近下班时间。两人坐着皇冠车先到市委大楼，魏永合正等在那里。由于不久前刚刚打过交道，闻魏二人见面就显得格外熟络。从市委接了魏永合，小车直奔“边湖山庄”。 “边湖山庄”是市里唯一一家度假村，去年才开的张，老板来自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南方。山庄离市区不远，座落于毗邻江滨公园的一处狭小山谷里，约有四五十亩面积，谷口外是滚滚东去的江水。开业时闻同就跟着陈市长一起来过，后来又随着他开会、会见客人来过几次，可以说已经十分熟悉。 山庄的餐厅、客房都座落在江边，魏永合已经订好了包间和客房。几个人先到客房洗漱，再到江边的餐厅静候詹春云。陈市长有一个重要会议尚未结束，身为秘书的詹春云必须等候，不能马上到来。 闻同原准备安排皇冠车去接，詹春云坚决拒绝了，不想惹人注目。闻同知道他的心思，就不勉强。反正他身兼副秘书长，从市府车队要个车易如反掌。 餐厅是亭台水榭结构，名“听江亭”，临水的六角亭放置着纯实木的茶几和靠椅，供客人品茶赏景。六角亭后面几米处是一间木结构的小屋子，造型简朴，却不失古韵野趣，和亭子以回廊相联，就是餐厅了。 尽管来之前闻同就宣称自己请客，但万有芳焉能真让他买单。在凉亭坐下后，万有芳挥手叫过服务生，先要了几个精致的小点心垫垫肚子，又要了一壶绿茶。几人边喝边等，江风迎面吹来，凉爽宜人，并不觉得时间难捱。二十多分钟后，詹春云自己开着车到了。 詹春云面白薄须，戴一幅金丝边眼镜，神色和煦，气质和职业极为相称。万有芳一打眼，心里没来由地打了个突，莫名地感觉他绝非表面上这般亲和，想和他做真朋友不会那么容易。他的这个感觉没有太多理由，就是基于人生阅历的一种直觉。 万有芳自己就出身于国企领导，后来在商海里摸爬滚打多年，经常和各色公职人员打交道，什么样的都见过，十分了解他们。也许是脱离了那个环境多年，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重新审视，他的感觉更敏锐了。 在对詹春云的认识上，万有芳的感觉和闻同惊人一致，说明二人在价值观、思想、性格、思维方式等方面有相当的相似性。他们两人在打交道并不多，认识时间并不长的情况下就相互愿意信任对方，或许就和这种相似性有很大关系。 闻同把万有芳、魏永合向詹春云作了介绍，詹春云十分客气地和他们一一握手，一点儿没有架子。魏永合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他虽说在市委组织部，还是干部科的副科长，但和副处级的市府副秘书长、市长专职秘书一比，这个落差就大了。 酒席事先已经订好，人一到就流水似地开始上菜。詹春云以要开车为由，坚决拒绝喝白酒。万有芳没有多劝说，遵从他的意愿让服务生改上白葡萄洒。 英俊的服务生端上来一只纯银托盘，上覆一块淡紫色的方巾。放下托盘他轻轻揭开方巾，赫然露出两瓶法国波尔多伊甘酒庄1987年份白葡萄酒，酒体金黄，雅致高贵。 伊甘酒庄是举世公认的一线酒庄，所产白葡萄酒堪称世界第一，历史久远。在座的几人都是见过世面的，知道1987年份只是其中相对“便宜”的，市价也近千元，到了山庄价格至少翻番。 詹春云不无动容，伊甘白葡萄酒他也只是前一阵陪陈照东在省城江映喝过一次，没想到万有芳出手如此大方。 万有芳是做食品生意的，对此更是了若指掌，随口就奉承道：“伊甘的甜白酒满六年才能上市，这是刚上市的。白葡萄酒代表淡然超脱的文化，喝她是有品味的人生享受，和詹秘书长雅量高致的气度十分相称。” 詹春云有些意外，心说倒小看了这个水果商人，没想到说出的话很有水平，十分得体，逢迎而不俗，让人听了十分受用。 上的菜主要是海鲜河鲜，做法鲜而不腻，配白葡萄酒相得益彰。詹春云是口淡的人，对主人的经心很受用。由于对方并没有为难的事求自己办，只是图个结交，他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万有芳不是官场中人，洒脱无羁，频频营造气氛。在他巧妙言辞的刻意推动下，詹春云放得更开，不时和三人碰杯对饮。闻同心知万魏二人的心意，自觉地当好托，有意地为魏永合创造机会。魏永合不愧是组工干部，素质就是高，口才很是来得，也吃得喝得，很快就赢得詹副秘书长的好感。 山庄临江，鲜炖纯野生淡水鱼是特色菜，汤鲜味美，让詹春云这个土生土长的边湖人都赞不绝口。 市府副秘书长、市长秘书大驾光临，很快惊动了山庄老板麦良——一个五短身材、脑袋硕大的中年男人。麦老板热情万分，先自干白酒连敬了詹春云三大杯，又敬了闻同几人后方才离去。 透过小木屋宽大的窗户，几株清朗的小树随风摇曳。远山黛影，无边的江面在月光下烟波浩淼，不时有笨拙的江轮从窗外缓缓驶过，拉起一声声沉闷的汽笛。带着几分酒意的詹春云逸兴横飞，吟道：“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不外如是！” 魏永合是正牌大专毕业生，文化素养不低，抢先击掌道：“秘书长才子情怀让人羡慕！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我们一起用葡萄美酒为秘书长助兴！” 闻万二人跟着举杯。万有芳诡笑道：“‘醉卧芙蓉君莫笑，古来征战风流回’，祝秘书长官运亨通，风流倜傥！” 第53章 古来征战风流回 万有芳把唐人王翰《凉州词》后两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篡改四字，变身为艳诗。“芙蓉”二字出自白居易《长恨歌》中“芙蓉帐暖度春宵”，他这里自然是指美人香床。 詹春云哈哈大笑，用筷子指着桌上几道海鲜和一盘韭菜烧大虾道：“老万也是性情中人，早有预谋呢！” 席至中途，魏永合接到分管副部长的传呼，告了个罪赶忙去回电话。万有芳则刚好去了洗手间。看二人不在，詹春云就对闻同道：“我一汇报，陈市长一口就答应下来，定在明天上午十点，就在办公室，你提前点过去，我一直在。” 闻同由衷地道：“谢谢老领导关照！”。 “跟我客气什么？主要还是陈市长关心你，我只是传个话而已。” 正在洗手间的万有芳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实木结构的门耐不住江边浓重的潮气，有些变形，声音从无法关严的门缝中传进来的。万有芳知道詹春云是在通知闻同陈市长接见他的安排，这一刻他最后的顾虑也消失了，心里马上作出了决断，选择完全相信闻同，投资落户杳踪镇。 吃过饭四人回到亭子里小坐，对月品茶，闲话古今。万有芳、魏永合早从闻同口里打听清楚詹春云的雅好，做好了安排。大凡有文采的男人往往风流自赏，喜欢搞些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事，这些在詹副秘书长身上印证无疑。 喝过茶，几个人到山庄舞厅去放松。万有芳要了个独立的小舞厅，避免了外人的干扰，这让敏感的詹春云十分满意。小舞厅约莫一百六七十平米，中间是舞池，边上放置着几组沙发、吧台，装饰豪华考究。四人都是酒池肉林打过滚的，对这些毫不陌生。 四个人刚一坐定，进来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自称山庄娱乐部经理，身后跟着十几位花枝招展的女人。十几位莺莺燕燕站成一排，眼波流转，各展风姿，不失风度地推销着自己。肥头男人在万有芳的示意下，谦卑地请詹春云先“选美”。 詹春云舒服地靠在沙发上，微眯着双眼，来回扫视了几遍，抬手轻点着其中一位面貌清纯的女孩。肥头男人马上道：“小青，过来伺候这位先生！” 闻同看得心里发笑，老万心思细密，早猜到詹大秘的喜好，安排了这么个纯情女生，还真对了路子。 闻同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当市长秘书时总有一些无法推脱的应酬，但都是陪同相当级别的领导，没有污七八糟的东西。肥头男人请他时，他也就大大方方地挑选了一位看上去气质柔美的女孩。按他本心并不愿意涉足这种场所，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位卑言轻的他在许多时候只能随波逐流。他暗暗安慰自己，只是跳个舞而已。 四人挑好了自己的舞伴，肥头男人一挥手，一群人就无声无息地离去。服务生选了一首曲子，调好音量，也掩门离开。 进口音响的效果极佳，柔媚的乐曲绕室低回，气氛渐渐暧昧起来。闻同偷眼看过去，詹春云和那个叫“小青”的女孩正抵头窃窃私语，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话，逗得女孩“吃”“吃”直笑，粉面含春。 闻同再看向万有芳，正紧紧搂着女人跳起了贴面舞，右手揽着女人柔软的腰肢，左手已经滑落到女人肥硕的臀丘上，有力地按压揉搓，可异常清晰地看到柔滑轻薄的丝裙内空无一褛。 万有芳是商场中人，陪各路关系户出入风月场所早已腻了，完全没有詹春云那份温火调理的兴致和耐性，省了口头语言，直奔肢体语言。 魏永合对姐夫的放纵行为恍若未见，同样搂着怀里的女人摇臀摆胯，如醉如痴。 闻同不大擅长和年轻女性打交道，有点不敢看自己挑选的舞伴，颇为心怯。这个女人面相柔美，二十多岁年纪，穿着一身柔滑的丝织旗袍，两侧裙衩一直开到腿根，露出白嫩修长的大腿，分外撩人。 女人看这个高大英武的小伙子只是身体僵直地坐着，年轻的眼神里透着些许慌乱和羞涩，就知道是个很少涉足这种场所的人。久在欢场的她早已麻木，惯于迎来送往，不轻易动感情。但此时她心里没来由地发颤，这神情很是熟悉，那个深埋在心底的男人第一次占有自己的时候，眼神也是这样的。 “先生，跳个舞吧？”女人收拢心神站起身，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地拉着闻同的大手。 触手处滑如凝脂，闻同心里不争气地一荡，身不由己地随着她进了舞池。 “先生不常跳舞吧？”女人抿着好看的嘴唇，轻笑着问道。 “我跳不好，你别介意！”闻同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关系，这种舞不用学，你跟着我动就行了。”女人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劲，有点暖昧，不自觉地脸色发红。她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今天是怎么啦，在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雏子”面前居然有点放不开，就因为刚才那熟悉的眼神？ 女人的大腿随着动作不时地暴露出来，在迷离的灯光下白晃晃地刺眼。闻同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鼻子却无法躲开阵阵女性特有的体香。他想尽量拉开两人的距离，却由于舞技粗陋，身体反而不时擦碰上女人的胸部。 这时节天气仍然炎热，闻同只穿着一件短袖衬衣和一条薄薄的西裤，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让他气血翻涌，身体不受控制地悄悄作出反应。为了掩饰尴尬，他不得不和女人慢慢靠近，嘴里没话找话地问道：“你真叫丽丽？” 女人一声轻笑，对他身体的“顶撞”不躲反迎，随即眼神转暗，答道：“做我们这种工作，是没有名字的，你还是叫我丽丽吧！” 闻同感受到了女人的伤感，心里莫名地生出同情，又感觉愧疚，赧然道歉说：“对不起！” 女人见他眼里流露出的同情是真诚的，心里感动，却默然不语。 闻同实在无法控制身体的自然反应，本不算什么的那点葡萄酒，这时邪乎地蒸腾上脑，让他头一阵阵地发晕。他转头四顾，其他三对人已不见了踪影。 女人以为他喝多了，小手在他后背上轻轻地摩挲着，柔声说道：“你喝多了，去按摩一下吧？” 在女人的引导下，闻同进了一间叫腾云厅的包房。包房布置简单，点着涎香，一张大床惹人注目，床上铺着粉色的铺盖，余下是几件简单的家俱，一盆繁茂的绢花。他已经有了预感，奈何此时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心头泛起阵阵焦虑的渴望。 女人让闻同躺倒在床上，给他除去鞋袜，自已跟着上了床。她跨蹲在闻同的胸口，柔腻的十指散开按压在他的额头、太阳穴、耳后，旋转按动，轻重有度。 闻同舒服地闭上眼，脑中残存的理智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能越雷池一步，不能越雷池一步。但他的身体并不听从于他的意志，反应十分强烈。 女人看闻同紧皱着眉头，眼皮不时跳动，一幅无法忍耐的模样。她想起闻同适才那同情的眼神，自己这样挑逗这个“小雏子”是不是有点残忍？可接了单子不下单老板是不会轻易放过的，想到那些惨无人道的惩罚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心情矛盾中，女人脑中忽然再次泛起那熟悉的眼神，一时情动起来。她轻轻撩起旗袍的前襟，双手解开身下闻同的衬衣从裤子里拉起，男人结实的肌肉、健康的肤色跃入她眼帘。这一切竟然也和记忆中的他那么地相象，她一阵激动，早已陌生的股股热流贯体而过。 山庄一间密室里，肥头男人腆着脸站在麦良的身边，说道：“老板放心，我亲手在鱼汤里下的‘佐料’，没让其它人见着，不多不少，足够起作用！” 两人盯着面前的屏幕，屏幕上仍然只有空空荡荡的房间。麦良不耐烦地道：“不会到别的房间去了吧？怎么‘高干房’还没动静？” 第54章 求见市长 “我关照过‘小青’的，应该……应该……”肥头男人也有些吃不准，心里发虚，不敢看老板的眼晴。 “‘小青’都知道了？” “我没告诉她，只让她把客人带到条件最好的房间……来了，老板你看！” “哈哈，狗娘养的，这个混蛋还真能折腾！带子一会儿送给我！”麦良大笑，指着屏幕上詹春云的丑态吩咐道。 次日早上六点，闻同准时醒来，感觉头有些痛。昨夜的事历历在目，却又似乎很遥远。脑子里那柔美的面容，忧郁的眼神，一切的一切，无比地清晰，有如刀刻，挥之不去。想着想着，他心又躁乱起来。 没想到就这样糊里糊涂地丢了童子身！闻同不敢放任情绪发展下去，一翻身爬起床，骂了自己一句“荒唐”。 詹春云昨天晚上就离开了，而万有芳仍然沉睡未起。闻同独自吃过早餐，坐着皇冠车直奔市政府。他在距离市政府二三百米处下了车，支走司机，不紧不慢地步行前往。 重回旧地，看着眼前那气派的大楼，闻同心里一阵激动，一两个月前自己还是这座大楼里引人注目的人物呢！希望有一天自己再回来，重新引人注目不再是因为市长秘书的特殊身份。 感慨了片刻，闻同走到大门口的传达室，打算和门岗说一声。虽然曾经是这里受人尊敬的一员，才离开没几天，他也不想过于随便，对门岗还是要有起码的尊重。 闻同站到门岗室窗外，还没开口，里头的门岗老徐已经认出了他，怔了一下，说道：“小闻秘书啊，找哪个部门？有没有预约呀？” 闻同都有些蒙，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人家这是摆谱呢！这个老徐，以前见到自己总是笑脸如花，一口一个“闻科长”，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大概以为我是被“流放”走的吧？！ 闻同克制住羞恼，不愿失了身份，自讨无趣，语气尽量平静地说：“我找詹副秘书长。” 老徐瞧着闻同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另一个年轻的门岗吩咐道：“小李，你打电话到办公室，核对一下。”他经验丰富，什么情况也碰到过，还真有些担心闻同因为被“发配”，找上门来向领导闹。 那个叫小李的年轻门岗资历浅，到岗时间不长，马上听话地给办公室打电话。电话一通说了几句话，就把话筒递给老徐。 老徐接过电话，听了一句，嘴里连声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他手中电话都没放下，脸上已经堆满了笑，讨好地道：“闻科长，不用你亲自登记了，我们来就好，你请进……哎，你别在意，我们这也是工作需要……” 闻同丢下一句“没关系”，人已经走远了。 小李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怕比我还小呢，就是科长了！” 老徐心里不爽，放下话筒，斜了小李一眼说：“你小子就这命，不要和人家比！——怪了，不是被赶走的呀，老王怎么说陈市长不要他了呢？” 正是上午忙碌的时候，市府大楼楼道里不时有人匆匆往来。闻同离开前是秘书科副科长、市长专职秘书，平时要和许多部门打交道，大家对这个市长红人另眼相看，很乐于和他套近乎。他被选调下基层，一般人并不了解内情，纷纷议论他是被抛弃的。这会儿看到他回来，人们再没有从前那份热情了。会做人的还对他微笑着点个头，算是打招呼，不会做人的干脆装作没看见。 有了刚才在大门口的经历，闻同已经明白了缘由，心里有所准备。他不肯失了尊严，尽可能调整心情，平静脸色，既不显得心虚尴尬，也不刻意作出淡然或倨傲的样子。 詹春云是副秘书长，本来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考虑到兼着市长专职秘书，他还是选择了坐在闻同原来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是外间，里间就是陈市长宽大的办公室。虽然是“秘书室”，面积并不小，他坐进来后又增配了不少设施。 秘书办公室的门不能关着，以便第一时间接待来客。闻同熟门熟路地找过来，见詹春云正认真地看着文件，就轻叩了一下厚重的木门。 詹春云抬起头，见是闻同，脸色严肃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又轻声道：“里面有人，你先等着。”他边说边提起电话，喊来办公室的小姜给闻同倒水。 闻同看詹春云眼泡有些浮肿，透着隐隐的青色，虽然欠缺经验他也知道这是昨夜数度风流留下的痕迹。光溜溜的男人躯体压在女人身上起起落落，和面前副秘书长一本正经的面容怎么也联系不上，反差实在太大。闻同心底发笑，口里说道：“您忙，我在外面等着。” 外间还有一个小厅，小厅正面是里间市长办公室的门，侧面是秘书办公室的门，另一侧靠墙摆放着一溜沙发和一只小几，供拜访市长的来客临时休息。 闻同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掏出汇报材料，准备利用这短暂的等待时间再温一遍提纲。他看了几行，感觉到有人来了，抬眼一瞥，一道苗条的身影进来了。 进来的是办公室的姜琳，手里端着一杯茶，一脸热情的笑容。待看清来客是闻同，她美丽的脸孔马上一变，刚刚的笑容瞬间不见了。 闻同慌忙站起身，要去接杯子。姜琳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把杯子放在小几上，转身就走。闻同望着她的背影，到了嘴边的“谢谢”两个字又咽了回去。 事出有因。闻同还在市政府的时候，就有热心人当红娘，撮合他和姜琳。姜琳是本科学历，家世不错，人也长得美貌，是市政府有名的美女。闻同没有接受，以太年轻还不想谈对象为由委婉地拒绝了。 姜琳很中意闻同，爱慕闻同有才华又高大英武，还是市长的秘书。被闻同拒绝，她很受打击。她条件优越，平日几乎处处受宠，内心很骄傲的，很受不得这样的“轻视”，自此怨恨上了闻同，对闻同没个好脸。幸好没多久闻同调离了市政府，免了两人每日见面的尴尬。 被姜琳一打扰，闻同再也无法静下心来看材料，索性收拢了不再看，端起杯子慢慢地喝起茶来。 闻同有幸结识陈照东市长，还是缘于恩师孙以身。他几岁的时候父亲就蒙冤而死，落得家境贫寒，自小经历了无数的生活磨难。苦难让人成长，他从小就表现得十分懂事，远比同龄人成熟。目睹家庭的困窘，亲人的贫苦不堪，他暗自发誓将来要出人头地，洗雪父冤，要让妈妈、姐姐、弟弟过上好日子。 在七八十年代，处身于偏僻小山村的社会底层，唯一的出路就是努力读书跳出农门。幸运的是，上天赋予了他聪慧的大脑和早熟的心智。他没有辜负这份厚赐，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成绩优异。 苦于家境贫寒，为了早日考上大学，早日赚钱养家，他琢磨出一个办法，就是尽量跳级缩短学龄。十五岁那年，还在读高二的他提前一年参加高考，以地区状元、全省探花的成绩考入国立大学。这是县里头一个国立大学高材生，尤其他还是一个少年，高考名次又好，当时很是轰动，连地区的报纸都报道了。 抱着出人头地的理想，闻同填报了国立大学政经学院，师从孙以身教授。进入大学的他视野豁然开阔，很快地不再局限于出人头地这点理想了。 受益于恩师孙以身教诲，此时的他充满“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时代责任感，满腔热血要“兼济天下”。八十年代初，中央已经确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大政方针，实行改革开放。受此新风影响，他满怀“实业兴邦”的壮志豪情，立志成为企业家，并因此结识了两位志同道合的挚友。 在恩师孙老的影响下，他积极投身于社会实践。因为此，也因为出身社会的最底层和多难的生活经历，他不象许多同龄学子那样局限于象牙塔里的清谈，对社会现实的认识日益地深刻，逐渐意识到此前思想的不足，“实业兴邦”的远大理想开始了动摇。 本科毕业，他放弃了分配进入家乡省政府工作的难得机会，选择了追随恩师孙以身继续攻读研究生。这个时候他家庭的经济情况有所改善，允许他接着念书。 第55章 苦心孤诣训孺子 在读研究生期间，闻同的理想发生了转变，弃企业家梦想而入仕途为官。此期间他更是大量投身于社会实践活动，进行了许多社会调查，写的几篇社会调查文章得到孙以身教授的高度评价，由孙以身亲自勘校后推荐发表。 研二下学期的一天晚上，闻同应邀到恩师家中作客。在恩师的书房里，他见到了一位面容清瘦、双目深邃的中年人，孙以身只简单地介绍说是他的师兄。 孙老是学术大家，却虚怀若谷，谦谦待人，兴味十足地和两位弟子侃侃而谈。闻同对恩师恭敬有加，不过并不盲从，谈论时气度沉静，说话不疾不徐。但碰上自己有不同的观点，他也会据理力争，不肯保留，不愿妥协。 中年人似是对闻同有成见，不时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刁难他，直到把他问得口拙辞穷、退无可退方才罢休。每当此时，孙以身总是莞尔不已。三人一直谈到深夜十一点，临告别前闻同才知道师兄是边湖市副市长。 后来在恩师的支持下，闻同由师兄陈照东推荐进入边湖市委政研室，正式踏入仕途。陈照东十分看重他远超同龄人的成熟稳重和睿智勤思，对他很是喜爱，有意识地培养他。在他心目中，师兄不仅是上级领导，也是师长和偶像。 闻同正想着心事，里间陈市长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男人背身退了出来，轻轻地带上门。他转过身来，注意到沙发上有人，张眼一看略一怔，又望一眼闻同放在小几上的那叠资料，笑着走过来。 闻同已经站起身，脚下移出来两步，恭敬地招呼道：“包总，您好！” 男人是富铜集团老总包青林。他向闻同伸出手，微笑道：“小同，在下边还好吧？来向陈市长汇报工作？” 包青林是陈照东的爱将，对闻同和陈照东的关系一清二楚，平日里和闻同也是很亲近的。二人之间地位虽然悬殊，但他了解闻同，对闻同青眼有加，很是尊重闻同，不端身份。 “是的，因为镇里发展的事，特地来汇报。”闻同心里感觉十分亲切，回答说，“有点波折，不过已经过来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包青林说：“那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中午一起吃个便饭，难得碰上。” 闻同求之不得，马上说道：“我请您！” 包青林是真诚的，乐于和闻同交往。除了对闻同的好感和看重，他更明白这样的年轻人，前途一定是灿烂的，有机会巩固一下感情是很有必要的。刚刚他汇报快到点时，陈照东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墙上的挂钟。这会儿他才明白，陈照东竟是记挂着闻同的汇报。 包青林的胞妹包青岚也曾在市府工作，和闻同结下了非同寻常的友谊，也是包青林亲近闻同的一个原因。包青岚性格特异，好恶分明，对于看不惯、不喜欢的人和事，会很直接地表露出来，对于视为朋友的人，她能掏心窝子。这样的人在机关自然是没有出路的，能力再出色也没戏。因为一次工作上的合作，她和闻同相互认识了，彼此都感觉投契，慢慢成为了关系亲密的朋友。 詹春云亲自送包青林出门，回来后进了里间陈照东的办公室。片刻他退出来，向闻同招了招手，示意闻同可以进去汇报了。 闻同一时间竟有些慌乱，又夹杂着激动。这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样的场景他也十分熟悉，一离开再回来竟有如隔了一重高山，遥远而陌生。 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再无声地吐出来，努力控制着情绪，跨步进了里间。那座令他敬仰的身影，正端坐在高靠背椅上，清瘦的面容，眼眸深邃，微微笑着看过来。 一切依旧是如此地熟悉。闻同觉得鼻子发酸，无法控制地吸动一下，抿了抿嘴唇咽下口唾沫方才没有更失态。他不敢再直视那双眼睛，觉得它们就象巨大的磁场，让他难以把持住自己。 陈照东心底也是泛起一股暖流。面前的年轻人恍如当年的自己，有抱负，怀一腔热血，不畏难，能承受压力，敢于面对挑战。这才下去短短几十天，就几乎脱胎换骨，明显黑瘦了，眉眼间成熟稳重了不少，很有些一方主官的沉稳气度了。 “陈市长！”闻同毕恭毕敬地喊道。 陈照东一点头，抬手指了指桌前的椅子，没有说话。 “您要保重身体！”闻同恭敬地欠身坐下，说道，“娄姨和妮妮都好吧？” “都好。”陈照东简捷地说道，“说说，找我汇报什么？” 闻同很习惯陈照东的作风，立即收摄心神，先把杳踪镇发展规划书递了过去，又把杜子坤搜集整理的那堆资料放在桌上。发展规划书他作了提示的，把关键内容用铅笔划了出来，以便陈照东快速阅读。 陈照东依着闻同标注的提示，几分钟就看完了规划书，又要过那堆资料粗略地翻了翻，方才抬起头问道：“是不是向我走后门提要求？” 闻同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发怵，硬起头皮道：“主要有两条，一个是镇里煤矿开采权，原来市里准备开采，又一直没开采，镇里准备招商合作开矿。国家马上要推行财税体制改革，再由市里开采意义不大。二个是煤矿有中型规模，开采就要先修路，镇里想从市县申请些资金。” 陈照东问道：“招商有眉目了？” 这就是间接同意了，闻同心里一喜，赶紧回道：“富铜集团矿冶项目需要稳定的优质煤燃料。” 陈照东微微一笑，说道：“富铜是市里骨干企业，矿冶是省市龙头项目，作为支持其燃料基地建设，修路市里可以拔一部分资金，你们自己也要积极想办法。” “我们想到省里申请挂钩扶贫点。”闻同三言两语把申请省建设厅挂钩扶贫点的想法做了汇报。 陈照东点点头，要求道：“说说‘环保农业’的想法吧。” 闻同提纲挈领地把整体构想做了汇报，末了特别强调引进四海有芳在初级农林产品外销和深加工方面合作的想法。 “这个想法很好，有创新性，符合农村现实状况。一方面要注意，不要好高骛远，贪多嚼不烂。另一方面要坚持长期可持续发展，在追求中短期利益的同时，做好谋求长远的基础性工作，抓实抓透。等你做成功了，我一定亲自去参观。”陈照东深知发展农村经济的难度，杳踪镇的搞法如果成功了，无疑在全市乃至全省都树立了一个样板，当下作出许诺。 “我一定踏踏实实做好，决不辜负您的期望！”闻同激动地保证。 陈照东再次点头，但随即话锋一转，拉下脸道：“煤矿开采权和修路资金的事，我可以答应你们，不过还是要走正常程序打报告。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再，做事要考虑全局，不要总想着投机取巧。” 闻同听得背心渗汗，面色发窘，无暇喜悦。领导肯当面直言批评，说明在意你、看重你，很难得。这个道理他当然懂得，但畏惧担忧心理也无法避免。 陈照东注意到了闻同的反应，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你在镇里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你们县委、县政府对你是肯定的。人地两生的环境，能迅速站住脚，把本职工作抓好，不容易。” 陈照东这话是出自真心。闻同在境况艰难的情况下都没有向他求援，坚持没走他的上层路线，独立面对困难，不但顺顺利利地自保，还取得一定的工作成绩，赢取了县委的信任。这对一个参加工作才几年，才从机关下基层的年轻干部来说，是很难得的。这份答卷他比较满意。 闻同异常认真地说道：“我牢牢记着您的教诲，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责任！” “嗯，我看了《云缈决策参要》的那篇文章，写得不错，有思想，有深度。实践出理论，理论指导实践，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继续在实际工作中保持敏锐清醒的头脑，不断学习，一如既往地思考问题、总结问题吧。”陈照东说，“想必你也知道了，文章引起了一定范围的争论，得到了省委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钟书记评价说，‘位卑未敢忘忧国’。” 闻同之前任陈照东秘书时，陈照东极少表扬他，不过也较少批评，每次批评也是温和的。今天他一反常态，几次公开表扬、激励闻同，总体上肯定了他的表现。表扬的同时，他对闻同的批评指责也是毫不留情的，言辞尖锐。 闻同的心情忽冷忽热，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七上八下。他之前并不知道这篇文章居然引起了省委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一时心中颇为得意。这是很荣耀的事，十分难得的，意味着他的人生机遇大增，指不定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就受益。 第56章 送个大人情 陈照东心里直皱眉，心道终究是年轻人，城府不够，以后免不得要吃亏，得好好敲打一番。想到此，他口气一冷，说道：“你是不是认为这对你是一个机缘？如果这样想，就大错特错！钟书记是讲原则、实事求是的领导，注重干部的实际工作成绩，素来不喜欢搞一鸣惊人‘火箭干部’的事。封建帝王时代以一言而平步青云的也有，不过多数是民间演义。在现实中，领导干部是在长期实践中成长起来的，要想得到更大的施展空间，最终凭借的还是扎扎实实的工作成绩。投机取巧纵然成功，也只能一时，难以持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谦虚谨慎、踏实做事才是正途。” 闻同满面绯红，惶恐地道：“是我太肤浅了！” 陈照东微一点头，心中给了一个评价：“孺子可教。” 从陈照东办公室退出来，闻同微微躬身关门时才察觉到衬衣紧紧地贴在背心上，竟是出了一身透汗。 离午饭时间还早，闻同跑了几位熟悉的中层领导问好，联络一下感情。他之前是陈照东的秘书，和所有的部门都打交道，也和所有的部门领导都熟识，其中自有关系真正亲近的。 他下楼离开时，不再是刚才来的那番情形了，熟悉不熟悉的人都热情有加地和他打着招呼，仿佛才看到他一般。他在市委、市政府机关呆了几年，深知这些机关干部沉湎于人际关系，最会观风，消息传递最是灵通。 他承诺了中午请吃饭，就得早点去安排。他以前在市政府应酬不少，这时候要寻个吃饭的地方自然是轻车熟路。考虑到包青林和陈照东关系密切，和自己也很熟悉，他决定把万有芳也喊过来。他原本还想把詹春云也约过来的，但詹春云中午要陪陈照东参加一个重要宴会，只得作罢。 万有芳还在床上犹豫着要不要把午饭叫到房间吃，接到闻同的电话马上翻身爬起，匆匆地洗漱好赶过来。他赶到时，闻同已经订好了包间，安排好酒席，正守在前台等候。 闻同手里的烟才吸到一半，就看到两台熟悉的小车一前一后驶过来，赶紧把烟摁灭在身边的垃圾箱里，迎出门去。 饭店门前的场地很宽敞，小车驶过来首尾相连停下。车刚停稳，闻同趋前拉开头辆车车门，车内后座上端坐着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正微微笑着看向他。 “司主任，您好！”闻同恭敬地问好。 “小闻，来了市里也不找我喝酒，我不请自来没意见吧？”中年男人是边湖市计委主任司庆春，一边下车一边说着。他本是事先答应包青林这个饭局的，刚刚见面时听包青林说闻同也会来，这会儿顺口一说倒好像专门冲着闻同来的。当然，他和闻同之间也是很亲近的。同包青林一样，他也是陈照东的爱将。 “您工作繁忙，没紧要事我哪敢烦扰。”闻同笑着说道。他说着话，眼角余光瞟向后一辆车，万有芳早已帮包青林打开了车门。 “听说在下面干得不错，加油！”司庆春略略用力地握着闻同的手道，“来向陈市长汇报工作的吧？汇报好了？” “多谢您关心，刚刚汇报过了。”闻同说。 闻同向陈照东汇报工作，司庆春是猜测的，包青林并没有告诉他。司庆春是了解闻同被选调下基层真实原因的，甚至还知道了闻同在基层的一些情况。他和包青林都是陈照东一手提拔的，十分受陈照东器重，和陈照东关系非常密切。 闻同把万有芳向司包二人作了介绍。大家关系亲近，两人没有反感闻同的引见，对万有芳表现出了必要的尊重。 在酒席上，闻同又寻个机会十分认真地再次介绍了万有芳，特意强调了四海有芳横跨三省、三十多家店的规模。万有芳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闻弦歌知雅意，迅速地调动起因宿酒眠花还有些混沌的头脑，没一会儿就和司包二人言笑晏晏，好似相识多年的朋友一般。 这个饭局只是平平常常地联络一下感情，中午时间又短促，大家谈谈笑笑地随意吃喝着，也不刻意劝酒。司庆春下午还有重要会议，吃到差不多就走，闻万包三个人一直送他出门坐上车。 大家肚子里已经有了七八分饱，回来不再继续吃。包万二人打算买单，闻同坚决拒绝了。镇里再缺钱，经费再紧，他也不能折这个面子。 得知包青林要回富铜县，闻同不想错过机会，马上邀请他去喝茶，说明有重要事和他商量。刚刚在饭桌上旁边人多，不便谈事，他没向包青林说出合作开矿的事。 刚才在来饭店的路上，闻同就注意到一家装饰得古色古香的茶楼，厚实的黑木匾上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老盖家茶楼”十分惹人注目。从外饰看，这家茶楼和望水县委县政府大院旁边的那家完全一样，他就留上了心，猜想两家是不是连锁店。县里的那家茶楼他上次和丰收乡的陈金光去过，无论店内环境和茶水都很有档次，想着市里的这家应该也差不了，就决定去这家，也存了一探究竟的意思。 一进茶楼，果然和望水的那家一模一样。茶楼装饰并不奢华，清一色的实木用具，洋溢着浓郁的民国风情。包青林一进门就赞不绝口，没想到边湖还有这么个好地方，一问服务员才知道刚开业不久，还真是望水县那家茶楼在市里的连锁店。 万有芳选了个后窗的雅座，十分安静。窗户没有玻璃，竹帘子卷起一半，人坐在位子上可以十分舒服地看向窗外，又不至于光线太明亮。窗外是边湖人民公园，湖面碧波万顷，让人心旷神怡。茶楼对细节考虑得十分周到，很注意客户的体验。 闻同记忆力很好，知道包青林嗜好碧螺春，也不问他就直接点了。包青林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自是感觉舒坦。 待服务员端来茶叶，包青林搭眼一看，茶叶条索纤细紧结，卷曲如螺，满身披毫，嫩绿隐翠，一股幽雅的清香扑鼻而来，不由得面露喜色。闻同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绝对是正品。 包青林心痒难搔，赶开了服务员，郑重其事地把衬衣袖口扣上，亲自动手泡茶。 “水以初沸为上。水沸之后，用沸水烫一烫杯子，让茶盅里有热气，先发发茶香……” “碧螺春的茶叶遍体白毛，要用沸水初泡，泡了白毛就从叶片上分离，浮在水面上，茶水倒去。第二泡茶水才是可口的碧螺春，不过最好的是第三泡……” “可惜茶具还是不趁手，不如在家里。”包青林一边动作舒缓地操作，一边娓娓道来，乐在其中。 碧绿的茶水一注入洁净透明的杯中，水中茶片有如白云翻滚，雪花飞舞，阵阵清香袭来。闻同端起杯子浅浅地品了一口，只觉入口鲜爽，舌底生津，回味无穷，禁不住连声夸赞：“上次喝就没有这么鲜爽清香，看来好茶识人，是有灵性的，得圣手冲泡才能尽得真味！” 包青林微微一笑，坦然而受，他对自已的茶艺很有信心。 “‘洞庭无处不飞翠，碧螺春香万里醉’，碧螺春产于太湖洞庭山，和桃李杏梅石榴等等果树交错种植，尽得天地灵气。我们坐在湖边品茶，十分贴合情景。”万有芳的公司也经营茶叶，他对碧螺春自然不会陌生，只是对品茶一道了无兴趣而已。 “万总也是个雅人，知音难得！”包青林刚才见万有芳开着皇冠车，又谈吐不凡，完全不是一般暴发户的粗俗不堪，阅人无数的他自然不会小视了万有芳。 万有芳笑道：“惭愧！包总缪奖了，我那上不了台面的生意里有茶叶，也就多少知道点。” 包青林似是对万有芳的生意很感兴趣，问得不少。万有芳有问必答，一点也不保留，语气平淡自然，不夸大也没谦虚。 包青林的直觉告诉他，万有芳所说的都是实情，这让他对万有芳更生好感。他真没想到一个私营企业能把食品经营做得这么成功，真诚地说道：“万总不容易，市场里拼出来的真英雄！” “我们准备在闻镇长的杳踪镇投资一家食品厂，这对公司来说，是一个重要转折，一个新的起点。”万有芳谦虚了两句，随即微微笑着看了闻同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出这个决定。 闻同一愣，随即心中了然，向万有芳还以微笑。万有芳显然早已考虑成熟了，有了决定，选择此时当着包青林的面说出来，是在有意地帮衬自己，恰到好处地卖给自己一个大人情。闻同是约包青林商谈合作开矿的，四海有芳决定投资杳踪镇无疑增加了杳踪镇的“人气”，有助于闻同向富铜集团招商。 第57章 喜讯连连 包青林：“从长远看，这一行要做大做强，必须有自己的产品和品牌，万总的眼光和魄力了不起。中短期内自投自产是合适和肯定的方式，若干年后市场条件成熟，公司自身也强大了，坐拥渠道之利，也可以考虑OEM方式。” 包青林的看法和万有芳、闻同不谋而合，这让万有芳对自己的决定更有信心。 万有芳一时间生出一股英雄所见略同的激动，说道：“实在地说，我原来还有些混沌和犹豫，经过闻镇长深入地一分析，茅塞顿开！今天听到包总您也是这个意思，我更有信心了！字字千金，受益终身，感谢您赐教！” 包青林连连摆手，说道：“客气了，不敢当，就是朋友之间的交流。——没想到闻镇长对公司经营也有这么深入独到的理解！”他微微探过身体，神情认真地对闻同道：“到我们富铜来吧？集团战略规划和实施监控，是我们的短板。省里已经口头同意，我们升格为副厅级单位，最迟节后春天批下来。” 包青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闻同如果愿意调入富铜集团，就是负责战略管理的部门负责人，行政级别就是副处级了。 这个诱惑不小，闻同心猛跳了一下，但稍稍一冷静就明白这不是自己选择的道路，虽然弃之可惜却也毋须挂怀。他轻轻抿了下嘴唇，诚恳地道：“感谢您的信任，我从来没有过企业工作经历，就是纸上谈兵，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相对熟悉的岗位上做点实事更好。” 包青林看重的是闻同的耀眼学历、素质和性格，不甘心地说：“在老哥面前就不要这么谦虚了。也是，有陈市长悉心栽培，前程自然一片光明。不过，我那里随时向你敞开大门。” 闻同趁机道：“今天请您赏光来喝茶，还真有大事相求。”他当下把邀请富铜集团合资开采煤矿的意愿详细道来。 “望水还藏着这么个宝贝？怎么一点也没听说？”包青林疑惑地问。 闻同说的是“有大事相求”，但听完后，包青林明白这是双方互惠互利的事。富铜集团的矿冶是高能耗项目，所需炼焦煤燃料全部从外省长途运来，费用高昂，遇到煤炭资源紧缺年份供应还不能保障。同杳踪镇合资开采煤矿，对于富铜集团的确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市里保密工作做得好，想捂在怀里自己开发，结果捂久了自己也忘记了！”闻同笑道。 包青林哈哈大笑，问道：“上午就为这事找的陈市长吧？同意了？” “勉强同意。我们还想借开矿的机会，申请资金修路。镇里意见已经高度一致，县里也全力支持，陈市长认可思路。”闻同回答道。 包青林一边阅读闻同提交的资料，一边默默考虑。如果富铜集团独资开采此矿，省市各部门肯定支持，公司自身的资金、技术也完全能够满足需要。但煤矿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如果镇里在矿上没有股份，这矿也开不安生，肯定三天两头麻烦事不断。镇里有股份就不一样了，涉及到用地、道路、环境污染、配套设施、用工等等，一律有镇政府出面摆平，既降低各色隐性成本又高效率运营，可谓一举两得。 这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方面，富铜集团投资煤矿主要目的不是获取直接经济利益，而是为了获得成本合理、供应稳定的优质燃料。所以其没有全资开矿的动力，反而是合资方式风险更分散，更适合。 闻同诚意十足，坦率地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明。按他和周广仁的设想，富铜集团出资六成，杳踪镇出资四成，双方五五持股。作为出资差额补偿，项目用地、道路等全部由杳踪镇负责。在人员安排方面，矿长及总工程师可由富铜集团委派，杳踪镇委派一名副矿长和财务负责人。 包青林担任富铜集团一把手，又兼任富铜县工经副县长，享有极大的实际自主权，行事极富魄力。考虑清楚了利弊，他就不在小节上斤斤计较、讨价还价，明确答应了闻同。实际上闻同给出的合作条件不但不苛刻，还充分地为富铜集团考虑了，诚意十足。 闻同一喜，端起茶杯道：“感谢包总对我们的信任，我们一定为富铜集团的燃料基地建设做好后勤工作，竭尽全力！后续我们商请县里领导，正式登门拜访，商谈一应细节。”说完他一举杯子，仰头一口把茶水灌进肚子，又亮了亮杯子，一滴不剩。 包青林哭笑不得，这举动太不风雅，纯粹是糟蹋他的心意。 又聊了好半天，三人下楼离开。包青林回富铜县，万有芳去老丈人家。 低头钻进车中时，包青林一眼瞥见副驾驶座上放着一只古朴典雅的纸袋子，袋子上隶体“碧螺春”三个字格外醒目。 闻同先陪万有芳去他老丈人家，捎上不少礼物看望他岳父岳母，然后去陈照东家。万有芳知道他的安排，让司机开车送他。 闻同此趟边湖之行可以说格外顺利，不但从陈照东、万有芳处得到想要的，又意外遇上包青林并成功谈成合作。他心情大好，途中让司机停车，进到邮政局用公用电话打给周广仁。周广仁陪同四海有芳的三位副总下乡考察，刚回到办公室，接到他的喜讯十分高兴，在电话中连连叫好。 娄玲以一个优雅的姿势轻轻地放下电话，低头略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收拾好宽大办公桌上散放着的几份文件，锁进抽屉中。每天下班之前，她都是这个习惯。 接到娄玲电话的专职司机李慧心敲了敲门，得到娄玲允许后才推门进来，接她下班。李慧心原来是财务科的会计，性格稳重，落落大方，被娄玲调来当司机兼秘书。 娄玲由电力局副局长升任局长后，按局里惯例，需配备一名秘书兼专职司机。前任局长的专职司机是男的，她不方便再用。经过一番甄选，她看中了财务科的李慧心。这个岗位说是秘书，其实只是内部这么说，电力局局长是不允许配备秘书的。 财务科的老科长明年就要退休，届时将由现任副科长接任，李慧心已内定接任副科长。当人事科长找她谈话时，她略一考虑就答应调到办公室当娄玲的秘书兼专职司机。一些相熟的同事和身边的朋友纷纷为她惋惜，在电力局象她这样没有背景的女孩子，放弃升任副科长的机遇去当没有名份的秘书和专职司机，很难让人理解。 李慧心置之一笑，不加解说。在她心里，娄玲是她的偶像，小巧美丽，气质高雅，又精明能干，让她敬仰。在电力局人人都知道，要不是避丈夫陈照东的嫌，娄玲老早就可以升任局长了。这次老局长调任省局副局长，省局不顾陈照东的婉拒，坚决提升娄玲接任局长，对此系统内上上下下没有人不服。 娄玲从身后书柜里提出一只纸袋子，里面全都是托人给女儿妮妮购买的学习资料，包括不少原版外文读物。这些资料中，有闻同在首都一所重点中学当老师的同学定期寄来的练习题、测验试卷等。 李慧心接了过去，跟在娄玲身后下了楼，新购置的蓝鸟车已经停在办公楼门前。老局长调到省局后，由于只是副局长，坐驾反而降格，只能坐桑塔纳。娄玲知道后，亲自把局里的皇冠车送到省城，留给了老局长，自己新购置了一辆比皇冠车低一档的蓝鸟车。 由于升任为局长，娄玲近来心情极好，对女儿总是和颜悦色，不再发脾气。往日回家见到相貌平凡、智力一般的女儿妮妮，她常常缺乏耐心，脾气暴燥，导致妮妮心理上和她疏远了许多。陈照东虽然比她宽容许多，不过工作太忙，很少顾得上妮妮。 父母太优秀了，身为他们的女儿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已经懂事的妮妮十分自卑。她才是十五岁的少女，正是思想脆弱的年龄，在重压之下心思重得很，整天闷闷不乐。 陈照东、娄玲夫妻两人婚后恩爱，事业上比翼双飞。女儿妮妮出生后，娄玲心里十分遗憾，她希望生的是儿子。虽然自己就是个女强人，但她认为这个世界归根结底还是男人的世界，所以一直希望生个儿子，将来培养成象丈夫一样优秀的男人。偏生事不如愿，她不但生的是女儿，还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孩子，失落之情可想而知。 随着丈夫陈照东在政坛冉冉升起，更无暇顾家，娄玲不得不承担起更多的家庭责任，投入更多的时间照顾女儿。到陈照东主政一方时，她为了避丈夫的嫌，在个人职务的提升上总是抑让。事业上受到压抑和牺牲，她就把一腔心思放到女儿身上，期望女儿学习上不断进步。结果她自己耗费心血，累得不行，女儿同样疲惫不堪，却总是离着期望甚远。 第58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个精明能干又富有野心的女人，受到这样的压抑，长此以往就变得没有耐心，脾气暴燥，丈夫和女儿就成了当然的渲泻对象。好在陈照东理解妻子，总是宽容地忍让和抚慰她，才没让家庭破裂。 对女儿失望的娄玲，开始为她的未来操心了。她不止一次地和丈夫提及，要早点为女儿的未来做准备，要着手为她积攒财产，保证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富贵平安。对妻子心理上的这些微妙变化，陈照东并没有真正重视，当面以为然，转身就忘。夫妇二人年轻力壮，事业上正是上升期，女儿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就考虑她一辈子的衣食问题，他觉得这简直是庸人自扰。 陈照东实际上并没有完全理解妻子，不完全了解她的心理状态。他没想到娄玲升了局长后，就象变了一个人，以前不定时暴发的脾气再也不见了。一次睡前，他搂着娄玲感慨地说，现在家里终于空前和谐了，看来权力对于女人一样是会上瘾的毒药，以后不能再让娄玲为他作出牺牲了。 对于闻同的到来，娄玲是欢迎的。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她看到了恋爱时丈夫的身影，才华横溢又脚踏实地，有着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稳重和人情练达。她知道丈夫很器重这个年轻人，相当程度上也是因为两个人有很多相似之处。夫妇二人有时候谈起闻同，一致认为是个可以重点培养的好苗子，前程不可限量。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在闻同身上，她其实还寄托着一种在妮妮身上无法实现的望子成龙的幻觉。 闻同带来了一堆杳踪镇的特产，两套在边湖百货大楼挑选的最贵的化妆品，以及一套送给妮妮的高档服装。陈照东是个自律性很强的人，但对于亲近可信的人送一些不过分贵重的物品，或者给老人、孩子送个不太重的红包，他也不排斥。中国是个人情社会，过于原则化就是个异类，是无法容纳于社会的，更不要说容纳于那个小环境中了。 娄玲的母亲出身于边湖乡下，她吃母亲做的饭长大的，嗜好一口乡村土菜。见闻同带的杳踪镇特产是干蕨菜、干马菜苋、辣椒、鲜活的野山鸡等物，她十分开心，笑道：“小同，真是些好东西，多谢你有心。——妮妮，出来吧，你小同哥送你衣服，出来穿上试试。” 娄玲对待闻同一直都很不错，把他当作一个晚辈看待，从不象有的官太太那样视丈夫的秘书为仆佣，呼来喝去。不过闻同几次见她对丈夫和女儿发脾气，有两次甚至差点动手打妮妮，对她却是又敬又怕，面对时总是谨小慎微。这会儿见她喊妮妮出来试衣服，显见没把自己当外人，闻同心里感觉暖暖的。 因为闻同和妮妮年龄差距不太大，娄玲还曾经动过把妮妮嫁给闻同的念头。她有一次对陈照东说，小闻这孩子不错，妮妮要有这么一个人照顾她一辈子就放心了。没想到陈照东斩钉截铁地阻断了她的念头。陈照东的理由让她无法反驳，女儿自小就生活在双亲的阴影下，不能让她将来再生活在丈夫的阴影下，那样她一辈子也不会幸福的。 妮妮听到妈妈喊，有些迟疑地放下厚厚的练习题，磨蹭了一会儿才从房中出来。看到闻同她眼中露出一抹喜色，腼腆地喊了声“小同哥”。 闻同见她的神态，就知道娄玲给她施加的学习压力不小。之前在边湖工作时，他曾经应娄玲的要求辅导过妮妮的英语，知道妮妮自卑心理很严重。 娄玲把妮妮叫过来，取出上衣让她试穿。闻同买的是紫色的中款风衣，妮妮穿着很合身，配上她白净的面庞，一下子就让小姑娘脱胎换骨般地出色。 娄玲站在妮妮身前，不时地为她整整衣领，抚抚肩衬，满眼都是慈爱之色，夸赞了好几句。妮妮却有些不自在，不十分适应妈妈这样的亲昵，尽管妈妈最近变得和气了很多。她心说再漂亮你也不允许我经常穿，家里漂亮的衣服还少了吗？ 试过衣服妮妮回房继续学习，娄玲陪着闻同说话。可能是受到刚才妮妮试穿衣服的影响，娄玲说着说着，情绪惆怅起来，叹道：“妮妮这孩子性子太弱，我们也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唉，真为她以后担心！” 闻同坐的地方斜对着妮妮的房门，房门并没有关严，他从缝隙中看到妮妮并没在学习，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娄玲刚才的话她应该听到了，估计被深深刺激到了。孩子被父母当着外人的面否定，受到的心理伤害是很大的。闻同当初因为要辅导妮妮的英语，特地读了一些教育心理学方面的资料，对这些有所了解。 又小坐了一会儿，闻同起身告辞。陈照东今晚参加接待活动没在家，他白天已经求见过，因此不必非得等他回来。 清闲了多年的马凤玲和她领导下的经贸办，就象一架尘封经年的机器，有一天突然被翻出来，轰隆隆地全速开动起来，免不了手忙脚乱。镇里已经和四海有芳签了投资协议，和富铜集团的合资也在积极推进中，千头万绪，一应琐碎事都得她去具体落实。经贸办原来只有她和小徐两个人，考虑到工作量大，闻同临时从其它部门调配了两个人给她。 晚上马凤玲和四海有芳的常总陪着杳踪机械厂留守的办公室王副主任吃饭，商谈租用遗弃厂房及库房的事，回到家已经是十点了。她最近人虽然很累，精神却很兴奋，感觉所做的工作都是实实在在的事，很充实。 杳踪镇穷，镇中学也穷，条件十分艰苦。马凤玲的丈夫老吴是骨干教师，又是镇中学的副校长，才住了个大单间，拦腰隔断成两间，外间待客，里间住宿。一般的教师只能住一个小单间，一些近一两年毕业分配进来的老师连独立小单间都没得住，要么和别的老师合住一间，要么回自己家住。有的老师就是杳踪镇人，家在镇上或者乡下，离得近。 到家一进门看到外间居然还有几个客人，马凤玲颇为意外。来的客人都是老熟人，其实算不得客人，管立昇夫妇，还有一个是就住在隔壁的高三年级组长李易秋老师。 老吴一点也不老，因为不到中年头发就谢掉一多半，大家半真半假地喊开了老吴，他也乐呵呵地接受，一点不着恼。马凤玲一进门，他赶紧起身接过马凤玲的包，跟着递过去一杯温水，让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妻子最近忙得昏天黑地，着实让他心疼不已。 房间原本就小，再多一个人，就更拥挤。老吴从里间搬出来最后一把椅子，放在连接里外间的门中，人坐上去面朝外，以便让外间的空间尽量宽松一些。 “你家老管行啊，我们闻镇长去机械厂，他连一句客气话也没有，还得闻镇长请他吃饭。”马凤玲一屁股坐下，“咕嘟、咕嘟”灌下一杯凉茶后，毫不留情地对着管立昇的老婆沈燕抱怨道。 沈燕知道自己丈夫是个不精于人情世故的人，为此吃尽了苦头，在单位里混得江河日下，被当权的领导们排挤。听马凤玲一通抱怨，她转头瞪了管立昇一眼，又转回头对马凤玲道：“凤玲，你知道他这个人，榆木脑袋不开窍！” 管立昇倒没觉得老婆的指责刺耳，因为这个没少被老婆唠叨，已经习惯了。马凤玲一说，他马上醒悟过来，觉得自己确实是失礼了。他心里一阵自责，跟着又是一阵沮丧，暗叹人情世故方面是自己这辈子最欠缺的。对这个缺陷他常常苦恼不已，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改变不了。 管立昇挺有好感，比较认可闻同，说道：“你们那个闻镇长年龄不大，水平不错，还真有些才能。” “人家是国立大学的本科生和硕士，又做过市长秘书，在国家级和省级刊物上发表过不少文章，在你嘴里只是‘有些才能’啊？就这么夸人？”马凤玲性格泼辣强势，得理也不会轻易饶人。好在沈燕对她很了解，不然还以为她真生气了。 管立昇尴尬地笑道：“难怪，原来是国立毕业的。——对了，他前些天说要介绍两个朋友我认识，到底是什么事啊？什么时候能见上？” 管立昇不精于人情世故，但有一样大大的好处，对他人的态度和话语也不那么敏感，比较有包容心。象马凤玲这些不那么中听的话，他就不以为意，一点也不生气。就是这个好处，让他得到了许多人的理解、尊重和信任。 马凤玲说：“我正准备找沈老师说这事呢，你自己倒找来了。今天下午闻镇长让我转告你，他有两个朋友国庆节会来找你，请你务必耐心等几天。还有，他还说，你家里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去找他，他会尽力帮忙。” 第59章 项目落地 “他真这么说？我和他又不熟。”管立昇疑惑地侧头看了一眼沈燕，又转向马凤玲犹豫着说，“那……沈燕的公办编制能不能请他帮忙解决？” 沈燕虽然在杳踪镇中学上班，却是以代课教师的身份，待遇低一截不说，还没有保障，没准哪一天就被一脚踢开。这是横亘在夫妇二人心中的一座山，让他们很不心安。管立昇马上要到南方去投奔老同学，天南海北的，很放心不下老婆。 马凤玲出乎意料地没有讽刺管立昇，说道：“看他神情是很认真的，在我面前夸你是真正的人才，不像是假客气。我瞅个机会，好好和他说一下，尽量办。” 解决编制可不是小事，管立昇实在不解，说道：“奇怪，他为什么要帮我？到底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不就明白了？总不可能是坏事。”马凤玲已经猜到，要么是闻同看中了老管的才能，要向朋友推荐，要么是有人要收购这些电缆生产设备，需要老管帮忙。顾虑老管的臭脾气，她不愿意说出来。 “学校六七月份的工资还没发，民办的都半年没拿到钱了，老雷在的时候推三阻四，这新来的闻镇长是怎么想的？我们高三年级几个民办代课老师一天到晚唉声叹气的，没有心思上课，这不是在误人子弟嘛！”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易秋突然向马凤玲说道。 李易秋是马凤玲的亲表妹，原来是县一中的骨干教师，和身为一中校长公子哥的丈夫离婚后，一时被逼得无处可去。马凤玲得知后，让丈夫老吴出面疏通关系，把她调到镇中学，并安排住在隔壁，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镇里财政确实困难，闻镇长刚来，情况也不熟悉，最近又忙着招商引资，过阵子应该会发下去的。”马凤玲一听又是拖欠教师工资的事，马上头大，顺口就是搪塞。 镇里钱的确不宽裕，再说自己也不分管这一块，又不是镇长或者书记，马凤玲不想也不宜多说什么。望水县财政困难，县里规定农村中小学公办教师每年六七两个月的工资由各乡镇统筹解决，民办教师工资主要由各乡镇统筹解决，这些钱都要从向农民收取的农村教育费附加中开支。 “你们当官的都是这些话，就不怕老师们找到镇政府去？”李易秋对表姐的敷衍很不满。 马凤玲马上警觉起来。最近富铜集团、四海有芳的客人在镇政府，县里领导也不时来镇上，如果老师们一激动，集体到镇政府闹，那影响可就恶劣了。这个表妹她太知道了，生性柔弱忍让，善解人意，关键时候却极有主见，骨子里的犟劲一发十头牛也拉不回，没准还敢领头去镇政府闹事。 马凤玲看向丈夫老吴，问道：“真有这么严重？都有谁？” “几个去年分下来的年轻老师情绪很大，有人领头，别的老师也跟着积极起来。”老吴烦恼地道，“老雷是甩手掌柜，只晓得往我身上推。我找过几次李良春，李良春也没办法，总是说向闻镇长汇报了再定。今年物价涨得这么厉害，工资又总拖着，大家都难过。” 镇中学的校长雷新国是个酒桶，嗜酒如命，走到哪都是一身酒臭，学校的日常工作全甩给几个副校长和中层主任。这是个谁也不愿得罪的人。谁要说撤他职，他能象个泼妇一样四处诋毁你，整天缠着你，让你寝食不安，直到你退让为止。你退让了，他又象个长舌妇一样四处说你的好，让人啼笑皆非。这人贪吃贪喝出了名，却从没让人抓住过什么大毛病，几任教育局长都拿他没法。 “以前雷镇长在时，不是年年都这样？拖是拖得久了些，最后不也多少发了些吗？”马凤玲不由自主地为闻同辩解。 其实这事李良春已经在镇党政联席会上提过，但会议决定还是遵循往年惯例，暂时先拖着，不带这个头。之所以这样，并不是真的完全没钱。全县各乡镇家家都有拖欠，谁也不敢带头发，你一带头就成为众矢之的，别的乡镇就会明里暗里指责你。这已经成为一条潜规则，马凤玲不便公开对外说。 “老雷现在自己当教育局长，算是知道苦处了。”老吴幸灾乐祸地说道。 “这事你得多做工作，千万不能让老师们闹起来，我找个机会向闻镇长汇报一下吧。”马凤玲几乎是警告着丈夫。这本来和她没关系，但和丈夫老吴有关系，和闻同有关系，她决定还是关心一下。 合资的大条条虽然已经确定了，但在正式签约前，富铜集团还要做详细的调查，不能仅凭杳踪镇单方面提供的资料就签的。包青林亲自带队来了杳踪镇一趟，赵达成、阮洪通、牛佑才代表望水县党政班子全程陪同，一起到红岗村王家垄的矿区考察。 富铜集团方面并没有把调查当过场，来的人工作态度十分认真，审查权威的原始资料，实地求证，征询专家意见，每个环节都是一丝不苟。他们的态度，也就是包青林的态度。闻同不但不介意，相反十分钦佩，毫无保留地予以全力配合。 包青林从富铜集团的技术员起步，一步一步登上这家大型国企掌舵人的位置，并带领它取得跨越式发展，已经牢牢地把它掌控在手中。给陈照东当秘书时，闻同就认真地研究过他，对他了解颇深。 由于杳踪镇提供的资料实事求是，配合工作也十分得力，富铜集团的调查工作得以事半功倍。没用太久，调查报告就递到了包青林的案头。包青林没有拖泥带水，迅速指派集团一位副总，和代表杳踪开发投资公司的周广仁签订正式合资协议。 在此之前，杳踪开发投资公司已经注册成立。在闻同的坚持下，公司法人代表登记为周广仁，闻同任总经理，马凤玲任执行副总。 签约仪式比较简洁，只有望水县电视台和县报两家媒体到场。倒不是双方故意低调或节约费用，而是赵达成有意把煤矿和四海有芳食品公司的开工投产仪式同一天举行，到那时再邀请市领导轰轰烈烈地剪彩更有意义。 合资协议一签，双方随即联合成立了筹备小组。筹备小组人员构成就按照包闻二人原来商定的，组长、技术副组长由富铜集团的一位矿长和集团的一位技术副科长担任，两人也是未来的煤矿矿长和总工程师。杳踪开发投资公司这边由马凤玲担任副组长，也是未来的副矿长。镇财政所所长王德利不但是开发投资公司的财务负责人，也是筹备小组的财务负责人，也就是未来的煤矿总会计师。胡林在镇政府办公楼二楼腾出两间办公室，作为筹备小组的临时办公场所。 有了陈照东的关照，加上强势的富铜集团的参与，项目各种名目繁多的报批手续走得格外顺利。筹备工作中，富铜集团强大的管理与技术优势十分明显，给镇政府的人好好地上了一课。在镇党政联席会上，大家纷纷感叹选择和富铜合作是极为明智的。 由于是和“巨无霸”富铜集团合资，县农行严行长又是周广仁的多年老友，再有县委书记赵达成的鼎力支持，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投资煤矿的五百万元贷款很快就办了下来。 整个镇政府的人都被调动起来了，大家各行其事，空前地忙碌。 李远红从农业副镇长转任分管规划和交通的副镇长，是心有不甘的。在乡镇基层重头工作是农业，政府副职中农业副镇长的地位无疑是最重要的，提升得也最快。 但让李远红惊喜的是，镇里启动了修路工作。闻同在政府工作例会上，要求他做出全镇交通发展规划。规划分为两大块，首要是煤矿矿区经镇街道连接省道的三级公路工程，次要是各村连接镇街道的村道工程。后者目前还只能是远景，短期内不具备开工的条件。 李远红现在整天拉着县交通局的同学一起下乡搞测量，摸情况。三级公路的方案、预算需要先做出来，以便向上级申请资金，闻同给他的时间只有半个月。如果这条三级公路修成了，对他无疑是大功一件，他多年的正科梦有望圆了。 杜子坤在落实他的农业发展规划。虽然现在是秋天，离明年的春播还有很长时间，但大量的基础工作就要着手做。村干部及村民的思想动员，划定种植范围，开展农技培训，选种，联系农资供应渠道，等等，诸事繁杂，都得他亲力亲为。好在他在村干部、村民中口碑好，威望高，所领导下的农技站工作效率也不错，各项工作开展得还算顺利。 新划入杜子坤分管的林管站的人就不大适应了，以前习惯了上班松散，突然忙开了，免不得怨声载道。周广仁知道后，在会上讽刺了几句，就都噤声了。 第60章 红粉佳人 四海有芳的部分设备已经从省城拉来了，虽然还没有开始安装，但收购原材料鲜红辣椒的工作已经铺开了，杜子坤也需要安排专人协助配合。 接李兴民任武装部长的郭大鹏忙着基干民兵训练和秋季征兵工作。民兵训练多年没人重视，不知为何市里今年突然发动起这桩事。 于巧英分管计划生育工作，每年秋季县里都会进行例行的大检查，容不得她不上心。往年这时节可以从其它部门大量抽人，今年人人都忙，她找了闻同好几次，才临时调配来两个人。 相对于其他人的忙碌，接金光辉分管组织和党务工作的副书记钱广财就清闲多了。除了偶尔接待一下县里下来的检查组，组织一下学习活动，他份内还真没什么了不起的具体事。 钱广财有自知之明，自己能力并不突出，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是表哥县委书记赵达成。就是因为认识到了这一点，他才知道凡事要看开点，多点容让，从不刻意去和人争抢。这样一来，上上下下倒没人指责他借关系升官，人缘混得很不错。相比金光辉，他能力更逊一筹，为人处世却聪明得多。周广仁深知他的底细，就把他带在身边，一起到县里各部门跑公关，也算是用其所长。 李良春这段时间苦不堪言，镇里中学、小学的校长们天天来找他，都是要工资的。县教育局也不断地施加压力，三五天就给他一个电话，让他恼火不已。 昨天县教育局发来通知，拟召开全县教师工资清欠会，要求各乡镇参加。每年这个会分管文教的副县长要到场，各乡镇分管副职一个都不敢缺席。但乡长、镇长们就不一样了，文教副县长不是县常委，在他们眼里份量一般，这种明摆着受气的会自然是能推就推，一半人会借故缺席。镇里现在的确事多，闻同近段时间一直泡在市里公关，昨天才回来。他要不想去参加这个会，连借口也不用说，是真的忙。 闻同昨天一回来，马凤玲就过来汇报工作，临末了小心翼翼地提起镇中学老师激烈的情绪，以及沈燕代课教师的身份。 对于镇里拖欠教师工资，闻同也是无可奈何。近段时间老周和他跑市里、县里办事，花的钱不在少数，却顾忌到潜规则，不敢带头发放拖欠的教师工资，让他觉得颇为讽刺。他想自己是不是太功利、太麻木了？功利得都不敢有所担待了？麻木得都快忘了曾经的理想？ 但他很明白，自己这么想想可以，要突破现实中的框框太难了。他自己安慰自己，这不能怪自己，一个微末的小镇长能改变什么？权力与责任是成正比的，在自己极为有限的权限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对得起良心了。 再者说，恰当的变通是必要的，是通往成功的必然选择。过刚必折，自身不保如何做事？如何获得施展抱负的更大空间？不能获得足够的施展空间，何来什么一展抱负？！这么着自我安慰，他会感觉心安不少。 对于马凤玲反映的情况，闻同明白其中的厉害，十分重视，没有逃避，说道：“今天没时间，明天我去中学看看。还有老管的事情，我记住了。” 李良春正在烦躁难耐时，秦小丽过来通知他，上午九点和闻同一起去镇中学。李良春一听，感觉心里压着的大石头松了一半。闻同此时主动去中学，显然没打算一推二六五地置身事外，没准他明天还肯去县里开会呢。 杳踪镇中学是一所完全中学，初中部四五十个班，招收本镇的学生。高中部十几个班，招收本镇和周边几个乡镇的学生。高中实行划片招生，考不上县一中的初中毕业生都在指定片内的高中就读，所以生源跨多个乡镇。上不了县一中的，都是被淘汰下来的学生，绝大多数素质差，学习自觉性又低。 杳踪镇中学连续五六年没有考上大学的，每年顶多考上两三个中专生，还是靠的复读学生，近两年更是剃光头。恶性循环之下，高中部的高一年级学生还济济满堂，到高三年级班级数、人数都急剧减少，最后报名参加高考的人数还不及高一入学时的四成。 不用实地看，闻同也能想象出学生的艰苦。他自己读中学时，还是上的县一中，一间平房也住着三十多个人。狭小的房间里，两边是上下铺的铁架子床，铺着学生自带的木板和被褥。床铺也就一米宽，两人拼床，一人带一床棉被，睡觉时对折了一边垫一边盖，非常地不便，身体根本没有活动的空间。 南方雨多，那时宿舍水泥地面上永远浮着一层泥浆。学生们从家里带来的木行李箱只能垫着厚厚的砖头塞到床底下，吃饭、睡觉时临时拉出来取东西。每当此时，室内人员集中，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找。闻同永远记得，当年自己那双白胶鞋穿上后就从来没洗过，鞋子里的泥浆从来没有干过。 学生们每顿吃的饭菜清汤寡水，常见的是抓一小把黄豆和晒干的缸豆角放在玻璃瓶里，统一放入大蒸笼中蒸熟了就是菜。这还是条件好点的，象闻同多数时候只能吃豆腐乳当菜，嘴角的火疮几乎伴随了他整个中学时代。 校长雷新国带着几个副校长和全体中层干部，迎到了校门外。对领导来校检查，他永远不嫌欢迎阵势过大。做这些工作他有兴趣，不需要费多少脑子。 闻同和雷新国握手时，觉得一股刺鼻的酒臭中人欲呕。幸好李良春事先提醒了他一声，不然他肯定受不了，很可能当场失态。 对雷新国的过分热情，闻同很不以为然，只是人都出来了，他也只得客随主便，和众人一一握手，委婉地说道：“耽误大家工作了，抱歉得很。” 雷新国却道：“闻镇长来视察工作，我们热烈欢迎还来不及呢，不耽误工作。”也不知道他是装作没听出来，还是真没听懂。 学校没有专门的会客室，小小的会议室兼作此用。会议室内陈设十分陈旧，不过刚刚打扫过，倒很是干净整洁。本来雷新国还要所有人全程陪同，闻同再也忍不住，毫不客气地阻止了。他实在不想屁股后面跟着一大帮人，那不是威风，纯是出洋相。 留下在会议室的只有雷新国和两名副校长。闻同不想客套，直奔主题：“雷校长，麻烦你介绍一下拖欠老师工资的具体情况。” 雷新国整日半梦半醒，对这些情况只知道个大概，转头就推给分管总务的老吴：“老吴，你给闻镇长详细汇报一下。” 老吴早习惯了，端正了一下姿势说道：“全校累年拖欠总额二十一万五千二百三十六元零陆角三分，大概三分之二是民办教师的，其余部分是公办教师的。往年的拖欠占了六成，公办、民办教师都有。今年公办教师六七两个月的工资还没发，民办教师乡镇统筹部分有半年没发了……” 中学拖欠二十一万多，再加上全镇小学的拖欠，超过了六十万元。闻同心里沉重地叹了口气，对雷新国道：“一定要做好老师们的安抚工作，教学不能受影响，不能耽误了学生们。县里明天召开教师工资清欠会，我会去参加。”他又转头叮嘱李良春道：“小学那边千万不能放松，要耐心做工作，要确保安定。” 雷新国前头带路，陪着闻同到学校各处实地查看。让人忧心的是，学校有一栋教学楼多年前就被鉴定为危房，由于无力重建，只简单加固后继续使用。这时候学生在里头上课，闻同就只在远处察看，没有走近教室。 杳踪镇中学管理上隶属于县教育局，和镇政府没关系。但学校位于镇辖区内，是镇域内重要公共事业机构，闻同关心一下也合情合理。 转过一大圈后，一行人回到教师办公房。这是一幢长长的平房，过道里灯光昏暗，众人刚从室外进来一时还不太适应。大家正走着，忽然传来“吱呀”一声，前边一扇油漆斑驳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走出来一位抱着一摞试卷的女老师。 “李老师，你现在有课啊？”雷新国看见女老师，主动招呼道。 女老师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自修课”，眼睛却看向闻同。 雷新国不以为意，热情地向闻同介绍道：“闻镇长，这是高三年级组组长李易秋老师。李老师人长得好看，书也教得好，是学校的骨干教师。” 李易秋打量着闻同，暗自诧异，听说新镇长年轻，没想到看着这么年轻。 闻同已经适应了过道的灯光，也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看年龄不过二十四五岁，小红格格长袖衬衣和米色长裤洗得有些旧了，剪着过耳短发，面容温婉柔美，气度娴静，一双美丽的眼睛正微带诧异地看着自己。 这是个善良的好女人，闻同心里这么认定。 第61章 迷途羔羊 “李老师，你好。”闻同微笑着和李易秋打招呼。 “李老师，调一下自修课，由你代表全校老师给闻镇长汇报一下工作。”没等李易秋向闻同客套，雷新国就作出安排。李易秋在县一中就是骨干教师，来杳踪镇中学更是公认的头牌，又是高三的年级组长，由她代表全校老师完全合适。 高三年级所有老师共用一间办公室，空间很狭小，里头挨挨挤挤的全是桌子椅子，不过并没有凌乱感。老吴已经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重新泡好两杯茶端了过来。 说话之前，李易秋伸出右手小指拔了拔散在额前的几绺头发。这个动作女人味十足，很是风情。不过也得看人，美人如此，且气质温婉才能给人这样的感觉。 杳踪镇中学高中部生源一般，历届高考升学率又极低，导致学生普遍缺乏自信，早早地放弃了希望。到高三时学生大量流失，坚持继续上的不少是被家里逼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往届复读生。面对这样一群学生，从学校到老师难免都是信心不足，消极应付。李易秋却不愿放弃，工作认真负责，还不时地督促其它老师。 李易秋并没有应付闻同，态度十分认真、诚恳，不见一点丧气、低落的情绪。她说话不疾不徐，言辞简洁，条理分明，给了闻同很深的印象。闻同对她的印象更好了，感觉这个女人不但教学工作做得好，更难得的是态度端正，富有责任心，而且大方得体，思路清晰，表达能力强。 老吴在一旁忐忑不安，生怕李易秋象那天晚上那样发泄情绪，说出什么难听话，见她言谈举止大方得体才放下心来。 李易秋一说完，雷新国红光满面地道：“闻镇长，我们从上到下信心十足，老师们工作积极性很高，都很认真负责，学生也在抓紧一切时间刻苦学习，明年高考我们一定会取得好成绩！” 李易秋和两个副校长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不过就象没听到他的话，压根无人附和。 闻同心知肚明，不好驳了雷新国的面子，微笑着点点头道：“雷校长的话很鼓舞人，学校高考成绩好，也是为全镇人争光。李老师的敬业精神让人佩服。”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一个同学在国家教委工作，明年国家继续扩大高考录取比率，往届复读生高考政策维持不变，这都是好消息，我提前祝我们镇中学明年高考大捷！” 李易秋对他的话认起真来，细细地询问。闻同本来不可能去关心高考，但一个高中同学在首都一所重点中学当毕业班老师，受他所托才打听了一下。消息是他国家教委的同学亲口所说，已经形成了决议。他同学是教委分管副主任的秘书，消息来源绝对权威可靠。这些消息对信息渠道畅通的首都重点中学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一个偏僻的乡镇中学来说，无疑是权威的、重大的。 近来流言传播泛滥，说是明年高考招生比率要压缩，往届复读生要减分录取，以维护与应届生的公平竞争。舆论如此发声，有的是试图影响政策，有的是当事人个人见解，有的是炒作。一些小报请来不少所谓专家，肆无忌惮地登载这些小道消息，吸引眼球。这些小道消息对本就信心不足的杳踪镇中学的老师和学生们简直造成毁灭性打击，让李易秋忧心忡忡。 事实上是，为了延迟劳动力过早进入社会，国家正在酝酿逐年大比例地提高高考录取比率，以缓解社会就业压力。另一方面，高校体制改革也已到了突破时刻，近一两年就会有大变革，逐步推行收费教育是改革方向，这也会强烈刺激高校扩大招生比率。 李易秋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问闻同：“闻镇长，能不能请你给毕业班的学生们讲几句，给他们鼓鼓劲？” 闻同倒有点被她的职业精神感动了，一口答应下来。李易秋马上安排办公室的一位老师去把高三的学生集中到一间教室，临时开会。 整个高三年级只剩下三个班，一百多点人，不过集中到一间教室就拥挤了。相熟的学生挤坐在一张凳子上，没地方坐的就倚墙立着。看着校领导们进来了，教室的喧闹声渐渐变轻，大家纷纷交头接耳地打听那个高大英武的青年的身份。 李易秋没言语，转身在黑板上端端正正地写下两个粉笔字：“安静”。学生们看来很服她，很快地全都停止说话看向讲台。 “同学们，这位是镇政府闻镇长，大家欢迎！”李易秋笑容满面地说。 学生们觉悟很高，十分配合地鼓起掌来。闻同站立在讲台旁边面露微笑，对着学生们微微躬身回应。 “大家看到了，闻镇长年龄不大，基本上和大家是同龄人。他十五岁就考入国立大学，本科毕业继续读研究生，硕士毕业来了我们边湖，前不久从市政府调到我们镇工作。闻镇长也是出身农村，和大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希望大家以他为榜样，向他学习。下面请闻镇长给我们讲话。”李易秋说完走下讲台，笑意盈盈地请闻同上去。 学生们年龄多数十七八岁，已经很懂事了。有些补习年头长的学生，年龄甚至比闻同还大，是完完全全的成年人了。 闻同心里诧异，不明白李易秋怎么这么了解自己。站到讲台后，他望着眼前一张张年轻的脸，表情各异，有热切的，有冷漠的，有迷茫、自卑的，也有不屑、桀骜不驯的。这一刻他想到曾经的自己，尽管天分高，学习成绩一直优异，但一样也是经历了彷徨犹疑的，一样有过不自信，一样多次想到放弃。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他们分享心得，在他们人生最重要的岔口之一帮助他们一把。 闻同没有急于开口，就那么站立在讲台上，沉默着。雷新国开始还不以为意，待看到他一分多钟过去了还没说话，有些吃不准，心想是不是临时怯场了？毕竟是年轻，经历的场面不多。 想着雷新国就往边上挪了挪身子，去看讲台上闻同的表情，不见闻同有慌乱紧张的样子，才放下心来，知道闻同是在酝酿气氛，也是考虑怎么说更恰当。 学生们仍旧寂静无声，看着闻同，等待着他说话。在他们眼中，闻同高高在上，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尽管他们所尊敬的李易秋老师努力地想拉近他们和闻同的心理距离，苦心为他们之间寻找相同点，也难以改变他们的想法。 闻同当然没把自己当作救世主，没有幼稚到以为自己一番讲话就能醍醐灌顶，拯救这群迷途的羔羊，度他们升入天堂。但他相信，他的诚恳是能够触动不少学生的心弦的，能够点醒其中的不少人，给他们恢复自信心的机会。他也经历过这个年龄段，又读过一些教育心理学资料，知道合理的鼓励和引导对于少年人的重要性。 闻同先把来自于国家教委那位同学的信息作了详细说明，然后向学生们分析了国家高招政策走向和高校体制改革，告诉他们高考招录比率大幅度地提高是必然趋势，而且从他们这一届就会开始。随后他有所选择地介绍了自己大学之前的经历，和他们分享自己曾经的心路历程。 结束前闻同说道：“人生是漫长的过程，是一个承担责任的过程。人要学会承担责任，对自己承担责任，对父母妻儿承担责任，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责任。如果因为种种借口、懒惰、怯懦而放纵自己，不抓住人生最宝贵的时光，将来会痛恨自己一辈子。今天的消极放弃，意味着以一辈子为代价！” 台下掌声如潮，连雷新国也激动得满脸通红，就仿佛学校已经取得了可观的高考升学成绩一样。 闻同是过来人，很冷静，等掌声停下平静地说道：“我知道大家现在心情很激动，热血沸腾，重新点燃了希望。不过要不了多久，不少人还是会回到从前，三分钟热度！” 说完这些，闻同再向学生们说了一句“大家好好努力”，又向雷新国、李易秋等人点点头，示意自己讲完了，然后走下讲台，离开了教室。 李易秋问过雷新国的意见后，走上讲台宣布散会，然后自己跟在雷新国等人身后出了教室。到了闻同跟前，她忍不住说道：“刚刚那一句，是不是太严肃了？” 闻同回答说：“事实就是这样，用不着回避，一味地鼓励毫无意义。他们都不是小孩子，已经很懂事了，懂得了思考自己的未来。” 李易秋说：“那也是，都懂得道理，都是大人了，知道担忧了。他们在一起聊天，就谈论将来，怎么找工作，去哪打工，怎么谋生。高二的时候还不是这样，还懵懂得很，一到高三面临着进入社会的压力，就突然清醒过来了。” 第62章 清欠会 闻同告辞离开前，李易秋鼓起勇气说道：“闻镇长，高三的英语老师去年才大专毕业，教得有些吃力，能不能请你牺牲周末时间，给学生们辅导一下？” 雷新国一听吓了一跳，赶忙说道：“李老师，闻镇长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辅导学生，你真是的！”他又转向闻同急切地道：“闻镇长，真对不起，学校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哪敢给你添这样的大麻烦！” 闻同没理他，看着李易秋，微微撇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道：“李老师斗争经验丰富！” 李易秋请闻同辅导学生英语是真，但醉翁之意不止于此。闻同掌握着全镇财政大权，他要是答应到学校辅导英语，势必经常和老师、学生们打交道，到时候哪还能不尽心尽力地去解决拖欠的教师工资。 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闻同一眼就看穿了，李易秋脸一红，颇为尴尬。雷新国、李良春几人完全没看清玄机，对闻同的话听得懵里懵懂，又不便发问。 闻同沉吟半晌，说道：“我先答应你，希望不会误人子弟。”李易秋虽然用了点心机，但看得出来是善意的，他并没有介意。这些学生都是农村孩子，他也是农村出来的，乐于帮助他们改变命运。 闻同回到镇政府，刚登上二楼楼梯口，就听见过道里传来一阵宏亮的说话声。他脑子里迅速浮现出一个豪气健谈，吸起烟来鼻孔冒出两股浓浓烟雾的形象来。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循着声音找到周广仁的办公室。 周广仁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屋子里烟雾缭绕，陈金光正夹着烟在吞云吐雾、侃侃而谈。闻同敲了敲门，等陈金光回过头来，才快步上前，紧握着从椅子上站起身的陈金光的手，假意不满地道：“陈书记，你这不好吧？不就上次在县里吃了你一顿请吗？至于追过来吃回去吗？” 上回在县里参加夏粮征购进度汇报会，陈金光请闻同吃饭时，曾开玩笑说以后到杳踪镇让闻同请回来，所以闻同有此一说。 陈金光乐得大笑，使劲拍着闻同肩膀道：“老周和你现在是大户，打土豪、吃大户是光荣的革命传统，喏，我以后会常来的！” “陈疤子鼻子灵得很，闻到腥味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赶来了。”周广仁毫不客气地嘲笑道。 四海有芳在杳踪镇投资设厂，刚刚着手收购原材料，陈金光就赶过来推销丰收乡的鲜辣椒。对老朋友的行为，周广仁多少有点不情愿，言语中不免就带了出来。这涉及各自辖区内农民的直接利益，而农民的收入情况又和三提五统等种种收费相关，无关于私谊。 周广仁无法反对老朋友，又不大乐意接受，就找了个理由，说四海有芳是闻同招商来的，这事也得让闻同认可才好，免得闻同心里不痛快。这话说得合情合理，陈金光能理解他，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公事。 对这个问题，闻同的认识要开明得多。他不但支持丰收乡上门推销，还表态愿意提供便利条件。他认为自主采购是企业的起码权利，不该干涉也干涉不了，这是市场竞争的常识。站在供应方角度，必须要有市场化公平竞争的经营理念，否则迟早会被淘汰。地方政府所需要做的，就是维护这个市场的秩序，不应该反过来成为破坏者。 对市场经济的基本概念和规律，周陈二人完全是外行，根本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们理解闻同想要表达的意思。 在闻同的一力撮合下，杳踪镇、丰收乡达成口头合作协议，双方以后在农资采购、农业技术、生产管理、农产品销售渠道等方面展开协作，以求共赢。对此陈金光深为叹服，仅此一点，老周和自己就及不上闻同，看看人家的眼光和气度。 本来事事顺利，闻同近段时间心情不错，可惜今天上午在镇中学走一趟，弄得烦恼不已。全镇拖欠教师工资六十多万，这事就象一块巨石一样压在他心头。不仅如此，镇政府机关的工资也有拖欠，只不过没有教师欠薪那么严重而已。想想这些钱迟早要从农民身上刨，他就更加烦闷，始终心有不忍。他心想，希望镇里几家企业尽快见效益，将来不至于让这些沉重的负担全由农民来承担。 烦恼归烦恼，问题还得面对，要去想办法解决。人生是一个承担责任的过程，这可是他自己才说的。 全县教师工资清欠会没有意外，还是和往年一样，上面提要求，下面摆困难，形不成任何实质性决议。唯一有点区别的是，会议传达了市里文教副市长蒲长青前一段来望水县视察的指示精神。 县分管文教的副县长闻灵娇到任才两三个月，来望水前在市教育局任职。在市府时，闻同就听说过闻灵娇和蒲长青的特殊关系，传说两个人因此而造成各自家庭关系紧张。无奈之下，蒲长青通过一系列运作把闻灵娇调到望水。 看着主席台上徐娘半老却风姿绰约的闻副县长，闻同心里暗自发笑，蒲副市长实在难得，把人从科长位置推到文教副县长的位子上，还亲自下来助阵。不过就这份勇气，还真没有几个人具备。这也说明二人是真情实意，不惧流言蜚语，甚至不惧事业受影响。 教育局局长老雷一宣布散会，参会者一哄而出，逃得比兔子还快。开玩笑，要是被闻副县长留下个别谈话，当着面哪好意思拒绝人家的要求。大家都是有经验的人嘛，不给她这个机会。 闻同不知道这些道道，李良春是知道的，所以一听见宣布散会他拉着闻同就走。没想到他们刚挤到门口，老雷就在身后喊开了，说闻副县长请杳踪的两位领导留下。 李良春哭丧着脸看着闻同，无可奈何地立住脚。前面的几个人都回过头来看他们，一脸的幸灾乐祸。 闻灵娇和老雷把闻同、李良春请到老盖家茶楼喝茶，十分客气，只是越客气让闻同心里越没底。刚才趁着上厕所，李良春已经提醒他了。 闻同近距离打量闻灵娇，才发现她真是一个气质不俗的美丽女人，心说难怪蒲副市长放不下。 闻灵娇也在打量闻同。她在市教育局工作时，听说过市府“才子”闻同，不过没有见过面，未曾想到两个人有缘同时调到望水。上次蒲长青下来视察，和闻同在望水宾馆相遇时她正好不在现场。 由于有都来自市里这层关系，两个人的心理距离就没有那么大。闻灵娇一上来就打感情牌，说道：“雷局长和闻镇长是前后任关系，李副镇长是雷局长的老搭档，缘份都不浅。我和闻镇长呢又同样来自市里，也算是一个缘份。晚上我请大家吃饭，私人掏钱请，都请赏光。” 李良春无所谓，有闻同顶着，乐得有此良机和分管副县长、局长沟通关系，增进感情，方便以后工作开展。 对闻灵娇、老雷的意图，闻同心里一片雪亮。他们都是新近履新，里里外外的关系还没有完全理顺，又不是什么大权在握的领导，想要这些乡长、镇长们听话地解决拖欠的教师工资，谈何容易。但知道归知道，他们不挑明了说，闻同也装糊涂。 扯了些闲话后，闻灵娇不再绕了，说道：“把两位请来，是想请你们帮个忙，把拖欠老师们的工资尽快都发下去，如何？” “您客气了，拖欠教师工资本来就是我们工作没做好，惭愧得很！只是镇里的情况雷局长比我还熟悉，困难确实很大。不过，困难再大，我们也会努力克服，坚决不拖后腿。”闻同打着官腔说道。他心说你们的胃口也太大了，居然开口就是把拖欠的工资都发下去，六十多万呐！想打那五百万贷款的主意？那可不行。 在申请这笔五百万元贷款时，闻同主动和农行签订了贷款用途限制与银行监管协议，约定只能专款专用于煤矿投资，防的就是各方势力的觊觎。包青林得知此举，特意给闻同打来电话表达了肯定和满意。 “啊？”闻灵娇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却不再言语。她心里已经骂开了，还真是只小狐狸。话倒说得好听，谁要你保证不拖后腿的？要的是你们在全县带个头。 按着闻灵娇的想法，让杳踪镇一次到位地清偿累年拖欠的工资是漫天要价，杳踪镇可以坐地还钱，只是她价喊得高，你折扣不能还得太大吧？ 闻灵娇自以为方式得当，老雷在旁边坐不住了。他心说闻副县长到底是市机关下来的，基层经验不老到，象这样的情况不能客气，要不别开口，开口就要吃死对方，不能让对方有闪躲的余地。 见闻灵娇不说话，老雷猜测她是让自己出头，就赶紧道：“闻镇长，困难我们都知道，现在呢，就是想请你带个头，尽量把老师们的工资发下去，给其他乡镇起个示范作用。” 第63章 再遇季灵筠 闻同决定答应闻灵娇。他想到自己刚到杳踪镇时孤立无援的窘状，很能理解闻灵娇的处境，何况闻灵娇背后还站着一个蒲长青。 一味屈服于潜规则有违闻同的本意。明明能挤出钱来发放一部分教师工资，却碍于潜规则人为压着不发，很违背他的良心。 沉吟半晌，闻同一脸诚恳地道：“既然闻副县长、雷局长这么信任我们，我们就顶着困难和压力上，完成领导交给的光荣任务。闻副县长，您看这样好吧，我串通一下丰收的陈书记、百山的方乡长，一起来完成这个光荣任务。” 闻灵娇心里“哧”地一声笑，暗道小狐狸还真能装。但这个大人情她不能不领，微笑道：“难为你思想境界这么高，我代表全县老师感谢你！” 闻同没有留下来吃晚饭，镇里那么多事情等着处理，他哪有心情在无谓的饭桌上磨时间，何况副县长大人请吃饭的诚意很值得怀疑。不过答应了的事，他不想拖着，当晚就和陈金光、方正庭约好，这个月发工资时，把今年拖欠的教师工资先发放一半。 有三个乡镇一起带头，县教育局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做多了。对闻灵娇来说，这次到望水上任文教副县长，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因此迅速地打开工作局面，树立个人威信意义重大。 李远红的勘查工作做得很扎实，又有他县交通局同学的大力帮助，方案经闻同小幅改动了几次后就提交镇党政联席会议讨论。 按照闻同和周广仁商讨的结果，从王家垄煤矿矿区经镇街道连接省道的这条路，按三级公路标准申请全额拨付资金，给上级部门留好打折扣的余地。按照闻同的推断，国家明年推行分税制，以后年度的税收返还将以今年的财政收入为计算基数，市里县里今年的财政收入必定会剧增。这样的绝佳机会，怎能不去多要点钱？ 对市里，当然要用富铜集团配套燃料基地工程的名义去申请资金。市里陈照东已经口头同意了，县里赵达成也明确表态支持。当然，领导的态度还只限于周闻两位党政主官知道，还需要保密，对内对外都不便透露。 按照镇政府工作计划，方案需要抢在国庆节前上报县市两级，时间很紧迫。国庆节后，闻同将主持跑省建设厅挂钩扶贫点事宜，争取一笔扶助款用于弥补修路资金的不足。 李远红负责讲解方案。上次杜子坤主讲镇农业发展规划时，他在旁边颇为失落。今天轮到自己，他深知这个时候绝对不容出错。虽说闻同暗示过将由他具体负责修路事宜，但要是自己连讲解方案都表现不佳，难保周闻二人不会改变主意。 由于有县交通局的直接参与，方案做得很专业。方案中许多专业问题大家弄不明白，不时有人向李远红发问。李远红这段时间下了真工夫，对各种问题有问必答，虽然还做不到简洁明了，但意思还是表述得很清楚。 大家对这件事热情很高。虽说这不一定能给个人带来直接经济利益，但多数人在此地工作多年，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有的人还是本镇的，自然真心希望镇里变得越来越好。 李远红的讲解一结束，众人就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按惯性思维，有人提出向村民集资。如果最终资金不足，可以用集资弥补，如果资金充足，集资则可以用于修筑其它路段。 关于是否集资，闻同事先已经和周广仁达成共识。他是坚决反对集资修路的，宁可降低道路等级，也不愿加重村民的经济负担。周广仁也是老江湖，深知搞集资的难度，那是会严重激化社会矛盾的，本来是一件好事，反倒可能演变成坏事。两个人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但能够达成共识，也算是殊途同归。 不搞集资了，但村民出义工是免不了的。利用有限的资金尽可能多修点路是大家共同的意愿。 江映机场，一架来自首都的波音737和一架来自邻省定府的空客A320依次降落。 底层大厅出口处，挤满了来接机的人。一位身材高大、面貌英武的青年站在人群中颇为出众，眼巴巴地望着到达大厅内。 没多久，两个约摸二十六七岁的男青年拖着行李箱并肩而出，边走边说笑着。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英气勃勃，神采飞扬的样子。另一个只有中等个头，身材微胖，面目和善，天生带着三分笑意。 守在出口处的青年眼前一亮，不停地对着二人招手。两个青年快步走过来，几乎同时丢下手中的行李箱任其倒地，一起和接机的青年来了个热情持久的拥抱。 接机的是闻同，两个青年高个的叫厉坚，身材微胖的是吕大可。三人是大学好友，却不是同班同学。厉坚也是国立大学政经学院的，和闻同同届但专业不同。吕大可则是中央大学电气工程系的，比厉坚、闻同高两届，年龄也最大。 闻同和吕大可是同县老乡。他初到国立大学时，得知中央大学还有这么一位老乡，赶紧寻过去拜山头。厉坚则是闻同舍友的老乡。通过闻同，年龄、专业、性格不同的三人因为志趣相投而结为莫逆之交。 “老三，也不说清楚就把我们骗过来，到底什么事？不会就为了参观你的山寨吧？压寨夫人呢？”厉坚性子急，三人甫一松开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闻同！” 闻同正要反击厉坚，忽然听到有人喊，转头一看，一个束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动人身姿跃入眼帘，正是云缈日报记者季灵筠。 “嘿、嘿！”厉坚对着闻同眨了眨左眼，神情诡异之极。 这也太巧了点吧！闻同不争气地脸一红，说道：“季灵筠！你好，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厉坚在一旁看得直乐，心说这小子太逊了，还没学会和女孩子打交道，真是丢人呐！ 第64章 同学当年少 “刚才你们抱得那么紧，哪儿看得见我！”季灵筠走近来，神情喜悦。 三个大男人脸色齐变，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敢接话。 季灵筠心念一转，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很有问题，看三人脸色发绿的熊样，忍不住格格大笑，问闻同道：“都是你的朋友？给我介绍一下吧。” 闻同苦着脸道：“这位是国际电气亚太研究院特级工程师、高级经理吕大可，这位是国际电气定府分公司总经理厉坚。这位是云缈日报记者季灵筠小姐。” 厉坚伸出手和季灵筠握了握，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好，季大记者，久闻大名，老三经常在电话里说到你，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闻同气得干瞪眼，心说我什么时候在电话里提起过她啦？我这都是第二次见到她！不过他心里这么想，却不能出言辩白。 季灵筠一听，笑容更加灿烂。她是经济部记者，对鼎鼎大名的跨国巨头国际电气自然不会陌生，听说厉吕二人是国际电气亚太区的高级职员，十分地钦佩。 “今天国庆节，你出差刚回来？”闻同赶紧打岔，问季灵筠。 “是的，当记者的哪分什么节假日。我算好的，先回来了，韦伏几个还在外地呢！对了，你们到了江映就是客人，在这儿玩几天吧，我做向导。”季灵筠热情地邀请道。还没等人回答，她又问闻同：“你带车了吧？” “啊——带了，在停车场，咱们过去吧。”闻同一下子适应不了季灵筠的热情和话题快速切换的风格，愣了愣才答道。看季灵筠大包小包的一大堆，他连忙识趣地上前帮忙。 司机小周把车停在出口前的广场上，人坐在车里等着，正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看到闻同领着三个人走过来，他连忙下车打开后备箱，又快步过来接行李。 季灵筠的采访对象很热情，为她准备了不少礼物。三个人的行李把原本空荡荡的后备箱塞了个满满当当。 “季大记者的采访对象真好客，我还以为你是旅行购物回来呢！”厉坚善于交际，具备和人初次见面就混个九分熟的本领，何况碰到性格外向的季灵筠。 季灵筠从副驾座上回过头来，笑道：“这叫职业需要，在正常范围内，组织上能理解。要论腐败，还得闻镇长才有资格。” 闻同见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笑着道：“我们乡下苦，哪有条件腐败，不象你们记者是无冕之王，吃遍天下。” 和季灵筠在一起，在她开朗外向性格的调动下，闻同不觉地克服了和女孩子打交道时一贯的拘谨，谈笑风生，妙语连珠。 车进入市区，已经到了午饭点，在季灵筠的指点下，小周把车停在一家川菜馆前。季灵筠坚持说江映是她的地盘，吃饭得由她买单，闻同只得随她。她买单时，闻同注意到她从行李箱中取出的包就是上次自己送给她的COACH手袋。 闻同邀请厉坚、吕大可过来，是有目的的，自然没时间在江映玩。季灵筠颇为失望，直叹要不是这两天在市内还有采访任务，真想一起去杳踪镇玩玩。闻同让小周先送她回家，她没有拒绝。 车到日报家属院楼下，闻同不想登门，季灵筠就歪着可爱的脑袋质问他是否忍心让美女搬着大堆东西爬五楼，他只好伙同厉坚、吕大可帮季灵筠把行李送到家。 季灵筠的房子是一套小两居，从屋里摆设来看应该是一个人独住。闻同知道她是江映市人，父母也在江映上班，猜测这套房是单位分给她个人的。 季灵筠打开冰箱，给几个人倒上冰镇饮料，自己进屋去了。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杂志，递到闻同面前好奇地问道：“是你？” 闻同搭眼一看认出是省委政研室机关刊物《云缈决策参要》，那篇《警惕粮价大涨，放慢改革步伐，做好过三年冬的准备》的粗体标题下署着“省委政研室特聘学者闻同”字样。 他不慌不忙地道：“我象学者吗？” “也是，省委政研室的特聘学者，应该是花白胡子老头才对。——文章写得有深度！”季灵筠边说边把内刊丢到一边，不再追问，完全没有注意到闻同的回答模棱两可，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这本机关刊物是季灵筠前两天偶然从爸爸书桌上发现的，文章被她爸爸标注了好几处横线。当时看到文章署名“闻同”，她才顺手拿了过来，想打听一下作者的身份。 厉坚、吕大可深知闻同的底细，知道他是在打马虎眼，相视会心一笑，也不点破。 在回杳踪镇的车里，三个人才有机会畅叙别后离情。厉坚、吕大可联手痛责闻同“背信弃义，抛弃兄弟”，闻同则一如既往地指责他们“卖身投靠洋鬼子”。 三人在大学时，一起度过几年美好时光。那时候他们常常谈论未来，谈论人生，约定毕业后共同创业，继承先辈们“实业救国”的远大理想。厉坚本科毕业后应聘进入国际电气，一年后吕大可硕士毕业，步其后尘也进入国际电气。闻同却在恩师孙以身的影响下，选择了步入仕途。这让厉坚、吕大可愤愤不平，他们多次非公开谴责孙老拐骗良家少年，痛心疾首地指责闻同立场不坚定，朝三暮四。 闻同大一时就开始“创业”，第一桶金来自摆地摊卖盗版书。后来他结识了厉坚、吕大可，三人臭味相投，经常捣腾些小生意，倒卖反季节服装，低价长租铺面再转租吃差价，庙会上租摊位做买卖，承租报刊亭，买卖国债，等等，前前后后一二十种。 他们做得比较大的买卖是承租两间铺面，聘请专人早上卖早点，中午和晚上卖火锅。火锅店为他们带来滚滚财源，三人一度准备毕业后就创办火锅连锁店，后来总觉得技术含量低了点，与“实业救国”的远大抱负有点不相称，方才作罢。 第65章 风云际会 几年下来，他们积累了过百万元的惊人财富，约好了作为创业启动资金存入银行。 厉坚、吕大可才华横溢，都是自视极高的人，却服闻同。在他们看来，这小子年龄虽然最小，却成熟稳重得很，眼光独到，有主见、有魄力，敢作敢为，是个天生当领袖的料。他们做的那些买卖，多数就出自于他的策划和决断。 闻同的弟弟闻声也考入中央大学，曾经嘲讽他们的生意是“投机倒把的勾当”。厉坚一本正经地说，除了你哥摆地摊卖盗版书见不得光，其它都是正当营生，我和你吕哥是正经生意人。闻声一下子就被噎住了。他打小就畏惧哥哥，从此再也不敢开这样的玩笑。 闻声虽然长得象哥哥，性格却大不相同，和厉坚倒挺象。由于自小家境贫寒，闻同比同龄人早熟得多，学习异常地刻苦。闻声学习成绩也很好，却吃不了苦，比较懒惰，基本上靠吃天资聪颖的老本。闻同很看不惯他这毛病，时常训斥他。 由于过早承受困苦生活磨砺的缘故，闻同在弟弟面前总是一副严肃的面孔。其实他内心很宠爱弟弟，农家的那些脏活、重活总是尽量自己干。有一回闻声在外面被人欺辱，被打得鼻血长流。闻同知道后，不顾打人的孩子比他大好几岁，找上门去趁其不备，把他放倒在地一阵痛殴。结果那家伙的父亲居然不顾身份地对闻同大打出手，差点把他打残，导致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十多天。 对哥哥闻声很敬重，颇为畏惧。闻同小小年纪就以地区状元、全省探花的成绩考入国立大学，在家乡轰动一时，地区报社的记者还专程来采访。闻声受到强烈刺激，终于幡然醒悟，开始静下心来苦学，也在十五岁那年一举考入中央大学。两兄弟先后考入国内两所最顶级的大学，在家乡传为佳话，声名远播。 他们到达镇上，周广仁在等着，连晚上的接风宴都安排好了，让闻同大为感动。 厉坚是个人精，来之前就备下了一些礼品，是公司送给客户的精致小礼物，价值不菲，此时给到场的镇领导们一一派发。他的口才和交际能力与万有芳有得一比，才气更胜于他，没多久就和镇干部们谈笑风生，称兄道弟。 周广仁原本要在望水宾馆安排二人的住宿，闻同考虑到镇里县里来回跑费劲，就没有同意。他宿舍的富余空间足够大，胡林安排人买了两套床上用品，临时加搭了一张床，三个人凑合着住。国庆假期很短，他们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商议、决断，哪能把宝贵的时间耗费在路上。 管立昇心情大好，老婆沈燕昨天回家兴奋地告诉他，县教育局已经通知她办理调入手续。两口子心里明白，这是闻同帮的大忙。 不仅如此，镇里拖欠的六个月工资这个月也发下了一半，往年都要拖到春节前才给发的。此前两口子都是好几个月没领工资，要不是以前还有一笔积蓄，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沈燕在定府时是厂子弟学校的老师，属国家干部身份，为了追随丈夫才来到杳踪镇，却只能以代课教师的身份到镇中学临时代课。县里公办教师编制僧多粥少，教育局拒绝为她办理调入手续，她的工作关系就一直留在子弟学校。偏生子弟学校从厂里脱钩划归地方，她的工作关系被强行转到杳踪机械厂电缆分厂，处境就变得和丈夫管立昇一样了。 管立昇应闻同之约来访，敲开闻同宿舍门时已是晚上十点。 “来，管厂长，坐、坐。有些事现在还不方便大张旗鼓，能不让人知道就不让人知道，所以才这么晚约你见面，请你谅解。”闻同把椅子让给了管立昇，自己坐到床沿上，又递给昇一支烟。 待管立昇点上火，闻同把厉坚、吕大可介绍给他。管立昇一听两人都是国际电气的高级职员，当即心下了然，暗想看来自己猜得不错，是为了分厂的生产设备。 “管厂长，我这两位朋友对你很钦佩，今天有缘认识，你们多亲近。”闻同这是给厉坚、吕大可创造了解管立昇的机会，或者说是考较管立昇的机会。 上次他和管立昇接触时，有意识地和管立昇探讨了许多问题，对管立昇的能力和人品非常认可。但他毕竟不是专业人员，有些问题难免考虑不够，厉坚、吕大可是这个行业中的专家，由他们对管立昇再次考较是十分必要的。 三人事前已经商量好，此时自然配合无间。厉坚舌灿莲花，先巧妙地给管立昇送上一顶又一顶高帽，把老管哄得眉开眼笑，心怀大畅，再慢慢地引到自己关心的问题上。 吕大可是技术天才，不时地抛出一些专业问题。谈专业话题就是搔管立昇的痒处。生平第一次碰到专业水平胜过自己的人，年龄却要比自己小一截，管立昇颇不服气，自然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 厉坚不时地穿针引线，巧妙弥合，不至于让管立昇感觉到是在接受考较。到后来吕大可和他越说越投机，颇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意思，竟是收不住嘴。 闻同只好在一旁提醒他们时间不早了，看向厉吕二人时，两人齐齐回以认可的目光。 “管厂长，凭你的才能，不自已创业真是太可惜了！”闻同眼神灼灼，一副惋惜的表情，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管立昇一愣，这时才感觉到不一样的意味。他知道电缆分厂产品不合格的真正原因，也知道生产设备的底细。只要投入适量的资金，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和试生产，他有信心拿出合格产品。 他不是没动过贷款创业的念头，接手电缆分厂是多好的一个机会。但他知道自己擅长的是生产管理，是技术，这和统率一家要到市场上求生存的独立企业完全不同。 第66章 偷偷查看 正是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管立昇没有轻率地去尝试贷款创业。 和厉坚、吕大可一番长谈，管立昇深深折服于两人的学识与能力。厉坚短短几年时间就升任国际电气定府分公司总经理，主管一省业务，综合管理能力得到跨国巨头的认可，无疑是优秀的。 同样，吕大可也是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获任国际电气亚太研究院特级工程师、高级经理，说他是技术天才也不为过。 管立昇刚才心里还隐隐有些遗憾，自己要是能和这样的人合伙创业，何愁不能成功。此时听闻同这句话，竟然真有这样的机会。他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当下接闻同的话道：“我也有过这类想法，但是谈何容易！”他没觉得自己这话露怯，丢面子。 “不瞒管厂长，我这两位朋友有意邀请你合作，接手电缆分厂，如何？”闻同觉得没必要再试探了，直截了当地道明意图。 “那自然好，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管立昇脱口而出，脸上已是笑了。 厉坚、吕大可相视一笑，心说还真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为自己干事业，就要寻找诚实可信的人合作，这是他们的共识。试想一个民营公司，人际关系搞得那么复杂，官僚主义盛行，还能活得下去？当然，有特殊背景和资源的除外。 管立昇告辞回去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沈燕睡了一觉醒过来，见丈夫还没回来，正在担心着。见他进门，关心地问他缘由。 管立昇毫无睡意，大脑处于高度兴奋状态，觉得这应该是自己倒霉人生的转折点到了。他倒了两杯水，拉沈燕起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和她细细地商量。 次日一早，机械厂留守的王副主任被四海有芳的常总邀请去省城江映欢度国庆佳节。他动身后不久，闻同领着厉坚、吕大可悄悄地到了机械厂电缆分厂，管立昇已经等在那里。四人进入车间，管立昇回身把门反锁上。 管立昇在前边领着闻同、厉坚、吕大可，从头道工序开始，详详细细地介绍着设备情况和生产工艺。机器设备包裹着厚厚的油布，三人不时帮着他打开油布，以便查看。 闻同只能听懂个大概，厉坚、吕大可却极为投入，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吕大可更是细致入微，表现出来的专业能力再次让管立昇吃惊。 四个人从头看到尾，边看边商议，足足耗去一个上午的时间。沈燕很细心，在家里做好了午饭，用几个大饭盒盛着送到车间来，让他们免了饿着肚子工作。厉坚、吕大可对产品不合格的情况分外关心，嘴里吃着饭还不停地询问着管立昇。 草草地吃过饭，管立昇接通电源，把整条生产线空转起来。他没有吹牛，设备果然完好无损，随时可以投料生产。车间小库房里还有些原料铜线、塑料粒，吕大可帮着管立昇上料，要看看设备实际运转情况。 一直忙到傍晚时分，四个人才重新把油布裹回去。让闻同惊喜的是，机械厂居然还有一条生产线。第二条生产线的设备购进稍晚些，由于产品质量始终不过关，一直没有安装，在库房里躺着。 管立昇打开旁边的库房，设备堆得象座小山一样。惊喜之余，闻同、厉坚、吕大可不得不佩服国有企业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第一条生产线还没成功投产，第二条生产线就买回来了。 因为设备没有安装，吕大可、厉坚只能对照清单查验。设备当初采购、验收时，机械厂绕开了管立昇，所以他不是十分了解详情。但吕大可访问过这家国外设备厂商，对其产品有深入的了解。查验时他发现了问题，在产品护套工序的一组设备中，有一个核心部件被偷梁换柱，居然是国产水货。 采购合同不在管立昇手里，众人无法了解更多的细节，但可以想象的是，其中必有见不得人的黑幕。这家国外厂商是国际知名的设备制造商，想来合同上不会有漏洞，给自己留下法律上的大坑。这很有可能是机械厂自己以次充好，国外厂商事不关已，自然视而不见。 四个人回到闻同的宿舍，时间已经很晚了。闻同让鄢老三送来酒菜，和管立昇、厉坚、吕大可坐下边吃边聊。通过实地考察，闻同和厉坚、吕大可已经达成共识，决定绝不能放过这次千载难缝的机会。厉坚、吕大可将辞去在国际电气的现有职位，开始踏上实现梦想的伟大征途。 对于一般人来说，放弃年薪十多万的现有职位和似锦的前程，去做另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是不可思议的。可厉坚、吕大可不是一般人，创业的激情让他们充满非凡的勇气。 昨晚管立昇走后，三个人又谈了许多，深知在现状下，经商是无法绝缘于政界的。闻同锐意仕途，且已取得良好开端，不妨继续在仕途上发展，以便在必要时发挥特殊的作用。何况闻同不弃仕从商，一样可以参与公司决策。 在闻同的牵头下，四个人就接下来如何行事细细商议，直到窗外天色发白才计议停当。最后，闻同举起酒杯提议干杯。厉坚笑着对他说，机械厂的厂领导和定府军工的领导们，要知道你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他们，只怕会烦恼得茶饭不思。 机械厂民品分厂很多职工在定府军工有这样那样的亲属，但他们的亲属也不过是普通职工，否则他们也不会被安置到杳踪镇这样的地方来工作。民品分厂无限期停工，他们无路可去，就借住到亲属家，有的在钻路子想重回定府军工，有的已经在社会上重新就业。仍然留在杳踪镇的也不少，他们一面作无谓的等待，一面准备象管立昇一样去南方打工。 吃过沈燕准备的早点，管立昇匆匆去联系那些还在杳踪镇的职工们。 第67章 谋划 在普通职工中，他的威望很高，一个召唤大家很快就集中起来了。在他们眼里，如果说民品分厂还存在最后的希望，这最后的希望就是管厂长。 管立昇把情况有所保留地告诉大家，说是首都一家公司想接手分厂生产设备，可以接收分厂下岗职工，但需要大家做一些配合工作。 做好了动员工作，管立昇留下几个机灵又可信的核心人员，详细地作了一番交待。 国庆假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早上，定府军工的职工们行色匆匆地涌进厂门。许多人发现今天厂里情况有些异样。厂大门外挂着巨幅红标语，写着欢迎上级领导莅临视察的字样，厂区内全面清扫修饰过，全然不是平日杂乱陈旧的模样。但让他们奇怪的是，厂区行政大楼前的一块空地上，席地坐着一群拖儿带女的男男女女。 一些好奇心重的人站在一旁围观，不时有人上去搭讪几句，询问情况。待听说是杳踪机械厂的下岗职工后，众人纷纷摇头叹息，一面同情着他们的不幸，一面庆幸自己好歹还有个饭碗。 一个年轻女职工笑嘻嘻地跑过来看热闹，突然发现人群中的管立昇，立即脸色一变，赶紧转身走开了。管立昇也已经看见了她，见她连招呼也不打就躲开了，心里一阵发酸，又一阵愤懑。 那个女职工是沈燕娘家亲弟媳。管立昇得势时，沈燕娘家哥哥、嫂嫂、弟弟、弟媳巴结得紧。管立昇一落魄，他们马上就变脸，避之唯恐不及。她哥嫂家当年靠着管立昇的关照才分到一室一厅，弟弟也是管立昇出面帮忙才被招工进厂。 沈燕弟弟一家至今还挤住在父母家。沈燕每回带着孩子回定府看望父母，也就停留个一两天。她父母痛爱女儿一家，对儿子、儿媳妇的行为很不满，却无可奈何。 集团办公室的人得知情况后，急得直跳脚，今天上午上级领导来视察，如果让他们看到这一幕，那还了得。他们心里不断咒骂着这些下岗职工们真会挑时间，一面赶紧通知厂保卫科去赶人。 这群下岗职工很聪明，一不打，二不闹，就那么聚成堆坐在地上。保卫科的人拿他们毫无办法，强行动手拖人吧，妇女小孩马上就哭哭啼啼，寻死觅活。 最后没办法，一位集团副总亲自出面，答应在给一个正式说法前由厂里负责他们的食宿和来回的交通费用，才把人全部劝说到招待所住下。 这种事传得飞快，那些回到定府投靠亲属的分厂下岗职工们，纷纷到招待所找到管立昇，一同加入抗议队伍。 每天一到上班时间，这些下岗职工们就集体到行政大楼前席地而坐，到了饭点就去职工食堂吃饭，下午下班后就回招待所住下，风雨不误。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个星期，定府军工的领导们终于绷不住了，派出了一个工作小组随同管立昇等人到杳踪镇。工作小组以一位张姓集团副总为组长，又从集团办、集团纪委、集团资产管理部、集团财务部各抽调一个人配合他。 这位张姓副总就是原杳踪机械厂厂长，定府军工一把手的小舅子。他从杳踪机械厂调回集团后，还高升了一步，成为集团副总。 从杳踪镇回到天都后，吕大可立即着手办理公司注册事宜。一些文件必须股东亲自签署，在前期的准备工作全部做好后，闻同、厉坚赶到天都。 公司注册资金一百五十万元，三人平均持股。闻同身份特殊，登记的是母亲的名字。为此他起草了一份委托书，通过特快专递让母亲按上手印，授权他办理相关手续。 由于有工商局朋友的帮忙，注册登记很快就办了下来。三位股东一致认为，公司应该有个吉利的名字，在这样的思路下“富而贵投资公司”正式出笼，浑身珠光宝气，洋溢着进取精神。 遗憾的是公司初创，还没来得及招聘女秘书，董事长厉坚亲自夹着登喜路公文包和工作小组谈判。考虑到双方是头天会面，厉董事长出于自谦，并没有介绍“敝公司”，工作小组成员只知道这家投资公司来自大城市天都。 会谈的第一天上午，三方申明了各自的意愿。厉董事长意愿十分明确，希望接手杳踪机械厂民品分厂的电缆生产线，原分厂职工愿意留在新公司工作的，新公司可以接收。 管立昇代表分厂职工提出利益诉求：机械厂和定府军工应对分厂职工承担安置责任；对于愿意到新公司工作的职工，由机械厂一次性支付安置费，买断工龄，安置费从处理生产线的款项中支出；对于不愿意到新公司工作的职工，机械厂和定府军工有责任安排他们就业，不愿意接受安排、自谋出路的，由机械厂一次性支付安置费，买断工龄，安置费从处理生产线的款项中支出。 其实此前下岗职工在定府时，定府军工领导层已经和他们达成了妥协，否则也不会有张副总一行的到来，此时管立昇再次提出来不过是“走程序”。 张副总通过和下岗职工座谈，了解到大约有三成职工愿意留在新公司工作，这主要是那些已经在望水县娶妻生子、扎根当地的人。还有大约四成愿意接受买断工龄，自谋出路，这主要是那些已经有了满意出路的人。剩下想继续留在定府军工的人已经不多，安置起来就轻松得多。 这是定府军工领导层最终作出妥协的重要原因，当然，也是富而贵投资公司敢于表态愿意接收原分厂职工的重要原因。 和下岗职工的妥协已经达成，主要矛盾有了解决之道，对于张副总及其领导下的工作小组来说，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就是和厉董事长慢慢地扯皮。所以，张副总和工作小组的几位成员放松身心，随时恭候厉董事长的热情接待。 第68章 桃色之旅 下午，厉坚提议，考虑到工作小组远道而来，需要好好休整一番，他邀请大家到边湖放松身心。众人坐着一辆豪华小巴直接驶进边湖郊外“无忧园”洗浴城，进入一处小院落。 这是一家新开的娱乐场所，装饰豪华考究，遍历边湖各大娱乐场所的张副总也未光顾过。厉坚事先预订下这个小院落，院落正中是一座三条道的小泳池，四围绿树假山中星散着几幢完全独立的小屋，小屋的门关闭着。 在厉坚不动声色的暗示下，张副总挑选了一间院角落的小屋。小屋门一推就开，室内笼罩着柔和的灯光，粉红色的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位身穿三点式泳衣，艳光四射的女郎。张副总禁不住咽了下口水，暗呼这娘们真水灵，正合老子心意，姓厉的会办事，不愧是大城市来的。 女郎起身袅袅娜娜地为张副总倒上茶水，又从冰箱里端来一盘水果。张副总舒坦地享受着美女的服侍，眼睛盯着美女款款摇动的腰肢，心里拱起一阵阵冲动，只是一路坐车身上汗味颇重，不好唐突了美人。 女郎善解人意，取出一套全新的泳衣服侍张副总换上。张副总换过泳衣，迫不及待地搂着女郎的腰，手不老实地摩挲着。他出了小屋一看，呵，工作小组的另几位已经各拥女伴在水中尽情地嬉戏。 夕阳下的池水温润凝滑，泡在水中人一身的疲倦消失殆尽。女郎很会伺候人，身子紧挨着张副总，双手轻重有致地帮他搓洗按摩。 没多久，泳池中再无人踪。 厉坚悄悄打开院门，到洗浴城餐饮部为各间小屋点餐。他刚一离开小院，一群民警就拥进来，两人一组扑向几间小屋。 张副总正撅着肥厚的臀部没命地忙活着，屋门突然被人撞开，两名民警高举着警官证冲进来，低沉着嗓子警告道：“警察，突击检查！” 可怜老张被吓得一个激灵，软沓沓地爬在女郎身上动弹不得。 民警态度极为强硬，扣下张副总和女郎的身份证，现场做好笔录强令二人签字按指模。张副总无计可施，只能乖乖就范。要是在望水，这种事他一个电话就可以摆平，可这是在边湖，还是一家他从没来过的地方。 厉坚进了小院，身后两名服务员推着餐车，迎面碰上民警押着工作小组的人走来。他吓了一大跳，赶忙支走服务员，急匆匆上前询问。一个小民警黑着脸，很不耐烦地推开他。 厉坚大为气恼，却不敢发作。待看到押着张副总的两名民警出来，他眼前一亮，走过去压低声音道：“刘局，怎么回事？” 刘警官一脸冷然地道：“你不知道，他妈的这家破地方不知道好歹，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厉坚低声说道：“这小院是我订的，都是生意场上的重要客人。” “这样啊，那……”刘警官沉吟片刻，挥手示意部下们放开工作组的人，又把扣下的身份证还了回去，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出了这样的事，众人再也无心停留，纷纷要求马上回望水宾馆。待其他人上了停在院中的小巴，张副总给厉坚打了个眼色，引着厉坚走到十几步外。 “笔录还在他们手里。”张副总神色尴尬地说道。 “真抱歉！不过请张总放心，我今天晚上留下来处理这个事，保证办圆满了。” 工作小组一行人坐着小巴驶出小院落，不时看见车窗外有民警押着灰头土脸的男人。众人心里阵阵后怕，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要命的地方。 厉坚没有随车回望水宾馆。在洗浴城门外的一辆警车上，他把一只信封丢到后座上，说道：“刘局，十分感谢！” “客气什么？这是笔录，收好了。你们这是赶巧，有人想收拾这家不长眼的店，不然还真不好硬闯进去。——替我向闻镇长转个好，回了市里请他喝酒。” 第二天在望水宾馆早餐厅，张副总一碰到厉坚就悄悄问道：“怎样了？” 厉坚干脆地道：“办妥了，都给了我。” “厉董，你看能不能——还是我们自己拿着比较好些！” 厉坚轻笑道：“那些东西留着是个麻烦，我都给烧掉了，放心吧。” “这……”张副总一怔，心里破口大骂，鬼才相信你烧了。但他怀疑不满归怀疑不满，偏又奈何厉坚不得，只好暂且作罢。实际上昨天事发后，他就有了心理准备。 应厉坚的要求，管立昇带领他和工作小组成员现场查看生产设备。本来机械厂留守的王副主任应该陪同，但他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国庆节后从省城江映直接转院到天都看病去了。 车间门打开的时候，一股股浓烈的异味扑鼻而来，熏得众人几乎立足不住。出于防盗考虑，窗户已经被焊死了，屋内空气无法循环，因此异味非常地重。 室外的供电电线不知道被谁盗割走了，室内无法开灯，光线很差。地面上又脏又乱，不时出现大小便。大家捏着鼻子，尽量少呼吸，走路时小心翼翼，担心一脚踩到污秽物上。 机器设备上堆积着厚厚的尘土，尘土中杂夹着片片锈斑，整个生产线看上去与一堆废铁无异。代表集团资产管理部的小伙子无意中碰到设备的一处，露出一块筷子头大小锃亮的底色。他诧异地“噫”了一声，低声咕哝道：“怎么回事？” 张副总和其他几位组员都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没有人理会他。小伙子左右看了看同伴们，识趣地闭上嘴巴。为了不犯和他同样的错误，其他组员都小心翼翼地走着，尽量离设备远一些。 资产管理部的小伙子带着相机，给设备拍了不少照片，只是光线不太好，拍出的照片难免色调晦暗陈旧。 屋内环境差，工作组诸人心情更恶劣。好在厉董事长十分配合，只是走马观花地匆匆而过，末了提出想看看库房内尚未安装的第二条生产线。 第69章 如愿以偿 张副总颇为意外，没想到富而贵投资公司胃口不小，一下子就要接手两条生产线。 库房内的情形还不如车间，设备的卖相更惨，资产管理部的小伙子差点不忍心拍照。厉坚依旧只是四处浏览一下，看个大概，似乎并不上心。 张副总陪在厉坚身边，心里泛起一阵阵的不安。第二条生产线护套工序核心部件以次充好，差价达到上百万，就是他伙同几个厂领导干的。他当然不会幼稚地认为厉坚是头回见到设备，而且看情形管立昇这个二百五已经被收买了。不过国产水货十分逼真，只有在安装投入生产后才会慢慢显出差异来。连管立昇这个专家也没能看出来，姓厉的年纪轻轻，自然不可能发现问题。 张副总正这么自我安慰，猛然见厉坚停在护套工序设备前，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核心部件。他刚要寻个借口引开厉坚，厉坚转过头来冲着他别有意味地笑着，嘴贴近他耳边细不可闻地道：“挺逼真的！” 两人后脑勺对着众人，又离着几米远，其他人无法知情，都以为他们在交流什么事情。这虽然颇为诡异，但人家是领导，下属再好奇也不能过问。 张副总一听登时心脏狂跳，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手脚酸软无力，象被人抽了筋一样，几乎站立不住。他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冲动，想掐死身边这个可恶的家伙，却终究知道那只能想想。 工作小组的人吓坏了，以为他受不了室内空气，纷纷过来把他架到室外。厉坚也十分关心他的身体状况，询问过他的意见后，宣布结束现场查看。 当晚，在张副总的主持下，双方签署意向协议，以总价款二百万元的价格成交两条生产线。说实话，这个价格高出张副总心理底限五十万元，让他对集团内外都勉强交待得过去，免受国有资产流失的指责。从这点上来说，他还是暗暗感激厉坚的，没有狮子大开口地让他过于为难。至于意向协议中分三年期付款，首付五十万元的条款，那不是问题，要积极支持私营企业安置下岗职工嘛！ 闻同是个有深谋远虑的人，认为凡事要适可而止，一开始就没打算利用手中的把柄过份要挟对方压价。须知过犹不及，没准哪天就会有人找上门来。不过付款方式上不妨多占点便宜，对于新公司来说，流动资金的不足才是首要问题。对此厉坚、吕大可完全理解和支持，做大事要有魄力，更要有远见卓识。 怀着复杂感情的张副总和工作小组成员们，次日匆匆返回定府。对张副总来说，尽快提请集团审查意向协议，同意签署正式协议是当务之急。他只想早日了结这场噩梦之旅，从此彻底忘掉它。 集团一把手主持召开专题会议，工作小组全体成员列席。与会人员认真审阅着手中的报告，传看着工作小组拍摄的设备照片，不时小声交谈着。 待众人看过报告，集团一把手清了清嗓子，痛心疾首地道：“不得不承认，我们在杳踪机械厂的民品投资，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原因是复杂的，也是客观的……” “科技水平不足，技术人才短缺，始终制约着民族工业的发展。不下真工夫发展教育，培养人才，不下大力气提高科技水平，就会始终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教训无比深刻，现状催人奋进，我们要奋发图强，从现在做起，从自身做起……” “……为了尽快安置好工人，请大家审查工作小组的报告！” 张副总率领工作小组再次奔赴杳踪镇时，富而贵投资公司控股的“真道电气有限责任公司”已经在望水县杳踪镇注册成立。公司注册资本一百八十万元，富而贵投资公司出资一百五十万元控股83.34%，管立昇以安置费及个人积蓄十万元投资持股5.55%，十名职工自愿以安置费十万元投资持股5.55%，娄玲的母亲也以十万元持股5.56%。 管立昇虽然落魄到当分厂厂长，但他的级别仍然保留着，所以安置费是普通职工的好几倍。他当领导多年，工资待遇比一般的干部职工要高，自然也攒下一笔积蓄。 闻同上次到陈照东家，听娄玲为女儿的未来担忧不已，就敏锐地察觉出她的心思。当他壮胆领着厉坚、吕大可游说娄玲参股时，娄玲当场就答应下来。她一直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厉坚、吕大可的能力完全打动了她。 张副总代表定府军工及杳踪机械厂，厉坚代表真道电气有限责任公司，双方在杳踪镇政府会议室签署正式协议。根据协议保密条款，双方不得对外公开本协议内容。 随即，真道电气有限责任公司举行成立仪式，分管工业的常务副县长牛佑才代表县委、县政府到贺。厉坚出任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兼销售部经理，吕大可出任公司副总经理兼技术部经理，管立昇出任公司副总经理兼生产部经理。生产、销售、技术三个部门一成立，公司的架子就起来了。 自始至终，闻同居于幕后。 国庆节一过，在闻同的主持下，杳踪镇申请省建设厅挂钩扶贫点的工作正式启动。 万有芳没有吹牛，他的确和省建设厅分管扶贫工作的汪副厅长很熟。他们的相识缘于一次出国，当时还是处长的汪副厅长到法国出差，万有芳则到法国考察葡萄酒。两人神奇地相遇于法国葡萄酒圣地波尔多，身在异国他乡遇到同一座城市的老乡，彼此间的感情一下子就拉近了。虽然交往了好几年，但万有芳极少求汪副厅长办事，这让他得到汪副厅长的充分尊重。 万有芳从省城给闻同打来电话，他已经向汪副厅长详细汇报过，汪副厅长同意见面。得到准信后，闻同和周广仁详细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事还有些麻烦。向省建设厅申请挂钩扶贫点不是一件小事，必须向县里汇报，需要县级领导出面。 第70章 还是太嫩了 向县里汇报，赵达成那里肯定是要去的。周广仁是赵达成信任的人，闻同也和赵达成、王金生关系融洽，这个不会有问题。但县政府那边也得去汇报，而县政府分管扶贫工作的是农业副县长金光明，金光明一向和县长阮洪通亲近。 谁都知道，争取来扶贫资金是大功一件，结识汪副厅长同样是美事一桩。如果赵金二人都想要这个机会怎么办？搞不好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最后两人商定，先向赵达成汇报，再由闻同代表镇政府向金光明汇报。 果然，赵达成听了周闻二人的汇报后，当即拍板由他亲自带队跑建设厅。 金光明在办公室接待的闻同，说起来这还是闻同第一次到他办公室汇报工作。门被推开时，他正端坐在椅子上批阅文件，见是闻同进来，原本严肃的脸上迅速而自然地露出亲切和煦的笑容，不带一丝勉强。 闻同不由想到上次夏粮征购进度会上金光明凌厉的态度，心里暗自警惕，这样的人才真正可怕，和他比自己的修为要差上许多。他又想到刚才在楼下碰到县长阮洪通，向他问好，他只冷着脸微微点头示意。两相对比，金光明和他涵养功夫的高下可见一斑。 尽管来望水县时间不长，但闻同已经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赵达成、王金生，和他们关系颇为融洽。他非常清醒，没想修复和金光明、阮洪通的关系，知道这是极其不智的。 金光明很是客气，已经起身迎过来。闻同赶紧收摄心神，快步上前和他握手。 “闻镇长这是第一次到我这里呀，中午一起吃个便饭。”金光明用力地摇着手，话里透着亲切。 “您工作繁忙，没重要事情不敢来烦忧。”闻同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样的气氛，从包里取出两条烟，不动声色地塞到茶几下的搁板上，说道，“我们盼着您常到镇里指导工作。” “还和我客气，来，坐、坐，坐着说话。”金光明没有让闻同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而是把他让到沙发上，自己隔着小茶几和他并肩而坐。这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细节，却别有意义。坐领导对面是下级在汇报工作，和领导并肩坐在沙发上则是享受平等待遇，体现出领导的尊重和亲近。 “到我这里不能吸你的烟，来，试试这个。”闻同敬上一支烟，金光明乐呵呵地推了回去，取来一盒“白皮烟”，掏出一支递给闻同说，“朋友搞来的，说是真品，我试着没什么区别。我这里还有几盒，这包你捎上吧。” “那我不跟您客气了，嗯，确实比市面上的口感好，香醇多了！”闻同知道不必要和他假客气，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真的？看来大家说我吸烟是老牛嚼稻草——不知味道，还真是这么回事。” 两人说了一通闲话后，闻同寻个话口道：“赵书记给我们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省建设厅现在的挂钩扶贫点今年结束，我们想争取一下接过来。” 闻同按事先和周广仁商量好的，把情况汇报了一遍。他这话不尽不实，信息是万有芳提供的，之所以说成是赵达成，是为了堵金光明的口，不给他插手此事的机会。 金光明不动声色地听着，待闻同说完，默然片刻斟酌着说道：“你们镇今年已经成功引进两笔投资，说‘扶贫’多少有点勉强。关键的是，为富铜集团配套燃料基地已经向市县申请资金修路，如果向建设厅申请扶贫资金也用修路的名义，合适吗？” 闻同听得一惊，心说对呀，自己考虑问题太简单了！修路肯定是以市县划拨的资金为主，建设厅的扶贫资金相对会少得多，投入进去只是起个帮衬作用，他们怎么肯干这样为他人作嫁衣的事情？明摆着，申请挂钩扶贫点的方案存在重大失误。可以预见，就这样去申请扶贫点肯定以失败告终。 意识到这一点，闻同惊出一身冷汗，暗道不虚此行。 “在要饭方面，扶贫办要比你们专业，这样吧，我让扶贫办的老贾配合你们。需要我出面的话，你提前约。”既然闻同说信息是赵达成提供的，金光明就不能亲自插手此事，那不是和一把手抢功嘛，但是打一颗钉子进去是可以的，也是必要的。扶贫办参与进去了，就有一份功劳，而扶贫工作是由他分管。 闻同又是一愣，心里服气，暗道真是厉害呀，抬出赵书记来也让他给找到插手的机会。自己还是太不成熟了，虑事不周。 闻同借口要赶回镇里，辞掉了金光明中午的饭局。他原本还想到牛佑才、闻灵娇办公室去一下，加温一下感情，听府办的人说两人都不在才作罢。关系是走出来的，到了县府没特别的事也应该去看看领导。 目送闻同离开，金光明若有所思。对于闻同他颇感意外，未曾想到这个“市府好笔杆子”并不是绣花枕头，表现得十分成熟稳重，充满热情又不轻狂，也不乏生存的智慧，竟就抗住了风浪站稳了脚跟。他有一个直觉，这个年轻人将来绝不会简单，必定会有不凡的成就。 金光明曾经想，要不要向闻同示好，主动改善和闻同的关系。他的这个想法一度很强烈，都有了相应的安排，但后来还是改变了主意。他之所以改变想法，是因为阮洪通，不敢让阮洪通生疑和不快。闻同此前是市长陈照东的秘书，而阮洪通和陈照东并不亲近。 回到镇上闻同向周广仁汇报了金光明的安排，言语间颇为自责。 周广仁对县里的情况烂熟，经验丰富，体谅地安慰他道：“没必要这么想，金光明分管扶贫工作，这事真要完全绕开他也不合适，只要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就可以。再说就是没有这空子，他也能找个其它借口插一脚的。金大狡猾得很，比金二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第71章 及时反省 闻同心道，金光辉和他哥金光明比，的确是远远不如。不过，金光明的提醒是正确的，原来的申报方案的确需要做大的修改。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能再过于自信了，凡事还是在会上大家议一议的好。 回到自己办公室，闻同心里仍然难以平静，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他把房门关上，静下心来仔细理了理，慢慢回过味来。既然金光明能发现这个漏洞，以周广仁这样的老油子，岂能看不出来？可他事先没有提醒自己，那是什么意思？ 他再细细一想，感觉是自己近来表现得太抢眼了，大概已经威胁到老周在镇里的威望，他是要借这个机会让自己受点挫折，敲打敲打自己吧？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心里发冷，暗暗自警要注意了，要低调一些。 随即他又想，赵书记那里想必也已经看出来了，是顾及年轻干部的脸面没有当场指出来吧？ 自己还是太嫩了，他想。 次日上午，周广仁主持召开镇党政联席会，唯一的议题就是讨论申请省建设厅挂钩扶贫点。闻同吸取教训，以听为主，很少发表意见。 大家讨论得很热烈，争相发言。扶贫还不容易么？需要扶助的项目太多了，真要一一列举出来只怕连中央政府的扶贫办也会被吓退。 周广仁始终自如地掌控着会议的进程，这种感觉很好。争论了一上午，最后由他统一思想，就以山区村村通电工程作为申请扶贫项目。 吃过午饭，闻同带着农业副镇长杜子坤赶往县扶贫办，面见贾主任。杜子坤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是县扶贫办对口联系人。 老贾黑瘦黑瘦的一个人，一副穷苦相，县委把他放在这个岗位上算是选对了人。 扶贫办是个冷门单位，养老的去处，老贾也就没有那些热门行局一把手的傲气，吸的烟只是一块五一盒的“精品乐水”。宾主双方客套了几句后，杜子坤就把修改后的申报材料递给他。 “贾主任，你先看看材料，帮我们把把关。”闻同客气地道。 老贾戴着老花镜慢腾腾地翻看着材料，嘴里美滋滋地吸着闻同递上的红塔山，“嗯、嗯”地含糊应着。闻同见他无暇理会自己，也就不再多话，把杜子坤拉到门外，低声吩咐他去买条红塔山来。来时走得匆忙，他和杜子坤都没想到这茬。 杜子坤回来时，老贾还在慢条斯理地看着材料，闻同则坐在旧木椅上翻看着云缈日报。报纸经济版刊发的一篇文章吸引了他，不是文章内容有多吸引人，无非是国企改革经营管理机制提高经济效益的官样文章，而是文章的作者是季灵筠。文章行文流畅，笔风大方活泼，闻同脑海中很自然地浮现出季灵筠热情奔放、开朗大方的动人身影，不由地面露微笑。 老贾总算是看完材料，抬头发现闻同在笑，心里很是纳闷，云缈日报还有这么吸引人的内容？ 杜子坤连忙把红塔山放到他桌上，老贾顿时双眼放光，激动得都有些失声。从来没有人这么重视他，给他送这么好的烟。他这个样子，倒让闻同、杜子坤有些同情。闻同甚至有些恶意地想，这样一个人在金光明手下做事，真不知道给他摆弄成什么样子。 受到红塔山的刺激，老贾的责任心被空前地激发出来，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真正有意义的没有几句。碍于他年纪一大把，闻同也不好甩手走人，只得耐下心来应付着，心里早后悔开了，干嘛要送他红塔山，弄得这老同志越发地话多，不是自作自受么！金光明不去演小品真可惜了，就这样的机关老板凳还“专业”！ 老贾显然不这么想，闻同、杜子坤告辞时，他很客气地一直送到楼梯口。这两个年轻干部不但尊重老同志，还虚怀若谷，很难得呐！ 周五下午，赵达成亲自率领县委办陈主任、周广仁、闻同、老贾，分坐着两台车一起赶赴省城江映。周广仁耍了个心眼，赵达成本不想带上陈主任的，是他建议带上的。陈主任跟着来就会带着公关费，镇里可省去一笔大开支。 一行人到达时，万有芳已经在建设大酒店等候，房间订好了。在江映赵达成就低调多了，不再象在县里时那样端着架子，紧紧地拉着万有芳的双手连声说“麻烦万总了”。 万有芳已经预付过房费，赵达成说什么也不同意，坚持由县里承担。闻同拉着万有芳的助理去酒店总台办理变更登记手续，陈主任很会办事，拦下了他，安排司机和那位助理一起去。闻同毕竟是一镇之长，让他亲自去办这事不合适，更何况此行之事是他首倡的，赵达成对他可是颇为欣赏的。 建设大酒店是省建设厅的物业，是省城有数的高档酒店，房费贵得吓人，一个标准间一晚上就顶一般人一个月的工资。在赵达成的要求下，只在这里开一个标准间，其余人全部住到斜对过的建设招待所去。他并不在意此举会不会丢面子，此行是来争取挂钩扶贫点的，一帮人却浩浩荡荡地住到四星级酒店，岂不是笑话？ 只开一个标准间，自然是赵达成住了，连陈主任都要住到招待所去。闻同没敢去招待所，寻了个洗手间擦把脸后就回到大厅等着。赵达成很快就下来了，带着闻同亲自去接龚方和。陈主任留下来安排接待事宜。 龚方和在边湖时，就和赵达成相互认识，不过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他是个爽快人，坐着赵达成的车就来了。大约等了半个小时，汪副厅长才赶过来，进门就冲龚方和连连道歉：“龚副主任，各位，实在抱歉，久等了！” 龚方和虽然身在官场，却更象一位学者，没有介意他的晚到。建设厅不比政研室，有实权，应酬多，汪副厅长倒不是故意摆谱晚到。 第72章 受挫 在安排座位时，汪副厅长是今晚的主客，理应坐首位，但他坚决请龚方和坐，自己次位相陪。 汪龚二人虽说都是副厅级，但龚方和在省内外理论界地位崇高，年龄也比汪副厅长大近十岁，更主要的是龚方和是省委领导身边的高参，深受省委领导信任。 汪副厅长之所以肯和望水县这些素不相识的官员见面和吃饭，相当程度上就是因为龚方和过来捧场，可不光是万有芳的面子。 两位副厅级干部在座，陈主任、周广仁、闻同、老贾四人就极少说话，基本上是赵达成代表县里唱独角戏。对于赵达成这样的基层干部来说，手握实权的汪副厅长更有价值。而汪副厅长已经是省内高级干部，想的是通过龚方和结识省委领导。他们各有所求，说话的重点对象就反映了目的。当然，赵达成是老江湖，自然不会冷落了特地过来捧场的龚方和。 万有芳身份特殊，和汪副厅长熟识，也与龚方和相互认识，就不时地插几句话，四处逢源，八面玲珑。 汪副厅长似是对闻同颇感兴趣，几次主动和他说话。万有芳事前已经向他详细介绍了闻同的情况，尤其提到《云缈决策参要》上的那篇轰动性文章。汪副厅长就是在听说省委主要领导很重视这篇文章后才特意去找来认真读了几遍，深觉水平很高，极具价值。而且他听万有芳讲，龚方和之所以肯来捧场，并不是看赵达成的面子，完全是闻同在其中做了工作。现在看到本人，他发现闻同并没有一般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所特有的少年得志心态，表现得沉稳谦逊，不由得对闻同心生好感，更有些好奇。 来之前汪副厅长已经赴过两个宴请，都在建设大酒店，酒已经喝到半量。除了接受赵达成敬的一杯酒，又敬龚方和一杯后，他再也不肯喝，大家敬过来时只象征性地端端杯子。这是上位者的特权，别人不会指责。 龚方和虽然酒量不错，却酒风文雅，不过量。大领导这样，这酒就喝不起兴，众人都老老实实地陪着以吃菜为主。 结束前，赵达成代表望水县委、县政府，邀请龚副主任和汪副厅长到望水县、杳踪镇视察。杳踪镇是省委政研室的工作联系点，龚方和答应适当的时候亲自去看看。汪副厅长的话就含糊不清了，只说有机会一定去。其实对赵达成来说，搭上汪副厅长更重要，能不能申请到扶贫点他并不特别在意。 龚方和有心帮闻同，主动做起了托，对赵达成道：“老赵，你们把汪副厅长请出来，不会就为了吃一顿饭吧？” 赵达成趁机道：“我们哪敢就为了一顿饭把领导请出来，是有重要工作汇报。” 汪副厅长笑道：“龚副主任，你是省委领导，可不能这样啊！” 赵达成向闻同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说事。之所以由闻同而不是周广仁或老贾，这一是考虑此事是闻同首倡且龚方和是捧他的场而来，二是老贾、老周毕竟没见过大领导，没登过大场面。 闻同把精心制作的申报材料恭敬地递到汪副厅长手中，站在他身边两步处，不疾不徐地道：“汪副厅长，我们杳踪镇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迫切希望申请省建设厅的挂钩扶贫点，由我向您汇报具体情况……” “我镇经济落后，全镇山区面积占六成，共一百七十五个自然村，山民人口大约两万五千，超过全镇总人口的三成。山区村庄最急迫的问题是没能通电，村民们普遍使用煤油灯照明，无法使用家用电器。由于没通电，山民只能到山下辗粮食，偏僻点的村子还在使用畜力拉石磨。山区社会生活和生产的发展，受到严重制约……” “从根本来看，制约山区发展的主要还是自然条件，交通落后，人均耕地面积有限。我们的根本性解决思路是，纳入全镇环保农业发展规划，利用山区旱地、林地优势发展特色种养业；镇里招商引资发展工矿业，吸引山区人口出山就业和定居；规划山区修路……” “我们的山区风景优美，我们的山区人民很纯朴，殷殷盼望您去作客！” 大家听到最后一句，都会心地微笑起来。 闻同没有长篇大论，简洁明了地表明意图就收住了话头。在呈报给汪副厅长的材料里，第一页就是全镇及山区概况，以及实现山区村村通电工程的急迫性、重大意义与投入预算。随后是详细的资料，包括山区发展特色种养业的总体规划及各自然村的详细种植面积、种植品种、推进计划，以及山区修路的规划。 汪副厅长认真听完闻同的汇报，随后快速翻看完材料，递还给闻同道：“赵书记，听小闻同志的汇报，山区条件很苦，山民很不容易。这样吧，明天把材料递给建设厅办公室李主任吧。” 汪副厅长当然不可能马上表态的，能当场同意接受材料就很不错了。 告别时，陈主任悄悄地让司机给汪龚二人各捎上两瓶华贵的法国波尔多伊甘酒庄1945年份葡萄酒。酒是从四海有芳江映的店里拿的，十分昂贵。 次日上午闻同递材料给建设厅办公室李主任时，却出了意外。 闻同站在李主任办公桌前，恭恭敬敬地敬上一支烟。李主任却不肯接，冷着脸淡淡地说了句“不会吸”，连头都不抬一下，自顾自地在纸上写着东西。他既没让座，也没吩咐人倒茶水，连材料都不亲手接，让闻同直接递给一个小姑娘。还是接材料的小姑娘看不过去，给闻同倒了杯白开水，又请闻同坐下说话。 闻同却不好坐下，仍旧站在那里，感觉很是无趣，又不甘心就此离去，厚着脸皮说道：“李主任，我们县委赵书记请您中午吃个便饭，请务必赏光！” “我很忙，没时间。”李主任直截了当地拒绝道。 第73章 兑现诺言 “那就晚上吧，我过来接您。”闻同不死心。 “我真的很忙，很对不起！”李主任声音粗了起来，明显地不耐烦了。 一旁的几个小姑娘、小伙子不断地瞟过来，闻同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了，知道再磨下去只会徒增无趣，只好礼貌地告辞离开。 李主任的确够绝的，不起身相送完全可以理解，但连句客气话也不说，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招待所的房间已经退了，大家都在建设大酒店的大厅里呆着，赵达成、陈主任在客房里谈事情。闻同把周广仁拉到一边，悄悄地道：“材料递上去了，也见到了李主任，不过态度不怎么热情，也不肯出来吃饭。” “怎么回事？汪厅长没打招呼？”周广仁有些纳闷。 “那应该不是的，汪厅长肯定和他讲过。我仔细想了一下，里面可能有隐情，还是请万总出面了解一下比较好。”闻同皱眉道。 “也行，我们赶紧去给赵书记汇报一下吧。”周广仁说。 赵达成听完闻同的汇报，认可他的分析，当即决定大家都先回县里，由闻同盯着事情的进展。这样的情况下，留在省城不走没有意义。 车驶过云缈日报社前，闻同下意识地看了看办公楼，心想季灵筠这时候是爬在某间办公室里写稿子，还是在外采访？ 周日一早，闻同赶到镇中学。他和李易秋约定了今天过来辅导高三学生英语，上次答应了她，但近段时间的确太忙，中间经过了国庆节和几个周末都没能兑现诺言。 闻同到学校大门口时，雷新国和李易秋已经等在那里。本来周日学生要回家的，就为了接受他的辅导才全体留下。三个缺额的班级集中到一间教室，外班的学生自带板凳，散坐在过道处，挤得满满当当的。 闻同把拎来的三只大纸袋子放在讲台水泥地上，开口说道：“我上次说过，人要学会承担责任，我想大家愿意坐在这里，就是已经准备好了为自己承担责任。我的教学方法可能和其它老师有所不同，会比较苦，先申明一下，有愿意退出的随时可以找我，我不阻拦。另外补充一句，辅导是完全免费的。” “我逐一地翻看了大家的英语试卷，阅读理解和作文得分很低。大部分同学单词量偏少，阅读范围局限于课本。语言类科目无外乎听、说、读、写，没有什么决窍，高考目前还不用考听说能力，我们突击抓还来得及。好了，我不多说，现在提要求：第一阶段，从初一英语第一课开始到高三英语最后一课，课文和单词要流畅地背下来，一点错误也不能有，每周一本书，一个个地到我面前背诵，当周任务当周完成，完不成晚上不能睡觉，我陪着；第二阶段，全部背诵下来后，开始练习阅读理解，一天十篇，这纸袋子里是我安排人印出来的全英文文章。有信心背出来的，现在就可以过来找我，好了，散了吧。” 闻同随李易秋进入教师办公室，需要就一些教学问题和李易秋交流。雷新国也尾随着进来了。 李易秋把学生花名册递给闻同，喜不自禁地道：“大家学习劲头高多了，风气大转变。” 闻同不太敢和李易秋对视，略略偏过视线道：“能上高中的学生智商都不会太差，自信心很重要，不忍心看着他们就这样放弃。高考就那些知识点，突击来得及。” “学生们会知道你一片苦心的。”李易秋道。 “也许吧，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别人只能引导。”闻同说道。 见闻同明明年纪轻轻，却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李易秋颇为不惯，心想也许是从小受过太多苦的缘故吧。让闻同投入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她很过意不去，说道：“你一个个地检查他们背诵，太费时间了，还是让英语老师检查吧，或者我来，他们有问题再集中请教你。” “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我会尽量挤出时间的，不行就调课。你们代替，和我自己来，对他们的影响是完全不一样的。”闻同摇摇头道。 雷新国中午要去参加亲友的酒席，他没想到闻同准备一整天都耗在这里，不由得心下发急，酒瘾象一只虫子从心底钻到喉咙眼，挠得难受。 李易秋知道他的德行，说道：“雷校长，有事你忙去吧，闻镇长我来招呼。” “没事，没事。”雷新国连连摆手，却掩饰不了那副抓耳挠腮的猴急相。 “我每周都会来，没必要陪着，我带了书，就当在这里自习好了。”闻同半开玩笑地道。 雷新国还要推辞，闻同真地拿起书，自顾自地看起来。又陪着干坐了一会儿，他再也坐不住了，啰哩啰嗦地解释了一通后溜走了。 雷新国一走，闻同单独面对李易秋，心下不由有些紧张，就点上烟吸起来，藉以驱散不自在。拿起书后，他就心无旁骛地看起来，偶尔用笔在旁边写下批注。 李易秋受不了屋里的烟雾，离开去各班检查。让她惊异的是，各个班大部分学生都在拼命地朗读英语课本，劲头十足。走了一遍，她放心地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闻同还在专心地看书，似乎姿势都没变过。 李易秋好奇心起，借着到柜子里取东西的机会，瞅了一眼闻同手中的书，见是全英文的，批写旁注用的也是英文，更感好奇，不知道他看的什么书。 闻同今天多吸了几支烟，弄得满室烟雾。李易秋无法忍受，又不好总留下他一个人在办公室，就把窗户全打开了，门也大开着。闻同竟然没有注意到，依旧埋头看着书。 快到午饭时，闻同觉得饿了，放下书看了看表，站起身说道：“李老师，我下午再过来。” 李易秋正在考虑这个事，也跟着站起来说：“你回镇政府有吃的？要不就在学校吧，在这等着，我做好了送过来。” 第74章 美人心酸往事 闻同平时要么有应酬，要么在镇政府食堂吃。李易秋一挽留，他考虑了一下答应了，重新坐了下来。镇政府食堂的饭菜，他着实吃够了，鄢老三饭馆去多了也腻了。 大约一个钟头后，李易秋拎着两只塑料袋回来了，袋中装着盛满饭菜的碗和盘子。 她清理出一张桌子，铺上旧的云缈日报，把塑料袋放到报纸上。塑料袋袋口散开后，飘出阵阵浓烈的香味。 闻同强忍住咽口水的冲动，端起茶杯灌了一口水，“咕嘟”一声咽下。他的这个掩饰小动作没逃过李易秋的眼睛。李易秋心里发笑，对自己的手艺暗自得意，心头就象吹过一阵暖暖的春风，手上动作格外地轻盈快捷，片刻就把饭菜摆好了。女人总是格外地敏感心细，尤其是当她对一个人好奇或者感兴趣的时候。 李易秋离婚后带着女儿过，考虑孩子还小，就把母亲从县城接过来一起生活。前几天孩子跟着外婆回了县城，她一个人在学校，吃饭就不那么讲究，一忙起来就将就着。 因为只有一个人，她家里没备什么菜。刚才她先回家，把电饭锅插上电做米饭，然后到校门口买了一些新鲜蔬菜。她本来还想割点猪肉，可镇上卖猪肉的每天半上午时分就会收摊，这会儿早撤摊了。 虽说只是几个素菜，李易秋却烧得色香俱全，勾人食欲。闻同看她摆出两份餐具，诧异地问道：“你也在这儿吃？算了，不用陪着我了。”他听李易秋提起过孩子，知道她已经结婚。 “囡囡跟我妈回县城了，我一个人在家，回去也是自己吃。”李易秋回答说。 闻同见她神色黯然，猜测她是想念女儿，也没在意，端起碗就吃起来，随口问道：“囡囡几岁了？肯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听闻同问，李易秋更被勾起挂欠女儿的心思，又想到自己多舛的命运，一时心里发堵，眼圈就红了，几乎滴下泪来。 闻同这才察觉出异常来，她刚才只说女儿，没提丈夫。想到自己可能触动了人家的伤心事，他很是内疚，连忙道歉：“真对不起！” 李易秋也省觉过来，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脆弱失态？她取过手绢轻轻按了下眼角，勉强笑道：“没什么。孩子才两岁，这是头一回离开我身边，折磨得我睡不着觉，心里空荡荡的，一时忍不住。” 犹豫了一下，她又说道：“囡囡从小就可怜，只有妈妈和外公、外婆疼她。我是离婚的，囡囡生出来三个月就离婚了，他自己和他爸爸、妈妈都嫌是女儿，要离婚另娶。” 李易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多，似乎是想解释刚刚失态的原因，又似乎不完全是。自从离婚后，除了对着自己父母亲，她还从未在他人面前表露过软弱的一面，哪怕是表姐马凤玲。 闻同无法相信，看着李易秋说道：“你这样罕见的好女人，竟然舍得离婚？还是因为这个理由？疯了吗？真不可思议！” 李易秋笑了一下，涩声道：“我是苦命的人，可能不吉利吧。” 闻同笑道：“还不吉利？哪来这种说法！” 自从上次在边湖山庄意外失去童子身后，闻同不时地会想起那个女人，回想着她柔美的面容和忧郁的眼神，还有那些荒唐的片断。眼前的这个女人和那个女人并不相像，要美丽许多，但同样有着温婉柔美的气质和忧郁的眼神，浑身上下散发着女人味，深深地触动了他。他是真的难以置信，她前夫竟然因为生女儿而抛弃她，简直愚蠢之极。 李易秋沉默片刻，说道：“离婚后，逼得我呆不下去，都不知道怎么办。后来是表姐——就是马凤玲——帮了我，让姐夫吴副校长调我来这边。那段时间很难，产后不久……” 闻同就想到自己小时候经历的种种苦难，劝慰道：“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不要客气。生活的幸与不幸，全在于一念之间，当你感觉幸福时，也许本身就是不幸，当你不幸时，只要不放弃责任心和勇气，幸福永远不会抛弃你。”话一说完他立即警醒过来，怎么能随便给人承诺？ “生活的幸与不幸，全在于一念之间！”李易秋默念了一遍，柔声说道，“谢谢你，现在还好，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李易秋带来一盆饭，她自己只吃了一小碗，剩下的全被闻同吃光了，盛出来足有三大碗。见闻同放下筷子时还意犹未尽，她美丽的眼睛里饱含着笑意，问道：“没吃饱吧？” 闻同不太敢看她，借着伸手去口袋中拿烟移开目光，自嘲地道：“差不多了，再吃就撑了。好久没这么痛快吃饭，你手艺真不错。” 李易秋笑着说道：“也没准备，就是随随便便的家常菜，比不得饭店。” “饭店哪能吃到这样可口的东西，我看你不用做老师了，开饭店行。”闻同说。 李易秋很认真地说：“刚离婚那段时间，工作单位没着落，真有人邀我合伙做生意，是高中一个女同学。我没答应，还是愿意当老师，教书，钱少赚一些也没关系。” “你做生意行，有思路，有管理能力，能发财。”闻同说了一句，站起身动手收拾碗筷。李易秋拦住了他，他也没坚持。 饭后一支烟是很享受的事情。闻同看到办公室门窗大开，反应过来自己上午烟抽得有点多，就起身站到窗前，对着室外点燃一支烟。他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细细地体味着烟草给感官带来的轻微刺激。 微弱的风把烟雾卷成团，撞击到锈迹斑斑的窗户钢筋条上劈开两半，又不屈地糅合到一起，复又缓缓地四散开来。他每吸一口，就这样来一次，不断地重复着。 窗外小山坡上灌木的叶子受了秋风的浸染，绿得发沉，再有两阵秋风就该落下了。树叶一落净，冬天就到了，距离过年就不远了。 第75章 点石成金 这一会儿，闻同并没有想什么过年的事，而是暗自琢磨建设厅李主任冷漠态度的原因。 闻同的书已经翻过一半多，正放在桌上，用一位老师的教案压着。李易秋瞅着他背朝室内，伸手拿起教案，翻到书的封面看。封面上印着朴素的字体，英文“自然法典”。看清了书名，她立即放好书，再压回教案。 “自然法典”的英文书名李易秋是认识的，但不了解这本经典著作，所以只能直译，实际并不知道是什么书。 她因为不了解，就觉得神秘，又知道闻同耀眼的学历，对闻同十分佩服。如果换一个人，她也许会怀疑是装腔作势，但相信闻同不可能。她是马凤玲的亲表妹，对闻同的了解主要是听马凤玲讲的。 吸完烟，闻同走回到桌前，刚要坐下又停了下来。桌边地上的废纸篓中，一张揉成一团的报纸上醒目地显出“季灵筠”三个字。那三个字旁边沾着一片油渍，上面有一小块茄子。他仔细看了一下，认出那是中午吃饭时垫桌子用的云缈日报。 闻同坐下拿起书，却一时无法看进去，满脑子都是季灵筠热情奔放、开朗大方的动人身影。 下午两点过后，有几个学生结伴过来要求背诵。来的都是女生，她们不敢直接找闻同，先去找的李易秋。在这些农村学生心目中，什么“国立大学”“市政府”“镇长”是那样地高不可攀，让他们既羡慕又沮丧，找不到一丁点自信。 闻同并没有拿课本对照，直接听学生背诵。 第一个站到闻同面前的是全年级英语成绩最好的一位女生，几乎一直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闻同。她背诵的是初一上册、高二下册的课文和单词。初一上册十分简单，在克服了最初的紧张后，她十分顺畅地背了下来。 高二下册上学期刚刚学过，她也背得极为熟练。不过遗憾的是，背到一半时闻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指出她刚刚记错了课文中一个单词，要求她下周日整个高二下册重新来过。 这个女生惊异不已，闻同手里没拿课本，居然仅凭听她不太标准的发音就能发现这个细小的错误。这个小错误不是仅凭上下文就能推敲出来的，还要求对课本十分熟悉。 接下来的几个女生情况都差不多，初一上册背得很好，但都在高二下册某处出点小错误，被闻同打回去下周日重新来过。 女生们回到班里一宣扬，就有一些男生不服气，于是随意地挑选一册突击背熟开头的几课，然后找到闻同面前要求背诵，又故意在某处出点小错误。让他们大受打击的是，无论他们玩什么花样，闻同总能第一时间发现错误。 这么一来，闻同在学生们心目中反而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让他们真心佩服，距离拉近了不少。 闻同和李易秋、英语老师商量后，请她们手工绘制了一张包括全年级学生的表格，张贴到墙上，背诵通过一册的就在其名字后实时公布。这一招很奏效，学生们受的刺激不小。 周一工作例会上，周广仁发火了。 事情起因于四海有芳的招工。四海有芳的食品厂还没投产，各路关系就纷纷找到周广仁、闻同和马凤玲，想往厂里介绍亲朋好友。闻同还好点，认识的人不多，有找上门的也好拒绝。老周和马凤玲都是本地人，工作了这么多年，各种关系错综复杂，许多人是不能拒绝或者是不敢拒绝的。每天电话求告甚至直接找上门的络绎不绝，让他们头痛不已。 迫于无奈，闻同和周广仁一合计，趁在江映申请挂钩扶贫点的机会一起找赵达成反映情况，请求以县纪委名义下文禁止各级干部干涉企业自主用工权，禁止向企业乱摊派，禁止搞各种名目的检查评比，真正为招商引资营造一个好的环境。 这时厉坚、吕大可、管立昇正在申请注册真道电气有限责任公司，这是杳踪镇短时间内引入的第三笔投资，全县反响热烈。在这样的背景下，赵达成表现出很高的执政水平，完全赞同周闻二人的要求。回到县里后，他亲自督促县纪委按周闻二人的建议下文，在全县范围内开展为期半年的大检查，发现违规违纪的直接报给他，由他签批后从重、从快处罚，这才暂时遏止住这股歪风。 惹得周广仁发火的是在镇干部内部有不少杂音，大部分镇干部对镇党委、镇政府禁止向四海有芳安排亲友一事表示不满。在他们看来，有这样的机会自己人当然要优先照顾，反正企业招别人也是招，招他们的亲友也是招，有何不可，镇里却主动申请县纪委下文禁止。辛苦辛苦招商引资，结果自己人反而无法受益，他们想不通似乎也能理解，现实环境就是如此。 为了安抚干部队伍内部的不满情绪，闻同提出购买杳踪机械厂一幢居民楼作为镇政府家属楼，免费提供给在职干部居住。他先和周广仁商量，告诉周广仁自己的通盘考虑。周广仁听他详细说明后，十分赞赏，完全支持他。 杳踪镇经济落后，又缺少合理的规划、建设，镇上一直没有固定的商业区，商业设施十分落后，还停留在民间原始状态。有的住户就在自己家里开个小店，也有人在繁华点的地方随意支个塑料雨篷卖服装、蔬菜或杂货，早上支起来，傍晚拆除。 在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只有杳踪镇这一处大集镇。区域内全镇人口七万有余，加上临近乡镇的部分人口，消费需求很大。但是，作为区域人口中心与行政中心，杳踪镇的商业服务能力落后，对周边人口没有足够的商业吸纳力，未能成为区域商业中心，导致其区域中心集镇的功能残缺不全。 对此，闻同已经认识得很清楚，一直想着手改造、重建。 第76章 妙计 在通盘考虑之后，闻同并没有急于启动这项工作，而是优先落实几项招商引资工作。 有了四海有芳、真道电气和王家垄煤矿这几家企业，镇上的经济就会呈现出良好的前景，才会营造出良好的商业氛围，在此背景下开发出来的商业设施才会有良好的盈利预期，也就会有一个相对较高的定价。 为镇里干部购买家属楼就是一个契机。镇政府大院西侧、北侧是联成一排的平房，住着镇干部及其家属，平房朝院内开门，平房后面是高高的院墙。闻同提出一个整体解决方案，把这些平房腾出来开发成商业铺面，以铺面出租收入分期付款购入家属楼，这样既解决了干部住房问题，又开发出一处有相当规模的商业设施，一举两得。 平房后面的院墙全部拆除，原来朝里开的平房门堵上，改为朝外开门，略加改造就是临街店铺。腾空的平房一共改造出三十五间铺面，划分为服装区、餐饮区、日杂区、蔬菜区等对外公开出租。 胡林耍了个小花样，没有直接标出租价，而是采取公开竞价的方式，一间一间地竞租，谁出的价高租给谁。租期一年，租金半年一付，一年期满后重新竞租。广告打出去后，来竞租的络绎不绝，既有本镇的，也有周边乡镇的，还有县城的，甚至还有几个邻县义南的。 这些铺面房全部划入镇开发投资公司名下，首次竞租成果丰硕，共收到预付的半年租金十多万。可以预见，随着镇里经济的发展，租金也会水涨船高。花费极小的代价，却为“镇财政”一年带来超过二十万的收入，又顺带解决了住房问题，大家对闻同的能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原来住平房还要付租金，现在住上了免费楼房，大家的不满情绪全都烟消云散。镇里企业发展了，镇财政状况才会得到改善，大家的收入也会水涨船高，全镇长远利益和个人长远利益其实是紧密相关的。大家心境一开阔，眼光就会开阔，原来的大道理就能很好地理解和接受。干部队伍的思想得到了统一，各项工作就得以快速、高效地推进。 家属楼是八十年代中后期修建的，还不到十年，户型还算合理，虽然只是五十多平米的小两居，却比县里许多单位的楼房还要好。尽管产权不是自己的，大家还是很兴奋，毕竟有了可以长期居住的房子了。 一些家在乡下的，干脆把老婆、孩子和老人都接过来住到一起。到县里开会时，其他乡镇的干部都羡慕不已，这时镇里干部的满足感是最强烈的。只有和他人比较，才有幸福或不幸的心理体验。 最兴奋的莫过于经贸办的小徐，也分了个两居室，和男朋友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二人世界。住房问题解决了，男朋友正式向她求婚。美中不足的是，她最近工作太忙了，婚期只能往后推。 胡林还特意留了两套房出来，请人粉刷一新，添置上各种生活用具，作为镇政府的招待客房。 万有芳的消息传了过来，情况很不妙，同时盯上建设厅挂钩扶贫点的乡镇有六七个，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其中竞争力最强的就是建设厅办公室李主任的家乡。知道了这些消息，就很好解释李主任冷漠的态度了。 闻同喊上钱广财、胡林、杜子坤到周广仁的办公室，想商讨出一个对策。 “万总是个负责任的人，是真心想帮我们。”周广仁举着几页纸扬了扬说道。这些材料是万有芳传过来的，上面记录了其它几个竞争对手乡镇的详细情况。 钱广财谨慎地道：“要不再去跑一跑，加大点公关力度试试？” 钱广财的主意大家都能想到，但其中夹了李主任这个建设厅内部的人，事情就难办了。很显然，这种情况下仅靠公关手段恐怕很难胜出。李主任在建设厅是很有份量的领导，他要为自己家乡争这个扶贫点，汪副厅长和其他几位厅领导肯定不好驳他的面子。更何况，李主任是建设厅扶贫工作的具体负责领导。 胡林接过那几张纸看了起来，突然“噫”地一声，说道：“李主任是李畈乡的？也是我们边湖的。” 闻同看着他，没说话。胡林知道他是对自己的反应有疑惑，当下笑道：“李畈乡我有印象，边湖日报登过这个乡，擅自挪用市里下拨的专项扶贫款买小车，去年的事。” 他这一说，钱广财也想起来了，是看过这么一篇报道。胡林兼着镇宣传委员，也是县报的通讯员，平时很关心各级党报的内容。老钱不一样，工作清闲，点上一支烟，端着茶杯研究报纸是每天的重要事情之一，这篇报道怎能放过？ 闻同最先明白胡林的用意，禁不住眼前一亮，夸奖了一句，笑道：“那就请胡副书记跑一趟李畈乡，好好挖一挖，看看还有没有其它‘佐料’。” 闻同这么一说，其他人琢磨片刻也都反应了过来，心领神会地大笑起来，纷纷叫好。 周广仁很满意，笑道：“这法子妙，好好谋划一下，肯定有效。——还是让八里源的熊支书跑一趟吧？” 周广仁后一句是向着闻同说的。闻同一听明白了他的顾虑，深以为然，同意了。胡林的能力当然没问题，但这种事情是上不得台面的，安排镇政府的干部去做显然不妥。熊宝金一样有能力，做生意跑过不少地方，见多识广，也能办好这件事。他不是镇政府干部，但又可信可靠，的确是最佳人选，再合适不过了。 边湖市各县区的乡镇财务管理并不那么规范，挪用甚至侵占行为不少见，一个乡镇找出几件违规的事不难。象杳踪镇算好的，周广仁为官比较清正，肯为老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实事，也免不了有这样那样的违规操作，但象李畈乡那样挪用专项扶贫款买小车的事还远不至于。 第77章 紧锣密鼓 扶贫归杜子坤分管，但他最近实在太忙，周广仁就让胡林临时接过去。 胡林当即回办公室给熊宝金家打电话，说明镇里的意图。熊宝金二话不说，马上应承下来。 事不宜迟，胡林派司机小周开着镇政府的小车去接熊宝金，直接送他去李畈乡所在县的县城。 该县县城离杳踪镇只有一百多公里，熊宝金当天下午就到了。他以前多次到这里跑过生意，先把小周打发回镇，然后熟门熟路地寻了家小旅馆住下。 熊宝金考虑为了做得干净，不能让小周带着镇里的小车留下陪他，那难免会有有心人在事后想起这辆挂着外县牌照的小车。 次日一早，熊宝金坐着载客农用三轮车到了李畈乡，以外乡生意人的身份开始了活动。 杳踪机械厂搬迁后遗留下的厂区基础设施齐全，这大大地缩短了四海有芳、真道电气的筹备时间。尤其是真道电气，连设备也不用安装，拉下电闸就可以投料试产。 公司举行成立仪式当天下午，送走各路嘉宾后，厉坚、吕大可、管立昇立即进入工作状态，组织工人清扫车间，清理生产设备，修复供水、供电线路。 虽然精心谋划如愿接手了两条生产线，但未来任重道远，大家还没来得及享受初步胜利的喜悦，生存的压力就象大山一样压过来。 产品不合格，流动资金不足，人员招聘，市场开拓……种种工作千头万绪，样样重要。尤其是产品不合格和流动资金的不足，就象两把利剑悬在头顶上，随时可能落下来让新生的真道电气丧命。 好在事前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没让大家变成无头的苍蝇。厉坚有过统领全局的经验，管立昇对生产线了如指掌，对生产工艺和产品技术标准也是精通，吕大可又了解一些国际电气的产品技术和生产工艺，现有工人也都是熟练工，这些都是宝贵的优势。 闻同在上午的成立仪式上低调地扮演着配角，由周广仁在前台唱主角。他中午陪牛佑才吃过饭后，紧接着又和周广仁、马凤玲等人陪着他参观了四海有芳的车间。四芳有芳主持工作的常总效率很高，设备已经进入最后的调试阶段。 熊宝金在李畈乡摸查了一天，收获不小，傍晚又返回到县城小旅馆。按事先约好的，他给胡林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简单地汇报了下进展情况。 送走牛佑才后，闻同回到办公室又听取了马凤玲的工作汇报，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胡林转述熊宝金的平安讯息后，才放心地离开，连晚饭也没吃就赶往公司生产车间。 车间已经面貌一新，生产线的设备又恢复了锃明瓦亮的原貌，完全不是前一阵定府军工工作小组查看时陈旧混乱的样子。 吕大可和管立昇挤坐在陈旧的桌前，头挨着头，桌上堆着一大堆原来的生产数据记录表。管立昇正语气急切地对吕大可讲解着，吕大可则拧着眉头专注地听着。 工人们还没有下班，在为后天的开工投产做着准备。 闻同没有打扰他们，直接进到管立昇原来的分厂厂长办公室。厉坚正爬在桌上拟写工作计划，见他进来只是斜了一眼，连头也没抬。 “厉董进入状态够快的，还没吃吧？几点开董事会？” 厉坚这才放下手中的钢笔，无赖地伸手向闻同道：“以后我的烟就由你供应了，反正你也不用自己掏钱买。” 闻同扔过去一包烟，满脸鄙夷地嘲讽了几句。这小子前几天已经理直气壮地从他抽屉里顺走了三条烟，今天公司成立仪式上用的就是这些。 厉坚浑不在意，边打火边道：“对了，还要注意保质保量。还有，公司现在是困难期，要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招待用烟也要你准备。” 吕大可和管立昇一前一后进了屋，见厉坚又在大耍无赖，都吞声一笑。 按照四人的约定，公司由厉坚全面负责，吕大可和管立昇协助，闻同在幕后参与决策。 见人已到齐，厉坚立即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说道：“按以前议定的，现阶段的几大块工作，老三负责融资，老管和老大负责试生产，我负责搭建组织架构、人员招聘、市场开拓，工作计划我已经拟好。” 今晚的会是公司成立后的第一次董事会会议，目的是再次明确各自的分工，以及确定近期的工作计划。 对于公司产品的销售预期，四人均持乐观判断。从行业需求来看，可预见的几年内必将十分旺盛，而国内供应能力有限，市场总体情况呈现供不应求状态。 从已经掌握的销售渠道资源来看，厉坚手头就有不少客户，还有边湖电力局这个大客户，以及云缈省电力局这个潜在大客户。 可以说，只要公司产品合格，立即就可以实现销售。对市场前景的深刻认识和乐观判断是他们敢于接手生产线的重要原因。 至于产品质量，管立昇、吕大可均判断问题不在设备本身，而在于工艺与原材料。假以一段时间，这个问题完全能够解决。当然，解决问题的时间越短越好，拖得越长企业资金压力就越大，离死亡也就越来越近。 由于公司筹备时间仓促，一时难以招到合适的行政人员，闻同就让马凤玲安排经贸办的小徐专职协助厉坚。 小徐就临时客串起厉坚的秘书兼公司行政专员，跑银行、工商、税务，发布招聘信息，购买办公用品，等等。 当然，公司机密资料以及富而贵投资公司股东资料是不能让她接触的，后者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替闻同母亲的股东身份保密。 小徐前一阵也协助过四海有芳、王家垄煤矿，对企业创办期的一些工作已经很熟悉，她还通过熟人推荐了一位退休老会计过来。就杳踪镇偏僻的地理位置和真道电气现状，暂时聘用退休老会计是最佳选择。 第78章 万事俱备 遵照赵达成的意旨，四海有芳、王家垄煤矿的开工投产仪式集中到同一天举行，现在又要加上真道电气。 明天就是三家公司集中开工投产的日子，镇政府日常工作临时中断，所有人都参与到筹备工作中来。 闻同和周广仁分头行动，他到王家垄煤矿、栗子堰石场，周广仁到四海有芳、真道电气，最后一次检查准备情况。 考虑到镇里接待能力有限，赵达成安排县委办陈主任牵头成立筹备小组，由他和县长阮洪通亲自担任组长，陈主任、周广仁、闻同担任副组长。 按县里和镇里的口头约定，本次接待费用双方五五分担，包括接待餐费、领导纪念品费、记者误餐补贴等。为了不增加企业负担，三家公司一律不须分担。 周广仁再一次祭出花招，凡是筹备小组费用方面的工作全部推给陈主任，由县里统一垫付。他打定主意抵赖，事后一分钱也不掏。这是为县里长脸的事，他知道赵达成不会斤斤计较这点儿小钱。 闻同坐着镇里的小车赶往王家垄煤矿和栗子堰石场，李远红、马凤玲已经在那边等着他。 王家垄煤矿的全部手续已经办妥。富铜集团和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共出资一千二百五十万元成立王家垄煤业公司，前者出资七百五十万元，后者出资五百万元，各持股50%。至此筹备小组自然地终止，煤业公司内部组织机构的基本框架已经搭建完毕，开始进入经营期工作状态。 之所以如此顺利，有四大因素不可忽视。首先是富铜集团强大的管理和技术优势，其次是杳踪镇不遗余力地支持，第三是首任矿长孙贤寿出色的综合管理能力，最后一点就是马凤玲全力地协调配合。正是由于两大股东合作无间，才使得煤矿比预定时间提前近半个月具备了开挖矿井的条件。 矿区离王家垄自然村不到一里地，座落在村后的山脚下。马凤玲、李远红和矿长孙贤寿、红岗村村支书何嫂子、村长王大槐一直接到村口，闻同只得提前下车。 从矿区到村道原来是一条小路，绕村而过，现在已经拓宽到十米左右。李远红近段时间一直在组织村民们突击平整路基，一俟市县的资金批下来，将由专业施工队伍按三级公路标准修筑成柏油路。 走了七八分钟，闻同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矿区。矿工们被组织起来迎接，穿着新崭崭的工作服列队鼓掌欢迎。这不全是孙贤寿、马凤玲搞形式，也是一次彩排。 村里老人妇女们三三两两地聚过来看热闹，小孩子们兴奋地跑来跑来，追逐打闹着。这里原来是王家垄村自办的小学，由于学生们都转移到红岗小学去了，这所小学就停办了，留下的两排平房整修后变成了煤矿办公室、宿舍和库房。 现场已经大变样，房屋粉刷一新，屋前的小操场清扫得干干净净。新拓宽的路面一直延伸到勘定的井口位置，井口周围的杂草、灌木已经清理干净，崭新的机械设施披红挂彩，停放在井口处。离井口几十米外，是一大片平坦的旱地和荒滩，规划中的露天煤场就在这里。 办公室和宿舍里干净整洁，墙上悬挂的玻璃框里镶嵌着安全生产管理制度，床上被褥显然刚清洗过，折叠得整整齐齐。 拓宽路面、修建露天煤场占用大量耕地，煤矿用房占用小学空置校舍，都牵涉到王家垄村的直接利益。占用空置校舍还好说，因为是集体财产，直接和村主任谈就可以了。占用耕地就复杂得多，牵涉到许多家农户，得一一地去做工作。 对这些事情，根据协议富铜方面既不出力也不出资，全部由镇政府一方负责，产生的费用也由镇政府自行解决。目前的现状是镇政府财政窘迫，没有能力立即支付耕地占用补偿。 面对如此复杂的情况，马凤玲创造性地提出一个方案，就是以招工形式替代耕地占用补偿，既迅速地征得耕地，又没给镇财政增加负担，还有效地化解了村民失地矛盾，可谓一举三得。 测量出耕地占用总面积，以全村人均耕地面积为单位计算失地人口，由镇开发投资公司给予合同工聘用名额，到栗子堰石场工作。镇政府保证用工时间达到五年，不足五年将根据短缺年份给予经济补偿。五年后符合用工条件的，将继续聘用。 方案不考虑每家农户占用面积的多少，这些问题甩给村里自行解决。大家都沾亲带故的，内部自行协调既方便又有效。有人相互置换耕地，面积小的有人直接放弃权利，还有合用一个招工名额、轮换上班的，五花八门，不胜枚举。 作为行政村村支书、村长的何嫂子和王大槐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为了消除失地村民的顾虑，他们规定因村民出嫁外村、死亡或农转非而空出来的耕地份额，优先安排给失地户。在拓宽道路时，他们积极地组织村民出义务工，帮了李远红天大的忙。拓宽的路不单是为了煤矿，也大大方便了村民的出行。 如果说原来还有人对马凤玲的崛起颇有微辞的话，经过这次出色地解决了耕地占用问题，再也无人说三道四了。 马凤玲和何嫂子坐上小车，陪着闻同一起到栗子堰石场，李远红和王大槐留了下来，继续督促村民平整路面。 车快要到红岗小学时，马凤玲对闻同说道：“闻镇长，何支书和王村长把村委会从学校教室里搬了出来，学生不用再到室外上课了，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闻同第一次到红岗村委会时，村支书、村长还是李大光、何中，村委会占用了小学两间教室，学校每天都得有两个班的学生到操场露天上课。何嫂子、王大槐接任后，立即把村委会搬了出来，租用两间民房作办公室，把教室还给了学校。 第79章 放长线 闻同坐在副驾驶座上，转头向后高兴地道：“好哇，小周，到小学时停一下，我们下去看看。” 三人离着学校老远就下了车，闻同不想惊动学校。进了校门他直接走向危房教室，看到开裂的外墙做了不少加固措施，才放下心来。 “闻镇长，你好！”何校长从厕所出来，刚好看到闻同一行三人，连忙过来打招呼，比上次热情多了。 对这位梗直的老头，闻同印象深刻，笑着道：“何校长，我们路过这里，顺便下来看看，没特别目的。” “进去喝口水吧？”何校长邀请道。 闻同说：“不打扰了，我们还有事。下回到镇里，抽空去镇政府坐坐，我们喝几杯。” 栗子堰石场已经开工了，四台碎石机正在全力运转，几辆农用车排着队在等着装货。石场目前的产量并不高，主要供应周边村民自建房用。现场主事的小伙子叫王忠柏，高中毕业没几年，马凤玲看中了他细致周密的性格。 石场开工前，闻同就请来孙贤寿对员工进行岗前培训，制订详尽的作业规程，把科学管理、安全生产视为天条。从现场看，这些东西落实得还不错，说明了现场主事的王忠柏是合格的。 根据闻同的意见，石场从一开始就实行计件工资制，真正做到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在成本控制方面，采用目标成本管理法。事先制定出单位产品的定额成本，实际成本超过定额成本的，由责任人承担超出部分，低于定额成本的，酌情给予奖励。在费用控制方面，对现场主事的王忠柏实行绩效考核，促使其积极主动地去控制费用、降低成本。 由于目前规模偏小，处于发展初期，石场的经理由马凤玲兼着，一俟时机成熟，闻同将聘请职业经理人替代她。 栗子堰山并不高，是铁锅山延伸出来的一座山坡，联结在她身后的铁锅山山体庞大雄浑，宛如一口倒扣在大地上的圆底大铁锅。闻同站在山脚下，指着铁锅山问道：“铁锅山怎么样？石头也多吧？” 何嫂子说道：“年轻时常上去砍柴，山上石头长得很密，看着和栗子堰山差不多。我不懂的，也能看出来，石头是真好，盖房子，修路，架桥，都可以用。就是山太高，路也差，再好也没用。” 闻同说：“满山都是宝呀！马镇长，你回头组织人实地勘察一下，情况属实的话，就到县国土局把铁锅山的石材采矿权全部办下来，至少三十年年限。费用和他们狠命砍一砍，原则上不能超过十万，还要分期付款。周书记那里我来解释，对了，注意做好保密工作。” “全部办下来？有点多吧？光栗子堰山就够我们开采十年八年的。”马凤玲十分不解。在她眼里满大山都是石头，要开采随时到县国土局办个手续就行。县国土局从没有过实地勘察一下的念头，只知道坐在办公室里收钱。她觉得就是不办手续也没多大事，对一些私采行为，国土局从没想过还要去管一管，更没想过还要向他们收采矿权费。当然，私采规模太大了国土局肯定会找上门来。 闻同解释道：“我们国家的矿权制度在计划经济时期一直含糊不明，后来矿产资源法开始明确提出采矿权。据我所知，明年三月份中央政府会颁布矿产资源法的实施细则，会对采矿权作出明确界定。可见随着市场经济的全面深化，采矿权的财产属性会越来越明确。我们应该趁着国家法律规定笼统，地方政府管理混乱的时机，拿下这个大家都看不起的采矿权。一方面是期望能升值，另一方面也是给镇开发投资公司置一笔长期财产，把家底打厚实点。” 闻同分析说：“从远期来看，国家基础设施建设，可预见的体量庞大的房地产市场，都是潜在的巨量需求。从眼前来看，镇里正在申报的三级公路，年底就要开工的江映——边湖高速公路，都需要大量石材。你也调查过，方圆几百公里内，甚至是周边几省，象这样高质量的石材十分罕见，不愁没有市场。镇里三级公路修好后，交通得到改善，对石场的业务会是一个极大的促进。” 何嫂子插话道：“是这么回事，放长线，趁现在手续好办赶紧盘下来，等两年石场名头打响了，国土局就会坐地起价。路修好后，我估计想来这里开石场的人会很多，到时倒倒手就是一大笔赚头。” 闻同没想到何嫂子还有这样不凡的见识，一点就透，对自己的话领悟得这么透彻，难怪她敢大量地人工种植中药材三七，真是个地道的农村女能人。 “直接倒手不行，法律禁止这样，不过变通的方法多的是。”马凤玲近来恶补了不少新知识，包括矿产资源方面的法律法规。 闻同从栗子堰石场回来，刚踏上二楼，秦小丽就喊住了他。党政办的门正对着二楼楼梯口，秦小丽正侧着身体弯腰立在办公桌前泼墨挥毫，大红的条幅纸上写满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辞。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她就知道是闻同，无比熟悉。 “闻镇长，胡书记找你，他现在去了钱书记那里，好象有重要事情，我去叫。”秦小丽放下手中的毛笔，出门而去。 闻同张了一眼她窈窕的背影，对她注意细节的态度颇为满意。 镇政府的不少干部尤其是女干部，找同事时一拉开门就高声呼唤，声音响彻整幢办公楼。要是碰到被找的同事不在办公楼里，得喊上半天才罢休。闻同经常被打断思路，门关得再严也无法阻断声音。秦小丽从不这样，无论找谁总是去人家的办公室，或者轻声地四处打听。 红条幅上的字珠圆玉润，闻同看得赏心悦目，没想到这女孩子有这样一手好书法。条幅是为明天迎接上级领导准备的，过早张贴出去怕被损坏，到明早才会张贴。 第80章 东风劲吹 胡林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原来是熊宝金打来电话，汇报说已经摸到了足够的情报，等待着这边的指示。闻同一直在室外活动，胡林无法联系上他，很是着急。 听了胡林的转述，闻同按照事先商定的计划，让他派小周连夜赶往省城，明早送云缈日报社记者韦伏和熊宝金汇合。 十一月一日，是杳踪镇方志上应该大书特书的日子。 通往镇上的乡道和省道交汇处，几辆锃亮的小车一溜地停在路边，一辆鲜亮的中巴车停在小车前头。一群衣冠鲜楚的人站在路边，说说笑笑地等待着。 少顷，一辆中巴车打头、几辆小车紧紧尾随的小型车队在省道上不紧不慢地驶近。等待的人群马上安静下来，自动排成一列站在路边迎接车队。 车队拐上乡道，停靠在迎接队伍边。头一辆小车车窗落下后，坐在车内的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向队伍挥手致意。此时中巴车上下来一位男人，和迎接的人说了几句话后，大家就纷纷登上各自的车，前后有序地开往镇上。 三家公司集中举行开工投产仪式，包青林的坐驾是一辆奥迪，万有芳的是皇冠，厉坚、吕大可、管立昇只能灰溜溜地和镇干部们挤坐在中巴车里，倍觉脸上无光。 厉坚转头看了看尾随在后的小车队，小声地对身边的吕大可、管立昇道：“看看人家，坐着奥迪、皇冠，我们连辆小桑也买不起，真是没面子呀！” 前排的马凤玲耳朵尖，回头笑道：“厉总一步到位，直接买辆大奔好了。” 小小的杳踪镇，从来没有一下子迎来如此多的贵客。全镇居民都被惊动了，一大早就有闲人聚到街道上谈论着，相互打探消息。 前几天镇政府动员各家各户洒扫门庭，干部们带着人清扫街道，平日里习以为常的摊点都被临时清除走，习惯于平静生活的居民们就猜测到有大人物要来。 他们的猜测没有错，庞大的贵客阵容有：边湖市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市计委主任司庆春，富铜集团董事长兼总裁包青林，四海有芳董事长兼总裁万有芳，真道电气董事长兼总经理厉坚，望水县县委书记赵达成，县长阮洪通，常务副县长牛佑才，组织部长王金生，农业副县长金光明，县委办陈主任。 还有一位特殊的客人——省高速公路发展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任成华，应司庆春之邀而来。 车队驶进镇里，镇派出所所长郑小辉领着一帮民警在县局副局长盖如东的指挥下，不时把围观的人驱往路边。 副市长皱皱眉，转头对身边的赵达成道：“老赵，惊动他们不好，乡亲们会戳着脊梁骨骂我们的。” “这里是乡下，比不得城里，到县里就不这样，老乡们能理解的。”赵达成说。 虽然周广仁汇报说征地工作做得很扎实，没有激起什么矛盾，保证不会出事，赵达成还是要求出动警力维护一下秩序，以示威慑。上次村民集体冲击镇粮站，哄抢库粮的事他可是记忆犹新。 车队径直驶入原机械厂厂区，先到四海有芳生产车间。万有芳刚才脱离车队，先一步到了车间，领着公司另三位股东站在车间外迎候。打头的小车一停稳，万有芳快步上前拉开车门，副市长笑眯眯地躬身钻了出来。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镇小学的学生们列成几个大方阵，前两排学生挥舞着手中彩纸扎成的花束，整齐划一地喊着口号。 赵达成笑容满面地把万有芳等人介绍给副市长。到司庆春时，他抢先笑道：“我和万总认识，万总选择投资我们边湖，很有眼光。” 周广仁领着镇干部们远远地站在一旁。副市长笑呵呵地道：“老赵，把父母官们介绍一下吧，我们到了人家的山头上，不能忘了拜码头。” 赵达成向周广仁招了招手，老周赶忙领着大家过来。他的记忆力很好，把十多个镇干部一一介绍给副市长和司庆春。 到闻同时，副市长略为用力地握着他的手，同时用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臂，笑道：“小闻瘦了，记住常回娘家看看。” 闻同笑着刚要说话，一眼瞥见记者群中一个活力四射的动人身姿半蹲着，端着一台相机正对着这边拍照。虽然相机遮住了大半个面部，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不是季灵筠又是谁！ 季灵筠见闻同眼中瞬间喜色闪现，知道他认出了自己，忙把相机往旁边挪了挪，调皮地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右手尾指冲他轻轻地勾了勾。 闻同差点儿忘了正在和副市长握手，慌忙定了定神才没有当场失态。 秦小丽在外围的人丛中，视线一直跟着闻同，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神色的细微变化，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正好发现季灵筠的小动作。凭女性特有的第六感，她马上意识到闻同和那个美丽的女记者关系不一般，不由得心里空落落的，茫然一片。 仿佛心灵感应一般，季灵筠总觉得有一道灼人的目光一直在审视着自己，忍不住转头看过去。秦小丽已经迅速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但还是没能躲开敏锐的季灵筠。季灵筠放肆地在心里把她和自己作比较，自信地认为那个女孩子虽然也很美，但和自己比还差着点儿。 云缈日报接到采访邀请后，把任务交给经济部。季灵筠听说后，硬是从其它记者手中把任务抢了过来。其实别人根本不乐意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正好乐得做个顺手人情。 除了省日报，边湖日报、边湖电视台、县电视台、县报也来了。几家媒体的记者和摄像共有八九人，阵容不小，往那一站看着颇有声势。 由于时间紧迫，大家迅速地进入车间。车间里工人们穿着洁白簇新的工作服在各自的工位上候着。万有芳请副市长和司庆春、赵达成、阮洪通一起下第一斗料，五人成半环形围着下料斗，笑逐颜开的样子，倒象在共同铲土奠基。 第81章 纸条约会 随后，万有芳领着客人们参观了一遍流水线后，厉坚就接过来，带领大家步行到真道电气的生产车间。 可惜的是，真道电气的工人们都穿着陈旧的原机械厂工作服，远不如四海有芳的工人那么整洁、鲜亮。 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厉坚的情绪，他陪着副市长，沿着流水线边走边解说，手势有力，激情四射，全然不是刚刚羡慕人家奥迪、皇冠时的丧气样：“……产品前景明确，市场空间广阔，总体上供不应求……” “公司技术力量很强，吕总是国际电气特级工程师、高级经理，管总有多年的一线经验，是国内行业内的佼佼者……” “我们有信心把企业做大做强，为我们望水、边湖和云缈的经济建设作出贡献，为国家作出贡献，扛起民族高科技的大旗……” 众人听厉坚豪情万丈、极富感染力的话语，仿佛一家世界五百强公司正在此地冉冉崛起。 闻同是知根知底的人，心里暗暗发笑，不就生产电缆嘛，至今还没捣腾出合格的，还“扛起民族高科技的大旗”！这小子胡吹大气的演说本事，自己和大可是一辈子也追不上了。 进车间之前，胡林就抱歉地提醒媒体界的朋友，不能给生产线拍照、录像，这是企业保护商业机密的考虑，国际通行惯例如此。其实是厉坚心头发虚，深怕锃明瓦亮的生产设备见诸电视、报刊后刺激到定府军工某些人敏感的神经。 闻同紧随在周广仁身边，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中。季灵筠趁人不备，塞了张小纸条给他。 闻同一笑，落后几步脱离众人，展开纸条一看，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草书：“刚才在外面那个穿着咖啡色风衣的女孩子是你下属吧？好漂亮耶！” 闻同顿时哭笑不得，知道她指的是秦小丽。他原本以为她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协调，不便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才写纸条，没想到是这么八卦的问题。 闻同掏出笔，在这行字的后面续道：“你们老师还教了小纸条速记技术吗？我还以为传小纸条约会呢！” 不一会儿小纸条又传回闻同手中，上面画了个可爱的笑脸，上方吹出一串气泡：“好啊，我约你明天陪我玩，OK？” 闻同笑了笑，没敢再传回去，把纸条塞进了裤口袋里。这万一让人看见两人来回地传小纸条，影响可不好。 去往王家垄煤矿，遵照副市长的意愿全体人员集中乘坐两辆中巴车，小车都留在镇上。对他的顾虑，大家能理解。矿区在乡下，一台台小车相跟着开过去，这样的威风并不妥当。这不说老百姓骂娘，电视镜头和报纸图片里出现也不合适，太惹眼了。 虽然没自己什么事，万有芳、厉坚还是随同前往，一是出于礼貌，包青林刚刚也参加了他们公司的投产仪式，二是陪同领导。这些市、县的领导可都是能当家的，平时想巴结机会都不容易找。 参加完王家垄煤矿的开工仪式，司庆春寻了个空隙，把省高速公路发展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任成华介绍给闻同。此前闻同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不过不便未经介绍就冒冒失失地主动打招呼。 省高速是正处级单位，任成华的行政级别是副处级，和司庆春是省委党校同学，二人年龄相若。 矿区离栗子堰石场很近，闻同热情地邀请任副总去参观。司庆春受闻同请求邀请任副总时，就告诉了他杳踪镇石场的事。 任副总很感兴趣，江映——边湖高速公路开工在即，工程石料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原因就是石料的质量不尽如意。江边高速是省内第一条高速公路，全程二百公里，造价高达三十个亿，众所瞩目，容不得出任何问题。 按闻同和周广仁商议好的，二人一个接待任成华，一个陪同市县领导。这安排他们向赵达成、阮洪通汇报过，取得了他们的同意。 闻同和马凤玲把任成华请进了等候已久的雅阁车，他们自己乘坐另一台车。雅阁车是县农行严行长的座驾，周广仁专门借来的，早就开到王家垄煤矿等着。 三人脱离大部队，几分钟就到了石场。任成华在现场看得十分仔细，对石料的质量、石场的管理表示满意，但提出了两个关键问题。第一，石场的生产能力不确定因素太大。高速公司工程体量大，对石料的需求极大，栗子堰石场实力有限，很难满足需求。第二，石场交通条件差，道路恐怕难以承载大载重量的车辆。闻同对此早有准备，示意马凤玲取出一份制作精美的材料。 任成华接了过来，材料上详细地阐述了镇政府为了供应江边高速公路工程所需石料而计划实施的各项工作。最主要的几项工作包括：按照三级公路的标准，动员村民拓宽路面，修筑路基、路肩，在泥结石路面的状态下就要求达到通行大载重量货车的标准，春节前全线完成，一俟市县资金到位后再铺筑柏油路面；自筹资金四十万元，贷款六十万元，添置机械设备，扩充生产能力；请富铜集团工程师担任采掘技术顾问。 各项工作均一一列明了进度、责任人、各阶段详尽的推进措施、所需资金来源等，是一份可执行性很强的方案，体现了镇政府的责任心和决心。 任成华谨慎地表示，他个人赞同并欢迎栗子堰石场参加高速公路工程石料投标。省高速公路发展有限公司是业主方，对此只有监管权，不能绕开施工方省建工集团。 从王家垄煤矿回到镇上，副市长给了杳踪镇天大的面子，专程到镇政府停留了十五分钟，听取周广仁汇报镇里的经济发展情况。老周心里自然明白，副市长之所以给这个面子，是因为赵达成，也有念及闻同是市政府旧人的意思，和他可半分钱的关系也没有。 第82章 绽放百合少女心 县委、县政府在望水宾馆举行庆祝宴会，副市长没有推辞，欣然赴宴。 镇里够资格参加宴会的，只有党政两位主官。闻同和任成华赶到望水宾馆时，离宴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任成华虽然和边湖市、望水县的官员们没有上下级关系，但结识这些地方实力派有益无害，在官场多一个朋友就意味着多一条出路，朋友多关系广是有实力的表现。 包青林、孙贤寿、四海有芳的四位股东、厉坚、吕大可、管立昇、季灵筠、边湖日报及边湖电视台的记者均获邀到场，另外还有县里几家企业的头头。很显然，赵达成有意把宴会营造为一场政商联谊会，藉以表达县委、县政府发展经济的决心。 次日，闻同陪着季灵筠游览边湖虚湖山。虚湖山是驰名风景名胜区，闻同一直忙于工作，虽近在咫尺却一直没去玩过。季灵筠是记者，虚湖山自然去过，因此反而是她这个江映人来当导游。 顾名思义虚湖山既有山也有湖，山临湖湖环山山水相依，是虚湖山最大的看点。每年春秋两季是虚湖山最美的季节。春天漫山翠绿，繁花似锦，临湖而立的峭崖上不时可见奇花异草，而秋天的红叶、山果、甘甜的山泉和清澈见底的湖水又是另一番风味。他们来的时候，正是中秋时节。 闻同从镇农行营业所借来桑塔纳，没让司机跟着，季灵筠会开车。这车季灵筠不陌生，在江映第一次见到闻同时，就是坐的这个。 在一座偏僻、陡峭的崖顶上，季灵筠张开双臂迎风而立，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飞舞。崖下碧波万顷，一艘爱好者驾驶的帆船在行驶。秋高气爽，天地壮美，让她生出纵身一跃的冲动。 季灵筠穿着淡蓝色的牛仔裤，双腿笔直修长，上身是一件小黄碎花大翻领衬衣，外面敞开穿着一件轻薄的紫色对襟扣羊绒衫。闻同坐在她身后的巨石上，笑着看她。 天气已经转凉，两人刚才爬到这里时，出了一身细汗。一爬上崖顶，季灵筠就嚷着解开外套，享受山风的吹拂。 “你也过来呀，真的太美了！‘孤帆远影碧空净’，太贴切了！”季灵筠回头招呼闻同，巧笑嫣然，宛若一株怒放的百合，浓烈，不作丝毫伪饰。 “你们文人都喜欢浪漫，我还是习惯脚踏实地。”闻同开玩笑说。 “是吗？我可是听说你发表的文章不少哦！《警惕粮价大涨，放慢改革步伐，做好过三年冬的准备》，好大的题目！”季灵筠歪着可爱的脑袋，娇声说道。见闻同没起身，她就走过来，坐到他身边。 “你当时就知道？”闻同一脸尴尬地问。 国庆节在季灵筠家中，面对她当面求证文章作者，闻同含糊以对，既未承认也未明确否认。他听季灵筠话中的意思，似是当时就已经知情。他生性沉稳低调，不喜张扬，当时没有承认文章作者就是自己，倒不是存心欺骗季灵筠。 “不是啦，韦伏和小慧去我那里玩，他看到我丢在沙发上的文章，就开我玩笑，我才知道的。后来他又讲了你许多事，上大学时候的，工作时候的。切，还讹了我一顿饭！对了，这顿饭我得找你报销，一百五十块，把钱给我！”季灵筠伸出白嫩的小手，脸红扑扑的，显然当时韦伏是取笑她私藏闻同的文章。 闻同装作痛苦状，说道：“抖搂我的事，还得我买单请吃饭，这是什么世道？隐私被曝光了，我是不是可以索赔？” 季灵筠格格笑道：“好吧，那暂时算了，先挂账，什么时候我想起来了再要。——你们赵书记对你好象非常不错，镇里的干部也很尊敬你，你真厉害！” “真的？我感觉倒没那么明显，不过还是好多了。八月初刚下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从上到下处处遭人排斥打压，很难受，几乎就要放弃了。后来想，这是自己主动选择的，一定要生存下去，不到最后不能放弃。现在想想，其实挺惊险的，差点儿被扫地出门。”闻同感觉很愿意告诉季灵筠这些，把最真实的心理告诉她，不作任何保留。 季灵筠说：“你那次到省城推销西瓜，我就特别佩服你。处在那样的境况下，也不肯逃避，主动出来承担本来不应该由你承担的责任。” 闻同说：“那时候真没想太多，就觉得既然到了这个岗位上，就应该尽力做事。周书记出发点是好的，但不应该一下子让农户种那么多的西瓜，风险太大了。县里有人抓住这件事不放，诱导村民集体闹事，哄抢镇里粮站的库存粮……” “这种群体性事件的社会影响是非常恶劣的，上上下下都特别敏感，处理力度也大。发生之后，县纪委和组织部的联合调查组马上就下来了，赵书记和王部长也没法阻止。他们无限期地查，弄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越搞越放大，明里主要目标是老周，顺带捎上我，暗里是针对赵书记、王部长……” “那几天是最难熬的，镇里干部人心浮动，工作几乎全耽搁了。我把给陈市长的情况汇报都写好了，也做好了卷铺盖走人的最坏打算……” “幸好万有芳及时传来消息，定府那边西瓜市场缺口很大，一下子就解决了几百万公斤积压西瓜的销售问题，也基本解决了瓜农的口粮问题，这才峰回路转。每次一想到，就感觉幸运，太幸运了！” “我觉得不是幸运，是你的能力和责任心挽救了自己，也挽救了老周。”季灵筠参加工作没几年，还只是一个普通记者，和同事之间没有过多的利益纠葛，人际关系相对简单得多，但这不妨碍她想象闻同所面对的尔虞我诈的环境，那一定是步步陷阱，惊心动魄。 闻同听得开心，说道：“这件事情，是坏事，也是好事，是我人生的一道大坎，总算迈过来了。” 第83章 心有灵犀 “从那些四五十岁老油子的围追堵截中，杀出一条血路，拼得一块天地，真替你提气！哎，那些大叔大婶、大爷大妈，跟在你屁股后面前呼后拥地，是不是特别爽？”季灵筠问道。 闻同听她说得有趣，“哧”地笑道：“这算是采访吗？你总是那么夸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无奈。不过，有时候挺有成就感的，是不是很虚荣？” “一点也不啊，你够低调了！你看厉坚，总是一幅神气活现、趾高气扬的样子，没一点男人的涵养。成熟、稳重，睿智，有理想，胸怀博大，富有责任心，才是真正的男人，你就是这样的人！”季灵筠神情十分认真，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闻同。 闻同被季灵筠夸得很不好意思，竟然摸着脑袋说道：“真有这么多优点？又不是你领导，没必要这么吹捧吧？要吹捧也是我们乡镇干部吹捧你大记者才对。” 季灵筠却没有笑，噘着嘴道：“是我心里话！” “你也许把我想得太好了，我自己就不满意自己。”闻同顿时感觉满心都是甜蜜，小声道，“我就很羡慕你天天开心的样子！” 季灵筠两眼亮晶晶的，立即问道：“那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开心？” 闻同知道自己性格偏冷，总体上属于内向类型，有事更愿意放在心里独自承担，在别人眼里会觉得沉闷一些，这一点随母亲。和季灵筠在一起，在她开朗外向性格的带动下，他感觉整个人都会放松起来。他在心里认真地确认了一下，点头道：“很轻松，很愉快，真的感谢你！” 见闻同在慎重地思考后这样回答，季灵筠顿时笑脸如花，两眼更是晶亮，光彩照人，妩媚动人之极。忽而她娇羞地道：“我也很开心！” 心事一挑明，两人都害羞起来，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闻同觉得身心舒泰，人飘飘然地说不出地爽，心头荡漾着莫名的激动。 嗅着淡淡的幽香，闻同很想抱住季灵筠，却没胆量。 还是季灵筠先开口：“凭你的才华，到哪儿也会脱颖而出，成就一番大事业，可是你选择到基层。我知道你不是想要证明什么，是打基础，放眼长远。你的心飞得很高，眼睛看得很远，没有人比得上你，你是最优秀的男人！古往今来，做大事业的人，没有不是从小处做起，在困境中求生存的，砥砺磨练，时机一到就一飞冲天！” 季灵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自自然然，不带一丝做作。虽然和闻同交往次数很少，在一起的时间很有限，但她确实理解了闻同，完全说中了闻同的心思，一点儿不差。或许这就是缘份。 闻同这时候才真正被季灵筠打动了，有一种红颜易得、知音难觅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心里激动得不行，有着强烈的倾诉欲望，说道：“我五岁那年，正是人性沉沦的年代，父亲含冤去世。这对我是个毁灭性打击，对我家是场毁灭性的灾难，从此我们姐弟三人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难……” “我父亲是生产大队支书，那一年，公社副书记到大队检查工作，当天晚上喝多了酒，兽性大发，强奸了大队妇女主任。我父亲也喝多了，听到妇女主任在屋里的挣扎声，不明所以地撞开门冲进去。那时候情况特殊，司法瘫痪，犯强奸罪我们那边直接就给枪毙了。我父亲很善良，没有当场揭发那个人，却给自己留下祸患。当时的情况是，那个人威逼利诱妇女主任，和她私了，承诺帮她招干，调到县城工作。妇女主任答应了。” “没想到那个人是欺骗，人一走就不认账。妇女主任不甘心吃亏受辱，找到我父亲要他出面作证。那个人当时还不到三十岁，家庭背景很深，我父亲担心惹来灾祸，不敢作证。妇女主任连我父亲也恨上了。” “那个人动作很快，动用家族的力量，收买了一些人，倒打一耙诬告我父亲强奸妇女主任。有人出面压妇女主任，逼她改口。由于当时是晚上，那时候乡下没通电，点的煤油灯，她就改口说事发时没看清。有受害人和旁人作证，在当时司法瘫痪的特殊情况下，案子被办成了铁案，我父亲背着终身耻辱被枪决！” “生产大队就在村子边，旁边都是村民的房子。事发当晚，因为乡下安静，不少人听到了妇女主任反抗时咒骂那个人，人人都知道我父亲是冤屈的，却没人敢出来作证。事后不久，那个人调走了，现在是厅级干部。我曾经找过当事人，想为父亲雪冤，被拒绝了。事过多年她已经不愿意再提起，也畏惧那个人的权势。” “从那时候开始，我童年时代的快乐就结束了。母亲告诉我，要想为父亲申冤，就要刻苦读书。我听了母亲的话，开始拼命读书，大学时拼命赚钱，毕业后拼命工作，从来没有给自己放过一天假。从五岁起，我晚上睡觉从来不超过七个小时，已经成了习惯……” “家里太穷太难了，为了早日考上大学，早日赚钱养家，我想出个办法，就是尽量跳级缩短学龄。我那时候脑子里想的就是给父亲报仇，让母亲、姐姐和弟弟过上好日子，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我六岁那一年，当时的村支书有个混蛋儿子，快三十岁了，居然对我姐姐意图不轨。我姐姐那时候还不到二十岁，还没嫁人。我愤怒了，夜深人静找到他们家的猪圈，用西瓜刀把猪全捅死了。那个窝囊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被我吓住了，不但不敢找茬，相反还找上门来道歉……” “这件事发生后，传得很远，附近的人都知道。有人议论，说我凶狠，长大了就是个土匪强盗。我妈妈挺生气的，也说我太狠了，长大还得了。还是我姐姐信任我，说我妈妈，劝她不要担心。” 第84章 相爱 “进了大学，孙以身教授教给了我很多。在我的人生中，恩师是我心中永远的良师益友……” “我很幸运，毕业后有幸在龚主任手下工作。我心里从来没把他当成领导，而是一位值得我永远学习的老师和长者……” “还有，带领我步入仕途的师兄陈市长，我很钦佩他，他是我的榜样。上天很眷顾我，让我幸遇三位良师益友。正是在他们的言传身教下，我或许改变了许多……” …… “我经常作梦，每回在梦里，总看到一个小男孩在山川、河流、田地上踽踽穿行，不停地走啊走，很孤独，很倔强，仿佛是自己，却又那么陌生，捉摸不定。醒过来后，我就想，我到底是拯救自己的命运多一些，还是奉献的理想多一些？所以，我并不是你想的那么高尚，或许，我是一个龟缩在角落里可怜的复仇者。” “不是的、不是的，我理解你，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没有让仇恨左右自己，你的理想是光明磊落的，经得起道德的拷问！而且……而且，你不会再狐独的，我……我愿意陪着你一起往前走！”季灵筠早已泪流满面，大胆表白道。 季灵筠和闻同第一次见面，听闻同把那首《南屏晚钟》演绎得婉转空灵，还以为他因为失恋，在怀念失去的恋人。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闻同从五岁起就自觉承载起不该那么早承载的责任。她很感性地想，那是怎样的煎熬？又需要怎样的毅力？ 闻同从未对任何人完整地吐露过这些，季灵筠给了他极大的心灵慰籍。他很想去拥抱面前的璧人，又犹豫害怕，担心遭到拒绝，被她看轻了。 季灵筠觉得话题太沉重了，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变着法子问道：“你和厉坚、吕大可不是同班同学，怎么臭味相投的？” 闻同笑了几声，说道：“真有点臭味相投，厉坚吹嘘成‘实业兴邦’，其实主要就是想发财，不过不仅仅是为了发财而已。原本约好了一起创业的，后来我改入仕途，被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为了弥补过错，就把他们从国际电气拐到镇上来了。” 闻同把大学时的那些生意一一道来，又把使计套住定府军工张副总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把季灵筠逗得格格笑个不停。 在季灵筠的引导下，闻同很快从沉重的心理状态中摆脱出来，讲了许多自己的事，说话也风趣诙谐起来。季灵筠也把自己许多事讲给他听。她父亲是云缈大学经济学教授，母亲是云缈大学附属中学的老师，还有两个哥哥。两人都觉得对方的点点滴滴都是那么地有趣，什么样的话题都是那么地有意思，有着说不完的话。 一阵山风吹来，闻同禁不住打了个颤，看身边兴奋得满脸通红的季灵筠还敞开着羊绒衫，关心地道：“有些冷了，快扣上衣服，别着凉了！” 季灵筠美眸似是要滴出水来，腻声道：“你帮我扣好不好？” 眼前的璧人脖颈修长，大翻领衬衣领口敞开着，里面穿着一件低领的蕾丝花边底衫，露出一片白腻的肌肤，欺霜胜雪。一阵阵青春女孩子特有的馨香钻入鼻中，闻同气血一阵上涌，只觉得头脑晕乎乎地。他伸出僵硬的双手，努力地想为她扣上羊绒衫的扣子，可费了半天劲一颗也没扣上，急得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季灵筠大睁着美丽的双眼看着闻同，满眼都是笑意，忽然伸出双手抓住闻同的手腕，轻轻地拉着。闻同再也忍耐不住，冲动地一把抱住她，勒得季灵筠几乎喘不气来，却异样地刺激。 被闻同紧紧地抱在怀里，季灵筠昂着头，眼波如水。闻同贪婪地审视着她，弯弯的眉毛，小巧的鼻子，吹弹可破的肌肤……只觉得看不够。 季灵筠被看得受不住了，脸色绯红，“嘤咛”一声头埋进闻同胸膛里。片刻后她又昂起头，缓缓地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充满着无言的鼓励和期待。 闻同会意，心头滚过一阵激动，一低头凑了过去…… 山高水长，清风拂面，两颗年轻火热的心紧紧地贴近，一起跳动着。这一刻，他们的心中只有对彼此的爱慕。 下了虚湖山，闻同、季灵筠开着车沿湖寻找饭店。转了一会儿，二人进了一家中等规模的饭店，选了个临窗的情侣座。这个位置视线极佳，大幅落地玻璃橱窗外就是碧波浩淼的虚湖，不远处的虚湖山叠翠流金，层林尽染。很显然，他们是因为来得早才能坐上。 季灵筠半倚在闻同身上，慢慢地喝着茶水，惬意地欣赏着玻璃窗外的风景。 闻同心情大好，抬头看见玻璃窗外有一块中国银行的广告牌，就一本正经地道：“读研一时，有个刚来中国的美国大胡子留学生缠着我学中文，说是怕买东西时被小贩坑。出于国际人道主义考虑，我同意了。他跟着我学了三个月，进步不小，就很得意地四处吹嘘说会中文了，已经是中国通。有一天，他找到我很不屑地说，你们中国发展很快，不假，不过也不用这么吹牛吧？我纳闷了，咱们中国人什么时候吹牛吹得让美国佬都看不下去了？他就拉着我到了大街上，指着街头‘中国银行’的大招牌对我说，你看，到处写‘中国很行’。” 这是闻同看来的一个段子，为了哄季灵筠高兴，改编了一下，把自己代入为角色之一。 季灵筠强忍着低下头去，“噗”地一声把嘴里的茶水喷在了地上，笑得花枝乱颤。闻同伸出右手搂住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胳臂。季灵筠顺势贴到他胸前，双手犹自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闻同忽然觉得窗外有人看着他们，忙抬头看出去，却眼前一花，一道人影一闪而没。他觉得那道背影似乎眼熟，想了想不知道象谁，就没再在意。 第85章 不识窗外失意人 姜琳上周日加班，今天申请调休，和两个小姐妹结伴来虚湖山玩。刚刚到了一家饭店门前，正要进去吃饭，她透过玻璃窗一眼发现那个不解风情的“负心人”就坐在窗前，心脏顿时急跳起来。 待看清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孩正笑脸如花地伏在闻同胸前时，姜琳心一下子从惶恐热切中掉进冰窖里，一时只知道呆呆地看着他们。 等闻同感受到窗外的视线时，姜琳已经伤心地跑开了。尽管被闻同婉拒，她并没有完全失望和放弃，心里还是很喜欢闻同，不然也犯不着对闻同心怀怨恨。 因为王家垄煤矿项目，以及省道经杳踪镇街道到王家垄村的三级公路项目，闻同前一段时间频频跑边湖，没少到市政府和市直相关部门。因此杳踪镇近段时间来的几件大事市府办的人都了解，人人都知道他在望水县干得很顺，和县委关系融洽，更是深得陈照东期许。 机关是最不保密，消息传递最快的地方，也是是非最多的地方。闻同在省委政研室机关刊物《云缈决策参要》上发表的文章《警惕粮价大涨，放慢改革步伐，做好过三年冬的准备》，掀起强烈反响，受到省委钟书记赞赏的情况，边湖市府办的人也早就知道了，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有鼻子有眼地说，省委有领导相中了闻同，要调他到省委办公厅当秘书。还有人说，这个相中闻同的省委领导就是钟书记。 姜琳表面上对闻同漠不关心，实际上比谁都关心。一个外表出众，有炫目学历，才华横溢，人格健康，事业顺利，又深得大领导器重的年轻人，必然对女孩子有巨大的吸引力。姜琳一颗芳心系在闻同身上，无法割舍。后来又有人为她介绍男朋友，也有男孩子追她，她总是下意识地拿闻同作比较，一比较就挑人家这毛病那毛病，结果一个也没成。 姜琳两个小姐妹买好水果刚过来，看到她突然莫名其妙地跑走了，都不明所以。待看到玻璃窗内闻同和季灵筠亲昵的样子，她们才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姜琳曾把和闻同之间的事，向她们说过一些。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均想，那个男孩子的确出众，特有气质，感觉就很出色，女孩子也美艳如花，难怪她伤心得跑开了。 姜琳没控制住感情，站在一处墙角后伤心地落泪。一个生性泼辣的小姐妹怂恿她道：“你就是胆小，怕什么？要是真心喜欢他，就主动和他说，抢过来就是了！” 姜琳不愿意这件事别人参与过多，擦干了眼泪，脸色木然地道：“你们不知道的，算了，回去吧，我累了！” 可怜的姜琳，她并不了解闻同，没有主动去尝试。闻同从来不是一个善于主动的人，潜意识里有些畏惧城里女孩子的娇气，而姜琳身上骄矜气的确颇重。正是由于这些因素，导致有人向闻同介绍姜琳时，他婉拒了，并不是看不上姜琳，更不是对姜琳有什么恶感。相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对这位大美女同事其实心里是颇为倾慕的。 季灵筠显然不是姜琳，一旦看准了，就不顾一切地追求，并不在意女孩子的虚荣心。第一次见面，她就对闻同产生了好感。两人第二次在机场巧遇时，她察觉到这份好感已经很强烈，就开始很认真地通过韦伏深入地了解闻同。她甚至不惜主动追来望水，借着采访的名义，提前到边湖和望水，打探出不少和闻同有关的信息。 到这时候，她虽然对闻同还欠缺些感性的认识，但已被闻同的才华、抱负和成熟稳重的性格彻底打动了。二人同游虚湖山，通过崖顶上的一番长谈，她走进了闻同的内心世界，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真实得让她心疼又迷醉的大男孩。此时的她已经彻底被闻同吸引，毫不犹豫地敞开自己感情的大门，热烈地拥抱住这份预谋已久的爱情。 对于闻同来说，季灵筠真正理解他，给他带来了快乐和极大的心灵慰藉，迅速地让他堕入爱河。 吃过早饭略作休憩，汪副厅长象往常一样，坐着专车从厅家属院的家中到了办公室。离八点半还有十五分钟，秘书已经将当天的中央党报和云缈日报摆放在办公桌上固定的位置。茶也已经泡好，淡淡的水汽缭绕升起，清香满室，沁人心肺。 汪副厅长端起来杯子，接连喝了三口热茶，从喉咙口到腹部顿时舒坦无比。他又随手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方才信手拿起报纸。他的这一套习惯养成了许多年。 他先快速浏览了一遍中央党报的新闻标题，主要内容已经从昨晚的电视新闻中看过。放下中央党报，他又拿起云缈日报。对省党报他尤其关注，从中往往可以窥探出省内官场高层动态，判断领会省委、省政府的最新精神。 报纸头版套红大标题十分醒目，一下子吸引了他：《新形势下的粮食市场与改革对策》。他一目十行地浏览了前面的几段，就没再往下看。文章全文转自闻同在《云缈决策参要》上发表的《警惕粮价大涨，放慢改革步伐，做好过三年冬的准备》，不过是把骇人听闻的标题作了修改，正文部分一字未易。 他到标题下寻找文章署名，却只有“本报特约通讯员”几个字，连个化名也没署。在文章的右上部，以红色粗体字插了一百多字的特约评论，大意是提醒市民不要盲目慌乱，省委、省政府早已有充分准备，完全有信心抑制粮价，保障市场供给。 特约评论同样只署名“特约评论员”。对普通民众来说，“特约评论员”是那么地神秘，但对于高级干部来说，后面隐藏的身份并不难揣知。他仔细地揣摩特约评论遣词用句的风格，很快就知道出自谁手。民以食为天，粮价事关社会安危大局，在这个时候，除了省委一把手钟书记还能是谁？ 第86章 非是巧合 文章很长，几乎占满整个头版和二版。在第三版省政府宣布启动应急预案，采取临时性行政措施干预粮食市场，集中发布一系列紧急公告。 第一号公告是实行临时性市场限价，要求全省各级粮食部门全力以赴，带头平抑粮食价格，必须做好粮食加工和调运工作，及时降价抛售，禁止炒作价格。 第二号公告是政府将严密监控粮食交易市场，严禁囤积居奇，要敞开供应，不得惜售，不得出现脱销断档现象。 第三号公告是严厉打击投机倒把，严禁无证商贩私购、私售粮食，禁止外省粮商进入本省购粮，即日起全面禁止粮食流出本省。 第四号公告是省市政府将联合向市场投放议价粮和地方储备粮，以平抑粮价，必须把粮食价格控制在合理水平。 第五号公告是建立省内粮食协调机制，全省一盘棋，调丰补歉。 第六号公告是要求全省各地、市、县给城镇居民发放粮油配给证，实行城市居民粮食配给制，发放粮价补贴。 干扰政策如此密集地推出，实属罕见，但汪副厅长并不关心。从工作方面讲，这不是他的职责，从家庭生活方面讲，粮价的急剧上扬无论如何也不会影响到他这个层次的官员。 汪副厅长刚要放下报纸，无意中瞥见“乡镇纵深”栏目一条刺眼的报道《一而再再而三，李畈乡财政管理混乱之探源》。对于“乡镇纵深”栏目，离他这个层次的官员太遥远，他极少关注。但这条报道不一样，有可能涉及到建设厅。 报道提到，边湖日报去年曝光过该乡擅自挪用市里下拨的专项扶贫款买小车一事，为此云缈日报记者专程探访该乡，居然又发现多起侵占挪用的情况。 年初，该乡擅自倒卖国家下拨的平价支农化肥指标，用于发放干部奖金。 三月份，该乡截留省民政厅下拨的“五保户”困难补贴，用于乡办公楼装修。 五月份，该乡擅自挪用省水利厅下拨的乡村水库维修专项资金，用于修建乡干部住宅楼。 七月份，该乡侵占农民建校集资款，用于弥补乡干部住宅楼建造资金的不足。 九月份，该乡擅自向农民集资，用于乡政府办公室、全乡各行政村村委会普及安装电话，同时发现一部分乡干部私宅电话安装费也从中列支。 报道说，记者在采访该乡党委书记、乡长时，得到的答复是乡镇财政困难，拆东墙补西墙在所难免，并且强调类似情况并非该乡独有。记者进而采访该县县政府，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副县长李XX以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了解为由拒绝表态。 汪副厅长一脸恼怒地丢下报纸。前天下午，厅办公室李主任找到他，当面明确地要求把厅里挂钩扶贫点给李畈乡，也就是老李的老家。 老李是厅里资深的中层领导，又负责办公室，汪副厅长无法拒绝他。再说，老李倚老卖老，把其他几位厅领导跑了个遍，连求带磨地为他老家李畈乡争这个扶贫点。其它几位厅领导看他的面子，都默许此事，如果汪副厅长一力反对，难免会惹人非议。 但汪副厅长要是答应了老李，就会失去龚方和这条线，也拂了万有芳这个朋友的面子。万有芳这还是头一回求他办有点份量的事，他不好拒绝。 两难之下，他决定这事不能再拖了，下周一厅例会上必须定下来，到时只要厅领导一致同意给李畈乡，他也有理由向老龚和万有芳交待。 汪副厅长心说，现在看来，这个乡财政管理极其混乱，而且县里分管领导、乡干部态度恶劣，不思整改，反而以违规现象为违规的借口，真是荒唐之极。这样的地方，厅里把扶贫款项投入进去，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即使厅里盯着把扶贫款用途真正落到实处，那又有什么用？有了此项“政绩”装点门面，只怕他们会更加理直气壮地侵占挪用其它的款项。 次日上班，汪副厅长在某种心理作用的驱使下，又扫了一眼云缈日报“乡镇纵深”栏目。出乎意料的是，居然又有一篇关于他所知道的乡镇的报道。这篇报道写的是边湖市杳踪镇锐意进取，发展地方经济，营造良好的投资环境，积极招商引资。 本月一日，边湖市、望水县领导亲自赶赴该镇主持三家公司的开工投产仪式，涉及投资总额四千五百万元，一次性到位资金共计二千五百万元。 报道还重点强调该镇努力发展环保农业，引导农民发家致富，成为县环保农业示范点。但报道也不是一味地唱赞歌，而是客观地指出，该镇经济还处于起步阶段，交通设施很差，山区封闭落后，山民生活困苦。 报道称，该镇领导没有回避这些，更没有气馁，而是克服困难，积极主动地寻求外力改善基础设施，努力通过发展经济来改变落后面貌，想方设法引导山区村民发展特色种养业以实现脱贫致富的梦想。 两个竞争对手乡镇，昨天一个是反面例子，今天一个是正面典型，未免太巧了。汪副厅长取出昨天特意存放到书柜里的云缈日报，翻到“乡镇纵深”栏目，李畈乡报道的记者署名“郑屠”，而杳踪镇报道的记者署名“季灵筠”。 汪副厅长略一考虑，提起电话给日报的朋友打了过去，婉转地提出想了解“郑屠”、“季灵筠”二人的详细资料。不一会儿，对方回电话详尽地告诉了他两人的情况。从这位朋友的消息看，“郑屠”、“季灵筠”二人只是普通同事，平时关系一般，且二人均不是边湖人，也没听说过和该市李畈乡、杳踪镇有什么特殊瓜葛，更没听说过和闻同有什么特殊关系。 这倒让汪副厅长糊涂了，想想这两篇相映成趣的报道，还有昨天闻同的长篇文章，这之间真的毫无关系？难道真的是巧合？琢磨了好半天，他心想算了，不管这么多了，世界上巧合的事情还少了吗？这是李畈乡自作自受。 第87章 风暴果然来袭 在广袤的华夏大地上，从上个月中旬开始，多个地区陆续出现粮食价格急剧上扬的现象。即使如此，许多人仍旧没有警惕起来。 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云缈省委、省政府于本月初授意云缈日报公开全文转发闻同的文章，并迅速地启动应急预案，出台一系列临时性行政干预措施。 此时，绝大部分地方政府还处于观望状态，没有给予足够重视，仅仅简单地归咎为局部市场暂时性供应短缺，处置态度和办法就是市场问题市场解决，政府不予插手。 事与愿违，问题远非如此简单。在年初骤起的全面通货膨胀的推动下，粮食价格一路暴涨，有如深秋野火般迅速蔓延。在政府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各地纷纷出现市民排长队抢购粮食的现象，粮商趁机哄抬价格，粮价一日数涨。 大量低收入城镇居民、城市游民和失地农民措手不及，在无米下锅的生存威胁下，选择了铤而走险，群体性哄抢粮店，不少地方甚至出现了到政府机关聚众闹事的严重事件。 在农村，小商小贩们趁机深入村庄收购农户家庭储备粮，倒卖谋取高额利差。各路粮商推波助澜，争相涌入粮食主产区抢购稻、麦、玉米等，这又进一步拉高粮价。 粮价急剧上扬的风潮惊动了中央政府。中旬，相关部门首次召开专项会议，在会议上开始吹风，指出部分地区的地方政府领导不力，导致粮价出现急剧上扬。 下月上旬，第二次专项会议召开。会议传达了高层对当前粮食工作的指示，要求各地安排好市场供应。 中旬，第三次专项会议召开，讨论了当前粮食形势和粮食工作中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提出要及时组织粮食供给，稳定粮食市场。会议形成决定，各级粮食部门要在当地政府的领导下，同有关部门密切配合，及时抛售议价粮和地方储备粮平抑价格。 随后，国家市场调节粮、专项储备粮先后被抛售，进入市场。 下旬，云缈省省长赴天都参加第四次专项会议，参与研究平抑粮油价格及粮油购销体制问题。龚方和陪同省长参加会议。云缈省作为全国粮价及粮油市场稳定的典范，由省长作了专题汇报，并对国家未来粮食流通体制改革提出建议。 会议决定进一步采取有效措施，力求在春节前把粮油价格引导到相对合理水平，避免粮价引发新一轮物价全面上涨。 龚方和被任命为全国专家组常务副组长，主持专家组日常工作，负责提出平抑粮价、稳定市场供给的政策草案，并对未来粮食流通体制改革的步骤进行专题研究。 随后，第五次专项会议召开，高层在会上作了重要讲话，公开表扬云缈省富有成效的工作。会议要求全国各地统一行动，协调一致，立即采取强有力措施，坚决把过高的粮油价格降下来，确保市场稳定。 会议再次要求，各级粮食部门要全力以赴，带头平抑粮油价格，必须努力搞好粮油加工和调运工作，及时降价抛售，挂牌敞开供应，不得惜售，不得出现脱销断档现象。 在中央政府的主导下，各地应对措施相继出台，政府储备粮投放市场平抑粮价，打击投机倒把和囤积居奇，实行临时性市场限价，实行城市居民粮食配给制，发放粮价补贴，全国统一调剂区域市场的余缺，等等。刚刚淡出市场的粮票，又以配给证的形式重新出现。 在云缈省，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闻同当初发表在《云缈决策参要》上的文章，未雨绸缪，不动声色地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准备工作。 首要措施是全面核查各地、市、县地方储备粮真实库存情况，摸清家底，做到心中有数。 第二项措施是，利用粮价平缓期，动用省长财政特别准备金从国内粮食主产区大批量购进粮食，补充省级地方储备粮。 第三项措施是，限期完成夏粮征缴工作，充实库存。 第四项措施是，引导农户适当备粮。 第五项措施是，筹措资金，预备对失地农民和低收入市民发放粮价补贴。 第六项措施是，着手打通省内粮食市场的区域行政壁垒，引导区域市场自由地进行余缺调剂。 第七项措施是，由省委政研室牵头，制定粮价突变的应急预案。 正是由于省委、省政府前期做了大量切实有效的工作，在粮价出现全面性上扬的趋势时，又当机立断地启动应急预案，及时地采取强有力措施，才使得云缈省成为全国唯一一个粮价平稳、市场供给充足、社会秩序稳定的省级行政区。 和兄弟省份比，云缈省由于在粮价平缓时就已经着手跨省采购粮食用以补充地方储备粮，而不是在粮价高涨时被动地从外省调丰补歉，因而节约了大笔的地方财政支出。 边湖市、望水县的粮价虽然也曾一度急剧上扬，但在省委、省政府的统一部署下，两级地方政府反应极为迅速，适时地采取各种强有力措施，保证了粮食供给的稳定，把粮价控制在一定的高度，辖区内自始至终没有因此发生一起骚乱事件，社会局面十分稳定。 杳踪镇的八里源、红岗两村村民口粮储备已经落实，虽然不能象其他村那样放开肚皮顿顿吃白米饭，但温饱已经无忧，大部分家庭收完秋玉米后还略有些富余。 对于农民而言，自然是希望粮食价格上涨的，但就稳定社会局面而言，控制粮价是必然的选择。在政府的积极干预下，粮价的回落某种意义上是“伤农”的，这个问题无法回避。 在云缈省，粮价的回落，农业生产资料全面涨价，生产环节“三挂钩”的农资补偿力度偏弱且不少地方未能落实到位，这些都导致农民种粮的积极性遭受打击。地方政府不得不寻求他途，引导农民种植经济作物，以求搞活农村经济。 第88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后来粮食市场的变化，粮食流通体制改革的具体走向，种种具体的政策和措施，以及粮食生产体制的部分政策和措施，多与闻同所发表那篇文章的分析判断和建议相吻合。当然，此是后话。 当龚方和通知闻同云缈日报要全文转载他的文章时，闻同提出一个特别要求，就是隐去他的名字。 上次在边湖求见陈照东，受其教诲，他不愿意再次被送上风口浪尖，那虽然风光无限却可能一摔致命。尽管如此，望水县和杳踪镇还是有很多人知道此事。 曾经轰动一时而后随着时间流逝又慢慢淡出人们视线的唐良成，再次成为全县干部们关注的焦点。望水县法院经过公开庭审，一审判处他和范方明三年有期徒刑。不少人认为，能有这样的结果，是有人在其中做了大量工作。 唐良成从规划办小金库中私提八万块钱，又以领取部门补贴的形式累计取得四万多块钱。事发后，唐良成的老婆主动退还了六万块钱，法院审理时把这笔钱认定为挪用，四万多块认定为违规开支工资奖金。最后只有两万元被认定为贪污，其实这两万元是送给了金氏兄弟。 人生是个奇妙的过程，有失必有得。唐良成在失去了人身自由后，却重新得到了失去已久的家庭温暖。在他被抓捕归案后，他老婆彻底醒悟过来，转了性子，四处为他的事跑动，尽心尽责地照顾孩子，还把乡下的公公、婆婆接来一起住，安安心心地等待着他出狱。 周日上午，闻同准时到镇中学，这是他第二次过来辅导学生英语。初尝爱情滋味的他，心头充盈着难以言状的幸福，人显得开朗多了。 上午有二十多名学生顺利通过背诵，最多的几名学生已经通过了三册教材。中午闻同没在学校吃饭，不想再麻烦李易秋。 下午开始时还算顺利，又有四十多名学生顺利通过，再往后就陆续有人出错，闻同一如既往地一次否决。与上次不同的是，出错的学生必须在今天完成背诵，哪怕今晚不睡觉。他会一直陪同到底，当然，允许学生随时放弃。 经过一周的突击背诵，大部分学生已经初步感受到了效果，主动性就被激发出来了。到了晚饭前，选择放弃的学生只有十多个。闻同回镇政府食堂吃过晚饭后，马上就返回学校。这次他没有在教师办公室，而是直接到了教室，真地陪着学生们上晚自习。 那些还没有背下来的学生，被李易秋集中到一间教室里苦读，以免打扰其他学生晚自习。 二十多个人哇哩哇啦地读着单词、课文，在晚上声音格外地吵闹。闻同却恍若未闻，捧著书看得津津有味。 开始的时候，学生们还存着一丝侥幸，以为闻同不过是说说而已，不可能真陪着他们熬通宵。过了十点，大家见他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更没有要走的意思，才开始相信他不是说笑。 那些通过的学生，下晚自习时忍不住绕过来探头探脑地看一眼，在为自己庆幸的同时，又开始为下周能否通过担起心来。 到十一点时，只剩下八个男生。开始的二十多个人一大半是通过的，剩下的坚持不下去，自愿放弃回宿舍睡觉去了。 李易秋不时过来看一眼，见闻同没有放过这八人的意思，准备回家做点夜宵送过来。闻同却早有准备，八点多时他就掏钱让学生买了箱方便面来。李易秋回家烧了两壶开水，闻同就在教室里和八个学生泡起了方便面。 吃完方便面八个学生发了狠，约好谁都不能做缩头乌龟，一定要背出来。结果八人中先背完的也不肯回宿舍，就在教室里读下一册，陪着其他难兄难弟。 一直到凌晨五点时，最后一名学生才顺利地背好。 临走之前，闻同把八个人叫到身边，说了几句话：“你们也许不理解我，但我希望，今晚的经历你们不要忘记。当你选择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一定要做好，如果总是宽恕自己，你有一天就会发现，你是那么地失败。” 虽然一晚上没睡，闻同毫无倦意。一般情况下是肉体决定精神，但很多时候精神也能决定肉体，他现在就属于后者。 回到家属楼，他换上一身运动服，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从原来的平房搬到家属楼，居住条件改善了，但对他来说意义不大，平时也就回来睡个觉，呆在办公室的时间比家里多。 分配住房时，胡林把他安排在三楼西头，周广仁安排在三楼东首。三楼是最佳楼层，两端又是三楼的最佳位置。他原本准备推辞掉，随便住一套就行，把好点的位置让给那些拖家带口的家庭，可没人肯调换，他只好住进来。大家理解他的心意，不过没人敢真地接受，自己家搬进去了，别的家会怎么想？住着会不安心的。 早上的空气格外地清新，他跑起来神清气爽，脚步轻快。这样的环境，才是适合生活的地方，只要自己在这里主政一天，就不允许发生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发展经济的事。他一边跑一边转着念头。 早起的人们认识不认识的，大都主动和他打招呼，他不得不频频点头回应，颇为不便。但他心情是快乐的，这说明人们初步认可他了，给予他尊敬。作为一名政府官员，被老百姓认可、尊敬并不容易，这个他太清楚了。 由于心情好，他跑得兴起，往日都是来回跑上五公里左右就结束，今天绕着镇外一直朝前跑去，不一会儿就到了镇外小河上的那座石拱桥。 前段时间他时常到县里、市里或省城出差，最近又搬到家属楼住，离这里远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跑到这儿了。踏上小桥时，他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那个眼神冷淡的长头发姑娘在不在？ 第89章 神女声声传佳讯 长头发姑娘一如既往地在桥头的石头上压着腿，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脑袋周围。 听到脚步声她转头看过来，愣了愣居然换成了一幅空前的笑脸，等闻同跑到身边时，突然张口道：“闻镇长，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是呀，搬家了就不往这边跑了。”闻同回了一句，没有停下脚步。虽然多次在这里相遇，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开口交谈。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杳踪镇申请修建三级公路的报告市里已经批复。按往常惯例，下面申请资金，上面审批时总要打个折扣，这次市里一点折扣没打，按工程预算全额拨付。有市里的榜样，县里也就不好打折扣了。 传回来的消息是市里对杳踪镇引入的二千五百万到位资金颇为重视，对镇党委、政府努力创造条件发展经济的工作思路很赞赏，因而积极支持镇里改善基础设施。 按照杳踪镇的报告，市里一次性拨付六百万元，县里配套拨付二百万元，一并转入县财政局专户。县内外的一些兄弟乡镇十分眼热，可看看人家招商引资的成果，就都知趣地闭上嘴，只能干咽唾沫。 市里之所以有这个态度，某种程度上归功于云缈日报“乡镇纵深”栏目的那篇报道。周广仁因此很感激省日报的记者季灵筠，他知道闻同和季灵筠认识，就让闻同一定要请她再下来玩一玩，或者他和闻同一起去江映感谢她。对县乡干部来说，省日报的记者是颇有份量的，周广仁自然想借这个由头抓住这条关系。 当闻同转告季灵筠时，季灵筠在电话那头乐得格格直笑。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公开，平时都是在晚上通过电话传情。季灵筠经常出差，晚上回客房第一件事就是抱着电话和闻同聊天。闻同家里没装电话，每天晚上就呆在办公室，一直等到和她通完话才离开。 原定方案的路段是从王家垄煤矿矿区经镇街道连接省道，按三级公路编制工程预算并申请全额拨款。之所以申请全额拨款，是出于潜规则下的一种技巧。 事实上闻同、周广仁从未奢望过市、县两级真会按报告所请不折不扣地全额拨款，陈照东当初说的是市里多少会拨点，并要求镇里也要积极想办法筹措资金。因此，一直以来镇里准备的方案是发动村民出义工以弥补资金的不足。 现在市县资金真的全额拨付到位了，闻同、周广仁心思又活动开了。两人一商议，决定仍然发动村民出义工，节约出来的资金用于修建王家垄自然村至栗子堰石场路段及镇街道翻新。 之所以要把原方案的路段延伸至栗子堰石场，考虑的就是在石场扩大产能后，也要提升道路的运能，以竞争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的订单。 市里虽然是主要出资方，但道路权属在县里，主管单位是县交通局。修改后的方案报到县里后，分管副县长痛快地批示同意。少花钱、多办事，充分使用有限的资金，这是应该鼓励的事。县里道路多修一公里，分管副县长就多一分政绩，何乐而不为。更关键的是，这事赵达成非常支持。 全额拨付资金本来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李远红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样一来道路修建工作就会由县交通局统筹负责，由专业施工队伍负责全部工程，而不是原定的组织村民出义工分担工程量。 如果不用村民出义工，基本上就没镇里什么事，也就等于没他什么事。他原本指望借助具体经办修路的机会谋取正科级的。当周广仁、闻同提出修改原方案时，他是第一个赞成的，又主动要求跑县交通局、分管副县长报批，并且高效率地在三天内就办了下来。 按修改后的方案，整个工程被分成两大块。前期主要由镇里组织村民拓宽路面，修筑路基、路肩，挖排水沟，后期由县交通局负责安排专业施工队伍铺筑柏油路面。 镇里正式成立工程指挥部，周广仁、闻同分别担任总指挥、副总指挥，李远红如愿担任工程指挥长。沿途各村的村支书、村长均被纳入指挥部，任副指挥长。 闻同记得上次配合四海有芳包销西瓜临时抢修道路，有几个在省建工集团干过农民工的村民技术不错，人也机灵，就要求李远红把他们聘请过来，充任指挥部的技术员。作为主管单位，县交通局安排了三名技术指导兼督察员进驻指挥部，带队的就是李远红的同学。 对于申请资金修建三级公路，陈照东、赵达成事先已经交了底，所以周广仁、闻同就放心地着手做前期准备工作。等到报告批复、资金到位时，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具备了开工条件。 所有的准备工作中，最棘手的还是征用耕地。经过几次镇党政联席会议讨论，最后决定的处置原则是“适当补偿、优先安排”。 所谓适当补偿，就是征地时只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强迫与不公平就在所难免了。作为镇长，闻同能做到的，就是保证这“一定”的补偿实打实地发放到村民手中。这个季节田里庄稼已经收割完，不需补偿青苗损失，这也节约了一笔不小的支出。 “优先安排”则是指因村民出嫁外村，死亡或农转非而空出来的耕地份额，优先安排给被征地户。 除了征地之外，发动村民出义工的工作也已经落到了实处，动员工作做到了各家各户，每户村民出义工的排期表也已经编好。 镇里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开工仪式，县委书记赵达成、县政府县长阮洪通共同出席。 仪式现场搭建起一座简易的主席台，四千多村民代表按照行政区划隶属关系整齐地排列在台下。各村村支书举着写有自己村村名的红旗站在队伍最前列，使劲地挥舞着调动现场气氛，相互之间较着劲。 第90章 红旗招展争上游 围观的人比村民代表还要多，整个现场人声鼎沸，群情激昂。一些老人专程赶来现场观看，甚至有人激动得老泪纵横。 村民们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受够了交通恶劣的苦，现在总算是出头了，这等造福千秋万代的大好事如何不让他们激动万分？！ 红岗村村支书何嫂子是唯一的女支书，和这些大男人比赛挥舞红旗只有吃亏的份。她干脆省着力气，只象征性地左右摇动着手中的红旗。这让她身后的红岗村村民们急得直冒火。 看到相邻的熊宝金放下手中的红旗点烟，何嫂子笑道：“熊支书，你看闻镇长躲在最后一排，连头都不抬一下，没有他这路能修得了？” 参加开工仪式的不但有县委书记赵达成、县长阮洪通，还邀请了市交通局局长，另外还有县委办陈主任、分管副县长、县交通局长、县财政局长等十多位嘉宾。 由于主席台较窄，闻同让胡林把市县领导安排在第一排，县行局领导和周广仁安排在第二排，他自己则和李远红一起陪着县交通局的三位技术指导坐在最后一排。 “哼、哼，还有好事呢。”熊宝金参与了杳踪镇竞争省建设厅挂钩扶贫点一事，知道这事已经八九不离十。 何嫂子听他轻哼了两声，知道他是反感那些争功出风头的干部，但不了解还有什么好事，好奇地问道：“什么好事？” “这事也不算秘密，镇里正在申请省建设厅的挂钩扶贫点，给山上的那些村架电线，也是闻镇长搞的。”熊宝金放低声音说。 “哎，山上的路什么时候也能修修就好了，得通上汽车才行。去一趟山上走亲戚，就是一次长征！”何嫂子说。 “就怕闻镇长被调走！”熊宝金丢掉手中的烟屁股，似是而非地冒了一句，又抡起红旗猛劲地舞动起来。 看着台下红旗招展，人山人海，赵达成心潮澎湃。他和周广仁一样，也是从“大生产、大会战”年代闯过来的，对这样的场景怀有特殊的感情。周广仁、闻同搞这一出，可算搔着他的痒处了。 仪式主持人是胡林，他按照事先拟订好的程序，先后请市交通局局长、县委书记赵达成、县长阮洪通、镇党委书记周广仁讲话。 周广仁的讲话一是向上级领导表决心，二是宣布几条规定。规定中最特别的一条是开展生产竞赛，以各行政村为单位，日日通报，周周评比，最后总评分前三名的将由县委书记、县长亲手颁发红旗，并勒石纪念。后三名的将通报批评。 这一手并不新鲜，完全是照抄“大生产、大会战”的做法，在实践中却非常管用。 随后是村民义工代表宣誓。稍显特别的是，各村村支书排成一队，鱼贯登上主席台，面对全场宣布本村的“口号”。 队伍打头的是何嫂子，双手高举着红旗昂首走到话筒前停住脚步，先放下手中的红旗，转身向主席台上的领导们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又回身向全场村民敬礼。 敬完礼，何嫂子伸手把红旗布幅展开，上面三个斗大的金色字体“红岗村”格外醒目。随即她对着话筒高喊：“红岗村村民义工队口号是，‘红岗、红岗，红旗插满山岗’！” 宣读完口号，何嫂子立即高举红旗，大幅度地挥舞了数下，才走下主席台。 台下掌声山呼海啸一般响起。红岗村的村民们更是起劲地鼓噪，“红岗、红岗”之声轰然大作。刚才在台下挥舞红旗时，何支书表现太孬，这回代表全村第一个出场，可算是为村里争大光了。 赵达成笑眯眯地对身边的市交通局局长道：“真是铁娘子呀！” 何嫂子的丈夫老王生性内向，本分怕事，这次也在村民代表队伍中站着。旁边一个村民扯了扯他的袖子，谑笑道：“你老婆在家不这么厉害吧？” 另一位村民也开玩笑说：“他家老婆当家。” 随后是熊宝金，动作程序和何嫂子一样。这是事先规定好的，还统一排练过。他宣读的八里源村村民义工队口号是“饮水思源，一日八里”。 这句口号同样取自村名，是他自己精心设计的，意思是说我们要知恩图报，拿出冲天干劲，力争一天就修八里长的路。口号表达的意思很好，略为美中不足的是对村民们来说含蓄了点。 随后各村一一如此，只是口号各有千秋。有两个村的口号惹得全场轰然大笑，一个是“多挑一担土，少偷一份懒”，还有一个是“好好干活，天天向上”。 这一出好戏是周广仁设计的，目的是鼓舞士气，激起各村争强好胜的斗志。这些口号将张贴在镇政府评比榜上，同时在镇街道公开张贴。 省建设厅那边也传来好消息。 中旬，根据汪副厅长的提议，省建设厅初步决定把未来三年的挂钩扶贫点放在杳踪镇。消息是汪副厅长透过万有芳私下传过来的。 过了几天，建设厅办公室给县扶贫办打来电话，邀请县扶贫办、杳踪镇政府到省城正式洽谈。赵达成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把规格升级，再次由他亲自带队赴建设厅。 由于这次是双方正式会面，金光明没有让扶贫办贾主任随行，他作为县政府分管领导亲自出面。对此赵达成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周广仁试图故伎重施，想再次邀请县委办陈主任同行。赵达成没上当，说陈主任是县委的大管家，要留下来主持大局，不宜轻易离开，彻底断绝了老周的企图。周广仁自然不敢追问上次为什么不用陈主任留下主持大局。 汪副厅长亲自接待了赵达成一行。双方会商后约定，由建设厅办公室一位副主任带队到杳踪镇进行现场考察，考察结束后再拟定详细的扶助方案。 建设厅的实地考察并非走过场，考察人员在接受县委、县政府的联合宴请后，次日就开始工作。 第91章 领导突然召见 厅办公室副主任是副处级，县里对等接待，委派分管副县长金光明主持配合工作。 作为对口下级单位，市建设局由办公室主任、县建设局由局长陪同考察。 杳踪镇修路工作繁重，周广仁无法抽身，就由闻同和杜子坤配合考察组工作。 由于人数众多，金光明在征求厅办副主任的意见后，没有安排小车，而是调来望水宾馆的中巴车供考察组使用。 建设厅是大厅，福利待遇很好，考察组成员的优越感就很强，颇为讲究生活质量。金光明是老于世故的人，不但在中巴车上带了几箱矿泉水，还准备了一些纸巾、水果、点心、快餐食品等。 考察组势必要在山上吃午饭，难免有人吃不惯村里的饭菜，带上这些顶顿午饭，免得让客人挨饿。金光明虽然和赵达成、王金生、周广仁等人不对付，但在争取扶贫点上双方的利益是一致的。 车蜿蜒爬到半山，就再也不能前行了，众人下车步行。考察组成员生活在大城市，平时少见山区风景，虽然爬高越低累得气喘吁吁，却兴致极高。 让副主任称奇的是，沿途好几次碰到镇农技站的技术员在给村民集中培训，看情形并非临时作秀。 不日省高速路公司和省建工集团联合派出考察组，实地了解栗子堰石场的情况。他们到达的时候，沿途看到的是一派热火朝天的修路场面。 修路工作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县委突然对镇党委、政府主要领导进行调整。 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史泽连亲自打电话给闻同，通知他晚上八点到望水宾馆赵达成的专用休息间，有重要事情。 闻同接到通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本来想和周广仁打个招呼，得知他还在工地现场只好作罢，转而告诉了秦小丽一声。他估计晚上不会有机会和季灵筠堡电话粥了，就给她呼机留言说明原因。 赵达成这么匆忙地召见，他不知道到底什么事，想了半天也猜不透，干脆就不想了。 到县城时已经七点四十了，小周下车买了几袋饼干，闻同就着水杯的茶水啃了起来，先垫垫肚子，晚饭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 八点差一两分钟，闻同敲开了赵达成在望水宾馆专用休息间的房门。开门的是王秘书，笑容可掬地向他作了个请的手势。 闻同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是在这间休息室。那次他和周广仁一起陪同万有芳会见赵达成，王秘书一直端着面孔，一脸的严肃。 让闻同意外的是，组织部王金生部长也在屋里，正和赵书记小声地说着话。他迟疑着要不要进门，赵达成向他招了招手道：“小闻，进来、进来，肯定还没吃饭吧？小王，让厨房炒两个菜送来，要辣的。” 赵达成记得闻同爱吃辣，让他很是感动。但两位领导一同召见，闻同事先什么风声也没听到，心中大为忐忑，走进房间时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觉得脚下的失力感比平时强得多。 房间是套间，里面是卧室，外面是会客室兼书房。外间足有三十平米，一侧摆着张大书桌，另一侧呈“U”形摆放着一组沙发和茶几。赵达成穿着黑色的鸡心领羊毛衫，坐在长沙发中间，十分随意地倚在靠背上，王金生则靠坐在他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 闻同在赵达成的示意下坐到了王金生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双手十指虚扣着搁在腿上，身体端端正正。他这个姿势不卑不亢，既不象有的人那样屁股沾点边似坐非坐，也不敢象王金生那样随意。 王金生抬了抬屁股，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坐得更舒服些，见闻同颇为拘谨，笑道：“小闻不要紧张，放松点。” 听他一说闻同也觉得自己太过拘谨，身体都有些僵硬了，忙笑了笑适当放松了一下坐姿。 “他是紧张你，你是管帽子的嘛！”赵达成少见地在下属面前开起了玩笑。 王金生和赵达成关系密切，私下相处时比较随便，因此没接赵达成的话，对闻同道：“工程进展得还顺利吧？县气象局说今年冬天天气不错，雨水比往年要少。” 闻同答道：“村民们很齐心，进度比计划表要快，只要不下连阴雨，春节前全线完成路基、路肩部分没问题。” “石料供应得上吗？”赵达成也关心地问。 闻同转向赵达成道：“能供应得上，前期储备了一部分，矿上井道里开挖出来的碎石也不少。还有，等贷款一下来，马上就添置设备，扩充产能，这也是对省高速公司和省建工集团的承诺。” 这么随意地聊上几句，闻同感觉放松多了。他知道王金生是在帮自己舒缓情绪，两位领导巴巴地召自己来当然不可能是了解工程进度的。 这时服务员用托盘端来三菜一汤和满满的一大碗米饭，另一名服务员则抱着一张简易小饭桌跟在后面。赵达成笑道：“刚从工地上下来，又空着肚子坐车，先吃，赶紧吃，我们早吃过了。” 闻同也没客气，到盥洗室洗了下手，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王秘书见他饭菜下去一多半还没有减缓的迹象，就喊服务员再送一大碗米饭来。闻同是真饿了，向他道了谢，没有推辞。 赵达成见闻同片刻间风卷残云地吃下去两大碗米饭、三盘子菜和一份汤，心里直感慨，年轻就是好。等服务员把碗筷收拾走后，他打了个眼色，王秘书就借故离开了。 待房门关上，赵王二人对视了一眼。王金生清了清嗓子，开口直截了当地说道：“省委办公厅给部里发了商调函，准备调你到厅秘书处。” 闻同一怔，虽觉意外，倒也没太过吃惊。在《云缈决策参要》上发表的那篇文章影响很大，省里应对粮市剧变，调整优化粮改的种种具体措施，大部分是借鉴文章中的建议作出的。省里有领导惜才，欣赏年轻干部，也能让人理解。类似例子并不罕见，仅闻同就听说过七八位。 第92章 烈士暮年期少年 省委办公厅秘书处是仕途升迁快车道的代名词，多少年轻干部梦寐以求而不可得，这个机会的确很诱人。 不过，闻同并没有考虑太久，认真地说道：“我认为自己还是适合在基层做点实事，这也是我个人的意愿。” “你确定考虑清楚了？这可是个极为难得的机会。”赵达成十分严肃地问道。 闻同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道：“我考虑清楚了。” 赵达成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向王金生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王金生就道：“小闻今年二十三岁，快二十四了，对未来有什么具体想法呢？大胆说，不要有顾虑。” 闻同对自己中短期的人生规划考虑得十分成熟，头脑清楚，答道：“我觉得，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更适合我……” 赵达成点了点头，说道：“你有这样的志向，那就很好！杳踪镇发生的变化，我们看得很清楚，对此县委是高度认同的。这样的变化，不是几笔招商引资，而是发展思路的大突破，具有创新性、宏阔性。作为县委，看出了这是不同寻常的，那就要全力支持，给舞台，给资源……” “对杳踪镇的未来，县委很看好，也很期待。”最后，赵达成看了看王金生说道，“我们这一代在这块土地上干了多年，有很深的感情，在退出历史舞台之前，希望亲眼见证她的再次改变。这个梦想，希望借助杳踪镇来实现。” 见闻同要说话，赵达成摆摆手阻止了，又接着道：“本来是想在明年夏天调整镇里班子的，由于发生了一些意外，这个调整就提前到现在进行。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准备任命你为杳踪镇党委书记，老周调回县里另有任用。” 赵达成的这个决定很突然，闻同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他定了定神，诚恳地道：“周书记作为班长，对我来说他既是领导，也是长者，由他掌舵、我协助更合适。” 赵达成摆摆手道：“县委之所以作出这样的调整，目的是为杳踪镇搭建一座更好的舞台，让你放开手脚领着全镇唱一出大戏。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不是你和老周个人之间的私事，不能谦让。” 话说到这个份上，可见赵达成、王金生决心已定，闻同也就不再假惺惺地推辞了，说了几句感谢和表决心的话。 王金生插道：“你谈谈自己的继任人选。” 领导这么说，一般是客套话，千万当不得真的。闻同深明是理，说道：“我完全服从组织上安排。” 赵达成严肃地道：“我刚说过要为你们搭建一座更好的舞台，以便唱好这出大戏，这不是随便说说的。” 王金生连忙接着他的话缓和道：“你的意见县委非常重视，务必让新班子精诚合作，就象这届班子你和老周一样。” 闻同到望水县才几个月，虽然平时通过开会、办事也认识了不少干部，但熟悉的不多，要从中挑选出一名搭档并不容易。镇里现有干部中他最看好马凤玲、杜子坤和胡林，但三人刚刚升迁，骤然之间再拔一级主持镇政府工作尚嫌不足。其他人资历倒是足够，但他一个也看不上，都不是他想要的搭档。 他在脑子中快速搜罗了一遍，忽地想起一个人来，略一考虑就有了决定。想清楚后，他开口道：“我向组织上推荐百山乡的方正庭乡长。” 赵达成、王金生相视会心一笑。闻同的用意很明显，方正庭肯吃苦，干实事，但处事坚持原则，经常得罪人，因而在县里人缘不好，少有朋友。对于杳踪镇来说，需要的是一个能沉得下心来的实干派，不需要他有创意和开拓能力，这些有闻同足够了。 还有一层，一个肯坚持原则的干部在班子中，有助于树立正气。未来杳踪镇经济发展了，来自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利益诉求势必滋生出来，导致各种各样的违规行为，如果有方正庭在政府口把关，会让不少人难以得逞。 当然，赵王二人很清楚，这小子的小算盘也拨拉得哗哗响，找一个坚持原则的搭档，他自己就可以尽量少得罪人。赵王二人就是看穿了他这点小心思，才相视而笑的。不过换个角度看，他这也是委婉地表明心迹。和坚持原则的人搭班子共事，需要智慧，更需要无私坦荡的胸怀。 三人一直谈到晚上十一点多。闻同明天还有许多工作安排，没敢在宾馆过夜，和小周连夜赶回镇里。 次日一早，周广仁被赵达成、王金生召去谈话。对这位忠实的老部下，赵达成没有讳言，着重谈了三点。第一，调他到交通局，就是希望他能扭转局里的不正之风，把好工程质量关，尤其是杳踪镇的公路工程，事关该镇未来的发展；第二，他在交通局做出的成绩才是属于他自己的，不象在杳踪镇凡事总和闻同联系在一起，给别人落下否定的口实；第三，等他党内警告期满，将推荐他担任县委统战部部长、县委常委。 听了老领导的交底，周广仁心态平和下来了，欣然接受了新任命。交通局是大局，局长份量重地位高，每年过手的资金以百万甚至千万计，在把工作做好的前提下，适当为个人利益考虑的机会多的是。他周广仁不是贪财的人，但也绝不是一尘不染的圣人。 更何况，闻同已主动向县委表态，仍然由周广仁但任杳踪镇公路工程总指挥，他不插手工程事务。这样既得名又得利的好事，周广仁当然不会拒绝。 县委的动作十分迅速，四份人事调整文件一同下发。县交通局局长调任百山乡乡长，原百山乡乡长方正庭调任杳踪镇镇长；周广仁调任县交通局局长，闻同接任杳踪镇党委书记。这次人事调整从赵达成、王金生找闻同谈话始，到下发文件，时间短促，消息封锁严密。 第93章 太阳从西边出来 赵达成所说的“发生了一些意外”，是指县交通局局长闹出嫖娼丑闻。 其人是县长阮洪通一手提拔的，很不争气，一贪二赌三嫖，样样不拉。他手里主管的项目堪称豆腐渣样板工程，由于阮洪通在后面顶着，几年来才得保无虞。 这次活该他倒霉，在边湖嫖小姐被民警抓了个现行，人家电话打到县委来了，最后还是阮洪通出面保了下来。在县委常委会上，阮洪通、金光明也无法保住他的位子。 赵达成调他到百山乡，只是暂时的安置，是一种策略，以安其心，方便县纪委调查他。科级干部的管辖权在县里是没错，但对其立案调查并不那么容易，需要考虑方方面面。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调查他，就不能不考虑阮洪通，考虑阮洪通，就不能不再考虑更多。作为班长，赵达成必须慎重再慎重。 闻同获任新职，第一个给他打来祝贺电话的是陈金光，随后是县教育局雷局长、县公安局副局长盖如东、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史泽连、县粮食局局长汪红光、县国土局王局长、县农行严行长、丰收乡蔡乡长等等人。 万有芳则连夜从省城赶过来，当面向闻同表示祝贺。边湖市委组织部的魏永合消息灵通得很，也打来祝贺电话。他现在已经是干部一科的科长了。上次结识詹春云后，他和詹副秘书长的关系就亲密起来。 一夜春风后，詹副秘书长对边湖山庄的那个清纯女孩念念不忘，寻了个机会把她安排到市水利宾馆客房部当副经理，两人做起了地下夫妻。 包青林在几天后亲自打来电话，也向闻同表示祝贺，这让他很是感动。 一直到文件下发的当天晚上，闻同和季灵筠通电话时才告诉了她。季灵筠很是高兴，抱着电话和闻同说了半个多小时。临挂断前，她软绵绵地呢喃道：“我想你！” 闻同立时心神激荡，说道：“大后天我到江映！后天赵书记要来宣布任命，视察工程进度情况。” 方正庭正在乡党委书记办公室发火。书记在会上发动其他乡干部，要停发乡中小学民办教师的工资，把钱预留出来用于发放工资套改后乡干部增发的工资。已经传出消息，因为县里财政紧张，套改增发的工资县财政暂时无力兑现，各乡镇有条件的自行想办法解决。方正庭坚决反对这么做，几次找书记做工作，最后一急眼就发起火来。 书记气得正要破口大骂，办公室主任急匆匆地闯进来递给他一封急件。他拆开一看，立即脸色大变，愣在了那里。 百山乡不通电，没有电话、电报，对外通讯完全依靠乡邮所的邮递业务，或者进出山的人代为传递口信。急件是县委组织部下发的人事调整文件，要求相关调整人员自行文之日起三日内到岗。 方正庭不明所以，正要转身离开，书记忙喊住他：“方乡长，别走，恭喜老弟呀，去了好地方！中午一起喝几杯，给你送行！” 方正庭接过文件，一下子傻在那里，真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自己找上门来。书记见他那副样子，不像是事先活动过，不由得心里愤愤不平起来，这块臭石头真是走了狗屎运。现在的杳踪镇谁都知道是好地方，就是给个副镇长实职我也愿去啊！ 方正庭在百山乡乡长任上干了四五年。这地方山高水长，交通闭塞，出一次山到县城，得花近一天时间。在这儿当乡干部，和流放没什么区别。他原本在城关镇当副镇长，因为性格刚直，得罪了镇党委书记，被排挤得呆不下去。好在赵达成素知他的性格，就把他调到百山乡，还把行政级别提了一格。 中午吃过饯行酒，方正庭匆匆回家。所谓的家就是乡政府后面一排平房中的一间，一分两半，外间是客厅兼女儿卧室，里间是夫妇二人的卧室。平房对面用青砖砌了间几平米的厨房。 他老婆是县麻纺厂的工人，厂子效益差，处于半停产状态，就干脆请长假跟着丈夫到百山来。 他老婆正在清理屋子，见他喝得脸红脖子粗的，没好气地说：“你们还有钱喝酒？工资都快发不下来了，真是的！” “快帮我准备换洗衣服，我要去县里，多带几身。”方正庭顾不上老婆说什么，急急要求道。 “开什么会要带好几身衣服？几天啊？”女人问道。 “不是开会，要调走了，明天必须到岗。”方正庭说。 方正庭的老婆愣了一下，随即满面喜色地问道：“要调走啦？太好了，太好了！去哪儿？这鬼地方，我一辈子也不想再来了！” 方正庭打了个酒呃，说道：“到杳踪镇，镇长。” “杳踪镇……当镇长？是真的？太阳走西边出来了？你不是骗我玩吧？能让你去杳踪镇当镇长？咱们这样的条件，你又那副脾气！”方正庭的老婆再次愣住了，满脸的怀疑之色，无法相信。 方正庭见她不敢相信，心里叹了一口气，老婆跟着自己没享福不说，闲气倒受了不少，想想真对不住她。他走上前去，轻搂着老婆，抚摸着她已有些粗糙的脸颊，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啦？快去准备衣服吧，不然今天就走不了啦！” “天哪，是真的！杳踪镇好，上次在县里看见表姐，她说镇里干部全都分到楼房了，还是免费住，我们也要住上楼房了！”女人这下子信了，忍不住亲了一口丈夫，立即乐颠颠地去替他收拾衣服。 唉，到了新地方，你也该改改性子了，不能太倔强了。社会就这个样子，你一个人能改变什么？不能再让我们娘俩跟着你受罪了……”女人边手脚麻利地收拾衣物，边唠叨着，说到动情处抹开了眼泪。 方正庭看着老婆，默默地吸着烟，心里很不是滋味。 文件下发后第三日，赵达成、王金生亲自领着方正庭赴杳踪镇，一是宣布任命，二是视察工程进度，三是参加省建设厅对口杳踪镇挂钩扶贫点签约仪式。 第94章 好搭档 县委之所以这么急，是不想人事更替影响到工作。 杳踪镇目前有几件大事，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投标，挂钩扶贫点事宜，修建公路，件件都耽误不得。特别是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投标，需要全力以赴，从台面上、台面下同时做足功夫，争抢订单。 省建设厅委派上次带队实地考察的副主任为签约代表，望水县这边赵达成、王金生、金光明参加签约仪式。在闻同的坚持下，周广仁担任杳踪镇签约代表，最后一次履行镇党委书记职责。 双方约定，省建设厅在六个月时间内分期投入总额达二百万元的资金，在杳踪镇山区各村架设供电线路，安装基本供电设施。 送走省里、县里的来客，闻同把方正庭请到办公室。两人虽无深交，但打过多次交道，挺谈得来。他们每回到县里开会，见面总要一起喝几杯。 闻同递给方正庭一支烟，说道：“老方，嫂子还在百山吧？老胡明天会安排车和人去接。这边房子周书记已经腾出来了，前一阵子刚刷过，还算是新的。侄女上小学，办转学麻不麻烦？” 以前两人一个在全县第一大乡镇，一个在全县最差乡镇，虽实际地位不同，但心态上还是平等的。现在不一样了，书记是班长，正经的一把手，镇长只能是陪衬。从接到文件起，方正庭就开始努力调整心态，适应这样的变化。他参加工作已有十多年，虽性情刚直讲原则，但并不是楞头青。 上午方正庭见王金生，王金生就明确告诉他，之所以调他到杳踪镇，是闻同点的将。王金生语重心长地告诫他，“凡事应该讲原则，但有益的变通往往比一味地坚持原则更重要”，“闻同同志虽然很年轻，但水平毋庸置疑，作为老大哥要摆正心态，向周局长学习”，“县委对你们这届班子寄予了极高的期望，舞台已经帮你们搭好，戏怎么唱就要看你们的了”。 对闻同方正庭并没有不服，论工作能力自己不如人家，论理论更是拍马也追不上，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既然想清楚了这点，他心里很自然地就把闻同摆在一把手位置，笑道：“你工作繁忙，就不要为她们操心了。办转学的事让孩子妈妈去跑吧，她不用上班，有的是时间。” “把家安顿好才没有后顾之忧。”闻同说，“嫂子在麻纺厂是吧？调过来吧，你看哪个部门合适，和钱书记说一声，让他去落实。” 方正庭沉吟了一下，婉拒道：“还是以后再说吧，影响不好。” “我尊重你的意见。大事我们先聊聊，小事找他们向你汇报。按照计划，我明天和马副镇长、胡副书记、孙总去省城，参加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招标……” 足足谈了两个多小时，闻同才把主要工作向方正庭解释完毕。方正庭半点也不嫌麻烦，心情很不错。一把手肯花两个多小时和他沟通工作，显而易见没把他当外人，这对于初来乍到的他树立威信是十分有意义的。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胡林在鄢老三饭馆安排好了接风宴，两人准备结伴前往。办公室门刚一打开，计生办主任胡萍就从对门办公室出来了。她就是方正庭老婆的表姐，一直在等他。 “胡主任，一起去吧。”闻同知道她和方正庭的关系，随口说道。 胡萍自然不会当真，说道：“不了，我给正庭送房间钥匙。” 胡林把周广仁原来住的那套房子安排给方正庭，本来准备安排人清扫一下的，胡萍主动揽了过去。她从自己家搬了被子过去，又准备了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坐在鄢老三饭馆后院的玻璃屋里，闻同颇为感慨。几个月前在这里参加接风宴，自己还是来客，一转眼成为主人，迎接别人了。 次日，闻同带着马凤玲、胡林、孙贤寿到江映参加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招标。 对这次招标，闻同志在必得，事前做了大量细致、周密的准备工作。 通过任成华的关系，他取得了参与竞标的十多家石材公司的资料。省里出于维护本土企业利益的考虑，预选出来的这些石材公司都在省内。马凤玲、胡林分头行动，假借客商名义到他们的生产现场摸情况，把石料材质、设备情况、生产能力、售价底限、管理水平、交通条件等摸了个底朝天。 这些公司多数是私营性质，综合素质普遍较差，石料材质和栗子堰石场比差距不小。更关键的是他们的商业防范意识极差，被竞争对手掏了个底朝天还毫不知情。 其中有三家综合条件相对不错的，公司也有一定规模，但致命的是石料材质比栗子堰石场要差不少。尽管如此，闻同还是把他们划为最主要的竞争对手。 和他们相比，栗子堰石场不足之处是创立时间短，生产能力存在不确定因素。针对这条先天性的不足，闻同采取了几项措施来补救。 第一是增加的一百万元流动资金已经到位，其中四十万元自筹资金来源于镇三级公路工程石料款，六十万元来源于银行贷款。马凤玲把银行出具的账户余额证明带来了，还有和银行签署的款项用途监管协议，协议约定这一百万元只能用于支付生产设备款。 第二是选购知名厂家先进的生产设备。 第三是聘任省建工集团佟副总和工程技术部的一位高级工程师为技术指导。当然，对佟副总的聘任没有对外公开。另外在石料采掘方面，聘任孙贤寿为技术指导。有了专业人士的帮助，石场扩大生产能力就有了技术保障。 第四是聘用一批农村石匠为技工，保证工人的素养。 第五就是严格管理、科学管理，制订详尽的作业规程，并落到实处。 江边高速是云缈省内第一条高速公路，全程二百公里，总造价高达三十个亿，众所瞩目，是本届省委、省政府的头号重大工程。 第95章 精心准备 省委钟书记异常重视，要求省建工集团不得将高速公路工程分包、转包，以保证工程质量，同时要求重要物料的采购必须公开招标，招投标过程由省卫视台全程直播。 招标在国内还是新生事物，由电视台现场直播更是史无前例。 在省委领导的直接关心下，本次招投标的程序制订得很严密。主要程序有：公开发布招标公告；出售招标文件，对意向投标人资格预审；接受投标书；现场陈述；现场答疑；公开开标；唱标；评标委员会现场评标；现场确认并宣布中标人；向中标人签发中标确认书；中标人与采购单位签订合同。 本次招标还规定，为了防范投标人标书被泄密，开标头天下午一点起至开标前三小时止，这段时间才接受递交标书。从开标头天下午一点起至确定中标人止，评标委员集中住到一起，与外界隔离。 闻同等人中午到达江映，先到省高速路公司办公楼，向招标工作领导小组递交标书。接收标书的小姑娘态度不错，笑眯眯地透露说他们是第一个递交标书的投标人。这点早在闻同意料中，明天下午一点才是递交标书的截止时点，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递交标书，都会把政策用足。 四个人住在建设大酒店。因为时间紧，胡林从外面买了几份盒饭，大家却吃得喷香。一吃过饭，马凤玲立即把一大纸袋子资料摆出来，闻同挑了几份认真地阅读起来。这些资料大部分他已经看过，但最近太忙，还没能看完。他一边看着，有问题随时请教孙贤寿，或者和大家一起讨论。 快吃晚饭时，客房电话响了，马凤玲接听。话筒里飘出的声音很清晰，是个中年男人。马凤玲边应答着，边做手势请示闻同。闻同点了点头，马凤玲就邀请中年男人过来。 不一会儿，两个男人敲门进了客房。闻同快步上前，紧紧地握着其中一位三十来岁、中等个子男人的手，笑道：“任总，你好！” 姓任的中年男人满面生辉，放低声音道：“闻书记，几点到的？” 闻同说：“下午就到了，一直在恭候你的大驾！” “哈，周总，来、来、来，这位就是闻同书记，我们云缈省政界的少年英雄！闻书记，这位是祁山机械集团的周总，一直想拜访你。”姓任的中年男人为闻同引见道。 周总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这时却谦恭地微弯着身体，向闻同伸出手：“闻书记，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客房是商务大床房，很是宽敞，有专门的会客区。大家围着茶几坐下，周总立即掏出大中华四处敬烟。 “闻书记，合同周总带来了，祁山公司的标准版本，你过过目。”姓任的向周总示意。周总立即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印制精美的销售合同，十分恭敬地双手递给闻同。 闻同接了过来，十分认真地审阅起来。良久，他递给马凤玲，让她和胡林、孙贤寿再仔细看看。他自已领着姓任的去对门的客房，那是一间普通标准间，住着胡林和孙贤寿。 进屋关好门，闻同就笑道：“大任总已经闭关了吧？” 姓任的男人往沙发上一坐，舒服地架起二郎腿，“哈”地一声笑说：“今天下午一点起就与外界隔绝了。” “他怎么说？”闻同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隔着一只紫红色小圆几问道。 姓任的中年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家兄说，既是没规定不能，那就应该能了。”他是任成华的胞弟。 这就是闻同想要的，在他和马凤玲、胡林、孙贤寿的谋划中十分重要，关乎成败。当然了，这只是他们的首选方案，并非唯一选择。除非形格势禁，没有人会愚蠢到只给自己准备一条路。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话，再回到商务大间。马凤玲、胡林、孙贤寿已经审查完合同，正等着他们。闻同一一问过他们的意见后，示意可以签了。 合同内容是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采购祁山机械集团石材生产设备，标的额一百万元整。周总先签字盖章，随即马凤玲代表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签字盖章。 马凤玲签字盖章毕，任总立即站起身轻轻地鼓着掌，闻同等也跟着站起身鼓掌。周总则激动地冲四面抱拳，连声道：“感谢、感谢，感谢各位领导关照敝公司生意！今晚我作东，一醉方休！” 这笔生意的中间人是任总，他也笑道：“对，一醉方休，为来日合作愉快开个好头！” 当任成华特意介绍胞弟小任总给闻同认识时，闻同闻弦歌识雅意，当即表态说由于镇开发投资公司的员工专业知识缺乏，烦请小任总帮忙介绍一家石料生产设备厂商。 小任总早有准备，立即介绍了祁山机械集团，并前后奔走联络，尽职尽责。他之所以这么有责任心，内中细腻之处实不足为外人道。 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在递交标书前，已经从小任总口中得知标底。其实大家都心如明镜，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能事先知道标底，其他竞争对手知道的也会有。只有那些关系不过硬的才茫茫然毫无头绪。 闻同没同意到外面吃饭，而是让酒店餐厅送餐到客房，也只是一顿简餐。吃过饭，周总立即取出带来的设备资料，分发给闻同等四人，开始对他们突击培训。 次日中午，省高速路公司办公楼大会议室。 会议室正面挂着大红条幅，斗大的一行白字格外醒目：“江映——边湖高速公路工程石料采购招标会合规操作公平公正”。条幅下是一长溜座席，座席前的桌子上蒙着腥红的绒布。座席上空无一人，评标委员会成员还未出场。 座席正面是一排排椅子，坐满了投标人代表。记者席和观察员席在投标人代表席后方。省卫视三台摄像机已经安放到位，正在试镜。 第96章 突出奇招 墙上挂钟的指针指到十二点四十分，离递交标书截止时点还有二十分钟，投标人代表才开始陆续向招标工作领导小组递交标书。 这时闻同才带着马凤玲、胡林、孙贤寿进入会议室。经过记者席时，闻同一眼就看到季灵筠正巧笑嫣然地望着自己。他报以一笑，不便停留，继续走了过去。 季灵筠看马凤玲、胡林戴着宽幅墨镜，跟在闻同身后亦步亦趋，说是保镖衣着又不象，颇为滑稽，差点笑出声来。她哪里知道两人是防备被其他竞争对手认了出来，那样可就不大妙了。 四个人一坐下，马凤玲从纸袋子里又掏出一份标书，快步走到招标工作领导小组标书投递处，要求重新递交标书，理由就是有几个数据已经改动。负责接收标书的那位小姐很意外，拿不准能不能这样，就让马凤玲等着，转身进房间请示领导去了。 领导小组一接到汇报，立即开会讨论。小组组长是省计委的一位处长，他一一征求大家意见，有同意的，也有反对的。组长就征求常务副组长任成华的意见。 任成华面无表情，轻飘飘地道：“既是没规定不能，那就应该能了。” 组长看同意的居多，且常务副组长也明确表示同意，也当即表态同意。 这种异常情况立即吸引了不少投标人代表的注意，大家纷纷起身打听。待弄清事情原委，就有人不乐意了，开始鼓噪起来。有人领头，其他人也不管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此举对自己有无不利，纷纷附和起来。 闻同岿然不动，领头的几人就是那三家综合条件相对不错，被他和马凤玲、胡林、孙贤寿划为最主要竞争对手公司的代表，一切都在他们预料之中。据任成华隐晦地透露，这三家公司很有些来头，在领导小组和评标委员会内部都有人。 闻同知道栗子堰石场因为石料材质首屈一指，被众多竞争对手视为最大的威胁。他和马凤玲、胡林、孙贤寿商量后，设想出一计，在昨天就率先递交标书，标书中报价比任成华透露出来的底价高出近20%，且石料的一些关键技术指标故意报低了。 刚刚那三家公司的代表反应如此激烈，表明闻同等人的推测没错，他们的内线肯定已经想方设法地开启过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的标书。至于是否留下开启痕迹，他们敢开，就一定有万无一失的办法。况且现在已经无法查验了，刚刚领导小组已经把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的旧标书付之一炬。 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之所以要把价格定得比底价高出近20%，又把关键技术指标故意报低，就是要给竞争对手造成错觉。他们一看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石料的材质比他们的也好不了多少，但报价却比底价高得多，肯定也会跟着把报价往上调，调到与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相当或低一些的水平。 孰料马凤玲来了个临阵换枪，废了旧标书，重新提报一份新标书。新标书的报价不问可知，肯定比旧标书低，关键技术指标也报的是正确数据。此时离标书递交截止时点下午一点只有几分钟，叫他们上哪去弄一份新标书来？明知报价可能高了，却苦于无法更改，三家公司的代表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 领导小组出来一位工作人员，迅速地制止了现场的骚乱。三家公司的代表心里清楚得很，这事适当闹闹还可以，真闹大了，吃亏的反而是他们自己。人家废掉旧标书关你何事？又没违规，难道你知道人家旧标书上的内容？上级部门真要较真，就会有人追问了，为什么要心急火燎地烧掉旧标书？ 下午一点半，投标人代表开始现场陈述，限时十分钟。陈述完毕立即进入现场答疑，接受评标委员质询，时限同为十分钟。代表出场顺序按照标书递交顺序，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由于重新递交了标书，被安排在最后一个出场。 第一个出场的中年男人畏畏缩缩地站在前面的发言席上，手里拿着薄薄的几张纸，照本宣科地念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十分钟时间一到他还没念完，主持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宣布进入现场答疑阶段。 望水宾馆赵达成的专用休息间里，老赵和王金生靠坐在沙发里，神态悠闲地观看着省卫视二套，王秘书则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点半二套准时切换到招标会现场，赵王二人立时坐直了身体，待看到第一个出场的不是杳踪镇时，又靠了回去。 镇政府会议室内，一台大彩电摆放在主席台上。以方正庭为首的全体镇干部坐在台下，挤得密密麻麻。电视上正在直播着第一个出场代表的答疑。 评标委员提问直截了当，问题十分专业。这名代表开始还能勉强答得上来，到后来就结结巴巴地憋得满脸通红。十分钟时限一到，主持人立即宣布停止，让下一个登场。 第二位登场的是一位女代表，比第一位男代表大方得体得多，只可惜陈述时多用抽象的形容词描述，或者是一些套话，答疑时又过于笼统，甚至答非所问。这倒不能怪她，只能说是这家公司的综合实力实在有限。 接下来登场的代表都表现一般，会议室紧张的气氛就慢慢地松驰下来。枯燥无味的陈述和答疑让他们坐不住，开始吸起烟来，或干脆暂时离开。 到了后半程，那三家实力最强的公司陆续登场。相比前面的代表，他们表现得专业得多。 姜琳今天感冒在家休息，正窝在沙发上收看省卫视二套的电视连续剧。画面突然跳转，切换成会议场景。她看了几秒钟，觉得索然无味，爬起身刚要离开，一眼瞥见屏幕上一个熟悉的面孔一闪而没。即使只是一闪而过，她也认出来就是那个“负心人”，当即“叭”地一声关了电视，回到卧室无力地倒在床上。 第97章 务实展示 躺倒在床上，姜琳却忍不住想，他怎么在电视直播里？干什么呢？ 想着想着，她再也躺不住了，又忍不住回到客厅打开电视，努力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面孔。果然，屏幕上不时出现安坐在代表席上的闻同。 她正柔肠百转、不能自己时，居然发现记者席上云缈日报的座牌后，坐着那个在虚湖山下饭店里遇到的女孩子。女孩子不看发言席上的代表，而是不错眼珠地盯着坐在代表席上闻同的后脑勺出神。 她的心境立时混乱起来，既恼怒愤恨，又妒忌苦涩，却狠不下心来关掉电视。 镜头转到了闻同身上，他正在起身，显然是要登场了。镇政府会议室内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刚刚还说说笑笑的，瞬间静寂一片。 秦小丽手心里沁满了汗，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偷偷地看了看旁边的胡萍、于巧英、小陈几个女干部，也都和自己差不多。 闻同手里捧着一叠幅面足有小饭桌桌面大小的陈述材料，孙贤寿快步拉过来一座木架子，协助他把材料顶部的挂绳挂到木架上。 闻同先向评标委员席微微鞠了一躬，又转身向代表席鞠躬，随即用一枝小塑料棒指点着木架上的材料陈述起来，语速略快，声音清晰有力。孙贤寿则站在木架一侧帮他翻纸张。 闻同陈述的第一项就是栗子堰石场石料的材质。他没用任何修饰性的词语，就着材料画龙点睛地提示着。材料上展示的是一张巨大的表格，各种技术参数一览无遗，左边是国家标准值，右边是栗子堰石场的数值。从这张表格上，现场人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栗子堰石场全部指标的数值均大大优于国家标准。 “检测资料来源于省建设厅建筑材料检测中心，五十个样本是在省高速路公司和省建工集团联合考察组的监督下现场随机采集的……”闻同提示道。 大约一分半钟后，闻同示意孙贤寿翻页。下一页是放大复印的省建设厅建筑材料检测中心出具的检测报告，停留了约十秒钟，孙贤寿又翻到下一页。 接下来闻同陈述的是公司经营情况，包括现有生产能力、规划生产能力、提升生产能力的措施、技术能力、工人培训、生产管理，等等。 随着闻同说话的内容，孙贤寿不时地翻页，为代表们展示相关材料，包括银行出具的账户余额证明，和银行签署的款项用途监管协议，昨晚刚刚签署的生产设备采购协议（当然要遮住价格），和高级工程师孙贤寿及省建工集团签订的技术指导协议，工人培训方案，生产作业规程，安全生产管理制度，生产现场实景照片，等等。 闻同解说得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孙贤寿翻页时配合得恰到好处，听的人只觉得浑然一体，一气呵成。 会议室里的方正庭心里暗暗自卑，俗话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是实在话。不要说闻同，就是和孙贤寿比，自己也不如啊！ 大约第八分钟，闻同开始汇报栗子堰石场的交通条件。孙贤寿先展示了几张原来道路的照片，接着展示了几张村民义工热火朝天的修路场面，再往下是修建公路工程推进表，以及现阶段进度情况。 闻同简明扼要地汇报了公路等级、设计通行能力、总预算、资金来源、工期等，强调边湖市、望水县两级政府鼓励和扶持乡镇发展经济的积极态度。 孙贤寿展示的最后一页是望水县大货车拥有数量及运输能力数据。 镇政府会议室里大家一面盯着电视屏幕，一面不时看墙上的挂钟。离着十分钟时限还有三四秒钟时，闻同说了一句“陈述完毕”，又向主持人点头示意。 众人思路一滞，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情绪。方正庭率先鼓起掌来，跟着就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的现场答疑，闻同回答得简捷明了，直击要点，表现得雍容自信。评标委员们提出的一些颇为刁钻的专业问题也没能难住他，很显然他下过一番苦工夫，功课做得很到家。有一个过于专业的问题，他有自知之明地请孙贤寿来回答。 赵达成和王金生如释重负地靠回沙发，相视一笑。 现场进入短暂的休息时间，电视屏幕马上切换到广告画面。镇政府会议室内众人精神又暂时松驰下来，都兴奋地议论起闻同、孙贤寿刚才的表现，又和其他投标人代表进行比较。 几分钟后，电视画面切换回现场，主持人抬手看了看表，高声宣布开标。 随即，主持人宣布唱标。还是按照刚才陈述的顺序，各投标人代表在座位上站起来高声地宣读。众人只关心各家的报价，其他内容都是废话。报价才是核心中的核心，大家都在纸上挨个地记录下来，以便对比分析。 从已经唱出的报价看，有离谱地高出底价百分之三四十的，也有几家稍低于底价。镇政府会议室内气氛越来越凝重，没有人再说话，都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 电视画面上孙贤寿站了起来，这是最后一家。 孙贤寿高声地宣读出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各类产品的报价。会议室内众人心猛地提了起来，全线产品均比底价高出百分之十左右！这样的报价并没有优势，大约三分之一投标人的报价比这个低。当然，和几家主要竞争对手比底价高出百分之十五左右的报价相比，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的报价就很有优势。 现场进入评标阶段，电视画面没有切换开。 许多人受不了这紧张的气氛，站起来到会议室外吸烟，或上个厕所，好舒缓一下神经。 镜头不时扫过代表席。众人看到镜头中马凤玲、胡林、孙贤寿都紧张得身体发僵，后背紧紧地抵着椅背，一动不动，捏成拳头的双手关节发白。再看闻同，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表面看着端坐在椅子上，实际身体僵直，表情生硬。 第98章 意外 无人轻看他们。 一些人心里暗想，如果是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会怎么样？能不能镇定一些？表现更好一些？但一想到自己在镇政府看电视也紧张成这样，他们马上就打消了想象的兴趣。 更多的人关心的是成败问题。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的报价劣势明显，虽然产品有优势，但栗子堰石场新开不久，规模较小，管理不够成熟，这些劣势也一样明显。他们考虑的是，闻同等人的紧张是否表示没信心？这样一想，他们十分地担心，甚至于悲观地认为事实上已经失败了。 一些人心里就埋怨开了，认为闻同根本不摸清情况，盲目乐观，失策报出偏高的价格。更有甚者抱着幸灾乐祸的想法，很乐于看一场好戏。调子拉那么高，决策贷款六十万元，一签就是一百万元的生产设备合同，看怎么收场吧！ 方正庭原本对闻同颇有信心，这时候一听各家的报价，心里一下子虚了。现实情况的复杂他是很清楚的，不敢乐观在报价高的情况下，人家还会如你所想地客观公正地考虑你的产品优势。但他没有抱怨闻同的想法，更没有幸灾乐祸的心理。他虽然不懂公司经营，但做生意有赔有赚，决策有风险这个道理，他自然是非常清楚的。 他们都不知道，事先马凤玲、胡林就假借客商身份到各家投标人处，把他们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其中包括各家的售价底限。 几家报价低的公司，是因为其管理薄弱，石料材质太过一般，生产设备落后，技术水平低，扩大再生产能力有限，或者干脆就是没关系或关系不硬。这样的公司就是报价再低，中标的可能性也极低。 不过，本次标的被分成十个单元，这些报价低的公司未尝没有染指一二的机会。之所以分成十个单元，就是不准备让某一家公司来承接全部标的额。 在电视直播的镜头前，评标委员会全开放式完成了评标。当委员们向工作人员递交评标表格时，现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在镇政府这里，站在会议室外的人不时探头往里张望一下电视画面，见此情景纷纷跑了进来。 几分钟后，评标统计工作结束。全体评标委员会成员一一上前，复核过一遍，确认无误后在统计单上签字，再由招标工作领导小组全体成员签字。这张统计单上写的，就是最终结果了。 此时无论是现场的人，还是电视屏幕前的观众，无不盯着那张纸，恨不得夺过来看个究竟。对于投标人代表来说，这可是涉及切身利益的事情，就更是如此了。 主持人从领导小组组长手中接过那张纸，站到发言席的话筒前，嘴对着话筒轻轻地吹了口气，试了试效果。 秦小丽觉得心都快到嗓子眼了，勉强转动僵硬的脖子环视了一遍周围的人，觉得自己还算不错的，至少有勇气看别人。 望水宾馆的休息室里，赵达成、王金生的紧张情绪丝毫不亚于镇里的干部，都探出身体，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上的主持人。 秦小丽觉得这主持人纯粹是欠扁，手里拿着一张纸站在话筒前，双眼在全场巡视了两三遍还不宣布中标结果。 终于，主持人展开了手中的纸，声音清晰地宣布道：“本次招标总标的额二点五五亿元，工期六年。经评标委员会认真、严肃地评比，确定的中标结果如下：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中标五个单元，标的总金额一点八亿元……” 电视画面立时被切成两部分，右边是主持人在继续宣读中标结果，左边是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的坐席。画面上马凤玲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声音高亢。她身边的闻同眼疾手快，一伸手托住掉到她鼻子尖上的墨镜，迅速地扶回原位，才免于暴露她商业间谍的身份。 马凤玲无法控制地淌下热泪，张开双臂激动地拥抱住闻同。胡林和孙贤寿也早已拥抱在一起，流下泪来。四个人互相一一拥抱，情绪分外激动。镜头特写中，闻同眼中泪光隐然，强忍着才没有流出来。 镇政府会议室中。 一听到主持人念出“杳踪镇”三字，大家就知道至少中标了。但等主持人念出“中标五个单元，标的总金额一点八亿元”时，众人反而不知所措，这是如意结果，还是一般结果？抑或差的结果？因为拿不准，一时无人作出反应。 看到画面上马凤玲尖叫着跳起来，秦小丽最先反应过来，也跟着同样尖叫一声蹦了起来。 一刹那，众人全都站了起来，年纪轻的有高举双手大喊大叫的，有捶桌子的，年长的就使劲鼓掌或互相拥抱。大家一边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渲泄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一边频频回头看电视画面上闻同等四人。女干部们全都流着泪，一些男干部也按捺不住情绪跟着淌下泪来。 此时所有人都忘记了其他，沉浸在难言的快乐中，享受着惊喜。 1.80亿元的标的金额，六年工期，意味着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未来六年年平均销售收入净增3000万元。这对几个月前还是工业荒漠的杳踪镇来说，不啻于一个神话。 于个人来说，这也是看得见的利益。只有镇财政状况改善了，有钱了，大家应发的工资才会及时足额发下来，种种补助和福利也会慢慢多起来，谁会不期待？ 混乱了好几分钟，会议室才渐渐安静了点。方正庭猛地想起一件事，正要唤过办公室小王，发现他已经冲出门去了。 镇政府大院突然响起猛烈的鞭炮声，还处于激动中的人们才想起院中早已摆好的鞭炮来，连忙相跟着匆匆下楼观看。 院子里地上的鞭炮来来回回地绕了好多圈，响了十多分钟还没完。镇上的妇女、老人、小孩子听到鞭炮声，纷纷围进来看热闹。政府院内大放鞭炮，这种事从未见过，他们不住地向相熟的干部打探缘由。 第99章 胜之不易 望水宾馆赵达成的休息室里，老赵和王金生脱力般软倒在沙发上。 赵达成轻抚着心脏部位，感叹道：“这种事真折磨人，以后再不敢看了，身体受不了！” 电视画面中主持人正在向中标公司发授中标确认书。 此次投标赵达成理想预期是拿下总标的额的三成，也就是大约0.77亿元，就是只拿回一到两成也不错，空手而归也不应过于指责，毕竟不可控因素太多了。没想到闻同等人居然一举拿下七成，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虽说栗子堰石场的石料材质优异，但现实是复杂的，绝非表面那么简单。这种事绝不仅仅是在竞争正面实力，而比的是综合实力，关系硬就是综合实力的重要部分。但关系固然重要，精心谋划、细致准备和临机应变也很重要。 对这些赵达成、王金生太清楚了，所以他们事前的预期并不高。可以说，之所以能有现在这样出人意料的结果，大半应归功于闻同、马凤玲、胡林、孙贤寿等人的同心协力。外人或许不知情，赵达成、王金生是知道的，闻同事前向他们汇报过细节。 还有一个重要方面，县委、县政府没有插手，没有干预，给予了杳踪镇或者说闻同充分的信任。这当然是赵达成、王金生的作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更重要的是，赵达成、王金生自己没有浑水摸鱼，严于自律。因为他们洁身自好，让一些心怀异样目的的人知趣地不敢胡乱伸手。若非如此，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在一些特定的业务方面就不会有自主权，各种计划和决策就难以施行。比如说如果有人向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介绍”生产设备供应商，那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就无法向祁山机械集团采购了。 如果纯粹竞争正面实力，恐怕十个单元都要归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了。正是由于背后的关系在起作用，为平衡各家利益，被闻同划为最主要竞争对手的三家公司才可以在事后降低价格到杳踪镇一样，以平分剩余的三成标的额。 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取得的单元主要是桥梁用石料、路面层碎石料以及部分中下层碎石料，对材质的要求比其他单元要高。 直播并没有结束，电视画面中开始举行记者招待会。中标公司的代表和招标工作领导小组成员一起坐在评标委员会坐席上。马凤玲、胡林没在，代表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的是闻同和孙贤寿。 镇政府会议室里，大家又坐回到电视机前。此时结果已出，大局已定，大家心情一片轻松，是以享受快乐的姿态来收看的。 电视画面上各路媒体的记者蜂拥到评标委员会坐席前。省卫视获得第一个提问机会，漂亮的女记者先提问招标工作领导小组组长。随后第二位记者提问的是省建工集团任副总，询问关于工期方面的问题。 等第六位记者提问过一位领导小组成员，省卫视的那位漂亮女记者再次站了起来，提问闻同：“闻书记，是不是很兴奋？” 闻同神色仍旧未能完全平静下来，开心地笑着说道：“是的，这是一种荣誉，更是一种责任。中标只是开始，未来六年我们需要做的工作很多，也很复杂，但我们一定会圆满地完成任务。” 出席记者招待会的有本土媒体，也有驻云缈的央媒，记者数量并不很多，大家的提问机会很充足。省卫视女记者跟着又问闻同：“你们取得了很好的结果，在你看来，最大的因素是什么？” 闻同张口就说道：“在县委、县政府……” “标准答案！”女记者心里一撇嘴。年纪不大，暮气不轻，她想。 闻同哪里知道面前美女记者心里想的，继续侃侃说道：“……的领导和支持下，我们才能够改善交通条件，提高道路运能，才能有机会加入到江边高速公路这个全省人民伟大而光荣的梦想中来。你也看到了，一个月前，那条路还是村道，难以通行载重大货车。现在村民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施工，进度我刚才详细说明了。” 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是中标主力供应商，闻同是十分年轻的镇党委书记，回答记者的问题又十分积极，因此记者们很乐于提问他。 江映电视台的一位男记者接着问道：“闻书记，我们都看到了，你今天表现得非常出色，这和取得的结果有着很大的关系，你自己怎么看？” 闻同尽管十分开心，满脑子的兴奋，但还没有昏了头，得体地回答道：“成绩是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和支持下取得的，是集体的功劳，有默默无闻埋头做事的同事，也有无私奉献出义工修路的广大村民。有的同事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因为工作调动，没能来到这里。至于我个人，只是其中平平常常的一分子。还有，今天我和我的另三位同事，只是把我们的实力正常表现出来。” 赵达成对闻同这个回答很满意，禁不住面露微笑。他尤其满意的是闻同对于周广仁的态度，很温情，让他感动。 王金生看了他一眼，笑道：“放心吧，很清醒，出不了错的。毕竟在市政府干过，协助照东市长工作过，很敏锐，很谨慎，上得了场面。” 赵达成点头，说道：“这份经历很重要，有和没有完全不一样。你看我们其他的乡镇头头们，哪个能行？肯定怯场。” 王金生说道：“大学期间，比较活跃，参加了不少社会活动，也是难得的历练。” “还有学识，也是重要因素。”赵达成补充说。 江映晚报的女记者问道：“闻书记，我们注意到贵公司石料的技术指标全面领先，没能拿下全部的十个单元标的额，是不是感到遗憾？” 这个问题似有恶意之嫌，赵达成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王金生同样注意到了，也十分紧张，担心地看着电视屏幕。 第100章 骑虎难下 闻同听出了提问中的坑，略一考虑回答道：“我认为，脱离企业的经营管理谈产品的技术指标，并不是一个恰当的思路，或者说评标时不会单纯考虑技术指标。我和我的上级领导、同事对取得的结果很满意，我们认为评标结果是正确的，”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墙上的大标语，继续道，“完全体现了公平、公正。” 这位女记者随即追问道：“你是在说，你们公司的经营管理不如其他中标公司好吗？” 赵达成、王金生刚松了一口气，又紧张起来。闻同克制住反感，回答说：“我们公司经营管理很好，将来会更好。同样，参加投标的其他公司经营管理也很好，有不少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这位女记者第三次问道：“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产权公有，你怎么看待未来的管理？供货周期长达六年，效率方面怎么保证？” 闻同明白她的潜台词，脱口说道：“省高速公司，省建工集团，也都是公有产权企业！” 全场轰然大笑。女记者莞尔，向主持人说了一句“我问完了”，又向闻同略解释了两句，坐了下来。 赵达成微一皱眉，没有说什么。王金生瞥了他一眼，说道：“还是年轻，没沉住气。” 一位男记者问道：“闻书记，你非常年轻，前程远大，祝福你。如果方便，请透露一下年龄。” 闻同仔细辨别了一下，感觉他并无恶意，微笑回答道：“谢谢你的鼓励，不过年龄通常是需要保密的，你是这样，我也不例外。” 众人又大笑。省卫视的漂亮女记者突然想起《云缈决策参要》上颇为轰动的那篇文章，据省委政研室的朋友讲是一位乡镇干部写的，好象就是叫“闻同”。她不敢确信，就诈道：“闻书记，你在《云缈决策参要》上发表的那篇文章，我拜读过，后来云缈日报全文转载，能谈谈写这篇文章的感受吗？” 闻同一怔，想了一下说道：“抱歉，这是招投标记者招待会，不是个人专访。” 女记者心里乐开了花，心说果然是他，还真给诈出来了。她趁热打铁，连忙又说道：“我十分期待约你做一期专访！” 闻同拒绝道：“我又不是周润发，有必要做个人专访吗？” 全场大笑，女记者自己也笑得不行。赵达成再次皱眉，说道：“身为地方一级主官，这可不够得体，给人感觉有些轻薄了。” 王金生诧异地看着他，说道：“也不算啥，适当轻松活泼一点好，毕竟是年轻人。他性格就偏内向，难得开怀幽默一次。” 赵达成没有言语。身为县委书记，虽然威权极重，他却不是一个说一不二、不可冒犯的人，算不得固执，具备了倾听他人意见的基本美德。当然，指望他虚怀若谷、从善如流，那就是幼稚了。 季灵筠笑声未绝，突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嘀咕声：“也是一只狐狸，问了这么久，滴水不漏！” 她霍地回过头，正好身后一位高大帅气的青年记者也看向她，就狠狠地剜了青年一眼。 小伙子一愣，反应了过来，心里直喊冤，美女，不是我说的，你瞪我干吗？他嘴一张刚要解释，又打住了，心说犯得着和她解释吗？ 季灵筠头已经转回去了，继续看着闻同。小伙子望着她修长的脖颈，愤愤地想，你看他顺眼，瞅上人家了吧？那也不用恼我啊！ 待全场笑声停下，季灵筠也捣起乱来，笑盈盈地问道：“闻书记，能透露一下心里正在想什么吗？” 闻同有过参加会议坐在主席台上的经历，也有过陪同陈照东出席记者招待会的经历，无论对于主持投标陈述、答疑，还是参加现在的记者招待会都不怯场。但在连续被记者提问后，他才发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很不容易驾御。 作为一名官员，给人爱出风头的感觉显然是不妥的。而且言多必失，如果不慎在这样的场合说出不当的话，影响会很大，是他无法承受的。但骑虎难下，他不知道怎么摆脱出来，生硬地拒绝回答显然不是恰当的方式，也不是他所愿意的方式。 听到季灵筠问，他心里哭笑不得，不无苦恼地说：“我在想，你们的问题什么时候能问完？” 现场的记者们都大笑，真没有人再问他了。 记者招持会一结束，省卫视漂亮女记者走到闻同身边，一脸妩媚地笑道：“闻书记，方便留个电话吗？” 闻同语气客套，话却是直截了当：“不方便。” 女记者差点背过气去，未曾想到还有这么不通人情的，这哪里还是刚才记者招待会上表现机敏、圆通又不失风趣，话语得体的那个闻同。 季灵筠却是开心异常，在一旁很没有风度地笑出声来，心道小妖精，碰石头上了吧！ 姜琳和所有人一样，怀着紧张的心情看完了直播。她的目光一直在追寻着闻同，欲罢不能。她为闻同高兴，可看到季灵筠心又苦涩起来，悲喜难明，无法平静。 临离开前，闻同趁人不注意，偷偷塞了张纸条给季灵筠。季灵筠躲到洗手间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我饿了，去你那里吃点饭行吗？七点到。” 周总一直恭候在招标会现场门外，闻同等四人一出来，他立即迎上前，喜笑颜开地道贺：“闻书记，胡副书记，马副镇长，孙总，恭喜、恭喜！今天晚上大摆庆功宴，我已经安排好了！” 闻同哪有心思理会他，不置可否，应付了他几句，急匆匆地赶回建设大酒店客房，有几个电话要打。 望水宾馆赵达成的专用休息室，电话响了起来。王秘书快步走过去拿起话筒，应答了两句，随即递给了赵达成。 电话里传来闻同真挚的声音：“赵书记，感谢您和王部长对镇里的全力支持！” 赵达成笑了几声，大声说道：“好！现在什么也不要说，我和老王等你们回来，摆酒接风！” 第101章 心心相印 周广仁在家中，是从后半程才打开电视的。他老伴把电话递给他，听筒中闻同的声音疲惫而兴奋：“周书记，我们成功了！” “好、好、好……”周广仁一时声音哽咽，无法继续说下去。 闻同借口有重要事情，婉拒了周总的宴请，让周总遗憾不已。马凤玲、胡林、孙贤寿三人去参加，周总亲自到建设大酒店接他们。 闻同没让车送，独自坐公交车到云缈日报家属楼。站在季灵筠门前，他心里突然发怵，家里不会有其他人吧？ 还没等他敲门，季灵筠已经拉开了门，俏生生地立在屋内，身上系着围裙。见闻同迟疑不安，她娇声嗔道：“傻瓜，快进来呀，没别人！” 闻同一进屋，季灵筠“砰”地一声把门踢上。一瞬之间，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四唇相接…… 良久，闻同觉得憋得难受，都有眩晕感。季灵筠更是早已憋不住，先松开嘴，大口地喘着气，脸色绯红得似是要滴出血来，神情妩媚之极。 闻同贪婪地盯着看，不舍得移开目光。季灵筠向他更贴紧一些，撒娇道：“傻样儿！——我好看吗？” “好看！”闻同嗅着季灵筠醉人的体香，由衷地道，“太迷人了！” 季灵筠又撒了一句娇，身体向闻同贴得更紧，呢喃道：“特想你，都要疯了……” 两人互诉衷肠，紧抱在一起，不舍得分开。正缠绵时，季灵筠突然抽了抽鼻子，诡笑道：“哎呀，鸡汤烧干了，有点糊味了！”她亲了闻同一下，随即一把推开他，转身急匆匆地跑进了厨房。 等季灵筠端着精心准备的菜出来时，发现闻同竟然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季灵筠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叫醒闻同，让他先睡够。为了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投标，闻同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连续和马凤玲、胡林、孙贤寿等人一起晚上加班。季灵筠每天晚上都要和他通电话的，对他的情况一清二楚。 季灵筠把盘子送回了厨房，和另几盘菜一起放到厨柜台面上，用纱罩扣上。看闻同的睡相，她知道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的，饭菜不能放在锅里保温，只能等他睡醒来再热。 收拾好了厨房，季灵筠取出面包和牛奶，回到客厅坐到闻同身边慢慢吃着。睡眠中的闻同安静如婴儿，呼吸均匀，细微而悠长。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下巴上的胡子茬看起来青硬，一根根的十分清楚。 季灵筠伸手摸了摸闻同的胡子茬，感觉有点扎，把手拿了回来看了一下白嫩的手指肚，又伸过去轻轻地抚摸。闻同一无所觉，她无声地笑起来，忍不住俯下身轻吻闻同的额头。 次日早上六点，闻同准时醒来。他一时恍惚，忘记了是睡在季灵筠家客厅的沙发上，就觉得浑身酸痛，脖子僵直，很不舒服。蒙了片刻他才反应了过来。 屋子里灯光微弱，天还没有亮透。季灵筠披散着一头长发，坐在一张卡通小矮椅上，整个上身趴在沙发沿上，头顶在闻同脑袋边睡着了。 闻同骂了自己一句该死，明白了过来，自己昨天晚上稀里胡涂地睡着了，季灵筠陪坐在这儿，撑不住也睡着了。 季灵筠的脑袋顶得闻同的脖子都麻木了。看她睡得香甜，闻同不愿惊醒她，忍着不敢动。 一缕细长的口水从季灵筠嘴角淌下，清亮清亮的。闻同感受着身上卡通图案棉被的温暖，鼻子嗅着淡淡的馨香，望着那缕细长的口水，心里一片温馨。 没一会儿闻同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胃部空荡荡地翻腾，浑身乏力。他看到茶几上放着一袋饼干，小心地挪动胳臂，勉力伸手过去取了两块来，塞进嘴中。为了不发出咀嚼的声音，他用唾沫濡湿了饼干，让饼干在口腔中慢慢糊化后才咽下去。 快七点季灵筠才醒来，也和闻同一样发蒙，浑身酸麻，手脚发木。好一会儿她坐起身子揉着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你睡得太沉了，我又抱不动你，只好这样了。” 闻同责怪道：“你个笨蛋，也不能坐这儿陪着啊！坐着睡一晚上，多别扭，能受得了？” 季灵筠心里甜蜜，娇声道：“就想和你在一起嘛！”她忽地觉得闻同神情有异，一直看着自己嘴角，连忙伸手一摸，粘粘的口水沾了一手，立即娇呼一声跳起身冲进了洗手间。 等季灵筠好不容易洗漱完毕出来，闻同已经把早餐做好了。他下的是“复合”面条，半把挂面加一包方便面、小半把粉条，还放了五个荷包蛋。挂面只剩半把，方便面只有一包，他饿得狠了，找了半天发现了粉条和五个鸡蛋，干脆一古脑烩成一锅。 季灵筠把自己的毛巾给闻同用，再给他找了只备用牙刷。闻同匆匆洗漱完毕，猴急地端起碗，稀里哗啦地吃起来。 季灵筠不忍扫他的兴，勉强吃了小半碗。闻同把她碗里剩下的全倒了过来，吸溜几下就吃完了。 看他吃得起劲，季灵筠笑道：“有那么好吃吗？” “饿啊！”闻同说道，“这顿早餐有说法的，三国演义里上演五虎上将风云会。” 季灵筠嗔怪道：“贫嘴！——昨天人家找你要电话，干嘛不给？” 闻同一个错愕，回答说：“能给吗？她心怀不轨，想挖人隐私。” “你已经上当了，你不觉得她那么问，其实是下套，诈你吗？” 闻同回忆了一下当时的诸般细节，恍然大悟道：“对，是这么回事，真是隔行如隔山。嘿，你们记者太坏了！” “哼，自己被美女迷惑了，还敢连我也骂上？！”季灵筠站起身，绕到闻同身后，扯住他的耳朵轻轻往两边拉，随即抱住他的脑袋，弯下腰偏过头和他亲吻。 好一番亲热后，季灵筠起身从卧室里取了只宽大的纸袋子出来，里头装着一件给闻同买的黑色长款风衣。她把风衣抖搂开，让闻同穿上，拉着闻同到她卧室里穿衣镜前看。 第102章 得陇望蜀早定计 “卓尔不凡，风度翩翩！”季灵筠夸赞道，对自己的眼光很得意。 闻同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拢了拢前襟，双手插进衣兜中，说道：“的确！” 季灵筠大笑，说道：“你这人，其实也挺幽默的！” 两人又卿卿我我一番，才一起出门。季灵筠上班就在前院日报的“新闻大厦”，步行几分钟就到。她送闻同出大门，一直看着闻同上车离开。 闻同坐的公交车，直奔省建工集团家属院。马凤玲和司机小周已经等在大门外，见他到了，小周连忙从车里提出两大袋东西。 “小周，手续办好了吧？”闻同随口问道。 小周是周广仁的亲侄子，云缈大学成教学院中专毕业。周广仁调到县交通局，他也跟着调过去。 “谢谢闻书记关心，正在办，快好了。”小周不比前任小马灵泛，但性格朴实，不招人厌。 闻同和马凤玲是来接省建工集团工程技术部的高级工程师去镇里。白工是省内颇有名望的石材专家，地质专业老牌大学生，佟副总介绍给闻同的。 以前都是小周送马凤玲来，闻同是第一次登门。开门的是白工的老伴祝姨，闻同主动道：“祝姨，打扰您了，我是杳踪镇的闻同。” “祝姨，这是我们闻书记。”马凤玲连忙介绍。 “闻书记，你好，坐、坐，你们这些孩子太见外，回回来都大包小包的。”祝姨热情地招呼道，“老白，闻书记、马镇长他们到了。” 白工穿戴整齐地出来了。闻同和他见过几面，已经很熟了，伸出手道：“白老师，又要辛苦您跑一趟了！” “闻书记客气，那里空气好，我倒喜欢乡下。”白工是个本分性格的人，不然也不会干了大半辈子还不是领导。 祝姨给闻同等人倒了茶水，又削了一盘子水果，还拿出不少糖果、瓜籽等物。马凤玲要去帮忙，被她给拦住了。 大家坐了一会儿，祝姨把白工的行李取出来，小周接了过去。祝姨送白工出门，不停地唠叨要他少喝酒，注意身体，晚上睡觉别蹬被子。白工被她说得不耐烦，逃跑似地出了门。 车没有上出城公路，而是去了市中心，停在了市政府前，胡林、孙贤寿在那等着。由于人数众多，小车坐不下，他们俩将坐长途客车先回望水县城，再转车回镇里。 市府大厦高大雄伟，方方正正，金黄色的外饰华贵大气，是这座城市的地标之一。 闻同领着大家登上大厦门前高高的台阶，转身指着眼前杂乱无序的大片平房、旧楼房道：“市府大厦是上一届市委、市政府建起来的，遗憾的是这块大疮疤大煞风景，严重影响了大厦的形象。你们看，这片区域东西两面是城市主干道，东北角有省博物馆、省剧院，南面是省金融大厦、省大会堂，从东到西有八百米左右，南北长六七百米。前几天江映日报说，市政协委员有提案，建议把这片区域改造为市府广场，或者叫市民广场更亲民些——我的看法。” 马胡白三人不明所以，闻同把他们领来这里谈什么市府广场，这离他们也太遥远了点吧？孙贤寿却似乎想到点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闻同问道：“老孙，说说你的想法。” 孙贤寿稍微侧过脸，避开刺眼的阳光，斟酌着道：“东西八百米，南北得有七百米，即使考虑交通扩展预留地，广场建成也得在五十万平米以上，超过天都城市广场了，堪称世界第一。” “是啊，就是这样，才让政府有启动这项工程的欲望，‘世界性的’，‘国际性的’嘛！” 闻同的话听起来未免有些刺耳，马凤玲、胡林、孙贤寿都只笑笑，没有接话。白工是比较纯粹的技术人，没有太多城府，笑着附和了几句，问道：“闻书记对广场也感兴趣？” 孙贤寿笑道：“白老师，闻书记对广场不一定感兴趣，但对建广场的材料感兴趣。” 白工反应了过来，说道：“啊，原来是这样，你倒想得远。这么大面积，耗费石料至少三千万元。目前省内高档石材大多从省外采购，你们有很强的竞争优势，希望不小。” 闻同回头看了一眼大厦正门前身姿笔挺的门岗战士，放低声音说道：“江映的书记、市长都是年初上任的，正是雄心勃勃干事业的当口。大多数时候表象下面是我们看不见的，谁知道政协委员们怎么想的呢？也许，春节后再来这里，看到的会是一片废墟，谁知道呢？” 闻同的话听着有点莫名其妙，白工品味了一下，摇头叹道：“是有可能的，先放风，再由一些人出头，最后正式提出来。我们建工集团，就是小社会，不也这样？唉，我只知道搞技术，这些东西弄不懂。” 闻同咧嘴笑了笑，对马凤玲道：“经贸办以后要多注意商业相关信息，搜集整理，想方设法为企业做好软性服务。这些信息包括宏观层面的，也包括微观层面的，包括国际国内的，也包括省市县和乡镇的，包括经济方面的，也包括法律政策方面的。” “广场的事，我们也可以做一点推动工作，就当前期推广投入好了。今天晚上开会讨论，方镇长、钱书记、李镇长和子坤也要参加。孙总，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你也参加。还有，小任总后天到镇里，胡书记配合马镇长做好接待工作，尽到心意就可以了，他不会计较的。”没等马凤玲回答，他又接着道，“白老师，镇里条件目前还很艰苦，真是怠慢您！” 白工一听又突然说到自己，马上道：“我没关系，平时风里雨里没少跑，不算什么。”他倒不是客气话，建工行业就是居无定所、随遇而安的行当。他虽然是高级工程师，也一样有不少户外工作。 回到镇里，闻同没有立即到县城找赵达成、王金生汇报，喝庆功酒。需要他处理的重要工作不少，他暂时还没有时间去享受胜利的喜悦。 第103章 比胜利更重要的，是保护胜利果实 当天晚上，陪白工吃过饭，闻同在镇政府会议室召开会议。 会上大家纷纷要求举行一场庆功宴，闻同欣然同意，交给了胡林操办。他提醒胡林，一定要邀请周广仁参加，他会亲自给周广仁打电话。 这还是闻同担任书记后第一次召开会议，参加的人不多，除了方正庭之外还有钱广财、马凤玲、胡林、杜子坤、李远红。孙贤寿也获邀参加会议，让几个不知情的人觉得奇怪。 头一回以一把手的身份主持会议，闻同稍稍有些不适应。但看着众人分列左右，一齐偏头望向自己，目光驯服友善，他又感觉良好，不适感轻了许多。 “这次大家齐心协力，成功中标，可喜可贺。但是有一些事情，要尽早做，要提前考虑。”见众人满脸错愕茫然，闻同又补充说，“对于镇开投来说，是一个历史性的机遇，有望借势发展壮大。大家有什么想法，请畅所欲言。” 巨大的利益就在面前，唾手可得，作为一个正常人，说不动心那是虚伪。但不是所有的利益都能伸手的，有的事一碰就会陷进去，无法再回头。闻同需要摸清班子核心成员的真实想法，统一思想。他不想说得过于直白，只开了个头，提示一二，就不再言语。 这个话题有点大，指向性不很明确，提出来也有点突然，一时无人敢接话。闻同是有意的，没有再进一步补充，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着水。 冷场了几分钟，方正庭作为二把手坐不住了，左右看了看开口说道：“我从百山刚过来，情况还不熟悉。镇里班子成员的思想很先进，作风很务实，我还需要尽快适应。闻书记提的问题，我是这样子想的，镇开投面对这么好的一个机遇，我们一定要抓住，严格履行合同，搞好服务，打响牌子，不能抱着一锤子买卖的心思。我先说这么多，抛砖引玉。” 方正庭的话并不是闻同真正的意思，但大方向和闻同的意思是相符的。闻同不知道他是因为到任时间短，真的不够了解自己，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有所保留，在装糊涂。不过对这话他能接受，为下一步其他人的发言开了个正确的头，定下了正向的基调。他心想，看来选择老方搭班子是正确的。 钱广财作为三把手能力一般，对闻同的意图似明非明，也不想过于附合闻同，接着方正庭的话说道：“闻书记的问题高屋建瓴，我基本同意方镇长的看法。” 这是典型的“太极”功夫，同意时又留了余地。马凤玲就挺烦他这点，认为他一点魄力也没有，拖泥带水。她是闻同一手提拔的，工作上实际直接向闻同汇报，对闻同的意图领会得八九不离十，十分自信地道：“闻书记说的历史性机遇，方镇长的意见我赞同，我还有一些想法要说一说。我认为要把镇开投作为一家企业来经营，要象自己的孩子一样把他养大成人，而不是看成一只下金蛋的母鸡，先取蛋，再分肉喝汤。” 马凤玲的话听起来有点过激，但这恰恰是闻同最担心或者说最害怕的。招标会一结束，他就开始担忧。这么大一单业务，眼红的人不知凡几，很快就会有各种来路的人找他、求他，甚或压他，想方设法地要从中拔根毛、割块肉，或者干脆连鸡也掳走。许多人和关系远不是他所能抵御的。但是正如马凤玲所说，他的确把镇开投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想保护好她，不愿让她受到伤害，希望把她养大成人。 既要保护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不让她成为被瓜分的鸡，又要一定程度上满足各种欲望，实现自我保护，顺利把业绩化为功绩，极大地考验着闻同的智慧。否则，他不是被迫放弃孩子，就是被干掉且连孩子也保不住。 攘外必先安内，所以闻同回镇后第一件事就是统一班子核心成员的思想，在内部构筑起坚固的堡垒。 “马镇长的担心很有道理，首先我们班子内部要紧密团结在闻书记身边，及早确定对策。”方正庭是明白闻同的真意的，但不愿第一个挑明了说。在百山乡临别前，老婆含泪的提醒让他记忆犹新，他不能不有所考虑。但他本质上是一个正直的人，见马凤玲一语道破，顿感颇不好意思，跟着就旗帜鲜明地表态。 谁都没有去看方正庭，但个个心里暗自嘀咕，谁说老方迂腐？很聪明啊，这么会表态。 胡林以前和周广仁走得极近，和闻同就显得略为疏远些，因此急于表明心迹，直截了当地道：“我负责纪检监察，兼管办公室，一句话，党委指到哪，我打到哪。” 李远红不象钱广财，没过硬关系的，见几个人都鲜明地表态了，他不敢再落后，马上也顺着说道：“我坚决支持闻书记、方镇长的决策，不折不扣地贯彻镇党委、政府的意图。” 杜子坤性格和闻同有相似之处，为人比较低调，但胸中自有丘壑。他没抢着说话，不过一说出来就和别人不一样：“我和工矿这一块不太沾边，也懂得有限。我是个喜欢梦想的人，一个梦想就是尽自己力量，帮助农民脱贫致富。镇开投就是这样的梦想，既是闻书记的梦想，也会是我们班子成员的梦想，还是全镇人民的梦想。” 杜子坤和闻同有过多次交心，了解闻同，知道他的内心，明白他真心想做一番事业。两个人在这方面完全契合，都带有一定的理想主义色彩。 孙贤寿既不是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的职员，更不是镇政府的干部，不便发言。闻同似乎也无意请他发言，连看都很少看他。象钱广财、李远红就不明白了，让他一个局外人参加会议是什么目的？ 闻同不是圣人，对钱财一样喜爱。当初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注册成立，因为草创，几乎是零业务，他没有任何染指的念头。但这次在省城中标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的巨量大单后，他心态变了，起了别样心思。他心里反复思量，要不要间接参股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要不要在公司采购等方面谋取个人利益？考虑了许久，他最终战胜了自己的欲望。 第104章 理想需要物质作基础 闻同说服自己的理由是，究竟是要钱财，还是要事业。 他如果选择前者，镇开投就难以做大，而且他会背负上永远也无法抹除的黑斑。 反之，如果他选择后者，则镇开投发展为优秀大公司的可能性将大增，他的施政成绩单上就会记上浓重的一笔。 他的师兄兼偶像陈照东就是如此，边湖两大优秀公司富铜集团和边湖重工就是他的政绩。还有，黑斑对他的事业将是一个潜在威胁，随时可能毁灭他。 事业是他的人生追求，正是这样他艰难地克制住了内心的欲望，选择了要事业。他自己明白，如果不是已经有了在真道电气的投资，他大概不容易作出这样的决定，至少不会这么快。 自己如此，怎能随意强求他人？明白这个道理后，闻同不敢以清澈如水来猜测和要求他人，决定妥善地解决好这个足以决定镇开投命运的大事。 尽管到杳踪镇时间不太长，闻同对镇干部们已经颇为了解。在他看来，杜子坤、马凤玲、胡林都是很有能力的人，也不乏正义感，又怀有强烈的上进心，眼光看得长远，是能够理解和接受他的想法的。二把手镇长方正庭能力其实不算突出，但非常正直，也是肯定支持他的。就是钱广财、李远红他不敢确定，但他们是不会出头挑事的，这点他有信心。 事情的进展一如他所料，各人的反应和态度都和他事先分析、猜测的一致。对于马凤玲第一个明确表态，他多少有些意外，对马凤玲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曾经读过一些心理学著作，结合生活实践，认为女性更富于现实性，整体上比男性少了许多理想主义色彩。因此对于马凤玲的表现他心里十分赞赏和佩服，对她好感更增。 闻同不苛求这是所有人最真实、最完整的想法，那是不现实的。有这些已经够了，保证了他个人的权威，达到了他统一班子重要成员的思想的目的。 略略酝酿了一下措辞，闻同说道：“大家说得很好，我完全赞同。朴素地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希望通过我们共同的努力，为这一方水土留下些辉煌的东西。不过我们都不是圣人，是活生生的真实的人，有家要养，有七情六欲，有私心杂念。如果有同事看中镇开投的未来，愿意选择另一个方向，是可以调过去的。如果无意于这样，那就要分清彼此，丁是丁，卯是卯。” 闻同自己就兼着镇开投总经理的职务，马上就会从周广仁手中接过董事长职务，却要求别人“分清彼此”，何以服众？说这些话时，他知道很多人是不服气的，但他不想急于解释，不想在口头上作出澄清。 “经济上宽裕了，才具备改善生活的条件。我有一个想法，为大家新盖家属楼，户均面积一百平方米左右吧。我建议采用集资的方式，镇里承担六成，个人承担四成，镇里保留两年产权，两年期满转入个人名下。这只是初步想法，很粗浅，大家敞开了讨论。”空谈理想是不行的，理想是需要物质做基础的，闻同懂得这个道理。 闻同事先没对任何人透露过这个想法，实际上他自己也是昨天才萌生出这个念头。众人十分意外，个个满面喜悦，当然不会反对。 钱广财家在县城，不可能来杳踪镇安家，但对集资建房也是乐意的。他考虑的是，房子产权过户给个人后，是可以变现的。想清楚了，他率先说道：“一百平方米左右，是设计成两居室，还是三居室？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两居室稍微小了一些，不够住的。” 马凤玲和钱广财不同，她老公在镇中学，两口子都在杳踪镇工作，把家安在了镇上，所以也支持集资建房，不过是用来自住。她希望住房更大一些，说道：“是的，索性设计成三居室，面积可以稍微大一些。” 胡林的家在县城，说道：“区别对待吧，不一定一刀切。比如设定一个标准，镇里承担多少，明确出来。房子的设计建造，可以有两到三个户型，愿意挑大的个人部分就多承担，愿意小的个人就少承担。” 李远红也赞同，说：“这办法好，更灵活一些。” 杜子坤还是单身汉，连女朋友都没有，没有在杳踪镇定居的打算，说道：“对，多几个户型，大家自愿选择。” 方正庭更是直接说道：“不想要房的，可以考虑分期兑付现金。不过提醒一句，要房更划算，因为镇上经济发展起来了，房产必然升值。我本人要房，不考虑其他方式。” 大家都笑，心说方石头不简单啊，这马屁拍得，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效果十足。 马凤玲又提出一个问题：“盖新家属楼，现在住的怎么处理？” 镇政府干部现在居住的家属楼，产权是公有的，大家只是免费住着。 “这是个问题。”方正庭向闻同说，“要不暂时先这样，将来条件更好了，再研究解决？”在他看来，镇里有这个能力当然可以为干部谋取福利，这和百山乡随意侵占民办教师工资完全是两码事。 闻同听懂了方正庭的潜台词，就是暂时维持现状，将来平价把产权转让给干部们。他不反对这么处理，点头说：“我没意见。” 待大家热情地讨论了好一阵子，闻同适时制止说：“今天先到这里，具体细则胡副书记和李副镇长商议后，报给我和方镇长，由党政联席会研究决定。不过，恐怕得等到明年二季度了，大家要有点耐心，先把个人承担的钱攒足了。” 方正庭笑道：“胡副书记，李副镇长，可以着手考察，挑选地方。” 闻同也笑，说：“是在镇上，还是在机械厂家属区那边，或者其他地方，由全体干部集体决定。咱们杳踪镇山青水秀，自然条件好，没有被破坏，可选的地方不少。” 第105章 长远谋划 接下来，马凤玲汇报和省建工集团合作事宜：“省委、省政府实业强省战略的重要部分，是打造一批省属国有大型骨干企业，富铜集团、省建工集团、边湖重工都是重点扶持对象……” “省委省政府对建工集团非常重视，把江边高速公路工程交给他们，就是最好的例证……” “建工集团主要业务是道路桥梁施工和电力工程施工，具备特级总承包企业资质，在房屋建筑工程施工、市政公用工程施工方面能力偏弱。根据可靠消息，省里未来重点扶持建工集团做强这两块，尽快把短板弥补起来……” “富铜集团我们已经有合作关系，下一步我们要逐步和建工集团建立起战略伙伴关系，用闻书记的话说就是要傍好大款……” 闻同原本想把联合省建工集团为市府广场造势的打算拿出来议一议，又觉得操之过急，暂时不宜让更多人知道，还是私下推进好些。 会议散后，闻同让方正庭留了下来，又和他细细商议到凌晨。次日上午一上班，他们约来孙贤寿。略寒暄了几句，闻同说道：“老孙，我们想聘请你主持镇开投的工作，意下如何？当然，不是现在就答题，你慢慢考虑。” 闻同的心意，孙贤寿已经有所预感，不然让他一个镇开投的技术顾问参加重要决策会议干什么？但闻同究竟怎么考虑的，他不清楚，就斟酌着含糊地说道：“就怕我不能胜任。” 闻同开始开出条件：“这样的安排，我和方镇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本着长远谋划的考虑，不是蜻蜓点水，是深层次的治理机制现代化。围绕这个大原则，会有一系列的具体安排，涉及经营管理的方方面面，主要是授权和激励机制两大方面。” “首先我表个态，企业就是企业，政企一定要分开，不能总这样牵扯不清。聘请你之后，该放的权一定会放，除了董事长、董事两项外，政府干部一律不再在公司兼任任何日常性职务。你呢就是职业经理人，需要和公司签订聘用合同……” 闻同一说完，方正庭递给孙贤寿一份材料，说道：“这是草拟的方案，还只能大概列出要点，你先看看。” 孙贤寿接过了，快速地翻阅起来。方案第一大块内容就是关于法人治理、机构设置、职责分配等方面的内容，一一列明了对管理团队的授权。 方案提出拟聘用孙贤寿为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总经理，依据即将颁布的公司法对其授权，包括人事权、财权。董事会审议决定公司年度财务预算，作为总经理的财务绩效目标，也是对其的财务授权。 方案第二大块是关于激励机制的部分，也提出了对总经理的激励方案。总经理激励方案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股权激励，二是薪酬激励。股权激励方面，孙贤寿可以出资五十万元，持有镇开投4%的股份。 关于薪酬激励，方案提出，按会计年度制定经营目标，完成目标利润80-110%按利润的0.7%发放年终奖，完成目标利润110%以上超额部分的利润增按1%发放年终奖；完成目标利润低于70%，按合同规定自动解职；平时月固定工资一年一定，明年月薪确定为2000元；五年内，如果因为自身原因离开公司，其在镇开投及其子公司持有的所有股份，大股东镇政府有按原出资价强制受让的权利。 这样的条件，超出了孙贤寿的心理预期，他不得不叹服闻同的气魄。2000元的固定工资就已经是高薪了，还有年度绩效奖。镇开投潜在盈利能力局外人或许不知情，他可太清楚了。只要没有过多的外界因素干扰，他完全有信心在明年就完成至少七百万元的净利润，那就意味着他明年的年终奖有五万元左右。另外，4%的股权收益就是二十八万元，虽然不可能把利润全部用于分红，但留在公司也是他的权益。 这样的收入水平，放眼国内绝对是罕见的，虽然不能和高层次的灰色收入阶层相比，但这些钱拿得光明正大，坦坦荡荡，而且前景可期。 孙贤寿动心了，但无法马上给出答复，还需要时间来反复考虑。让他动心的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杳踪镇开出的优越条件，二是闻同个人的魅力，三是万有芳的影响。 孙贤寿对闻同的评价是，有才华，有能力，事业心旺盛，内心正直又不乏圆柔，洁身自好，富于人格魅力。他看好闻同的前程，认为他将来的成就不会低于陈照东。 闻同有意于效仿陈照东，把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做大做强，如富铜集团、边湖重工那样，那就完全有可能实现。一位有实力、有前途的官员，懂经营管理，能够严格自律，有志于发展一家公司，这家公司成功的可能性当然很大了。 闻同让孙贤寿参加昨天的会议，目的就是让他了解镇党委政府的态度和决心。而孙贤寿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用心，也认可他试图传达的意思。 认识万有芳后，孙贤寿很佩服他，受他创业成功的刺激不小。万有芳在那个年代就敢辞去公职，放弃优越的工作和领导职务，白手起家创业，那是什么气魄？可贵的是，他选择的还是竞争行业，并没有借助于关系资源。 孙贤寿把自己和万有芳比较，不认为自己能力逊色于万有芳，也不认为自己胆魄不如他。他现在面临的环境，拥有的机会的条件，都不是万有芳彼时能比的，那为什么不能和万有芳一样成功？有什么不敢接受挑战的？ 至于五十万元个人出资，当然是一笔巨额资金，但他有能力筹集，一是家庭积蓄，二是向亲戚朋友借，三是向银行贷款。 对于闻同来说，作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容易，绝不是轻率之举。既然决定了把镇开投作为事业来做，而不是自家下蛋的老母鸡，那就要为它选择一名高素质的职业经理人。这就是他的考虑，促使他快速而果断地作出决策。 第106章 县委很支持 镇开投夺得巨额订单，几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让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等过了一段时间，必然会有伸手者。 所以闻同要抢时间，把调子定下来，把方向明确化，尽可能给镇开投穿上防护服，增加试图染指者的难度。 他要做到这些，除了在镇党委政府统一思想外，更需要争取县委的支持。 他的考虑是，先把镇党委政府班子成员的工作做下来，再就治理机制、引入职业经理人形成思路，然后向赵达成汇报，争取下来赵达成的支持。 镇开投中标天量大单还在热潮的峰顶，他功劳的“热值”也处于峰顶，此时他向县委提出的意见，最容易被理解和接受。这个道理不复杂，所以他要充分利用好，要抢时间。 对孙贤寿闻同深入了解过，知道他在富铜集团没有任何背景，完全是自身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经历相似的包青林很看重他，委他以燃料基地建设的重任。 闻同通过多条渠道了解到的信息表明，孙贤寿的职业操守很好，风评不错。当然，他在主持王家垄煤矿筹办，参与栗子堰石场经营管理，参与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投标中所表现出来的商业天赋和过人能力，才是促使闻同下定决心的最直接、最主要因素。 孙贤寿起身离座，走到屋角陈旧的老式茶柜前，提起暖壶给闻同、方正庭的杯子续水，最后给自己的杯子也续满。 食堂的师傅每天上班前就会把盛满开水的两只暖壶送到闻同的办公室，下午会再来添一次水。 闻同略偏了偏头，避开飘过来的水汽，对重新落座的孙贤寿说道：“老孙，我和方镇长很看重这个企业，对她寄托着梦想。我希望企业能做起来，也相信这一点，愿意为这个目标尽最大努力。” 孙贤寿无论在王家垄煤矿，还是在栗子堰石场，和马凤玲、闻同的关系都处得十分融洽。 闻同、马凤玲都把自己的位置摆得正，在王家垄煤矿充分尊重他矿长的经营管理权，在栗子堰石场则充分尊重他技术顾问的意见、建议，既没有谋私，也没有拉帮结派，搞权力、利益斗争，而是努力按正确经营企业的态度和方式来做事。 孙贤寿瞥了一眼方正庭衬衫起毛的领沿，恳切地说道：“闻书记，方镇长，非常感谢你们的信任，给我这个机会，我会诚心实意地慎重考虑，会尽快作出决定。” “我和闻书记商量好了，明天去县里汇报，把前因后果详细汇报清楚，取得县委县政府的完全支持。”方正庭笑道，“不管怎么样，公司需要购买一台公务用车，暂时选桑塔纳。” 方正庭后一句是向闻同说的。闻同感觉意外，也笑道：“确实需要，你能同意，不容易！” 孙贤寿哈哈大笑。闻同说：“公司开展业务，需要讲门面，新车政府这边不能随便调用。等经营起来了，资金充足了，再考虑换车。” 方正庭表态说：“没问题，我支持。” 闻同私下征求过马凤玲的意见，马凤玲明确表示不去镇开投，还是留在政府这边工作。对她所作出的贡献，闻同心里清楚，但限于现实无法给予她经济上的大额奖励。 为了补偿她，他请季灵筠帮忙，通过季灵筠的父亲把她送入云缈大学经济学院在职本科班进修，所有费用由镇里承担。 一大早，闻同和方正庭、马凤玲、胡林一起赶往县里，向赵达成、阮洪通详细汇报了江映之行的情况，又把拟完善法人治理机制、建立现代激励机制和规范化管理，聘用职业经理人团队的想法作了汇报。 赵达成深知在几乎是白手起家的情况下管理好一家企业，顺顺利利完成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订单绝非易事，明确表态同意了闻同的做法。他支持，阮洪通有异议也无法说出来。 随后，闻同等人又向分管工业的副县长牛佑才作了汇报，同样取得了他的理解和支持。 当晚，县委、县政府为杳踪镇举行庆功宴。宴会上赵达成当场宣布，将从县委办年度经费中拨出四万元奖励给杳踪镇。见他这样，阮洪通也从县长专项资金中拨出六万元。 按胡林提出的奖金分配方案，闻同分配五千元，周广仁、方正庭每人分配四千元，马凤玲分配三千元，其他镇领导每人分配两千元，其余人等分配一千元。 闻同否决了，亲自操刀重新分配。他把自己和周广仁、方正庭、马凤玲、胡林并列一等，各两千五百元，其他镇领导每人两千元，中层每人一千五百元，一般干部每人一千元，另外奖励孙贤寿、白工各两千元。 方正庭姿态很低，坚决不肯接受，最后给自己定了个一千元。 对闻同定的方案，大家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人人都明白，没有他和马凤玲、胡林，哪来这笔奖金？各人贡献的大小自己心里最清楚。 分到丰厚奖金的镇干部们笑逐颜开，而且镇领导已经开过会，明年将集资盖新家属楼，房子面积大，个人还有产权。一连多日，镇政府欢声笑语，人人工作情绪高涨。 小任总是佟副总的妹夫，开了家建材公司，其业务的开展和任成华、佟副总密不可分。对这样的人，闻同十分谨慎，不和他走得过近，保持必要的距离。 小任总这次来杳踪镇，是为了赞助江映政协委员一事。 闻同通过他转告佟副总，建议由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联合省建工集团共同赞助江映政协委员，供其对市府广场项目开展调研。这是一笔战略性投入，镇开投和省建工各取所需。佟副总十分感兴趣，就私下托小任总来洽商。 闻同在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投标一事上展现的能力，让小任总打心眼里佩服，连任成华、佟副总也赞不绝口。 对闻同赞助政协委员的提议，小任总赞不绝口，评价道：“这份眼光，实在太高明，绝对是商业领袖级的！你要经商，不出五年，就是巨富！” 第107章 救火女菩萨 考虑到省建工集团也是真道电气潜在大客户，闻同把厉坚介绍给小任总认识，并邀请他参观真道电气。 厉坚口才绝佳，沟通能力超一流，一圈参观下来就和小任总勾肩搭背，称兄道弟，闻同倒落得省心。 孙贤寿并没有考虑太久，答应了闻同，全盘接受了闻同和方正庭商议确定的条件。 聘用孙贤寿后，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的日常经营管理将由其全权负责。闻同只保留董事长一职，由方正庭兼任执行董事，马凤玲、胡林兼任董事，孙贤寿作为小股东同时出任董事。闻同将转入幕后担任事实上的最高决策人角色，掌控大方向。 和孙贤寿谈妥后，闻同、方正庭马上到富铜县找包青林，如实向包青林说明情况，请求他的理解和支持。孙贤寿是富铜集团的人，国家干部身份，人事关系在富铜集团，不和包青林沟通到位可不行。就算抛开这一层，以闻同对包青林的尊敬，以及与包青林的亲近关系，他也是要做足礼数的。 对闻同找上门来挖人的不义行径，包青林表现出足够的宽容。因为相似的经历，他十分看重孙贤寿，准备等煤矿正式生产后，就以建设燃料基地之功把他调回集团，另有重用。现在孙贤寿作出这样的选择，他能理解，不想阻挠。 担任手握近两亿元大订单企业的总经理，自己在公司有不菲的股份，这个吸引力一般人很难抵挡。对闻同识人用人的眼光和魄力，包青林非常欣赏，这是成就一番大事业必不可少的素质。 可闻同不仅仅是来挖人的，还包藏着“不良企图”。从富铜回杳踪镇，他邀请了一位年轻女士到镇里考察真道电气，就是包青林的胞妹包青岚。 参观过真道电气，闻同把包青岚领到镇政府自己的办公室，让到沙发上坐下。他亲自动手，从茶柜上提起暖壶，给包青岚泡茶。茶叶是胡林从县城老盖家茶楼购买的边湖市湖西县名茶，十分地道。 包青岚望着杯中不住翻腾的翠绿叶片，轻吸鼻子嗅了嗅，评价道：“湖西茶，上等品，真不错！” 闻同笑道：“你对茶叶的感觉，越来越敏锐，和包总一样神。” 包青岚端起茶杯，两手捧着取暖，把杯口送到鼻子前细细嗅着，说道：“还真有这个原因，受了哥哥的影响，对茶嗜好。” 闻同给自己也倒上了，在茶几边的另一张沙发上舒服地坐下，架着腿，指着杯子里的茶水说：“这是纯天然矿泉水，铁锅山那边取来的，专车专人。” “专门为我？这待遇不低啊！”包青岚笑道。 “可不就是专门为你？上次真道电气、王家垄煤矿成立，四海有芳投产，来了那么多重要领导，都没这待遇！”闻同说。 “比副市长还受优待？那至少也是陈市长、倪书记一级的了！”包青岚调侃道。 “差不多吧！”闻同笑道，“我们这经济落后，环境好，水质优良，不象富铜县。” 包青岚斜眼看向闻同，说道：“这话得罪我了，纯天然矿泉水的功劳全没了！” 闻同很了解她，大笑道：“那将功补过，以后纯天然矿泉水专车专人送上门，一天一次，保证新鲜。” 包青岚说：“那可享受不起！——不过说真的，你们这环境是不错，留住了乡村原貌，很有感觉。” “岚姐，你这样才叫人生，前天在澳洲晒日光浴，今天到我们小镇体味乡村风光，明天又到香港购物，羡慕啊！”闻同呷了一口茶水，不无羡慕地道，“你得发发慈悲，拯救他们。你看老管，连续几天睡不安稳，半夜醒过来脑子还琢磨生产上的事，偷偷跑到车间研究，结果到车间发现大可也在。” 闻同刚刚陪着包青岚参观真道电气，厉坚、管立昇、吕大可也亲自作陪。他们进入真道电气的生产车间，引着包青岚详细察看生产线，向她介绍生产现状。在参观过程中，厉坚也向她介绍了公司的经营情况，包括一些关系型大客户。 包青岚从斜前方闻同办公桌后几处油漆剥落的书柜上移开目光，望向闻同说：“哧，你原来在陈市长身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现在也油腔滑调了？到了基层就变坏了。” 闻同在市府时，就和包青岚十分熟悉，关系异常亲密。包青岚原来也是在市府办工作，和他共事，因为不耐烦上班生活，辞职做起了生意。她离开市府后，忙于生意，国内国外地跑，和闻同未再见过面。 她的生意自然和胞兄包青林有关，小半年下来，已经是个小富婆。包青林只有兄妹二人，由于年幼时家贫，吃过不少苦，所以对这个妹妹很是疼爱关照。 “我们基层干部很纯朴，很正经，没有那么多坏心眼。”闻同说，“尤其是老百姓，你给他们一分，他们会感激你十分。” 包青岚莞尔，说道：“得了，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要给我上课，我也是从小县城出来的，知道得不比你少。——他们生产电缆的，我能帮什么？” 闻同说：“你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当然能帮上忙。” “可没长我这样的女菩萨！”包青岚着一身素白色呢料大衣，身材纤弱，半分也没有女菩萨的仪态。 “一颗慈悲心，菩萨心肠啊！你这样，比菩萨漂亮有气质多了！” 包青岚虽不十分美丽，却风姿绰约，气质特别。她格格笑道：“你这样乱说，不怕得罪真菩萨？——他们说的情况，都可靠？” 闻同信誓旦旦地保证说：“厉坚、吕大可，我们是多年的朋友，相互知根知底，完全可靠。公司前身是机械厂民品分厂，有良好的基础，老管、大可又精通技术，出正品指日可待，迟则一两个月，快则小半个月，已经到了关键时候。他们当初决定接手，就深入了解过，找到了产品不合格的原因，主要是原材料的问题。” 第108章 挖墙脚 包青岚微一沉吟，问道：“我怎么帮？” “前一阵我找詹副秘书长，帮他们在市商行讨了点饭，目前勉强撑得下去。等公司出正品后，生产就得辅开，需要占用大量资金，就得请你帮大忙了。”闻同介绍说。 听到詹春云的名字，包青岚毫不掩饰地一撇嘴，说道：“能帮的我一定帮，你先说来听听。”虽然她是借助于哥哥的关系经商，但行事很有分寸，让哥哥为难的事她不愿干，不会去干。 闻同说道：“对私营企业来说，最困难的莫过于资金短缺。向银行借贷终究有限，他们的想法是，从富铜集团的进货款能不能适当延期支付，可以计算利息。当然，你慈悲心肠，想必不会把利率定得太高。” 包青岚痛快地说道：“就这样？可以帮点忙，不过不要灌迷魂汤，不想和你这只小狐狸玩心眼，比照国家利率五折不算过份吧？” 闻同赶紧说：“不算过份，确实是帮忙。还有点小要求，是不是从货到第四个月开始起算利息比较合理点？给三个月免息信用期嘛！” 包青岚笑道：“讨价还价，贪得无厌！还有没有‘小要求’？赶快说出来，在你姐面前也敢玩心眼？” “哪敢！没别的了，今天晚上请你喝酒，聊表谢意。”闻同见好就收。 包青岚放下茶杯，示意闻同给她续水，说道：“我答应你的‘小要求’了吗？” “咳，可不就是答应了嘛！”闻同立即起身去提暖壶。 “胡搅蛮缠！”包青岚说，“算了，看他们也是真正做事的人，就答应你了。” 虽然相信包青岚会答应自己，闻同还是很开心，手提着暖壶小心地往她的杯子中倒着水，说道：“谢谢，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包青岚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么上心，让我奇怪，不过我现在不想问，以后再说吧。” 闻同对她的善解人意十分领情，也就避开不谈，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马上安排，早做准备。杳踪镇的特产，野山鸡，野生鲫鱼，红辣椒，山蕨菜，山药，还有其他野菜，都是美味。” 包青岚喝掉杯子里的茶水，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包，站起身说：“吃的先不急，一会儿再说。前一阵电视里你挺风光的，怎么样，领我去看看你的政绩吧？” “行，就是正在安装设备，又脏又乱。”闻同一口喝掉水，也站起了身。 去往栗子堰石场的道路正在施工，沿途村民们忙忙碌碌，车七弯八拐地避让着，四十多分钟才到地方。 一下车包青岚就说：“你有气魄，调动起来全部的镇干部，发动这么多人修路，做出这么大的场面。” 栗子堰石场的生产车间里，祁山机械集团的工人们正在安装设备，再有几天就可以调试了。 根据省建工江边高速公路项目部提交的工期表，石场在春节前需要供应价值一百万元的桥梁用石料。时间十分紧迫，安装工们夜以继日地工作，王忠柏吃住都在工地上，马凤玲也天天来现场。 闻同并不担心会误了交货期，现在谈定了孙贤寿，对他的管理能力十分放心。目前困扰公司的是人才短缺问题，粗放性采掘，粗放性加工，资源利用率低下，环境污染严重，这些都需要专业人才实施科学管理才能解决。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孙贤寿能力再强，也无法在短期内解决。 闻同今天来，就是冲着这个问题，并非只是为了陪包青岚。按照事先的安排，方正庭已经从公路工地上赶到石场，正和马凤玲、孙贤寿、白工一起等着他。 “白老师，您说乡下空气好，我却担心要不了多久，这里会变得一片狼籍。植被被破坏，造成泥石流、水资源污染、空气污染、耕地破坏，还有，因为技术问题造成资源利用率低下。发展的渴望很迫切，环境保护也是百年大计，怎么样调和、平衡是一门科学，可惜我们缺乏这样的高层次人才。”闻同指着已经被局部破坏的栗子堰山说道。 白工没想到一个乡镇干部还有这样的认识和思想，很容易就被他感染了，说道：“你思考的问题，许多地市级高级干部也未必愿意去想！科学发展，尊重科学，是个大课题，特别地重要。我相信有这个心，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和白工又交流了几句，闻同道出了真意，说道：“我的想法也单纯，就是希望这里在变得富有的同时，不要失去自己的美丽。白老师，您今年五十七了吧？要不提前到我们这里养老吧？” 白工没有心理准备，下意识地要拒绝，又觉得不礼貌，另外也是不无心动，就委婉地说道：“这个——我得好好考虑一下，不过还真有点喜欢这个地方。” 马凤玲、孙贤寿在一旁偷偷发笑，方正庭则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闻同明显地不怀好意，打着和白工谈环保，谈科学利用、科学管理的幌子，行的却是挖墙脚之计。白工心机比较单纯，闻同略动动心眼就把他感动了。 其实他们还真冤柱了闻同，他想把白工挖到镇开投不假，但关心环保和科学管理绝非做作。 “白老师，祝姨今天晚上来镇里。”马凤玲接过话说。 “她怎么来了？”白工狐疑地看看她，又看向闻同。 “您整天扑在工作上，已经好多天没回江映了，我们心里不安。不过工期又紧，这边离不开您，没办法只好把祝姨请来照顾您，保姆毕竟不那么贴心。”闻同说。 “她愿意来？”白工有点不相信。老伴已经退休了，平时和一群老姐妹在一起健健身，逛逛公园，猛可里到生地方怎么受得了？ 闻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您不是说乡下空气好吗？什么时候住烦了就回江映，想来了就过来，我们随时安排车接送。祝姨挺开心的，还从江映搬了不少家具、衣服过来，看来是打算长期在这边照顾您。” 第109章 香艳的约会 白工明白了过来，眼一瞪，没好气地道：“你——唉，算了、算了，先这样吧！” 闻同说道：“公司初创，目前还比较困难，我们商量了一下，一年只能给您补贴五万块，以后境况好了再增加。明年公司再添置一台车，配备给您代步。还有，马副镇长，祝姨年龄不小了，保姆就不要辞了。” 马凤玲答应了。方正庭也说：“如果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您随时和马副镇长讲，我们尽力解决。对了，以后就是孙总了，随时和孙总讲。” 孙贤寿还没有到任，也就没有履行职责，不方便说什么。 白工听得心里一惊，一年五万块？！这一年就顶原来三年，还给安排保姆，配小车，难怪老太婆乐颠颠地跑来了。他考虑半响，说道：“她高兴就行，我无所谓，钱多一点少一点也是这么过，能真正做一点有用的事，开开心心地工作，我就乐意。” 闻同说：“公司董事会一致通过，请您屈就总工程师，希望您能把那些中专生、技校生尽快培养成才。您这儿的东西，他们在学校永远也学不到。” 白工答应了，又说道：“我还得抽空回江映，把提前内退的手续办了，估计还有些麻烦。” 闻同说：“这个您不用操心，马副镇长会安排专人去办理，有佟副总关照，不会有任何问题。” 返回镇上，闻同坐包青岚的顺风车。包青岚开的是一辆白色佳美，车身饱满大气，风格纯净优雅，很适合主人。 “你就这么耍老实人？”包青岚边瞅着前面的路，边不时地打着方向盘，躲开修路的村民。 “姐，你这可冤枉弟弟了，白工是真正的人才，只有在这里才能充分发挥他的作用。许多人学有专才，可惜一辈子被迫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或者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很可悲！还有，我是真的担心环境问题，不想为了眼前利益给村民们留下难以补救的后果，被人骂一辈子。” 包青岚释然，说道：“外面是阴险狡诈的皮，内里黑白分明，不然我才懒得搭理你！” 包青岚很有个性，好恶分明，颇有侠女风骨。她要是看不惯的人，连话也不会和人家多说，要是看对眼的人，肯为人家掏心窝子，所以处的朋友很少，却都是真心朋友。 这样的性格，在机关当然是混不开的，幸亏她哥哥是包青林，才没人给她亏吃。闻同很欣赏她的性格，她也看闻同十分顺眼，两人很是投缘。 “谢谢姐姐，阴险狡诈可不敢当，修为没到那个层次，还要多向包总学习。”闻同笑道。 包青岚对他开哥哥包青林的玩笑毫不介意，说道：“男人表象怎么样不重要，那是生存手段，内心一定要有正义。” 闻同顿时肃然道：“谢谢姐姐教诲，弟弟终身不忘！” 包青岚轻笑道：“不要那么严肃，这些道理你明白得很，我教诲你什么？‘在变得富有的同时，不要失去自己的美丽’，人何尝不是这样！” 闻同说：“美丽不光是外表，心里的美丽才是真正的美。” “臭小子越来越让女人着迷！”包青岚偏头看着闻同，微笑道，“我要再年轻几岁，一定倒追你，这样的男人怎么能错过！” 从闻同身上，包青岚依稀看到哥哥包青林的影子，这是她对闻同心生好感的重要原因。哥哥是她最为敬仰的人，也是她最为亲近的人。可悲的是，她婚姻的失败，就和恋兄情结不无关系。 闻同说道：“你这样会惯坏弟弟，一个骄傲的男人会让人生厌的。” 包青岚说：“我相信你，你不会让人生厌的。——晚上的饭，听我安排，你买单，怎么样？” 闻同说：“没问题，一切你安排，我服从命令听指挥。” 包青岚眼神忽然变得温柔起来，看定闻同说道：“那去边湖，到我家？” 闻同心里一阵异样，隐隐地不安，说道：“行，还没去过。” 到了边湖，包青岚把车停在一处菜市场门口，笑意盈盈地扭头对闻同道：“下车吧，买点好菜，尝尝我的手艺。” 两人先到生鲜区水产摊，包青岚要了两斤大虾，向闻同手一伸道：“付钱吧，说过你请的。” 包青岚并不是个小气人。闻同了解她，知道她的脾气，笑着掏出钱夹子付账。 看见鲜活的鲈鱼在玻璃水箱里游来游去，包青岚兴致大起，目光跟着一条游动的鱼移动。闻同这回自觉多了，不待她吩咐马上就让摊主捞起来称重，痛快地付钱。 包青岚领着闻同把菜场摊位转了个遍，看中了就买，不象一般家庭主妇那样讨价还价。闻同跟在她后面，两手拎满了塑料袋。包青岚却没有放过他，要过钱夹子帮他付账。 从菜场出来后，她又把车开到边湖百货大楼，下车买了一件干白，自然又是闻同掏钱。 买好东西，她开着车直奔边湖工学院。这时候的校园内环境清幽，清冷的路灯下随处可见学生情侣的身影。 车停在学院一幢崭新的教师住宅楼前，楼外墙是罕见的乳白色涂料饰面，十分醒目。楼内的楼梯间很宽敞，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干净整洁。 爬到七楼一间瓷白色的防盗门前，包青岚停下脚步，细喘着气笑道：“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住在这里？” “是奇怪。”闻同评价，“房子真不错，在大学里就更不错，环境好，气氛好。” 门打开后，包青岚伸手到门边的墙上按亮顶灯，屋内顿时明亮一片。灯是莹光灯，雪白的光亮清冷沁人，让闻同颇不舒服。 屋内的装饰十分简洁，墙壁是白色的，厚厚的地毯是白色的，家具也是白色混油的，连电视上也覆着雪白的纱巾。墙上一无饰物，客厅朝阳面是大幅的落地玻璃窗。 屋里地面异常地干净，包青岚光着脚走到茶几边，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然后再去阳台上拉开乳白色的落地窗帘。 第110章 美人酒醉 窗外的虚湖上薄雾浮动，远处灯光星星点点，虚湖山的影子模糊不清。 闻同走过去看了片刻，又回头看向室内，如实地说道：“真美丽，也很凄冷。” “我最喜欢冬天的虚湖和虚湖山，清冷，澄净，花草树木把多余的繁华都去净了，回归本来面目。”包青岚站在他身边，侧脸看着窗外的夜空，声音听起来十分幽冷。 “这么美丽的地方，也只有姐姐你配得上，不过让人心疼！”闻同觉得这装饰、这环境、这气氛很适合包青岚，和她的性格、心境贴合。 包青岚浅浅一笑，解释说：“这楼是富铜集团赞助建造的，我哥是校友，集团许多人也是从这里毕业的。造楼时我偶然来过一次，很喜欢这个位置和周围的环境，就要了一套顶楼的。我不习惯有人住在我上面，忍受不了头顶刺耳的噪音。” 闻同不愿意看到包青岚心境凄凉，语气轻松地开玩笑说：“哦，以权谋私！” 包青岚大笑，说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是按成本价掏了钱的，没让他们吃亏。好了，你自己看看书吧，在那边，我烧饭去了。”她知道闻同平时很少看电视，有时间就看书，所以把书房指给他。 既然她不介意自己进她书房，闻同也不客气。书房面积不小，得有十四五个平方，书柜里摆满了书。大部分书是西方社科类，国内的少见，还多是史籍类。他懒得看书脊，信手抽出一本，见是《宋史》的一个卷本，从中间打开就翻看起来。 书包青岚看过，不时见到她的批注，最有意思的是对度宗本纪中描写度宗皇帝“资识内慧，七岁始言，言必合度，理宗奇之”一句的评论：狗屁！狗屁！！！七岁能言，喊爹叫娘、请安问好也叫“言必合度”？ 闻同好笑之极，顽心忽起，从桌上拿起一支笔，续道：“大器晚成，勿须动气！” 约摸一个小时后，包青岚进来喊闻同吃饭。餐桌被移到了落地玻璃窗前，菜摆满了一桌子，两只高脚水晶杯在灯光下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包青岚取过一瓶干白，拧入启瓶器，把瓶口的橡木塞旋开，先给闻同倒酒。淡黄微绿的酒体缓缓注入杯中，看着更增水晶的纯净无瑕。 “从我离开市政府，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你一头钻到乡下。我那时候就说过，你是有大出息的人，胸怀大志。一般人谁肯从基层做起？都削尖了脑袋往大城市、大机关挤。”包青岚举起杯子，和闻同碰了碰道。 “出息不出息是一方面，人生总不能光为功利活着，得留下一点美好的东西。”这番意思很熟悉，在虚湖山崖顶上季灵筠就这么说过，闻同心里涌起一阵惭愧。 包青岚喝干杯中的酒，又给自己倒，嘴里说道：“对大多数人好的，就是美好的东西。你和我哥年幼时候的经历比较相似，都吃过许多苦，受过冤屈，很难得还保留着纯洁的心灵，这本身就是美好的东西。”闻同的身世，她断断续续地从他口中知道不少。 闻同说道：“‘纯洁’不敢当，尽量问心无愧吧。别人或许不知道，我是了解的，姐姐你才当得起‘纯洁’两个字，没有被红尘污染。这屋里清一色的洁白，就是最好的表现，映衬着你的品格。” “绝对的‘纯洁’谁也不敢说，那是圣人和天使。你的职业和身份，问心无愧就足以称得上‘纯洁’吧！”包青岚脸色一暗，叹息道，“我是孤芳自赏的人，生来命该如此！” 包青岚有过婚姻，因为自身的性格，又因为体质不宜怀孕生育，相处几年就离婚了。在她心目中，总是惯于把所遇到的男人和哥哥包青林放到一起比较，越比较越失望，离婚后就再也不愿结婚。 别人看着很适合她的男人，她一个也看不顺眼。这倒并不全是她嫌人家没本事、没出息，也有她不喜欢、不习惯人家性格的原因。她也知道自己的性格，有着惧于和别人朝夕相处的心理，很害怕再受到伤害。 “何必这样苦自己，多想想快乐的事，不要总把自己锁在一片冰凉的壳里，生活就会更加多姿多彩。”碰到季灵筠后，闻同自觉开朗不少。 包青岚象个男人一样，一仰脖子把杯中的酒一干而尽，感慨道：“也许吧，人生知音难觅，世上好人不多……” 两人浅斟慢酌，聊得很多，天南海北什么都说。没多久一瓶酒喝完了，包青岚执意再开一瓶。闻同拗不过她，只得又开一瓶，为怕她喝醉尽量少给她倒。 包青岚酒量平常，尽管闻同有意让她少喝，到第二瓶快喝完时她也过量了。闻同见她情形不对，阻止她再喝，要扶她去房间休息。 包青岚答应了，却不肯让他扶，自己去卧室。刚到卧室门口，她一阵强烈的酒意上涌，感觉要呕吐，立即转身冲进了洗手间。 闻同吓着了，赶紧跟过去。包青岚浑身瘫软地趴在洗面池上呕吐着，身上纯白的羊毛衫缩起来，露出一大段莹白如玉的腰身。他不敢上前，轻声在后面问道：“姐，没事吧？” 包青岚无力地晃了一下头，又呕吐起来。 闻同到客厅搬了把椅子进来，送到包青岚臀后，说道：“姐，这有椅子，你坐下吧。” 包青岚不愿抬头让闻同看到自己的狼狈样，身子努力向上提了提。她这一提不要紧，裤子又往下坠了一截，露出一小段晶莹如玉的幽深。可能是喝了酒，她的肌肤透着淡淡的晕红，宛若幼儿的皮肤。 闻同心跳起来，脸立时发红，慌忙把椅子往前塞。包青岚感觉到了椅子，身体一放松坐了下来，人难受的感觉平复了些，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没事了。”闻同一走，她才抬起头开始洗漱。 回到客厅，包青岚见闻同站在客厅中间看着自己，一脸的焦急，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第111章 情到浓处难自抑 包青岚走过去，抬手摘去闻同上唇胡子茬上沾着的一小片纸巾，柔声说道：“我没事，吐出来好多了。你再吃吧，刚刚光陪着我喝酒了。” 包青岚的动作和语气很亲昵，两人却都没有觉出不自然。他们之前相处时，彼此之间也有过类似的亲近举动和话语。 闻同看着她惨白的脸，心疼地道：“姐，酒不是好东西，以后少喝，你怎么能一个人总喝酒呢？”他刚刚在包青岚的书房里发现了好几件干白。 “好呢！”包青岚笑着答应了，“你关心姐，姐很开心！” 闻同感觉包青岚眼神有异样，这和以前似乎不一样，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害怕、抗拒，也有隐隐的渴望。 他扶住包青岚，劝说道：“喝多了酒，刚吐出来是舒服，过了一会儿又难受了。你精神不好，脸色很差，还是休息吧。” 包青岚的确感觉不太好受，头发晕生疼，答应了一句“好”，由闻同扶着进到自己的卧室。她在床沿坐下，回身掀开叠起的棉被，说道：“好了，你吃去吧，我歇一下就好，一会儿就可以出去了。” 闻同很不放心地说：“我不吃了，已经吃饱了。你躺下，睡觉吧，我在客厅等等，晚一会儿再走，难受了你随时叫我。” 闻同回到客厅，动手收拾餐桌上的碗筷。卧室里的包青岚听到了动静，说道：“弟弟，你别管了，一会儿我来。” 闻同说：“没事的，你好好休息吧。” “听我话，好吗？”包青岚说道，“我口渴了，倒茶给我，想喝茶了。” 闻同放下手中的盘子、筷子，到厨房洗了手，再回到客厅给包青岚倒上一杯热茶，送进卧室。茶是包青岚泡的，因为室内开着空调，温度不低，这时候还是温的。 包青岚已经躺下了，左手手肘支起身体，接过茶杯一口一口地喝着，一直喝完了，细喘着气说：“真痛快，感觉舒服多了！” 闻同看她唇边留有水渍，说道：“我拿纸巾去。”片刻之间他从客厅取来纸巾，把餐桌上打开的那一包全拿来了。 包青岚从来没有这样被人细心体贴过，心里直觉得滚热滚热的。望着闻同关切的眼神，她心头荡漾着异样的情愫，微笑要求道：“你给我擦擦。”说完她脸就红了，心里吃惊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闻同心里稍稍犹豫了一下，抽出一张纸巾，伸手给包青岚擦拭。包青岚玉颜酡红，呼吸之间香馥之气混杂着酒气，让人陶醉。连着擦了两遍，他把纸巾丢进纸篓中，说道：“真好闻，很醉人的香！书上说美人醉酒，确实的，特别美丽，特别动人！” 包青岚满眼都是笑意，伸手握住闻同的手，轻轻拉着他，柔声说道：“坐下来……” 闻同顺势坐下，离得包青岚很近。包青岚却没有松开手，仍旧轻轻拉着，眼睛中满是企盼，低唤道：“好弟弟……” 闻同心中略一挣扎，身体倒向了包青岚。一瞬间二人搂成一团，唇舌交缠，吻到了一起。 其实在市政府共事时，闻同和包青岚的关系就颇为特别，虽未有肌肤之亲，但彼此心里感觉是不一样的，并不全是寻常朋友那样的关系。他们那时候和现在一样，一个称对方为姐，一个称对方为弟，亲昵非常。 在包青岚眼里，和闻同的年龄差距是比较模糊的，并没有那么鲜明。她一方面以年长的身份和闻同交往，另一方面又以平等的身份看待闻同，觉得这个男人很可亲，让自己信赖，和他之间没有距离，很愿意和他亲近。 在市府时，包青岚就有了异乎寻常的感觉，因为明显的年龄差距，也因为市政府特殊的环境和闻同特殊的岗位，她压制住了自己这危险的念头。离开市政府后她活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几乎不和以前的同事联系，日常只和几个极好的姐妹往来。在她刻意之下，对闻同的这个感觉也似乎淡薄了。 未曾想到，一和闻同再次见面，她的情感骤然升温，发泡般地迅速窜长，不可遏止。闻同已经调离了市政府，不再是人人瞩目的市长秘书了，而她也不再是政府的干部了。没了那些羁绊，她心理上的顾虑少了许多。 寻常男女之间交往，除了具有血缘关系或者年龄差异大，彼此有着天然的心理暗示的。闻同也是和包青岚一样，感觉上很信任她，很乐于亲近她。他心里埋藏着某种渴望，期待而又害怕，十分矛盾。 这次久别重逢，他对包青岚感觉格外亲切。又因为包青岚不忘这段情谊，爽快地答应帮助他，让他十分感动，久蓄的情感更是活跃，很容易就跨过了界限。 搂着包青岚激吻，闻同觉得巨大的激流冲击着身心，但头脑并没有完全失去冷静。感情失控中，他心里仍旧在想，季灵筠那样地爱着自己，自己也挚爱着她，现在这么做，对得起她么？这是感情背叛，是可耻的行为。然而想归想，他无法控制自己，实际上也不想控制自己。 和季灵筠、李易秋、姜琳、秦小丽比，包青岚算不得美丽，但皮肤出奇地好，气质特别。在闻同眼中，她从灵魂到肉体都象一株傲雪寒梅，有着别样的吸引力。情欲勃发中的她满目柔情，额角沁出细汗，原本莹白如玉的肌肤一片潮红，更是诱人，让他无法自控。 包青岚强烈地感受到了闻同身体的变化带给自己的刺激，原本就因醉酒乏力的躯体更是软瘫如泥，幸好是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要是站着早摔倒了。 被闻同紧紧地抱住，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却又异样地刺激。迷乱中她左手拽起闻同的羊毛衫和衬衣，伸进去抚摸着那坚实而光滑的脊背、腰臀。她感觉出来了，闻同的肌肤因为她冰凉玉手的突然到来而泛起一层细密的疙瘩，让她倍觉刺激。 闻同身体肌肉紧张，感觉自己全身发热，就象在奔跑中喝着清凉的纯净水，从头舒服到脚底。 第112章 缠绵 闻同脑子中浮现出那一小段晶莹如玉的幽深，手不自觉地钻入包青岚的衣服中。 受到强烈刺激的包青岚无法控制地手上加劲，近乎痉挛地揪扯闻同的腰肌，再也憋不住气，嘴离开闻同的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自己脱掉上身的秋衣，再把手伸到自己腹部，褪下秋裤。 闻同低头看去，见她莹白的一双大腿居然一片潮红，在清冷的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彩，十分稀罕，说道：“姐，真神奇，太美了！” 包青岚嘴角噙笑，拉过闻同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柔声说道：“姐喜欢你，愿意把自己给你……” 闻同有过一次经历的，懂得这些，明白包青岚的心意，按着她的指引去做。 片刻之间，包青岚身体轻颤，呼吸浊重。情欲充盈的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原本白皙的一身冰肌玉骨，此刻奇异地通体潮红，宛如一具血玉美人雕塑。 闻同看得目瞪口呆，心里暗自把她和那天晚上的“丽丽”比较，觉得“丽丽”并不是这样的。 没一会儿，包青岚松开闻同，身体贴近来，轻喘着媚声道：“好弟弟，姐难受呢！” 闻同会意，也是早已难耐，一伸手拖过棉被盖住包青岚，自己也钻了进去。房间虽然开着空调，毕竟是冬天，身体光溜溜地长时间曝露在外，还是冷的。他自己倒不怕冷，担心的是包青岚受寒生病。 良久棉被中没了动静，屋里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音。 歇息了一会儿，包青岚睁开眼睛，含笑看着闻同说：“我酒全醒了，头不疼了，就是身体累，没力气。” 闻同亲吻着她汗湿的额角，问道：“想喝茶吗？” “不想，你口渴了？我倒去。”包青岚摇摇头，反问道。 “我不喝，就是问你。”闻同按住了包青岚，说道，“姐，你真美，感觉太美好了，谢谢你！” “姐心里早有你，很喜欢你。这个世界好男人太少，我真正喜欢的，就不想错过。”包青岚亲吻闻同，手抚上他的面颊，柔情款款地说道，“你我都知道，这不是一场交易，是情的结果，爱的交融。” 闻同的确相信包青岚，如她所言，她不是把帮助真道电气解决资金难题当作恩惠，要求他以这种方式回报。他自己也没有这样想，也认为他们是因为情和爱。 两人搂抱亲吻，不紧不慢，十分投入，良久才分开。包青岚蜷缩在闻同怀中，含笑说道：“真美妙，全身都特别舒服！很喜欢你亲我，绵绵的，软软的，让我激动，想疯狂起来……” 闻同感觉心尖象被鹅毛拂拭一般，十分舒爽、温暖，也动情地说道：“我也是这样，很陶醉……” 太阳照进卧室，强烈的阳光让闻同张不开眼。他早上极少晚起的，平常都是六点钟准时醒过来，到室外跑步锻炼。这个习惯他养成了多年，除了特殊情况，从无例外。昨晚他和包青岚三度欢好，纵然他年轻力壮，也耗尽了精力。 包青岚不在卧室，应该是起床了。洁白的床单上依稀可见二人几度激情后的痕迹，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清香，又夹杂着一股奇特的味道。有过体验的人，一嗅到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窗帘拉开了一条几寸宽的缝隙，阳光透过明亮的窗玻璃照了进来，让屋子里显得暖融融的。闻同躺在柔软暖和的棉被中，身体享受着温暖，不想动弹，心里却无法平静。自己有季灵筠，又和岚姐纠缠起来，以后该怎么办？怎么相处？ 他细细回想和包青岚的交往，开始时两个人的心思都是纯洁无瑕的，时间一长就都心生异样，存了特别的情感，如今终于走到这一步。他仔细辨别着，感觉包青岚对自己是爱恋的，而自己对她也是真心的。这么一想，他更是惶恐，不知道怎么处理两个人的关系。 默想中，闻同听到厨房传来锅和铲子的碰撞声，知道包青岚在做早餐，就压下心思，不再去想。他爬起身找衣服，没找着内裤，只好穿着秋衣秋裤。 包青岚正在厨房忙活着，见闻同进来，回身笑道：“粥熬得慢，你先去洗个澡吧，水我烧好了，放到一小半，你自己添。衣服也洗过甩干了，空一会儿就能穿。” 包青岚醒得比闻同早，起床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此时不施粉黛，面容素净，更显雨露浇灌后的容光焕发。 闻同笑道：“完全变了一个人，脸色好看多了，健康的光泽。” 包青岚当然知道原因，脸一红，掂起脚亲吻了闻同一下，嗔道：“快洗澡去吧！” 卫生间面积不大不小，打理得干净整洁。包青岚用的是燃气热水器，洁白的浴缸里水放到一小半，水汽已然稀薄。 水稍稍偏凉，闻同打开阀门，调试好温度，往浴缸中添水。等了几分钟，他脱去秋衣秋裤，身体泡进热水里，烫得直吸气，却舒坦到骨头缝里。 他正闭目享受着，门被推开了，包青岚拿着他已经烘干的内裤走了进来。 包青岚把他的内裤放到浴巾架上，没有立即离开，望着他笑道：“真强壮！” “你知道的，我一直锻炼，运动量不少。”闻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泡在水中的躯体，不解地问道，“我这样长年锻炼，身体一直好，你看着娇弱，怎么也不累？比我还醒得早！” 包青岚抿嘴一笑，说道：“付出不一样吧！” 闻同大笑，说：“应该是这个原因！” 吃过早餐，闻同陪包青岚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临离开前不放心地说：“姐，你要照顾好自己，生活要有规律，少喝酒，每天坚持锻炼身体。最重要的是，心情要开朗起来，不能再这样孤苦凄凉。” 包青岚微笑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注意。姐很开心，很幸福，有你牵挂我，心疼我！”她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我心里明白，只能得到你，不能占有你，不然就是自私。” 第113章 不速之客 闻同最担心的事，很快就到来了。 这天镇政府大院异常地静谧，多数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干部们大多各司其职地下去了。 闻同难得偷得一会儿安静，独自在办公室认真地审阅一份重要文件。文件是马凤玲遵照他的意图起草的，主要内容有两点，一是把镇开投申报为‘县重点保护企业’，二是对铁锅山石矿实行保护性开采，也即只允许合法开采权人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依法开采，其它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以任何借口私自开采，或参与开采。 按闻同的设想，这份文件将先在镇党政联席会上通过，然后报请县委常委会审批。考虑到望水县还没有“县重点保护企业”的设置，杳踪镇将另有一份文件建议县委、县政府进行相关规定，设置此称号，授予达到一定规模或需要特别保护的企业，以体现县委、县政府的重视。 闻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通过这些措施，阻断那些试图伸向镇开投或真道电气、四海有芳的利益黑手，至少让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胡来。 虽说镇开投占有铁锅山石矿藏的合法开采权，未经其许可任何单位和个人也不得开采，但法律规定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如果在法律规定之外再取得县委常委会的尚方宝剑，那就不一样了，对上可以应付县里、市里或其他方面的觊觎者，对下可以动用行政力量予以有力打击。 闻同正思索着，秦小丽敲门进来了，说道：“闻书记，有两个女的找你，在我办公室等着，非要见你不可。我问她们，她们也不肯多说。” “好，那让她们过来吧。”闻同答应说。他是抬起头看着秦小丽说的，不象许多领导那样，下属汇报时眼睛都不看或者很少看他们，只顾看着材料或者其他的东西。 思路被打断，闻同心里不情愿，但人家既然说出来非见不可，想必不是寻常的老百姓来反映问题，应该有些来头。如果是老百姓来“告状”，秦小丽根本不会向他报告，而是先向直接上司胡林汇报，由胡林来判断决定。这是常识，他相信头脑和能力都不算差的秦小丽有这个认识。 片刻秦小丽领着两位年轻女人进来了。这两个人三十来岁的样子，衣着光鲜，气质还算不错。 闻同一见马上放下文件，站起身相迎，笑着热情地道：“丽姐，英姐，哪阵香风把你们二位吹来了？小秦，麻烦赶紧泡茶。” 来人是赵达成的女儿赵丽和王金生的女儿王小英，闻同见过两人几面，不过没什么特别的交情。 赵丽“哧”地一声笑，说道：“闻书记你到了杳踪镇，这里就开始吹起香风，我们是慕名而来。” 桌上还放着文件，实在不宜让她们看到。闻同把她们让到沙发上坐下，又拖过椅子，坐到她们面前，语气轻松地说：“两位姐姐下凡，给小弟带什么好东西啦？” 赵丽性格外向些，笑道：“你是不是想当董永了？可惜我们俩当不了七仙女，要不我们回头给你介绍一个吧？” 闻同赶紧说：“算了，我们乡下人人家看不上眼，不枉费两位姐姐一番美意了。” 王小英还真从包里掏出两条玉溪烟，往茶几上一搁，笑道：“你鼻子挺灵的，嗅到味了？” 闻同也没客气，说道：“还有这好事？以后请你们天天来玩！” 赵丽道：“我们倒想天天来，就怕你烦了。你现在是大忙人，电话打了几次都说不在，一会儿去了江映，一会儿到边湖。” “是真的，没糊弄你们，昨天刚从江映回来。”闻同笑道，“他们都下去了，我躲这儿偷懒呢。” 王小英隔着老远瞄了眼他办公桌上摊开的文件，笑道：“哦，看文件叫偷懒？那就下去吧，别偷懒了，去你们石场看看。” 三人下了楼，赵丽、王小英开来的桑塔纳就停在楼前。王小英坐上驾驶座，赵丽坐到副驾座上，闻同拉开后座门就往里钻。 前头王小英嚷道：“喂，你大书记蹭我们的车？” 闻同笑道：“我们那台破拖拉机被他们用了，总不能让我骑着自行车跟在你们车后头跑吧？” “骑自行车叫锻炼身体，时尚运动！”王小英说。 赵丽回头说道：“你们那辆破小桑，是够旧的，早该买辆新车了，真的用得上，又不是摆架式图享受，别那么抠门。看看其他乡镇，多数都有车，大都还是新车，两辆的也有。” “我也这么想，时常跑省城、市里，开着‘拖拉机’怪没面子的，人家最差的也是本田。可老方向我开炮，说现在钱太紧张，还欠着好几十万教师工资，怎么能买新车？想想他说得很有道理，还是坚持几个月吧。” “也就你能忍他！”赵丽说。 栗子堰石场的生产车间内，祁山机械集团的技术人员正在指导工人们试生产，轰隆隆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很有威势。 孙贤寿、白工、王忠柏穿着工作服灰头土脸的，看到闻同就要过来。闻同冲他们摆了摆手，三人就停下了，继续埋头工作。 赵丽笑道：“你来视察也不让他们过来？前呼后拥的多威风。” 闻同说：“他们没日没夜地干活，看到我这样子，早在肚子里骂娘了，哪还敢让他们跟着。” 闻同领着赵王二人四处转着，低一脚浅一脚的。他是故意的，哪里难走就走哪里，哪里难看就去哪里。两个女人哪儿明白他的心眼，穿着高跟鞋跟在后头，几次差点摔倒。 生产车间顶上建筑工还在搭建着石棉瓦厂棚，下边先进的流水线流畅地运行着，新崭崭的设备给人很强烈的信心。虽然还是试生产，但作业现场秩序井然，工人们严格按照操作规程戴着安全帽。 几台碎石机全速开动着，仓库里不同规格的石料堆得象小山一样。不时有货车进来拉货，装车、计重、开票、收款，现场管理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第114章 怕什么，来什么 从石场出来，三个人身上浮着一层粉尘。闻同早习惯了，毫不在意。赵王二人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不停地拍打着衣服、头发。 赵丽说道：“场面很大呀，再空几个月真真正正地就是大公司了。” “外表好看不管用，里头细微之处十分地复杂，很重要，不深入进去根本体味不出来。生产安全，成本控制，资源合理利用，环境污染，样样都不省心。安全生产更是重中之重，石场出事故，工人流血伤亡的事屡见不鲜。现在是两位经验丰富的高级工程师管着，我才放心点。”闻同的话不无吓唬人的意味。赵王二人此行意图不问可知，无利不早起，不是想从石场谋取利益她们干嘛大老远地跑这儿来吃灰？ 听了闻同的话，赵丽、王小英对视了一眼，神色明显不高兴起来。赵丽有些不满地道：“闻书记，听你这么说，开一个小石场也很复杂啰？” 闻同听她只提“开一个小石场”，而没有提“和镇开投合作或参股镇开投”，就猜测出她们此行的意图赵达成、王金生是知道的。 此前闻同向赵达成、王金生汇报，就提出来担心有人会以合作或参股的方式插手镇开投，赵王二人当场表态，支持他阻止此类行为。 赵丽、王小英不能与镇开投合作或合资，就想出另开石场的招。想在这里投资另开石场，自然无法绕过杳踪镇，因为整个铁锅山的石矿藏开采权都捏在镇开投手中了，所以二人才来找闻同。在她们看来，有闻同一句话什么石场也能开起来，还能沾光向镇开投的客户供货。 她们不知道的是，闻同早就留了一手。他主动要求在中标后签订的供货合同中增加了一项禁止条款，约定镇开投不得向其它供货商转包或分包订单，同时约定不得许可其它任何单位或个人在铁锅山开采石料，以保证有充足的高质量石料供应江边高速公路工程。 这不是说说的，合同还约定，省高速公司、省建工集团会不定时地派出品质督察员现场巡查，一旦发现违约行为，将严厉追究镇开投的违约责任，直至解除合同。 这项禁止条款，连赵达成、王金生都不知道，闻同并没有向他们汇报过。 闻同脑子里转着念头，脸上却一直笑盈盈的，说道：“两位姐姐刚才已经亲眼看过了，用不着我多说。你们不知道，省高速、省建工的供货合同十分严苛，禁止转包、分包订单，禁止其它任何单位或个人在铁锅山开采石料，以保证有充足的高质量石料供应给高速公路工程。要我说，就是没有这项禁止条款，这么苦哈哈的生意，怎么能让两位姐姐来做呢？这样，我有个主意，咱们先回镇里。” 在闻同的指引下，王小英把车停在镇政府斜对过的一幢水泥外墙小楼前。三人下了车，闻同领着她们绕到楼后，从露天水泥楼梯爬到二楼。 “这里都是镇农技站、种子站的办公室，楼下是他们的门店。”闻同领着两人一间间地看过去，一边介绍着。整个二楼一共十间办公室，每一间的结构、大小一样，大约三十平方米。 下了楼，闻同笑道：“怎么样？位置不错吧？上下共六百平方米左右，开间饭店是不是正合适？楼上雅座，楼下通座。” 闻同知道两人合伙在县城开了家饭店，平时生意过半靠公务消费，但不便说破。 赵丽看了看楼，又打量着四周，说道：“位置是不错，房屋结构也很适合开饭店。” 王小英也说：“镇中心位置，又临街，很理想。” 闻同趁机说道：“农技站、种子站要搬进镇政府办公，门店要撤走。鄢老三得到信息，缠着胡林磨了两个月，胡林就是不松口，你们得抓紧时间。还有，正月初二到正月半，我们会有大动作，这是餐饮业的黄金时间，所以春节前一定要开张营业。” 胡林之所以没有答应鄢老三，是因为他想采用竞拍方式租出去，闻同不便说出来，以免刺激赵王二人。 “什么大动作？”王小英好奇地问道。 “到时候我们会张贴公告的，暂时保密。”闻同卖起了关子。 “还保密？不会是镇政府掏钱请全镇老百姓来吃饭吧？”赵丽开玩笑道。 “差不多！”闻同笑道。 见他真不肯说，两人就不再问，低声商议着。 闻同借故躲到一边。约摸十多分钟后，赵丽喊他过来，笑道：“我们接受你的好意，感谢了，是不是直接找胡副书记办？” 赵王二人之所以这么快就决定下来，一是看中了镇政府和几家企业的招待生意，二是看重杳踪镇的前景。 闻同回答说：“胡副书记把租赁合同拟好之后，会去县里找你们的，就这两天吧。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哦？说来听听。”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饭店开张后，得给我们镇政府预留一间固定包间，镇开投也要一间。”闻同说道。 赵丽说道：“好哇，保证还有优惠！” 赵王二人喜上眉梢，相视一笑，心道这家伙嘴够甜的，明明是送生意上门，偏生说成是提条件。 闻同又说道：“光镇开投明年的餐费预算就是十五万，没个固定包间不行啊，都是省里下来的贵客，不管大小来了就是大爷，怠慢不起！” 王小英听出来了闻同其实也是在点醒她们，就说道：“你放心，我们心里有数，既然决定了要开，就会做得好好的，绝对不会丢了我们望水的面子。” 王小英比赵丽精明，口里说着心里同时在飞速地默算着，光镇开投一年就十五万，得有八到九万会在这里消费吧？还有，镇政府不会比镇开投少，加上另两家厂子、零星散客，明年一年下来至少能净赚十万。这快赶上县里那家饭店的一半了，不比开家小石场差，却几乎没有风险。 开石场弄不好真出人命事故的，那不但要赔大笔的钱，连老头子的前途都会受到影响，丢官去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她们刚才商议，就考虑到了这些。 第115章 蛇竟要吞象 闻同好不容易打发走两位姑奶奶，回到镇政府，刚爬上二楼楼梯口，两个男人从秦小丽的办公室热情地迎出来，满面笑容地先后说道：“闻书记，你好！” 闻同认识他们，打头的是县长阮洪通的亲弟弟阮洪达，后面的是县纺织公司总经理金有福。 “阮兄，金总，贵客光临，怠慢了，快请！”闻同热情洋溢地一一和他们握手，引着他们去向自己的办公室。 落座后说了一通闲话，阮洪达道：“闻书记，我帮你们引进一笔投资，怎么样，哥哥够意思吧？” 闻同微笑道：“感激不尽，今天晚上我尽地主之谊，咱们好好喝几杯。” 阮洪达朝金有福打了个眼色，金有福连忙道：“闻书记，县纺织一直在寻找好的投资机会，现在你们有这么好的项目，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不能把资金投到外地去是吧？就决定对镇开投注资。” 闻同说道：“是这样啊？谢谢金总的厚爱。” “老金，你说具体点。”阮洪达笑着说道。 金有福又矮又胖，坐在沙发上颇为难受。他挪了挪肥厚的屁股，硕大油光的脑袋上满脸的横肉跟着一颤，张开嘴露出满口的黄板牙，说道：“我们经过慎重的研究，报经县政府主要领导同意，决定对镇开投注入二百万元资金，控股51%。这样你们呢得到了充足的扩大生产资金，我们呢得到良好的投资回报，我们携手共同发展，共同发财，哈哈……” 闻同心里冷笑一声，好大的胃口！居然异想天开地以注册资本作为出资的作价依据，真是荒唐可笑！1.8亿的巨额订单足够让我们的股东权益溢价几十倍的了，还有整个铁锅山石矿藏的开采权，别说二百万，二千万也不行！ 闻同心里这么想，脸上却始终挂着热情的笑容，语气遗憾地道：“两位的美意让我心痒痒，可惜有难处。你们还不知道，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的供货合同十分严格，有许多限制条款，为了接下订单我们只能做出极大的让步。甲方为了保证按质按量地供货，禁止镇开投与人合资或者合作，禁止镇开投向其它供货商转包或者分包订单，禁止其它任何单位或者个人在铁锅山开采石料，省高速、省建工会不定时地派出品质督察员现场巡查。要想引入其它投资者参股或者合作，必须经过甲方极为严格的审核，他们的原则就是投资者必须是与石料行业相关的大厂商。” 闻同早就听说县纺织公司其实是阮洪通的自留地，快被二阮和金有福掏空了。纺织公司下辖县麻纺厂、县棉纺厂，都是污染大户、亏损大户、银行负债大户，前者已经处于半停产状态，后者还在勉强维持。他没想到他们居然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插手镇开投，还想要控股权，真是发疯。 阮金二人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愣愣地怔在那儿。好一会儿阮洪达道：“要不咱们做做甲方的工作？现在的社会，只要用钱……咳，他们也是人对吧？不可能油盐不进吧？” 闻同说道：“倒也有可能，不过，江边高速全省瞩目，是本届省委、省政府的头号重大工程，省委、省政府领导十分重视，给予了极大的关注，甚至直接参与了许多环节。就是由于这样的背景，甲方才高度谨慎，对我们作出严格的限制。” 话说到这个份上，阮金二人无可奈何，客套了几句后告辞而去。 把他们送走后，闻同心情一下子糟糕起来，坐在椅子上默然无语。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们绝不会善罢干休，很快会再来的。 他想幸亏事前考虑周详，预留了伏着。到目前为止镇里还没人敢伸手，看来统一班子成员的思想，筑牢内部堡垒是完全正确的，否则内外交攻，一定会措手不及。让财政所王德利搞的财务管理制度，得加快点，还要提醒老方对镇开投和镇政府的收支盯牢点，要严格管理，不能出任何问题让人抓住把柄。报给县委常委会的文件也得抓紧时间定稿，尽快报上去。 秦小丽推门进来，见闻同脸色十分难看地靠在椅子上，吓了一跳，急切地问道：“闻书记，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闻同醒悟了过来，赶紧道：“啊，没事，没事，对不起了……嗯，通知一下，今天晚上八点开会，全体班子成员参加，不准请假。” 次日上午，闻同和方正庭一起，赶到县里向赵达成汇报工作，详详细细地把供货合同中对镇开投的限制条款解说清楚。赵达成倒没想到这些是闻同主动要求甲方加上的，还真以为镇开投是被动接受。闻同自然不会对他道出实情，连对方正庭都没说。 两天后的县委常委会议，闻方二人被通知列席。 常委们人手一份杳踪镇提报的文件，一边看着，一边听取闻同的汇报。按说这类事不用上常委会，有分管县领导签批就可以了，但闻同需要的是常委会集体决策这把尚方宝剑。赵达成理解他的心意，就满足了他这个愿望。 事情理解起来很简单，但牵涉到潜在利益问题，没人肯率先发言。说句心里话，许多县领导心里并不平衡，这样一棵摇钱树被杳踪镇独占了，没县里什么事，想想就憋气。 赵达成开口说道：“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谈谈看法吧。” 阮洪通是县长，会前就收到了方正庭报送的文件。那天阮洪达、金有福碰壁后，他十分生气，却又拿闻同没法。 收到方正庭报送的文件，他实在想不出好的应对办法，就想着找金光明碰头商议一番。没想到赵达成行事利落，这么快就召开常委会议，让他措手不及，没来得及和金光明碰面。 仓促之下，阮洪通率先道：“镇开投刚成立，管理力量薄弱，应该和一家成熟的企业合作。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家企业就在县里找，我看县纺织公司就最合适。” 第116章 退一步未必是输 看众人凝神听自己说，阮洪通语气更壮，继续说道：“至于甲方在合同中的限制条款，可以由县里出面协商，取得他们的谅解。还有，那么大一座石山，仅仅镇开投独占，于情于理不合，应该放开让有条件的单位和个人参与开发，这符合招商引资、发展经济的大思路。” 金光明心里暗自叹息，老阮一上来就把底牌亮出来，理由也牵强得很，糊涂啊！怎么能从管理薄弱着手呢？镇开投聘了高级别的职业经理人、高级专业技术人才，管理团队并不差，反而是县纺织公司才是真正的管理薄弱，经营得半死不活的！ 至于铁锅山石矿藏开采权放开，看似迎合了不少人的潜在利益需求，其实不然。镇开投的成功并不等于随便谁都可以成功，开石场并不是那么好赚钱的，真要放开让在座的常委们自由开采，肯定绝大多数人不会有兴趣。 况且，镇开投自身也在努力开拓市场，扩大产能，现在并不是说有大量的市场空白需要填补，而镇开投没有供应能力满足市场需求，干嘛要“放开让有条件的单位和个人参与开发”？真放开了才会导致滥采乱挖呢，环境污染、资源浪费、安全事故都将是严重的社会问题。再说了，镇开投拥有合法的开采权，岂是随便就能侵犯的？ 果然，阮洪通一说完，并无人响应，没有一个接话的。 身为县政府主官，意见无人支持，这可不妙，不仅仅是难堪，重要的是权威受损。 阮洪通一急，连忙向金光明瞟去，示意他开口支持。金光明无奈，只得道：“我认为阮县长的立意很好，我们县工业基础薄弱，唯有联合才能做大做强。发展出一家大企业是大家的梦想，也是全县人民的梦想。还有一层，县纺织受困于市场原因，开工不足，部分困难工人需要分流安置，如果和镇开投合作，可以比较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同样的意图被他这么一说，似乎很有道理，连赵达成都听得十分认真。闻同心里发急，可这样的会议他是没有发言权的，除非领导特别点名。 赵达成道：“牛副县长是分管领导，你说说。” 牛佑才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说道：“供货合同的限制条款要尊重，做企业守信誉很重要，同样，做大做强一家企业，对县里也很重要。”他的话看似两家都赞成，实则是偏向支持镇开投，因为他并没指明扶持做大做强的是哪一家企业。他没指明，众人却听明白了。 王金生及时出手，笑道：“搞经济我不大懂，但杳踪镇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扭转镇财政的困窘局面，发展出几家势头良好的企业，我想他们一定会有成功之处，何不请他们谈谈具体的想法？” 赵达成也笑道：“那好，闻同，讲讲你们的宏伟规划吧。” 闻同岂能放过这个机会，立即站起身，不慌不忙地道：“我向各位领导做个简单汇报。对于镇开投，镇里班子成员开过几次会，大家意见高度一致，认为要象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她，把她发展壮大。正如金副县长所说，这是一个梦想……” “明年镇里给镇开投定的经营目标是四千万元销售额，如果不能达成下限，总经理将自动解职，让位给更有能力的人，这些在聘用合同里规定得很明确。未来两到三年，我们把石材业务做成熟后，将考虑延伸到其它领域。比如房地产开发，这是国家鼓励发展的支柱性产业，商机无限……” “最后，我代表镇开投表态，对县纺织公司和其它县属企业的分流人员，包括管理层，我们一定量才优先录用，为县里分忧。同样，真道电气、四海有芳也会有许多新增就业岗位。” 闻同的汇报等于间接反击了金光明的观点，也是间接回应了牛佑才的愿望。 阮洪通倒吸了一口凉气，明年就能达到四千万元的销售目标？这个规模可是县纺织的两倍，再让县纺织蛇吞象式地谈收购就太可笑了。他却并不死心，说道：“镇开投所有权虽说是镇里的，但毕竟是县里一家重要企业，县政府不能不重点关心。我的意见，从县纺织调配一位副总到镇开投支援，充实领导干部队伍，加强管理力量。” 阮洪通此举明摆着是要在镇开投安一颗钉子，一是监视，二是有机会就抢班夺权。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闻同一口答应了下来。 感觉差不多了，赵达成开始拍板了，威严地道：“小石头做成大产业，杳踪镇班子成员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县里理应大力支持，扶持镇开投做大、做强，给县里甚至全市树立一家标杆企业。” 随后表决时，杳踪镇提报的文件顺利地得到常委会全票通过，由分管副县长牛佑才具体落实。 出了县委楼，一向严肃的方正庭笑道：“牛县长、王部长发言太及时了，我当时真想抱住他们亲一口。不过，你怎么同意县纺织调人过来？” 闻同轻笑道：“进一步未必是真赢，退一步未必是真输，进退合度才是上上之策。派来的人正好可以发挥一下监督作用，让胆敢不规矩的人有所顾忌，不过，能够好好做事就罢了，否则，哼、哼！” 方正庭心里一凛，暗道心机真深，竟然想得这么多！ 闻同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不好对人言。他并不想和阮洪通、金光明关系弄得过僵，不愿意过分得罪他们，所以对于阮洪通的安排理智地接受了。不管怎么说，阮洪通是县长，金光明是副县长，他不能不尊重他们。况且他在工作上和他们有着太多的交集，是上下级关系，关系搞得太僵可不妙。 这就是闻同和方正庭的区别之一，一个行必要的妥协，通圆柔之道，一个刚硬，讲求原则。二者孰是孰非，孰优孰劣，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第117章 脱困之策 四海有芳的产品正式出厂上柜快一个月了，但市场反应十分冷淡。万有芳急得直上火，近段时间带着公司高管频频往杳踪镇跑，不断召开现场会研究对策。 就在一筹莫展时，他突然想起不妨听听厉坚和闻同的看法。厉坚曾担任国际电气定江分公司总经理，主管一省市场，必然是有真本事的人。 至于闻同，他当初来杳踪镇考察，闻同对企业管理的认识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闻同又一手缔造了镇开投，更是令他佩服。 他想在这个时候，没准局外人反而比局内人更能看清事情的真相。 四海有芳杳踪镇工厂首先投产的是辣椒酱，采用小玻璃瓶盛装，包装纸用的是高亮光纸，以天然嫩绿为底色。纯净的玻璃瓶内酱体鲜红醒目，不见一丝杂质，看着分外诱人。瓶内瓶外红绿两色对比，相互映衬，看上去十分悦目。 闻同拧开瓶盖，把瓶口送到鼻子前，离着二十几厘米远就觉得鲜香扑鼻，顿时感觉舌底生津。他用筷子挑了一点尝尝，夸赞道：“辣味浓烈，纯正又香醇，回味绵长，绝对的优质品！” 厉坚也尝了一口，咂咂嘴，评价道：“我完全同意这个评价，确实优质品，不热卖，没天理了！” 万有芳笑着介绍道：“目前开发三大系列，原味，添豆类，添肉类，这是原味的主打款。各个系列的产品，选料绝对优质、安全，保证口感上佳，质量优异，奈何消费者不买账，实在郁闷！” 厉坚问常总：“定价方面有没有问题？” 常总回答说：“产品定位中端大众消费品，价格基于市场调查作出决定，后续我们也进行过两次客户调查，结论是总体上没有超出接受范围。” 厉坚说道：“我坚信中国市场的消费能力，十几亿人口，五亿城市人口，这是多大的体量？我相信，房地产产业一定会大繁荣，再加上出口加工业，中国民众的收入水平必然持续增长，相应的生活需求必然持续变化，生活水平必然不断提升。所以，现在的中端，几年后就是完全的大众化了。也所以，我赞同你们的产品定位，认为这个定价也是适合的。” 他接着说道：“前几年价格改革，很多公司无法适应行政定价向市场化定价的转变，为了抢夺占有率，对产品采取降质降价的策略，风光了几年，现在开始吃苦头了。” 万有芳对此深有同感，说：“没错，比如我们代理的白酒，几个大品牌降度数，降质量，同时降价，销量很快就冲上来了，年营收最大的三个多亿。那些有战略眼光的，咬牙坚持品质，坚持定位，坚持定价，从去年开始回春了，盈利能力显著改善。行内判断，再有三年时间，市场格局大变，五年时间颠覆。而战略调整代价太大，因为市场和消费者对你的品牌已经定位好了，不给你变的机会。” “我同意老厉的意见，房地产必然繁盛，这是国策。从中长期看，这个市场定位是正确的，不要动摇。”闻同也说道。 厉坚又说道：“你们自己就是大渠道商，目前还是进入市场的第一步，渠道方面暂时还不是问题。那问题要不出在产品上，要不出在推广上，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四海有芳主营食品经营，既有数十家直营零售店，也有批发业务，同时还有分销商合作伙伴，所以掌握的渠道资源还是比较可观的。当然，其渠道网还局限于本省，以及邻近两个省的部分区域。 厉坚继续说道：“我从一个普通消费者的角度，谈一下真实的体验。首先我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但一看价格，贵了一点，再看品牌，不认识，那算了，不买了。不过我刚才品用过之后，感觉很满意，觉得这个价格值得，想买。尽管这样，我也有几点感觉不舒服，都是细节。一是包装纸用高亮光纸感觉低档，可不可以改用哑光纸？显得内敛，有品位。二是包装设计没个性，没特色，大众化、流俗化了。三是瓶型设计，偏文艺化了，和包装纸设计、LOGO的风格不完全契合。当然，这只是一家之言，还要多方调查用户。” “关于推广，我是主张高举高打的。为什么？这是有原因的。我们来看，产品品质、安全性没问题，产品定价没问题，渠道没问题，那可不就是推广？打广告啊，找准客户的痒点，确定一个营销主题，广告轰炸！” “当然，轰炸不是遍地开花，那资金压力过大，风险过高。建议确定重点市场，重点突破，撬开市场。再建议选择地方台的优质谈话类情感节目，还有优质家庭情感电视剧，投放广告，基本上可以覆盖全国市场，相对物美价廉。” 万有芳眼睛亮了，厉坚所说的，和他所想的多有所合。听厉坚也是这么看的，他顿时信心大增。 听厉坚分析，闻同不时点头，认可他的意见。等厉坚说完了，他接话道：“刚才厉总说个性和特色，还有客户内心需求，还有营销主题，我有具体的建议。你们的产品LOGO，感觉没有充分体现产品内涵，建议把品牌改为‘红姑娘’，LOGO就是个袅娜身姿的红辣椒……”他边说着，边用红笔在纸上三两下勾勒出一幅婀娜多姿的美女形体辣椒简笔画。 “安全、优质，无疑是客户最基本的需求，也是永恒不变的内在需求。既然如此，就要不变地坚持下去，不打任何折扣。卖点和营销主题，我想也应该围绕这个进行提炼，叩开主妇们的心。” “未来镇里准备以‘红姑娘’的品牌向外推广鲜辣椒，打造一个农业初级产品地域品牌，让广大农户受惠，但是暂时又没有这个经济实力。那现在可以考虑了，我们政企可以携手合作，共同推广‘红姑娘’品牌，费用分担，以求花一分推广费用，实现三分的宣传效果，达到双赢。” 闻同对四海有芳的商业模式和渠道建设也有异议，说道：“未来七八年内，国内流通行业传统业态将会被颠覆，取而代之的是集约化的连锁卖场和分销系统，快消品将会依赖于他们。所以，我不看好你们自建直营店的模式，那样运营成本过高，而应该走分销之路，坚持提升产品质量、塑造品牌的战略。” 厉坚态度鲜明地说：“正是，也是我想向老万建议的！” 万有芳向常总等几位副总笑道：“备酒吧，不痛快喝一场怎么行？！” 第118章 闻同的“大动作” 公历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镇政府许多干部聚集在真道电气的生产车间。 人群中还有许多贵客，常务副县长牛佑才，省高速副总任成华，省建工物料供应部宋经理，小任总，边湖电力局李副局长，富铜集团物料采购部叶经理，二十多家来自省内外的经销商，云缈日报记者季灵筠，边湖电视台记者，边湖日报记者，望水电视台记者，望水报记者，等等。最特殊的一位贵客是省质量技术监督局乔副科长。 当时针、分针、秒针在表面上“12”处重叠时，乔副科长在媒体面前亲手向真道电气董事长厉坚颁发生产许可证，并宣布产品检测结果，各项技术指标均全面、大幅度地超越国家标准。 随即，省高速、省建工、边湖电力局、富铜集团、众多经销商代表一一和董事长厉坚现场签署采购合同，合同标的额总计约五千万元，其中仅边湖电力局一家就高达一千万元。 这标志着在以管立昇、吕大可为首的生产和研发人员长达两个月不眠不休的持续努力下，事实上投产多年的电缆产品终于以全面、大幅度超越国家标准的靓丽身姿高调进入市场。管立昇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当场淆然泪下。 之所以选在凌晨零点时刻，是乔副科长现场监测程序上的特殊要求，监测时间必须饱满，达到规定时间。当然，这也顺带有一层重要含义，新年钟声敲响寓意着全新的开始。 这样就得烦劳各位贵宾熬夜坚持了。为了安抚贵宾们饥肠辘辘的肚腹，主人备了丰盛的茶果酒水，让大家边等待边享用美食。 接下来的日子，闻同的主要工作就是跑江映，和省建工的相关人员协同推动市府广场项目。这对他是公私两顾，于公是为镇开投的业务，于私当然是可以成天和季灵筠泡在一起了。 佟副总对此事十分上心，不但批出一笔专项资金，许多事还亲力亲为。他态度之所以如此积极，说穿了还是利益驱动。省建工内部有规定，谁拉来的工程就划给谁分管。 省建工是厅级编制，作为国有独资企业没有设置董事长一职，一把手就是集团总经理。佟副总作为集团二把手，行政级别为副厅级。在省城他的人脉关系自然远非闻同可以比拟的，但闻同也有可以大力借重的人。首要自然是省建设厅的汪副厅长，其次就是省委政研室的龚方和副主任。不但如此，闻同还通过韦伏结识了云缈日报经济部主任成立志，这也是一笔宝贵的资源。 汪副厅长在得知镇开投获得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的超大订单后，对闻同才真正刮目相看起来，几次和闻同、万有芳一起吃饭娱乐，交往时也不再过于摆架子了。 在万有芳居中牵线下，闻同把镇开投、真道电气的运输业务给了汪副厅长妻弟宁学良的联合正和贸易公司，同时将省建设厅二百万元扶贫款的材料采购业务也交给了该公司。 宁学良的贸易公司业务繁杂，主要经营各类建筑材料，同时兼营货运业务。闻同自然不能放过这样一个大客户，力邀宁学良在杳踪镇设立一家子公司。宁学良考虑到建筑行业需要大量用到真道电气、镇开投的产品，镇上包括四海有芳在内的三家公司货运业务也不小，就同意了闻同的邀请。 正是从汪副厅长那里，闻同才得知江映市委、市政府正在酝酿以未来的市府广场为中心，打造江映中心区。得到这条确切消息后，闻同立即通报给佟副总。佟副总当即决定向江映市政协委员市府广场提案组追加赞助款十万元。 这里有一个小插曲，佟副总出面请提案组吃饭时，代表镇开投的闻同开玩笑说不如将市府广场改为市民广场，没想到提案组真采纳了他的建议。随后相关媒体上不再出现市府广场的字眼，取而代之的是市民广场。 临近春节前，省城各路媒体开始热议市民广场一事。政协委员市民广场提案组频频亮相接受媒体采访，其中自然有省建工利用其庞大的力量推波助澜之功。 周日，赵达成躲在家里没有出门，看着报纸上关于江映市民广场的报道。这件事闻同向他详细汇报过，他是清楚个中内情的，因此才分外关心。对于闻同的眼光他十分赞赏，非常地支持。 没一会儿赵丽过来看老父亲，陪着父亲说闲话。赵达成很开心，也不看报纸了，和赵丽说说笑笑，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闺女自从上中学之后，就少有这样和他谈心，成家后情况有所改变，近些年改变更是明显，但仍旧不多。 电视里望水台正在同步差转省卫视台每周末的《周周大剧场》，赵丽不时撩上一眼。正在紧要处，电视里突然蹦出一则广告，尽管女播音员声音很甜美，还是让她深恶痛绝，但很快地她就瞪着电视两眼发光。 “……为庆祝镇公路全面竣工通车，本镇‘欢乐春节?感恩一路’活动从正月初二开始，到正月半结束，历时十四天。在此期间，每天上午、下午、晚上举行各类文艺演出。参加演出的节目有望水县剧团戏曲演出，富铜县杂技团杂技演出，边湖曲艺团曲艺演出，江映皮影戏剧团皮影戏演出，省木偶剧团木偶剧演出，望水县民间舞狮子演出，义南县秧歌队演出，国外经典电演大联放……本次活动每场演出门票五角钱，六十岁以上老人、十二岁以下儿童免费入场……” 广告还没完，赵丽已经站起了身，抓起包就走，打开门厅衣柜取出大衣，边穿边道：“爸，我得走了，赶紧去杳踪看看饭店的装修。” 赵达成说道：“回来！帮我联系小王，让他通知闻同立即给我打电话。” 老爸刚刚还心情好，一转眼就着恼，这是怎么了？赵丽莫名其妙，以为是自己说走就走，惹得他不高兴，赶紧放下包，回到沙发上坐下，拨通王秘书的电话告诉了他。 第119章 “这个闻同，搞什么名堂！” 王秘书电话一挂，赵丽就要拨王小英的电话，通知她立即去杳踪镇。赵达成急着等闻同的电话，不让她打，毫不客气地制止了她。 电话很快响起，却不是闻同。王秘书在电话里汇报说，闻同到杳踪镇中学辅导学生英语去了，得稍等会儿才能打过来。 赵达成皱着眉头，说道：“这个闻同，搞什么名堂！修一条路搞出这么大动静！还什么辅导学生英语，莫名其妙！” 赵丽却不这么想，喜孜孜地道：“我盘下饭店时，他说让我抓紧时间，赶在春节前开张，说是镇里有‘大动作’，会是餐饮的黄金时间，原来是指这个活动！这家伙挺有脑子的，真是敢想敢干！” 赵达成眉头越皱越紧，不满地训斥道：“对别人要尊重，什么家伙、家伙的。” 赵丽还是挺怕爸爸的，避而不答他的指责，问道：“爸，真道电气真的签下五千万订单？不是在通过报纸、电视胡吹吧？要是真的，这又是我们饭店的大客户呀，不得了！” “当然是真的了！你不了解电缆的市场行情，总体上是供不应求。真道电气的头批客户主要是关系客户，出手大方得很。你平素行事要注意，做生意赚点钱我不管你，但是出格的事绝不能做。还有，和闻同打交道时要注意点，人家是一镇书记，要懂得尊重。”赵达成说。 赵丽不敢顶嘴，解释道：“我这不是在你面前嘛，在外头不这样的。他路子挺野的，听说又从省里拉来一家什么贸易公司。” “你不了解，他凭借的是过人的能力和才华，说‘路子野’是绝对的错误。他很懂得自我保护，完全可以算是洁身自好，是个了不得的年轻人呀！”赵达成语重心长地说，“爸爸总有退下来的一天，得为你们以后着想啊！” 赵达成到了这个年龄，离退线没几年了，闻同上升势头再猛也威胁不了他，所以他绝无可能有妒忌心理。和他同样情况的还有王金生，也快到了退下来的年龄。 闻同做出的成绩，是在他治下取得的，间接也是他的成绩。为官一任，主政一方，在自己任期内留下点辉煌的东西，是他很看重的。 历经几十年的宦海沉浮，他深知如果没有不得已的原因，对这样才华横溢又有背景的年轻人，嫉妒、排斥甚至打压都是极不理智的，善加培养和使用才是正确的选择。何况闻同很通人情世故，深明谦抑之道，并不是个难以驾驭的下属。 赵丽毕竟生于干部家庭，对这类事的领悟能力比一般人要强许多，听罢爸爸的话，深知他是一片苦心。人走茶凉，等两年老父亲退下来了，谁来关照自己？可不得闻同这样的？ 闻同正在教室给学生们讲解阅读理解的训练技巧，雷新国推开门，气喘吁吁地道：“闻……闻书记，县委赵书记要你赶快回电话！” 闻同只好中止讲课，简单说几句安排好学生们自修，就匆匆去校长室给赵达成家里去电话。在路上他就猜到赵达成大概是为了县电视台广告的事，心里早就有了应答之辞。 “丽姐呀？你好，对，我是闻同……赵书记，您好……嗯，好、好。是这样的，搞这个活动，一方面是为了庆祝公路全线竣工通车，另一方面是为了搞活镇里的商业，吸引大量人流到镇上。人多了自然得消费，让老百姓趁这个机会赚点外财，从长远来看就是为了把镇上打造为区域商业中心……”闻同解释说。 赵达成问道：“费用呢？” 闻同回答道：“费用不会有问题，从各地请来的剧团费用很低。他们平时都无米下锅，这么个机会对他们很重要，演得好门票就卖得多，明年还有机会来参加演出。我们估算过，光门票就足够他们的出场费了。” 闻同又说道：“另外，镇里规划出许多临时露天商业摊位，过几天就会公开向外竞价出租……” 赵达成马上问道：“赚的就是这个钱吧？” “对、对，镇里赚的其实是这些摊位出租收入。外县应该也会有团包车过来，我们在外县电视台也做了广告，外县乡镇还张贴了海报。”闻同说。 赵达成没再追问，提醒说：“重大群众活动，要注意安全工作，把安全放到第一位。” 闻同说：“安保工作已经有了方案，请您放心，我们一定做到万无一失。本来准备明天和方镇长一起向您详细汇报的，今天是星期天，没去打扰您。” 赵达成“嗯”了一声，转而问道：“你去中学给学生辅导英语？” 闻同一颗心落了地，说道：“这个事情是这样的，考虑到这些学生正处在一生最关键的时刻，想拉他们一把，就答应学校星期天给他们免费辅导一下……好、好，明天一早我和方镇长去找您……” 赵达成占着电话没完没了，赵丽急得团团转，忍不住催道：“爸，你快点儿，我得赶紧给小英打电话，约她赶快去杳踪镇，催催施工队抓紧工期，饭店装修小年前必须完工，要不初二开不了张。闻同这家——这人也是，就是不肯提前透露‘大动作’是什么……” 赵达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继续听着闻同的汇报。 好半天闻同放下电话，松了一口气，这么搞多少算是先斩后奏，还好赵书记最终能理解。 李易秋进来时正好听到他汇报辅导学生英语的事，担心地问道：“没事吧？” 闻同笑道：“学习雷锋好榜样，助人为乐，无私奉献，还能有什么事？” 见他有心情开玩笑，李易秋就放了心，看他衣服上沾了些粉笔灰，就伸出手帮他掸了掸。这个动作做得很自然，掸完后她才意识到不对，立时脸上发红。 闻同和李易秋相处几个月，相互间已经颇为熟悉，偶尔还会开开轻松的玩笑，不再有刚开始时的拘谨和严肃，饶是如此，这时候一样也闹了个大红脸。幸好雷新国不在办公室，否则就说不清了。 第120章 拜年联络感情 气氛颇为尴尬，还是李易秋先说话，道：“学生们都领会到用处了，通过强迫性的背诵，句型、句式、单词量、语性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英语成绩的直线式上升，激起了不少学生的上进心，连带其它科目都大有起色。可惜还是有三十多个学生坚持不下去，都背诵到中途了，就这么放弃真是太可惜了！” 闻同心里也感觉可惜，嘴上却说道：“命运的选择在自己手中，没什么可惜的。春节前必须把初中、高中所有课本背诵完，春节后强化练习阅读理解、写作。只要肯下苦功，英语没有学不好的。” “你现在这么忙，还要占用这么多时间，真是抱歉！”李易秋满心歉意地说。 “还好，我把它看成本职工作来做，就不觉得是额外占用时间了。对了，囡囡还好吧？上次见了我还挺害羞的，什么时候再带来看看，怪想小家伙的。”闻同说道。 提起宝贝女儿，李易秋一脸幸福地笑道：“你买的玩具和书她可喜欢了，都会认几个字了呢！见人就说，‘这是叔叔送我的’。” 闻同开心地笑道：“真的？还挺有良心，下次去江映再给她买点礼物。” 李易秋劝阻道：“你别费这心了，小孩子的东西买多了浪费。” “费什么心？不费心，应该的。”闻同转口问道，“春节学生们放几天假？时间放长了心就散了。” 李易秋说：“按往年是三天，今年还打算这样。工资发全后，老师们积极性提高很多了。” 闻同承诺道：“春节前再把往年的拖欠发放一部分，只能是一小部分，目前资金还很紧张。明年吧，明年春节前无论如何要把历年拖欠全部清理完毕。等条件好了，我们还要给老师们发放奖金，改善住房条件，要比县城老师的待遇还要高。” 李易秋欣喜地笑道：“学校老师们都说托你的福，现在外乡镇的老师都想往我们学校调。” 闻同说道：“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我不想光喊这么动情的口号！——其实他们应该感谢你，是你的诡计得逞了，把我拉进了大坑里！” 李易秋一时没适应过来他语气的切换，反应了一下才回过味来，格格笑道：“这是大善心，不是诡计，是良心坑！” 又说笑了几句，李易秋问：“中午就在学校吃吧？我买了点你爱吃的红辣椒。” 闻同犹豫了一下，以工作忙婉拒了。他不敢和李易秋关系太过亲近，那肯定会传出流言蜚语，影响到他的形象，也会伤害李易秋。 春节前三周，闻同即开始安排拜年的事。需要去拜年的关系太多了，省城江映、边湖、县里都得跑，而且几乎处处都得他亲自去。他做过陈照东的秘书，知道这事宜早不宜晚，越晚找领导拜年的人越多，到时别说有时间和领导沟通感情，恐怕连面也见不上。 这其中许多关系其实是真道电气、镇开投两家企业的客户，象省高速的任成华、省建工的佟副总、省建工物料供应部宋经理、小任总、宁学良等人。对这类关系，闻同拉上孙贤寿、厉坚一起去江映，以两家企业的名义把领导请出来吃饭，敬上拜年红包时自然也是以两家企业的名义进行。这些关系平时已经维护到位了，春节时不过是意思一下，表示没有忘记领导对公司的关照。 对汪副厅长又自不同，闻同是以镇政府的名义，亲自登门。对省建设厅负责杳踪镇挂钩扶贫工作的几位领导和工作人员，他也一一地亲自拜访，可不敢在春节这个举国同庆的欢乐时刻忘了他们。 至于龚方和那里，他可不敢再送贵重礼物了。上次赵达成以县委名义送了两瓶价值两万元的法国波尔多伊甘酒庄1945年份葡萄酒，事后龚方和把他召到家里训了一顿，要不是沈姨从旁劝解，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龚方和毫不客气地把酒退还给闻同，要求闻同代表他退回给县委。闻同无法，只好把酒送还给县委办陈主任，再由赵达成亲自打电话向龚方和致歉，当然，也有向他确认已经收到退酒的意思。 好在龚方和没有拒绝闻同安排人定期送去的杳踪镇特产，否则他真觉得愧对老领导的爱护和无私帮助。这都是一些野鸡、鲜辣椒、野菜什么的，值不了几个钱，沈姨很喜欢。 另外，省委政研室调研一处处长赵良哲、云缈日报经济部主任成立志那里，闻同也是亲自拜访。他们还挺客气，都回请了闻同吃饭。 闻同在省城停留了四五天时间，各路关系方才一一拜访完毕，随即转战边湖。他在边湖熟人太多，只能拣那些有份量的领导去，一般的人要么安排胡林等人去，要么自己打个电话联络一下感情。 县里就好办多了，胡林对行情很熟悉，一般的关系就由他代表镇里按行规跑，只有县领导和重要行局领导他才亲自登门。 在闻同忙着给别人拜年时，找上他的人同样络绎不绝。祁山机械集团的周总领着人从省城江映开来一台小货车，满满地都是年货，直接卸到了镇政府后院的小库房里。 他本来要送给闻同一只大红包，闻同坚决不收，他就死缠烂打地追着闻同不放。闻同无法，只好换了个方式，让他给镇政府全体干部置办年货。 镇开投的石场生意越来越火爆，将来扩大再生产和设备改造都是巨大的商机，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样增进感情的良机。镇开投不但和石料需求大户省建工、边湖交通局关系日益亲密，也和外省几家大型建筑公司接上了头，对这些情况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宁学良很会做人，他的贸易公司和镇开投、真道电气互为客户，在收了两家的红包后，也安排人给闻同、方正庭、马凤玲、胡林、孙贤寿、厉坚各送了些烟酒。对于他这样的关系，寻常的礼物闻同、方正庭都不会拒绝。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人情往来，拒绝不了，也不宜拒绝。 第121章 有家不敢回 如今杳踪镇俨然成了香饽饽，全县各乡镇中除了城关镇，大家安排亲友或调动工作的首选对象就是杳踪镇党委和政府。 方正庭油盐不进，没人去自寻无趣，自认为有点实力的人就纷纷找上闻同说情。 临近春节为这事来找的人更多，闻同吓得不敢回办公室。除了必须开的会，他不再去镇政府，要不到石场、煤矿或真道电气呆着，要不干脆和杜子坤下乡。 祝姨原本打算回江映过年，听说镇里要搞“欢乐春节”的活动，一下子来了兴趣，改了想法。她不但和白工不回省城，还把家里儿孙们都接来镇上，一块儿在杳踪镇过春节。 闻同知道后，让胡林安排车去江映接人，考虑到来客人多，还让胡林腾出一套招待所房间用于接待。 客人到镇上的当晚，闻同领着方正庭、马凤玲、胡林、孙贤寿亲自登门，送来不少年货，又给白工送了一只一千元的红包。 老头子干了一辈子技术工作，从来没人这么尊敬过他。祝姨很是高兴，不停地招呼女儿和儿媳妇泡茶、削水果。 屋子面积小，人一多就没地方坐，闻同不想打扰他们太久，说道：“祝姨，您别忙活了，我们坐坐就走。您看看，我们一来就添这么大麻烦！” 祝姨是个本分人，嗔怪道：“看你说的，哪来什么麻烦！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客气，买点东西就算了，还非得给红包干什么！” “我们做得还远远不够，明年春天镇政府集资盖房，地点选好了，就在后山小湖边，到时候会留出一层，给来镇上工作的专家居住。过完春节，真道电气请的两位专家也要过来，就更热闹了。” 祝姨更加高兴，说道：“后山小湖那地方好，是一块风水宝地，我平时没事总去那里溜弯。”她又转身对女儿、儿媳妇说：“在江映一身的毛病，这里空气好，什么病也没了！” 胡林笑道：“闻书记怕您嫌闷不习惯，特意安排我向附近村民包了一片地，您可以挑一块种点瓜菜什么的。等真道电气的专家过来了，还有以后别的专家，愿意的话也可以选一块地自已种。” 这一招显然搔到了祝姨的痒处，她马上眉开眼笑地道：“好、好、好，我正闲得手脚发慌，这下子有点事情做了！” 白工、祝姨的一子一女只是普通市民，并没有那么挑剔，看到老父母在这里过得开开心心，出门有小车，进屋有保姆，彻底放下了心。 从白工家出来，孙贤寿请闻同去陪饭。边湖的一个客户过来洽谈市政工程用石料，订单货值上百万元。工程过完年就要动工，所以人家挺急，快过年了还来考察洽商。 闻同连日来泡在酒精里，早就厌恶透顶，一把推给了方正庭、马凤玲、胡林三个，只同意明天出面见一下。 时间还早，他可不敢就回自己家，想了想还是去老管家混饭。 沈燕正和保姆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往桌上摆，看到他进来，笑道：“闻书记来了，正好要开饭，赶紧坐。” 管立昇、吕大可刚从车间回来，正在厨房用香皂使劲地搓洗着双手。听到沈燕说，吕大可关上墙角水泥洗手池上的笼头，直起身抓了条毛巾擦了擦手，回头满脸“悲愤”地道：“你和老二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吃腻了就跑这儿来蹭饭，下次换我和老管出去跑。” 闻同恍若未闻，靠坐在沙发上的厉坚不干了，嘴一撇道：“我拿性命和人拼酒，到你这里成享受了，得，下次真得你俩去。” 沈燕抿嘴微笑，不以为意。这几个人见面就喜欢斗个小嘴，她早就习惯了，明白他们其实是渲泄压力。 真道电气刚创立时，沈燕不但要给丈夫和厉坚、吕大可、闻同作饭，还主动帮他们洗衣服、被子，连屋子都给他们收拾，累得够呛。后来吕大可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请了个保姆。 如今不一样了，最难的时候过去了，公司车间生产线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产品大量外销，前景一片光明，再苦再累她也不觉得了，每天心情愉悦。 大家一边吃着饭，一边谈着工作，这是近段时间来惯常的方式。 问了一些情况，闻同提议道：“该拓宽产品线了，常用电缆部分，老管分一半精力抓好生产就足够了吧？节后两位专家来了，特种电缆的研发交给他们，老管可以协助配合。老大应该启动电缆之外的研发项目，你的强项不在电缆上，培育新业务对公司未来至关重要。” “人才短缺让人头痛啊，县里企业分流下来的管理人员，可用的凤毛麟角。”厉坚一提到这个问题就想抱头痛哭，这穷乡僻壤的，招个象样的人才太难了。 闻同早有考虑，说道：“研发中心我看就设在省城，便于吸纳人才。我已经通过汪副厅长和省电气研究所联络上了，春节后老大就可以去筹备。” 吕大可夹了一块红烧豆腐，筷子停在了碗的上方，没送进嘴中，问道：“怎么合作？” 闻同说：“为长远计，我倾向于百分之百技术专有权买断的协作方式，同时有机会就挖墙脚，不住地从所里掏人出来。” 众人哈哈大笑。厉坚赞同说：“我同意，就按这个思路来规划和落实，大可、老管呢？” 吕大可、管立昇也都表示同意。公司小有小的优势，股东对情况十分熟悉，几个人一商量，决策就作出了。 闻同伸碗接住沈燕夹来的一块鱼肉，随口道了一句谢，又说道：“另外，招聘的大学生、中专生人在镇里工作，户口可以落在县城，满足一下他们城里人的情结。这个我正在和县里谈，应该问题不大。” 快到十一点钟，见闻同还没有动身回自己家的意思，厉坚嘲笑道：“你这一把手，当得真够可怜的，弄得有家不能回。算了，我牺牲一下，去我家藏着吧，别影响人家沈老师休息！” 第122章 除夕夜 闻同讪笑着告辞离开，还是硬着头皮回到自己家。 他进门刚打开燃气热水器，想洗个热水澡，还没来得及脱衣服就听到屋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叹了口气，只得去开门。 深夜到访的是镇党委副书记、武装部长郭大鹏夫妇，两人神情拘谨不安地坐在沙发上。郭大鹏穿着厚厚的防寒服，头发上结着几块冰碴子，显然一直在楼下某个角落里露天守候着闻同，望见他回屋就赶紧回家喊老婆一起追过来了。镇干部们同住在一幢楼里，两口子倒也知情识趣，手里并没提东西。 去年八月份县纪委、县委组织部联合调查组进驻镇里，调查周广仁、闻同的问题，郭大鹏作为镇纪委书记协助、配合调查组工作。尽管他是被动接受的，也没有什么反常举动，事后周广仁还是厌弃他，把胡林提拨为纪委书记，让他接替李兴民出任闲职武装部长。 周广仁此举其实可以理解，郭大鹏虽说没有落井下石，但也没有及时向他汇报情况，而是采取了中立观望的态度，试想他平安渡过危机后如何能容忍郭大鹏？ 闻同对郭大鹏关键时刻立场不坚定同样没什么好感，加上也不想刺激周广仁，接任书记后对他也采取了冷处理的态度。 看着同僚们一个个在各自分管的一块干得春风得意，自己整日只能配合其它部门工作，有了功劳也算不到自己头上，郭大鹏真是欲哭无泪。 闻同压下心里的烦恼，热情地招呼两口子，笑问郭大鹏的老婆：“嫂子，商店的生意还行吧？” 郭大鹏是有名的会算计，老婆在林管站上班，还把老父亲从乡下接过来在镇上开一家小卖部。 “托闻书记的福，镇上开了几家厂子，小卖部生意也跟着好些了。”郭大鹏的老婆一边说着，一边向丈夫使眼色。都这么晚了，登门已经让人生厌了，闲话就不必多扯了，赶紧办正事要紧。 郭大鹏立即从防寒服口袋里掏出一只鼓鼓囊囊的红包，满脸谦恭地笑道：“闻书记，过年了一点小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闻同立即收起笑容，正色道：“赶紧收回去，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有事谈事，不可以这样！” 一个死活要给，一个坚决不收。推推拉拉了一会儿，闻同恼了，真的不客气地把两口子推出门外，“砰”地一声从里面反锁上门。 郭大鹏和老婆闹了个满脸通红，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大年三十上午，闻同给季灵筠打电话，商量好年初三安排车去江映接她来观看“欢乐春节?感恩一路”文艺演出。两人在电话中好一通缠绵，说了二十多分钟才不舍地结束。 半上午时分，娄玲亲自给闻同打来电话，让他去边湖一起过除夕，把闻同感动得不行。 因为要筹备“欢乐春节”文艺演出，闻同没办法回老家过年，之前到边湖给娄玲拜年时告诉过她。当时娄玲听说他不能回老家，就邀请他除夕夜到边湖一起过。 镇政府原来的司机小周调到县交通局后，闻同把镇农行营业所的司机孙家祥调来接替小周。孙家祥为人本分，又不失机灵，很得余主任看重。但他是临时工，并没有牢靠的关系，工作朝不保夕。 去年四季度县农行统一清理临时工，为正式工的子女进农行腾出岗位。余主任打听到镇政府司机小周要调走，就尝试着找闻同，想把孙家祥安排到镇政府当司机，算是回报他跟了自己几年的情分。 去年八月份闻同到省城推销西瓜，用的营业所的车，后来又用了几次，都是孙家祥开的车。对孙家祥他印象很好，一口就答应了余主任。 到了娄玲家，孙家祥帮着闻同把送给娄玲的杳踪镇土特产搬进门，随即就出了屋。闻同出来送他，嘱咐道：“家祥，辛苦你了，明天下午两点再来接我，路上小心。” 孙家祥说道：“闻书记，这是我的工作，不算什么，明天我准时来，您新年快乐！” 闻同心情很好，笑道：“也祝你新年快乐，和家人开开心心过个好年！” 娄玲和陈照东双方的父母都来了，聚到了一起，家里很热闹，这让闻同没了拘束感。来时他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带够了红包，这时正好派上用场。他给每一位老人送上一只红包，里面钱不多，只有一千元。老人们自觉性很高，推让着不肯收，直到娄玲发话才收下。 陈照东身为市长，还不能和普通人那样陪着家人共度除夕，此时正在看望执勤的警察。这让妮妮很是遗憾，她和爸爸最亲近，连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比不了。 年夜饭要等陈照东回来，大家都围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吃着水果茶点，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 娄玲是个很有品位的人，生活上有着诸多讲究，比如衣着，比如仪表，比如谈吐。她就烦看电视的时候，有人不住地议论、谈笑。 无论双方老人，还是妮妮、闻同，都知道她的性格，没人敢触她的霉头，都安安静静地看着节目，碰上精彩或好笑之处，才会谈笑一阵。 一个小品内容不错，很接地气，是讽刺基层干部的。演员的表演也恰如其分，动作、表情、语气到位又不过分夸张，“包袱”一个接着一个。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十分放松，不时地发出轰笑声。娄玲也是一样，对小品内容并不忌讳，不住地大笑，偶尔评点几句。 妮妮坐在外婆身边，搂着她的胳臂，笑得十分欢畅，眼睛都弯了起来。于她来说，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快乐时光，明天就又要开始学习了。虽然是大年初一，娄玲也不会让她完全闲着，还是会要求她安排出一点时间来学习的。 闻同知道娄玲心情好的原因，真道电气产品一上市就拿下五千万元的合同订单，可说是空前成功。更为难得的是，公司前前后后并没有过多地借重他们夫妇的力量。 厉坚每个月通过李慧心向她报送一份财务报表和公司经营情况报告，公司重要决策会事先征求她的意见。娄玲姿态很高，基本不过问公司的经营，安安心心地当着小股东。 对公司在江映成立研发中心，培育新业务的战略决策娄玲十分赞同，并主动推荐了两位专家参与其中。 陈照东一回家，年夜饭马上开始。席间其乐融融，闻同并没有感觉出自己是个外人。 第123章 新鲜事 正月初二，杳踪镇村民们早早地出了门，拖家带口地赶往镇上。为了不错过镇里“欢乐春节?感恩一路”第一天的文艺演出，许多人昨天就赶时间向所有重要亲友拜好年。 镇政府前宽阔的街道上，新铺的柏油路面油光闪亮，街道边的空场上搭起了宽阔的舞台，现在临时充作主席台。主席台正上方悬挂着巨大的红色条幅“‘欢乐春节?感恩一路’——镇公路全线竣工通车庆典”，左边是“热烈欢迎上级领导莅临视察”，右边是“杳踪镇全体人民感谢你们”。斗大的字体个个珠圆玉润，正是秦小丽的手笔。 和几个月前的开工仪式比，主席台上参加竣工通车庆典的领导基本相同，只是多了个方正庭，另外周广仁由镇党委书记变为县交通局局长。 庆典仍然由胡林主持，先是请市交通局局长及赵达成讲话，随后由闻同代表镇党委政府致辞。闻同的致辞很简短，先是例行的欢迎辞，接着表达了对市交通局、县委、县政府、县交通局等上级单位和领导的感谢，又特别对全镇父老乡亲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随后，工程总指挥周广仁宣布了先进集体名单。出人意料的是，何嫂子率领的红岗村村民义工队力压群雄夺得头魁，熊宝金率领的八里源村落在了她后面。 市交通局局长、赵达成、阮洪通兑现承诺，亲手给前三名颁发红旗。同时，刻有先进集体名单的石碑当场被立在了镇政府前新修的柏油街道边，以为纪念。 接着，赵达成宣布了先进个人名单，周广仁、闻同、李远红、何嫂子、熊宝金、李远红在县交通局的同学及几位村民义工同时获得此称号。 最后，市交通局局长、赵达成、阮洪通共同宣布“欢乐春节?感恩一路”文艺演出隆重开幕，随即各处露天舞台及镇政府大礼堂乐声大作。 这是事先安排好的，领导一宣布开幕，暖场的鼓乐声就一齐奏响。胡林安排党政办的小王指挥，各演出团体的人远远地望着他手中的红旗，一见旗动立即响应。 几分钟后，各种文艺演出粉墨登场，戏剧、木偶剧、杂技、电影、舞狮子、秧歌队等各逞风骚。表演中间休息时，还安排有小品、相声、三句半、魔术、现代舞等群众喜闻乐见的节目串场。 待领导们象征性地看了一会儿演出，闻同就引着市交通局局长去栗子堰石场考察，县里领导集体陪同。孙贤寿率领镇开投几位领导早候在那里，其中就包括县纺织公司“支援”过来的副总李成大。 局长对这家一鸣惊人拿下江边高速公路1.8亿元工程石料订单的企业很有兴趣，不时地发问。考察结束，他当场表态，在市交通局主管的工程中要积极引进栗子堰石场的石料，以体现对本土企业的支持。 中午，镇政府在赵丽、王小英新开张的“四季春”饭店包下五个包间，举行隆重的欢迎宴会。席上大家兴致高昂，光白酒就喝了二十多瓶。 赵王二人颇有经营头脑，饭店装修得典雅大方，桌、椅、柜、橱全部采用全实木的樟木料。楼前楼后也整修过，移载了不少四季常青的树木。这里周围都是山，花费点人工就可以了。饭菜既有乡土特色菜，也不乏知名菜品，深得各位来宾的好评。 饭后，领导们匆匆告辞而去，大过年的得抓紧时间回家。如果让登门拜年的人碰壁，失礼的同时还意味着不小的损失。临别前，胡林给各位来宾的小车内捎上不菲的拜年礼物，不外烟酒茶之类。市交通局局长的夫人和女儿则在镇上留宿一晚，由镇开投负责接待。 这次庆典仪式及领导接待费用所耗不菲，闻同可不想由镇里承担。事前他探知八百万元公路工程款略有结余，就带领方正庭、李远红、胡林给县交通局拜年，在奉上礼物和红包后，立即亮出来意，要求把竣工通车庆典仪式的费用及领导接待费用从工程结余款中支付。 周广仁自然不愿意把手里的现钱划出去，闻同不罢不休，领着众人堵在办公室不走。老周被他缠得没法，只得大笔一挥如数划出费用。当然，这是几天之后的事。 在文艺演出之外，有几件颇为新鲜的事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熊宝亭一早领着女朋友从八里源村家中出发，他戴着头盔骑着崭新的摩托车，一路上威风凛凛。衣着鲜亮的女朋友跨坐在后座上，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他四年前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不想补习，就和几个朋友到沿海去闯荡。几年下来，他凭借自己的聪明和韧劲，在之水省知名的电器之都浏湖镇的一家中型电缆厂里当上了车间副主任。 对打工青年来说，他是成功的楷模。年根他一进家门，村里不少人就找上门来，求他把自家孩子领出去，介绍到工厂谋一份工作。对他来说，春节回家探亲就是一次衣锦还乡的旅程。 摩托车行进在平整的柏油公路上，这种感觉很美妙。他女朋友是外省人，也在浏湖镇打工，这次随他过来见未来的公公婆婆。自己家乡也修上了宽阔平整的柏油公路，这让他在女朋友面前很有面子，不时地回头和女朋友大声地说笑着。 到了镇上，他把摩托车停到四季春饭店门前，看着装潢一新的饭店，心里琢磨着中午就请女朋友来这里吃饭。 锁好车，他领着女朋友去排队买票。两人挤在长长的队伍中，等得心焦。他女朋友眼尖，发现售票窗口前挤着几堆人，仰着脑袋在看墙上的红纸告示，顿时好奇心起，跑过去看个究竟。 片刻他女朋友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一把拉过他说：“快点，过去看看，你也去报名吧！” 熊宝亭莫名其妙地被她拉到告示前，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头细一瞧，原来是四张招聘启事。 第124章 变化 招聘启事分别是真道电气、镇开投栗子堰石场和王家垄煤矿、四海有芳、联合正和贸易公司的，招聘的岗位有业务员、技工、生产管理员、车间副主任等，条件是初中以上学历，至少一年相关岗位工作经历。 熊宝亭十分意外，完全没想到在贫穷落后的家乡也有这样的工作机会，一时兴奋起来，领着女朋友飞速跑去真道电气的生产车间。 报名登记处人很多，技工报名台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但生产管理员、车间副主任报名台前的人寥寥无几。熊宝亭填好登记表，有些心虚地递给工作人员。他投报的是车间副主任岗位，尽管他在这个岗位上已经工作了一年多，但在家乡车间副主任就是个“官”，对他这样纯粹的农家子弟来说确实无法自信起来。 工作人员简单地询问了几句，马上笑容满面地领着他进了办公楼。 熊宝亭以前也到杳踪机械厂玩过，没想到原来的电缆分厂现在变成了私人的，设备和现场管理比他在浏湖的厂子还要好。 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接待了熊宝亭。熊宝亭记得他就是原来机械厂电缆分厂的管厂长。那时的管厂长高高在上，在村民们心目中是吃商品粮的，可望而不可及。 管立昇和熊宝亭聊了半个多小时，感觉很满意。熊宝亭虽然只是高中学历，懂得却不少，对生产管理如数家珍。尤其可贵的是，他还自学了许多技术方面的知识，也自学了一些企业管理的基础知识。 管立昇兴致上来了，领着熊宝亭到生产车间，测试他的实际工作能力，结果一样让他满意。尽管这条生产线是进口设备，但工作原理和生产管理规程是相通的，熊宝亭依然表现得很出色。 再次回到办公室，考查熊宝亭的变成了三个人，除了管立昇外还有两个青年。坐在右边的青年提的问题主要是技术和生产管理实务方面，问得十分细致。对于生产管理实务方面，熊宝亭基本能答对，对于技术方面也能答上来七八成。 坐在中间的青年则显得咄咄逼人，提的问题大多超出了生产管理的范围，让熊宝亭左支右绌、窘迫万状。他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汗，刚刚还强烈的自信心迅速地消失，自觉希望不大了。 就在熊宝亭快要崩溃时，三位考官相互对了对眼神，坐在中间的青年站起身伸出手，微笑道：“小熊，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团队！” 熊宝亭糊里糊涂地站起身和三人一一握手。管立昇拉着他的手不放，笑道：“公司决定聘用你为车间副主任，嗯，月薪……就先定为一千二，希望你尽快办理入职手续。” 熊宝亭的心理很复杂，一方面，真道电气就在家门口，如果能进这家公司，就不用再在外面漂荡了，还会有很强的荣誉感，可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内地公司的薪水会很低。 他原来的月薪是八百元，刚刚在填写期望月薪时，犹豫了很久，既担心要高了，又不甘心比原来少得太多，最后一狠心填上六百元的高薪。让他狂喜的是，人家居然主动给他定为一千二百元！ 他憋不住疑惑，不敢相信地问道：“公司的工资都很高的？” 管立昇笑道：“当然不是，工资因人而异，我认为你值得这个薪水。不过，我们还有一个条件，请你尽快拿到原公司的离职手续。” 熊宝亭痛快地道：“好的，这没得问题。” 管立昇说：“那就好，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厉坚厉总，这位是公司分管研发的吕大可吕总，我负责生产。” 城市里大量企业经营困难，许多中小企业实质上处于停产、半停产状态，有的职工还能领取点生活补助，相当一部分职工生活没有着落，面临着自谋出路的窘状。 在这样就业困难的境况下，杳踪镇一次性推出约二百五十个就业岗位，公开向社会招聘。这可是轰动一方的事，口口相传之下，几天内就有几千人报名，有本镇、本县的，有外县的，甚至有边湖市里的。 这二百多个就业岗位中，过半由镇开投旗下的石场、煤矿提供，其次是真道电气和四海有芳，再次是联合正和贸易公司。 四家公司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布招聘启事，主要是因为外出务工的农民工集中回来过年了，又因为文艺演出吸引来很多人。当然，为“欢乐春节”活动捧场也是他们考虑的一个因素。 这次活动人流量非常大，来赶热闹的过半来自外县，甚至还有边湖市的人结伴过来。 年轻一代的农民工有知识，有技能，又保留着农民吃苦耐劳的质朴本色，好管理，而县麻纺厂、县棉纺厂等国有企业分流下来的职工，年龄普遍偏大，大多数技能差，还不好管理。所以四家公司乐于聘用年轻的农民工，而不愿接收国企下岗职工，因为政府做工作才不得不聘用一部分。 除了招工，还有三件新鲜事。 经贸办在镇政府大门口搭了个不小的展台，公开对外推介杳踪镇的农林特产，欢迎四方客商踊跃来镇里投资。 镇开投的展台紧邻着经贸办，推介的是即将向社会公开招租的一批铺面房。这批铺面房将建在镇政府办公楼前的大院子里，沿着西侧那排原平房改造的铺面房，再新建两排共四十间。 为了配合新建铺面房，大院南端门面房的西段将被拆除，与外面的街道打通。这么一来，大院面积将被大大压缩，镇政府办公楼的气势就远不如原来那么足了。 新建的四十套铺面房规划为建材区、家具区、五金区、电器区、汽配区、农资农具区等，将公开对外竞价出租，租期一年，租金半年一付，一年期满后重新竞租。 同原平房改造的三十五间铺面房一样，这批铺面房也全部划入镇开投名下，由其投资建造运营。镇开投向镇政府支付二十万元，取得这片土地的使用权。 最令人感觉新鲜的还是镇农技站的展台，农业副镇长、农技站站长杜子坤亲自带领一班人站到展台前，放下架子向过往村民推销种子、农药、农膜等农用物资和农技书籍。当然了，这还没到农时，他们其实只是打广告。 按省里文件精神，自今年起县里停止向各乡镇农技站划拨财政资金，将其全面推向市场，工作人员自谋出路。 杳踪镇因为要建农业示范点，就没有执行县里的统一规定，镇财政仍然承担工作人员的基本工资，还提供一定的研究经费，同时鼓励其积极创收，为自身谋取福利。 镇政府规划出许多临时露天商业摊位，原准备公开对外竞价出租，赚一笔钱。闻同反复权衡后改变了初衷，大幅度地降低了租价，让利于民。 活动期间每天人流量庞大，消费能力十分惊人，第一批铺面房的租户和这些临时摊位的租户均斩获颇丰。活动结束后，镇政府在这些临时摊位收取的租金在扣除各项支出后仍然节余三四千元。 正月十五活动最后一天，方正庭代表镇政府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宣布镇里以后每年都将举办“欢乐春节”活动，并盛情邀请四方来宾来年再来作客。 在这种种利好的刺激下，镇开投推出的四十间铺面房被竞租一空，年总租金高达四十万元。 活动期间，四季春饭店整日高朋满座，赵丽、王小英心花怒放的同时不免有些惭愧。节前胡林找她们签订租赁合同时，赵丽还有点不高兴，嫌年租两万元有点多，暗骂闻同不够意思。 现在和那些铺面房一比，这两万元便宜得让赵丽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人家一间铺面才五十平米，年租就得一万元左右，四季春饭店楼上楼下六百多平米，租金只是人家的两倍。 两个人一合计，决定主动把年租金提高到四万元。相对于可观的盈利预期来说，增加的两万元只是小钱。利用公务消费开饭店赚钱已经落下话柄，不能再因为这事被人诟病为贪小便宜，给老头子脸上抹黑。 春节前镇政府给全体干部增发一个月工资，同时把去年工资套改后需增发的部分一次性补发。这次套改工资县财政暂时无力兑现，各乡镇有条件的自行想办法解决。 细算下来，自从闻同来镇里后，大家领的各种补贴、奖励就顶得上往年半年的工资，这之外还有住房和不菲的实物福利。因而在活动期间，镇政府干部们的消费欲望空前高涨，在他们心理预期中，今年会比去年更好。 季灵筠初三坐孙家祥的车到镇里后，兴奋得四处乱转，不停地买这买那，玩得乐不思蜀。日报经济部主任成立志知道她是闻同的女友后，就对她颇为关照，这次干脆给她放了十几天的假。等她长假结束回江映时，孙家祥车的后备箱里塞得满满当当。 第125章 一年之计在于春 一年之计在于春。进入四月，桃花谢了，柳絮飘飞，勤劳的农民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播种。 在望水县，县委启动了新年第一轮人事调整。李远红由于修路的功劳，如愿以偿地调任外乡乡长。这个时候调离杳踪镇，就不能参加镇里的集资建房，但相比职务上的升迁，放弃这项福利是值得的。 喝完送行酒当晚，闻同找他谈话。在闻同的办公室里，两人聊得很晚，临结束前，闻同笑道：“老李，你这一高升，集资建房的福利就不能享受了，也是没法的事。我和方镇长商量好了，你准备五千块钱的发票找他报销，多少算是个补偿吧。” 李远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愣了愣感激地推辞道：“这——这不好，我受之有愧！” 闻同说道：“你是镇里的功臣，为镇里做了大贡献，大家会记住你的。一点小心意，是你该当得的，别再推了。” “那好吧！说到贡献，你才是镇里、县里真正的大功臣，从你身上，我李远红学到了很多！”这一刻，李远红是十分真诚的。 次日，闻同在钱广财的陪同下，又一次来到红岗小学。 在何校长简陋的土坯墙办公室里，闻同喝着白开水，笑道：“何校长，咱们也算是熟人了。学校条件简陋，是我们工作没做好，很抱歉。” 何校长也笑着道：“闻书记能这么说，我老何就很知足了。老师们不但去年的工资都领全了，还拿到了一点以前欠的，大家很感谢你。” 闻同摆了摆手，说道：“很惭愧！争取今年全部清欠。市政府拨给县里一笔‘普九’基建款，县局给镇里分了一百万。咱们学校也在基建款投放名单里，等资金到镇里后，立即开工新建一座教学楼。现在的危房教室能改造的就改造，不能改造的就扒了，不能再让孩子们生活在危房的阴影下。” 老何一下子激动起来：“是真的？那可太好了，我盼了一辈子，总算等来了这一天！” 闻同却担忧地道：“钱是个好东西，我担心一座危房扒了，又起来一座危房呀！” 老何脸一冷，气愤地道：“有的人要钱不要良心，这回只要镇里态度硬，我愿意来当监工，不给学校留下一座牢固的教学楼死不瞑目！” 闻同立即笑道：“你能监督红岗小学，其它学校怎么办？要不这样，干脆请你来负责全镇的文教工作，如何？” 何校长还没反应过来，老脖子一梗，道：“有什么不可以的！” 钱广财在一旁笑着提醒道：“老何，闻书记的意思，是调你去镇政府任文教副镇长。” 老何当即傻了，懵里懵懂地道：“是这个意思？这怎么可能？” 也难怪老何不信，一个村小学校长一步就跨到副镇长位置的情况是十分罕见的。更何况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再干几年就该退休了，这样的年龄一般人哪还奢望什么升官。 闻同笑道：“不敢？” 老何不再象刚才那样冲动，默然想了片刻，说道：“你看得起我老何，我就拼着这把老骨头，做几年得罪人的事，也算是为镇里后人造福。” 闻同道：“好，一言为定！” 秦小丽最近心情很不好，她不在编，镇里集资建房就没她的份，平时工资就比别人低一大截，可干的活和工作成绩还比别人好。 前天中午几个女干部在镇政府食堂吃饭，聊起即将动工的新房子，大家兴奋得很，计生办主任胡萍还半真半假地对她表示同情。这种别有意味的同情，她并不领情，连日来心里头郁闷不已。 周一，她正在办公室里忙活着，胡林在门外向她招了招手。自升任副书记后，胡林就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不再和秦小丽、小王共一间了。 秦小丽赶紧起身过来问：“胡书记，有事？” “走，闻书记找你谈话，不要紧张，晚上咱们部门聚餐。”胡林神神密密地笑道。 秦小丽很奇怪，却不敢打听。敲开闻同办公室的门，她看到钱广财也在，正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她，心里更加奇怪。 “坐，小秦。”闻同见她有些局促，笑着指了指沙发道。 秦小丽心里突地一凉，不会是要赶我走吧？自己是高中毕业的，一直没有正式编制，随时可能被精减掉。胡书记刚才的话就不对头，摆明了是送行饭啊！ 心里这么想着，她脸就开始发白了。 待秦小丽忐忑不安地坐下，钱广财把指头上夹着的香烟往小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弹了弹，又清了清嗓子，方才笑着问道：“小秦到镇里快满四年了吧？” 秦小丽勉强笑着应道：“到八月份就足四年了。” 钱广财笑得更欢，说道：“时间不短了，算是镇里的老同志。根据闻书记的指示，镇里准备给你解决编制，你抓紧时间准备材料，务必赶在集资建房前办下来。” 秦小丽一时没反应过来，激动得满脸通红，说道：“谢谢钱书记，对，还谢谢闻书记！”她心里只有一个狂喜的念头，从此以后我也是国家干部了！ 看她语无伦次的样子，钱广财又笑道：“嗯，不用谢我，还有，闻书记考虑到杜副镇长工作繁重，不能再兼管团委工作，提议你为镇团委书记，你有什么想法？” “我——我一定会认真工作，不辜负闻书记、钱书记的希望。”秦小丽觉得自己大脑快不够用了，今天是怎么回事？惊喜一个接着一个，幸福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办公室要尽快补充人，不能耽误工作。”闻同对钱广财说道。 “闻书记，我还可以兼着办公室文书。”秦小丽强迫自己清醒下来，听到闻同的话后立即表态。 “哦，不方便吧？钱书记，还让秦书记给我们当文书，是不是不大合适？太奢侈了吧？”闻同从未在秦小丽面前开过玩笑，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第126章 万木俏争春 秦小丽觉得闻同从来没有这么可爱过，简直是普渡众生、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钱广财十分配合，笑道：“是有点奢侈，还是另外再选吧。” 闻同没再开玩笑，说道：“小秦，组织上把团的工作交给你，是经过慎重考虑的，相信你能开动脑筋，发挥创新性的思维，把镇里团的工作搞活、搞好。现在就有一个任务，组织全镇篮球联赛，镇里可以给点经费，其余的事你自己全盘筹划，方案报上来确认一下就可以。” 秦小丽马上收拢心神，真诚地道：“谢谢您的信任和鼓励，我保证做好。” 又过了几日，钱广财调入县水利局任局长。在闻同的力荐下，县委常委会同意何校长为杳踪镇副镇长，具体分管全镇文教工作，原文教副镇长李良春则接替李远红的职责。胡林接替钱广财出任党群副书记，仍然兼任党政办主任，这样他还是秦小丽的分管领导。原计生副镇长于巧英接替胡林出任副书记，兼任纪委书记，计生办主任胡萍接替她升任为计生副镇长。落魄的郭大鹏仍然担任闲职武装部长，挂名副书记。 人事调整尘埃落定，闻同召开党政新班子第一次联席例会。 老何是头回参加这样的会议，多少有点不自信，偷瞥了一眼端坐在一把手位置上的闻同，见他脸色平和，带着微笑，心里才笃定一点。 会议照例由胡林主持，他一如既往简短地道：“现在开会，先请闻书记讲话。” “春天到了，大家气色很好，先用掌声热烈欢迎两位新成员。”闻同少有地用轻松的语气做开场白。 老何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扯着嘴角轻笑了一下。大家纷纷看向他和履新的计生副镇长胡萍，热烈地鼓起掌来。 等掌声歇下来，闻同说道：“按议程进行吧。” 胡林马上接道：“好，会议第一项，各分管领导汇报重点工作推进情况，李副镇长。” 李良春刚刚接手规划和土管工作，只了解个大概情况，说道：“新工作才接手，还需要深入了解。新家属楼图纸已经完成，施工队明天正式进场，规划办将按工程推进表跟踪督促。专家楼还在设计中，下周一图纸出来，土地平整工作已经完成，下周五施工队进场。《云缈省村镇规划建设管理试行办法》普法宣传资料印刷好了，今天要发到各村，明天我和郭副书记分头下去检查落实情况，今后新建房一律严格按照法律规定办理规划和用地审批手续。” 李良春的汇报简捷明确，毫不拖泥带水，这让习惯于拖拉会议风的老何很是惊异。他还不知道这是闻同的工作风格，镇党委政府的干部们都已经适应过来了。 闻同原准备在镇政府新家属楼专门划出一层供来镇里的专家居住，后来改变想法，决定在后山小湖边建几栋单体小别墅，供专家们免费居住及供来镇里出差的贵宾临时居住。因为主要是为专家们兴建的，大家就称之为专家楼。 专家楼第一期先盖五栋，每栋占地面积一百平方米，上下共三层，顶层以露台为主。建造别墅的红砖是从县国营砖厂拉来的，远不是镇里土窑砖能比的。红砖质量高了，别墅的外墙就不作额外装饰，这样既朴实大方又节省了造价。 老何注意到闻同在听取汇报时，不时地在工作笔记上做着记录。 接下来杜子坤汇报所分管的工作：“山上供电线路工程已经完成70%，比计划进度要快上一周时间，七月中旬保证完成。完成的部分全部顺利通过了县电力局的验收。两位工程师已经结束了培训，昨天已经回县城，两天后再过来。联合正和的材料供应有点慢，我今天下午去和他们协商解决。” 线路电线杆坑位定点由县电力局工程师完成，掘坑则由各村村民在工程师的指导下出义工自行进行，以节省工程费用。 杜子坤分管的工作复杂，量大，汇报起来自然就慢，占有的时间多。 “各村正在严格按照年前规划的品种、面积进行栽种，农技站工作人员各管一片，分片包干，都工作在生产一线，实时监督、指导……” “夏辣椒幼苗已经出齐，下周五分发到各村移栽，计划表已经发到各村，村支书、村长已经签字确认……” “各家种植户去年冬天栽植的猕猴桃幼苗，已经出齐了大叶，长势很顺利。有六户出现病害现象，我明天去县里请林老师过来把把脉，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山药已经下完种，农技员会随时监控出苗情况……” “四海有芳蕨菜收购工作很顺利，我们负责监督村民科学采收，配合四海有芳严把质量关，对滥采乱采的坚决打击了一批，目前秩序良好。” “农产品检测设备已经选定了三家供货商，下周过来参加招标。从省农大要的毕业生定下了，已经安排他去参加省农科院农产品检验检测短训班。” 万有芳通过法国的生意伙伴拿到一笔一百二十万美金的蕨菜出口订单，产品出口前需要经过杳踪镇工厂的加工。 杳踪镇山区漫山遍野都是蕨菜，是四海有芳最好的天然原料基地。为了全力配合四海有芳的收购工作，镇里成立了以方正庭为组长、杜子坤和于巧英为副组长的协调配合工作小组。 这笔订单的初级原材料——鲜蕨菜收购总价款大约三百五十万元，杳踪镇总人口约七万，仅此一项人均年收入将净增五十元。 随后，马凤玲汇报了经贸口的工作。镇开投第二批铺面房的租户已经全部入驻，截止目前经营状况良好，吸纳了周边乡镇不少顾客，目前看来达到了闻同的预期目的。 马凤玲负责联系镇工商所维护市场秩序，坚决打击坑蒙拐骗的短视行为。按照闻同的思路，只有考虑顾客利益，留住顾客才能持续地经营。 第127章 千帆竞绿波 前后两批铺面房共七十五间，已经形成了相当的规模，闻同给取了个名字为“兴茂商贸市场”，取兴隆茂盛之意。 租户入驻第二批铺面房时，镇里还搞了个简单的仪式，请来赵达成剪彩，并请他为市场题名。 经贸办还通过多种渠道积极搜集整理各类商业信息，编成内刊，免费向镇上几家企业及市场租户提供。另外，经贸办还联系县技校对口创办技工班，为镇里企业储备人力资源。 马凤玲最出彩的一项工作成绩就是又引进一家企业。虽然投资不算很多，只有四百万元，但很有象征意义，是镇里完完全全凭借市场竞争手段吸引来的一笔投资。 企业老板南成光是义南县人，春节领着家人到杳踪镇观看“欢乐春节”文艺演出，被镇政府门前的招商展台吸引了，随后通过各种渠道做了大量的调查了解，终于在两个月后决定到杳踪镇投资生产义南特产糯米白酒。 在拜会闻同时，南成光直言不讳地表示，之所以选择来杳踪镇投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闻同的个人魅力。 老何被安排在最后一个发言：“县里划拨的‘普九’基建款已经到了镇里，找上门的施工单位很多，目前还没有确定，甄选方向和原则还请领导给个指示。” 大家一一汇报完毕，胡林道：“现在请方镇长总结。” 方正庭放下手中的笔，略理了理思路道：“政府这边各条线推进得都很顺利，我就不多说了。有两件事，第一，县里统一部署种植棉花，分给我们镇两万亩的种植任务，催得很急，态度越来越强硬。下周召开第三次全县棉花种植推广会，会上会要求各乡镇签订目标责任状。如果满足棉花任务，糯谷种植就得取消，要不村民口粮田不够。第二，‘普九’施工单位最好这两天就定下来，县里划定的期限很紧。” 老何提出来“甄选方向和原则还请领导给个指示”，方正庭却一带而过，不给出“指示”。 胡林在心里赞了一句“方石头不傻”，随即说道：“现在请闻书记作总结发言。” 闻同左右扫视了一眼，不急不缓地道：“大家工作很辛苦，很有成效。成绩不说了，现在说问题。村镇规划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大事，新建房必须依法办理规划和用地审批手续，要不折不扣地执行。我的意见，李副镇长可以先搞一个试点村，房屋坐落、朝向、道路要事先做好规划，村民会议通过后，新建房就必须符合这个规划。有了经验后，立即在全镇全面推行。专业上的问题，可以请县建设局乡建科指导。” “镇上一样要有规划，不允许再私建私改，要在规划框架内进行。针对上述工作内容，请李副镇长提交一份总体规划，一个月内提报给我和方镇长。” “前任李副镇长经手搞的全镇交通发展规划就很好，现在三级公路已经实现了，下一步就是各村连接镇上的村道工程。村道只能修成泥结石路，由镇里自筹经费，以村民出义工为主。今年必须修通两条村道，这一点政府工作报告里方镇长已经讲过了，也有了时间表和经费预算，我不重复了。” “大家一定要有清晰的认识，工业和农业是开创镇里新局面的两条腿，意义十分深远，凡涉及到的部门和人员要全力支持、配合。马副镇长成功引进义南南总来镇里投资，功劳很大，应该表扬，我提议镇政府给予经贸办两万元奖励。以后凡是为镇里引来投资的，不论是谁，将按到位资金的1%给予奖励，当然，污染严重的项目我们不能接受。” “镇农业示范点是经过县委常委会批准的，理应不受棉花种植任务的约束，还请方镇长耐心细致地向县政府汇报清楚。” “关于基建施工单位的甄选方向和原则，大家发表一下意见。” 照例是方正庭第一个发言，他说道：“闻书记的讲话很重要，政府这边各条线要不折不扣地落实。关于基建施工单位的甄选方向和原则，我同意闻书记的话，就是我们要给孩子们一个可以安心学习的教学楼。第一，施工单位必须要有相应的资质，实力强、信誉好的优先考虑；第二，必须保证工程质量和工期；第三，施工单位赚取合理利润。” 方正庭心底无私，率先表明了态度。有了他领头，大家乐意的、不乐意的都纷纷跟着表明类似的态度。这么一来，在座原本有些私心的人就得权衡权衡了，自己介绍来的施工队伍是不是符合这些条件？ 见会议达成了共识，闻同最终表态了，说道：“很好，既然大家意见高度一致，就请何副镇长向方镇长汇报后定夺，镇党委要坚定不移地支持镇政府的工作！” 会上达成了一致，又有了闻同强硬的表态，老何胆气顿时壮了许多，更加地有信心。他自问并无贪念，到了这个年纪也不再奢望还能升官，既然一不想升官二不想发财，那还顾虑什么？心底无私天地宽，无欲则刚，大可以放手做事。 关于棉花种植任务的事，方正庭对于闻同的态度并不满意，但闻同显然是不想在会上多说，他也只能憋着不追问，先按闻同的意见去落实。 杳踪镇农业示范点是闻同主导搞的，是他力推的中心工作之一，如今面临着重大威胁，却态度消极，这让方正庭无法理解。他心里琢磨着，得私下找闻同沟通一下，摸清楚他的真实想法。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闻同会容忍镇农业发展规划形式化。 当晚，八里源村村支书熊宝金拉上杜子坤一起来找闻同。两人敲开闻同的家门，却发现他正在接待一个中年男人。杜子坤认得是县长阮洪通的弟弟阮洪达，马上拉着熊宝金先退出来回避。 阮洪达此行是为介绍施工队承揽镇里‘普九’基建工程。 第128章 饭店偶遇 闻同并不想拒绝阮洪达，坦诚相告，说道：“阮兄，感谢你关心和积极支持镇里的工作。你说的事，镇里今天上午已经开会形成了决议，只要施工单位有相应的资质，在保证工程质量和工期的前提下，我们也保证他们赚取合理的利润。你可以让施工单位直接找何副镇长按正常程序走，同等条件下我相信金兄的热心不会被忽视的。” 阮洪达见闻同软硬不吃，就收起了贪念，知道想从杳踪镇狠捞一笔的愿望要落空了，道：“闻书记两袖清风，一心为民，令人佩服。我介绍的施工单位你放一百个心，一定符合镇里的要求，就按你说的，赚合理利润。不过，烦请闻书记不要忘了提醒何老头、方石头。” 看阮洪达不再纠缠，闻同放了心，说道：“金兄言重了，我一个小小的乡镇干部，哪里当得起这样的话。你就放心，转告施工单位好好着手准备吧。” 阮洪达走后，杜子坤和熊宝金才进来。 闻同一边招呼他们坐下，一边取来两瓶矿泉水，说道：“我这里没有开水，将就点。” 熊宝金笑道：“刚刚在子坤家也是矿泉水，冰凉得很，不想再喝了。” 去年为村民推销西瓜，闻同和熊、杜二人共过患难，因此结下了良好的私谊，没有陌生人时就比较随便。 熊宝金给闻同、杜子坤各递了一支烟，打着火机给他们点上，又给自己也点上，深吸了一口，说道：“闻书记，我准备辞掉村支书，到外面闯一闯，老早就有这个愿望了。看到镇里几家公司的老总个个年轻有为，我真不想再虚度青春了。” 闻同并没有觉得意外，他了解熊宝金，知道这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原来在镇里他熊宝金是个人物，很受人尊重，现在不一样了，四海有芳、真道电气、镇开投势头很不错，几位老总个个年轻有为，风光无限。受到这样的刺激，他还甘于做个乡村“土财主”，那才叫怪了。 闻同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有这样的选择，应该这样，我支持你！有什么具体想法？” 熊宝金说：“具体想法还很模糊，先出去吧，学习点企业管理经验，最终肯定是回来创业。” 闻同点了点头，说道：“去沿海地区走走看看，会有收益的，家里有没有困难？” 熊宝金感动地道：“家里人都理解，细妹子很支持。你和子坤是好领导，做实事，心里有老百姓，结识你们是我的福气，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闻同看了看表，还不到九点，说道：“走，去四季春喝几杯，算是为你饯行。” 次日一大早，闻同和杜子坤赶往县里，拜访县农科所林忠轩。 到了县城，孙家祥把车开到望水中路县委县政府大院边的早餐店。这家店东西不错，也干净。店里顾客不太多，杜子坤找了张靠近角落的桌子，孙家祥去点餐。 早上起得早，又赶了一早的路，大家肚子都很饿。孙家祥点的东西不少，油条、包子、鸡蛋整整三大盘，杜子坤又帮着他端来三大碗白米粥。孙家祥知道闻同的喜好，又去要了一碟鲜辣椒酱。 闻同把辣椒酱拨进白米粥里，又往里加了一点点盐和味精，用筷子搅匀了，津津有味地喝起来。 三人正吃得痛快，邻桌来了几个五十上下的女人，看衣着是刚刚晨练去了。一个长得挺瘦的女人说道：“还是我们自己点自己的吧，不好让你闰女请。” 一个胖女人道：“没得事、没得事，小辈请一顿早餐应该的，又花不了几个钱。” “王姐好福气，闰女有出息，解决了编制，还是镇里团委书记，正正经经的领导了。咱们不用客气，就吃她一顿。”另一个女人说。 又一个女人问：“是的嘛，该她请这客。哎，王姐，你闰女真能拿那么多钱？” “当然是真的，她去年几个月光奖金、补贴，就多过我一年的工资。现在有了编制，套改工资又能兑现，涨了好大一截，一个人就顶得上我和老秦了。这还没算奖金啦、补贴啦什么的，逢年过节还发不少东西。这几天我们家也缺钱呐，得凑钱给她办集资建房，上百平方米的大房子，个人只要出四成，三年后产权就是自己的！” “你说咱们厂子，一个星期只能上三天班，一个月才发百十块钱！还是政府干部好，有保障，福利也好。”第一个女人说。 第二个女人驳斥说：“那也得看单位，一般的政府单位，哪里有她闰女那么好的待遇！你说说，还不到一年时间，一个穷镇硬是翻身成了好单位。现在好多人想进也进不去了，听说卡得很死。哎，王姐，我闰女明年就要毕业，走走你闰女的门路，好不好？” 胖女人痛快地说：“行，我和她说说！” 一个女人质疑道：“镇里再好，也还是镇里，你在那儿买集资房值当得吗？你闰女总不会一辈子在杳踪工作吧？” 胖女人不屑地说：“这你就不晓得了，镇上有几家大厂子，生意红火得很，空几年不比县城差多少，这房子还能不跟着水涨船高地值钱？除了进县城，我闰女也不会调出来，真有调动房子一卖就是现钱……” 孙家祥已经猜出她们说的是秦小丽，心里觉得好笑，偷眼去看闻同、杜子坤，见两人一心一意地吃着，恍若未闻。 “妈，你又在说什么呢！——咦，闻书记，杜镇长，孙师傅，你们也在这里？！”秦小丽端着两大盘油条、包子，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闻同抬头笑道：“我和杜镇长到县里有事，来得早，就过来吃点东西，你吃你的。” 秦小丽忙道：“今天县团委开会，要一整天。”她是在向闻同解释为什么没去镇里上班。 “闻书记，我是小丽妈妈，没想到您也在这里！办完事中午去家里坐坐，吃顿便饭吧？”秦小丽的妈妈很敏感，听到女儿喊，立即趋身过来打招呼。 第129章 误会 “阿姨，不麻烦您了。您慢用，我们好了，还有事就先走了，有空去镇里玩。”闻同又向另几位女人点头示意，和杜子坤离开了。 秦小丽连忙送他们出去。孙家祥已经把车倒了过来，打开车门等着他们。 一个女人望着已经转向驶上行车道的车，说道：“这不还是个半大孩子吗？那个姓杜的镇长也不大呀！” 另一个女人则说：“看看，到底是有钱乡镇，这车新崭崭的，比得上县政府牛县长的车了，上回他去厂里坐的也是这样的车。” 杜子坤要去县农业局办点事，孙家祥就把他放到农业局门前，先送闻同到农科所，再转回头来接他。 农科所在城郊，用围墙圈起来一片水田、旱地，两栋陈旧的红砖楼，一栋是办公楼，一栋是家属楼。 水田都是试验田、种子田，大部分还空着，露着去年收割后留下的稻秆杆茬口。一小部分已经犁开了，应该是用作培育秧苗的。 旱地里培植着各种各样的幼苗，有膝盖高的猕猴桃苗，也有出芽不久的山药苗、辣椒苗、中药材苗，嫩绿嫩绿的叶片上挂着露珠，煞是喜人。 紧挨着苗圃区的是一片成年果木林，主要是猕猴桃、蜜桔。经矮化处理后的猕猴桃藤木附在水泥架上，叶片还不太稠密，嫩黄嫩黄的在阳光下更显生机勃勃。 闻同对猕猴桃兴趣很浓，蹲下身体仔细察看幼苗。虽说他也恶补过一些相关知识，却只是泛泛地了解一下，真要看是看不出什么的，纯粹是因为幼苗嫩嫩地惹人喜爱。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寂静寂静地看不见一个人。 闻同信步走到成年果木边，猕猴桃枝叶还很稀疏，没有封林。他随意地走动查看着，忽然发现几垄外站着一个半百老头，黑瘦黑瘦的，正伸手拉着一根藤蔓仔细地看着，神情极为专注。 闻同没有见过林忠轩，但猜测很可能就是他。老者穿着夹克，下身一条黑裤子，衣服有些旧，脚上草绿色的胶鞋沾满了泥土。 见他那么投入，连自己走近了也没有察觉到，闻同不想出声打扰，就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心里感慨地想，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专家，真正的科研人才。 他正这么想着，老头突然扭过头，带着些讽刺的神情斥道：“年轻人，看够了吗？不好好上学，跑这儿来玩，对得起你父母的血汗钱吗？” 闻同登时张口结舌，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时候杜子坤到了，听见了老者的话，忍不住“哧”地一声笑。 原来老头误以为闻同是逃课的学生，见他傻呆呆地盯着自己看半天，不由心里有气，就出言相责。 杜子坤连忙上前，引见道：“林老师，这位是我们闻书记，闻书记，这就是林老师。” 闻同笑道：“让林老师误会了，真抱歉！” 林忠轩颇为难堪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老糊涂了！你看，子坤跟我提起过你的，还犯这样的糊涂！” “怪我们事先没打电话。”闻同说，“林老师精神矍烁，让人想到‘杂交水稻之父’的风采。” “哈、哈、哈，闻书记真会说话！”林忠轩听得高兴，仰头大笑，神情一片豁达天真。 “林老师也是国立农业大学毕业的，我们是校友，不过我是半吊子水平，给母校抹黑。”杜子坤在旁边为闻同介绍道。 “子坤和我不一样，我只晓得钻到田地里，他是干大事的人。”林忠轩显然很欣赏杜子坤，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辞。 “林老师，我们这次来，是想请您去镇里看看，指导一下。”见林忠轩没有邀请自己进办公室的打算，闻同也就不提，心想大概田地就是他的办公室吧。 林忠轩道：“你们搞环保农业的思路，子坤和我提过几次，很好啊，就应该这么做，我还真想去看看。” 闻同道：“我们做的只能是尽力引导，不搞行政强制，最终还是要让市场来说服他们，所以目前的规模并不算大。” 林忠轩好奇地道：“农户的投入怎么解决，全靠自筹资金？” 闻同道：“大部分农户有投入能力，一小部分没有投入能力的，如果意愿强烈信誉又好，就由镇农行营业所发放小额支农货款扶持。” 林忠轩点点头，道：“你们做得很踏实，就是要一步步来，一口吃不成胖子。” 闻同道：“林老师过奖了，镇里还想聘请您为专职顾问。” 林忠轩沉吟着道：“这事我个人可以答应，不过还需要所里点头。” 农科所王所长对闻同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现在县里谁都知道，在全县乡镇干部中，杳踪镇的书记闻同是县委的头号大红人，是财神爷。财神爷主动上门，不欢迎才怪了。 闻同简明扼要地道出来意。王所长没想到他是为这事来的，原本以为他是来洽谈订购种子、苗木的，顿时心里失望。 王所长四十来岁的样子，在农科所所长位置上混了十几年，上进心早磨没了，一门心思图的是多捞几个小钱。他眼珠子轱辘一转，说道：“闻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镇里和所里签个协议，由所里向你们输出农业技术服务……嗯，我看这样最好，合作共赢嘛！” 闻同看他的眼神，立即明白了他的用心。要按他的意思搞，技术服务费最终怕不得大半落入他的腰包。他克制住厌恶，笑道：“镇里怕是没能力承担服务费，所以只想请林老师一个人当顾问，还请王所长支持。等以后有条件了，我们再考虑合作。” 王所长一脸掩饰不住的失望，毫不客气地道：“这个……我有难处啊，你想想，老林这么搞，别人会怎么想？不平衡嘛！到时候人人都四处当顾问去，我们工作还怎么开展？” 他这自然是找的借口，农科所有能力四处当顾问，还会穷得叮当响？ 第130章 突发事故 闻同不和王所长争辩，让步道：“当然不会完全不考虑所里的利益，譬如所里可以提点管理费。” 王所长却吃定大户不松口，坚持道：“这个思想工作我做不下来，不好搞！” 他听人说闻同对真正的高级专业人才格外尊重，大方得很，那就不妨趁机要挟一把，大不了不成。如果仅同意提点管理费，他还真嫌少，也的确不好摆平其他人的眼红。 让王所长失望的是，闻同不愿意充当冤大头为农科所和他老王的福利作贡献。 林忠轩是老牌大学生，当年一腔热血扎入基层县，几十年如一日地潜心农业科研，陆续出了一批很有份量的成果。本来凭借这些成果，他有机会调入省农科院，可他放弃了，甘心留在了县里。 当时县里分管领导做他工作，挽留他，许诺了一堆的条件，包括职务提拔、子女工作安排、研究经费配备、分房、待遇改善等。他相信了，结果兑现的不多。 他一门心思搞研究，讷于人际关系，几十年了行政职务上还是一片空白。唯一的儿子没考上大学，被照顾到所里当工人，一家人生活得紧紧巴巴地。 这样的高级专才，却死死地受制于一个无知、无能又贪婪的人手里，想想闻同就气愤。 在回镇的车上，闻同说道：“子坤，你要放宽眼界，统筹全镇农林业的发展，不能再拖累在烦琐的技术细节上。我想聘请林老师为专职顾问，就是想把你从技术上解放出来。马凤玲上了云缈大学经济学院的在职本科班，明显有了进步，你也上一个，镇里承担费用。农业是国民经济的一部分，系统、全面地学习经济学课程，是十分有必要的。” “好，我也感觉到了自己知识结构上的缺陷。——要不周末我来请林老师吧？绕开所里就是了。”杜子坤说。 “那不是长久之计，我们需要大用林老师。”闻同恼怒地说，“哼，这是要逼我出狠招了……” 他正说着，口袋里的呼机“嘀、嘀”地响了起来，取出来一看，是胡林的留言：金副县长明天上午来镇里检查工作。 金光明这个时候到杳踪镇，不用说，肯定是为了棉花种植任务。在全县强制推行种植棉花，是他发动的，得到了阮洪通的全力支持，县委常委会议也形成了决议。但落实时阻力极大，目前粮价还在一定的高度上，农户们根本不愿意弃熟就生改种棉花。 种水稻的利益看得见，又有丰富的种植经验，田间管理也简单。而大面积种植棉花则不同，防渍涝难度大，技术复杂，病虫害防治难度大，费时费事，更关键的是目前价格优势不明显。不过对于最后一点，闻同其实有不同的看法，他判断目前国际、国内棉价已经有上扬的迹象，看好棉市前景。 金光明分管农业，说动了阮洪通，又一起说服常委会形成决议，现在却难以落实，自然着急上火。他明天专程到杳踪镇，用意自然是先从“硬骨头”啃，啃下了杳踪镇，其它乡镇就失去了抵抗力。届时的情况会是，人家环保农业示范点都积极响应，你们还有什么借口？ 弄清了金光明的目的，闻同暗暗提醒自己得打起精神来，上次申请省建设厅挂钩扶贫点就被他抓住漏洞，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这次可不能再吃亏上当。 闻同这台车是新买的，原来的旧车归方正庭用。他和方正庭都不是霸道的人，车不用时其他镇干部有事就调去用。因为是新车，皮革味还很重，窗户没敢关严，不然人坐在车里会受不了。 到了镇政府大门前，孙家祥一打方向盘，正要拐进去，迎面呼啸着驶来一辆小货车，车上几个身染鲜血的男人格外惹眼。孙家祥反应很快，迅即刹车。 杜子坤从半开的车窗里伸出脑袋，大声喊道：“怎么回事？” “石场的工人……”声音飘过来，货车已经去远了。 闻同心猛地抽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再强调安全生产，还是出事了，看情形还是好几个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子坤你马上回办公楼，通知方镇长、马副镇长，请他们立即到石场现场，绝对不允许出乱子。你和胡副书记留在镇政府联络协调，尽快把情况了解清楚。——家祥，车跟上去。” 杜子坤答应了一声，立即下车。孙家祥随即掉转方向，脚下轻踩油门，向小货车去往的方向开去。尽管情况紧急，他还是坚持控制住车速。他是个明白人，很懂得自律，坚持不喝酒，不开快车，把安全放到第一位。不但如此，没有特殊情况他还坚持每天洗澡，更换干净衣服，把自己收拾得利利落落的，不象有的领导司机那样邋遢。 才开出一小段路，还没出镇，孙家祥一眼就望见小货车停在了路边。他压下车速，把车稳稳地停在货车边。那几个受伤的工人正被抬进路边的诊所，周围的住户纷纷聚过来围观。 闻同迅速下车，快步走过去。受伤的工人们脸色惨白，已经被抬上了病床，一位女医生在两名护士的协助下，在给他们紧急处理，看情形没有生命危险。 闻同大大地松了口气，把送伤员过来的王忠柏叫到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王忠柏已经平静下来，愧疚地道：“这几个工人中午喝了点酒，带班长轻忽了，没拦住他们。上工位后，他们意识麻木，疏忽大意，没有按规程操作，石块滚了下来伤了四个，还好只是外伤。闻书记，这事我负主要责任，工作还有很大的漏洞。”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闻同又问道：“为什么不去镇医院？” 病床边的那位女医生听到了，转头看过来，朝闻同翻了个白眼，随即又转回头去。闻同面朝王忠柏，没有注意到。 第131章 杀鸡给猴看 王忠柏向闻同解释说：“老申家诊所外科、骨伤科的药很灵验，远近闻名，比县医院、市医院都强。” 闻同点点头，再问道：“孙总知道吗？石场那边情况怎么样？” 王忠柏回答说：“孙总到江映出差了，我离开时办公室正在联系他。石场那边已经恢复正常生产，工人情绪稳定，由白总守在那里。” 闻同又问了几句，走回到病床边。没一会儿，医生给伤员做完紧急处理，吩咐了护士几句，自己去靠墙的盥洗池洗手。闻同看她的背影觉得挺眼熟，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认识一位私人诊所的医生。 女医生洗好手，解下口罩一甩脑后的长发，喘了几口气，冲着闻同似笑非笑，眼神颇不友善。 闻同一愣，认出原来是晨跑时时常在石桥下碰到的眼神冷淡的长头发姑娘，连忙说道：“你好，真没想到是你，辛苦了。” 女医生转头看了一眼搬取来手提式X光透视机的护士，又转回头来，说道：“不用客气，这就是我的工作。我自报家门，申白蓉，申请的申，白色的芙蓉。认识了我们老申家诊所，欢迎以后来！” 这话说的，不怎么中听。闻同愕然，没反应过来是因为自己刚刚的那句话得罪人家了。不少干部不受百姓待见是事实，他还以为申白蓉暗骂自己也是这种情况。 两个人早上时常碰面，虽然只是点头之交，连话都很少说，但毕竟也算是熟人了。闻同没有介意，正要开口客套一下，申白蓉一转身给病人检查去了，没再理他。 回到镇政府，闻同立即拨通赵达成的电话，汇报道：“赵书记，今天下午石场出了一次安全事故，四名工人受伤，目前正在接受治疗，情况稳定。另外，石场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生产，工人情绪稳定。经过初步了解，这是一起管理疏忽造成的事故，工人饮酒上岗，违反生产操作规程。一会儿我会赶到石场，参加公司全员现场会，宣布处罚结果，以儆效尤。” 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通常情况下是不必向县委书记汇报的。但闻同出于谨慎，还是主动汇报了。 安全生产事故是地方政府十分关注和害怕的，赵达成郑重其事地说道：“处理得很好、很及时，对紧急事件就要快刀斩乱麻，第一时间处罚才能起到震慑效果。石场、煤矿都是安全事故重灾区，务必抓好、抓细、抓实！” 闻同隔着窗户看了一眼楼下一直坐在车中待命的孙家祥，回答说：“好的，我记住了，已经要求镇开投开展为期一周的安全生产大检查、大学习，以后我们把安全生产监督检查作为一项重要的日常工作来抓。” 挂了赵达成的电话，闻同立即下楼赶往石场，方正庭、马凤玲二人已经等在那里。白工、王忠柏把全体员工召集到生产现场开会，会议由白工主持。 白工站到落地麦克风前，神情极为严肃地道：“这起事故暴露出公司安全生产管理还存在很大的漏洞，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根据公司制度，孙总作出如下处罚决定，授权我代为宣布：第一项，对总经理孙贤寿处以五百元罚款，全公司通报批评；对总工程师处以三百五十元罚款，全公司通报批评；对生产部经理王忠柏处以二百元罚款，给予记过处分。第二项，解除当班带班长和四名受伤工人的劳动合同。希望公司从上到下，以此次事故为戒，严格遵循规程和制度，对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 这年头找一份工作不容易，带班长脸色灰败，懊悔非常。公司生产部每名员工上岗前都接受过操作规程、安全生产管理制度的培训，每个人都必须熟背如流。他一时心软，没能阻止饮酒工人上岗，最终酿成被开除的后果，这怪不得任何人。 但就因为一次后果并不算太严重的安全事故，受伤的人不仅没有得到同情，还被公司依据制度规定坚决予以开除，并且连累带班长也被开除，很多人不理解，觉得处罚过重。 现场有一点轻微的骚动，但众人看到镇里闻同书记、方正庭镇长、马凤玲副镇长同时到场，就明白镇政府很重视，是支持的态度，就没敢吱声。 众人的反应和表情全落入闻同的眼里，在他意料之中。国人惯于中庸思维，缺乏对于制度和规则的敬畏之心，尤其镇开投石场、煤矿的工人多数来自于农民，更是松散惯了的。他早就想杀几只鸡，给猴子们看看，让他们知道厉害。他相信通过这次事故处理，工人们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受的刺激一定是很强烈的了，自此对于规章制度想必会高度重视了。 石场的生产车间在栗子堰，镇开投管理层的日常办公地点在原机械厂行政大楼。工人家在附近村子的，就在自已家住，家在外地的要不租住在附近的村子里，要不租住到镇上居民家。也有的年轻人讲究，几个人合伙租住在原机械厂职工宿舍里。 镇开投、四海有芳、真道电气、联合正和贸易四家公司，租住在镇上居民家的员工得有一百多人，一年能给居民们带来三万多元的租金收入。 孙贤寿这次到江映出差，是为了市民广场工程石料的事。经过前期的媒体造势，市民广场一事终于出现实质性突破，江映分管规划、建设的副市长首度公开承认市政府正在推进以市民广场为中心的城市中心区规划。整个过程中镇开投是没有单独活动的实力的，但闻同巧妙地把它和省建工这艘超级舰母捆绑在一起，搭了个顺风车。 省建工集团和镇开投由于着手早，就占得了先机。在江映市政协牵线和分管副省长的支持下，佟副总和江映市政府有了实质性的接触。省建工这样实力雄厚的施工单位主动上门，市政府是欢迎的，这从某种意义上向上传递了这样的信息：我们的工作做得很扎实、很细致，完全有实力、有信心把市民广场及城市中心区的规划从图纸变成实物。 第132章 一唱一和 次日早上，闻同晨跑时再次见到了申白蓉。有了昨天的交流，闻同主动停下脚步，开口招呼道：“申医生，早上好。” “闻书记，早上好！”申白蓉放下压在石头上的长腿，一改冷淡表情，微笑回应道。 闻同关心地问道：“工人的伤势怎么样了？不会恶化吧？” “恶化倒不至于，对我的医术要有信心！不过病人的情绪很低落，对恢复不利，原本七天就可以出院，现在看来至少要十天。你们这么做，很无情！”申白蓉脸上的笑容没了，不假辞色地说道。 闻同知道她是指四名工人被开除的事，语气冷淡地说道：“也许吧，对少部分人是无情的，对大多数人却是有情的。” 话一出口，他立即想到包青岚，自己这话是源自于她说过的话“对大多数人好的就是美好的东西”。 包青岚不告而别，不知所踪，那一夜的缠绵似乎没发生过一样，让他好不惆怅。他不敢问包青林，那于情理不合，会引起包青林的怀疑。 申白蓉愣住了，片刻说道：“对不起，看见我的病人很可怜，一时忍不住。你的话是对的，很有道理。其实不但对大多数人是有情的，对他们四个不一定就是无情。我想经过这次的教训，他们以后会懂得珍视自己的生命和健康。” 闻同意识到自己严肃了，为了不让她误会为自己介意她昨天的态度，连忙换上笑脸，说道：“你医术的确高明，那么严重的伤，七天就可以出院，传说中的祖传秘方？” 申白蓉一改落落大方的仪态，俏皮地笑道：“正是，恕不奉告！” 闻同被她逗乐了，说道：“我没有打探私密的嗜好，只是有点好奇，不是想听故事。” 申白蓉马上说：“啊？好奇我年纪轻轻，却身怀医学绝技？怎么象武侠小说的情节？” 闻同无言，没想到这个一惯冷淡对人的姑娘，还有这牙尖嘴利的一面。 申白蓉笑出声来，自我介绍说：“我可是正牌的中医药大学本科生，科班的，可不是摇铃悬壶的江湖郎中！” “驰名中外的、原创性自主知识产权的药品，却是江湖郎中发明的！”闻同的话不无讽刺意味，这是国家现代医药产业的悲哀和耻辱？ 申白蓉一下子敛起笑容，面色凝重起来，说道：“你说得也许有理，很惭愧，我就是靠的祖传秘方，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江湖郎中的祖传秘方。” “严肃好象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很有震慑力！”闻同颇不适应她百变的表情，说道，“这么有奇特疗效的药，为什么没想过工业化量产？” 申白蓉又换成了一副笑脸，说道：“我很严肃吗？那也是被你带的！你好象在招商引资，这算不算一种职业病？” 闻同再次无言。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或许你真有招商成功的机会。”申白蓉嘴上这么说，眼神中却满是期待。 在闻同的印象中，申白蓉是个不擅长交流的人，性格冷淡。在得知申白蓉的身份后，他猜测可能和她医生的职业有关系。他一直觉得，学医的看待人都比较理性。没想到真正一接近，申白蓉马上就露出牙尖嘴利的泼辣一面，让他摸不着头脑。对申白蓉的邀请，他爽快地答应了，心里想多了解一些这个漂亮姑娘的秘密。 上午十点，金光明在县农业局丁局长的陪同下到了杳踪镇。闻同率领全体班子成员迎到大门外，极尽热忱。这是县里各乡镇迎接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的习惯礼仪，对副职一般不用这样客气的。 宾主双方握手寒暄后进入办公楼接待室，胡林已经安排好接待用的水果、烟、茶等。 “啊？上次来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样子？致富不丢艰苦朴素的革命本色，难能可贵！”金光明指着接待室里陈旧的装饰和家具开玩笑道。 “我们就是进城的土财主，外面套件鲜亮的绸缎褂，里面是陈年的破棉袄。”闻同一脸苦笑地自嘲道。 马凤玲、于巧英、胡萍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装穷，我们没想过打秋风。”农业局丁局长大笑道。 “不是装穷啊！”闻同话题一转说道，“对了，丁局长，环保农业示范点的扶持资金，什么时候能批下来？我们在等米下锅呢。”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老丁直言不讳地道。 金光明饶有兴味地看着闻同，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思想准备，没想到“敌人”一上来就主动扯到正题上。既然这样，那就静待对方出牌好了。 闻同却不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改口道：“金县长，丁局长，这是山上村里新摘的茶叶，昨天专程让人去取的，试试吧。” 金光明端起细腻的白瓷杯，揭开盖子一股清香随着热气直冲进鼻子。他小口品了一下，忍不住赞道：“真不错，还是新茶香！” “我们特意多准备了点，走时带上。乡下的茶不讲究，放久了就失味了，也就图个新鲜。”闻同说。 “在咱们边湖说到茶，还是湖西县的好，就是名气差点，东西可一点也不比传统十大名茶差。”方正庭插话道。 “这是商业意识的问题，酒香也怕巷子深。”闻同道。 “的确是这样，茶叶这东西是和文化沾着边的。湖西欠缺文化底蕴，地方政府应该从这方面着手，引导企业运用商业化手段开发点文化出来，甭管真假消费者要的就是这个感觉。”方正庭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见两人一唱一和地侃起了茶，丁局长急了，道：“你们的茶也不错，搞环保农业，怎么没把茶也列进去？” “敌人”虚晃一枪又缩了回去，到底是什么意图？闻同这小子够滑头的，老丁不是他的对手，被他牵着鼻子走，连方正庭这么“老实本分”的人也被他鼓动起来配合着斗心眼。金光明一时有点拿不准，就笑脸旁观。 第133章 大斗心眼 闻同诉苦道：“搞茶叶种植技术复杂，投入大，回报周期长，我们哪有钱啊？虽说现在财政有点起色了，但摊子太大，收入的增长远远赶不上支出的增长。企业的税收也落不进我们的腰包，镇开投也就好听，收回点货款就要发工资，付电费，还要积累扩充产能的资金。真是自家苦自家知，不足为外人道。” 金光明心道，原来是伸手要钱！没关系，只要你答应种棉花，钱可以给。他马上向老丁使了个眼色，老丁会意地道：“这说得也是，你们申请补贴资金的报告，局里已经开会讨论过，我个人的意见是赞成的。” 杳踪镇搞环保农业示范点时，赵达成非常赞成，但没承诺县里能给多少扶持资金。后来上常委会讨论，常委们最终表决通过杳踪镇的环保农业为县示范点，但阮洪通以县财政紧张为由避开扶持资金不谈。 闻同自然没指望靠县里的扶持资金来发展环保农业，但钱该要还得要，要到要不到且不去管他，还是让方正庭把申请报告递到了农业局。 “局里如果能按报告拨下扶持资金，我们搞好示范点的信心就足多了。”闻同说道。 老丁心道你搞什么狗屁示范点我不管，答应种棉花才是正道，要不我没法向领导交差，当下就道：“扶持资金可以按报告给，但镇里得服从全县统一部署种植棉花。” 闻同沉吟不语。老丁颇为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出言拒绝。连金光明也忑忐不安，只是不象老丁那样露了出来。闻同真要拒绝的话他也难有绝对的理由来强压，人家的示范点也是经过县委常委会决策的。 方正庭配合得十分到位，适时地起身向大家递烟，免得场面尴尬。 闻同吸了两口烟，方才不紧不慢地道：“金县长，丁局长，我们现在是两难。镇里环保农业示范点是由县常委会决策的，我们调整种植计划，对上不好交待，对下不好解释，农户们难免要指责我们不负责任，行事随意。但全县统一部署种植棉花，也是县常委会的决议，镇里要是不种植，我们自问对不起金县长、丁局长一直以来对镇里的关心和支持。” “嗯，闻书记不妨说具体点。”老丁似乎看到了曙光，着急地催道。 金光明细细地品着闻同的话，猜测他的意思似乎是要两头兼顾，就没有急着开口，笑吟吟地静待他继续出牌。 闻同说道：“金县长，丁局长，您二位看这样好不好，两万亩的棉花种植任务对我们太重了，五千亩好吧？这五千亩完全是从环保农业示范点糯谷规划种植面积中划出来的。您二位也知道，八里源、红岗两村的农户去年就没有余粮过来，今年怎么也得把口粮田留足。要是这样的话，就两全其美了，既完成了金县长、丁局长交给我们的任务，对广大农户也可以解释。” “五千亩？太少了！才是分配任务的四分之一，不行、不行。”老丁一边大摇其头，一边偷眼看金光明的眼色。 金光明脑子在快速地谋算着，闻同的意思果然不出所料，想两头兼顾。不过五千亩的确太少了，他沉吟片刻道：“你们的难处我们理解，我们的难处刚刚你也说了，这样吧，一万亩，否则我们不好做其它乡镇的工作。” 闻同却道：“一万亩数字太大，这样的话糯谷规划种植面积就只剩五千亩了。我做不了主，方镇长，你的意见呢？” 金光明心道，“方石头”早被你吃得死死的，何必装模作样地征求他的意见？ 方正庭十分犹豫地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唉，我服从金县长的指示！” 闻同无奈地道：“既然方镇长也同意，那我也无话可说，就听金县长的指示！” 金光明极其痛快地道：“闻书记这么说，我感谢你的支持。老丁，杳踪镇发展环保农业，也是为老百姓造福，出发点和县政府推广棉花种植是一致的，局里应该支持，回头你把报告递给我，我签批后就按报告拨付扶持资金。” 闻同赶忙道：“应该是我们感谢，感谢您和丁局长的信任、支持。——对了，还有件事要烦请金县长、丁局长成全，镇里一心发展环保农业，但技术力量太薄弱了，我们想请两位领导同意把县农科所的林忠轩老师调到镇里，这对我们示范点成功与否至关重要。” 金光明不高兴了，心说妈的跟我玩埋伏？耍我呢？可他转念一想，现在是自己找上门来求人家的，立即强压了压火气，笑道：“老林是农科所的台柱子，动了他农科所怎么办？你们不是有杜副镇长吗？” 闻同心里冷笑，既然说老林是台柱子，怎么不把他当台柱子看待？他脸上却笑道：“杜副镇长一个人力量太薄弱，根本不能满足环保农业示范点对技术的需求，他的主要精力全被管理、协调工作牵扯了，您看，黑瘦成什么样子了！林老师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就请您同意他来我们这里养老吧。再说镇里就是县里的下级，县里要有事林老师随时听命。” 闻同心道，现在是这么说，只要人来了，再想使唤他就得看我同意不同意了。 金光明并非真的非要挽留林忠轩，只不过是吃不过这口气，可有气又不能发作。想通了这点，他故作大方地道：“闻书记重视人才，我就成全你的意思。” 回县城的车上，老丁笑着道：“啃下了这块硬骨头，其它乡镇就好办了。” 金光明心里还是有疙瘩，淡淡地道：“看来闻同也看好今年棉花市场的行情呀！” 他的话没说穿，就是不给杳踪镇划拨扶持资金，不同意林忠轩的调动，闻同最终也会同意种植一万亩棉花的。这是他刚刚才想通的。被闻同“趁火打劫”，要了钱和人，不大不小地吃了闻同的闷亏，还不便在老丁面前承认自己失算，他自然不爽。今年给了扶持资金，以后年年都得给，四十万呐！ 两人前脚离开，方正庭、杜子坤后脚就跟上，赶往县里办扶持资金审批和调人手续。下手要趁早，免得夜长梦多，上钓的鱼儿又溜走了。 第134章 赴约 下午快下班前，闻同接到申白蓉的电话，约他到四季春饭店二楼芙蓉厅。对这个颇具神秘色彩的女人，他还真有些好奇。 兴茂商贸市场二期铺面房把镇大院占去了一小半，挡在办公楼西段正前方，这样的布局组合多少有些不伦不类。胡林安排人从山上移来一批林木，载植在铺面房东墙后，沿墙南北纵向排成两列，又穿插着建了几处花坛，这才让大幅压缩面积后的大院显得象样点，没那么寒碜。 刚刚下过一场春雨，天气有点冷，闻同走出办公楼，紧了紧穿着的夹克。 于巧英从后面追上来，笑眯眯地道：“闻书记，晚饭有着落没？我请你吧。” 于巧英三十来岁，面容姣好，颇能让男人产生好感。她丈夫是县文化馆的一般干部，女儿在县里上学，家就安在县城。 闻同也笑道：“已经约了人，周末不回县里？” “回，明天想带女儿一起回趟老家，在冲里乡，能不能借你的车用一用？你明天要用就算了。” 闻同想了想，明天是周末，要到镇中学辅导学生英语，就笑道：“我明天不用，你用吧。不过，让县纪委抓住了，可别说经我同意的，啊，对了，忘了你们是一个系统的，那就没事。” “哪儿呀，崔书记可严厉了，还真得避开他点。”于巧英说的崔书记就是去年带队来杳踪镇调查周广仁、闻同的崔双虎，也就是县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 闻同微笑说道：“崔书记哈，是好领导。” 于巧英心想，老崔被人当枪使，怕是把闻同得罪死了，山不转路转，以后说不定就要吃大亏。别看他这会儿笑着，满脸和善，那都是装的。今天金副县长、丁局长来，人家都不忌惮的，狠狠地占了一个大便宜，老崔又算什么呢！ 闻同走出镇大院大门，站在柏油路面街道边让着过往的车辆。现在的街道不象原来可以随意穿行，来来往往的货车挺多了。 看着一辆满载条石的大货车呼啸而过，闻同皱了皱眉，镇里人流密集，这样行车太危险了，得提醒一下李良春，严令过镇车辆限速通行。 他正要穿过街道，几个衣着还算不错却肤色粗糙的男人快步走近来，领头的隔老远就热情而谦恭地道：“闻书记，您好，一起吃个便饭吧？” 这几个村民以前在省建工集团干过农民工，技术不错，人也机灵，在配合四海有芳包销西瓜抢修道路时表现出色，被闻同看中。 镇里修三级公路时，闻同让李远红把他们聘请过来，充任指挥部的技术员。路修好后被划为县道，纳入县交通局管理，闻同和周广仁打了个招呼，把这条路的日常养护交给了他们负责。 今年镇里规划修建两条村道，工程主要靠村民出义工，但其中挖掘、压路村民没办法完成。闻同把这两块工程包给他们，一方面可以降低成本，另一方面是看中了他们的经验、技术和老实本分的做事态度。 为此这几个人东拼西凑了近十万元钱，购买了一台二手压路机、一台挖掘机，还到边湖市交通局举办的培训班里学习了两个多月。 闻同已经向他们交过底，以后镇里的村道都可以交给他们承包，但前提是保证工程质量，价格合理。 他们心里明白得很，是闻同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对他自然感恩戴德，既热情又谦恭。 闻同微笑道：“老丰啊，算了，约好了人，进度怎么样？” “现场勘测已经完成了，正在做图纸和方案，还有几天就可以报给李镇长了。”老丰回答说。 “嗯，加把劲。我走了，你们忙去吧。”闻同简单和老丰等人说了几句，离开了。 从四季春饭店门前经过时，他往里瞥了一眼，大半座位都有客人，禁不住想起赵丽、王小英主动提高租金的事，心里有些好笑。 他绕到饭店后面，前面一层大厅里喧闹的叫嚷声听着就微弱得多。楼后头不大的空地上植着几排葱绿的树木，其间建起了几座花坛，整体布局还算雅致。 二楼十个雅间全都亮着灯，芙蓉厅在最里一间。他想申白蓉选这个包间，大概不会是无意识的。 所有雅间的门都关着，他一间间经过时心里很是不安，真怕有人开门撞见，一传开了肯定会连着串找过来敬酒。 到了芙蓉厅前，他先敲了敲门，听到“请进”后赶紧推门而入，不由得眼前一亮。 屋里只有申白蓉一个人，站了起来在餐桌前迎接他，披肩的长发被挽起扎在脑后，露出修长白嫩的脖颈，上身穿着一件轻薄的粉色毛衫，下身是条牛仔裤，衬得修长的身材凹凸有致。 见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闻同没来由地心一慌，举止就有些不自然起来。 申白蓉没想到大小场合均能挥洒自如的他，这时居然拘谨起来，心里不由好笑。 闻同打了个招呼，看了一眼申白蓉放包的位置，选择坐到她正对面的椅子上。 圆餐桌很大，两个人对面坐显得不伦不类。申白蓉笑道：“坐那么远？” “我吸烟，还是离远一点好。”闻同随便找了个借口。 没想到申白蓉随手就从包里取出半盒烟，说道：“我也吸烟的！”嘴里说着，她手已经抽出两支烟，递给闻同一支，自己“啪”地点燃了一支。 闻同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不是没见过吸烟的女人，但娇滴滴会吸烟的美女还从未见过，娇滴滴会吸烟的美女医生更是闻所未闻。他问道：“吸烟会不会伤害到皮肤？” 申白蓉解释说：“我吸得少，工作很累时才会吸一点，不碍事的。” 闻同“哦”了一声，没再追问，转口说道：“还没点菜吧？能不能麻烦你喊声服务员？” “好，是不是不敢露面？你一露面，这屋就清静不了了！”申白蓉理解他的顾虑，笑着去喊服务员点菜。 第135章 解密申白蓉 菜上得很快，主菜是一盆水煮鱼，鲜香热辣的滋味让申白蓉连呼痛快。 闻同再次见识了她表象背后的另一面，心里不由摇头，直感叹人两面性的鲜明差异。 过足了瘾，申白蓉才停下筷子，举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笑道：“没想到这家的水煮鱼比市里还地道，我看主要是鱼选得好，手艺——咦，你怎么不吃？” 申白蓉这才发现闻同面前的盘子里只有寥寥几根鱼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闻同也举杯亮了亮，回应她，笑道：“看你吃得香，也是一种享受，平时很爱吃辣？” “家里不让吃，说是嗜辣伤身，在镇里他们管不着，就偷偷地炒辣菜吃。——你不喜欢吃这个？”申白蓉问道。 “医学世家对饮食卫生难免要求严点。”闻同解释说，“我常来，没少吃，也腻了。” “哦，大吃大……抱歉，我没有恶意的！”申白蓉立即打住，掩嘴大笑起来。 闻同莞尔，说道：“没关系，大吃大喝，的确是我们的标签。” 申白蓉定睛看住闻同，说道：“你真不介意啊？” 闻同说：“你都说了没有恶意。” “我是没有特别针对你的恶意，随口就出来了。——来，干杯！”申白蓉又举起了红酒杯。 喝掉杯中的红酒，闻同提起酒瓶，先给申白蓉倒。这酒不错，是国产一线品牌的高端产品，口感很好。 申白蓉望着玫红色的酒液如丝缎般注入杯中，说道：“我从小就生活在药材堆里，自懂事起就随着爷爷学医。爷爷一辈子痴迷医学，他老人家的医术是从曾祖父那里传承下来的。我爸爸不太喜欢学医，被爷爷逼着才学的。爷爷看他达不到自己的要求，就把一腔愿望全寄托到我身上了……” 闻同听得入神，待申白蓉停下，说道：“难怪你医术高超，原来是十几年的老中医。有件事我挺奇怪的，那四个工人伤得那么重，骨折了吧？你手术后恢复怎么那么快？” 申白蓉笑道：“他们只是不完全性骨折，要不然哪有这么简单，不过肌肉组织损伤很严重。这类伤科我家最拿手，曾祖父发明了治疗伤科的秘方良药，对止血愈伤、活血生肌、消炎去肿、促进骨质再生有奇效，爷爷手里又改进了许多。” “曾祖父他老人家留下遗言，严令后人不得泄露秘方，不得离乡行医。爷爷和爸爸谨守祖训，一直生活在家乡，也始终不肯和药商合作开发秘方……” “这几年商品经济发展得很快，爷爷、爸爸耳濡目染，思想好象开通些了。我上大学后就着手根据秘方试验成药，梦想以后实现工业化量产。对我的心意爷爷心知肚明，却装糊涂，默许我钻到杳踪镇来搞实验……” “不能再说了，好象已经到机密了。”闻同笑着打断道。 申白蓉大笑，随即说道：“怕什么？我愿意告诉你，你有没有兴趣去视察一下我的实验室？我不是说过吗，你有招商成功的机会。” 闻同听出了她委婉传达的意思，装傻说道：“还是算了，我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申白蓉微一撇嘴说道：“是怕影响领导形象吧？深更半夜地去民女私宅，有损清誉？” 闻同干笑几声，没有言语。 “你不会笑话曾祖父他老人家固步自封吧？”沉默片刻，申白蓉有些敏感地问道。曾祖父和爷爷是她心目中的神，容不得任何人亵渎。 闻同觉得她太敏感了，连忙说：“没有，老人家守护传统，谈不上对与错，这本来就是他的权力。” “谢谢你的理解！”申白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欢快地笑道，“哎，你真厉害，一年不到镇里就翻天覆地了！我的病人时常说起你，都是夸奖，你很得民心的！我很好奇，你这么小，怎么做到这些的？” 闻同顿时感觉能理解她的敏感了，想必她听到过不少类似的嘲讽吧，笑道：“你年纪轻轻，却身怀医学绝技，和你比，我只是个平凡的人。” 申白蓉格格笑道：“你盗版我的话！” 离开时，闻同自然不好意思让申白蓉买单，尽管知道她家很有钱。 当杜子坤把林忠轩的调令摆到面前桌上时，农科所的王所长脸都变色了，惊疑不定地问道：“杜镇长，这是怎么回事？” 杜子坤笑眯眯地道：“我们搞环保农业示范点，县局和金县长认为镇里技术力量太薄弱，就主动扶持我们，把林老师调到镇农技站。” “真的？我不信！我给丁局打电话问个究竟……丁局长，您好，我是农科所小王，是这样的……好、好、好，我马上办，马上办！” 王所长轻轻地放下电话，忍不住伸手擦了把汗。刚才电话里农业局丁局长的斥喝声不小，连一旁的杜子坤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王所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阴不阳地道：“杜镇长，恭喜你们，你们出手可真够狠的！好了，老林从现在起就是你们的人了。” 杜子坤毫不介意，笑吟吟地道：“谢谢王所长，欢迎您到镇里视察工作。” 他随即下楼，让司机把货车开到家属楼前，指挥着带来的七八个人帮着林忠轩搬家。待家什器物装运停当，又有两辆小车驶进了农科所院内，闻同带着方正庭、胡林亲自来接林忠轩。 闻同握着王所长的手不放，亲热地道：“王所长，十分感谢您对镇里工作的大力支持，我们欢迎您到镇里视察。” 老王对他可不敢象对杜子坤那样，打着哈哈道：“好说、好说，有机会一定去叨扰闻书记、方镇长。” 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回杳踪镇，直接驶到镇政府家属楼前。家属楼已经没有空房，闻同就把自己的那套腾出来，临时安置林忠轩一家。他一个单身汉，简单的行李一卷就搬进厉坚家。吕大可已经长驻江映，回杳踪镇的时候不多，正好空出一个房间给他。 第136章 擒“贼”先擒王 闻同、方正庭等人陪着林忠轩进了屋。让林忠轩老伴意外的是，屋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新购置的家具、厨房用具一应俱全，连大米蔬菜、油盐酱醋茶都准备好了。 胡林递给林忠轩老伴一只信封，笑道：“林老师一家屈尊来镇里，我们这儿条件简陋，怠慢了。这里是两千块安家费，权当是一点点补偿，阿姨不要嫌弃。” 林忠轩的老伴没敢伸手接，看着林忠轩，等他拿主意。 “你就拿着吧。”林忠轩淡然微笑道，“闻书记，方镇长，胡副书记，有地方住就很好了，千万不要费其他心。” 胡林说道：“这里太小了，暂时委屈林老师住着。专家楼已经开工了，再有几个月就可以入住。镇里盖了五套，省城来的三位专家各一套，给您也留了一套，免费住。” 林忠轩连连摆手道：“太奢侈了，我不是来享福的。” 闻同笑道：“您就不要推辞了，只有生活好才能工作好嘛！” 胡林接着道：“林老师、林哥原来是事编，我们没经过您二位同意，就办成了镇政府的行编，并请您屈就镇农技站站长。林哥就给林老师当司机，顺便照顾林老师，林嫂就到镇开投行政部屈就。您看，这样是不是可以？” 林忠轩的儿媳妇没有工作，没想到来这里却得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这个林忠轩没说推辞的话，连连道：“太麻烦大家了，我过意不去！” 自那晚和申白蓉一起吃饭后，闻同每天晨跑再也不去石桥那边。申白蓉的心意表露无遗，他岂能不知？虽然对申白蓉挺有好感，但他自知已经有了季灵筠，不可能再给人家什么，那就不能玩那种不负责任的感情游戏。 他上次之所以答应赴约，是对申白蓉怀有好奇之心，也有不好拂她面子的考虑，毕竟晨跑时常碰面，再就是颇为感谢她及时地医治受伤工人，阻止了事故后果进一步恶化。 申白蓉似是知道他的心意，也没再来找他。 金光明的想法有些乐观，原以为啃下了杳踪镇这块硬骨头之后，棉花种植就会顺利地推广到位。各乡镇的头头们倒是签了目标责任状，也下死力强制农户种植棉花。但问题不是乡镇政府的工作态度不够积极、坚决，而是农户们的抵触情绪太大了。 为了完成目标责任状上的种植面积，乡镇干部们带着村干部下田，对不听指令种植棉花而插稻秧的，当场把稻秧给拔掉。农户们被激怒了，各乡镇接二连三地发生多起村民和镇村干部的肢体冲突。 闻同判断今年棉花市场将会是供不应求，价格呈上涨趋势，愿意积极地推动农户改粮种棉。镇党委政府要求杜子坤、林忠轩根据棉花的生长习性，划定一万亩适棉农田，迅速地落实棉花种植任务。 同其他乡镇一样，杳踪镇的推广行动也遭到村民的激烈抵触，不少村民还搬出中央的文件精神，声称农民有自主种植的权力。各划片干部克制住了情绪，避免了和村民的肢体冲突，但推广工作就受阻不前，约有一半的农户还在观望或我行我素。 闻同无法坐视，立即召开会议，研究对策。由于这是县委、县政府下达的死任务，目标责任状一签就再也容不得讨价还价，所以会议只讨论采取什么手段达成目的，不考虑让步的可能性。为避免进一步激化矛盾，会议最后还是达成了先礼后兵的工作思路。 农时紧促，闻同当天下午即亲率班子成员到王家垄自然村，召开现场动员会。 王家垄自然村有三百多户，一千五百多口人，民风向来骠悍，是抵触情绪最激烈的一个自然村。擒“贼”先擒王，只要说服王家垄村村民，其它自然村就好办了。 许多村民集中到村前的空土场上，群情激昂，现场一片喧闹。何嫂子走到落地式麦克风前，严肃地喊道：“好了，莫给王家垄丢脸了，都静下来，听镇领导讲话。” 她还真有威信，现场很快安静了下来，等着听镇干部讲话。 杜子坤走到麦克风前，清清嗓子说道：“种植棉花和种植糯谷一样，根本目的是为了帮助大家致富。原来引导大家种植糯谷，是因为糯米市场行情好，现在按照县委、县政府统一部署改种棉花，也是因为棉花市场行情看好，比种糯谷的效益更好……” “根据县政府的判断，棉价今年将会上涨，所以才在全县统一推广棉花种植。市场行情不是一成不变的，行情变了我们的种植计划就得跟着调整。不但我们镇，全县各乡镇都在积极地响应县委、县政府的统一安排……” “为了保障农业技术服务，镇里特意从县农科所请来知名农学家林忠轩老师。我在这里保证，一定会做好技术指导和服务，这点请大家放心……” “镇里对农资供应也已经落实到位，保证价格合理、质量合格，敞开供应。上级划拨下来的平价物资，会全部分配到农户手中，不允许任何人侵占，大家可以放心。” 相比县里兄弟乡镇，杳踪镇党委政府的政风不算坏的，村民们对此心中有数。且杜子坤在村民中口碑很好，颇受村民信任。他的话一结束，现场立即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抵触情绪看着没有那么强烈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说道：“中央文件都说农民有自主种植的权力，为什么县里、镇里还要违背中央的精神？请闻书记给我们讲一讲！还有，种棉花要是亏了，县里、镇里管不管？” 另一个声音立即附合：“就是，去年逼我们种西瓜，一穷一年，差点饿死，苦头吃够了！” 对这种公开的叫嚷，绝大部分干部都会选择听而不闻，以免自己下不了台难堪。镇干部们见惯了这种场面，个个都装作没听见，面不改色心不跳。 第137章 白玉寿礼 闻同并非不懂这些，但他不想回避，认为这是一个和农民们交流的绝好机会，利用好了以后开展工作就会事半功倍。 他面色平静地走到麦克风前，不疾不徐地道：“中央的文件精神鼓励地方政府积极引导农民发展农业生产，根据市场需求种植农作物。现阶段还处于农产品流通体制改革的初期，市场封闭，信息不畅通，广大农户并不了解市场行情。正是出于这样的现实原因，地方政府就有义务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做生意有风险，种水稻有风险，种辣椒有风险，种棉花同样也有风险，做任何事情都会有风险。就是考虑到要防范风险，镇里才向县里特别要求每家每户都要留够口粮田，只拿出一小部分面积来种植棉花和其它经济作物。老实讲，县里、镇里没有能力帮助大家承担风险，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帮助大家避免或者减少损失。” “镇里积极招商引资，发展农产品加工业，引进初级农产品经销商，目的就是为大家种植农产品寻找销路，真正实现发家致富。这个过程可能要几年时间，但前景是好的，大家对我们要有信心。” “我们搞环保农业示范点，是百年大计，是为子孙后代造福。环保农业的政策去年就公布了，家家户户也已经签字同意了……” “镇政府已经购买了先进的检测设备，农技站会随时抽检，对于违反规定使用高残留、剧毒农药，或者其他不达标农用物资，导致检测结果超过国家标准的，镇政府会毫不留情地根据规定予以打击……” “大家千万不要被眼前鸡毛蒜皮的利益迷住了眼睛，违规使用农药或者其它不达标的农用物资，要看到长远利益。我们坚决不允许一小部分人损害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也请大家监督镇政府。” “最后，我想和大家说，请乡亲们不要怀疑县委、县政府推广棉花种植的决心，尽快回家做棉花营养钵，不要误了农时。” 闻同的话有的地方大家能听懂，有的地方则不知所云，但大家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现场沉默了片刻，有一个老者高声道：“闻书记，我们老百姓都晓得你是好官，我就相信你是真心为我们好。我说哎，赶紧回家做营养钵去吧！” 有了人领头，大家陆续地散去。尽管这样说那样说的还是不少，异议者众多，相当一部分人并没有被闻同说服，依旧不信任和抵触，但的确再没有人挑头反对了。 在现实环境下，有这样的结果还有什么说的？闻同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没动，是真被感动了，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把环保农业真正抓实，就为了今天那些愿意相信自己的人们！ 正是由于杳踪镇党委政府在全县各乡镇中相对还算不错的形象，以及在后勤保障上扎扎实实地做好农技服务和农资供应工作，还有去年对广大瓜农负责任的态度，才顺顺利利地把棉花种植面积不折不扣地推广到位，成为全县第一个满额完成任务的乡镇，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发生暴力冲突的乡镇。为此，县委、县政府在全县范围内予以通报表扬。 林忠轩的加入，让杳踪镇农技力量一下子厚实起来，足以支撑发展环保农业和种植棉花对技术的需求。 杜子坤卸去农技站站长的职务后，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统筹全镇农林产业发展的管理、协调工作中。 方正庭作为镇政府第一负责人，在以闻同为首的镇党委的全力支持下，有力地统筹起全镇日常政务。他姿态低，自我定位清晰，而闻同也十分理解支持他，所以二人关系融洽，合作无间。 胡林作为党群副书记、党政办公室主任，全权负责跟踪、督促镇党政会议各项决议的落实，扮演着重要角色，发挥着重要作用。 其他党政领导也各司其职，在各自分管的职责内有效地开展着工作。 杳踪镇党政各线工作有条不紊，高效率地推进，让赵达成十分满意。他先后两次在会议上公开给予了表扬，充分肯定了杳踪镇的领导班子。 小任总的岳母七十大寿，他给闻同、孙贤寿、厉坚各发了一份请柬。他的岳母也就是省建工二把手佟副总的母亲，闻同等人深知怠慢不得，收到请柬后就绞尽脑汁地准备贺礼。 以镇政府名义，闻同可以随意点，送上一份厚礼或稍重些的红包就可以了，但镇开投、真道电气身为省建工的供货商，就不能随意对待了。 孙贤寿、厉坚挖空心思，通过各种渠道辗转探听到老太太性情沉静，笃信佛教。两人一合计，决定凑份子购买一座羊脂白玉观世音雕像作为贺礼。 羊脂白玉质地细腻，温润坚密，洁白无瑕，状如凝脂，俗称“白璧无瑕”，是白玉中的极品，具备最佳的光泽和质地。把羊脂白玉对着日光灯透视，呈现为纯白半透明状，且带有粉粉的雾感，不见一丝杂质。 这样的美玉之王，玉材就价值不菲，加上雕工工费、经销商利润等，一座成品雕像的耗费可以想象。 对于这份珍贵无比的寿礼，老太太爱不释手，亲手摆放在卧室的高案上供着。 孙厉二人提前好几天亲自送去贺礼，到生日当天中午，参加寿宴又各随了二百元的红包。 在寿宴上，孙贤寿、厉坚趁机结识了一批朋友。在这些人中，江映市建设局、电力局、交通局的几位局长和副局长是他们重点结交的对象。佟副总很上心，一力促成他们和这些人认识。 闻同晚上住到日报家属楼季灵筠家，没住到酒店。他和季灵筠虽然才几天未见，却象隔了几年，一见面就缠缠绵绵。不过二人虽然情浓如饴，却始终没有突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相互默契地守护着传统。 季灵筠新买了一只长沙发，白天折起来是沙发，晚上拆开了就是床，闻同每回来这里过夜就睡在这张沙发床上。 第138章 竹篮打水的决策 孙家祥时常送闻同到江映，早就知道他和季灵筠的关系，却一直谨慎地对人守口如瓶。 次日上午八点半，真道电气在省电气研究所一幢陈旧的办公楼内召开股东会。参会的除了闻同、厉坚、吕大可、管立昇外，李慧心也代表娄玲专程赶来。 和管立昇同来的还有代表十位职工股东的刘度胜，他去年追随老管创业，以安置费入股真道电气，现在担任生产车间主任，和熊宝亭一起直接负责生产一线的管理。 当初大部分职工安于现状，不愿冒险以安置费入股，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电缆分厂居然起死回生，眨眼间变成了金凤凰。他们个个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另外，还有几位新加入公司的员工，他们是来自于国际电气的四位工程师。 吕大可已经在江映建起了真道电气研发中心，不过人数不多，目前只有六个人。总监是他自己，新加入的四名工程师是他在国际电气时的老部下，还有一位秘书郭姐。 郭姐四十来岁，原来在江映一家国企搞行政工作，企业停产后下岗了，被吕大可招到研发中心负责行政、文秘事务，还兼作吕大可的司机。 吕大可和四位工程师从国际电气带出来两个研发项目，一个是镍氢可充电电池，另一个是锂离子电池，均已进入后期。 吕大可从国际电气离开后，第一时间以真道电气的名义把业已研发成型的技术抢先申请了专利。这一手让国际电气亚太区高层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为免家丑外扬，他们只得忍下这口气，悄悄地终止了原研发项目。 吕大可之所以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实是事出有因。他提出了创意，设计出研发方向，制订了详尽的研发方案，却因为是大陆籍员工，成果被法籍上司剽窃为己有。 很多大陆籍同事知道真相后，纷纷为他鸣不平。那位法籍上司为了安抚他，就升任他为高级经理，并把这两个研发项目划入他的职责范围。 让闻同惊异不已的是，吕大可抢注专利后那位法籍上司并未因此而去职，亚太区高层竞然把此事掩饰过去，可见这家国际驰名的跨国巨头管理上并非如外界想象的那般严密有效。 按照事先的约定，新产品具备商业化量产条件后，真道电气将为其设立一家子公司。在拟设立的子公司中，四位工程师将共同出资二十万元持有8%的股份，真道电气将投入四百八十万元控股92%。 这四个人是项目部的核心成员，能被吕大可一锅端来，主要是因为在真道电气成功的背景下抵受不了股权的诱惑，另一方面吕大可的个人魅力也是重要因素。 通过股权激励的方式聚集高级管理人才与核心技术人才，快速孵化出新产品、新业务以实现企业高速增长的思路，是厉坚、闻同所共同主张的。 闻同是第一次和四位工程师见面，会前厉坚介绍道：“今天特别邀请了一位嘉宾列席会议，就是杳踪镇书记闻同先生，也是杳踪镇开发投资公司董事长。我们新加入的同事或许不知道，镇开投半年前刚刚创立，在闻书记的妙手之下，现在已经是年销售额四五千万元的中型公司，手握一点八亿元的超级订单。” 闻同是以母亲的名字登记的股东，但他才是事实上的股东。他不愿意此事曝露于外，截止目前知道的除了他的家人外，只有厉坚、吕大可、管立昇和季灵筠等人。厉坚特意在会前介绍他，就是为了消除不知情者的疑惑。 真道电气此次股东会议主要讨论新业务战略，吕大可作为研发负责人，由他向各位股东报告新产品、新业务的详细情况。 根据吕大可的介绍，真道电气镍氢可充电电池还有三到五个月就具备商业化量产条件，锂离子电池核心技术已经申请了专利，但有一个致命的技术缺陷还不能解决，就是电池存在爆炸的可能。 据吕大可报告，镍氢电池在国内商业化生产只有三四年时间，规模偏小。这说的是干电池，而真道电气的镍氢可充电电池则填补了国内技术空白。 真道电气在锂离子电池方面申请的专利，同样填补了国内空白，在国际上也是仅有的三家之一。 随后吕大可把镍镉电池、镍氢电池、锂离子电池的优劣势进行了对比分析，包括性能、安全性、环保性、经济性等方面。 吕大可的报告用去整整一个上午，中午郭姐给每人叫了一个盒饭，半小时用饭时间过后，开始进入下午的讨论时间。 讨论十分激烈，大体上分成三方意见，分歧明显。 下午会议半程时，郭姐买了些点心、水果，大家花了十五分钟时间补充能量后，又继续开会。 会议最后形成决议，放弃镍镉电池，选择镍氢电池、锂离子电池。会议决定，将锂离子电池的研发放到核心战略地位上，要彻底解决电池的爆炸缺陷，在研发方向上产品性能与降低生产成本并重，要做到在商业化量产时一出手就让所有的市场竞争对手臣服。 厉坚和闻同充分达成一项共识，都十分看好移动终端电池市场。基于此，他们共同决策，公司启动一项长期研发项目，即石墨烯电池。 关于石墨烯电池研发项目的确立，纯粹是吕大可和闻同的坚持，连厉坚都不赞成。用厉坚的话说，这是个过于超前的项目，并非不可取，而是暂不适合现阶段的真道电气。厉坚用了一个比喻，评价这和竹篮子打水区别不大。 管立昇更直接，认为这是疯狂。要不是看在闻同的面子上，他都能说出丧心病狂的词来。 出人意料的是，李慧心在询问娄玲的意见时，娄玲是赞同的，但建议控制好相应的投入，暂时不要铺开过大。最终的决议采纳了她的意见，立项但缓推进。 第139章 拜山头 商界中人，看待政府官员那是不一样的，尤其闻同还是一个内地的乡镇干部。但有了厉坚事先的介绍，过程中又听到闻同数次发表意见，真道电气新入职的四位工程师才没敢轻看他。惟其如此，当闻同力争立项石墨烯电池研发时，他们虽然反对，却尊重闻同。 “闻书记激情四射，想象力丰富，完全不象是政府官员，更象一位企业家。”于大中笑着说道。 于大中是四位工程师中的一位。他这话细究起来似乎有一丝淡淡的嘲讽，“想象力丰富”换个说法就是“空想”，要是在官场中，稍有处世经验的人都不会这么说的。 闻同倒没在意，对于技术人员他很能理解，知道于大中的话其实是不褒不贬，并没有什么恶意。 会上李慧心代表娄玲表态，将协助真道电气申报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资格，并协助其为新项目融资。 有了富铜集团的延付货款授信，再有了娄玲协助贷款，真道电气资金难题就得到了妥善解决。对于一家新创立，又处于快速发展中，且积极谋划长远发展的公司来说，这弥足珍贵。 真道电气在镍氢可充电电池上的技术填补了国内空白，在国际上也处于领先水平，是当之无愧的“高新”技术，有了边湖市政府的支持，申报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资格当不是难事。 娄玲当初之所以愿意放下身段，以小股东身份投资白手起家的真道电气，主要是看重公司拥有镍氢可充电电池、锂离子电池专利技术，以及厉坚、吕大可、管立昇几人的能力和事业心。由此可见，她的成就绝非依赖于丈夫取得，这样出色的识人眼光和商业嗅觉不是一般人具备的。 晚上，厉坚率领所有参会人员宴请电气所领导及几位专家。当然，李慧心未参加，不方便露面。 受邀的专家有电气所的两位研究员，还有省电力局的两位高级工程师。通过汪副厅长引见，真道电气找到电气所，双方开展协作，共同研发输变电设备中的变压器。真道电气出资，将获得100%技术所有权，电气所出人，获取技术转让费回报。 两位研究员是研发小组的牵头人，省电力局的两位高级工程师则是娄玲介绍的，受聘为研发小组的顾问。 真道电气挖到杳踪镇的两位退休专家，也是电气所的。两位专家在杳踪镇受到极高的礼遇，公司给予的待遇有高薪，有随时可以调用的车，还有免费专职保姆。 杳踪镇则提供免费住房，逢年过节还会有可观的红包和实物慰问品，终身免费居住的专家别墅也已经开工。 两位专家干脆象镇开投的白工一样，把家也搬到杳踪镇，安安心心地工作。子女来杳踪镇看他们或他们回江映探视孙子、孙女，公司的车随时听调，十分地方便。 电气所的研究人员大都是普通市民，家庭经济条件一般，两位专家受到的礼遇极大地刺激了他们，已经有好几位快要退休的老专家委婉地向吕大可表达了加盟意愿。 为专家盖免费别墅，政府官员却居住在普通的居民楼里，杳踪镇在行动上尊重人才、吸纳人才的开明态度多少有些另类，和许许多多的地方政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正是由于杳踪镇对高级专才的真正重视，代表镇政府参加晚宴的闻同，不仅没有被这些擅长技术却厌烦和政府部门打交道的专业人士所轻慢，反而受到他们的尊敬。 晚宴结束后，管立昇和刘度胜连夜赶回杳踪镇。老管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大忙人，电缆的生产管理他要关心，特种电缆的研发他要牵头组织，厉坚不在杳踪镇时公司的日常经营管理他要负责，现在又要着手筹备镍氢可充电电池的商业化生产。 幸好熊宝亭成长得很快，和刘度胜一起把电缆的日常生产管理担了起来，缓解了他不少压力。 他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除了吃饭、洗漱、上厕所其余就都是工作时间，每天深更半夜才能回家，回家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沈燕不堪重负，不得不请闻同帮忙向学校打招呼，办理停薪留职，在家专心照顾他和孩子。闻同、厉坚都是单身汉，日常生活也得依赖她和保姆。 吕大可丝毫不比管立昇轻松，几个电池类研发项目全是他牵头，还要协调电气所的研发小组开展对变压器的研究。好在郭姐的工作很得力，为他分担了研发中心的行政絮务。 厉坚一半的精力用于开拓市场、筹建外地分支机构，一半的精力用于公司的日常经营管理，几乎成了空中飞人。为了节省费用，他出差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把新招的秘书留在杳踪镇，这样凡事就得亲力亲为。 闻同约了季灵筠、韦伏、谷小慧一起吃夜宵，把厉坚、吕大可也拉上。厉坚、吕大可到云缈省半年多了，还没和韦伏见过面，再不拜拜码头，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毕竟当年在大学时彼此也厮混得极熟。 约定的地点在江边的夜排挡，此前闻同已经吩咐孙家祥去接他们。 闻同坐在副驾座上，向厉坚要过他最新款的手机，搬在手中拨打季灵筠的手机号码，询问他们的具体位置。 厉坚听到话筒中飘出来兴奋的女声，立即辩出是季灵筠，心念一转就知道二人的关系，一把抢过手机道：“弟媳妇，俺是你婆家二伯，你们到了吗？……啊，你还是和老马说吧。”说着他把沉甸甸的手机“捧”给司机老马。 老马按季灵筠指引的地点，稳稳地把车停在江边一处喧闹的夜排挡前。 厉坚第一个下车，十分夸张地张开双臂，和韦伏来了个熊抱，嘴里说道：“真对不起韦蝠爷，兄弟穷忙，拖到今天才来拜山头，为表歉意，送点小玩意给弟媳妇，请恕罪！” 老马立即递给谷小慧、季灵筠各一只粉色的小纸袋，里头是进口法国香水。 第140章 街头拼酒 韦伏板起面孔，假意道：“老厉，两口子，你们还算是朋友？十足的见利忘义之徒！喏，请我吃饭还到大排挡，也不害臊？！” “两口子”是吕大可在大学时的外号。他虽然比厉坚、韦伏高几届，但为人随和，大家相处时就经常这么喊他。 厉坚装出一副可怜像，向谷小慧道：“弟妹，我这个当哥的到了你们的地盘，主动请你们吃饭，还算可以吧？” 谷小慧拎着香水亮了亮，笑吟吟地道：“看在你贿赂这瓶香水的份上，我代表他原谅你们了！下次请吃饭，至少是建设大酒店，谁让你们是大老板的！” 厉坚连忙保证道：“一定、一定，等公司壮大了，我一定请你们来个‘新马泰三日游’，连新婚蜜月一并办了。——季大记者，什么时候被我家三弟勾搭上了？保密工作做得够到位的，连婆家二伯也瞒着！我和老吕、老管累得象牲口，你们玩起了郎情妾意、花前月下，真是不平衡啊！” 谷小慧掩嘴笑道：“说得这么可怜，你其实是采蜜的多情蜜蜂吧？” 厉坚没理她，张开双臂作势拥抱季灵筠，说道：“手机是老三送的定情礼物吧？不行，我得趁现在抱抱你，一偿夙愿，等你们公开关系我就没机会了！” 季灵筠笑道：“就满足一下你的虚荣心！” 两人当众来了个拥抱，厉坚还绅士地用脸各碰了一下季灵筠的左右面颊。松开后他抽了抽鼻子，调侃道：“这叫一亲芳泽！老大，你要不要也温习一下洋人的礼仪？不懂这个以后出国考察会吃亏的。” 吕大可正和韦伏、谷小慧握手，闻言笑道：“我就算了，还是等以后抱小侄子吧。” 老马已经在吩咐排挡老板娘上酒菜。到江边大排挡吃夜宵，麻辣小龙虾是必上的，大家选这儿就是冲这个来的。 少顷，一只巨大的不锈钢面盆被摆到大圆桌正中，里面香酥金黄的小龙虾堆得象座小山，浓烈的麻辣香味刺激得众人食欲大动。 厉坚招呼众人就座，司机孙家祥、老马也一起。只要不是很正式的场合，闻同、厉坚都是和司机同桌一起吃饭，并没有那么些讲究。当然，这也是孙家祥、老马平素会做人，低调，很懂得分寸。 闻同紧挨着季灵筠坐着。他今天把季灵筠也约出来，就是要在小圈子里公开二人的关系。 这种大排挡是没有专门的服务员的，老马、孙家祥就一边坐一个，自觉地充当服务员，负责为众人倒啤酒，拿个东西什么的。 厉坚端起满满一玻璃杯啤酒，道：“头三杯垫底，三杯过后女士随意，来，干！” 季灵筠、谷小慧是干记者的，长期在酒池肉林里打滚，并不惧怕。当下众人齐齐举杯碰到一起，仰脖子一气灌进肚子里。这个季节江映的气温已经很高了，喝啤酒并不让人感觉不适。 孙家祥、老马的职业习惯很好，都是滴酒不沾。 放下酒杯，大家戴上塑料手套，开始肆意地品尝小龙虾的美味。没一会儿，堆得小山似的龙虾下去一多半。 季灵筠吃得咝咝哈哈地直咂嘴，全然不顾淑女形象。闻同不时地为她剥虾倒水递纸巾，呵护备至。 一旁的谷小慧实在看不过眼，使劲地咽下嘴里的虾肉，又灌了口白开水冲了冲辣味，嚷道：“你俩不要这么肉麻好不好，酸味熏得满大街的人都要跑了！韦伏，你看看人家闻同，多疼小筠，你就知道自已狂吃狂喝，一点儿也不懂哄我开心！” 闻同笑了笑，丝毫不为所动。韦伏头都不抬，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你知道什么，刚开始恋爱的都这样，时间长了新鲜劲一过就歇菜，就变成老婆照顾老公了。咱们老夫老妻的，还讲这个调调干嘛，赶紧，给我递杯凉水……咝，辣死我了！——你干什么？手上油乎乎的，别弄脏我衣服！” 谷小慧恼怒地用沾满油污的手作势去掐韦伏，吓得他拼命地躲闪。 季灵筠示威似地冲韦伏翻了个白眼，说道：“活该，擦他身上。” 厉坚丢下一块虾壳，把手中的玻璃杯往桌上一撴，和吕大可对了下眼神，提高声音说道：“该发起攻势了，这里快变成情侣席了。” “你看，都是你惹的祸，这回麻烦来了吧，等会儿你可得救场！”韦伏一听厉坚的话，就知道他又要拼酒了，遂假意冲谷小慧埋怨道。 在大学时厉坚没少和韦伏拼劣质二锅头，两人酒量旗鼓相当，喝到最后差不多同时倒下。今天情况不同，厉坚已经喝过一场，纵有吕大可帮忙，韦伏也一点不惧。 厉坚笑道：“拉老婆助阵了？梁红玉擂鼓助威也好，上阵冲杀也罢，尽管放马过来！——老板娘，麻烦拿三瓶‘醪泉’来。好了，韦蝠爷，先做准备工作，把玻璃杯的剩啤酒干掉。” 厉坚刚刚宴请专家时并没有过量，顶多只到四成，这时和吕大可、闻同联手有足够的信心放倒韦伏。 韦伏看他不怀好意地诡笑，不禁狐疑地对闻同道：“老六，你不会和他俩沆瀣一气对付兄弟我吧？” 闻同笑道：“你帮过我那么多忙，我怎么能落井下石呢？两不相帮！不过，为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趁你还清醒，我先敬你一杯，仅此一杯，聊表谢意。” 说完闻同接过老板娘手中的高度“醪泉”白酒，拧开盖子“哗、哗”地倒满一玻璃杯。那边老马也已经帮韦伏倒满了。 韦伏惨嚎一声，说道：“这当了领导，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哇！原本以为老六品性纯良，重情重义，没想到关键时刻向自家兄弟捅刀子！好，干就干，咱俩还从来没大杯对碰过！” 满满一玻璃杯高度白酒灌进肚中，韦伏面不改色，得意地冲厉坚道：“厉老板，来吧，三打一我也不怕！我看三瓶少了点，要不请老板娘再去买一箱吧？” 第141章 意外杀出梁红玉 “哈哈，我没意见！”厉坚端起杯子就“咕嘟、咕嘟”一通狂灌，只可惜酒品不佳，一小半酒液顺着嘴角流到了地上。 韦伏鄙视地看着他的小伎俩，嘲讽道：“厉老板有钱，拿酒不当酒，反正是你买单，你不心疼我更不心疼。” 他聪明地没有立即跟上，而是不紧不慢地吃了一会儿菜，才缓缓地连续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干杯中的酒。 吕大可比厉坚厚道得多，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钟，才端起杯子和韦伏对碰。 三大杯白酒足足有一瓶，韦伏已经脸红如血，但厉坚知道他顶多到六成的量。闻同已经申明只喝一杯，不好再强迫他，吕大可的酒量一般，他存心要放倒韦伏，就得自己顶上去冲锋。他让老马再次倒满酒，笑道：“韦蝠爷几年不见，酒量见长，干记者果然是煅炼酒量的好行当，来，再走一个！” 韦伏却象是胸有成竹，来者不拒，豪气干云地一仰脖子把酒倒进喉咙，嘴里还说道：“酒品见……人品，我喝酒从来不耍赖，一滴也不洒，你……得跟我学……学！” 厉坚已经到了八九成的量，舌头也不大听使唤，强撑着道：“嘿……嘿……这叫风……格，你没看见电视里，鲁……提辖端起大酒坛，哗……哗地象是洗淋浴……” 闻同、吕大可熟知二人的性情，也不劝解，笑着在一旁看热闹。厉坚却不让他们隔岸观火，煽动道：“老大，我们以后少不了请韦蝠爷帮忙，你……上去推……一把，感情酒要到位！” 吕大可倒了半杯酒，笑道：“我也就半杯的量了，再喝就得吐血三升而亡，来，老韦，你随意，我干了！” 他这一说韦伏不干了，眼一瞪恼道：“我……不随意！给我倒……满杯，给老厉半杯，我一个陪俩！” 韦伏酒品果然不错，醉成这样还是一滴不洒地全部倒进肚子中，亮了亮杯子冲着厉坚嘿嘿直乐。 厉坚靠着一丝残存的理智，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妥。 报应很快到来，谷小慧满上一大杯白酒，诡笑道：“厉总，你不是让梁红玉放马过来吗？好呀，我敬你一杯，你不会推辞吧？”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厉坚只得勉强举起杯子，手都有些颤抖，和谷小慧碰了碰，倒有一半的酒洒了出来。 谷小慧也不介意，干完一杯立马又满上一大杯，面不改色地笑道：“来，我再敬你一个，总得喝全三大杯才够意思是吧？！” 厉坚血红的眼珠子都突了出来，手一哆嗦把杯子打翻在地，结结巴巴地道：“好……好，你等……等，我先去洗手间方……便一下……” 这大街上，又不是酒店、餐馆里，哪来的洗手间？ “滑头惯了，随口就来啊！”季灵筠嘲笑说。 季灵筠话音才落，厉坚身体晃悠了几下，老马一个没扶住，他“扑通”摔倒在地。 次日一早闻同就和孙家祥返回杳踪镇，厉坚还宿醉未醒。 除了有特殊需要，厉坚到江映都是睡到吕大可租住的房子里，以节省差旅费用。昨天晚上他那么放纵恣肆，除了出于同学之情外，更是在借机渲泻累积的人际交往压力。 踏入社会后，整天面对的是各种各样充斥着利益的复杂人际关系，只有学校时的同学关系还保留着几许纯真，所以也只有老同学见面才可以笑骂随心。 其实大家都是一般心思，十分理解他，并和他一起释放着自己内心紧张的情绪。 在江映期间，闻同让孙家祥买了不少幼儿读物、玩具和零食，带回镇里送给李易秋的女儿囡囡。购买这些物品的钱他自掏腰包，并没有开“办公用品”发票报销。 杳踪镇中学毕业班的学生们早已经把高中、初中所有的课文、单词熟背如流，现在在拼命地练习闻同提供的阅读理解资料和写作。对阅读理解，闻同的要求是十个字，“快速、再快速”和“准确、再准确”。 期间陆续有不少人掉队，真正完全按他的要求坚持下来的只有六成。这六成学生的英语科成绩提高很大，满分120分，他们测试的平均分已经达到101分。 闻同给他们定的目标是平均分110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但他们信心十足，学习劲头空前高涨。“闻老师”给他们带来的变化是看得见的，对于他，他们是发自内心地崇敬。 英语科成绩的快速提升，让学生们的自信心爆棚，刺激着他们苦攻其他几科。除了语文科需要日积月累，成绩上升不太明显外，大家其他几科的成绩都被带动着直线上升。 周日一早，闻同拎着一塑料袋的东西到了学校。校园里书声朗朗，到处可见高三学生们苦读的身影。这些早读的学生，主要是文科班的在背诵历史、地理，也有的是理科班的学生在温习英语。 看到他来了，学生们都笑，却无人开口和他打招呼。“闻老师”虽然让人尊敬，却不那么让人感觉可亲，严肃认真的时候多。 闻同目不斜视，径直去高三年级组的办公室。 李易秋到得很早，正在批改作业。让闻同惊喜的是，小囡囡从县城回来了，正坐在铺着棉褥的地上津津有味地翻弄着他买的幼儿读物。 闻同蹲下身体，伸出右手中指刮了一下她可爱的小鼻子，逗道：“囡囡，还认得我不？” 小囡囡奶声奶气地道：“叔叔好，你送的礼物我喜欢。” 闻同一把把她抱起来，高举过头，双手叉着她的胳肢窝，稍稍用力地掐着，逗得小囡囡“咯、咯”地笑个不停。 小家伙乐得忘形，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滴到闻同的鼻尖上。闻同伸出舌头接着，咂了咂嘴道：“囡囡的口水都是甜的，是不是偷吃好东西了？” 小家伙眼珠滴溜溜直转，急得往下直挣扎。闻同放下她，她伸过脑袋，小嘴附到闻同耳边，很小声地道：“外婆给我糖吃，不能让妈妈知道，妈妈说吃糖会坏牙齿。” 第142章 认干爸爸 闻同也小声道：“你要我保密，就得亲我一口。” 小家伙伸出湿嘟嘟的小嘴，在他脸上狠劲地印了几下，粘乎乎地涂了一脸。 闻同乐得哈哈大笑，说道：“这还差不多，表现不错，你看叔叔又给你买什么了？”说着他取过身后的大塑料袋，递到小囡囡面前。 小家伙伸手就要抢，闻同却往回一缩，说道：“还不行，得把学会的东西讲给我听听。” 小家伙倒不急了，背着小手在棉褥上来回地走动，开始背诵起唐诗来，一口气背了十多首。最后一首没记住，她急得小脸通红，小嘴一瘪哇地哭出声来。 闻同连忙抱起她，把塑料袋递到她面前，哄道：“囡囡都这么厉害了，比叔叔小时候可强多了，来，快看看叔叔给你买什么了！” 小家伙见礼物还有，立即破泣为笑，急不可耐地去抓塑料袋子。袋子太沉，她双手使劲地攥住，想不让它掉下去。闻同一手托着袋子，连人一起放到棉褥上。她就把袋子死死地护在身前，生怕闻同又要回去。 闻同大笑道：“你看看是什么，叔叔送给你的，不会再拿回来。” 小囡囡这才放下心来，开心地一件件往外掏，掏一件欢呼一声，神情可爱极了。 囡囡一出生就被父亲和爷爷、奶奶嫌弃，和他们几乎没有过共同生活经历。李易秋是个内心要强的女人，把前夫、公公、婆婆等人不得拥有对囡囡的探视权作为离婚条件之一。所以囡囡对父亲、爷爷、奶奶毫无概念，根本不认识他们。闻同待她好，她就很高兴，也很愿意和闻同亲近。 看着闻同和囡囡相处融洽，李易秋心里酸楚，不敢再在办公室呆着，起身去了洗手间，怕忍不住掉下泪来。 没一会儿李易秋回来了，见闻同还蹲在地上，和小囡囡一起翻看一本彩色动漫图册，就温声说道：“囡囡，叔叔要工作了，你自己玩，知道了吗？” 闻同抬头看了李易秋一眼，又再转向小囡囡，笑道：“没事，叔叔喜欢囡囡，囡囡也喜欢叔叔，是不是？” 小囡囡连连点头，对闻同说：“叔叔，我爱你。”随即她又看向李易秋，说道：“妈妈，我爱叔叔。” 李易秋不忍再阻止囡囡，由着她去，自己又坐回到办公桌前忙活。 没一会儿，小囡囡翻出一袋巧克力奶糖，想吃又不敢，可怜巴巴地对李易秋道：“妈妈，我想吃。” 李易秋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忍住心酸道：“好呀，你吃吧，不过不能吃太多了。” 得到妈妈的允许，小囡囡立即用小手使劲地撕包装袋。闻同要了过来，帮她撕开锯齿袋口，剥开一粒糖塞到她嘴中。 小家伙贪婪地品咂着糖块，吸得“咝、咝”有声，口水又顺着嘴角直往下淌。吃着吃着，她突然仰起小脑袋，神情认真地对闻同道：“叔叔，你当我爸爸好不好？妈妈说爸爸不喜欢我，不要我们了！” 闻同心一颤，想起自己缺少父爱的童年，顿时心中充塞着柔情，答应道：“好哇，来，喊干爸爸！” 小囡囡立即喊了一声“干爸爸”，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李易秋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转身跑到角落无声地呜咽起来。 小囡囡挣扎出脑袋，奇怪地对闻同道：“干爸爸，我妈妈怎么哭了？” 闻同明白李易秋的酸楚，却无法向小囡囡解释清楚，笑着说道：“妈妈看小囡囡聪明懂事，高兴！” 小囡囡连忙认真地说：“我一定听妈妈的话，还听干爸爸的话，做个乖宝宝，跟着外婆、外公好好学习。” 李易秋转身走过来，抱过小囡囡紧搂在胸口，流泪道：“囡囡是妈妈的好闺女，妈妈爱你，妈妈疼你……” 小囡囡嘴一瘪跟着哭出声来，边哭边奶声道：“还有干爸爸也疼我！好妈妈不要哭，爱哭不是好孩子。” 李易秋听得破泣一笑，使劲地亲了亲她，说道：“妈妈不哭，我们都不哭……” 片刻李易秋放下孩子，情绪平复下来一些了，带着歉意对闻同道：“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当真！” 闻同诚恳地道：“说哪儿的话，我喜欢这孩子，是真心的，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李易秋略有些羞赧，柔声道：“你不怕麻烦，我求之不得，多谢你了！” 她这副神态，闻同倒有些不自在起来，掩饰道：“有这么聪明可爱的宝宝当女儿，我做梦都会笑醒。来，囡囡，让干爸爸抱抱！” 闻同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子，抽出里面所有的百元大钞，塞到小囡囡口袋里，小小一叠足有一千元。 李易秋慌忙阻止，闻同笑道：“这是见面礼，推辞不得，一定得收，是不是囡囡？” 小囡囡哪懂这个，想点头，一看妈妈的神情又觉得不妥，想摇头，又不知道对不对。 推辞了一番，见闻同诚心实意，李易秋没再拒绝。 为了方便闻同，他每次授课，李易秋都是把高三全体学生集中到一间教室。这样会非常拥挤，但不管是有座位的学生，还是无座位站立的，不管是成绩好、肯努力的，还是成绩差、业已放弃的，都很是尊重闻同，并无人生事。 上午闻同给学生们上了一节阅读理解训练大课，一个小时整，随后又上了一个小时的写作训练大课。结束后就到了中午，他婉拒了李易秋的挽留，回到管立昇家吃饭。 饭桌上管立昇告诉闻同：“今天销售部接到电话，是西北一家电力施工集团，说来公司考察。” 听他特意说这个，闻同就知道情形不一般，问道：“大机会吧？” “大鱼一条！”管立昇笑得合不拢嘴，说道，“我回过去电话，对方采购部经理接的，商定了下周来，副总裁亲自带队！那公司规模很大，每年工程量几十亿元。” 闻同笑道：“的确是大鱼，得做足了功课。” “是的，和厉总也讲过了，他会专程回来。”管立昇说，“我们的产品质量完全稳定了，如果评比的话，主要指标水平绝对全国第一。不过我们是民营公司，管理效率高，产品定价比国企稍微低一些，服务更好，客户没理由不动心的！” 第143章 动真格的 杳踪镇一万亩棉花长势喜人，绿油油的棉苗已经长齐到小腿肚。杜子坤、林忠轩的工作很得力，不但保证国家下拨的平价农资一份不少地到了农户手中，还四处组织价廉物美的化肥、农药敞开对外供应。 农技服务也做得很细致，农技员对村民有求必应，把工作做到每家每户。没有需求时，他们也不呆在办公室闲着，主动下乡到各自的划片内巡视。 由于货真价实、服务周到，农技站门市部的生意很快红火起来，不但本镇的村民在这里购买农资，连周边乡镇的村民也不辞辛劳地跑远路来这儿买。 闻同兑现诺言，不但如期划拨农技员的工资和研究经费，县农业局下拨的四十万元环保农业示范点扶持资金也一分不少地用于计划用途。 门市部光是经营农资、农技书籍就已经积累了四万多的净利。这些钱镇政府没有挪用，而是按照当初的规定由农技站自主支配，用于农技研究和农技员的福利，镇政府只负责监管。 环保农业还处于培育、引导阶段，农技站所有的农技服务都是免费提供。按闻同的要求，农技站两年后才能开展收费服务，收取的费用也只能酌情而行，绝不能超出农民的承受能力。 为了工作便利，农技站买了一辆小面包，既可以拉货，又可以用于下乡时代步，司机就是林忠轩的儿子。 老林为了节省经费，总是不肯坐车下乡。闻同、方正庭担心他的身体，就强制性地要求农技站必须用车接送他，他这才作罢。 由于经费充裕，林忠轩就想筹建一处试验农场。红岗村的何嫂子知道讯息后，找到他和杜子坤，要求把试验农场设到红岗村。 作为吸引条件，何嫂子和王大槐承诺村里提供三年期的免费用地，包括十亩水田和一处相连的五十多亩的缓坡林地。 对这种送上门来的便利条件，老林求之不得。试验农场场址就选在王家垄村边，周围田畈还算开阔，气候、水土都很适合，老林现场勘查后立即同意了何嫂子的请求。 如今的王家垄村已颇具气象，煤矿、石场带来了巨大的车流人流，反应迅速的村民已经开起了小餐馆和小百货店，生意还不错。 按何嫂子的预想，试验农场建好后，四乡八里的人就会来买种子、苗木，这些人势必要在村里消费。还有，三年期满后村里就可以收取租金，以后农场还得扩大，那又是一笔可观的租金。对她过人的眼光，闻同也很是赞赏。 闻同在环保农业上倾注了极大的期望，时刻关注着工作的推进。镇里私人经营的农资门市部都在农技站和镇工商所的严密监控下，一经发现有高残留、剧毒农药或假冒伪劣、超出环保标准的农用物资，工商所会立即查封，予以重罚，并驱逐出镇。 在闻同的支持下，工商所依法处理了一家偷售剧毒农药的门市部，各家门市部才知道镇党委政府是动真格的，此后没人再敢心存侥幸。 天气渐热，各类农作物已经开始开花、挂果，病虫害逐渐滋生，农技站门市部的农药销量迅猛地增长起来。 由于监管到位，处罚严厉，镇上销售的农药都符合国家标准，但难保农户不会到外地购买超标农药，或者使用家中留存的超标农药。 为了应对隐患，农技站的抽检工作开始频密起来，同时发动村民积极地匿名举报。根据公开的规定，对违规者的罚款一半用于奖励举报人，一半用于补充检测经费。 另外，农技站、工商所还会要求村干部组织人彻底拔除违规者所有检测超标的农作物，并把户主姓名及行政隶属关系、检测结果、处理情况张贴在镇政府前的橱窗里，保留五年，供过往行人、外地客商参观。 应该说这样的处罚措施十分地严厉，一个被曝光的农户，抛开脸面不谈，以后他家出售的农产品谁还肯收购？但没有亲眼见证，难免会有心存侥幸者。 农户之所以要使用超标农资，还是因为经济利益。剧毒农药杀灭病虫害的效果好，综合下来花费就少，达标的农药往往效果不那么理想，农民都不愿意使用。 这就对农技站提出了挑战，他们必须要把工作做在前头，搞好病虫害的预防工作，督促农户及时、科学地喷洒农药，消除农作物对剧毒农药的依赖。 除了搞好常规性病虫害的防治，还有更高层次的要求。镇政府要求农技站对突发性病虫害做到提前预警，为镇政府当好技术参谋，要把病虫害消灭在萌芽状态，或者阻止其蔓延扩展。 辣山村是杳踪镇有名的贫困落后村之一，全村都是山区，只在几个狭小的山谷里有一点梯田，一年勉强可以种上两季水稻，其余全是旱地，只能种玉米、小麦、甘薯等耐旱作物。 全村五千多口人，一年十二个月得有九个月靠吃玉米、小麦、甘薯、南瓜过日子，生活十分贫苦。 村民们以前就有种植辣椒的传统，卖给上山进户收购的小商小贩，以增加收入、贴补家用。 去年四海有芳大量收购鲜辣椒，价格比往年上浮了近两成，让他们得了不少实惠。现在镇里发展环保农业，统筹规划种植辣椒，全村都十分积极地响应。 进山的公路开始还能勉强行车，到了村委会就再也没法往前开了。孙家祥把车停好，和等候的村支书、村长一起陪着闻同、杜子坤进山。随行的还有镇党政办新任文书盖亮。 小盖是县公安局副局长盖如东的亲侄子，去年从边湖农校毕业，本来在县农业局上班，盖如东以机关干部下乡蹲点的名头把他弄到闻同身边。 小伙子人挺机灵，也肯吃苦，蛮得闻同喜欢。对盖如东的用心，闻同自是心知肚明。盖如东三十多岁，十分精明能干，对这样的人他也愿意结交。 第144章 下乡 沿途都是石坷垃小路，新安装的电线杆笔直地立着，一条线看过去颇为壮观。 闻同心情不错，不时地停下脚步到路边菜地里查看辣椒。辣椒株杆已经到了齐膝高，星星点点的小白花点缀在碧绿的枝叶间，很是惹人喜爱。 不时有进山、出山的村民经过，有认识的就会主动向闻同打招呼。闻同更是开心，十分热情地回应着他们。 一行人爬到一处小山坡上，见盖亮气喘吁吁的样子，闻同笑道：“休息一下吧，这里山风吹着凉快。小盖得加强煅炼，身体好是本钱，你这样大喘气，村民见了得笑话。” 盖亮脸一红，不好意思地道：“在学校也时常煅炼，一参加工作人就懒了。” 闻同问道：“秦书记马上要组织全镇篮球联赛，你篮球打得怎么样？” 盖亮说：“还凑合，是校队的替补。” 闻同说：“那就水平很高了，镇政府机关代表队你可以当主力，下班没事多练练，把状态提上来。” 杜子坤在一旁笑道：“小盖还不知道吧？闻书记篮球打得相当好，大学时是系队的主力。联赛得有二十几个代表队吧？实力强的不少，镇中学一个，我们机关一个，真道电气一个，镇开投一个，派出所一个，还有几个村的实力也不错。” 为了平衡各队实力，提高比赛质量，参加联赛的各行政村代表队可以把本村小学老师纳入队中。 方正庭这次十分大方，大笔一挥划给秦小丽整整一万元专项经费，其中五千元将用于优胜队的队员奖励。 联赛模仿美国的NBA，分两个阶段。常规赛在周末举行，比赛场地就是镇中学和各村村小的篮球场。 常规赛结束后各参赛队按积分排名，取一半代表队进入决赛。决赛在农历正月举行，将作为镇“欢乐春节”文体活动的一项重要内容。 盖亮到底是年轻人心性，马上跃跃欲试起来，说道：“我们机关队一定会拿冠军！” 闻同笑笑没接话，接过村支书递上的烟，点上吸了一口，望着缓坡上种植的辣椒、猕猴桃出起神来。 各村村干部都知道闻同、方正庭比较自律，不许他们买好烟招待，就都学聪明了。但凡他们两个人下村检查工作，村干部们就上一块五一盒的“精品乐水”，要是其他副职，最差也是红梅，条件好点的村就买红塔山。 闻同、方正庭并非想扭转什么，就是不愿加重农民的负担，也是比较爱惜自己的声誉。村干部招待的烟，还不都是来自于农民，他们是不可能自掏腰包的。 方正庭来杳踪镇后，把每月配给书记、镇长的招待烟缩档缩量，原来每月一条的玉溪降成了每月一条红塔山，原来每月两条的红塔山变成了一条红梅。其他镇领导不再配发招待烟，真有接待任务时就向办公室申请，由办公室临时配发。镇政府准备的好烟由胡林控制，只在书记、镇长去外地办事或者有贵客来镇上时才配发。 对此闻同很支持，节省镇党委政府不必要的经费开支是应该的，再说他也不缺烟抽。有他支持，其他镇领导再不满，也只能咽进肚子里。仅此一项，全镇一年就可以节省两万多元，让人触目惊心。 “你们看，这满山的辣椒、猕猴桃，到了丰收的时候，该有多好！但愿村民们今年能多吃到几个月的白米饭，争取三年时间吧，让他们彻底摆脱玉米、甘薯和南瓜！子坤有信心吧？你们呢？”闻同忽然大发感慨，问杜子坤和村支书、村长。 “我看问题不大，能完成！”杜子坤也激动起来。能让祖祖辈辈靠杂粮生存的山民彻底摆脱极度贫困的生活，吃上山下人早已习以为常，而他们却梦寐以求的白米饭，这是很值得自豪的一件事。 村支书、村长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附合着杜子坤的话。 闻同看着杜子坤，笑道：“你大学毕业放弃留大城市的机会，主动要求下乡村基层，看看，理想正在一点点地实现！” 这个位置的海拔已经很高了，恰好前面的山都不十分高，视野范围内能看得见山外大片的平原区。杜子坤望着远处，意气风发地说道：“是的，就感觉我们的规划一步步地落地，想法一步步地成为现实，很有成就感！” 闻同说道：“山野里栉风沐雨的树木，往往最后笑傲天下。中国是个农业大国，农民是国民的主体，没有扎实的农村基层工作经历，不足以当大任、成大事。” 杜子坤心里一跳，这是他内心隐藏的秘密吧？其志不小啊！ 休息了一会儿，大家又继续前行，进入高青山村境内。辣山村村支书、村长就折返回去了，没再跟着。 高青山村闻同以前来过一次。这个村海拔最高，交通条件最恶劣，是杳踪镇最偏远、最贫困的一个村。 和辣山村比，这里条件更差，一寸水田也没有，连旱地也十分有限，三千多村民大多连肚子都填不饱，一天只能吃上两顿。村民一年到头一半的饭食是玉米糊糊，或者是甘薯粥，当地人都管甘薯粥叫“薯茶”。 这个村海拔低点的地方，也种着辣椒，海拔高的地方就种蘑菇、中药三七。村民经济条件差，胆子也小，愿意冒风险种植经济作物的不多。 一些上过学思想开放的村民敢想敢干，却苦于没有本钱，闻同就协调镇农行营业所给他们发放小额支农贷款。 众人艰难地跋涉到村委会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个个累得够呛。好在胡林细心，事先安排孙家祥、小盖带着干粮和饮水，免得大家路上又渴又饿走不动路。 高青山村村支书、村长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午饭。这里不会有饭馆，镇里干部下来都是到村支书或村长家吃。 自打镇里搞环保农业示范点后，镇干部和农技员下村就多了起来。考虑到山上几个村经济条件太差，闻同就规定每人每顿饭补贴给村里六元钱，每月由村里凭签单到镇政府或农技站报销。不这样的话，这些山上的贫困村还真负担不起接待伙食费。 第145章 奇事 对闻同的到来，高青山村村支书、村长是下了一番心思的，不但割了新鲜猪肉，买了鱼，还特意让人打了一只野山鸡，买了两瓶“醪泉”酒。 望着香气四溢的一桌菜，闻同心里直嘀咕，接待自己是这样，接待其他镇干部想来也不会太差，每个人区区六块钱哪里够。但他也明白，这没法子，再往上加补贴钱他们就会变着法子弄更好的菜，买更好的烟、更好的酒！ 闻同不能指责他们，但也不想完全接受，要求白酒撤下去，换几瓶啤酒来大家解解渴。销到农村市场的啤酒，品质差，价格比“醪泉”白酒要便宜许多。 村支书老刘再三地不答应，闻同不耐烦了，脸一拉道：“等以后条件好了，我们再来好好地吃几顿。你要再不照办，我立刻就走。” 老刘见他态度坚决，无奈只得撤下白酒，吩咐老婆退给村里小百货店，再买几瓶啤酒来。 山上人家贫苦，卫生条件自然很差，木饭桌上布满了厚厚的油污，竹筷子捏在手里直粘皮肤。盖亮很不习惯，皱着眉头不敢动手，只一个劲地喝着淡而无味的啤酒。 闻同和杜子坤早已习惯了，丝毫不以为意，若无其事地吃着。看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盖亮没办法，不好意思再嫌弃，只得强忍住恶心，小心地提起筷子夹了块野鸡肉尝了一小口。 没想到老刘老婆的手艺不错，菜做得可口，他心一横，也学着他们那样当个睁眼瞎食客。下午还要爬山路，不吃热饭热菜光吃点干粮可受不了。 吃过午饭，闻同实地查看了几个种植户的蘑菇和三七、当归，和他们聊了聊。 种植户们挺感动，闻同亲自来看，还一再强调有困难要及时反映，镇里会尽力帮助解决。他们觉得，现在的镇党委政府的确和之前不大一样了，干部们干点正经事了。 “老刘，我来了两次，记得还有一个叫杨百房的村子没去过吧？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去走走，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闻同看了看表，要求道。 “那得搞快点，不然下不了山。”老刘担心地道。他眼睛看向杜子坤，还是希望杜子坤能劝阻闻同。 杜子坤没理会他，说道：“来得及，现在白天时间变长了。” 一行人爬了长长一段崎岖险峻的山路，终于到达一处小山村。刚才从山下往上看是座高山，爬上来才发现这里其实是两座大山之间一大片崎岖不平的缓坡地。坡地里到处都是村民开垦的旱地，种着玉米、土豆等庄稼。 小村名叫杨百房，其实只有三十来户人家，一座座低矮的土坯房聚集在缓坡脚下，屋顶上都盖着厚厚的茅草。这里海拔接近两千米，是全镇最高的村子，不过众人刚爬上来，还感觉不到冷意。 站在坡顶上，可以清晰地望见前方不远处地势急速下沉，形成一条纵贯而过的山谷，谷中奔腾不息的乐水清晰可见。 山谷十分宽阔，谷地地势起伏不定，地貌复杂，并不适合开垦农田。谷地里一座座小山星罗棋布，山体挺拔陡峭，处处独立成峰，薄雾缭绕间皴裂的崖石隐约可见。 老刘读过书，为人还算活泛，也挺会说话：“平日里云山雾罩地，今天沾了闻书记的光，完全看清了对面的样子。我每年都得爬上来几回，十回就有十回撞上大雾的。” 这马屁拍得水平不低，闻同未能免俗地听得心里舒坦，含笑感慨道：“真是深山里头藏明珠呀！这么美的风景，可惜交通条件太恶劣！” 杜子坤十分熟悉情况，介绍道：“这里是乐水的一处河段，还在望水县境内，再往上游几公里就出县了。整个乐水河谷就数这一段最开阔，也有些外地的人翻山越岭过来游玩。” 几个人顺坡而下，去往村里。村里闲着的老人、小孩见来了生人，纷纷围过来看热闹。老刘抓住一个小毛孩子，让他去喊村主任过来。 几分钟后村主任赶来了，老刘就让他在前头领路。闻同跟着他，一边察看着，一边向他询问村里的情况。 村主任是个本分的中年人，见了闻同只知道憨笑，闻同问一句，他才答一句。 老刘机灵一些，不时地在一旁补充几句。走到村边时，他笑道：“闻书记，那边有许多热水池子，是天生的，杜镇长，好象叫做‘温泉”是吧？” 杜子坤笑道：“对，就是温泉。”他又转向闻同道：“大大小小好几十孔，是纯天然的，就是地方太偏僻，要不然早就开发出来了。” 闻同看他们指的方向离这里还有十多分钟路程，一来一回就得耽搁近一个小时，只得压下好奇心，没过去一探究竟。 返回时从村里另一条路穿过，正走着，闻同注意到一处盖着瓦片的土坯屋。 这是全村唯一盖着瓦的屋子，残破的瓦片上长满了绿苔，土坯墙被漏下来的雨水冲刷出一道道的泥痕。屋门上着锁，漆着桐油的门板抵不过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淋，已经开始朽烂。 闻同随口问道：“这屋子没住人吗？还盖着瓦片。” 村主任面色微变，神情不自然起来，忍不住看了眼老刘。老刘也嗫嚅了几下方才道：“闻书记，这屋子是村里一个老革命的老屋。” 闻同立即停下脚，诧异地道：“老革命？” 老刘说道：“老革命不晓得还活不活在，离乡几十年再没回来过。都说他当过副部长，是个大人物，可惜犯了点错误。” 杜子坤从旁说道：“是杨老，确实任过副部长，我特意查过资料。因为犯了点错误，县里不敢认他这个老乡，到现在了这个错误还被维持着。严格来说，错误发生在特定历史时期，带有历史局限性，早该用进步的眼光去看待。” 闻同在边湖市委市政府干过，脑子里努力搜索着杨老这个人，却没有一点印象。他移步到屋前，仔细地察看起来。 第146章 命悬一线 屋子木窗户已经完全朽烂掉，屋内光线阴暗，几只肥硕的老鼠吱吱叫唤着横冲直撞，令人毛骨悚然。 虽然主人杳无音信，但村民们很自觉，没人愿意侵占这间屋子。从一些粗陋的修补痕迹可以看出，村里不时有人简单地维护着房子的屋顶和墙壁。 呛人的霉味熏得闻同不敢久看，他退后几步吸呼了几口新鲜空气，说道：“老屋再不保护，要不了几年就会倒掉。看得出来，杨老很得村里人爱戴，应该这样。” “是的，很危险了。”村主任说。 闻同略一考虑，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那么多年，没必要念念不忘，不管怎么样，老人家永远是杳踪镇的人，是杨百房的人。我们有义务把老屋保护起来，给后人留个纪念，好激励年轻人求上进。老杨，这事就交给你了，所有费用由镇里负担。嗯，这样吧，你组织人手烧制几土窑砖瓦，另起一座大屋，把老屋罩在里头。” 村主任老杨满口答应下来。这是村里的荣耀，镇政府肯出钱再好不过。 闻同又叮嘱道：“老屋要搞好卫生，要注意防潮防虫，不过要注意绝对不能破坏原貌，只能用苕帚清扫，不能粉刷、冲洗、翻新。” 下山的路就走得快得多，但危险性也增加了，在险要处不小心人就会冲下山崖。闻同虽然出身农村，在山区长大，也走得吃力。他心想，真不知道山民肩扛背驮地，进山出山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急于下山，大家沿途专心地赶路，不再停留察看。这样也就快了，还不到六点他们就已经出了高青山村。 进了辣山村，山形地势开始变缓，路面质量却还是很差。 在一座高坡上，四个人一路小跑着往下，一直冲到山梁凹底才立住脚。山梁凹进不算很深，前方就是来时途中休息的那座山坡。 正往上爬着，闻同一抬头发现坡顶上露出几个脑袋，几位村民在拉纤般用肩部死命地拽着绳子。不一会儿，视线中出现一截电线杆，斜斜地指向空中。 杜子坤说道：“是村民运电线杆子，这一片就剩杨百房了，不好搞，一根杆子上山就费很多劳力。” 四个人爬到坡顶时，山民正在努力朝上挣扎，脚下一步一滑，十分地吃力。杜子坤上前问道：“杨百房的？……小心、小心……” 电线杆杆身一头粗一头细，杆脚粗大，从脚往梢逐渐变细。村民就用粗麻绳拴住杆身，再把麻绳拴在木杠子上，每两人配对，分站在杆两侧用肩扛起木杠子，一整根电线杆得用五对十人方能抬起。 要是碰到陡坡路，还得用粗麻绳拴着电线杆，由专人拽着。上坡时杆脚在前，前面几个人朝上拽，杆身下面的人抬的抬、推的推。下坡时就调过头，绳子朝后拽着，防止电线杆失控。 因为越往杆脚杆身越粗，不用担心拴住的麻绳会滑脱。一根电线杆抬到目的地，全程至少得用十六个人才行，途中不时地轮歇。 看他们那么吃力，四个人赶紧上前帮忙。闻同、杜子坤站到拉绳村民的身后，帮着他们使劲地往上拽，孙家祥和盖亮则站到抬杆的村民身边，举着双手朝上托杆身，帮他们分担沉重的压力。 有了他们加入，电线杆止住滑势，平稳而缓慢地移到山顶。到顶上后，村民又小心地抬着杆子调转头。一会儿下坡杆脚得在后，杆梢得在前。 调过头后，村民迅速地安置好两只三角木架，把沉重的杆子稳稳地停放在木架子上。歇会儿脚后，他们还要继续往前抬。 一个高大壮硕的后生兴奋地高吼一声，冲动地蹦了起来。这时人本来就累得脚酸手软的，他落地时又凑巧一脚踩虚了，整个身躯就朝前栽倒。 坡顶地方很狭窄，后生栽倒的方向已经到了边缘。闻同刚松开手中的绳子，正在擦汗，猛地见后生的身躯朝自己冲来，心念电转之下意识到绝不能避开，一避开他就得滚到山下，弄不好就会出人命。 情急之下，闻同迅速弯下身体，双手朝前屈伸，硬生生挡住后生沉重的身体。由于冲势太大了，闻同被撞得仰翻在地，半个上身已经悬空，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抓住地上的荒草。 后生身子一挫止住了冲势，双膝却狠狠地跪到了闻同的两条大腿上。闻同惨叫一声，只觉得一阵锥心的疼痛迅速地漫遍全身，额头瞬间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众人迅速围过来，纷纷伸手扶闻同。闻同被众人托住上身，强忍着疼痛，想站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就觉得双腿已经完全麻木。 看见闻同满脸痛苦的样子，后生被吓得不知所措，连个赔情的话都不会说。 “怎么这么不稳实！”杜子坤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训道，“闻书记，骨头感觉怎么样？” 闻同使劲地屈伸了几下双腿，却只能微微地移动，感受了片刻，才勉强笑道：“骨头好象没大碍，算了，不要再怪他。” 一个年长些的村民道：“闻书记，把裤子撕开看看吧？” 见闻同点头，众人就七手八脚地用刀割开他的裤腿，他两条大腿上各有一大块青瘀，已经肿胀得不象样子。 闻同看了眼，说道：“应该是皮肉伤，有会拿捏的帮忙按按，散散疼还得抓紧时间赶路。” 年长的村民断然阻止，说道：“不行、不行，碰都不能碰！得赶紧送到山下找老申家诊所，他们家的药百治百灵。快点，去砍两根栎木，把备用的麻绳拿来做副担架，得人抬着。越快越好，时间拖长了皮肉会死的……” 一会儿功夫，粗陋的担架扎好了。闻同尝试了几次，的确没法再站起身，只得任由他们把自己抬到担架上。 村民们要抬着担架送去镇上，闻同坚决不肯，说道：“赶紧把电线杆子抬到安全的地方，天快黑了，你们还要赶回杨百房，太晚了不安全。我这里没事，有他们抬我下去，到下面村里再喊几个人帮忙，送到停车的地方就好办了。” 第147章 暗室疗伤 盖亮和孙家祥一前一后抬着担架，杜子坤就在旁边扶着，三人不时地轮换着。到了一座小村，孙家祥找到村主任喊来几个年轻后生，一起把闻同送到停在辣山村村委会的小车处。 辣山村村支书的家就在村委会旁边，杜子坤让他抱来一床棉被，铺在小车后座上。众人把闻同抬进车，双腿平放着搁在棉被上。杜子坤坐到车左侧的位子上，用手从后面托住闻同的背部，让他成弓形半躺着。 路况不好，孙家祥的车开得很慢，途中盖亮替换了杜子坤好几次。 快到晚上九点，车才到达申白蓉的诊所，闻同全身已近脱力。申白蓉看他的惨样，急得脸都变了色，慌里慌张地指挥着众人把他送进暗室。 等闻同在手术床上躺好，申白蓉取过一台手提式X光透视机，把镜头对着伤部，神情专注地察看起来。 闻同努力抬起头看了眼，申白蓉整个面部都贴在荧光屏前，孙家祥和盖亮正帮她托着透视机，随着她的指挥，两人缓缓地移动着机身。 良久，申白蓉让盖亮、孙家祥放下机器，随手打开灯，长吁了一口气道：“算你运气好，骨头没事！” 闻同心一宽，瞥了一眼透视机，见上面钉着国际电气的铭牌，笑道：“你这里设备挺先进的，县医院也没这东西吧？” 申白蓉一边安排众人把闻同抬往楼上病房，一边说道：“别说县医院，市里也没用的。” 到了楼上病房，申白蓉把无关人等一律赶走，只留下一名护士。在杜子坤几人出门前，闻同叮嘱了他们一句，让他们不要声张出去。 申白蓉亲自动手把闻同的裤腿剪掉，原本的长裤就变成了西装短裤。伤处皮肤肿胀得发亮，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柔声问道：“很痛吧？” 闻同伤处已经恢复了知觉，被她戴着手套的指头一摸，滚烫的肌肤隔着一层塑料膜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种柔腻冰凉，心头说不出地好受，笑道：“还好，能享受到全市独家先进仪器的服务，也算不错。” 申白蓉美眸一横，手中的酒精棉球微一用力，肿胀的皮肤立时凹进去一块。闻同痛得一咧嘴，苦笑了笑再不敢言语。 申白蓉眼中露出调皮的笑意，手上的动作却变得轻柔起来。擦好酒精，她接过护士递过来的药罐，开始往伤处涂抹药膏。药膏并不粘稠，通体呈翡翠绿色，涂抹到肌肤上闻同顿感清凉无比。 涂好药后，申白蓉取来一床薄毛毯，盖在闻同的腿上。毛毯是粉色的，上面绣着美丽的兰花。闻着淡淡的幽香，闻同猜测这大概是她自己用的，心里忍不住生出阵阵旖旎。 收拾好后，护士离开了病房，闻同笑道：“我可以回家了吧？还要上几次药？” 申白蓉眼一瞪，说道：“就想走？怎么也得半个月吧！” 闻同说道：“在你这里很不方便，还是让他们抬我回去吧。” 申白蓉笑道：“那没办法，谁让你受伤的？听医生的，还是听你的？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孙家祥和盖亮到四季春饭店炒了几个菜，用托盘端了来。闻同想坐起来，身体一动牵动了伤处，痛得直咧嘴，只得躺下让他们喂。 申白蓉进来一看都是些麻辣油腻的东西，马上不客气地道：“不行，赶紧端走，病人哪能吃这些？等等，我去下碗素面条。” 孙家祥本来还拎了不少水果、饮料来的，有了刚才申白蓉的警告，也不敢随便给闻同吃了。这个时节时鲜水果种类少，就只有桃子、西瓜和樱桃。 闻同说道：“今天晚上可能得呆在这里，子坤你和小盖赶紧回去吧，跑一天了，回去好好休息下，有家祥留下就可以了。” 杜子坤心细，说道：“不行，得留两个人，就让家祥和小盖留下吧，小便什么的有两个人照看着才够。” 闻同想想也是，就同意了。杜子坤明天一早还要去县里开会，就先回去了。 趁着申白蓉不在，闻同强忍住钻心的疼痛，让身高力大的盖亮抱着他，孙家祥则扛着两腿，送他到厕所方便了一次。 从厕所回来，伤处的疼痛久久不能消失，闻同强忍着不出声，难受得几乎咬碎了牙。 申白蓉端着面条进了病房，看他疼得脸色苍白，就知道他刚才肯定是去了厕所。她放下碗筷，满心歉意地道：“都怪我，没和你说清楚，上了药后不能随便挪动，一动就会疼很长时间的！” 闻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说这医生当的，还是老字号嫡系传人呢！ 闻同并不知道，不是申白蓉不够专业，而是关心过甚，乱了方寸。申白蓉自己心里是明白的，不过当然不会向他解释的。 申白蓉迅速回房抱来一床棉被，让孙家祥按住闻同的髋骨，又让盖亮托起他上半身，然后把柔软的棉被垫到他后肩，跟着又往他脑后加了个枕头。 安排妥贴了，她端起面条，就要给闻同喂。孙家祥连忙道：“申医生，那能麻烦你，还是我来吧。” 申白蓉神情认真地道：“你们笨手笨脚的，干不好这个，去找个地方休息吧，有事会喊你们的。” 盖亮还没会过意来，孙家祥拉了他一下，说道：“听医生的。闻书记，那我们就出去了，就在楼下沙发上。” 孙家祥离开时，轻轻地把房门带上了，屋里就剩下闻同和申白蓉两个人。申白蓉用筷子挑起面条，鼓起腮帮子吹凉后，再喂进闻同嘴里。 闻同张嘴接住，看着眼前申白蓉如花的面容上满是关切，不由心中一暖，说道：“太麻烦你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手能动的。” 申白蓉柔声道：“你这样子怎么自己吃？上身一用力就会牵动腿上的肌肉，乖乖地躺着别动。” 闻同知道她说得有理，只好放松身体享受着。接*躺的姿势吃饭很费力，吃长长的面条就更不好下咽。申白蓉就用筷子把面条一点点地夹断，再吹凉后才喂进他嘴里。 闻同一脸歉意地道：“多谢你。” 第148章 婉转柔肠君可知 翻山越岭地爬了一整天，又被疼痛折磨了几个小时，闻同的气色很不好，早上刚刮的胡子又疯长了出来。申白蓉看他憔悴不堪的样子，感觉心里发疼，温声说道：“你这人也是，那么危险的地方，怎么就敢用身体去挡，要是被撞下山怎么办？！” 闻同苦笑道：“当时哪想那么多，事后才知道害怕。站的地方身后挺陡的，真掉下去，还不知道会摔成什么样。” 申白蓉听他说得真诚，并没有虚伪地自我标榜，心中越发地喜欢。关心则乱，她忍不住埋怨道：“以后再不能这样，要懂得爱惜自己！” 闻同笑道：“哪有那么多表现机会。” 申白蓉“噗哧”笑出声来，说道：“舍己救人的大英雄，要不要我给报社、电台反映一下？” 闻同大笑，说道：“我不习惯当英雄，也从来没想过要当英雄。当时纯粹是下意识的，担心小伙子摔下去会出人命。” 申白蓉说道：“和一些所谓的英雄比，这才是真性情，真英雄！”她眼中柔情闪动，忽然俯下身子，亲吻了一下闻同的眼睛。 闻同脸一红，一时不知所措。申白蓉坐起身，也是面色发红，抿着嘴不再言语，继续给他喂着面条。 两人谁也不说话，气氛颇为暧昧。闻同努力搜寻着话题，想打破这难堪的沉闷，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头。 申白蓉忽然诡异地一笑，说道：“你再要上厕所怎么办？二十四小时内不能移动的，能坚持这么久吗？要不这样，我这里有纸尿裤，不用移动腿就可以穿的，我……帮你穿上吧！”说完她已经移开目光，白腻的脸上满是晕红。 闻同还真没想那么多，经申白蓉一提醒，才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立时就傻了眼。二十四小时内不大便完全可能，不小便是万万不可能的。 刚才上了一次厕所，到现在两腿还疼得厉害，他很难想象再加重一次会是怎样的情形。可一想到要在申白蓉面前暴露隐私部位，他立时就打起了退堂鼓，这样的难堪很难接受。 想了一下，他说道：“还是让孙家祥和小盖来吧。” 申白蓉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没回过头来，嘴里说道：“我是医生，还是我来，他们重手重脚的。” 取来纸尿裤，申白蓉把房门反锁好，先用剪刀剪开闻同外面的“西装短裤”。 闻同努力调整着呼吸，强迫自己心情平静下来，默念着千万不能出丑。他试图寻个工作上的事情来分散一下注意力，可越是这样，越控制不住脑中的绮念。 申白蓉毕竟是名医生，此时反而平静下来。她把剪开的“西装短裤”轻轻地扯向两侧，闻同的底裤就全暴露出来了。出于难以控制的自然反应，他底裤的中间部位高高地坟起。 申白蓉稍稍一犹豫，还是伸出手从侧面把底裤剪开。闻同早已闭上双眼，任由那里弹起，来个眼不见为净。 申白蓉脸色绯红，先偷看了一眼闻同，见他紧闭着双眼，就仔细打量着他那儿，禁不住慌得脚酸手软。 定了定神，她十分费力地帮闻同抬臀。闻同忍着痛，借着她的力量勉强抬高臀部。 申白蓉快速地取过一只枕头，塞到闻同腰下，再抽出剪破的裤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纸尿裤从他屁股底下塞过去。 纸尿裤绕到上面时，申白蓉再也无法回避。她咬着牙，慌手慌脚地用毛毯按下那个东西，随即用纸尿裤压住。没想到她手一软，那东西从纸尿裤边缘又溜了出来。她只得压下羞怯，再次抓过毛毯重新来过。 好不容易帮闻同穿好纸尿裤，又盖好毛毯，申白蓉实在没勇气再呆在屋里，低声道：“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闻同不比申白蓉轻松，吁了一口气，也小声说道：“谢谢，难为你了。” 申白蓉一走，闻同彻底放松身心，立里一阵无边的疲倦袭来，头一沉，睡了过去。 闻同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杆才醒来，强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刺得他好半天才睁开眼。 睡了一晚，他感觉好多了，轻轻地活动了下双腿，已经不怎么痛了，滞重感也没那么强烈，想来是肿胀消除了不少。 申白蓉推开门，见他醒来了，笑道：“我熬好了粘粥，就等你醒了吃。我去端来，不要动，记着不能动！” 申白蓉把白米粥端进屋，又一勺一勺地喂闻同吃。经过昨晚的难堪后，两个人倒放开了些，感觉上也亲近了许多。 申白蓉吹了下勺中并不烫的粥，轻声说道：“一早方镇长和杜镇长就来看你，见你睡得沉，我就让他们先回走了。方镇长说，你一醒就通知他，孙家祥已经去了。” 闻同点头，说道：“嗯，你熬的粥真好吃，能不能再来一碗？” 申白蓉不许，说道：“不能多吃，坚持一下，空几个小时我再喂。” 申白蓉送走碗筷，又麻利地帮闻同上了一次药，刚收拾停当，方正庭就到了。闻同见只有他一个人过来，大大地松了口气。他不愿意受次伤就搞得门庭若市，不得清醒。 杜子坤原本准备昨晚就通知方正庭的，后来考虑到时间太晚了，闻同又没什么危险，想想就算了。次日一早他才跑到方正庭家，和他一道过来看闻同，途中向方正庭婉转地转达了闻同的意思。 这方面方正庭很能理解闻同，换作他自己也会是这么个考虑，所以尊重闻同的意愿，并没有把事情散布出去招惹人来探视。 方正庭在床边坐下，顺手帮闻同拉了拉毛毯，皱着眉问道：“好点了吧？安心休息下，别想工作了，有什么事就交给我办。” 闻同笑道：“休息一晚上好多了，已经不那么痛了，什么时间能走还得听医生的。镇里事情多，不用老惦记这里。” 见闻同神情轻松，方正庭放下了心，也笑道：“那就好！你确实也太不顾及自己安全了，真要出点什么事，怎么得了？” 第149章 抓典型 闻同没理会他的抱怨，伸过右手道：“带烟了吧，来一支。” 方正庭掏出烟，又帮他点燃。闻同美美地吸了一大口，因为卧姿的缘故被呛了一下。 申白蓉正进门，看他在吸烟，立即上前一把夺过扔到窗外，皱着好看的眉头训道：“病人不能吸烟！” 闻同无奈地一笑，方正庭也乐了。聊了一会儿方正庭就走了，闻同百无聊赖，干瞪着眼睛胡思乱想，好在孙家祥不时地进来陪他说说话。 要是申白蓉进房，孙家祥总会寻个借口溜开。看他知情识趣，申白蓉实在欢喜，对他很是和颜悦色，不象平素待人的冷淡。 只要不是很严重的病人上门，申白蓉一律推给助手和护士，把主要精力放到陪闻同上。问知闻同已经小便过，她大大方方地又取来一只纸尿裤，帮他更换，连医用手套也没戴。 这次闻同心态平和得多，没象上回那么不堪。换裤子时，申白蓉解释说病人一般由家属帮助换衣，没家属的就由护士帮助换，她这还是头回帮病人换衣。 中午时分，昨天撞闻同的那个后生在杨百房村主任老杨的陪同下，诚惶诚恐地找到病房。陪着一起的还有一个大约六十岁的老者，似乎是后生的父亲。几个人肩扛手提地带来不少东西，野山鸡、鸡蛋、蘑菇、干菜等，放了一地。 老者摸索半天从化肥袋里掏出一叠又脏又旧的钱，放到床头柜上，陪着笑脸说道：“闻书记，多谢你救了我伢仔的性命，这里是五百块医药费，钱少了，回头我们再凑。” 闻同看了眼枕边的钱，最大面额的才五十元，大多是十元、五元的，甚至还发现一张五角的，就知道大概是父子俩连夜找人凑齐的，心里忍不住一阵发酸，登时想到自己曾经历过的贫苦。 老者身形佝偻，干瘦干瘦的。闻同看着他浑浊无神的双眼，笑着温声道：“老人家言重了，我是躲不及误打误撞救的人，算不得什么事。你看，也没受什么大伤，躺两天就好了。钱我不能收，镇里可以走工伤公费报销，东西也不要，你们带回去。家祥，给老人家装回去。” 孙家祥要把钱塞回化肥袋中，老者和后生慌得拼命阻拦。村主任老杨也劝道：“闻书记，这点点钱就当营养费吧，你莫再推辞了。” 老者也道：“你要不收我没法做人了，伢仔一条命还值不了五百块钱吗？” 闻同坚决地说道：“我说过不收就不收，你们再推，我可就要赶人了！” 申白蓉一直在一旁看着，这时出来道：“闻书记是真心实意的，老人家还是收回钱吧。我帮你们作主，把野山鸡留下，对病人身体有益，其他的都带回去。” 等三人走后，申白蓉提起地上的野山鸡，喜孜孜地道：“好肥的一只野山鸡，你有口福了！” 闻同疑惑地道：“你昨天晚上不是说，病人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吗？” 申白蓉嘻嘻笑道：“喝汤可以，你喝汤，我吃肉！呀，刚才忘了让他留点蘑菇，干蘑菇炖野山鸡最好吃了！你自己呆着，我买干蘑菇去了。” 申白蓉一走，可能是躺久了容易犯困，闻同小睡了一会。醒来时见盖亮正坐在床前，一脸焦急的样子，他连忙问道：“有事吗？” 盖亮道：“农技站检测发现王家垄有人超标，是辣椒。方镇长已经带着人去了现场，他让我给你汇报一下。” 闻同问道：“知道是谁家吗？” 盖亮说：“好象叫王二癞。” “他呀！”闻同想了起来，这个王二癞，去年带头哄抢镇粮站的库粮，事发后脚底一抹油溜到外地打工去了。这回自己撞到枪口上，正好治治他。 稍稍考虑了一下，闻同说道：“你马上到派出所找郑所长，请他派民警到王家垄协助镇政府，就说是我的意思。还有，你转告方镇长，坚决按规定办事，绝对不能让步，要抓典型，而且现场就要执行到位，不能拖延滞后。有必要的话，可以请民警同志协助强制执行。当然，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尽可能避免人身冲突。” 王二癞在外头溜了一圈，辛苦的工作不愿做，好工作人家看不上他。不得已，春节回家后看到镇政府没找他麻烦，他就没再出去。 他往辣椒上喷洒剧毒农药，是被村里人举报的。农技站接到举报后，抽了几个样本检测了两遍，确定无疑后报到了驻点镇领导于巧英处。 由于是第一个被发现超标的，于巧英没敢自行处理，就向方正庭作了汇报。杜子坤到县里开会去了，方正庭就决定亲自到现场处理。 王二癞几兄弟是远近闻名的二混子，属于乡下小恶霸那种。方正庭领着人到了他家，由农技站的人向他出示了检测报告和处罚通知。 王二癞开始挺客气，和方正庭软磨着，却暗中让老婆喊来几个兄弟和一帮子狐朋狗友。己方人一多，他气势就足了，说话就不那么客气，开始和农技站的人争辩起来。 “我这是去年剩过来的农药，是在镇里有规定之前买的，为什么不让用？不让用是不是浪费了？镇政府给不给赔钱？”王二癞气势十足地质问划片负责的农技员。他话是说给方正庭听的，却不敢对着方正庭说。 “镇里禁止农民使用剧毒、高残留农药，不是搞特殊化的土政策，国家早就有这样的法律规定，我们农技站前几年就发过宣传资料的。你非要违法购买，责任当然得由你自己来承担。”划片负责的农技员解释道。 “那你们以前为什么不查？就今年查得厉害？”王二癞身边一个瘦个子嚷道。 “从今年起镇里要发展环保农业，这是有长远利益的好事，大家要看清这一点。还有，以前我们之所以没查，就是考虑到要给大家一个过渡期，减少大家的损失，但不能总这样下去吧？总要从一个时间开始严查吧？”划片负责的农技员脑子挺好使，立即针对性地还击。 第150章 七仙女下凡 双方又对呛了几句，人群中有人大声地插话道：“国家禁止用，那为什么还生产？” 这个农技员的口才确实不错，也颇有耐心，说道：“那是私自生产的，上级部门发现了也会查处的，我们管不了这些事。” 见辩理说不过，王二癞的老婆转而求情道：“我以后不用了还不行？你们就放过我们一回吧，家里实在太穷了，一分钱也没得，连伢仔生病了都没得钱去看！” 于巧英道：“我们也知道你经济条件不好，就是这样才应该本本分分地种庄稼，实实在在地挣钱过日子，不能犯事，是不是？今天不处理你们，以后我们工作还怎么做？是吧？” 双方又争辩了一会儿，于巧英道：“你们还是赶快交罚款、拔辣椒，镇政府是不可能让步的！” 王二癞一听恼了，一发狠，回房操起一根木棍，骂道：“你们这群狼，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我今天就是不交钱，不让拔辣椒，看你们能怎么样！” 他一领头，他的几个兄弟和狐朋狗友们也跟着操起家伙，气势汹汹地作势要冲过来。 方正庭丝毫不惧，疾言厉色道：“赶紧给我把东西放下，按规定执行，谁也不能例外！” 王二癞的老父亲求情道：“方镇长，你大人大量，就放过伢仔这一回吧！” 见方正庭不为所动，王二癞的老婆开始撒起泼来，呼天抢地地哭嚎道：“天哪，地呀，这是怎么啦？用个农药也犯法，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哪，光天化日的冲进家逼命来啦……” 她张牙舞爪地冲向方正庭，吓得农技员和其他几个镇干部连忙拦住她，死死地把她抱住。 矛盾一下子激化了，王二癞嗷嗷叫着“打人了，当官的打人了”冲过来。他老父亲慌忙去拦他，抱着他不放手。 于巧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方正庭也着急起来，急速地思考着如何稳住局势。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大叫道：“警察来了，派出所的警察来了！” 方正庭大松了口气，心知是闻同让所长郑小辉出的警。镇里村民不一定怕镇党委政府的干部，但对警察却畏之如虎。 这种事派出所一般是不参与的，但郑小辉知道闻同的能量，更知道他和盖如东的关系。连顶头上司都要巴结的人，他哪敢怠慢，所以盖亮一传话，他立即亲自带着四个民警匆匆赶来。 一进门看到王二癞那副架式，郑小辉心道，二混子，今天不治治你我姓郑的就倒着走出去。想着他沉声喝道：“把东西放下！你们这是阻挠政府执行公务，知不知道？” 他身后四名警察十分地机敏，一字排开着，有的手摸亮锃锃的手铐，有的手摸腰间的佩枪。 王二癞和他的帮手们顿时傻了眼，她老婆也忘了哭闹，不等他吩咐就乖乖地回房取来二百块钱。 农技员收下钱，把检测报告和处罚通知、收据一并交给她。随后，众人又到了菜地里，农技员指挥人一棵不剩地把已经开满花的辣椒连根拔除。 对于举报人，农技站没有食言，按规定给予了一百元的奖励。为了保护举报人，农技站对他们的身份当然是严格保密的。 当天下午，王二癞的姓名及行政隶属关系、检测报告、处罚通知被张贴在镇政府前的橱窗里，引来许多人围观。 到了第三天，闻同腿上的肿胀完全消失了，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他尝试了一下，已经能够坐起身，还能勉强下地站立。 他坚决地要求“出院”回家，申白蓉知道没法再留他，就同意了。不过申医生是有条件的，就是每天早晚两次上门上药。 六月天的早上还不太热，到楼下简单地活动过后，闻同回家洗了个澡，刚准备出门，申白蓉准时来给他上药。 看她细心地涂抹着药膏，闻同笑道：“我感觉已经好了，是不是可以停药了？好多天没跑步了，再不跑该长肚子了。” 申白蓉口气不善地说：“停不停药，我说了算！——对了，你怎么不往石桥那边跑了？是不是躲着我？” 这个问题可不便回答，闻同说道：“空几天要跑趟省城，不去不行。” 申白蓉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当即神情一黯，再不作声。 闻同看得心里很是不安，只能硬起心肠不说话。与其纠缠不清，不如挥刀断情，以免害人害己。 快到午饭时，闻同正琢磨着要不要去老管家打秋风，桌上的电话响了。 “喂，丽姐呀！到镇上视察来啦？好、好，这就到。”他放下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电话是赵丽打来的，请他去四季春饭店吃饭。宴无好宴，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目的，猜测她是要自己给她办事。不过他并不担心，相比阮洪达，赵丽、王小英完全可算是干部子弟中的模范。赵达成、王金生二人为官还算清正，对子女约束甚严。 闻同进了二楼包间，屋里只有三个人。除了赵丽、王小英外，还有一个年轻女人。这姑娘长得挺漂亮，中等个子，身材匀称，圆圆的脸盘上一双大眼灵动有神，脑后垂着一头长发，很是可爱。 闻同瞟了她一眼，见她正很有兴趣地审视着自己，慌忙移开视线。圆脸姑娘格格发笑，闻同顿感尴尬，脸都红了。 赵丽、王小英心里均感好笑，这小子在自己面前很是放得开，一碰到年龄相若的女性立时手足无措。 赵丽存心要闻同难堪，从旁介绍道：“闻书记，给你介绍个朋友，吴霜珏，老书记吴老的孙女。你上次不是盼着仙女下凡吗？这回帮你请来了七仙女，怎么样，董永，小珏不比七仙女差吧？” 闻同差点吐出嘴里的茶水，没想到赵丽是给自己介绍对象来的，就这么直奔主题。她说的老书记是赵达成前任的前任，老赵受其提携，两家就一直走得很近。 第151章 再出意外 赵丽早就有心把吴霜珏介绍给闻同，一直没逮到合适的机会，今天寻了个借口把吴霜珏拐来杳踪镇，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吴霜珏也脸嫩，抓着赵丽的手臂摇了摇，不依道：“丽姐，你说什么呢！” 赵丽没理她，笑着对闻同道：“小珏可能干了，她家在县里开了家商场，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管着。” 她这劲头，倒好象非逼着闻同当场就答应和吴霜珏处对象不可。 闻同刚伤了申白蓉的心，哪敢再招惹这种事上身，说道：“吴经理是开商场的？那太好了，镇上正缺少一家象样的商场，有没有意向来开家连锁店？我们给优惠政策。”话一说完，他顿觉不妥，这好象会给人造成错觉的。 果然，赵丽以为他变相答应了，促狭地道：“喊吴经理太见外了，我看叫小珏最好，是不是小英？” 王小英笑着不住地点头，说道：“你俩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语言，称呼上生分了没必要。” 闻同是怕了这种中年大姐，招架不住，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杜子坤凑巧从门外经过。他灵机一动，喊道：“子坤，没什么事进来喝一杯。” 杜子坤是陪县农业局棉花种植巡查小组来吃饭的，见闻同喊他，就进了包间。他正和赵丽、王小英打着招呼，吴霜珏忽然惊喜地喊道：“杜子坤，是你？你在杳踪镇工作？我还真不知道！” 杜子坤这才看清她，忙道：“吴霜珏！你好、你好，没想到你到镇上来了。”他又转向众人道：“我和吴霜珏是高中同学。” 闻同岂肯放过这样的机会，赶紧拉他坐下，说道：“农业局那边有人陪吧？一会再过去就行，老同学见面，不喝几杯哪行。” 杜子坤坐到闻同身边，笑着问吴霜珏道：“你现在在哪儿发财？” 闻同积极地道：“吴经理在县城开商场，正准备到我们镇开家连锁店，既然你们是老同学，那这项招商引资的任务就落到你头上了。吴经理，子坤是我们的副镇长，你开连锁店的事就由他全权负责。” 三个女人心道，什么连锁店，根本没影的事，被你这么一胡搅蛮缠好象成真的了。 吴霜珏闪动着可爱的大眼，笑道：“你都当副镇长啦？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你可是班上有名的书呆子，戴副大眼镜，整天就知道学习、学习，没想到现在是副镇长了！对了，你好象考的是国立农大吧？” 杜子坤有些尴尬地道：“对，毕业后就到了镇上。” 吴霜钰说：“难怪，老在乡下跑，晒黑了，比学校时成熟多了！” 杜子坤一改平日沉稳寡言的形象，笑道：“是老相吧？不象你，一点没变，还和当年一样如花似玉！” 闻同笑着插话道：“杜镇长一心忙于工作，连对象都顾不上谈。” 吴霜珏睁着大眼道：“你也没谈对象？”说完她才意识到当着众人的面问这话有些傻气，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闻同小声嘀咕道：“等你呗！” 吴霜珏不但没有生气，神情反而更加忸怩。 闻同见他们聊得很上路，就笑道：“你们老同学难得见面，多聊聊，我去陪农业局的领导。丽姐、英姐，失陪了！子坤，回头别忘了签单。”说完他赶紧溜之大吉，跑得比兔子还快。 和农业局巡查小组吃过饭，闻同陪着他们回镇大院办公楼。他刚进大门，意外地看到李易秋站在门后不远处，一脸的焦急。 他心里一咯登，暗忖不会是囡囡出什么事了吧？见李易秋眼神透露的意思似是在等自己，就让其他镇干部陪着客人先回办公楼。 等其他人走开了，李易秋匆匆走近来，急切地道：“上个月班上私自离校外出打工的那三个学生，今天把电话打到学校，要接电话的老师告诉我，说他们被私人老板圈在黑工厂里做苦力，想请我转告他们的家长去救人。这几个学生都是乡下穷家的孩子，我寻思这事靠他们家长估计不行，就来找你想办法。” 闻同心中稍宽，说道：“看你急成那样，吓我一跳，还以为囡囡出什么事了！” 这三个私自离校的学生闻同知道。去年他第一次辅导学生英语，当天晚上就留下八个学生通宵背诵课文，这三个学生就在八人之列。 三人从小学、初中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感情很深，私下结为义兄弟，彼此以哥弟相称。有了熊宝亭、王忠柏这两位高考落榜打工明星为榜样，三人给自己找到了自我安慰的借口，无心于学业，瞒着学校和家里偷偷跑到南方打工去了。 李易秋见闻同记挂着囡囡，心下感动，说道：“囡囡很好，常在家里念叨干爸爸，一天得说几十遍。——学生的事，有没有办法？” 她隐瞒了一件事，就是为了避嫌，禁止囡囡在外人面前喊闻同干爸爸，为此还惹得小囡囡不满。 闻同考虑了一下，问道：“知道学生在哪儿吗？” “在之山县，是一家电子厂，其他就不知道了。他们可能是偷跑出来的，还没说上几句电话就挂断了。” 闻同已经有了主意，说道：“好吧，我来安排，你就放心。” “谢谢你了！”李易秋见他答应下来，心里一松。 闻同一笑，说道：“谢什么，他们也算是我的学生。偷跑出来打电话，很可能已经被发现，得抓紧时间赶过去，这些黑工厂老板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闻同回到办公室，立即给盖如东打电话，请县公安局出面。盖如东见他重视，当机立断，决定亲自陪同他跑一趟之山县。 傍晚时，三个学生的家长接到李易秋的通知后赶到了镇政府。胡林已经从县交通局借来了一辆十六座的小客车，盖如东带着两个得力手下随车跟来。 吃饱喝足后，一行人立即启程，星夜南下。途中昼夜兼程，孙家祥和县公安局的一位警察轮换着开车，于次日下午才赶到之山县。 第152章 千里救人 到了县里一打听，众人才知道事情远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里是改革开放的前沿，经济相对发达，仅形形色色的“电子厂”就一百多家！ 好在来时盖如东已经以县公安局名义从县邮电局查询到三个学生打电话的号码，利用号码定位，就可以大大缩小查找范围。 闻同和盖如东直接找到之山县公安局，向接待的副局长出示了公函，请求对方协助。在反复沟通后，副局长答应一定全力配合。他从盖如东手中拿到电话号码，安排人去落实号码的具体位置。 几分钟后，号码的机位就弄清了，是开发区的一个公用电话。众人连忙赶到开发区，在之山县邮电局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找到了那座IC卡电话机。 让他们失望的是，这座电话机位于开发区的大街上，周围并没有什么电子厂，开发区的电子园区离这座电话机挺远。 几个外地来的小小打工仔，在这个人流如织的地方，不啻于几滴水珠掉进汪洋大海。这些小水珠如果蒸发掉，连一丝一毫的踪迹也不会留下。 盖如东认为，在没有确切地址的情况下，不动用特殊力量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们。 时间已经挺晚，众人只得先寻个地方住下。闻同让胡林找了家饭店，通过副局长，邀请一干警察吃了顿饭。副局长和盖如东合计了下，决定安排一批警察采用大海捞针的方式深入到开发区进行摸查。 盖如东是同行，对此心知肚明，这些警察个个神通广大，或蛇道或鼠道的信息灵通得很，绝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 果然，第二天傍晚时分传来了好消息，一名警察找到了线索。副局长当即决定出动警力，悄悄地把厂里一个保安带走，稍加拷问这个保安就招了。 有了确切地址，副局长和盖如东立即联合前往那家电子厂。 厂子在开发区边缘，位置很偏僻。在安排警力看守住前后门后，几名警察以排查疑犯为由进了厂区。厂里保安队长立即报告了厂长，厂长并没有太上心。这个地方人员复杂，外来人口量大，发案率高，这样的排查时常发生。 三个学生被找到时，已经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看着往日活蹦乱跳的儿子变得骨瘦如柴，不成人形，三位家长伤心得失声痛哭。 众人事后才知道，这家厂子的工人每天工作时间长达惊人的十九个小时，饭食限量供应，每天只有两顿。 工人一进厂门，就失去人身自由，稍有越轨轻则遭打骂、克扣工钱，重则关“黑牢”。有胆敢逃走的，只要被保安抓住，结局不是神秘地消失，就是重度残废。据说有一个青年都快逃回老家了，还是被尾追而至的保安抓回去。 厂里虽说也算工钱，可低廉的工钱平时并不发放，只能在离厂时一次性结算，至于什么时候能离厂鬼也不知道。 这三个学生就是偷跑出来打求救电话时被抓回去的，被保安一顿毒打后再关进“黑牢”，一连三昼夜粒米未进，整个人完全瘦脱了形。要不是众人搭救及时，他们的结局肯定好不了，纵使不死也会终身残废。 副局长委婉地表示，这样的厂子在当地是少数，大多数厂子的管理不象这么“严格”。同时，他隐晦地透露厂长有点背景。按他的意思，是要促成双方和解。 在征求家长的意见后，经副局长居中调解，闻同、盖如东代表家长和厂里达成谅解，厂方一次性结给三人工资，同时各赔偿一万五千元，受害人则放弃诉诸法律的权利。 这还是厂长第一次“吃亏”，可没办法，对方出动了政府力量，不妥协让步势必难以善了。说到底他也不愿意把事情搞大，只能放低姿态答应受害人的条件。 事情办妥后，三个学生被胡林安排到当地医院就诊，一天后就拖着病躯和大家一起坐车回乡。 经此一事，三人成熟得多，深知生活之艰辛、人世之复杂。在申白蓉的诊所，三人挣扎着给闻同、盖如东和李易秋等人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闻同没有阻拦他们，待他们在家长的搀扶下站起来后，冷着脸说：“你们一定要记住我曾经说过的话，人要学会承担责任，对自己承担责任，对父母妻儿承担责任，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责任。就因为你们的无知、冲动和不负责任，让父母为你们操碎了心，让县局的同志跑到几千里外去救人！” 对家长们的感谢费，闻同坚决拒绝。他只同意此行发生的费用由家长承担，同时让家长给县局的三位同志送点茶水费，以表谢意。 七月十日，杳踪镇中学高三毕业班的全体学生回到学校参加毕业典礼，照集体合影。在雷新国、李易秋的力邀之下，闻同不得已参加了集体合影，却坚决拒绝参加毕业典礼。 八月流火，对闻同来说，却是好消息不断。 头一件好消息是省城以市民广场为中心的城市中心区规划得到批准。当前国家的宏观政策是偏紧的，基础设施投入被大大地压缩，但神通广大的江映市和云缈省，却凭借不屈不挠的精神，硬是从政策硬壳中破围而出。 整个规划十分地宏大，其中市民广场将分为两层，地上是广场，地下是商业街，围绕广场则规划有金融区、商业区、写字楼区、酒店区、行政区、文教传媒区等。 作为这座城市未来的心脏，城市中心区的决策无疑是高瞻远瞩的，其成就影响深远。可是，在这光芒万丈的辉煌背后，很少有人看得见拆迁户心酸的泪水。 省建工集团、镇开投如愿得到了回报，市民广场的工程将由省建工集团总承包，而镇开投则获得工程石料主力供应商的资格。 真道电气同样是巨大的受益者，将向广场工程供应电力电缆。这也是不小的一单，而且真道电气还是独家的。 第153章 喜迎光明 根据初步测算，整个市民广场及地下商业街将至少需要一亿元的工程石料，作为主力供应商，镇开投将获得其中80%也即至少八千万元的订单。 当然，这些订单是在未来三四年内分期供应的。 对于镇开投、真道电气而言，市民广场这块蛋糕只是个美妙的开始，围绕广场的各种商务设施和整座城市的市政建设才给了他们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第二件喜事则是省建设厅扶助的供电线路工程如期全线竣工，至此杳踪镇实现全镇户户通电。 县委、县政府和杳踪镇党委政府联合举行隆重的庆祝仪式，赵达成亲自赶赴省城邀请汪副厅长带队参加仪式。 闻同没有忘记曾经为此作出过贡献的所有人，包括县交通局局长周广仁，县水利局局长钱广财，还有已经调到兄弟乡镇担任乡长的李远红，他和方正庭一一地亲自登门送达请柬。 仪式在辣山村村委会举行，本来在杨百房举行是最有意义的，可惜那里交通太差，距离太远。 傍晚七点半，汪副厅长通过电话亲口向镇电力所下达了送电指令，原本黑咕隆冬的村子瞬间亮如白昼。从附近聚集来的数千村民顿时欢声雷动，男女老幼兴奋地走来走去，尽情地享受着期盼已久的光明。 在装点得流光溢彩的主席台上，汪副厅长代表建设厅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赢得台下几千人发自至诚的如雷掌声。 两位八十高龄的老翁被邀请上台，他们流着热泪，十分激动。其中一位拉着汪副厅长的手颤微微地道：“我们有十几年没出过山了，一辈子没见过电灯、电视，没想到快钻黄土了还能用上电灯，看上电视……” 汪副厅长被现场沸腾的气氛感染了，也是非常激动，亲自把两位老人搀扶下主席台。 当晚，县镇两级政府在四季春饭店举行隆重的招待宴会。在得知自己今晚将作为第一位入住专家楼招待所的贵宾后，汪副厅长就让闻同也邀请四位专家出席宴会。 专家楼已经完成装修，林忠轩全家、白工、真道电气的两位专家已经入住，剩余一幢则作为镇政府的招待所，用于接待来镇的贵宾。 因为招待所内饰豪华，大家就称之为贵宾楼。贵宾楼将对外营业，但前提是优先保证镇政府的接待任务。 早在半个月前贵宾楼就已经装修完毕，具备待客条件，为了迎接汪副厅长一直没营业。 林忠轩搬进专家楼后，闻同原本可以搬回去，但他懒得折腾，依旧赖在厉坚的屋里，反正镇政府的新家属楼也快封顶了。 他和厉坚住在一起，一是方便享受沈燕和保姆的照顾，二是可以借厉坚这个外人挡一挡上门走关系办事的人，让他们有所顾忌。 不过，这样一来也有些不便之处。这次通电庆祝仪式季灵筠作为云缈日报记者，被成立志派来采访，有厉坚这只巨大的电灯泡在，她想和闻同亲热一下都不能。 李良春主抓的村道修建上个月就已经开工了，目前因为村民要“双抢”而停工，一俟“插田上岸”后就立即继续。 在镇党委政府的强硬坚持下，他所分管的村镇规划建设也在破除重重阻力后得以顺利推行，为此闻同大大地表扬了他一番。 在举行通电庆功仪式的次日上午，闻同特意邀请汪副厅长一行参观了几个村子。老汪很感兴趣，一高兴当场就承诺将把杳踪镇划为省村镇规划建设示范乡镇，每年给予四十万元扶持资金。 省级示范乡镇全省只有四十个，边湖市只有三个，闻同巧妙利用时机踢了脚直接任意球，一球中的捡了个大便宜。 高考早就结束了，闻同承诺李易秋辅导学生英语的义务也尽到了，周日可以不必再去镇中学。 虽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星期，每到周日闻同还是有点不习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今年高考镇中学取得了创记录的好成绩，上线的学生达到二十五人，在全县排名第三，只比县一中、二中低。 从考分看，有两名学生超过了全国重点线，按他们的志愿，有极大希望考入传统名牌大学。 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主要应该归功于李易秋，没有她高度的责任心和优秀的管理能力，是不可能的。当然，国家在高校并轨收费后扩大招生规模也是重要因素。 闻同辅导的英语科，平均分是90分，离县一中的平均成绩只差区区1分。其中自始至终遵照他要求的那六成学生，平均分达到107分，距离他定的目标差了3分，稍稍有些遗憾，但已经非常地了不起了。 周日跑完步，闻同洗了个澡，到老管家吃过早点后，就信步到了镇中学。 今年市里拨付下来的“普九”基建款，镇中学也有份，新盖了座教学楼。楼已经盖好，马上就要交付了，今天没事他就想过去看看。 新教学楼高四层，共十六间教室，为了节省成本，外墙直接用红砖面，没做任何装修。 砖是从县国营砖厂拉来的，质量很好，墙面十分平整，并不显得寒碜。 他一间一间教室地查看着，从细节看，施工质量很不错，老何的工作很有成效。 站在四楼教室的窗前，看着楼下的小花园，他心里想，用好一个人十分重要。 老何性子刚直，不贪利，肯干工作，却大半辈子窝在村小学校长的位置上。自已看中了他这些优点，破格把他调到镇政府当文教副镇长，他果然不负所望，殚精竭力把工作做得有声有色，让那些颇有微辞的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随即他又想到杜子坤、马凤玲，都是极有潜质的人，自已挖掘出来了，他们也很争气，已经显露出上升势头。 至于胡林，他认为长于协调，关键时刻可以信赖，也是可以重用的人才。 想到杜子坤，他嘴角一咧。自从上次偶遇吴霜珏后，杜子坤对她展开了迅猛有力的爱情攻势，连下两城，战果丰硕，不得俘获了美人的芳心，还顺顺利利赢得吴老的认可。 第154章 用对人 据说小两口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感情升温之迅速让闻同大为眼红。 闻同正想着，忽然听见楼下花园里传上来一阵清脆的童声。他定睛一看，是小囡囡在追赶李易秋，边追边高喊着“妈妈、妈妈”。 李易秋则在前面小跑着引她，母女二人都穿着裙子，绕着小树转来转去，象穿花蝴蝶一般。 闻同心里突然一动，立即招手喊道：“囡囡，看这边！” “是干爸爸！干爸爸——快下来，快点下来！”小囡囡喜得又蹦又跳，也不去追赶妈妈了，径直往教学楼墙根下跑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李易秋听她高声大喊，想出言阻止，当着闻同的面又觉不好，脸一红只得暂且任她大呼小叫。 闻同快速下了楼，一把抱起冲过来的小囡囡，在她粉嫩的小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笑道：“想没想干爸爸？哟，沉了不少，是不是跟着外婆、外公光贪吃了？” 小囡囡也在他脸上涂了几口口水，不满地道：“才不是呢！我天天都学习的，不信你听。” 说完她又开始背诵古诗，背完古诗又数数，背乘法口诀，算简单的加减法。她的小嘴象机关枪一样，闻同都插不上话。 看她粉雕玉琢的脸上淌着汗珠，额头沾着几茎草屑，闻同伸手帮她拈掉，又随手拍拍她的小脑袋，笑道：“好了，我都快记不住了，小囡囡的本领都超过干爸爸了，真棒！” 小囡囡得意地冲他做了个鬼脸，调皮地要骑到他脖子上。闻同一个转手，就把她放了上去。 小家伙立即兴奋得“咯、咯”直乐，扯着他的两只耳朵当方向盘，指挥他往前走。 李易秋早已走近来，看他们玩得开心，就没有出声。见小家伙越闹越不象话，她才出言呵止。 闻同笑道：“没事、没事，小孩子闹着玩，开开心心多好！” 被妈妈一呵止，小囡囡就乖乖地不再胡闹，却赖着不肯下来。 正值暑假期间，学校没有学生，老师们多数不在，就是家安在学校的老师白天一般也不会在。但难保绝对没别人在，也可能有校外闲人进来。 李易秋担心有人看见说闲话，就哄道：“囡囡，快点下来，干爸爸累了，请干爸爸去咱们家喝茶好不好？” 听说干爸爸累了，小囡囡才听话地下了地。闻同明白李易秋顾虑什么，自己也不无这样的顾虑，就假意对小囡囡道：“干爸爸不渴，下回再去喝茶。” “你对孩子这么好，她刚才看到你都不管我了！”李易秋感激地道，“今天怎么有空上这儿来？是不是查看教学楼来的？” “过两天县里要来举行落成仪式，今天没事，就过来随便看看。”闻同回答说。 李易秋忽然有点失落地道：“你辅导英语成绩那么好，连带其他科成绩也上来了，以后不能再来了吧？” 闻同笑道：“你的功劳怎么安到我头上了？不来了，再来就要被人说成作秀了。其实吧，主要是我身份比较特殊，又是国立大学毕业的，学生们容易信服，就听我的，倒不是我教学有多高明。通过这一届，树下了榜样，带动了风气，看到希望的以后各届就会努力的。” 这是实情，李易秋笑道：“有道理，不过你的英语水平毋庸置疑，让学生们彻底心服，连王老师都心服口服。” “王老师”就是这一届的高三英语老师，是云缈师大英语专业的大专生，水平不低，就是毕业不久，教学经验欠缺。 闻同心里突然一动，想到刚刚在教学楼上关于“用对人”的考虑，说道：“我有个想法，把雷新国调到镇政府去，你接校长怎么样？” 李易秋十分意外，看着他道：“我还真没想过，你觉得我能行？” 闻同说：“当然！” “你怎么愿意操心这些事？”镇中学校长的人事任免权在县教育局，镇里管不着，但李易秋压根就不怀疑他能不能办到，而是奇怪他的动机。 闻同解释说：“镇里经济快速增长，文化教育必须得跟上，这是社会综合协调发展的需要。文化教育水平落后，怎么满足富裕起来的人们对于子女教育的需求？怎么能吸引人才落户镇上？老雷完全是尸位素餐，把他调到镇党政办，安个副主任，专业陪酒好了，也算是人尽其才。” 李易秋“哧”地一声轻笑，整个人顿时活色生香，让人不敢视之。 闻同看得心旌摇曳，连忙移开视线，说道：“合作了这么久，你的能力和责任心我很清楚，这副重担，你来挑最合适不过。最迟明年春天，镇里想办法给镇中学盖家属楼，资金向县里争取一部分，自筹一部分。” 见李易秋动容，他又说道：“从明年元旦开始，镇政府将设立中小学教师奖励基金，筹集的钱专门用于发放教师奖金。第一年不可能很高，大概是工资的四分之一，以后会逐年增长，力争三年内达到工资的六至八成，五年内和工资持平。当然，这是人均水平，不可能人人平均，各学校要建立起绩效考核机制，拿多拿少凭工作成绩。” 李易秋笑道：“我记得你和我说过，等条件好了，就给老师们发放奖金，改善住房条件，要比县城老师的待遇还要高，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兑现。只要是你说过的，我相信就一定会做到！” 闻同也笑道：“那就是同意了？好，等落成仪式的时候，我和闻副县长说。” 镇中学新教学校落成仪式简单大方，放了一挂鞭炮，再由闻灵娇、教育局雷局长一起揭下楼梯口“教学五楼”标示牌上蒙着的红布，整个仪式就算完成了，加上讲话，前前后后不过二十分钟。 重头戏是随后举行的杳踪镇篮球联赛开赛仪式，闻灵娇分管文教体卫工作，请她来参加仪式再合适不过。 由于联赛是镇团委举办的，镇里就把县团委书记也邀请到场。 第155章 办成了 秦小丽事前进行了周密的筹划，宣传时间长达一个月，把开赛时间选在暑假，就是要吸引放假的学生当观众，增加赛场人气。 全镇所有的行政村都派出了代表队，连最偏远的高青山村也不甘落后。王家垄自然村一千五百多人口，村民强烈要求独立组队，秦小丽在请示胡林后满足了他们的意愿。 二十四支代表队整齐划一地排在学校操场上，周围满是围观的人。 秦小丽主持仪式，先请镇长方正庭致辞，随后又分别请县体委主任、县团委书记和副县长闻灵娇讲话，最后是运动员代表、裁判员代表宣誓。 这么富有典型意义的新闻，县电视台和县报自然不会放过，县台甚至决定录播第一场比赛。如果比赛组织得好，观众参与热情高的话，他们还承诺将选播后续的比赛。 揭幕战将在实力最强的两支代表队真道电气队和镇中学队之间展开。厉坚拨亢亲自披挂上阵，作为地方工商界新贵，县电视台和县报联合对他进行了现场采访。 让闻同意外的是，万有芳很重视此事，专程从省城赶来参加开赛仪式。和厉坚一样，他也要亲自披挂上阵。 两人的考虑是一致的，这是企业和当地人民增进了解，融入地方的好机会。可惜四海有芳女工人居多，代表队篮球水平有限，没能参加揭幕战。 得知他俩要参加开赛仪式后，孙贤寿不甘人后，匆匆结束出差赶了回来。 杳踪镇工商界三大明星人物齐齐披挂上阵，把县台和县报的记者忙得团团转，一会儿向这个提问，一会儿给那个拍照。三人风头之劲，快盖过副县长闻灵娇和县官场大明星闻同。 闻灵娇站到赛场中圈处，宣布联赛正始开始，在主裁判吹响开场哨后，立即中规中矩地用力把篮球抛向空中。看她的架式，明显事先演练过。 比赛在经过短暂的磨合后，迅速地进入白热化。厉坚在大学时就是篮球高手，兼之有明显的身高优势，整个赛场就数他最耀眼。 镇中学队则胜在整体实力强劲，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比分交替领先。最后通过加时赛，真道电气在厉坚投中一个压哨三分后，以一分的微弱优势取得揭幕战胜利。 由于是首轮，组委会把所有的比赛都放到镇中学举行，没有安排到各村村小。第二场比赛是镇政府机关队和四海有芳队。闻同的水平比不上厉坚，但和他一样，在赛场上也是最耀眼的明星。 他平日坚持锻炼，体力不是问题。万有芳就不行了，勉强打了十多分钟后，就气喘吁吁地下场休息。 每当闻同投篮中的，四海有芳的女工们就高声地为他喝采，完全忘掉了他是对手。万有芳在场边急得直跺脚，连连催促常总亲自去本方啦啦队坐镇指挥。 镇政府机关队除了闻同、盖亮水平很高外，其余人则平常得紧，就是这样也以大比分击败了四海有芳队。 中午陪闻灵娇吃过饭后，闻同把她请到办公室。 略略寒暄后，闻同说道：“姐姐，有个事要请您帮忙。镇里企业规模越来越壮大，员工们希望子女接受良好教育的需求很迫切。目前镇中学、镇小学的水平您也知道，很难满足他们的意愿。我有个建议，把李易秋老师提拔为校长，她的能力有目共睹，可以带领镇中学赶超县一中。” 闻灵娇说：“我理解你的意思，提李易秋我也赞成，小李完全胜任，一定是个优秀的校长，雷新国怎么安排？你把雷新国安排好，我立马让雷局长提拔李易秋。” 雷新国嗜酒如命，是个谁也不愿得罪的人，谁要说撤他的职，他能象个泼妇一样四处诋毁你，一天到晚缠得你寝食不安，几任教育局局长都拿他没法。 闻同笑道：“老雷是您治下的大将，怎么要我来安排？闻县长帽子大，一脚把球踢给我，我人微力薄能安排得了？” 闻灵娇心中有数，呵呵笑道：“你可算说对了，雷新国就是一只球，踢出去又弹回来，得罪他小心被撞个鼻青脸肿，没大碍但难看。我说弟弟，你别太谦虚了，你的能耐我不清楚？你既有这个想法，想必已经给雷皮球找好了出路对不对？你的心思瞒不过姐姐我，别再想讹我给他安排位子了！” 闻灵娇下到望水县，势单力薄工作迟迟打不开局面，后来颇为聪明地拉拢闻同这个一方诸侯为她助阵抬轿子。 闻同知道她的背景，也很同情她的处境，就不遗余力地帮衬她。他和许多乡镇行局的头头们关系处得好，象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史泽连，县交通局局长周广仁，县水利局局长钱广财，县公安局副局长盖如东，丰收乡的陈金光书记、蔡乡长，县国土局王局长，县农行严行长，县粮食局局长汪红光等，每回到县里和他们吃饭时，总是不忘请闻灵娇来参加。一来二去，闻灵娇和县里这些实权派也混得烂熟，威望自然就上来了。 投桃报李，闻灵娇在职权范围内，如“普九”基建款分配、教师调配、计生评比等等方面，对杳踪镇就偏爱有加。她是真的感激闻同，处熟了后私下里总是喊他弟弟，闻同也就顺水推舟地认她为干姐姐。 闻同笑道：“姐姐法眼如炬，把他调到镇党政办，安个副主任，走正股级，用来专业陪酒好不好？” 闻灵娇不屑地道：“酒囊！还真是人尽其才，也亏你想得出来！” “有姐姐大力支持，这事就算敲定了？”闻同边给她茶杯里续水边确认道。 “就按你的意思办，发展文化教育也是打造良好投资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我支持。——你现在是大款了，怎么还坐这破沙发？还有椅子、茶几，该换换新了，不嫌寒碜？”闻灵娇揪了下人造革沙发扶手上绽露出来的一小块海绵，又指了指办公室的旧家具劝道。 第156章 伊人再现 闻灵娇说：“我能理解你，知道你是真心想节约经费，可别人不见得也这么想，再这样未免惹人背后说闲话。咱这里官场就是这样，大多数时候要随波逐流。” 闻同叹道：“是这个理！外人总以为镇里富了，其实远不是这么回事，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老方成天为钱愁眉苦脸地。” 闻灵娇说：“别和我哭穷，我又不向你们伸手。” “是真的，镇开投是赚了点钱，可多数得留给企业发展用，现在贷款利率高得吓人，再贷就真变成给银行打工了。”闻同说。 他口风一转，又说道：“不过，我已经考虑好了，从明年元旦开始，镇里将设立中小学教师奖励基金，筹集的钱专门用于发放教师奖金，争取四五年内奖金能和工资持平。待遇不提上去，就吸引不来优秀教师。包括镇中学，各学校都要建立起绩效考核机制，待遇和工作成绩挂起钩来。当然，这些要在您的领导下搞。” “这是大好事，我完全赞成！”闻灵娇兴奋起来，闻同最后一句话明摆着是给她送政绩上门。 “姐姐也得支持小弟一把，镇中学教师住房条件太差了，我想最迟明年春天，镇里得想法给他们盖家属楼，资金请您划一部分，我们自筹一部分，行不行？”闻同要求道。 闻灵娇沉吟了下，说道：“不必等到明春，我看现在就可以，‘普九’基建款还有一点机动钱，可以划一部分，不足的先欠着施工队，年后再付。镇中学今年高考成绩出色，就算是奖励吧，其他人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那可太好了，我们砸锅卖铁也要筹点钱出来配合！这样，干脆等李老师上任后由她办理好了。”闻同这是要给李易秋新官上任树立威信。 闻灵娇似笑非笑地道：“小李老师的确是个大美人！” 闻同心虚地脸一红，尴尬地道：“姐姐想哪儿去了？我这都是为了工作！对了，印刷厂生意还行吧？我建议您尽快更新设备，镇上几家企业对印刷质量要求越来越高，不能丢了这些订单。” 闻灵娇以母亲的名义承包了望水县印刷厂，聘请她表弟管理。通过闻同，印刷厂把杳踪镇镇政府和镇上几家企业的印刷业务都承揽了下来。 闻灵娇答应说：“你说得对，我最近就办这事。” 送走闻灵娇一行，闻同给李易秋家打了个电话。自从上次三个学生出事后，李易秋深感电话的重要性，一咬牙就装了一部，用来和女儿小囡囡、老父母联系。 “我刚刚和闻副县长谈妥了，你着手准备吧，这两天雷局长就会找你谈话。家属楼的事闻副县长也答应了，一等你上任，钱就会拨下来，镇里自筹部分到时候你直接找方镇长，我会安排好的。” 自从认了小囡囡作干女儿后，闻同觉得如何称呼李易秋是个麻烦事，叫名字或李老师都显得生分，后来干脆就说“你”，或者绕开称呼直接说事。李易秋倒还是一口一个闻书记。 李易秋在电话那头柔柔地道：“谢谢你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到。要是有空，过几天到家吃顿饭吧？”听说一上任就能争取来资金给学校老师盖家属楼，这让她顿时底气十足。 闻同有些受不了她的语气，转而道：“好哇，小囡囡在不在？” 小囡囡一直在旁边偷听妈妈和干爸爸说话，一听闻同问到她，立即钻出来抢过电话，兴奋地道：“干爸爸，我在呢！你什么时候来吃饭？今天晚上能来吗？带几条鱼来好不好？妈妈好几天才给我买一次，电视里说小孩子多吃鱼会变聪明的！” 闻同马上开心地道：“好，今晚就去！买三条够不够？不能多买了，买多了会放坏的。” 和小囡囡瞎扯了一通，他心情大好。最后还是李易秋哄小囡囡说干爸爸还要工作，才让小家伙恋恋不舍地撂下电话。 刚挂电话，闻同正要找方正庭、胡林谈雷新国调动的事，话机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包青岚空灵的声音通过细细的电话线传了过来：“弟，你在办公室呢？” 一股暖流迅速充溢到喉咙口，闻同几乎是哽咽着道：“姐，你到底上哪儿啦？还好吗？我也不敢打听！”自上次春风一度后，这个奇特的女人又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不知所踪，不经意间，又飘了回来。 包青岚见他这样牵挂自己，也是心神激荡，柔声道：“我现在在我们的家里，想看虚湖山了！你有时间吗？过来再告诉你吧。” 上次临分别前，她向闻同解说自己孤独的心境时，用虚湖山的风景作比。此时她说想看虚湖山，自然是指遏止不住思念闻同，需要他的慰藉。 闻同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说道：“好，我马上动身！” 拿着包走到门口，闻同猛可里想起对小囡囡的承诺，心里一阵惭愧。他立即安排孙家祥到菜场挑来五条最大的野鲫鱼，亲自送到李易秋家。 小囡囡看到鱼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可听说他不能陪着吃晚饭，情绪马上就低落下来。闻同看着心疼不已，只得哄她说办完事就来找她玩，小家伙这才转忧为喜，还非要和他拉钩发誓才罢休。 孙家祥把闻同送到市委大院外，就开着车独自去旅馆住下。 等孙家祥走后，闻同叫了辆黑车直接去工学院包青岚家，他不想让孙家祥知道自己和包青岚的关系。 闻同刚一到门口，瓷白色的防盗门就被打开了。包青岚一身素白的裙装，轻盈得有如出尘的仙子，在门内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玉人更加清减了些，却妩媚了许多，想是心有所寄吧。 “进来呀！”包青岚看闻同傻呆呆地看着自己，轻声唤道。 见包青岚蔼然如昔，闻同心头久别重逢后的不适感马上烟消云散。 屋里开着空调，同炎热的外面比，这里宛如是另一个世界。 第157章 现实很无奈 换上包青岚早就准备好的拖鞋后，闻同钻进洗手间好好地擦了把脸。天气太炎热，动一动就是一身汗。 等他回到客厅，包青岚已经从冰箱里端出来大堆吃的、喝的。闻同笑道：“姐，有没有热茶？还是先来杯热茶吧。” 等包青岚端来茶，闻同从包里取出一瓶进口香水，说道：“去年到江映出差买的，我也不大懂，不知道适不适合你。” 包青岚看了看牌子，笑道：“我喜欢淡香型，你有心，买对了！”听他说去年就买好了，一直留着，这让她心里感动。 包青岚把香水放到桌上，返回身一把搂住闻同，仰起头柔声道：“姐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闻同也是心潮澎湃，一低头，两人吻到了一处。 一番缠绵舒缓的吻后，包青岚嘴离开闻同，昵声要求道：“去洗个澡吧，抱着我……” 许久许久，闻同横抱起包青岚进了卧室，一起躺进宽大柔软的薄棉被里，疲倦地睡了过去。 两三个小时后，包青岚先醒过来，她一动闻同也被惊醒。体力恢复后，两人顿觉饥肠辘辘，饿得厉害。 闻同的衣服被扔在洗浴间的地板上，没法再穿。包青岚下床到衣柜里找出睡衣穿好，又取出一套男式睡衣，递给闻同道：“给你买的，穿上吧。” 两人出了卧室，闻同要进厨房帮忙，被包青岚笑着推进书房。饭菜她早已做好了，热一热就能吃，半小时后丰盛的菜肴就摆满了一桌。 想想她刚才娇慵无力的样子，闻同无法理解，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摆弄好这么满满一桌子的菜？ 包青岚进屋提出两瓶干白，亮了亮笑道：“你买的，我一直留着，等着你来才喝。” “这酒不错的，我们痛快喝！”闻同看得心痒，向包青岚要过酒，又从她手中接过启瓶器，结果旋了半天也没打开，还把软木塞弄折了老大一块。 看他笨拙的样子，包青岚“哧”地一声笑，再把酒瓶和启瓶器要了回来，三几下就转开了瓶塞，动作轻盈美妙，让闻同看得目瞪口呆。 包青岚笑道：“没什么花巧，我时常喝，跟卖油翁一个道理。你是当领导当惯了，这种事不用自己动手，劳动功能都退化了。” 两人都饿狠了，狼吞虎咽地填了个大半饱才开始品起酒来。 闻同和包青岚碰了碰杯，认真地道：“姐，你也不给账号，也不去提钱，真道电气的利息都没法给你。” 真道电气主要的原材料都是从富铜集团进的，包青岚遵守当初的承诺，允许他们延期支付货款，这让真道电气缓解了资金短缺的压力。 本来当初说好了，延期货款超过三个月后开始计息，真道电气将比照同期银行贷款利率的五折向她支付利息，包青岚却一直没有去拿。 包青岚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水晶杯，说道：“现实很无奈，国企的事就是奇怪，富铜集团是哥哥一手做强做大的，可给他发的工资、奖金，每月只有区区一千五百元！” 闻同猜到包青岚接下来要说什么，笑了笑，没有作声。 包青岚浅浅地喝了一口酒，又说道：“哥哥不想让企业在他手里毁掉，就以身作则，严格要求属下。他从来不在物料采购、费用列支这些方面弄虚作假，这都是很没品的事。至于对外部单位、个人支付的一些灰色费用，那都是迫于现实，是因公发生，也有相应的财务制度来约束。” 闻同点头说：“哪都一样，寻常的事。” “可不就是？”包青岚说，“可人们不能苛求他真的依靠这微薄的工资生活吧？他也不能苛求属下都有他一样的觉悟吧？没办法，对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他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比如象真道电气延期付款的利息。这些事在红线边缘，不过分认真的话就算不上违规。不过，这也是有度的，他并没有任其泛滥。” 闻同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比如我们镇开投，就解决好了，真要感谢县委赵书记的理解和支持！” 包青岚说道：“这首要是你的眼光和魄力，选择的时机得当，方式可行，选的人也适当。更重要的是，你无私心，县委赵书记也坦荡一片。如果你晚上两年，等镇开投做得更大了，再那么搞，阻力和代价可就大了。有一次哥哥说，你很了不起，做了一件大好事、大善事，为镇开投奠定了长远发展的最重要基础。” 闻同说：“不吹牛地说，是这样，当然影响企业发展的因素，远远不止这方面。你说时机，确实是被我抓住了，不要说两年，再晚个半年，可能就难搞了。晚半年的话，公司销售就上来了，有了不错的业绩，不平衡的人可就多了，阻力必然大上许多。” “拥有一颗是非心，不贪婪的男人，才是我尊敬和喜欢的。”包青岚又喝下一口酒，说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是的，为什么呢？忙生意吗？为什么也不告诉我一声？”闻同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望着闻同蹙起的眉头，包青岚不怨反乐，格格笑道：“生气了？” 闻同不悦地说：“更是关心！” 包青岚充满风情地撩了他一眼，回答说：“是忙生意，你猜对了。不告诉你，是不想干扰你的正常生活，不让你为我分心。你有许多需要做的事，不能儿女情长，在男女感情上投入太多。况且你也应该有自己正常的恋爱，有女友，有婚姻，有家庭。我们之间的感情，当然是真的，却不会是名正言顺。尽管这样，我也是很用情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没有容纳过别人，将来也不会。” 闻同听得心里不是滋味，竟不知道如何接话。他关心包青岚不假，对包青岚用情也不假，但要让他娶包青岚，他却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没这么想过。 第158章 一片冰心藏玉壶 对于和包青岚之间的非正常关系，未来如何，闻同并没有过多地考虑，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他倒是多次想过，自己无法象对待季灵筠那样对待包青岚，年龄的差距是一个重要原因，包青岚的性格也是一个原因。 他心里是明白的，尽管二人有许多的共同语言，相互知心，相互理解，但这是建立在朋友的基础之上的。如果他们结婚，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恐怕不会再这么美好。 刚听了包青岚的话，他明显地感觉出来了，其实包青岚也是认识到了这些的。两个人因为是朋友关系，相互之间就包容着，尽量藏起带刺的一面，以柔和温情的一面相处，以维护这份珍贵的情谊。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十分佩服包青岚的智慧，十分佩服她的清醒冷静，很感激她的洒脱和包容。 “姐，我很羞惭，很内疚……”闻同觉得不说一点什么不合适，又不想虚伪矫情，只好这么说了。 包青岚微笑说道：“说不着，我们是好姐弟，是真情实意，胜过许多夫妻，这就够了。来吧，喝酒，不要自寻烦恼！” 两人一碰杯，喝下杯中的酒，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慢慢地咀嚼咽下一只虾，包青岚说：“从市府辞职后，我到了国外，利用哥哥提供的信息，做了些进口生意，买家就是富铜集团。不过，我是有度的，赚的是合理利润。富铜集团不从我手里进这些东西，就从其他供应商那里进，我的价格并不比别人高。” 闻同说：“我理解。” 包青岚接着说：“和集团其他高管的家属比，我的生意自问是纯洁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我问心无愧。真道电气的利息，我之所以没有急着去提，一是嫌它多少有点脏，——你别咧嘴，事实就是这样；二是担心他们资金不充裕，没必要急着去要这钱；三呢就是还没想好怎么用这笔钱。这些利息是不能付给富铜集团的，付给了富铜集团，其他高管何以自处？现在我想好了，干脆匿名捐出去，直接汇给需要帮助的个人。” 闻同心里感动又不安，因为自己出言相求，她去做了心目中的“脏事”，却没想过要把利息据为己有。 一念及此，闻同真诚地道：“姐，连累你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弟弟很羞愧！” 包青岚笑道：“‘脏事’也要看动机，是不一样的。真道电气是民营企业，和国营企业比，天生受歧视，银行信贷融资方面得不到公正待遇，特别难办。对这样有活力、有前景的企业，国家应该扶持而不去扶持，是很遗憾的事。所以，为真道电气做这件‘脏事’，解决他们的资金困难，我认为有意义。只要我个人不侵吞利息，动机就是纯洁的。” 闻同心里明白，她是这么说，其实还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相求，她是不肯做这件事的。需要得到帮助的民营企业多了，她都帮去？帮得了？当然，事情本身让她愿意做，也是必须的条件。 红粉知己不为私利，帮了自己天大的忙，对自己一片赤诚，推心置腹，可自己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有据实相告，实在让人羞愧。想到这里，闻同说道：“姐，不能瞒你，我其实是真道电气的股东之一，是以我妈的名义登记的，创业资金来源于大学期间做小生意的收入……” 包青岚睁大了眼睛，笑道：“真的？你还真有能耐！我知道了，你以前没有告诉我，是不是担心我不肯收你的利息？还真是，你当初要是告诉了我，我还真不会收。现在真道电气已经步入正轨，承担得起利息，就不再减免了，多少帮助些苦命人也是件乐事！” 闻同以前之所以没有向她透露自己的股东身份，的确有这个考虑，怕她在知道此事后，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收或者少收利息。没想到她坦坦荡荡，从没想过要把这些利息中饱私囊，他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是什么？ 但包青岚所说，并非闻同考虑的全部因素，还有其他的，就是他出于自我保护，不愿和盘托出所有隐私。包青岚善解人意地没有说出来，他很领这份情，当然也不去点破。 “和你比，我无地自容！”闻同说。 包青岚笑道：“不要这么说，你要想谋私，镇开投就有大把的机会。你没有把镇开投设法转为个人产业，而是紧紧地守护着，就很了不起！” 闻同说：“是的，我会守护好，让它成长、壮大。” “我理解你。”包青岚说，“我说过，男人表象怎么样不重要，那是生存手段，内心一定要有正义。你和哥哥就是这样的人，你们是我这辈子碰到的最出色的男人。有你们疼我、爱我，我不枉来人世间走上一遭……” 闻同声音发哽，说道：“姐，你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东奔西走，弟弟于心难安，很担心，很挂欠！” 包青岚也眼圈发红，几欲泪下，说了真话：“姐是真心爱你，真心珍惜这份情，才守着距离，想得不行了才来要你！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要担心了！” 晚上睡觉前，闻同对包青岚说：“真道电气正在筹备一家高新技术企业，你参股吧？将来业绩好了，你就不要再四处飘泊了，好不好？” 包青岚认真地想了想，答应道：“好吧，不过我不能参与公司管理，那样对哥哥不好。” 到第二日，闻同想留下来多陪包青岚两天，包青岚坚决拒绝了，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可以儿女情长，为卿卿柔情误了工作？我答应你，会照顾好自己，不酗酒，爱惜身体，放心吧。将来积蓄够了，生活不愁，我就安安心心地呆在边湖，哪也不去。” 在这一点上，包青岚和季灵筠颇为相似，很理解闻同。闻同每回到省城，季灵筠总是叮嘱他要以事业为重，不要为了和她呆在一起而影响工作。 第159章 收获 接到镇三把手、党群副书记胡林的电话后，雷新国不敢怠慢，急匆匆地赶过来。 胡林热情有加，不但起身离座相迎，还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并肩坐到沙发上。在点上烟后，胡林笑道：“雷校长，镇党政办工作繁重，应酬量很大，镇里一直想找个能人，来协助我挑起这副重担。咱俩认识几年了，相互知根知底，我就向镇里推荐了你。镇里很重视，立即让我约你谈话，希望你能到镇政府出任我的助手，担任党政办副主任，专门负责镇里的接待任务，你意下如何？” 雷新国有点蒙，道：“怎么事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胡林笑道：“这事哪敢声张，一声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递条子、打电话！” 稍稍考虑了一下，雷新国就乐颠颠地道：“真要把接待工作交给我，我保证完成得漂漂亮亮地，陪客人吃好、喝好！” 胡林越发地亲热起来，拍着他的肩道：“我就是相信你，才把这个机会给你的。盯着这个位子的人多，你要抓紧时间。” 雷新国道：“没问题，我马上给雷局长打电话，要求调动。” 胡林笑道：“那好，我这就安排人给县教育局发调函。” 等他一走，胡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自言自语地道：“嘿，总算解放了，不用再成天泡酒精澡了！” 没两天，镇政府和县教育局就把雷新国的调动手续给办好了，随即他就正式上任，代表镇政府参与接待镇开投的一位客户。 雷新国一安置好，对李易秋的任命很快就下达到镇中学。老师们很意外，完全没想到接任的会是李易秋，谁都知道她离婚后受到前夫的父亲县一中校长的排挤打压，被逼得无处可去才到镇中学的。 为免于惹起流言伤害到母女二人，闻同向小囡囡兑现陪她吃晚饭的承诺时，没有选择去她家，而是把她们请到四季春饭店，并拉来孙家祥一家作陪。 孙家祥老婆叫于巧巧，原本在乡下务农，上个月被闻同推荐到四海有芳车间上班。他们的儿子和小囡囡同岁，两个小家伙凑到一处，玩得十分开心。有了玩伴，小囡囡不再没完没了地纠缠闻同。 小囡囡还是头回到饭店吃饭，很是兴奋。在妈妈严厉的约束下，她的活动空间被局限在包间内，否则两个小家伙非得把整座楼掀翻不可。 李易秋颇为内疚，由于她的上任，她的表姐夫、马凤玲的丈夫、镇中学的副校长老吴很是失落。 雷新国调到镇政府，他的心思顿时活了起来，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去跑动，李易秋的任命就下来了。 受此打击，没几天他居然办理停薪留职，应聘到真道电气跑销售去了。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杳踪镇村民们大半年辛勤的付出，终于开始见到回报。 由于镇政府早已联系好销路，在种植面积被大幅压缩的情况下，西瓜瓜农没有象去年一样陷入滞销困境。 在镇农技站的精心指导下，瓜农西瓜的平均产量比去年提高了约三成，光是本地市场就消耗了一小半，剩余部分都被四海有芳包销了。获益的瓜农个个眉开眼笑，当村干部上门收三提五统时，没有过多纠缠就缴纳了。 第一茬辣椒已经采收了，除了四海有芳大量收购外，本地一些头脑活络的人也积极地向外地贩售，镇政府从边湖、江映联系的一些经销商也接踵而来。 鲜椒一上市，就被大肆抢购，害得万有芳亲自赶来坐镇，请闻同出面帮忙稳定货源。对他的要求，闻同十分支持，要求镇政府做村民的工作，在同等条件下要优先保证本镇加工企业的需求。 丰收乡是杳踪镇的合作乡镇，闻同亲自把部分经销商送到那里参观，让陈金光、蔡乡长十分感动。 在此过程中，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农技站抽检又陆续发现了十多户超标，对此镇政府态度鲜明，严格地按规定进行了处理。 对镇政府公布在橱窗中的超标处理案件，外地的经销商很好奇，纷纷聚过来细看。他们跑了许多地方，还从未见过哪个地方政府会这么做，而且做得这么彻底。 早糯谷因为品质差些，种植规模很小，除了农户自留的，其余部分都被南成光的糯米酒厂收购了。他的糯米酒是义南县传统特产，并不是甜酒，而是高度白酒。 为了体现支持，闻同要求镇政府把该公司的糯米白酒作为主要招待用酒，同时也努力向县里各乡镇行局推销。 辣椒经销商来镇后，镇政府没有放过机会，趁势做了许多宣传工作，还分批组织他们参观村民种植的山药、蘑菇、猕猴桃、中药材、香糯米等。 辣椒、山药、蘑菇、香糯米、西瓜都是当年种、当年收、当年见效益，镇里有良好的种植传统，镇政府发展环保农业，不过是因势利导让种植连成片、上规模而已。 何嫂子家种植的三七去年是第五个年头，效益颇为可观。今年到了第六年，光采收的春三七毛收入就超过五万块，其中大半被老申家诊所买走了。正是由于她的成功，山上许多村的村民纷纷跟着种起三七、当归来。 三七是多年生草本植物，三年以上才能见效益，当归则是二到三年生草本植物，山上各村村民今年新载植的是见不到效益的。 在镇政府的大力引导下，猕猴桃种植户很多，但种植大户很少，绝大部分是今年新发展的。和三七、当归一样，新栽植的猕猴桃也要几年后才能见到效益。不过他们并不那么担心，现今镇政府务实的态度让他们心里踏实了不少。 原来持观望或不屑态度没有种植经济作物的，或谨小慎微只小面积尝试着种植的，都坐不住了，热情一下子被点燃起来。他们都在筹划来年也要搞些经济作物，或者扩大现有的种植面积。 第160章 高兴得太早了 镇农技站试验农场已经建好，农技员们在场里定期举办培训班，四乡八里的村民都赶来学习。对于本镇学员，除了学习材料、书籍收点合理的费用外，再没有其他收费。外乡镇的学员则每人每班次收费三十元，就是这样外镇的村民也争抢着往里挤。 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难理解，因为社会上经济实惠的农技培训班没有，而杳踪镇农技站试验农场的培训班，不但收费低廉，农技员态度还端正，教的也都是实打实用得着的。 何嫂子提前实现了心愿，这些学员消费能力虽然低下，消费金额很小，但架不住人多，总量就颇为可观。 真道电气设立的子公司真道新能源有限责任公司，已经获得省级高新技术企业资格，目前正在积极申报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资格。 公司生产的“真道”牌高容量一次性碱性电池已经投放市场，其优良的性能和中高端市场定位，初步得到了用户的认可，产品开始进入国内几大核心城市的百货柜台。 镍氢可充电电池已经完成研发，目前正在试生产。 包青岚接受了闻同的安排，出资四十万元占有真道新能源有限责任公司5%的股份。她果然不在公司担任任何职务，不参与公司管理，十分低调地做着小股东。 万有芳最终接受了闻同的建议，壮士断臂，抛弃了计划经济时代担任国营食品公司领导时养成的开店情结，一改原来以直营为主、经销为辅的经营模式。 现今四海有芳只保留省城江映的几家高档食品专营店，其他四十余家直营门店全部转让，专心走分销之路，培养下游分销商队伍。 思路和模式的转变，迅速地拉升了公司的销售额，而转让直营门店又大幅地降低了运营成本，开源节流之下公司的盈利能力得到大大增强。 “红姑娘”牌辣椒酱已经顺利打入周边几省市场，现在月均出货量达到了一百万元，势头良好。尤为可贵的是，其产品市场定位及定价均坚持住了，没有因为初期开拓市场的艰难而调整。 当然，对于目前阶段的四海有芳来说，经销初级农林产品和副食品还是主业，但自有品牌产品已经渐露锋芒，在销售结构中的占比日渐上升。 今年之前，国内棉花价格显著低于国际市场价格。到了今年，在放开农产品经营，进一步深化其流通体制改革的大背景下，中央政府开始大幅度提价，使得国内棉价急剧抬升。 在国际市场上，美国市场棉籽油价格连续地上升，带动国际棉价随之上涨。受此影响，国内棉花供求关系进一步趋紧，价格节节攀升。 春上被强逼着拔秧种棉的农民们，仿佛看到成垛成垛雪白的棉花正换来一张张票子。棉花还没采摘，各地涌来的商贩们就开始走村串巷，想通过贩运棉花发一笔财。这些人报出的价格一个比一个高，有的人甚至向农民支付定金。 在经过短暂的受宠若惊后，农民们学会了坐地还价，任商贩们口水说干，就是不松口，都等着价格进一步上涨。 可怜的农民们并不知道，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县棉花购销会议的通知中，要求各乡镇一二把手和分管农业的副职都得参加，不得缺席。确实有事的，需向县长阮洪通请假。试问这种情况下，不是不得已谁会向县长请假？ 这样搞法在县里过往的会议通知中，并不多见。由此可见这次的会议非同一般，和往年不一样，一定是有重要议题。 有人就打听，却什么也没问到。闻同也是奇怪，也让杜子坤问了一下，同样一无所获。 会议在望水宾馆二楼的大会议厅举行。闻同到得较早，进会场时人还没到一半，他和方正庭、杜子坤在中间偏后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他们刚坐好，丰收乡的陈金光、蔡乡长也到了，见他们身边还有空位，就径直挤进去坐下。 大家都是熟人，见面就开始瞎扯淡。冲里乡的书记四十多岁，见闻同几人坐到他们身后，就回过身一本正经地道：“闻书记，你们杳踪镇是老大，怎么能坐这儿？应该坐到第一排去嘛！” 坐在后排的一个乡书记也凑趣道：“对呀，象我们这样的落后份子才往后缩。” 闻同笑道：“中央刚下了文件，对会议排位规则作了新规定，落后份子坐前排，越先进越往后坐。这和学校一样，差生坐前排，好让老师盯着，你们还不知道？” 后排一个女乡长哧地一声笑，坐正身体，拿腔拿调地念着台词：“闻书记是中央派来的——” 她长长的尾音还没结束，县长阮洪通就踱着方步进了会议室，身后紧跟着金光明、农业局丁局长。 阮洪通四十出头，宽额大耳，白白净净，大背头上黑亮的头发梳得纹丝不乱。他踩着女乡长的话点进来，太过于应景了。 众人哄地大笑，笑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妥，赶忙别过头刹住声音，个个脸憋得通红。 女乡长也意识到了不对，尴尬万分地缩回原本高扬着的脑袋，不敢望向阮洪通。 好在阮洪通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乡镇干部开会前嘻嘻闹闹是常事，他早已习以为常，充耳不闻地继续踱往主席台。他越是这样，众人越是觉得好笑，硬忍着才没敢出声。 当初在全县推广棉花种植，县政府破除了重重阻力，强行压着各乡镇执行。现在棉花价格上涨了，可观的经济效益就在眼前，这让主席台上的阮洪通、金光明、丁局长三人意气风发。 尤其是金光明，他作为农业副县长，是推广棉花种植的首创者和第一责任人，功劳自然最大。 金光明紧挨着阮洪通坐着，威严地直视着前方，眼角余光却下意识地瞥了一下闻同。对闻同他是真心佩服，也是真地忌惮，更从内心深处忌妒，这种感情很复杂。 第161章 我也想不通 闻同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容不得他不服、不认可。但现在有点儿不一样了，他金光明是带领全县取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而闻同取得的成绩只是在一个乡镇。从这个角度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他这么想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杳踪镇几家企业对全县贡献的税收和就业，忽略了闻同推行的环保农业具有长远的意义。 会议由金光明主持，他传达了县委常委会议的决议，全县棉花实行统购统销，国家合同定购任务执行国家定价，其余部分一样按定价，统一由县棉麻公司收购。各乡镇要在县委、县政府的统一部署下，严厉打击各种私自贩卖行为。 他话音刚落，下面就嗡地议论开了。虽说国家提高了棉价，但合同定购任务的定价离真实的市场价仍然有很大一块差距。县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棉农完成国家合同定购任务后剩余的部分也按定价强购，显然会让棉农损失相当大一部分利益。 县里这么搞，乡镇不但落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利益受损。统购差价被县棉麻公司赚走了，棉农口袋里的钱就会变少，各乡镇的三提五统和五花八门的收费就不好收，利益自然受损。 主席台上的阮洪通、金光明，对台下的议论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端杯喝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乡镇干部们的反应早在他们预料中，不管他们怎么想，怎么不满，最后还得乖乖地执行。 果然，吵吵嚷嚷了一会儿，会场慢慢地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县委常委会议既然已经有了决议，乡镇除了执行外，是不可能再有其他选择的。 随后阮洪通讲话，强调各乡镇务必严格执行县委常委会议的决议，对于执行不力的，将视情节轻重给予行政处分，直至调离岗位、撤除职务。 散会后，陈金光拉着闻同去喝酒。闻同心情不佳，憋了一肚子的火，哪有这个心情，委婉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对于县委常委会议的决议，他很难理解，这不明摆着是侵占农民利益嘛！方正庭、杜子坤和他的心情一样，都很是愤慨，想不通。 县里这么搞，乡镇明年还怎么发动村民种棉花？在杳踪镇情况尤其特殊，按今年的行情，农民种其他经济作物要强过种定价棉花，两相比较之下，明年他们肯定不愿意再种棉花了。 想想春上自己慨慷激昂地劝导农民，县里推广棉花种植是考虑到他们不了解市场行情，完全是为了他们的利益，要他们听从县里统一部署，现在市场行情好了，农民却得不到他们应得的利益，这岂不是天大的讽刺？ 一想到这些，闻同就觉得心里憋屈，以后还怎么面对全镇的农民？他们还会相信自己？ 杜子坤气愤地道：“这么搞法，明年镇里干脆不种棉花了！” 方正庭也道：“明年要提前说清楚，到底怎么个收购法，还要统购统销，我坚决反对！” 闻同没有说话，决定去找赵达成问个究竟。他始终难以释怀，不问个清楚明白，过不去这个坎。在他看来，赵达成不是这样的人，没理由支持常委会议形成这样的决议的。 赵达成在办公室里接待了他，看他一脸丧气的样子，把他的来意猜了个九成，待他坐下后笑道：“为棉花统购统销的事来的吧？” 闻同见他直接揭穿了自己的心思，也不想掩饰，闷声道：“我担心这样会打击棉农的积极性，毕竟有那么明显的差价，平摊到各户头上也得有好几百块！” 赵达成手指夹着烟，坐着没动，半晌没吭声。这让闻同忐忑不安起来，又说道：“我不是反对，常委会决议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只是——只是——” “只是想不通是吧？” 闻同心一横，低头道：“明显不合理嘛！” 没想到赵达成往高背椅上一靠，疲惫地叹道：“我也想不通啊！” 闻同吃惊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心道常委会不就在您手中掌握着吗？您都想不通怎么形成决议的？ 片刻，赵达成含含糊糊地道：“国家合同定购任务外的部分，县棉麻公司统一购进后，加2%毛利统一销给县纺织公司。市委领导要求县里积极扶持县纺织公司，要帮助县纺织公司走出困境，做大做强。” 按他这么说，巨大的差价并没有落到县棉麻公司手里，而是落到县纺织公司了，县纺织公司不是阮洪通直接管理的吗？怎么又扯出市委领导了？ 对了，阮洪通曾经是市委一把手倪正林书记的秘书，难道倪书记和县纺织公司有什么关系？不然的话怎么…… 闻同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的猜测虽不全中亦不远，干涉县里棉花购销政策的不是倪正林本人，而是他的夫人朱大姐。 这里面还牵涉到一个不为人知的事，倪正林对阮洪通的能力其实并不看好，但阮洪通长期以来和他夫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在书记夫人的作用下，阮洪通不但当上了县长，还时刻觊觎着县委书记的职务。要不是赵达成资历老、根基深，早被他挤开了。 试想来自于市委书记夫人的压力，赵达成如何抗拒？ 赵达成虽然年龄一大把，火性却不弱，和闻同一样心里也是想不通，很是愤慨，却无可奈何。 看着面前充满活力的年轻人，赵达成不想这件事在他心中留下过深的阴影，那样可能会在日后左右他的价值观，以少有的真诚语气说道：“我曾经和你说过，对杳踪镇的未来，县委很看好，也很期待。我在这块土地上干了多年，有很深的感情，在退出历史舞台之前，希望亲眼见证她的又一次大变化。这个梦想，我希望借助杳踪镇来实现。你要一如既往地坚定，不要气馁，不要灰心，县委会是你坚强的后盾。” 闻同情绪并不高，答应道：“我记着了，没有忘记，会努力的。” 第162章 闻同官升一级 春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飘泊在外的杳踪镇人，都追着新年的脚步往回赶。 日渐繁华的杳踪镇热闹非凡，街道上人流如织。兴茂商贸市场里人潮涌动，采办年货的人们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镇政府大院里同样充盈着节日来临前的喜庆。后院小库房前的空场地上，镇干部们在排着队领年货。今年的年货比去年还要丰盛，大家得来回三四趟才能领完。 在普通镇干部们忙着领年货的时候，镇领导们则聚集在会议室开会。会议还没开始，屋里欢声笑语，大家都在闲聊着。 计生副镇长胡萍笑道：“杜镇长，你婚房安在县里还是安在镇上？” 镇政府新家属楼已经竣工，大部分人元旦前就搬了进去。吴霜珏在县城有两套房子，杜子坤又在镇上分了一套三居室，小两口房产之多让大家颇为眼红。 吴霜珏真地在杳踪镇开了家不小的连锁店，不过不是商场，而是大家听都没听说过的“超市”。 开“超市”是闻同的建议，他以前陪陈市长到国外考察时体验过超市购物的便利，就推荐给杜子坤、吴霜珏。 吴霜珏颇具商业头脑，开的“超市”有模有样，全新的购物体验吸引了大量的客流。 杳踪镇“超市”成功后，她干脆把县城的那家商场也改造成超市。 为了和杜子坤粘在一起，她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镇上这家超市，县城的那家只定期去巡查一下。 于巧英道：“我看还是安在镇上好，既不必两地分居，小吴还可以照顾店里生意。” 对大家热情的关心，杜子坤显得颇为无奈，笑道：“还没选好，我无所谓，哪边都行。” 闻同夹着记录本走了进来，闻言笑道：“杜镇长是两个主场，选哪个得听小吴的。” 大家轰然大笑。杜子坤娶了吴霜珏，既得财又得关系，可谓双丰收。吴霜珏的爷爷是老县委书记，县里在任领导不少是他当年的部下。 这样的女孩子性格难免娇纵点，眼界也高，好在杜子坤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脾气性格也不错，完全配得上她。 闻同极少在下属面前开玩笑，在会议上开玩笑就更是少见。大家明白他心情大好的原因，就在上周，他被提为县委常委，成了县委领导。 在此之前，原县交通局局长周广仁调任县委统战部长、县委常委，接替他的是陈金光。新位置虽没多大实权，但地位上去了，他也没几年干头，谋个副县级比抓着交通局局长不放更合算。 原县委组织部长王金生升任党群副书记，原常务副部长史泽连接替他担任部长、县委常委。 会议主要是部署落实即将举办的“欢乐春节”文体活动。今年的“欢乐春节”加了项重要内容，就是镇篮球联赛决赛。 进入决赛阶段的共有十二支代表队，按预赛排名分为两个小组。小组赛采用单循环赛制，每个小组前四名进入八强。前八名实行交叉淘汰赛，活动最后一天也就是正月十五举行冠亚季军决赛。 有了去年的成功经验，今年的活动筹备得更加细致周密，参演剧团的级别更高，活动项目和演出剧目更加丰富多彩。 有些项目报名的剧团太多了，组委会就引入竞争机制，从中选拔一部分，淘汰一部分，颇有些象春节联欢晚会。 闻同偷了个懒，把组委会主任的职务甩给方正庭，差点没把老方累趴下。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就绪，这次会议不过是最后再梳理、确认一下。 有方正庭主持，闻同也就带着耳朵来听听，被问到时就“嗯、嗯”地表个态，没人问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会议一结束，闻同率领方正庭、马凤玲、胡林、杜子坤等人，匆匆赶到进镇公路路口接住常务副县长牛佑才，然后一起赶往镇工业园，参加熊氏食品公司的开业仪式。 熊氏食品公司的老板就是熊宝金，他春上到沿海一家生产米食品的公司打工，半年不到就做到销售部副经理，辞职时把公司老板心疼得直呲牙。 走前他就向闻同承诺会回乡创业，元旦回来后，他和幼弟熊宝平一起投入一百万元，创办了一家生产汤圆的食品公司。 他的创业没有得到其他弟妹的支持，一气之下他分了家，把家族生意估个价，几兄妹平分。客运生意和猕猴桃园让给几个弟妹，他和还在上大学的幼弟熊宝平各拿十万元现金。他从个人积蓄中再拿出八十万元，和幼弟一起创办了熊氏食品公司。 原杳踪镇机械厂已经变成了镇工业园，面貌一新，再不是闻同第一次来查看时那副落魄样。园区大门口赵达成题写的“杳踪镇工业园”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格外醒目。 熊宝金和放寒假回乡的幼弟熊宝平西装革履，在刘细妹、刘老支书的陪同下，迎到了园区大门外。 开业仪式简朴大方，牛佑才代表县委、县政府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大意是鼓励农民企业家解放思想，大胆创业，走出家乡开拓市场。 闻同则代表镇党委政府致辞。他的致辞简短而热烈，一是祝贺，二是欣喜，三是支持。 厉坚、常总、孙贤寿、南成光、宁学良、赵丽、吴霜珏，还有新近开业的另两家小公司的老板，都来给熊宝金捧场，以各自企业的名义送上大花蓝。 方正庭代表镇政府送上一对大半个人高的陶瓷瓶，马凤玲以管委会主任的身份代表工业园送上一块匾额，八里源村丰支书、红岗村何嫂子都有礼物奉上。 宁学良专程来杳踪镇给他联合正和贸易公司的客户镇开投、真道电气、四海有芳送年货，赶上熊氏食品公司开业，就代表企业亲自出席。 年根事多，牛佑才参加完仪式，就匆匆回了县城。闻同同样很忙，离开工业园后，立即和方正庭、胡林、马凤玲一起登门看望老专家，送上年货和拜年红包。 第163章 落花流水非无情 真道电气前不久又从省电气研究所吸纳了两位退休老专家，由于专家楼不够，他们目前暂住在镇政府新家属楼里。 第二批五幢专家楼已经破土动工，预计节后四五月份就能入住。 看望完老专家，闻同又到“欢乐春节”各演出场地转了一圈，巡视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他顾不上吃晚饭，又匆匆赶往镇中学新家属楼。他答应了小囡囡，春节前一定要去看看她。 冬夜的八点多已经算晚了，家属楼外不见一个人影，这让闻同心安了不少。这个时间登李易秋的门，让人撞见未免有些尴尬。 李易秋的家在三楼最边上，一套七十多平米的两居室，闻同还是第一次来。 小囡囡见闻同信守诺言，很是高兴，一见面就扑进他怀里。小家伙穿戴一新，粉红色的冬套裙衬得小脸白嫩嫩的，惹人怜爱。 闻同右手抱着她，左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过年的新衣服就穿上啦？臭美！” 小囡囡不依道：“你衣服也新，也是臭美！” 闻同笑道：“干爸爸是跟你学的，你臭美我不臭美！” 小囡囡眨了眨眼，非常认真地道：“不对，哪有大人学小孩子的？是我跟你学的，你臭美我不臭美！” 闻同哈哈大笑，道：“宝贝囡囡长大啰，干爸爸说不过你！来，看看干爸爸送你的新年礼物。” 闻同送给她的是几本儿童读物和三套衣服，小家伙喜欢得不肯放手。过了一会儿，她进房取来一张纸，纸上是她画的闻同的头像，脸型神情还真有六分象。头像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我爱干爸爸”。 “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我自己画的！”小囡囡得意地道。 闻同认真地道：“囡囡真行，画得太好了，干爸爸很喜欢！大画家，能不能请你给我签上名？” 这下露馅了，囡囡接过画，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还不会写名字，妈妈，你教我。” 李易秋笑着教给她，小家伙就进屋趴到小书桌上认真地往上抄写。闻同望着她一动不动的后背，说道：“这孩子天赋很好，学什么会什么，才多大点人，你看画得象模象样的。” 李易秋开心地笑道：“你别再夸了，已经骄傲得不得了！” “多鼓励才行。”闻同收回目光，要求说，“哎呀，帮我下点面条好不好？还没吃饭。” 李易秋立即站起身，嗔怪道：“你还没吃饭？怎么不早说，真是的！”说完她急匆匆进厨房，取来几样点心让闻同先垫着。 十多分钟后，她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里头面条没几根，煎鸡蛋、瘦猪肉倒占了一多半。 面条底下放猪肉，面条上面覆煎蛋，是杳踪镇春节待客的传统风俗，一般的客人以肥猪肉为主，亲近的客人就多放瘦肉。 “闻着就香，诱人，流口水了！”闻同坐到餐桌边，大口地吃起来。 李易秋抿着嘴笑，在他对面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是不是很忙？饮食不正常对身体不好，再忙也不能误了吃饭。你现在工作负担那么重，又要顾镇里，又要顾县里，两头跑千万不能把身体搞跨了！” 闻同咽下一口煎蛋，笑道：“镇里琐事我才懒得管，县里能有什么事？不就挂个虚名嘛，开会时才会喊我去签个到！——你工作还习惯吧？” “还好，高三年三十才放假，正月初二就得开学，我也不好回县里过年，得留在学校陪着。今年高三三百多学生，快赶上去年三倍，去年落榜的多数都回来了。”李易秋说道。 “看到希望了，所以愿意回来，重新来过。”闻同说，“你不回县里过年，老人家怎么办？来镇里？让小孙去接一下吧？” 李易秋拒绝说：“不用了，我爸妈明天到，坐车挺方便的。对了，小杨几个说给你也写信了，收到了吧？” “收到了，有空我会回信的。”李易秋说的是弃学到之山县打工的那三个学生，分别叫杨铮、刘和平、王耀光，冬季征兵时一起到大西北当兵去了。三个家伙没忘记救命恩人，到了部队后已经来了两封信。闻同确实挺忙，一直没顾上回信。 “表姐夫老吴还没回来，凤玲工作也忙，孩子白天就到我这里呆着。”说到老吴，李易秋还是心存歉意，倒好象是自己抢了他的校长职务一样。 老吴官场失意后，就到真道电气跑销售，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全新的工作迅速挖掘出他潜伏着的才华，曾经不温不火的镇中学副校长老吴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已经是真道电气东洲市分公司的副总经理，薪水和在学校时不可同日而语。 东洲是一线城市，是真道电气布局全国市场的核心据点之一。 两人拉着家常，平平淡淡却充满温馨。闻同一个单身汉，并没觉得什么，李易秋却心潮难平，这样的日子久违了。 离婚后她带着女儿，一直不肯再婚，一是怕委屈了女儿，二是没遇到特别中意的。认识了闻同，这个只比她小一两岁的男人冲开了她紧紧关闭着的心扉，无奈郎已有佳人，而她此身已成弃妇。 真可谓恨不相逢未嫁时，若果是云英未嫁，纵是飞蛾投火也要缠上去。从马凤玲口里，她已经知道闻同和季灵筠的关系，更是不敢多想了。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彼此互存好感，暗滋情愫。但他们都理智地克制着自己，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坚守着朋友的关系。 平日里，除和小囡囡通电话时顺便和李易秋说上几句，闻同不再和她接触，就是害怕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伤害了她和小囡囡。 回到新家属楼前，闻同从车里钻出来，抬头望了望自已的屋，有点犯怵，没准哪个角落里就蹲守着人，一俟自己进屋就登门造访。 他踌躇了一下，考虑是不是到厉坚或管立昇家耗一会儿时间，看看表有点晚，只得作罢，硬起头皮上了楼。 第164章 过年大礼物 果然，他到家还没坐稳，就有人敲响了门。出乎他的意料，来的是胡林夫妇，这让他放下心来。胡林是知道他的，不可能搞什么花样。 胡林要见闻同当然不会搞蹲守，是他老婆碰巧出门，看到小孙的车进了院，就回屋喊他一起过来。 两口子提了一堆自制的腊肉、腌萝卜条、熏鱼、腌豆干，这些都是闻同喜欢的。他们知道闻同不缺烟不好酒，送这些人家没兴趣，送钱人家又不收，就另辟蹊径送些不算贵重又体现情意的东西。 闻同让道：“骆医生，坐，你看，害得你来镇上过年。” 骆绮云在县医院当医生，孩子在县城上学，两口子就把家安在县城。胡林年三十要值班，初二又要盯着“欢乐春节”活动，骆绮云就干脆带着孩子来镇上过年。 “闻书记您太客气了，我想来呢，县里有什么好的，哪有镇上繁华热闹！我们同事都说，如今的杳踪镇超过县城了，要不两年，县城得迁到镇上来。那样倒好，有好房子住着！——老胡，你陪闻书记坐，我去提瓶开水来。”骆绮云口里说着，人已经利落地站起身。 骆绮云眉眼活泛，很会来事的一个人，拍起马屁来不显山不露水，让听的人如沐春风。她每回来镇上，总要陪着胡林登闻同的门，一来就手脚麻利地帮闻同收拾屋子，完事又从家里拿来酒菜烧饭，做好了就让胡林陪他喝几杯。饶是闻同性格偏冷，不喜欢奉承，也被她搞得服服帖帖。 骆绮云转回家提来一瓶开水，给闻同、胡林泡上茶，又开始帮闻同收拾屋子。对她的热情，闻同开始还阻止了几次，后来也习惯了，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今天有点晚，她没有大费周章地搞卫生，只擦了擦地，收拾了下厨房，就识趣地和胡林告辞回家。 次日一早，闻同赶到省城江映。到了省城后，他把孙家祥打发到建设招待所住下，自已叫了辆黑车到汽车贸易公司。 真道电气去年营业额超过一个亿，净利润一千多万，董事会决定按20%分红，他按持股比例分得八十多万元。 两个星期前，他在汽贸公司订了辆黑色的原装进口帕萨特车，准备作为春节礼物送给季灵筠，今天来就是办这事。 他不会开车，也不懂车，只认真地查验了一遍手续后，就付了余款。新车各项手续办全后，共花了二十六万多。 到汽贸公司买车的都是单位，极少有个人，个人买得起车的非富即贵。漂亮的女销售员见他长相英武，气度不凡，付款时眼都不眨一下，心里暗暗猜测大概是哪个领导的公子哥。 这样的人难得一见，钓住了这辈子就享福了。她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就笑面如花，服务格外地热情周到。 闻同视而不见，他没有手机，就到她办公室借用公司的电话打季灵筠的手机。 季灵筠正在和报社经济部的同事聚餐，听到包里嘀铃铃直响，就掏出手机，起身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几个小女生立即哇哇大叫，大惊小怪。手机是绝对的奢侈品，连她们的头头成立志前不久才配上笨重的摩托罗拉，季灵筠却在大半年前就用上了更先进的爱立信。尽管她们早就知道她有手机，但每次见到还是忍不住感叹一下。 “喂……哎呀，小同，是你！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和同事吃饭呢，部门聚餐……行，我吃完了再过去。” 等季灵筠挂断电话回到座位上，几个小女生立即开始审问：“小筠，老老实实交待，是不是男朋友打来的？” “哪有，外地的一个同学。”报社知道闻同的只有成立志、韦伏、谷小慧三人，季灵筠还不想让更多的同事知道他，对嘴快的女同事就更是保密有加。 谷小慧见她眉目含情的样子，就知道是闻同，却不去揭穿。闻同一个月得跑好几次江映，谷小慧、韦伏两人没少和他们一起吃饭，四人早厮混得烂熟，哪能瞒得了她。 闻同原本准备和季灵筠一起吃午饭的，听说她正在和同事聚餐，干脆就让她吃完再过来。 女销售员刚刚听见他和女伴打电话，知道自己纯粹是在乱献殷勤，就不再那么热情了。他懒得理会，就出来想找个小饭馆垫垫肚子。 这里是闹市区，他转了半天也没找着，跑远了又担心一会儿季灵筠找他，只得进了汽贸公司旁边一家挺高档的酒楼。 一个人来这种高档酒楼吃饭的还真不多见，服务员想了半天才在大门口处给他临时安了张小板桌。 闻同也不在意，点了几个下饭菜，就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他正埋头吃得香，听到有人喊他，一抬头发现祁山机械集团的周总领着一帮人站在桌前，满面吃惊地看着他。 “闻书记，您怎么——你们先上去，不要等我。”周总转头吩咐同伴。 闻同笑道：“在附近办点事，落单了就进来随便吃点，陪客户？” 周总满脸笑容，说道：“哪里，快过年了公司聚个餐。” 镇开投接下市民广场的巨额订单后，进一步扩大再生产，从祁山机械集团采购了不少设备。闻同、方正庭自律甚严，孙贤寿也是不徇私情，这让周总感动不已。 这样的客户他还是头回碰到，只要认认真真做事就可以了，不必挖空心思维护关系，既省钱又省心。 周总管理的业务开展得有声有色，现在已经兼任着集团副总，镇开投的贡献不小。对闻同他很是感激，人家既不收钱也不收贵重礼品，连饭也很少吃。现在有这样好的沟通感情的机会，他自然不肯放过，说道：“闻书记，我去要个小包，陪您好好喝几杯！” 闻同连忙阻止道：“你还不知道我？不要麻烦了，我是真有事，约了人，一会就得走。” 周总急了，说道：“您高升了，我知道祝贺的人少不了，就没有急着去给您添麻烦。今天有这样好的机会，说什么也得让我尽尽心意！” 第165章 爱情也是需要物质的 对周总的磨功，闻同是无可奈何，只得道：“那就再添两个菜，也别挪地方了，这儿挺好，空气流通。” 周总知道他的脾气，不再坚持，当即唤过服务员要了几个精美的小菜，又点了瓶五粮液，陪着他在大门口喝起来。 酒下到一半，闻同的呼机就吱吱地震动起来。他一看是季灵筠到了，当下再不理会周总，坚决地告辞而去。 季灵筠正在汽贸公司门外东张西望，见他从酒楼里钻出来，马上快步跑近来，笑脸如花地小声抱怨道：“你没吃饭也不说一下，我好过来陪你。” 闻同笑道：“你过来我得多掏一份饭钱，省一点是一点。” 季灵筠嗔道：“贫嘴！今天怎么有空了？” 闻同说：“专门过来看你，下午还要上班？” 季灵筠说：“快过年了，去不去无所谓。” “那好，走！”闻同立即拉起他，走向汽贸公司的大门。 季灵筠不明所以，问道：“来这儿干嘛？” 闻同神秘地笑道：“等会儿就知道了，先别问！” 两人进了汽贸公司停车大厅，走到一辆亮闪闪的帕萨特前，闻同笑道：“送给你的，喜不喜欢？” 季灵筠睁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激动地道：“喜欢！”她也不管大厅里还有旁人，搂着闻同就来了个长吻。 女销售员正拎着洗好的饭盆从水房出来，看到季灵筠容颜如花，心里顿时一阵自卑，难怪那家伙免疫力那么好，这女的太漂亮了。 季灵筠从闻同手里抢过钥匙，喜孜孜地钻进驾驶座，启动车子绝尘而去，把女销售员羡慕得不行，心里直埋怨爹妈没让自己再漂亮一点。 季灵筠兴奋地开着车在大街上瞎转，闻同坐在副驾座上陪着，分享着她的喜悦。新车油不多，油箱报警灯亮后很久，她才找了个加油站停下加油。 两人谈了一年多的恋爱，真正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闻同虽说时常到省城，但多数时候是公干，白天忙工作，晚上应酬饭局，偷偷摸摸溜到季灵筠家留宿时，说说话就得赶紧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得起床。有时候是他时间充裕，季灵筠又忙。 季灵筠性情开朗，对他十分宽容、信任，不但不计较聚少离多的日子，相反还主动督促他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不要总想着陪她。为此闻同十分内疚，打算今天好好补偿一下，陪她疯个够。 加完油两人直奔江映百货大楼。快过年了，商场里到处是购物的人，十分热闹。季灵筠牵着闻同直奔男装部，给他选了套竖条纹的毛料西服，又买了几件衫衣、一双皮鞋。 看她意犹未尽的样子，闻同吓住了，开玩笑道：“我老在乡下，你买那么多高档衣服，农民见了我就跑，那可不大好！” 季灵筠知道他不喜欢过分修饰，就不再勉强。付款时闻同要掏钱，季灵筠拦着不让，从闻同送的COACH手袋里掏出厚厚一沓钱，亮了亮笑道：“刚发的年终奖，承你的情，老成给我发了五千！” 闻同先把东西送到楼下车里，再返回到女装部。就这二十来分钟的时间，季灵筠已经挑好了两套衣服。等她把所有的小票集中起来塞到闻同手里，收银员扒拉了好半天算盘珠子，才抬头道：“两万五千零二十！” 季灵筠一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这么多！” 闻同从钱夹子里抽出一张银行卡，笑道：“刚办的转账，江映的户，用你名字开的。” 季灵筠眼睛望着衣服，感觉哪一件都好，哪一件都不舍得放弃，嘴里却说道：“够不够付账的？不买这么多了！” “还够买几回的。”闻同说，“我担心你加不起油，就办了张卡。” 付完款，闻同来回跑了两趟才运完衣服，把新车宽大的后备箱塞得满满的。季灵筠手把着开着的后备箱盖，满足地道：“真好！再不用发愁穿什么衣服了！” 爱情也是需要物质的，这是世之常情，毋须矫饰。看着心爱的人由着性子享受自己创造的财富，这种感觉让闻同很自豪、很舒畅，满足感丝毫不亚于她。 “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我饿了。”中午时得知闻同到了江映，季灵筠无心吃饭，只是碍于同事聚餐，不好提前离开。 两人开车到小吃一条街，天刚刚见黑，人还不多。停好车，季灵筠选了家干净的小店，点了一堆东西，又要了几罐椰汁，让老板娘加热。 闻同瞅见货架上放着几瓶“红姑娘”辣椒酱，就问老板娘道：“这辣椒酱怎么样？是不是要花钱买？” 老板娘道：“一瓶酱挺贵的，不花钱买我们可供不起，一碟五毛，来一碟吧？口味绝对好！” 闻同又问：“行，来一碟。平时要的人多吗？” 老板娘见他刨根问底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还行吧，以前不怎么样，现在街面上常看见广告，点的人慢慢就多了起来，碰上爱吃辣的要了一碟又一碟。” 季灵筠看了眼浅浅的酱碟，笑道：“你挺懂做生意的，一瓶得赚一半吧？” 老板娘避而不答，说道：“进口前蘸点辣椒酱最好吃，不能蘸多了，你们试试。” 季灵筠按她说的试了试，味道果然大为增色，笑道：“这五毛钱花得不冤，再来两碟吧！” 在这种地方吃饭自由自在，味道还不错。季灵筠夹起一只小笼包，蘸了点辣椒酱喂到闻同嘴里。见老板娘背转身在干活，她凑过脑袋，噘起嘴和闻同分吃一只包子。 闻同趁机含住她的小嘴不放，和她亲吻起来。季灵筠见老板娘一直没转身，就放心大胆地和他玩起了口舌交缠的游戏。直到憋不住气，她才逃离开来。 闻同指了指老板娘面前墙上挂着的玻璃镜面匾额，诡笑着不说话。季灵筠马上反应过来，老板娘早从镜子里看到了两人的胡闹，所以才没好意思转身。 第166章 巧遇 不对，这家伙刚才就知道有玻璃镜，他故意不说。季灵筠明白了过来，臊得满脸通红，伸手在闻同腿上掐了一记，痛得闻同直咧嘴。 老板娘转过身来，进厨房帮他们又端来一屉小笼包，看着两人笑道：“你们挺能吃的，还在上大学吧？学校伙食是差，油水不足。” 季灵筠笑着指了指闻同，说道：“他象大学生？” 老板娘又仔细审视了下闻同，笑道：“年龄不大，不过眼神还真不象学生。” 等她离开后，季灵筠小嘴贴到闻同耳边，腻声道：“县委领导，人家当你是大学生呢！” 闻同一笑，道：“她是看你如花似玉，顺带把我也看小了。” “嘴甜！”季灵筠伸手捏住他的脸颊，轻轻往出扯了扯。 腻缠了一会儿，闻同问道：“你爸忙不忙？” “不算忙，一周也没几节课，成天钻在书堆里。”季灵筠说。 闻同说道：“省建工集团想请个管理顾问，我推荐了你爸，春节后佟总会安排人联系他的。” 季灵筠惊喜又担心地说：“真的？呀，他们那么大企业，要求肯定很高，我爸不知道行不行，毕竟是研究理论的，实操经验少。” 闻同说：“多接触几次就有经验了，你还担心这个，企业管理层的水平能有多高？基本要求是一月一堂大课，一年十五万，少不少？” 季灵筠有点怀疑地道：“真这么高？” 闻同笑道：“知识是无价的，就凭老人家在省内的学术地位，十五万不算多。” 季灵筠相信了，异样开心地说：“赚这么多钱，我妈肯定高兴坏了！” 闻同又说道：“还有呢，马凤玲向我建议，请你爸到镇上讲课，每周一天，一年二十万，按听课人头分摊。包括几家公司的中高层和镇政府的干部，尤其是镇干部，让他们多学学经济学基础课程，免得张口就是官话、套话，有用的知识一点不会，连‘商品’‘流通’‘竞争’‘消费’一类的词都听得云里雾里，得跟他们解释老半天。” “你这家伙，是不是心怀鬼胎，想哄我爸我妈高兴？”季灵筠娇嗔道。 闻同笑道：“提前做准备嘛，免得到时候新女婿登门被苕帚打出来！——接送的话，你自己开车也行，镇里派车也行。” 季灵筠柔情绵绵地白了他一眼，说道：“还是我接送吧，正好去看你。” 闻同一阵愧疚，抓起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柔腻的掌心里轻轻地摩挲着，传达着心中的情意。 “闻同，真的是你……哟，你呀——” 闻同偏转头一看，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坐在侧后的位子上，正看着自已，居然是省卫视台的那位女记者。 女记者和同伴进来吃饭，刚坐下就发现闻同，看背面又不敢确认，就和同伴换了个座位。她张嘴一喊，把季灵筠也惊动了，才发现和闻同卿卿我我的女孩子也是“熟人”。 那次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招投标记者招待会后，她向闻同索要电话号码，结果吃了鳖。季灵筠在一旁很没有风度地笑出声来，让她印象深刻，没想到这两人原来是一对。 闻同一笑，回应道：“你好，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 女记者见他没有起身，就主动走近来，媚笑着伸出小手道：“郁玉，有耳‘郁’，名字是玉石的‘玉’。” 闻同在记者招待会上吃过她的诈，对她没多少好印象，不过人家主动笑脸找来，总不能置之不理，也站起身和她象征性地握了握手，又转向季灵筠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季灵筠。” 郁玉笑得更加妩媚，说道：“闻书记防卫森严，不对，现在应该叫闻常委！” 闻同无心和她斗嘴，径自坐下，更不关心她怎么知道自己“升官”的事，而且还知道得这么快。 倒是季灵筠有点看不过去，笑道：“坐下一块吃吧？” 郁玉一副被打败的样子，笑道：“你男朋友不喜欢我，我不敢再当大电灯泡了！bye——” 她这个样子，倒让闻同觉得自己有些小肚鸡肠了。 吃饱喝足后，两人又去溜冰，溜完冰又钻进酒吧，泡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家。 腊月二十九，杜子坤、吴霜珏在县城望水宾馆举行了隆重的婚礼。由于前县委书记吴老的关系，婚礼简直是一场全县名流的大聚会。 在任领导干部中不少是吴老当年的部下，不管关系如何，这时候都要来捧场。没做过吴老部下的，出于对前县委书记的尊敬，也都纷纷赶来。退线后住在县里、市里的，也几乎一个不拉地到场。 婚礼原准备在正月举行，后来考虑到杳踪镇要举办“欢乐春节”活动，小两口和双方家长一商量，就提前到了年根。 主桌设在包厢内，由赵达成、阮洪通、县人大主任、县政协主席陪着吴老和几位退线的正县级领导。 在任的副县级领导人数众多，被分成两桌，分设在主桌两侧的包厢内。闻同作为新晋县委常委，被安排到以王金生为首的一桌，包括牛佑才、史泽连、周广仁、闻灵娇等人。这样的分桌，显然不是随意的。 绝大部分客人都坐在大厅里，包括各乡镇行局的领导。考虑到人数众多，杳踪镇只来了镇领导，他们集中坐到大厅中部的一张桌上。 万有芳、常总、厉坚、孙贤寿、南成光、熊宝金等人则坐进了包厢。他们都是身家成百上千万的主，又不是官场中人，安排坐在大厅里就显得怠慢了。 还没开席，大家都在闲聊着。王金生心情不错，说道：“日本大地震，死亡人数已经五千多了吧？” 牛佑才说道：“其实震中离城市有二十多公里，伤亡这么大，和地壳运动方向有关系，属于上下震动型的强烈地震，加上又是在清晨时发生的，人都在室内。” 史泽连则道：“不能说没有人为因素，震前都认为那里不可能发生大地震，导致缺乏足够的防范措施和救灾系统，很多人都是因为搜救不及时死亡的。现在人家全国都在反思，媒体呼吁要提高对地震科学、都市建筑防震、交通防震的重视。” 第167章 热闹过年 王金生说：“这要是在国内，伤亡恐怕更严重。” “排屋抗震能力几级？”周广仁问道。 今年棉花丰收，效益可观，县委、县政府盖了一批联体别墅，紧挨着县人民公园的大湖，作为县级领导的住房。因为有人调出县，腾出了名额，闻同也得以分到一幢，不过他还没去过。 叫联体别墅太敏感了，大家就称之为“排屋”。 分管副县长说：“都是剪力墙结构，设防烈度八级，不会有事。” 开席不久，一对新人就来敬酒。等新郎、新娘敬过酒后，各桌就开始互相走动起来。 闻同这一桌由王金生作主，他率领众人一起到了主桌，向各位在位的和退线的领导逐一敬过。这省了闻同不少麻烦，不必再单个来敬酒了。 敬了主桌，他们就只需等着别人来敬酒，这就是当领导的特殊待遇。 待副县级领导给主桌敬过酒后，大厅里乡镇行局的领导们才开始进包厢。象王金生、牛佑才这样的老资格，人家喝一杯，他们顶多喝上一小口意思意思。 闻同就不行了，只能杯杯见底。而且他还是新郎的直接上级，缠他喝的人理由更充分，等婚宴结束，他差点喝趴下。 正月初二，“欢乐春节”正式拉开序幕，赵达成亲临杳踪镇出席首演式，并为镇篮球联赛决赛阶段的首场比赛开球。 活动首日人流出乎意料地大，比去年同期足足高出四成。同去年一样，今年的露天商业摊位租金仍然很低，继续让利于民。 不过，为了保护兴茂商贸市场租户的利益，镇政府对摊位的经营范围作出了限制，不能与市场租户的经营范围冲突，只能经营风味小吃、快餐、零食、水果等。 初二一早，季灵筠耐不住兴奋，兴冲冲开着她的爱车赶到杳踪镇。闻同没时间陪她，她就一个人四处乱窜。 季大美女衣着时尚，貌美如花，十分惹人注目，走到哪都是绝对的焦点人物。 送走赵达成后，闻同就没什么事。活动组委会主任是方正庭，他落得一身清闲，有时间陪季灵筠。 季灵筠正一个人津津有味地挤在人群里看富铜县杂技团的表演，孙家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她。闻同自己不便四处去找，这差使就非他非属了。 季灵筠的手机是江映的号，一出江映就成了摆设，呼机又忘在了车上，孙家祥只得凭肉眼四处搜寻。幸亏季大美女是焦点人物，不然任他找到天黑，也难在凭空增加了数万人的镇上找着。 听说闻同得闲了，季灵筠只得离开杂技场，五步三回头，恋恋不舍。 “季老师，什么时候回江映？多玩两天吧。”孙家祥比季灵筠大，季灵筠又没担任领导职务，他就喊季老师。 季灵筠对男友的这个司机印象很好，笑道：“这里真好玩，可惜初四得上班！去年请了一次长假，今年不好再请了。” 闻同在镇政府大院等她，院里很安静，组委会的成员都去了现场。孙家祥把人送到，问过闻同没其他安排后，就识趣地离开了。 闻同已经等了老半天，见她意犹未尽的样子，就笑道：“再找不见，我准备到广播站用大喇叭喊人了。” “挺好玩的，特接地气，江映就没这些演出。”季灵筠说。 闻同习惯性地讲起了大道理：“当然！大俗即大雅，大雅即大俗，雅俗共赏，艺术的乐趣在民间，赵本山就是典型代表。” 由于是在镇政府大院，二人不敢过于亲热，尽管院里见不到其他人。季灵筠钻进车，闻同坐上副驾座，两人绝尘而去。 大院东边紧邻着的是镇政府大礼堂，这里是戏剧类项目的演出场所。组委会戏剧组的现场办公席就设在临窗处，离着小门只有几步远，以方便进出。 于巧英、胡萍、秦小丽三人是戏剧组的成员，正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着，她们的家人则坐在前几排看戏。 被分到戏剧组，三人挺不高兴，这年头除了老年人，谁还有兴趣看什么戏？ “哎，快看、快看，外头！”胡萍捅了捅于巧英，指着窗外道。 窗外院内，闻同正和季灵筠说笑着，神情颇为亲昵，片刻后共乘一车离去。 胡萍狐疑地道：“闻书记该不会是在跟季记者谈恋爱吧？” 闻同和季灵筠的关系，镇政府大多数干部还不知道。马凤玲、杜子坤是知道的，他俩是季灵筠通过她爸爸介绍进云缈大学的。 秦小丽此前就猜到了，现在亲眼看见并不如何意外。她早已抛开了对闻同的单相思，但失落是免不了的，所以对胡萍的八卦心态毫无兴趣。 于巧英道：“有可能，其实没什么奇怪的，闻书记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事业有事业，季记者那么漂亮，又是省报记者，他们是郎才女貌，天然成配！” 胡萍说：“我想起来了，去年的‘欢乐春节’季记者呆了十多天！啧、啧，闻书记挺保密的，难怪老往江映跑！” 于巧英好意提醒她道：“闻书记跑省城是为了工作！” 胡萍猛然醒悟过来，忙道：“对、对，是这样！” 镇街上人很多，季灵筠小心地开着车，直到出了镇才提了提速度。镇政府新家属楼在后山小湖边，离镇街上有点距离。 到了新家属楼，她把车停在楼下门洞前，从后备箱里提出两只塑料袋，笑道：“给大馋猫带的，都是江映的特产。” 闻同接过，两人上了楼。新家属楼盖好后，季灵筠还没来过，见室内没怎么装修，家俱也不全，就皱着眉头道：“也不好好装修一下，还都是旧家具！” 闻同给她提来一双自己的拖鞋，笑道：“就我一个人，将就着就行了，县里又分了套排屋，不过没产权。” 季灵筠道：“那也得住着舒服才行，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什么都将就。对了，等会儿我们去县里看看排屋吧？” 第168章 谈婚论嫁 闻同把她带来的塑料袋打开，摊开到沙发上，说道：“我这里没什么吃的，借花献佛。” 他又从屋里拎出几袋水果，洗了几盘端上来。这些水果是拜年的人送的，也有镇里发的年货。 见季灵筠脱了鞋，蜷着腿缩到沙发上，他知道是屋里阴冷，就进卧室抱出棉被，盖住她的腿。 季灵筠从江映跑来，又看了大半天的演出，有些累了，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侍。 家里平时没热水，闻同又钻进厨房，烧了一壶开水，提出来给季灵筠泡茶。就这一会儿时间，季灵筠已经把自己带来的“江映特产”吃掉一小半。 闻同大笑道：“咱俩谁是大馋猫？” 季灵筠撒娇道：“我饿了嘛，你中午也不管我吃饭！”闻同中午要陪赵达成等人，就安排孙家祥两口子陪她。 见闻同又要去洗葡萄，季灵筠阻止道：“别洗了，吃够了，快过来，抱着我！” 闻同连忙坐到她身边，季灵筠钻进他怀里，娇滴滴地道：“想你了，想得不行……” 还没等她说完，闻同就低下头，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热烈地亲吻起来。 季灵筠情动如火，使劲往闻同身上挤，整个身子横坐在他的腿上，棉被早已掉到地上。 抱着怀中心爱的人，闻同情难自抑，不自觉地身体就起了反应，正好顶在季灵筠的大腿内侧。 虽然隔着厚厚的两层冬衣，季灵筠仍然感受明显，只觉得小腹热流涌动。她未经人事，但寻常的生理常识是知道的，明白那是什么。 闻同有些尴尬，双手扶住她的腰肢用力往上提，想把那里解放出来。季灵筠却用力朝下坐，轻轻地摆着头，被他封住的嘴里含含糊糊地发出“呜、呜”声。 闻同看不见她眼神，但知道她是在阻止自己，就放弃了努力。 两个人相处已经一年多了，彼此心里已视对方为夫妻，有着成婚的心里预期。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心里的渴望日益强烈，有了随时过界的心理准备。 闻同有过几次性经历的，更为主动，更有经验。没一会儿季灵筠就面孔火热，浑身不住地发颤，咬着闻同的耳朵要求道：“去床上……” 闻同如奉纶音佛旨，探手抓起棉被，横抱着她进了卧室。他先把季灵筠轻轻地放到床上，又从地上捡起棉被，盖到她身上。 季灵筠脸红如血，美丽的眼睛睇视着他，几乎滴出水来。闻同用右脚踩住左脚脚后跟，脱下皮鞋，又甩掉右脚上的鞋，一腾身上了床。 季灵筠却拉起棉被，捂住自己的脑袋。见她害起羞来，闻同忍住笑，跪在床上一动不动。 季灵筠等了半天还不见动静，忍不住掀动棉被，略略往下移，露出小半只眼睛偷偷看他，见他正诡笑着看自己，连忙嘤咛一声又缩了回去。 闻同不再恶作剧，掀起被子钻了进去。两人搂成一团，再次热吻起来。 在大年初二的黄昏时分，两个彼此深爱着的年轻人终于携手突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完成了灵与肉的交融。 闻同搂着慵懒的季灵筠，取过枕巾细心地帮她擦去额头的汗渍，又爱怜地亲吻她的眼睛。 初历人事的季灵筠口角含笑，满面羞意，发烫的脸紧贴着闻同，小手在他胸腹间轻轻地划动着。 闻同放下枕巾，伸手在她身上温柔地爱抚着，只觉得处处都是那么地动人，惹人爱怜，让人陶醉。 这样的轻怜蜜意让季灵筠分外享受，她心头充盈着难言的幸福，微眯着眼，满脸的笑意，笑中带着几分羞涩。 闻同看她一副羞怯的样子，恶作剧心起，说道：“再来一次吧？”说着他动了动身体，向季灵筠挤紧。 季灵筠移开头，睁大眼睛吃惊地道：“你还行的？我痛死了！”待看到闻同扯着嘴角，眼里满是笑意，她忍不住羞恼地伸手掐了他胳膊一下。 闻同忍住笑，一脸关切地道：“你刚才太厉害了，我后背都被抓破了，也痛死了，你是哪儿痛？” 季灵筠见他表情真诚，不知是计，羞怯地嗫嚅了数下，小声道：“就是那里呗……真把你抓破了？痛得厉害吗？让我看看……” 闻同看着她娇憨的神情，忍不住大笑起来。季灵筠知道又上了当，恼怒得揪着他的胳膊不放。 闻同毫不在意，一手抱着她的背部，一手抚在她臀上，使尽全力搂紧她，嘴贴到她耳边柔声道：“我真幸福！” 季灵筠心一酥，立时松开了揪扯他的手，意乱情迷地软声道：“我也是！” 两人静默无语，享受着这无言的甜蜜温馨。过了片刻，季灵筠受不住了，喘着气道：“闷呢……” 闻同放松力道，掀开被口，手在她动人的身体上缓缓地来回游走着，轻声要求道：“嫁给我好吗？” 季灵筠软软地道：“嗯！” 闻同问道：“什么时候去见伯父、伯母？” 季灵筠说：“爸妈还不知道，等我慢慢告诉他们吧。我妈要是知道我嫁给外地人，一时会接受不了的……” 这是个现实问题，也是二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此前两人相处，有意识地不去触碰这个话题，只在各自心中胡思乱想着。 闻同的事业在杳踪镇和望水县，短期内不可能有什么变化，除非他放弃现有的事业，调入省城重新开始。 季灵筠知道，凭他的关系调省城并不难，而且她深信心爱的人到省城后，一样可以发展得好。但是，他在杳踪镇已经取得了出色的成绩，是边湖市乃至云缈省当之无愧的新星，前途一片光明，如果在顺风顺水的途中放弃就太可惜了。 更关键的是，她知道心爱的人并不满足于杳踪镇现有的成就。他给杳踪镇描绘的宏伟蓝图还远未实现，真正的辉煌和灿烂还在后面。 这些问题萦绕在她心中很久很久了，既然心爱的人难以舍弃现在的事业，而且自己也不忍心让他舍弃，那就让自己作出牺牲吧！ 第169章 一喜一悲两样人 想到这里，季灵筠说道：“要不我调到望水来吧？或者干脆辞职，到真道电气上班。” 凭着在真道电气的股份，他们足以过上富裕无忧的生活，对她来说工作并不是为了谋生。 闻同知道她热爱现在的工作，哪里忍心让她调动或辞职，考虑良久说道：“我在望水再干几年，以后有机会就调入省城，那样起点也高些。你也不要调动，更不必辞职，反正有车，你来镇上或者我去省城都方便。” 季灵筠明白他的心意，感动地道：“那就先这样打算，我爸到镇里讲课，你要和他多接触，多交流，增进了解，到时候我和他们讲明时就会好很多。” 闻同答应道：“嗯，明白了。” 解决了这个问题，两人顿时感到饥肠辘辘。闻同心疼季灵筠，说道：“你躺着，我去做饭。” 季灵筠格格大笑道：“你快算了，我可吃不下你做的东西，还是我来吧！”说着她就要爬起床，身子一动，一阵撕心地刺痛，又无力地躺倒。 “叫你躺着，还不听！我去做——哎呀，家里什么也没有！我去四季春买回来，你也别起床了，直接在床上吃好了。”闻同平时要么应酬饭局，要么到老管家蹭饭，从来没买过米面菜之类的东西。 想到好好的美食要被打包，季灵筠顿觉可惜，说道：“一打包味道全坏掉了，还是去饭店吧，活动开了应该没事！”说着她就开始尝试着挪动双腿。 看她皱紧眉头，神情痛苦，闻同心疼得不行。不过果然，活动了一会后，她觉得不再那么痛了。 闻同说道：“我帮你拿衣服，你别动。” 他从被子外面取来季灵筠的内衣，抱到自己胸前捂着，等捂热了才递给她。季灵筠接过衣服，害羞地道：“你闭上眼！” 闻同乖乖地闭上眼。室内阴冷，两人一直缩在被窝里，闻同并没有看见季灵筠赤身的样子。从触觉判断，他觉得心上人的身材、皮肤一定极好。这么想着，他渴望一见的念头不可遏止，猛地睁开眼睛掀起被子。 季灵筠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裸身，顿时一阵慌乱，想用手中的衣物遮盖，又放弃了。自已的身体给了他，心也给了他，就让他好好看看，镂在他心里，刻在他心里…… 闻同喃喃地道：“原来人可以这么美的！” 得到心上人至高无上的夸奖，季灵筠感到阵阵甜蜜，越发心醉神迷起来，身体就更加放松。 两人粘粘乎乎地穿好衣服，足足用去小半个钟头。季灵筠的身体让闻同迷醉，同样，闻同强壮匀称的身体也让她着迷。 下地后，季灵筠只敢小步小步地挪动着，在屋里乱转了一通后才好受些。下楼时，第一步跨出没经验，疼痛几乎让她摔倒，幸好闻同从旁架住。 “我背你下去。”闻同说。 “不用，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我动作慢点就成。”楼里住着的都是闻同的下属，季灵筠哪敢让他背着，被人撞见那可就糗大了。 上了车，季灵筠没敢开快。晚上的演出正在高潮，街道上的人很少，都聚集到演出场地了。 到四季春时，已经八点多了，客人却还不少。闻同要了个包间，体贴地扶着季灵筠上楼。 “闻书记，来得这么晚？” 一听声音，闻同就知道是申白蓉。 镇上举办“欢乐春节”演出，申白蓉一早就从县城赶了回来，还把家人也接来了。白天陪着家人看了一天的演出，晚上她在四季春订了个包间，领着他们吃了顿饭。刚一出门，她就看到闻同陪着一个绝美的女孩子上楼，二人神情亲密。 申白蓉虽然还是处子之身，但她是学医的，生理知识丰富，一看季灵筠眉目含情，步步小心，马上就猜到是怎么回事。此情此景，让她几乎难以自持，自己一腔情丝都缠在他身上，没想到人家心有所属。难怪他狠心拒绝了自己，原来早有佳人相伴。 她本待避开，却避无可避。自己的家人就在身侧，有什么异常他们就会发现，而半露天的过道又灯火通明，一有动静就会被闻同发现。她心里叹息一声，与其退避不如大大方方地面对。 闻同见申白蓉脸色很不好，强装着镇静，满眼都是幽怨，不由得心中一痛。他知道这时候绝不能有丝毫失态，控制着情绪，面色如常地微笑道：“你好，申医生，吃好了？” 申白蓉见他那副样子，心里倒平静了下来。待走近了，她对着季灵筠笑道：“这位是？” 闻同赶紧说：“我女朋友，云缈日报记者，季灵筠。” 季灵筠伸过手，微笑着和申白蓉握了握，嘴里和她寒暄着。 闻同见申白蓉身后站着两男一女，一位年近七旬，另两位四五十岁的样子，就微笑着问她：“是申老先生吧？帮我引见一下。” 申白蓉就道：“这是我爷爷，这是我爸爸、妈妈。爷爷，爸，妈，这位就是镇里的闻同书记。” 闻同上前一步，微微鞠了一躬，恭谨地说道：“申老先生善名远播，晚辈闻同给您老问好！” 申老先生没想到县里的新贵这么温和谦恭，连忙笑道：“客气了，我不常出门，也知道闻书记的英名，今天有幸见到本人，果然是少年高才！” 闻同对他印象很好，说道：“老先生医术高超，长辈风采，这么抬爱晚辈，晚辈可承受不起！” 又客套了几句，申白蓉就领着家人离开。走到楼下，申妈妈受到闻同、季灵筠的刺激，想起自己女儿二十多了还没处对象，就抱怨道：“蓉蓉，你也老大不小了，介绍一个看不上一个，怎么就没一个中意的？你看人家闻书记，比你还小一两岁吧？” 申白蓉心里一阵烦燥，不耐烦地道：“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总不能是猪是羊就将就吧？” 申老先生洞察世情，刚才就敏感地发现了宝贝孙女的失态，哪能猜不出她的心思，心中长叹一声，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瞎操心也没用，不要再说了！” 第170章 我们的家 老先生在家里威信极高，申妈妈立即闭上嘴，不再言语，心里却臆想道：这个姓闻的孩子真不错，可惜人家有女朋友了，不然配蓉蓉多好！ 等服务员上好菜离开，季灵筠似笑非笑地道：“闻书记很讨女人喜欢嘛！刚才那位大美女神情落寞，郁郁寡欢，显然是为情所困，不知道是为了谁？” 闻同哭笑不得，早就知道那一幕是逃不过她眼睛的！当下他神色平静地把自己和申白蓉的几次交往细细道来，只瞒过了她为自己换纸尿裤的细节。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女的为男的脱光腚换纸尿裤，纵然是医生对病人，这情节也未免太香艳了，还是瞒着她的好，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季灵筠见闻同老老实实地主动交待，且说得有枝有叶，就知道他和申白蓉之间真地没什么。申白蓉的失态，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后的自怜自伤而已。 想明白了，季灵筠柔声道：“不要再解释了，我永远相信你！” 闻同心中阵阵惭愧，心爱的人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却不能完全忠于她。 他脑中立时浮出包青岚孤寂、清冷的身影，是那样地出尘脱俗，让他牵挂。 当晚，闻同帮季灵筠在贵宾楼开了间房，却又偷偷摸摸地和她一起潜回家中。二人明知是掩耳盗铃，却也不得不作此姿态。 第二天上午，镇政府机关队和派出所队进行篮球联赛小组赛，闻同作为队中头号主力自然得披挂上阵。 季大美女正式以闻同女友的身份闪亮登场，登时招来大批热心人士的嘘寒问暧。马凤玲、于巧英、胡萍、秦小丽、骆绮云、吴霜珏等人迅速围拢过来，热情地陪着她观看比赛。 好在季大美女是干记者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应付起来自然是手到擒来。 李易秋不知道季灵筠要来，还领着小囡囡来给闻同加油助威。待看到艳丽不可方物的季灵筠被人围在中间说话后，她立即哄着小囡囡离开了。 虽说来之前小囡囡已经和她拉钩发誓，保证不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喊“干爸爸”，可万一小家伙一激动忘了这事，比赛时在场边扯起嗓子高喊“干爸爸”，那可就遭殃了，那不是害闻同么。 派出所民警职业习惯难改，小擒拿手功夫十分了得，在场上抓腕、撂倒的暴力动作不断。他们自然没胆子对闻同下手，就死盯着二号主力盖亮不放。 年轻气盛的盖亮被气得不行，情绪失控之下立时大失水准。虽说他叔叔是民警们上司的上司，但比赛毕竟是娱乐活动，扯不到那上头去。 所谓断其一手有如废其全身，盖亮被对方严防死守后，闻同就无法和他打起有效的配合，多数情况下只能单打独斗。 没办法，他向裁判示意连续叫了两次暂停，亲自安抚小伙子受伤的心灵，要他冷静下来，千万不能被“敌人”激怒，可还是没用，最后不得不把他换下场“休息”。 为了提高比赛水准，营造公平公正的健康赛风，组委会对裁判执法要求极严。派出所队盯死了盖亮，上半场结束时就已经领先镇政府机关队十多分，不过代价也是惨重的，他们已经有一位主力队员被罚下。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各参赛代表队都习惯了，甚至将此作为对付该队的一种战术。 下半场开始后，盖亮再次登场。经过场边的“休息”后，他已经冷静下来。被你撂倒了我就爬起来，被你抓腕了我就向裁判投诉，任你“脏动作”不断，我自岿然不动。 第三节快结束时，镇政府机关队已经把比分差距缩小到三分。闻同开场后就没歇过，为了节省体力以发起最后的冲击，他只得下场休息。 他一下场，派出所队马上抓住机会，连续投中四球，再次把比分差距拉大到十分以上。幸好盖亮不负众望，几次强行突到对方篮下，连投带罚追回五分，稳住了阵脚。 到第四节还剩最后八分钟时，闻同不敢再歇了，上场率领全队发起最后的冲击。 他一上场就连续投中两个三分球，帮助镇政府机关队把比分差距缩小到两分。季灵筠被他神勇的表现刺激得哇哇大叫，和本方啦啦队一起起劲地给他加油助威。 场外观众放假的学生居多，他们被派出所的无赖球风搞烦了，就一边倒地给镇政府机关队加油。 派出所是小单位，啦啦队阵容单薄，又失去了现场观众的支持，因此越打越提不起精神。最后，镇政府机关队以四分优势逆转取胜。 比赛结束后，闻同回家洗了个热水澡，陪着季灵筠去县城看排屋。联体别墅紧邻着县人民公园的大湖，每幢都有前后两座独立的小院。 前院院门宽阔，以方便领导们的小车进出。闻同的房子在中段，季灵筠直接把车开进了院内。 前院很宽敞，得有上百平米，不过地上光秃秃的，还没来得及搞绿化。季灵筠在省城住的是楼房，哪见过独门独院的别墅，欢喜得不停地在院内转来转去，现场就开始规划搞绿化，一会儿指着这儿说该种几棵树，一会儿指着那儿说可以种花。 闻同象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只有连连点头的份。 排屋共三层，主体建筑物占地面积大约一百五十平米。一层的客厅宽大气派，足有七十多平米，相邻的饭厅也很宽敞，大约二十平米。 让季灵筠惊喜的是，盥洗室很宽大，有二三十平米的样子，惹得她连连感叹设计的人真懂得生活情趣。 她拉着闻同的手，又开始了规划功能分区，这儿安个大浴缸，那儿放个梳洗台，还可以留出一块地方作洗衣间。 卫生间、保姆房和楼梯间也有十平米，楼梯间就是小储藏室了。 站在客厅里，季灵筠前后左右望望，满足地说：“这就是我们的家，真好！” 第171章 郁玉居然来了 后院有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平房，和饭厅墙贴着墙，有道门相通，这就是厨房了。厨房采用平房建筑，不设在主体建筑内，这样一是光线好，二是便于排烟。 后院连着大湖，打开门就能碰到水。看着澄清的湖水，季灵筠忍不住伸手撩了几把。 令人叫绝的是后院还有一块六十多平米的小池塘，有条水道和湖水相通，用来养鱼再好不过。 池塘边垂柳依依，待春暖花开小风景必定错不了。她当即决定在池塘中间建座小亭子，再安个小石桌，以小木桥和岸边相联。 她完全沉浸在快乐中，早忘掉了房子没产权，指不定哪天闻同工作一调动，就得退房走人。看她兴味盎然，闻同自然不好扫她的兴。 二楼是卧室、卫生间、小书房，光卧室就有五间，还有两个卫生间，开个小型招待所完全没问题。 主卧设在三楼，足有四十平米，相连的是宽大的书房、化妆间和卫生间。剩余部分就是大露台，可以布置成空中花园，用于休闲和锻炼身体。 季灵筠遗憾地指着主卧室道：“再留个大洗澡间就好了！” 看她毫无心机的样子，闻同嘲笑道：“县里领导大多是上年纪的人了，可没有洗鸳鸯浴的情调！” 季灵筠立时俏脸飞红，一跺脚嗔道：“你作死！谁要和你洗鸳鸯浴了？” 闻同心中一酥，从后面抱紧她，下颌轻轻地搁在她肩上，嘴贴到她耳边柔声道：“等明年公司分红，咱们在江映买套更好的别墅，作我们的洞房，好不好？” 季灵筠转过身，一双纤纤素手捧住他的脸，激动地道：“好，我愿意呢……” 闻同一下子情动起来，一低头噙住季灵筠红润的小嘴，抱着她热烈地亲吻起来。 下午，季灵筠磨磨蹭蹭了许久，才在闻同的不断催促下恋恋不舍地开车回了江映。闻同也舍不得她走，可明天就要上班，走晚了跑夜车不安全。 正月十五，“欢乐春节”迎来了最高潮。 各参演团体纷纷拿出当家剧目，要给八方来宾和举办方留下深刻的印象，明年好有机会再次出场。 另外，组委会今年新推出一项措施，将依据累计到场观众人数评选出优秀表演团体，直接以现金奖励，每个优秀团体奖励现金二千元。钱虽然不算多，重要的是这份荣誉，更何况各参演团体的经济状况并不乐观。 镇篮球联赛冠亚季军也要在今天决出，分管文教体卫和妇女工作的副县长闻灵娇再次莅临杳踪镇，要给优秀表演团体和联赛前三名颁奖。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公平、公正，今天两场比赛的当值裁判都来自于县体委。 镇政府机关队进了四强，但没能进入最后的冠军决赛，将和镇开投队争夺季军。镇政府是镇开投的控股股东，这场比赛颇有点兄弟相争的味道。不过，两队显然都没有顾念兄弟之情，比赛一开场就陷入白热化。 镇开投队的队员多是石匠出身，成天干体力活，力量和冲撞、反冲撞能力远超养尊处优的机关队队员。 这些石匠可不是没文化的人，他们大多是初中、高中生，因为没能考上学，就学了石匠这门手艺，篮球技艺就是在学校时练出来的。 最后镇政府机关队以六分之差落败，镇开投队获得季军。 冠军争夺战在真道电气队和镇中学队之间展开，两支代表队同为联赛揭幕战的出场队，也算是有始有终。 如果要评选联赛MVP，真道电气队的头牌厉坚当之无愧。最后的冠军决赛，高大帅气、腰缠万贯的厉董事长更是表现神勇，现场不少女观众支持他，一边倒地为他和真道电气队加油助威。 奈何决赛场地在镇中学，是镇中学队绝对的主场，李易秋岂能放过主场扬威的机会？现场上千中小学男生们，可不象人数远逊的女生们那样买厉董的账，他们惊天动地地为自家的镇中学队摇旗呐喊，擂鼓助威。 事实证明，依靠团队力量才能笑到最后。队员实力均衡、配合默契的镇中学队，击败了真道电气队，一雪揭幕战小败之耻，荣获杳踪镇篮球联赛首届比赛的冠军。 让闻同大为意外的是，省卫视的漂亮女记者郁玉居然来了。 冠军之战时，闻同正坐在场边陪着闻灵娇观看比赛，郁玉从一旁钻了出来，以招牌式的妩媚笑容亮相于他眼前。 “闻书记，想不到我来了吧？你们的群众文化搞得有声有色，在全省独一份，这样抢眼的新闻我们怎么能错过？要高调报道，广为宣传！” 闻同自打和季灵筠相恋后，对美女的免疫力大大增强，和年龄相若的女性打交道时不再象原来那样手忙脚乱，心虚气短。 饶是如此，在全场无数观众的注目下，面对千娇百媚的郁大美女妩媚的笑容，他还是被搞得措手不及，颇为尴尬。 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祭出官场通行的“一推二拖”手法，笑道：“郁记者，你好，欢迎你来镇里作客。——闻副县长，这位是省卫视台记者郁玉小姐。这位是我们闻副县长，你请坐，好方便采访闻副县长。” 他说着就站起身，把座位让给了郁玉，请她坐到闻灵娇身边，自己则想绕到另一侧的方正庭身边。 没想到这一套今天不灵了。闻灵娇正和郁玉握手，见他要逃走，忙翻手一把拖住他，笑道：“想跑？坐下！” 闻灵娇让工作人员又端了把椅子来，插在她和闻同中间，向郁玉道：“郁记者，请坐！” 郁玉掩口娇笑个不停，神情更加妩媚动人。 已经有不少人不看比赛，眼睛直往这边溜。闻同理智地放弃了开溜的念头，乖乖地坐回原位。 郁玉坐下后，倒没有缠着闻同，更没有采访，只和闻灵娇亲热地闲聊着。闻灵娇自然打点起精神陪着，结识省卫视台记者可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第172章 把酒夜谈 比赛一结束，郁玉向闻灵娇、闻同告了个罪，采访本场比赛的冠军队成员和最佳球员厉董事长去了。 县电视台、县报的记者也来了，县台还准备全程录播本场比赛。令他们惊喜的是，高高在上的省卫视台居然也盯上了这次的“欢乐春节”活动，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一提的新闻。 现场采访了两名冠军队成员后，在本台的摄像镜头前，郁玉问道：“厉总，您管理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工作肯定很繁忙，是什么让您愿意来参加这些比赛的？” 厉坚一边用雪白的毛巾擦着额头、脖子上的汗水，一边和煦地微笑道：“地方政府举办这样一个联赛，让各界群众参与进来，我觉得很好。作为当地企业，我们理应积极响应，积极参与，增进和社会大众的了解，以便更好地融入地方，服务于地方。” 颁奖典礼在半个小时后举行。 在镇中学操场的主席台前，闻同请闻灵娇当先登台，闻灵娇坚决不同意，非拉着他并肩而行。她清楚得很，自己虽说是副县长，但不是常委。 闻同再不是几个月前的闻同了，人家现在兼着县委常委，论党内地位在她之上。虽说二人关系不错，但在官场，私谊归私谊，公开场合的讲究绝不能忽视。 秦小丽给冠军、亚军、季军都制作了一座奖杯，前三名的奖金分别是1500元、1000元、600元。这些奖金只能发放给参赛队员，单位不得挪作他用。进入决赛阶段的其他九支队伍也有奖励，每位参赛队员获得一套球衣。当然，奖杯是要流动的。 闻灵娇、闻同、县体委主任、县团委书记、方正庭、文教副镇长老何作为颁奖领导，在主席台上给获奖代表队颁发奖杯、奖金、奖品。 最后，方正庭代表镇政府宣布，杳踪镇篮球联赛首届比赛正式落幕。同时，他宣布以后每年都将举办联赛，开赛时间固定在高考后的第一个周末，第二届联赛的经费将由一万元提高到两万元，主要用于加大对参赛队员的奖励。 郁玉此行事先并没有通知望水县委宣传部，这让闻同颇为顾虑。他特意给县委宣传部部长和县委书记赵达成做了汇报，在得到他们的许可后，才敢出面代表县委和镇党委、镇政府接待她们。 采访完整个“欢乐春节”活动后，已经有些晚了，郁玉决定今晚就住在镇上。闻同不敢怠慢，把她们安排到贵宾楼，又亲自作陪，在四季春饭店宴请她们。 吃过饭后，闻同送她和她的同事到贵宾楼。贵宾楼临湖而建，环境清幽，内饰豪华，客房硬件不比省城建设大酒店差。 虽然是冬天，后山依然郁郁葱葱，屋前小湖碧波荡漾。郁玉很满意，没想到在这个偏僻的镇上还能住上这么好的招待所。 闻同把她们送到后，陪着聊了一会儿，就要告辞离去。 虽然忙了一天，又喝了些酒，郁玉的精神头却还很好，歪着头妩媚地笑道：“闻书记，咱们来个把酒夜谈怎么样？就在楼顶露台上，风景很不错的！” 自上次在江映小吃一条街的小店里她没有计较自己的冷淡后，闻同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只是深感受不了她的媚笑，笑着答应道：“贵客有命，主人哪能不从！你等等，我去安排服务员准备点红酒、点心和水果。” 最近几天是春节后第一轮高温天，白天最高气温达到了二十六度，到晚上九点多时也有十八九度，完全感受不到寒意。 服务员把乳白色的塑料小桌子摆在了露台临湖面，拉亮了淡蓝色的小灯。 天地间月华如洗，暖风拂面，湖波粼粼，远山如黛，空气中弥漫着乡野间泥土的气息，让人很舒服，很放松。 “多美的地方！”郁玉浅浅地呷了口红酒，幽幽地道。 “我天天呆在这里，倒不觉得。”闻同的话让人十分扫兴。 郁玉睃了他一眼，顾盼间眼波如水。闻同不由心神一荡，忙移开视线。 默然片刻，郁玉突然指着旁边几幢专家楼道：“我现在理解他们为什么愿意呆在这里了，山好、水好、人更好！” “山可能会变坏，水也可能会变坏，人更可能会变坏！我的心愿就是不要坏得太快了、太过度了！”闻同心有所思，不自觉地就说了出来。 “唉，你太悲观了！”郁玉有些气恼地说。她的气恼不是因为闻同的理智，而是因为他的令人扫兴。 闻同似乎没有意识到郁玉的情绪，说道：“也许吧，我向来就是先往坏处想，再往好处努力。” 郁玉没说话，手肘杵在桌上，纤纤五指捏着高脚水晶杯杯口，倒垂着手腕，轻轻地晃荡着酒杯。她浅红色毛衫的袖口朝下滑落，露出一大截圆润白腻的小臂，优美的“U”型弧线见之令人赏心悦目。 闻同移开目光，从口袋中摸出烟，点燃一支吸上。 两人一时无话。没一会儿郁玉眼睛看向闻同，容光摄人，说道：“你真是一个让女人着迷的男人，难怪季灵筠深爱着你，我很忌妒她！” 闻同愕然，片刻说道：“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郁玉问道：“是这样？” “没错，就是这样。”闻同肯定地说，“我年幼时父亲就过世了，母亲生我养我，恩重如山，我必然向她尽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人家必然会先我而去。以后有了孩子，长大成人后就会独立，也会离我而去。真正能陪伴我度过一生的，只有她，所以我说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郁玉“哦”了一声，点头说道：“你这么想，这么爱她，她一定会幸福一辈子的！” “谢谢，她知道了，也一定会感谢你！”闻同微笑说，“人的幸福就在自己手中，生活是美好的，生命是可爱的。保持阳光的心态，认真工作，好好生活，通常是不会被幸福抛弃的。” 第173章 长训班 郁玉再次点头，抬起握杯的右手，坐直身子，左手往楼外镇工业园和山野间划拉了一下，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一个贫困落后的小区小镇，是怎么样变成现在这样的？你明天能陪我四处走走看看吗？” “我身在官场，有所不能为，只能说声抱歉！而且，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帮个忙，取消这项采访计划！”闻同要求道。 下到基层后，闻同数次拜见老领导陈照东，陈照东必定会教诲他要低调行事，尤其是在取得引人瞩目成就的情况下更须如此。 郁玉自然明白他的顾虑，叹了口气道：“很悲哀！好吧，我同意你的要求！” 过了正月十五，季教授正式到杳踪镇讲授经济学基础课程。长训课程是马凤玲倡导和组织的，作为引入外来知识资源，这项工作纳入了镇政府的年度工作计划。 一年二十万元，每周一天课，一年五十天课程，平均一天报酬四千元。对普通人来说，这个报酬无疑是天文数字，但对于季教授这样省内知名的经济学学者来说，并不算出格，所以镇政府干部们并没有什么非议。 要知道人家在省建工集团这样的巨无霸担任管理顾问，一个月才一堂大课，一年就是十五万元。当然，上大课只是基本要求，还有些临时性任务。 长训班的学员包括两部分，一部分是镇领导和全体中层干部、部分优秀普通干部，另一部分是镇里几家企业的高层、中层以及梯队人才。 镇政府能参加长训班的普通干部不问可知，就是重点培养对象，盖亮就有幸被选拔进了长训班。 出乎马凤玲预料，镇上几家企业的热情很高，光真道电气就送来了二十多个学员。管立昇亲自带队来听课，象刘度胜、熊宝亭都在学员名单中。 这里还要提到一个人，就是原国际电气跳槽过来的工程师于大中，他现在是真道新能源有限责任公司的总经理。对他来说，作为技术出身的高管，从头开始学习经济学基础课程是很有必要的。 整个长训班共有七十多位学员，按人头均摊费用，每人每天课的费用大概是五十元多一点。 课程被安排在周六上。现在是隔周双休，已经有确切消息，国家将从三月份开始实行全双休。因此每周抽出一天时间来参加长训班，对学员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不便。 镇政府对干部学员的考勤要求很严，学员如果想请假，必须经镇长方正庭书面审批。试想如果不是有特别重要的事，谁愿意颠颠地拎着一张纸去找方石头批假？ 马凤玲、杜子坤因为是云缈大学经济学院在职本科班的进修生，自然毋须再参加长训班。 按说闻同也不必参加的，他本就是经济学硕士毕业的，而且还是国立大学的。但季灵筠叮嘱他要和季教授“多接触、多交流，增进了解”，尽可能获取老丈人的好感，为她和父母讲明二人关系时做好铺垫。 季灵筠是周五傍晚到的，她开着车送季教授过来。当晚闻同和方正庭、马凤玲、杜子坤陪着老先生吃了顿饭，又把他们父女二人送到贵宾楼。 考虑到老先生一路辛苦，闻同等人没多作停留，把他们送到后就告辞离开。有老先生在，闻季二人只得克制自己，连对个眼神都得避着他老人家，更别说偷欢了。 季灵筠寻了个机会，偷偷嘱咐闻同，她告诉老先生帕萨特是从真道电气江映分公司借的，让他不要说漏了嘴。 镇干部们对她有车并不过于奇怪，人家爸爸就是高收入阶层，两个哥哥又做些生意，给她买辆车开开也能理解。 课堂被安排在镇中学的教室里，当然是免费使用。这些几十岁的干部们，没想到时隔多年后还要回到中学的课堂里听课。 季教授平时严谨古板的样子，没想到一踏上讲台，立即变了一个人。他在讲台上满面生辉，口角生风，妙语如珠，对概念讲解精到，剖析明白，信手拈来实例予以举证，还不时穿插些相关的趣事调节一下学员的口味。 见他一副严谨古板的样子，闻同开始还很担心，生怕他把课讲得太死、太深了，让学员们听不懂，产生厌学心理。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连他这样的也听得兴味盎然，要知道这些课程内容在他眼里可跟小学一年级数学没什么两样。 他打量了一下，企业学员最认真，镇政府的干部们也颇为投入，连雷新国都咧着大嘴巴，听得认真。 季灵筠则偷偷跑到县城的排屋去了。她已经按自己的意愿，请省建工集团的一个设计师出了份图纸和工程预算，准备把排屋好好装修下。 装修队是胡林帮她联系的，人家听说是给县委领导装修，立即表态保质保期完成工程，还有大优惠。 对优惠她可不敢要，也不屑要。她并不缺钱，不愿因为这事坏了闻同的名声。人家不会凭空给优惠，现在给了一分优惠，事后就会索要两分回报的。 她热情很高，昨晚一到镇上就偷偷摸摸把图纸塞给闻同，要他回去好好看看。闻同拿回来后根本就没看，第二天一早又偷偷塞还给她，表示“没意见”“很好”。 下午下课前，季教授还留了一堆作业，声明下周要检查，对不完成或完成得不好的，将在全班公布。 老先生同时还宣布，每门课程将举行三次考试，同样，不及格的将在全班公布，还得再参加补考。 企业学员无所谓，他们的机会得来不易，本就打算要好好学点东西。镇干部们可就傻眼了，原本准备下课后就回家打麻将去，没想到以后天天晚上还要挑灯夜战，温习功课。 方正庭担心镇干部们不严肃对待，当场从座位上站起来宣布：“大家听清了，季老师的要求一定要不折不扣地完成！这个充电的机会千载难逢，十分宝贵，不要浪费了。” 第174章 煞费苦心 见一些人似乎不以为然，方正庭又说道：“我在这里告诉大家，不完成作业或者完成得不好的，当天的听课人头费由个人承担。一次考试不及格的，当月的听课人头费由个人承担。不要说工作忙，再忙忙不过闻书记和我。” 大家一听傻眼了，面面相觑，但没一个敢有异议的。方石头都这么说了，谁还敢不信？他可是连闻同都敢罚的主。 晚上的时候，闻同再次宴请了季教授父女，并陪着他们在贵宾楼顶层露台把酒夜谈。 “季老师，乡下条件简陋，吃的住的都平常，您老还习惯吧？”对未来的老丈人，闻同可不敢有丝毫大意，更不敢摆什么县委领导的架子。 季教授满意地说：“蛮不错，蛮不错，你看，小湖保护得很好，有山有水的，空气也新鲜。我也跑过一些乡镇、县城，稍有几家厂子，就污水横流，臭气熏天，你们发展经济的同时也没忘记保护环境，很了不起。” 老先生挺纳闷，按说自己是聘请来的讲师，他陪自己吃顿饭就可以了，没必要一请再请，还非要陪吃夜宵吧？ 从昨晚到镇上后，除了晚上睡觉，似乎走到哪这个年轻的县委领导都在自己视线里。不过小伙子还不错，有能力，有水平，还挺谦逊。 闻同听得高兴，又说道：“您老过奖了，我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吧，等破坏了再治理代价就太大了。” “是这样，许多地方很短视，以破坏环境、浪费资源为代价，片面追求经济发展，不考虑社会综合协调发展、科学发展、可持续发展……”老先生激动起来，话语尖锐，言辞激烈，全然忘了对面坐着的就是一位政府官员。 季灵筠是记者，又是经济口的，对这些自然非常了解，也格外敏感，连忙转移话题，给他灭火：“爸爸，闻书记是国立大学的经济学硕士，本科、硕士都师从孙以身老师。” “这样啊，孙以身教授的高足，水平自然很好，闻书记还有兴趣听我的课？”老先生一听，有点不高兴了。 季灵筠一下子蒙了，暗中冲闻同吐了吐舌头，递了个歉意的眼神。她本打算给他老人家败败火，再顺便加点营养药，美化一下闻同的形象，没想到时机没把握好，一下子弄巧成拙。 闻同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微笑道：“您学富五车，治学严谨，讲台上口角生风，妙语如珠，幽默风趣，概念讲解精到，剖析明白，实例举证信手拈来，听您老讲课是一种享受。学无止境，有这样聆听教诲的机会，是我的福气，也是其他学员的福气。” 季教授顿时神情释然，心道这个年轻人说得还蛮在理，就道：“闻书记年纪轻轻，担任重要职务，却没有年轻人的骄傲浮躁，很难得，让人佩服。” 季灵筠心里乐开了花，暗自笑骂，这鬼家伙嘴上象抹了蜜一样，几句话就把爸爸哄得眉花眼笑的。 闻同说：“您老抬举我了，不敢当。” 季灵筠指着旁边几幢专家楼道：“爸爸，这是镇上的专家楼，住着几个江映来的退休老专家，那边又在盖第二批，也是给专家准备的。专家楼是镇政府盖的，免费给他们住。” 季教授诧异地说：“还有这事？我还以为是镇领导住的呢！你们尊重知识，引进人才的决心很大，难怪经济发展这么快速！” 闻同说：“几家企业发展迅速，主要是机缘巧合，这事季记者也知道，她采访过我们很多次。” 季教授对地方经济发展可不陌生，就是研究这个的，说道：“不能这么说，机会对每个人是均等的，就看谁能看得见，看得见还得抓得住，是吧，筠筠？你是当记者的，又是跑经济口，应该明白这个理。” “是的。”季灵筠笑道，“爸，再给您添点红酒，吃点点心吧，一会儿我给您讲这几家企业的发展史，很有意思的。” 季灵筠给老爸添了点红酒，又把点心盘往他面前推了推。闻同见他挺喜欢吃葱油酥饼，忙下楼让服务员又端了一盘上来。 季灵筠一边给老爸削苹果，剥蜜桔，一边细细地讲开了，从镇开投白手创立，拉来富铜集团合作开采煤矿讲起，再到夺得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超级订单，一直讲到联合省建工集团抓住先机并最终成为江映市民广场工程石料主力供应商止，直听得老先生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老先生心想，“看见机会、抓住机会”几个字说起来简单，内中惊心动魄之处，要不是筠筠细细讲出来，外人委实无法想象。 在这个过程中，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涉及到复杂的人际关系，需要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决策人需要怎样的眼光，需要有多大的魄力，需要承担怎样的压力，需要有多大的决心和毅力，需要具备多强的协调组织能力才能做到“看见机会、抓住机会”？ 季教授三句话不离本行，说道：“这完全可以写一本厚厚的书了，也是十分成功的经营管理案例，都是闻书记的大手笔？” 闻同被他话中“经营管理案例”几个字吓住了，心道可得想办法阻止老人家这个念头，这里面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有些东西是不宜公开的，搞成案例四处宣扬哪能成！ 见闻同没回答，季灵筠忙道：“闻书记一直兼着镇开投的董事长，现在的总经理就是他力排众议聘请的，完全按照职业经理人方式聘用和授权。职业经理人负责日常经营管理，他只把握企业战略。未来企业成熟了，他就会辞去董事长职务，完全实现政企分开，实行完全的法人治理机制……” 她还没说完，闻同就坐不住了。季灵筠是记者，表达能力一流，连老先生这样学养深厚的人也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哪还有脸坐在一旁听人当面夸耀自己。 第175章 翻身的胡林 “这么快就走？”季灵筠送闻同下楼，不舍地问道。 “再不走臊得要钻地了！”闻同笑道。 “我又没夸大，都是事实嘛！来，亲我一下！”季灵筠噘起红唇，眼波如水地道。 闻同小声道：“看你面泛桃花，一会儿上楼当心穿帮！”说着他还是忍不住啄了季灵筠一下。 再次回到楼顶露台上，季灵筠看看夜已深了，就让老爸回房歇息。没想到老先生兴致被勾了起来，非要她接着再讲。 季灵筠无奈，只得回房给他取来件厚实点的外衣，陪着他边喝红酒，吃点心，边继续往下讲。 她讲述了真道电气的创立，四海有芳的引进，发展环保农业这样的大事，也讲了申请资金修建县道三级公路，设计夺得省建设厅挂钩扶贫点为山民通上电，开发兴茂商贸市场，举办“欢乐春节”活动，清偿完毕拖欠教师工资，设立教师奖励基金提高教师待遇这些“小事”，种种事情，不分大小，均细细地一一道来。 当然，象闻同唆使厉坚给定府军工张副总挖桃色大坑的事自然不能说，太下作，上不了台面。 一直到凌晨两点多，老先生还神采奕奕。季灵筠已经呵欠连天，不满地嘟囔道：“爸，我困死啦，明天还要赶路呢，还去不去虚湖山玩了？” 老先生说：“不去了，下回有机会再去，接着说！” “不行，妈妈要是知道您这么晚还不睡觉，非骂我不可，等回江映再讲好了。”季灵筠实在挺不住了，不管不顾地拉起他就往楼下推，他这才回房歇息。 骆绮云下了班，顺道到菜场买了点菜，再拐去小学接儿子。儿子早就放学了，因为要参加学校的课后班，所以实际放学时间比她下班还要晚。 小家伙看到妈妈骑着车过来了，忙高兴地迎过来。骆绮云心疼地从他稚嫩的双肩上取下沉重的书包，挎到自己肩上。小家伙随即一个腾身，灵巧地翻到了后座上。 “老师今天都教什么了？——坐好了，别老动弹，当心摔了！”骆绮云稳了稳车把，问道。 “奥数，画画。” 骆绮云又问：“布置的作业记下了吧？要不又该批评我们了！” “都快做完了。”小家伙说，“妈妈，今天可以看会儿电视吗？” 骆绮云毫不含糊地说：“今天不行！说好了周末才能看的，要有时间就看看课外书，电视有什么好看的！” “姐姐，等你半天了，怎么才回来？——哟，小虎，又长了不少！”一个约摸三十岁的男人看到骆绮云母子，笑意盈盈地迎过来。 “福生呀，你等等，我先放车。”骆绮云不冷不热地道。 “我来、我来，我帮你放。”段福生殷勤地道。 骆绮云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去放车。胡小虎喊了声“小姨夫”后，就蹲到地上兴致勃勃地玩起了小石头，等着妈妈来开门。 对母子两个的冷淡，段福生似乎并不在意，依旧一副笑脸，凑到胡小虎跟前，递过去一只玩具手枪说：“小虎，看小姨夫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给！” 胡小虎眼前一亮，不过随即又低下头继续玩起了小石籽，嘴里说道：“妈妈不让玩玩具，我不要！” 骆绮云已经回来了，插嘴道：“小虎是学生，学习任务挺重的，不要给他买这些东西。” 三人进了屋，骆绮云给段福生泡了杯茶，就要进厨房做晚饭。段福生连忙喊住她，说：“姐，今天我请客，请你和小虎去饭店吃，彩云也带着孩子一起去，咱们两家有些日子没在一起了，该聚聚了。” 骆绮云就坐到沙发上，干脆地说道：“饭就不吃了，小虎还要做作业，功课紧，你有什么事就说吧，不用拐弯抹角地！” 骆绮云当年决定嫁给胡林时，家里人一致反对。胡林是农村子弟出身，家里很穷，又在乡下中学教书。 骆绮云是胡林的高中同学，家在县城，人也长得不错，又在县医院当医生，这样的条件配胡林让她家人觉得门不当户不对。 可骆绮云蛤蟆吃称砣——铁了心，非胡林不嫁，为此和家里人闹翻了，好几年没来往。 后来胡林弃教从政，凭借个人能力在官场混出了点名堂，骆家人才转了点脸色。可骆绮云却转不过弯来，还是胡林反复劝导她，陪着她借春节拜年的机会登门修好，这才恢复了关系。 骆绮云的姐姐嫁到了边湖，姐夫是市工商局的一个科长，大权没有但收的烟酒不少，她姐姐就时常分些给老父亲。 老头跟着沾了些油水，自然很高兴，对大女儿、大女婿就很好。 她妹妹嫁在了县里，妹夫段福生家世不错，自己又是包工头，平日也没少孝敬老丈人、老丈母娘。 她哥哥考上大学后，分到了东洲市，虽然只是普通职工，但工作单位是银行，收入很丰厚。 独独骆绮云、胡林家条件最差，每回去看老头、老太太时，自然也是最寒碜的一个。 虽然恢复了关系，但老头、老太太却厚此薄彼、冷热分明，几兄妹也不大看得来她和胡林。 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两年胡林发展得风生水起，成了全县头号大镇、富镇——杳踪镇的三把手，距离正科级只有一步之遥，在县里也有不错的人脉关系，算得上是出人头地了。 可以预见，再空几年他搞个正科级单位的一把手完全没问题。 家里经济条件好了，胡林对老丈人、老丈母娘自然不会吝啬，老头、老太太的脸色也越来越好看，现在已经是笑脸相迎了。 骆绮云却始终心存芥蒂，登父母的门并不十分频繁，和兄弟姐妹们更是走动不那么多。 段福生今天就是来求胡林办事的，想在杳踪镇承包工程。现在县里谁都知道，除了县城，就数杳踪镇建筑工程多，他段福生有现成的关系不用，岂不是傻子？ 见骆绮云直接问了出来，段福生忙笑意盈盈地道：“姐，你也知道，县里这两年工程是不少，但抢得也很厉害，生意不好做。我呢，是想请姐夫在杳踪镇安排几个工程做做，到时我也不会忘记你和姐夫的。” 骆绮云早就猜到他的来意，妹妹骆彩云已经和她说过好几回了，但她一直没松口。 想了想，她道：“彩云和我讲过，你们也知道，你姐夫虽说是三把手，有些事并不那么好办，镇上闻书记、方镇长都是认真的人，你姐夫也不是一个贪图利益、没原则的人。” 见段福生一脸失望的样子，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亲妹妹，骆绮云心一软，又道：“我可以和你姐夫说说，不过，闻书记、方镇长要求很严，你有多大的施工能力才能接多大的工程，还必须保证质量和工期，别想发横财，只赚得了合理的利润。” 段福生顿时大喜过望，忙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道：“那是、那是，姐夫是个清官，我不会给他丢脸的，保证把工程做得好好地！等结了工程款，我不会忘记你的。” 骆绮云对他的许诺不置可否，顺便给自己搞点外财也不错，只要不出格老胡是不会管的。 第176章 爱巢，爱亭 四月，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播时节。 闻同的担忧变成了现实，今年的棉花种植推广工作阻力极大。 棉农们去年原本做着美好的发财梦，没想到一夜醒来，梦碎了。伤心愤怒之余，他们坚决拒绝再种棉花。 其他乡镇还好点，尽管县里按定价统购棉花，但还是要比种粮食合算些。杳踪镇就不一样了。村民在水田里种香糯米、西瓜的收益明显比种定价棉高出一截，现在要他们去种对农技水平要求更高，田间管理繁顼得多，病虫害防治十分困难的棉花，那跟让他们丢弃西瓜去捡芝麻有什么区别？ 与杳踪镇“同病相怜”的还有丰收乡，该乡种香糯米的也不少。 其他乡镇的农民之所以宁可舍弃那点利益也要改棉种粮，主要是因为本县气候、水土的确不适宜种棉，产出的棉棉质不佳。 还有，棉花种植对农技水平要求很高，田间管理很繁顼，病虫害防治十分困难，一个意外就会大减产，其风险远远超过种粮。 这么着考虑，种棉还是不划算，不如种粮来得稳当，还省心省力。 但县政府的决心很大，将在明天召开全县棉花种植推广会，会议通知要求各乡镇一二把手和分管副职均须到会，现场签订目标责任书。 季灵筠按照自己的意愿，把排屋装修好了，给二人筑起了一座爱巢。 闻同下午就到了县里，季灵筠来边湖采访，今晚将过来看他。因为是公干，她没有开车，闻同就安排孙家祥去边湖接她。 季灵筠还没到，闻同坐在后院池塘中的小亭子里，默默地吸着烟，为如何说服村民种植棉花而烦心。 杳踪镇是被火烤得最炙热的一个乡镇，不用说，又将被顶在最前头，充当“先锋”。 丰收乡虽然和杳踪镇“同病相怜”，但人家聪明着呢，杳踪镇是“大哥”，有样学样，跟着大哥走就是了。 池心亭四五平米大小，地面呈心型结构，水下是四根水泥基桩，水上部分采用防腐木材，整个被刷成粉色，连小石桌也别出心裁地选了块罕见的粉色大理石。摆放的几只小木椅则被漆成鹅黄色。 联接岸边的小木桥由两棵直溜溜的杉木作骨架，刷上桐油防虫防腐，再铺上防腐木板。 光是造这座小小的池心亭和木桥，就花了一万多，季灵筠连眼也不眨一下。 对这座脂粉味极重的小亭子，她钟爱有加，每回来必定要坐在里头喝茶、逗弄小鱼。 闻同是无所谓，只要她喜欢就行。 季灵筠很下了一番心思，不但在池塘里养起了鱼，还种上了莲藕，又从省城买了些颇为名贵的花木过来，种在池边和前院。 岸边杨柳依依，花团锦簇，池中碧波漾动，鲜绿的荷叶间不时有小鱼欢快地游过。闻同却无心欣赏，烦得脑袋疼。 苦思良久，他摁灭了烟，刚要起身去门口看看季灵筠到没到，就听到前院传来开门声。 闻同不愿意把心思写在脸上，让心上人也陪着自己犯愁，立即压下烦恼，调整好情绪。 季灵筠穿着件淡黄色的短款风衣，敞开的风衣里是件浅粉色真丝质地大翻领衬衣，犹如一朵怒放的百合。 看她笑靥如花，闻同心情自然地大好，打量着她的风衣和衬衣，笑道：“刚买的吧？” 季灵筠嘻笑道：“昨晚买的，边湖百货大楼漂亮衣服真多！我给你也买了件衬衣。” 她放下东西，见闻同要给她泡茶，连忙阻止道：“别在这里，咱们去爱亭。——小鱼长大点没？”她给池心亭取名“爱亭”，内中深意不言自明。 闻同笑道：“长大不少了，刚才还问我姐姐什么时候到呢！”他边说边拎起热水瓶，端起一只大托盘，把“家什”运过去。 季灵筠嗔道：“去，没正经的，我先去洗漱下。” 看季灵筠颇为专业地冲泡着茶水，闻同笑道：“上次带回去的茶，你爸喜欢吧？” 季教授爱茶，也精擅茶道，耳濡目染之下，季灵筠也学了几小手，对闻同“浸树叶”的行为就很看不上眼，极少让他动手泡茶。 “你贿赂成功，把他高兴坏了，还非要掏钱买东西送你，还你的人情。”季灵筠眼睛盯着茶水，神情专注。 “买了没？”闻同问。 季灵筠说：“我不让买，他就对我瞪眼。——两条烟，玉溪。” 一听是烟，闻同说：“烟哪！那还是算了吧，你让老人家自己留着。干脆再从我这里给他几条得了，放久了就没味了。” 季灵筠瞥了闻同一眼说：“我妈有限量的，一天只能五颗，你也少吸点，不是好东西！” 闻同怕她揪住不放，连忙转移话题：“是、是，你看小鱼来了，伸头呢，和你打招呼！” “哪儿？”季灵筠果然上当，惊喜地道，“呀，真可爱，大多了！我去取点面包来，奖励一下鱼儿们。” 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后，闻同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美美地灌了一大口。 见季灵筠兴致勃勃地往水里捻面包屑，引来一条条寸长的小鱼，闻同笑道：“你把它们喂大了，准备怎么办？舍得吃不？” 季灵筠道：“喂鱼不过是一种乐趣，怎么不吃？” 闻同说：“这么想就对了，多少条？” 季灵筠进厨房取来了面包，拿在手中，回答说：“一百多点，还有不少螃蟹呢，空一阵再放点虾苗。” “那以后有得吃了！——对了，有个事我和你商量一下。”闻同说。 见闻同说得严肃，季灵筠立即停下动作，诧异地道：“什么事？” 闻同一脸认真地说：“我觉得你该和伯父、伯母说明了，要是让伯父知道我们这么瞒他，老人家心里会不痛快的。” 两人配合起来采取先取得季教授好感，再挑明关系的做法，多少有点算计的味道，过犹不及，再不向老头说明，没准聪明反被聪明误。 “嗯，我爸总夸奖你！”季灵筠心思剔透，焉能不明白心上人的顾虑？当即答应了下来。她也觉得是时候了，再瞒着爸爸，他知道后会伤心的。 第177章 说穿了，还是利益问题 “你爸除了爱喝茶还喜欢什么？还有伯母，我得做好充分准备，争取一击而中。”闻同也从季灵筠手中捻了一点面包屑，瞅着池中的鱼，丢了下去，嘴里问道。 “还喜欢我、疼爱我！”季灵筠开心地笑道，“嘻、嘻，到时我们一起去买吧！” 闻同笑道：“那就麻烦了，两位老人家要知道我把你抢走了，非得拿菜刀砍我不可！” “拿菜刀倒不会，家里苕帚可不少！”季灵筠笑得更欢。 闻同就说：“那没事，你提前把苕帚藏起来！” 两人嘻闹了一阵，季灵筠就去做饭。她把前院、后院搞得很漂亮，室内却没怎么弄，因为很少过来住，只置办了些基本家具、厨具。基础装修象地砖、墙面、马桶、门窗等，县里已经给装好了。 这一顿饭，二人你喂我我喂你，好不腻缠。 好不容易吃好了饭，季灵筠要去刷碗，闻同一把从后面抱住她，腆着脸道：“水已经放好了，洗澡去吧，碗明天我洗！” 他也不等季灵筠答应，蹲下身手上一使劲，轻巧地把她横抱了起来。 季灵筠立时晕红上脸，吃吃笑着，抱住闻同亲吻。她从边湖买了只大浴缸，从第一次在这里留宿起，闻同回回都和她一起洗鸳鸯浴。 没一会儿，盥洗室内水雾缭绕，浴缸中水声哗哗，泛着洁白的泡沫的水不住地溢出，把浴缸前的地巾都冲到一边去了。 早上七点半，孙家祥过来接闻同，把他送到望水宾馆后，又回去送季灵筠到边湖。 县里重要的会议都是在望水宾馆二楼大会议厅举行，县委、县政府大楼的会议室面积有限，无法举行上规模的会议。 在望水宾馆开会还有一样好处，中午吃饭不用跑路，直接到宾馆大餐厅即可。 “闻书记！” 闻同正要踏上二楼楼梯，听到有人喊，就停下脚步。 丰收乡蔡书记小跑着追上来。陈金光调任县交通局局长后，他如愿接了陈金光的脚，干上了一把手。 蔡书记落后闻同一个身位，微喘着气恭谨地笑道：“杳踪镇准备怎么办？能不能透个底？我们好做打算。” 闻同一脚踏上楼梯，口气冷淡地道：“坚决执行，这就是底。” 老蔡一愣，急道：“就这样？那不是亏本买卖嘛！”说完他心里一硌登，暗道怎么质问起他了？呸，该死，瞧自己这笨脑子！ 闻同说道：“县里赚的也是钱吧？怎么亏本了？” 他早就从赵达成的话中窥知内幕，明白再怎么难办，镇里也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执行。 去年金光明首倡种植棉花时，市场行情还不明朗，干涉的手还没有伸过来，杳踪镇才有机会同金光明讨价还价，并且索要到四十万元环保农业示范点扶持资金。 到了去年夏秋时，棉花行情一路看涨，巨大的收益已经凸现无疑，那只手也适时地出现，直接干预县里的棉花购销政策。 迄今棉价一直在高位行走，那只手已经尝到甜头，早已盯紧了今年的棉花收益，岂能容忍有逆鳞出现？杳踪镇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老蔡再次一呆，心说这与一贯的印象不符呀，闻同还是挺有正义感的，很能为老百姓着想的，怎么说得这么漠然？ 不对，这里头一定有缘由……大概是现在升官了，顾虑多，怕事了吧？ 我们丰收乡可比不得你杳踪镇，农民赚不到钱，我们上哪儿去收三提五统和那些杂费？收不上钱，还干个逑劲！ 老子当官已经算可以了，这些年没少为老百姓做实事，可也不能让自己吃亏吧？ 老蔡心里一瞬间想了这么多，嘴里却是另一番话，谦恭地笑道：“也是，我光想着乡里利益了，你们坚决执行，那我们也坚决执行！” 老蔡心里沮丧不已，原想借着杳踪镇这棵大树，争取个例外政策，不种棉花种香糯米。 这样就可以多从老百姓那里收点钱上来，既有了成绩，个人也肥实点，落个公私两便。 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想和县里顶，乖乖地服从统一部署。 闻同没心情再说话，为了这个，他昨天上午差点儿和方正庭闹翻。 昨天上午，闻同把方正庭、杜子坤召到办公室开了个小范围的会议。 “我的意思，坚决按照县里的统一部署，不折不扣地完成县里下达的棉花种植任务！”闻同直截了当地说道。 见他是这个态度，方正庭急了，把杯子往他办公桌上一撴，都忘了这么冲动太过于失礼，说道：“去年搞突然袭击，棉农完成国家合同定购任务后剩余的部分，也强制按照定价统购，老百姓事先不知情，上当了，我们事先也不知情，也上当了。今年县政府已经说了，还将执行这个政策，那我们为什么还要逼农民种棉花？凭什么？是什么道理？我坚决反对！” 不等闻同说道，方正庭紧接着又说道：“我们杳踪镇是环保农业示范点，是通过县委常委会议决议的，就用这个顶着，不种棉花，让村民自由选择，种西瓜、香糯米！你不方便说话，我来说，我出头！” 他越说越激愤，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闻同的脸上。 杜子坤的语气要温和得多，但意思也很明白：“我支持方镇长的意见，没道理的，根本说不过去！” 闻同心有苦衷，却又不便对他们明说，考虑良久叹了口气道：“不要再争了，坚决执行县里的意图，我决定了，就这样！” 他感觉到自己的态度太武断、太专横了，又斟酌着补充说：“有些东西，不是我不想坚持、不想争取，我们凡事要多想，想深些。” 看方正庭张口欲言，他一摆手，又说道：“用环保农业示范点这招去顶没用，搞环保农业也要考虑市场需求吧？现在棉价坚挺，种棉怎么不行？就非得种香糯米、种西瓜？人家这么质问，我们怎么回答？” 方正庭又要开口争辩，闻同再次阻止了他，说道：“说穿了，还是利益分配问题，并不是种棉还是种香糯米、西瓜的问题！按定价统购，就是利益分配的手段，我们能反对得了？合理不合理，上级领导不清楚？县委常委会议作出这项决议是孤立的？” 第178章 可怕的不安感 既然说开了，闻同索性说道：“你们的心意我很理解，不过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保护不好自己，你拿什么去实现抱负？怎么去做事？我们现在应该这么考虑，要从其他方面想方设法弥补或者降低农民的损失，决不能意气用事！今天意气用事了，表面看是帮了农民，但没准日后会让农民在其他方面损失更大的利益，让农民被我们今天的意气用事所连累！” 方杜二人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方正庭也没了刚刚的气势，不无沮丧地问道：“你是说，按定价统购不是县委的意思？” 闻同看着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农业局丁局长在会议室门口拦住闻同，笑容可掬地道：“闻书记，金副县长请你过去一趟。” 闻同跟着他进了会议室旁边的小休息室。金光明从沙发上站起身，笑道：“闻书记，这边请。” 等闻同在沙发上坐定，丁局长又是泡茶，又是敬烟，十分地殷勤。 金光明侧过身对着他，以商量的口吻说道：“恐怕还得请你老弟带个头，怎么样，支持一下老哥？” 自从闻同成为县委常委后，金光明对他客气了许多，不再以上级领导自居了，很自然地把称呼从“小闻”改为“闻书记”。 闻同平静地道：“县政府需要我们这么做，那就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金光明没想到闻同这么知情识意，根本不需要他下力气做工作，更不需要他施加什么压力。 这结果太让人满意了，既办成了事，又让他面子足足的。如果闻同没“觉悟”地抗拒，最终即使他设法让闻同屈服，那面子也丢光了。 “闻书记这么支持我们的工作，老丁，今天晚上我们一起，请闻书记和方镇长、杜副镇长吃饭，你去安排。”金光明这可是真心实意。 丁局长痛快地答应道：“好，到时候我得多敬闻书记几杯！” 闻同索性好事做到家，说道：“麻烦丁局长喊一下方镇长，我看我们的目标责任书可以签了。” 丁局长一喜，看了金光明一眼，见他无异议，连忙去会场把方正庭喊出来，由他代表杳踪镇镇政府提前签署了目标责任书。 金光明看着方正庭写下最后一个字，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笑容满面地对闻同道：“还差三分钟到点，进去吧？” 几个人鱼贯进了会场。闻同眼一瞥，见主席台座位指示牌上写有自已的名字，就跟随在金光明身后，按指示位置就座。 他现在是县委领导，即使是以镇党委书记的身份参会，也会被安排到主席台上就座。 去年秋天县棉花购销会议时，那位开玩笑说“闻书记是中央派来的”的女乡长就坐在第一排。 她看着几个月前还和自己一样坐在台下的闻同，如今一步跨到台上去了，心里不住地感叹，人的命运真是奇妙啊，就这么台上台下一步之遥，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八点开会，阮洪通踩着点进了场。他一到，会议马上开始。 在宣讲了一通精神、要求后，丁局长亮出一份目标责任书，宣布道：“县农业局给杳踪镇下达的棉花种植面积，和去年一样，一万亩，没有缩减！方镇长作出表率，在全县第一个签订了目标责任书！我代表农业局对杳踪镇党委、政府表示感谢！” 各乡镇的头头们纷纷看向闻同、方正庭。方正庭的脸色并不好，而闻同面色如常，目不斜视，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老大都束手就缚了，小弟们哪还敢说个不字，各乡镇立马痛痛快快地签了目标责任书。 回到杳踪镇，闻同立即召开镇党政联席会，部署落实目标责任书上规定的一万亩棉花种植任务。 想了很久，他终于决定以“多品种经营、分散风险”为切入点，劝导农民完成镇政府划定的棉花种植面积。 所谓“多品种经营、分散风险”就是在留足口粮田的前提下，既要种植棉花，也要种植香糯米、西瓜等其他类经济作物，不能因为县里按定价统购棉花造成其收益低一截就不种，万一香糯米、西瓜行情下挫怎么办？去年种香糯米、西瓜强过种定价棉，不等于今年也强过定价棉。同时多种几样，更为稳妥。 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其实连闻同自己都不信，香糯米、西瓜只要单产正常，哪能不如定价棉合算。 把调子一定，统筹落实就是方正庭的事了，他会督促杜子坤和各村驻点干部具办，闻同只需要定期听取进度汇报即可。 自去年秋天从赵达成口中窥察到棉花定价统购的隐秘后，闻同心里不安感的指向渐渐趋于明确。 他的这个不安感源于镇开投。在前年，阮洪通就敢提出让效益低下的县纺织公司收购手握1.8亿元巨额订单的镇开投，真的只是他个人的主意？他有这么大的能量、胆量和魄力？现在看来，未必如此！ 阮洪通第一次是让阮洪达和金有福登门找的闻同，提出由县纺织公司以二百万元的可笑报价控股镇开投，为闻同所阻。 第二次是在县委常委会上亲自提出控股动议，再次受阻后就把县纺织公司的副总李成大安插到镇开投兼任副总。 从那时开始，闻同就开始产生不安感，就知道阮洪通不会善罢干休，还会有后续招数，或阳招或阴招，不会不使，而是何时使。 因此他时刻关注着，提防着。窥察到县纺织公司背后还有更深的背景后，他心里不安感的指向开始趋于明确，也暗中着手应对。 为此，去年秋天参加完县棉花购销会议后，他曾把孙贤寿找来密谈了一次，嘱咐他如有可能，镇开投要尽量聘用县纺织公司的下岗、待岗管理人员，尤其是财务人员。 这回参加县棉花种植推广会议回镇后，他再次受到刺激，让盖亮通知孙贤寿过来，向他详细地询问了一遍李成大的现状，并要求他密切关注李成大的一举一动、点点滴滴。 第179章 被盯梢 下班后，季灵筠迅速地归拢了一下工位上的东西，简单地收拾了下包，就准备离开。 今天闻同要来江映，她想赶紧去陪他。 “季灵筠，这么急着走？今晚请你吃饭，建设大酒店，赏个脸吧？”一个高大帅气的男记者蹭过来道。 季灵筠眼都没抬，笑道：“对不起，我晚上有事。” 男记者不死心，又说道：“那明天吧？再不行后天，你总不能天天有事吧？” “明天也有事，现在工作任务繁重，手头要赶的稿子多，还真是天天有事，真抱歉！bye——”说完季灵筠跨上包迈着轻快的步子挥了挥手，飘然而去。 她心里窃笑着，切，就你也想追我？能写一手好文章又怎么啦？高大帅气又怎么啦？和小同比，你差得太远太远了，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他才是真正的男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男记者望着她高挑动人的身影越来越远，一时呆呆无语。 “嘿，别发呆了，名花早有主啦！”谷小慧在不远处的工位上看着这一幕，很是同情男记者，忍不住八卦心起，就窜过来满足一下。 男记者收回目光，不服气地道：“什么有主？我偏不信，只要没结婚，我就有机会！” 谷小慧咂巴着嘴道：“啧、啧，你还真是痴心，可惜呀，老天不帮你！别再浪费大好的青春了，另找一个目标，好好地谈自己的恋爱去吧！” 看他对自己瞪眼，谷小慧放低声音，窃笑道：“看在你请姐姐我吃过几次饭的份上，给你透露个小秘密，区委书记的公子哥认识吧？本钱比你如何？长得不比你差吧？追了小筠一整年，人家愣是正眼也不瞧一下，你好好想一下吧！我要下班啰——” 男记者真呆住了，也忘了计较谷小慧的尖酸刻薄，心里一片迷糊。 区委书记的公子哥是省卫视的王牌记者，也是省城几大媒体女记者们追逐的对象，自己和他比不啻于一只丑小鸭，连他都没机会，自己还痴心妄想？ 虽然不知道“名花”的“主”是谁，是什么情况，但他相信了谷小慧的话，一时十分泄气，心里叹了口气，暗道看来谷小慧说得对，还是醒醒吧，别再浪费大好的青春了，另找一个目标好好地追上一把！ 闻同和季灵筠约好了，明天上午正式登门拜见季教授、季妈妈。 新姑爷头回登门，投其所好大肆采购礼品是必不可少的。他赶在头天中午就到了江映，准备晚上和季灵筠一起到江映百货大楼好好地逛上一圈，采办明天需要的礼物。 他这次来江映，除了去季灵筠家，还有一件重要公事要办。 他去年抓住汪副厅长参加通电庆功仪式的机会，为杳踪镇争取到省村镇规划建设示范乡镇的称号，每年获得四十万元扶持资金。 这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他今天这么早赶来江映，就是为这事向省建设厅的对口部门做个阶段性汇报。 按说这事方正庭、李良春该随行，但他们实在太忙，闻同也就不讲究了，一个人全权代理了。 “汪厅长，您好，我是杳踪镇的小闻，汇报工作来了，中午想请您吃个便饭。”前后试拨了三次，闻同才打通汪副厅长的手机。 电话中传来汪副厅长略显疲惫的声音：“是小闻哪……中午啊……我想想……就你一个人是吧？……嗯，行，你住哪儿？” 闻同说道：“我住在建设招待所，订的是建设大酒店望水厅。” 电话中汪副厅长笑道：“怎么住那儿啦？堂堂县委领导，住招待所不合适吧？应该住到建设大酒店来嘛！” 电话中传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娇吟声。闻同清晰地听见了，愣了一下，随即会过意来，忍住笑凑趣说：“建设厅挂钩扶贫点的镇党委书记，住四星级酒店，这不合适吧？您还不得取消我们的扶贫点？” 他和汪副厅长之间已然颇为熟悉了，加上又没有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交往时尊卑感就没有那么强烈，到了话路上也会开开玩笑。 那边老汪哈哈笑道：“对、对，是这个理！好了，我还有点事，一会儿见！” 建设大酒店就在建设招待所斜对过，闻同挂掉电话，匆匆地赶过去。 他完全没注意到，就在他穿过大堂时，两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盯上了他。 “上次看见的就是这小子，错不了！”年轻些的男人悄声对年龄稍长的男人道。 “他妈的，要他好看，咱们在这盯着！”年长的男人一丢手中的烟屁股，狠狠地骂道。 这两人原本是到建设大酒店讨要货款的，他们做的是黄沙生意，建设大酒店局部改造，用到了他们的黄沙。 闻同等了小半个钟头，汪副厅长才神采奕奕地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他虽然红光满面，眼泡却是浮肿的。 闻同立即起身热情相迎，并吩咐服务员上菜。 汪副厅长介绍道：“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边湖市望水县县委常委闻同书记，这位是省建设工程质量安全监督总站姚副站长，姚小红女士。” 省建设工程质量安全监督总站是省建设厅的直属单位，姚小红三十多岁就出任副站长，很不简单。 闻同心里瞎猜着，脸上早笑得灿烂，伸过手道：“姚站长，幸会！欢迎去望水作客，我们一定倒履相迎！” “闻书记真年轻呀！这么年轻就是县委领导，日后一定前途无量！”姚小红伸过手和闻同相握，声音十分动听。 闻同忙道：“哪里，有一点成绩，还不是沾汪厅长的光，全靠汪厅长提携。” 老汪是听说只有闻同一个人，才把姚小红带下来的，见闻同说得谦逊，笑道：“不要乱谦虚，和我搭不上多大关系，好了，开席，肚子早饿得咕咕叫！” 陪着吃了一会儿，闻同借口上厕所，到酒店总台往建设招待所的客房打了个电话，安排孙家祥马上去百货大楼买套进口高档化妆品。 第180章 小巷血斗 闻同事先不知道还有个姚小红，这会儿知道了，哪敢怠慢。 吃过饭，闻同送汪副厅长上车，姚小红和他同车。 等他们坐好，他从孙家祥手中接过化妆品，放到车的后座上，对姚小红笑道：“姚站长，小小心意，希望您记住望水县杳踪镇，有机会一定去作客！” 姚小红瞟了一眼化妆品，笑道：“感谢闻书记的心意，记住你们杳踪镇了，有机会一定会拜访。” 坐在大堂角落里盯梢闻同的两个男人面面相觑，这臭小子怎么和高高在上的省建设厅汪副厅长这么熟？他到底是什么跑道？ 他们前几天送黄沙到一处建筑工地，正好碰上汪副厅长来视察，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由于只隔了几天时间，这会儿再见到自然还认识。 见闻同已经坐上了孙家祥的车，两人慌忙站起身冲了出去，叫了一辆黑车，跟了上去。 向省建设厅村镇建设处汇报完工作后，闻同就告辞离开，没想到下楼时碰到一个“老熟人”——省建设厅办公室李主任。 李主任热情有加，笑容满面地邀请闻同到办公室坐坐。 前年为了跑省建设厅挂钩扶贫点，闻同找到厅办公室向李主任报送材料时，受到他的冷遇，不但没让座，连个茶水也没倒，约他吃饭也遭到拒绝。 后来还是一个小姑娘看不过去，给他倒了杯白开水，又请他坐下说话。 当时老李之所以这么冷淡，是因为他也要为老家李畈乡争取这个挂钩扶贫点，闻同是竞争对手，他自然不会有好脸。 时过境迁，挂钩扶贫点早已木已成舟，而且他也看出了闻同和汪副厅长关系挺近。他是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人，此时纵然还有什么不爽也不会搁在面上，不会把心思都写到脸上。 见他这么上路，闻同倒不好拒绝了，随着他再次上楼。 一到办公室，老李立即热情地让座，吩咐手下人泡茶。巧合的是，给闻同倒水的又是上次那位小姑娘，不过上次是白开水。 小姑娘还记得他，见李主任前后两次态度迥异，就趁老李没注意冲他挤了挤眼。 闻同曾向汪副厅长的司机问过，知道她叫李静，也对她报以一笑。 闻同和季灵筠约好了在江映百货大楼对过的饭店共进晚餐，他让孙家祥先去订包间，自己进了附近一条巷子。 巷子比较隐蔽，离街面上有一小段距离，他记得巷口有家盗版书摊，兼着卖点报纸。 他想离季灵筠下班还有一会儿，正好买份报纸消磨下时间，免得干等。 在报摊前，闻同随手抽了份江映晚报，掏出钱夹子翻出三毛钱，递给卖报的老头。 付过钱正要离开，他忽然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似乎有危险正从两侧迫近。 见卖报的老头正离座撅着屁股整理报纸，他一伸脚勾过老头坐的那把椅子，伸手握住椅把。 手中有了件防身的东西，他心定了不少，方才抬眼打量身周，果然见两个面色不善的男人正一左一右地把自己包夹起来了。 两人正是从建设大酒店大堂跟来的男人，他们一直跟到省建设厅，又从省建设厅跟到江映百货大楼对过的饭店前，见闻同落单进了巷子，立即跟了进来。 报摊老头已经看出了端倪，慌忙卷起报纸，连平日坐的那把椅子也顾不得了，逃得远远的。 年轻些的男人一咬牙，狠声道：“小子，不知道为什么找你麻烦吧？你狗胆不小，居然拐骗起了我妹子，找死是吧？嗯？” 见闻同手中握着把椅子，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先出言虚声恫吓。 闻同还以为是劫财的，正琢磨着散财消灾了事，没想到扯出什么拐骗妇女的罪名来，真是莫名其妙。 他定了定神，冷着脸道：“不认识二位，哪来的什么拐骗！” 年轻些的男人见他有胆顶嘴，一冲动就要上前动粗。 闻同立即高度戒备，握椅把的手青筋暴突。这时候他心里的念头就是只要有人敢近身，就毫不留情地抡起椅子把人放倒。 年长些的男人作了个手势拦住年轻些的，阴沉着脸对闻同道：“不认识我们？江映道上的‘拼命大哥’听说过吗？我就是！‘拼命二哥’就是他！小子，不要再狡辩，老二亲眼看见你玩弄我妹子，错不了，跪下！” 闻同心里一声哀叹，这是哪个该死的风流种子负心郎造了孽，让自己糊里糊涂地替他还情债。 他早就发现，这两人左手都拎着只沉旬旬的布袋子，从凸现的形状看里头不是砍刀就是方铁条，自称“拼命大哥”“拼命二哥”可不是吓唬人的。 稳了稳情绪，闻同淡淡地道：“我再说一遍，我从来没有玩弄过女人，更不存在什么拐骗妇女！我不管你是什么道，也不管什么‘大哥’‘二哥，我只想提醒你们，不要冲动，要调查清楚，做事要考虑后果！” “拼命大哥”突地面色一变，一脸诡笑地看着闻同身后。“拼命二哥”也把目光投到他身后，面露狞笑。 闻同却全然不为所动，只死死地握着椅把，盯视着面前的两人。 两人见他并不吃诈，对视了一眼，齐齐从布袋中抽出方铁条，发一声吼，就要冲上去。 闻同旋即一个侧身，躬起身体蓄力，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 “哥——，你们又要干什么？小同？你们这是干什么！哥——” 季灵筠停好车后，兴冲冲地去饭店就餐。走过这条颇为隐蔽的巷子口时，她看到有几个人在指指点点地围观，出于职业敏感就走近来看看，结果发现两个哥哥正抽出方铁条要往上冲。 她知道两个哥哥做黄沙生意和黑道沾着边，时常为了抢占市场而群殴。 刚开始她还以为两人又在和人斗殴抢生意，赶紧出言阻止，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要对闻同下手。 季教授夫妇文革时被下放改造，那时候季灵筠才一岁，她两个哥哥也才七八岁，家里只有身体羸弱的奶奶是成年人。 第181章 你们误会了！ 家庭的苦难让季家两兄弟过早地步入社会，他们得帮奶奶干活，得照顾妹妹。 等季灵筠再大点，两人还承担起保护她的责任。 为了生存，两兄弟在社会上混野了性子，而身体羸弱的奶奶根本无力管教两个孙子。 等几年后季教授夫妇回来，季灵筠的奶奶已经去世了，两兄弟已经因为积习难改而彻底弃学流入社会。 在屡次劝导无效后，季教授一怒之下，把两人逐出了家门。 骨肉亲情落到如此地步，夫妇二人既伤心绝望，又深感愧疚，对身边的季灵筠就加倍地疼爱。 两兄弟自小照顾、保护妹妹，对她十分疼爱，成人后这份疼爱不但没有弱化，反而因为父子亲情残缺的缘故，变得更加地强烈。 季灵筠也十分感念童年时期哥哥的照顾，虽然爸爸逐出了两个哥哥，她还是偷着和他们保持来往，时常给侄儿、侄女买些东西。 正是由于十分地疼爱她，两人才害怕她受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伤害。 两兄弟中的老二，有天一大早偶然发现闻同从她报社家属楼的家中出来。哥俩一下子急眼了，十分敏感地害怕妹子吃亏。 他们怕伤着了妹子，没敢去问她，就盯上了闻同，阴差阳错之下，出现了上述的一幕。 闻同是知道这些往事的，也知道两兄弟为了生意上的事，不免有时会打架斗殴，但没想到他们已经沾染上了黑社会，所以自始至终也没往季灵筠身上想。 再说了，他们张口就是“拐骗”，闭口就是“玩弄”，也难怪他想不到季灵筠头上。 万幸的是季灵筠凑巧发现了他们，否则三人必定是一场血肉大战，后果不堪设想。 看到妹子居然来了，两兄弟一阵心虚，收起了方铁条，这种打打杀杀的行为毕竟不是件光彩事。 老大向看热闹的人一瞪眼，吓走了他们，然后问季灵筠：“筠筠，这小子和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二哥怎么看见他一大早从你报社的家里出来？是不是他玩弄你，欺负你了？” 季灵筠又羞又急，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哭道：“大哥，不是那样的，你们误会了！” 见又有几个人试图围观，老二眼一瞪，那些人慌忙走开了，不敢再靠近。 闻同知道这事有点复杂，需要坐下来慢慢解释沟通，在这里站着不是个事，正好这时孙家祥也找了过来。 孙家祥等了一会儿还没见闻同回去，按说买份报纸要不了多久，他担心有什么事，就寻了过来。 闻同诚恳地道：“两位哥哥误解我们了，这事不方便在这儿说，我们去旁边的饭店吧？” 两兄弟见闻同气度不凡，自始至终镇静自若，稳如泰山，内心对他颇为折服，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气质，当下就同意了。 把四个人安排进了饭店包间，孙家祥知道这是他们的私事，就一个人在外间找了个地方将就着吃点，不敢走远了，担心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等孙家祥出去了，略略寒暄了几句，闻同对季家兄弟说道：“我和筠筠在前年认识的，我很幸运，得到了她的爱，同样，我也深爱着她。我们的感情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也经受住了距离的考验，至于其他的，两位哥哥慢慢就会知道。”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满面红晕却一脸幸福的妹子，相信了闻同说的。 老大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季灵筠抢先道：“大哥，小同是边湖下面望水县的县委干部，明天……明天他就去咱家见爸爸妈妈了！” 后半截有点羞人，她嗫嚅了两下才说清楚。 老二性子直些，有些不自信地道：“是这样的？难怪在建设大酒店大堂里，看到你和汪副厅长亲亲热热的样子，原来是县委的干部！” 一个做黄沙生意又涉黑的人，在有份量的政府官员面前哪里还能找得到自信。 老大城府深些，说道：“我暂时相信你刚才的话，我和老二会盯着你的，只要你胆敢对筠筠不好，我们会让你好看！你要记住，筠筠是我和老二最疼的人！” 见哥哥真情流露，季灵筠眼圈一红，又掉下泪来。 闻同肃然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如何去承担责任！” 又聊了一会儿，老二突然笑道：“你刚才挺机智灵敏的，练过没？” 闻同一笑，说道：“人到了关键时候，往往会迸发出特殊的力量。” 误会消除了，两兄弟和闻同痛痛快快地倒完一瓶五粮液后，不顾闻同、季灵筠的挽留，坚决地离开了。 送走哥哥后，季灵筠见闻同脸色很不好，满心歉意地道：“都是我不好，没事先和哥哥说，对不起，我……我真没用！” 说着说着，她心里生出阵阵后怕，又眼圈发红。 闻同搂过她，笑道：“傻瓜，哭什么？哥哥爱你疼你，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我是在担心，他们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季灵筠忧虑地道：“有什么办法呢？爸爸妈妈伤心死了，我回回都劝，也没用！” 闻同考虑了好半天，说道：“这样，我明天晚上把小任总约出来，你把哥哥请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请他从省建工安排个长期订单，不能再为了生意打打杀杀的。” 季灵筠感动地说：“谢谢你！” 闻同轻抚着她的秀发，说道：“谢什么？要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季灵筠童年时代是随着哥哥长大的，缺少父爱、母爱，虽然季教授夫妇尽力弥补，但在她心里始终对父母有点敬畏，有一丝距离。 正是这丝敬畏和距离，让她没有提前向父母说闻同会登门，更没敢向父亲说登门的男友就是他也认识的闻同。 她耍了个心眼，晚上告别闻同回家后，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一大摞文章进了老爸的书房，一脸灿烂地笑道：“爸爸，您看看这些文章，给好好评点一下，水平怎么样。” 第182章 误会大了 季教授接过来，很认真地翻看起来，其中有几篇他以前看过，比如《云缈决策参要》刊发的那篇《警惕粮价大涨，放慢改革步伐，做好过三年冬的准备》。 等老爸看完了，季灵筠问道：“爸，水平怎么样？” 季教授哪知道宝贝女儿的鬼心眼，坦诚地道：“水平很高，很专业，很透彻，很有深度！看得出来，作者经历了大量的社会实践，不是在闭门造车，对实际工作很有指导意义。” 季灵筠诡笑道：“和您比怎么样？” 看宝贝女儿可爱的样子，季教授心头充盈着父爱，笑道：“你个鬼东西，和爸爸比什么？”沉吟了一下，他又说道：“非要比的话，有几篇爸爸也不一定写得出来，满意了吧？” 季灵筠见老爸这么坦诚，笑得就更加地灿烂，道：“文章作者你也认识，就是杳踪镇的闻同。” “是吗？怪不得我第一次到杳踪镇，听到‘闻同’这个名字，总觉得挺熟悉的，原来以前读过他的文章。这年轻人不简单，还有这么高的理论水平。” 季灵筠见目的已达到，就不再缠着老爸，径自回房歇息去了。 次日吃早饭时，她期期艾艾地道：“爸，妈，我……我处了个男朋友，一会儿就要上咱家来！” 她鼓起勇气说完后，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季妈妈反应了一下才回过味来，差点没急出心脏病来，吃惊地道：“筠筠你谈男朋友啦？老天爷，总算处上男朋友了！你这孩子，也不早点说，这可怎么办才好，也没个准备！卫生没打扫，东西没准备，水果都没象样的。” 季教授不满地道：“快上门了才说？你把我和你妈妈放哪儿啦？嗯？” 季妈妈本来也挺生气的，但季教授一生气，她又偏袒闺女了，说道：“老季你别说孩子了，筠筠不是害臊嘛！你赶紧点吃，多买点水果来，还要多买点好菜，我得再把卫生做做。” 季灵筠小声道：“不用了妈，随随便便就行。” 季妈妈一转头说道：“你懂什么？第一次上门就随随便便？哎，你跟妈妈说说男孩子的情况。” 季灵筠小声说道：“一会儿不就知道了？让人家怎么说呀！” 见季教授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季妈妈急道：“你就不能快点？人家快上门了！” 老头把碗一丢，说道：“那就干脆随意，筠筠说得也没错。”说完他就要进书房看书。 季妈妈一把扯住他，说道：“看什么书？赶紧买东西去！” 季教授对女儿道：“你自己惹的，自己想办法救火。” 季灵筠赶紧调解道：“妈，我去好了。” 季妈妈对老头呵斥道：“能让筠筠去？你怎么当爸爸的？” 季教授无奈地道：“好吧，我去，我去！” 其实老头是心里有点不痛快，他最近对闻同上了心，得知他还是单身汉后，正琢磨着请人试探一下他的意思，想把宝贝女儿许配给他。 谁知道还没等他开口，宝贝女儿突然宣布有男朋友了，而且已经到了可以领上门的程度，让他心里不无失望。 季妈妈快手快脚地从厨房取出两只大菜篮子，一边喊老头过来接篮子，一边把防盗门打开。 谁知门一打开，门外站着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小伙子，正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 “你找谁？走错门了吧？”季妈妈还没反应过来。 闻同刚刚到，正深吸了一口气要抬手敲门，没想到门就开了。 听季妈妈这么说，他也犯疑心了，伸过脑袋再看了看推开后防盗门上的居室编号铭牌，心说没错呀，小筠说的就是这个号。 他再一看季妈妈，这才注意到她和季灵筠眼角眉梢的诸多相似之处。 季教授已经走过来了，看到闻同站在门外，立即一愣，心道这个年轻人怎么这么懂尊师重教，平日陪吃陪喝，送烟送茶，现在又拎一堆东西上门。 但随即他反应了过来，他就是筠筠说的男朋友，不然哪有这么巧。好个鬼丫头，瞒着爸爸玩花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季妈妈也反应了过来，见闻同高大英武的样子，心下已经有了三分喜欢，忙热情地道：“找筠筠的吧？进来吧。筠筠，人到了！” 闻同哪知道季灵筠还没敢和家里人说明他的身份，看到季妈妈、季教授懵里懵懂的样子，心下越发虚起来。 直到季妈妈让他进门，他才反应过来，慌忙毕恭毕敬地道：“阿姨好，季老师好！” 季灵筠正在房间补妆，直到妈妈喊才知道闻同到了，丢下粉盒就急匆匆地跑出来，生怕老爸看到闻同后说出什么尴尬话。 待看到闻同一脸窘迫像地站在门外，她心里忍不住一阵窃笑，忙道：“快进来吧！”说着就伸手帮忙拿东西。 看到季灵筠了，闻同胆气顿时壮了，神情马上自然下来，跟着进了屋。 人都到了，季妈妈只得放弃整理卫生、采购物品的想法，把闻同引到沙发上坐下，让老头和宝贝女儿陪着，她去泡茶，又从家中尽力地搜罗着水果、糖果、瓜籽等物。 见季教授要递烟，闻同忙掏出一盒大中华，说道：“季老师，我来。” 老头存心要捉弄女儿和闻同，故意不冷不热地道：“我这烟也是你送的，吸哪个都一样。” 季灵筠、闻同心一虚，心道看来他生气了，这回可玩大发了。 闻同还好一点，季灵筠立时脸色一变，神情忧郁起来，暗道爸爸要是反对自己和小同交往，可怎么办才好？ 看季妈妈不停地忙碌，闻同说道：“阿姨，您歇着，别累着了！” 听他这么说，季灵筠才反应过来应该去给妈妈打个下手，就起身离开了。 她人走了，心却挂欠着客厅里，十分担心爸爸给闻同脸色看。 看老头一脸严肃的样子，闻同没话找话地搭讪道：“云缈大学我还是头回来，没想到面积这么大，环境也很好，家属区很安静，居民素质很高。” 第183章 我会好好珍惜的！ 季教授说：“嗯，还可以吧，省内也就云缈大学象点样子。” 闻同又说：“边湖工学院我去过几回，规模、环境、学风都差远了，要不是临着虚湖山和虚湖，学校就乏善可陈了。” 季教授说：“他们以工科为主，拿得出手的专业没几个。” 闻同见他有话必回，信心足了许多，脑子一转悠，说道：“咱们云缈大学经济学院教学水平很高，培养了很多优秀人才，我就接触到不少，有几个还是您的学生，都是很不错的人，事业上挺成功的。” “哦？”季教授望着闻同，静候他的说明。 闻同马上说了几个名字，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的情况，又说道：“前一阵去边湖，我们还见了一面，说起您时他们很想念，回忆了不少当年的事。我告诉他们，您现在就在镇里授课，他们准备选个时间一起到镇里拜访您，想再听听您的课。” 他说的是真事，可没敢信口开河。 “是吗？学生多了，我还真记不全。有时候有学生打来电话，我都一时想不起是谁。让他们去吧，机会难得，难为他们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季教授兴奋地道。 季灵筠不时探头看这边，见老爸被闻同哄高兴了，才放下心来。心里没事她手脚也轻快起来，一高兴居然哼起了歌。 季妈妈见女儿神情欢悦，悄声问道：“那孩子长得不错，正正派派的，很有气度，和你爸也谈得来。看面相很小，举止却得当，性情稳重得很，不象个小伙子，倒象四十的人。你们处多长时间了？” 见妈妈对心上人评价很高，季灵筠更是欢喜，羞涩地道：“一年半多了！” 季妈妈吃惊地道：“都这么长时间啦？也不知道和妈妈说一下，傻孩子！哎，他在什么单位？做什么工作的？老家哪儿的？” 季灵筠一下子没心情了，就怕她问这个，忙掩饰道：“等一会儿您问他去呗！” 季妈妈说道：“你这孩子，妈妈怎么问？真不懂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都上了门。” 一会儿母女二人从厨房出来，也坐了下来。 季教授见女儿过来了，立即换了副脸色，板起面孔停止了和闻同的说笑，一言不发。 季灵筠顿时忐忑不安起来，蹙紧双眉，神情黯然。 季妈妈从女儿嘴里探听不出什么，就开始拐弯抹角地向闻同打听。 可怜闻同还不知道季灵筠事先一点儿也没向妈妈透底，被季妈妈一问，就有点支吾起来，生怕说的和季灵筠说的不完全合榫。 看女儿那副可怜像，季教授再也硬不起心肠装腔作势了，当即笑着对季妈妈道：“别打听了，我知道得一清二楚，还问什么？问我就行了！” “你都知道了？怎么知道的？”季妈妈很奇怪，女儿平时有心事总是和自己说，怎么谈朋友这么大的事，不和自己讲却和老头子说？ “你们俩进屋去吧，聊你们的去！”老头笑着赶季灵筠和闻同。 季灵筠一下子听出了爸爸话里的意思，老人家不同意还让两人一起进屋聊？他把自己和小同赶进房，就是好向妈妈解释。 想明白了，她当即拽起闻同，钻进了她的闰房。 一进房，闻同急不可耐地问道：“你事先没向老人家说明吧？” 季灵筠一把抱住他，道：“人家没好意思说嘛！” 闻同哭笑不得，说道：“差点害我出丑！你得赔偿精神损失，来，亲一个！” 季灵筠想起他刚才在大门外的糗样，嗤地一笑道：“赔就赔，谁怕谁！” 约摸三个钟头，季妈妈过来敲门了，喊道：“筠筠，饭熟了，出来吃吧！” 季灵筠拉开门，见妈妈笑意盈盈地站在房门外，一颗心顿时彻底落了地。 “呀，这么多好吃的！谁买的？爸爸您买的？我饿死了！”站到客厅里，季灵筠左右望望，惊喜地说道。 茶几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水果，餐桌上盘盘碟碟挤得满满当当，喷香的饭菜诱人口水横流。 她撮起兰花指，拈起一只红烧鸡翅就往嘴里塞，三口两口啃完后，再抓起一只大桃子，又是一通狂啃。 季妈妈笑骂道：“你几百年没吃过东西啦？没一点样子！” 季教授心情不错，让老伴取出一瓶五粮液，笑着对闻同道：“这还是你让筠筠捎来的，今天正好派上用场，咱们把它干掉！” 他直接拿过两只大玻璃杯，匀开后和闻同一人一杯。 吃过饭，季教授夫妇把闻同和季灵筠召进书房，由季教授说道：“你们俩处了也有一年多，看得出来，是真心相爱，我们为你们高兴。筠筠性子外向，心地善良，没太多心机，是个好姑娘。我这么说不是在王婆卖瓜。未来你们俩怎么打算，怎么安排，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们不干涉。筠筠要体谅小同，他工作压力大，肩上担子重，不要耍小性子。” 闻同诚恳地道：“伯父，您别这么说，小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很知足，也很幸福。您和伯母同意我们交往，是我的福气，我会好好珍惜的！” 闻同晚上约了小任总，要为季家两兄弟安排黄沙订单，傍晚时和季灵筠告别了老两口，一起赶去建设大酒店望水厅。 季家两兄弟换了身挺象样的衣服，全不是昨天那般一身的江湖气。 握手落座后，小任总立即掏出两份合同递给季灵筠，笑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喏，这是合同，不设期限，乙方签上字就生效。一年四百万，少不少，季家妹子？” 季灵筠连忙接过道：“已经很好了，多谢任哥关照，改天我专门请嫂子吃饭。” 一年四百万元订单，至少可以净赚五十万，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任总说：“闻书记和我认识几年，从没开口要我办事，这点小事我敢不尽力？” 聊了一会儿天，小任总无意地道：“市民广场东北角外有块地，就是文教传媒区那片，市里准备转让给地产商，弥补广场建设资金的不足。价定得有点高，一亩一百五十万，问津者廖廖。” 第184章 镇开投的机遇来了 文教传媒区是环绕广场的诸多城市功能区之一，包括省博物馆、省剧院、省卫视、云缈大学等，按照规划云缈日报、江映日报、江映电视台也要搬过去。 闻同奇怪道：“那里不是要给江映电视台、市广电盖新楼吗？” 小任总道：“省卫视在那里，市台、市广电说死也不肯去。要说那块地可真是黄金宝地，就是市里的胃口太大了，真可惜呀！” 吃完饭闻同要安排夜生活，小任总还有事就推掉了。 季家老大握着闻同的手道：“让你为难了，要是勉强的话，咱们还是不要这份订单。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什么大不了。” 闻同诚恳地道：“不算为难，咱们认认真真按合同要求办事就可以了。” “那好，我领了这份情！我们先回去了，下回来江映，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饭？”老大说。 “行，一定到！” “哥，我送你们。”季灵筠去停车场把车开了过来，让三人上车。 季家老二坐进车里，东张西望了一番，见车里装饰着不少女性喜欢的小玩意，就瞪着眼问道：“筠筠你的车？哪来的？” 季灵筠笑道：“二哥，你大惊小怪干什么？小同妈妈和人合伙开了家公司，是她老人家送我的。” 回程经过市民广场工地东边的城市主干道时，闻同让季灵筠把车停在干道路东，下了车步行到广场东北角外的空地上。 空地已经平整好，地块南边接壤未来的市民广场，西边紧邻着省博物馆，再往西就是省剧院、市府大厦，东边紧邻着省卫视，再往东是云缈日报新大厦预留地，北边紧邻着云缈大学附属小学、附属中学，穿过附小、附中就是云缈大学校区。 闻同点燃了一支烟，感叹道：“真是一块宝地，绝对的‘城市蓝宝石’！” 季灵筠依偎在他胸前，转过头看了看空地，小声问道：“你是不是看上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要在二三年内为镇开投培育新业务，也就是进军房地产业。” 闻同不瞒她，说道：“没法不心动呀！这是镇开投千载难逢的良机，我想把她开发成公司的地产成名作，要轰动省内，乃至国内！” 季灵筠没少跑地产新闻，颇为专业，说道：“我刚刚粗算了一下，在市里限定的容积率范围内，很难有合理的利润，就算这样室内采光还是要受到极大的限制。” 闻同说：“你忘了我说的是‘城市蓝宝石’，既然是宝石，怎么能按普通住宅开发？那应该是省内最顶级的豪宅，是为这座城市乃至全省的富人们准备的！” 季灵筠明白了，心动地道：“这个思路完全可行，但还要具体方案支持，请问你的心理预期售价是多少？” 闻同一耸肩道：“你在采访我吗？” 季灵筠一怔，不好意思地笑道：“忘了是在和你说话。” 闻同说：“现在的确不好讲，但既然决定了要出海打渔，那就决不能空手而回！” 季灵筠无限憧憬地道：“‘城市蓝宝石’，多么美丽高贵的名字！就用她作为楼盘的名字吧，好不好？” 闻同道：“好！到时候我们也订一套，在我心里，‘城市蓝宝石’就是为你而盖，是为我们的家而盖！” 季灵筠只觉得心醉神迷，梦呓般地道：“我们的家，真好！离云缈日报新大厦这么近，上班多方便！到云缈大学也很近，可以时常去看爸爸、妈妈。一下楼就是附小、附中，以后咱们的宝宝上学也很方便……” 闻同抚摸着她的秀发，动情地道：“我午夜梦回，常常想，能和你相守到老，是最幸福的事……” 二人情意绵绵，深长地拥吻。此时他们唯愿这一刻到地老天荒，相拥成白头，再不分开。 “嘘——嘘——” 闻同回头一看，身后不远处工地民工房的后墙被挖开了一个不大的洞，灯影下几只眼睛促狭地眨巴着，口哨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季灵筠听到口哨声，害羞地从闻同怀中挣脱开来。 “有人嫉妒了！”闻同笑道。 季灵筠看清了情形，调皮地向几个民工挥了挥手，和闻同携手离开了。 雷新国敲开闻同办公室的门，见于巧英正在汇报工作，又要退出去。 看他一副气乎乎的样子，闻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是让他留下。 雷新国是来告状的，气愤地说道：“闻书记，上个星期接待任务重，天天晚上要陪着客人吃喝，我没一晚没醉的，就忘了完成季教授布置的作业。方石——方镇长不问缘由，罚我个人承担上周的长训班学费，五十多块呢！我这也是因公吧？就算是触犯了长训班纪律，也是情有可原，又不是因为个人私事不做作业，怎么说罚就罚呢？我不服气，请你评个理！” 看他一脸激愤的样子，闻同一笑，对于巧英道：“我觉得雷主任说得挺有道理，的确工作繁重嘛！你是长训班的纪律委员，这事归你管。这样吧，别从雷主任工资里扣了，扣我的好了。” 于巧英焉能不明白闻同之意，忍住笑道：“行，我等会儿就改罚单。” 雷新国傻眼了，嗫嚅着道：“那、那还是算了，于书记你别改了，还是罚我吧！” 等雷新国出去了，于巧英继续汇报道：“我向他申明了五点，第一，作为引入外来知识资源，长训班工作纳入了镇政府的年度工作计划，是有长远意义的大事。” “第二，企业学员完全是自愿的，他们的积极性很高，和镇政府共同聘请一位老师，正好可以降低费用，这也是镇政府打造投资环境，提高人才综合素质的一种方式。” “第三，一个在职进修名额一年学费是一万，还要到江映听课，我们一共七十多名学员，哪个更划算一比就知道了。” “第四，每天课收费四千，对于季教授这样高水平的经济学学者来说，不但不算高，与省内同类学者比，甚至是较低的。这个我收集了一些材料，可以证明这一点，县纪委不信，也可以自已去调查了解。” 第185章 又搞事 “第五，季教授每天实际讲课时间至少八小时，晚上还要答疑、批改作业，回江映还要备课、批改作业，工作并不是外人想当然的轻松。” 县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崔双虎借口有人举报，要求杳踪镇纪委就季教授来镇上高薪授课一事作出解释，矛头自然是暗指闻同。 老崔没敢以正式方式提出，只在电话里口头向于巧英婉转地提出质疑，先试试风。 前头有郭大鹏的血泪教训，于巧英哪敢怠慢，更不敢和被人当枪使的老崔搅到一处。 在仔细斟酌一番后，她暗中做了些调查取证，从五个方面对崔双虎的质疑作出回应，并准备把调查取证的第一手材料以正式方式主动递交给县纪委，现在就是向闻同汇报来了。 闻同不置可否，语气冷淡地道：“我知道了，你是纪委书记，按正常工作程式积极配合县纪委就是了。” 他的话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于巧英却一颗心落了地，心道自己一番苦心总算没白费。 得到闻同的默许后，于巧英立即赶赴县城，把自查报告及调查取证的第一手材料报送到县纪委。 纪委书记面临退线，正心情沉闷，接到报告后当即大怒，把崔双虎叫到办公室，狠狠地一掷材料，质问道：“我想请问崔副书记，谁授权你对县委常委进行调查的？嗯？你事先做过了解吗？考虑过这么做的恶劣影响吗？嗯？好了，人家现在把自查报告和第一手材料报来了，你自己去落实吧！县委赵书记下午要听取汇报，我下午还要去边湖看病，已经向县委办请过假了，就由你代表县纪委向赵达成书记作汇报吧！” 崔双虎听到季教授到杳踪镇讲课的事后，以为有机可乘，兴冲冲找到阮洪通汇报，阮洪通未加思量就支持他的行为。 谁知道杳踪镇纪委书记于巧英不上路，以正式行文方式把回应材料报到县纪委书记处，根本不顾老崔只是在电话里婉转地提出质疑。 现在事情闹大发了，惊动了县委书记赵达成。纪委书记脚底抹油，让崔双虎自己给自己擦屁股去。 老崔从地上捡起杳踪镇报来的材料，认真地看了一遍，顿时脸色灰败，暗悔事先没作调查就胡乱献媚邀功，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想象着赵达成满面怒容的样子，他背心阵阵发凉，胆子一麻立即跑去找阮洪通汇报，求他出头平熄赵达成的怒火。 阮洪通一听杳踪镇公事公办地回应，忍不住骂道：“怎么这么不长眼？故意要我们好看是吧？” 金光明正好在他办公室，见此心里暗叹一声，阮洪通终究是糊不上墙的稀泥，得赶紧想办法搭上倪家人，可恨这混蛋总是推三阻四地不引见！ 你骂闻同不长眼，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长眼，这种事也能伤得了他？真是下三滥的大笨招！ 你指责人家为女友家谋私，那你弟弟不是三番五次、死皮赖脸找人家要工程做？ 发了几句火，阮洪通问金光明道：“你看这事怎么办合适？” 金光明轻轻一笑，对崔双虎道：“老崔，这事阮县长和我心中有数，你先回去吧。” 等崔双虎一走，金光明又道：“这个人不宜再大用，再放在这个位置上，迟早会惹出更大的是非！” 阮洪通迟疑地道：“可是——他毕竟是多年的老同志，就这么扔掉怕不合适吧？” 什么多年的老同志，多年的摇钱树吧？金光明腹诽了一下，面上却严肃地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们主动把他调到惹不出多大是非的位置上去，以退为进，扶一把老丁。财政局局长要上调市局，空出来的位置，政府这边不抓住怎么行？老丁这两年搞棉花劳苦功高，推他接任财政局局长任谁也没理由反对！” 阮洪通听出了金光明话中隐约的牢骚，有点愧疚地道：“你倡导、组织了全县棉花种植，改善了县纺织公司的效益，市委领导心里有数，很夸奖！对老崔和老丁的处理，就按你的意见好了。” 他知道金光明属意县三把手党群副书记的位子，以便在未来角逐县长时占据更为有利的位置。 年初被王金生击败失意于党群副书记后，老金一直心存怨懑，阮洪通岂能不知？ 赵达成快五十九岁的人了，市里那位已经私下承诺阮洪通，老赵一退将由他接替。 明眼人已经看出来，县委书记一职事实上已经失去了悬念，阮洪通将要留下的县长空缺才是竞争热点。 竞逐县长最有力的人选莫过于牛佑才、金光明，闻同也算一个，但他资历较浅，希望较小。 但阮洪通不这么想，闻同强劲的上升势头让他深感不安，能有机会给闻同上上眼药他绝不会放过。 金光明凭借推广棉花种植功劳不小，已经引起了老领导倪书记和倪夫人的关注，阮洪通对他更为忌惮。 闻同毕竟资轻望浅，短期内威胁不到他，但金光明就不一样了，他有才能有资历有政绩。 他可不愿意金光明后来居上，挤掉他夺去县委书记宝座。 出于这种考虑，他一直推三阻四，并不十分积极为金光明竞争三把手出力，更是暗中阻挠金光明通过接触倪夫人达到求见倪书记的图谋。 受到赵达成严厉批评的崔双虎，郁闷得死的心都有。 赵达成把他叫到办公室，劈头就是一顿怒斥，指责他无组织、无纪律，滥用职权，不负责任，听风就是雨，就差没当场免除他的职务。 次日上班后，崔双虎在办公室发着呆，什么事也不想处理。 县纪委书记马上退线，虽然有传言金光明或闻同将会接任，但他并没有放弃接脚的希望，婉转地向阮洪通提过几次，老阮却一直不表态支持。 没想到心一急没吃着热豆腐，反被噎得吐不出咽不下。现在看来，当务之急不是去争取县纪委书记的位置，而是要想法保住目前的位子。 第186章 闻同又升官 崔双虎越想越气闷，实在在办公室呆不下去了，自己一个人跑到纪委旁边的饭店点上几个菜，叫上一瓶高度的成光糯米白酒自斟自饮起来。 倒霉的老崔完全沉浸在自怨自怜中，早忘了县纪委自己发布的午餐禁酒令，不但早退而且迟到。到下午三点时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被饭店老板扶回办公室后，一头沉睡过去。 过了两天，边湖晚报“政风行风”栏目突然刊发出一条图片新闻，照片上崔双虎红着双眼，醉意朦胧。 晚报的这位记者到望水县暗访政风行风，连日来轮流在县城几家规模较大的饭店蹲守着，那天上午十一点就进了纪委旁边的饭店，一下子抓住崔双虎这个倒霉蛋。 赵达成正琢磨着要拿下这个阮洪通的死党，现在问题送上门他能不抓住？ 当天下午，他紧急召开县委常委会议，专项讨论对崔双虎的处理。 出乎赵达成、王金生等人的意料，阮洪通抢先发言，向常委会建议根据纪律规定对崔双虎作出处罚，同时将其调离现职，保留行政级别，调入县环保局任局长。 有他提议，常委们几乎没发生任何争执就一致通过。 凭心而论，这样的处分多少有些重。违反午餐禁酒令的可不少，早退晚到的更是常事，可老崔是执法犯法，又撞到了枪口上，这样的处分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散会后，闻同接到王秘书通知，赵达成要找他谈话。 闻同已经有所预感，赵书记此时找自己谈话，大约是人事问题。 县里最近都在传言，纪委书记退线后，他会以县委常委身份获任一项县级实职。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是他将接任纪委书记，也有传言他会接任副县长，由金光明出任县纪委书记。 赵达成习惯于在望水宾馆专用休息室处理大事，尤其是和人谈重大的人事问题时更是如此。 没出闻同预料，党群副书记王金生也在。 接过闻同敬上的烟，赵达成深吸了一口，皱眉道：“最近传言很厉害，相信你也听到不少，说说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闻同没有急于开口，思量了一会儿，方缓缓说道：“镇开投取得江边高速公路的订单后，我曾经向县委常委会汇报过，希望未来两到三年内，待镇开投把石材业务做成熟后，公司业务将考虑延伸到其它领域，比如房地产开发。” 赵达成点头说：“我记得，你接着说。” 闻同继续说道：“我认为这个时机已经到了，镇开投已经积累了一定的资本，延揽了一批优秀的人才，形成了一个很有战斗力的管理团队，具备了战略调整的条件。” “前一阵去省城江映，听说市民广场边有一块住宅用地，我去现场看过，很有开发潜力，完全可以作为镇开投进军房地产业的第一步。” “经过公司董事会决议，孙贤寿已经在组织力量开展前期摸查。还有，镇环保农业虽然小有所成，但离既定目标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的本心，还是想在杳踪镇再呆几年。” 赵达成和王金生对视了一眼，王金生道：“你的想法赵书记和我都理解，但县里的确需要你，赵书记的意思，你还兼着镇党委书记，县委向市委推荐你以常委身份出任农业副县长。” 不等闻同表态，赵达成插话道：“纪委书记政治地位更高，但不一定适合你。发展工业固然可以富民强县，但发展农、林、养殖业才能更快更普遍地惠及广大农民。农民，尤其是山区的农民太苦了，我们希望你来挑起这副重担。你也知道，棉花的事——行情总不会一直这样！” 赵达成打了个顿，忍住口没当场说出棉花种植并没有真正惠民。 闻同知道不能也不必推却，只要不让他放弃杳踪镇的职务，其他都可以商量，何况还是“升官”当副县长这样的天大好事。 略思忖了一下，他说道：“赵书记，王书记，你们对我的信赖和栽培，我终身不忘，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负重望！” 赵达成笑道：“对你我很信任，说说看，要怎么‘组阁’，不必假惺惺推辞！” 前不久，市委向市人大提名赵达成兼任市人大副主任，在退休前给了他一个副厅级，并允诺他以县委书记身份直接退休。 王金生是副县级实职，市委也给了他一个正县处级行政级别，一遂其愿。 对于赵王二人来说，他们的政治生命已经接近尾声，彻底退休也就一两年的事。 要不是近两年望水县发展迅猛，确切地说要不是杳踪镇发展迅猛，市委认可他们治理有方，二人恐怕早已经退居二线静待退休了，哪来既保留实权又给级别的好事。 对于他们来说，仕途上升之门至此已经完全关闭，再不须花费心机去竞逐，如何在政治暮年留下点值得怀念的东西，以及如何培养、提携信重之人才是二人最为关心的。 四季春饭店去年净利润是十五万元，今年更是直线上升，从目前来看达到去年的两倍完全没问题。这么丰厚的利润，是怎么来的？谁舍得自己退休后这一切随之消失？ 闻同深明二人的心思，见他们心情不错，态度诚恳，当下也笑了笑，说道：“那我就僭越了，我希望杜子坤副镇长能出任农业局局长，马凤玲副镇长升任镇长，胡林副书记可以外调兄弟乡镇出任书记。三个人已经成熟，可以独挡一面。他们是望水人，也是望水县的未来，我相信他们的路不会终止于望水。” 赵达成看了眼王金生，王金生笑道：“你在杳踪镇这几年，的确造就了一批人才，连原本不那么显的人，在你手下总能做出一番成绩。从县委组织部日常考核的结果看，你推荐的这几个人的确不错，是理想的人选。不过，你推荐了马凤玲，方正庭怎么办？他当初可是你点将到杳踪镇去的。” 第187章 心愿得遂 闻同故意挠头道：“我也不舍得放他，可杳踪镇池小水浅，再留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赵达成、王金生相视一笑，两人心照不宣，这个小狐狸够狡猾，就是不说破。 其实三人心知肚明，方正庭是接任崔双虎的最佳人选。 市委已经传了话，接任县纪委书记的将是金光明，那对于赵王二人来说，把方正庭安排到县纪委牵制他，简直是不二选择。 闻同有一段时间没见陈市长了，他觉得该去求见一下。陈照东白天十分繁忙，很难抽出时间见他，就允许他晚上到家里求见。 不出意料，他进门时陈市长还没回家，娄玲在看报纸，从边湖工学院请的女大学生正在辅导妮妮学习，保姆则在忙着做家务。 娄玲和沈姨一样，都好一口乡下的土产，闻同就安排孙家祥定期给他们送一些。 “来，小同，有些日子没来了，照东该回了。”娄玲放下报纸，起身招呼闻同。 “娄姨，大可和管总去了趟欧洲，给您带了点东西。”吕大可、管立昇去德国考察设备，闻同托他们捎回不少法国香水，多数是送给季灵筠的，包青岚、李易秋、闻灵娇、娄玲、沈姨也各有一份。 “不错，挺好的，难得你有心。”娄玲自然不缺香水，但法国原装货还是有吸引力的。 “妮妮明年高考了，学习很紧吧？”闻同坐了下来，随口问道。 “是呀，晚上不到十一点半不能睡，哎——”女儿始终是娄玲心中的疼点。 闻同出主意说：“是不是和孙老师讲讲，老人家或许有些路子，进天都的大学比省内大学总要好些。”他知道娄玲叹什么，妮妮智力、外表都一般，这是她的心头之痛。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说这个还有些早，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听说你处了个女友，云缈日报的记者？怎么不带来看看？”娄玲是从李慧心处得知的，见到闻同就问起此事。 闻同回答说：“云缈日报经济部的，叫季灵筠，她最近挺忙的，下回一定过来。” 没一会儿，门外响起了停车声。闻同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陈市长回来了，赶忙起身迎到门口。 詹春云仍然兼任着陈照东的秘书，见闻同从门内迎出来，就瞅个空子朝他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陈照东已经吃过饭，回家仍然让保姆端了碗白米粥，这是他多年的习惯。 在客厅小坐了会，陈照东领着闻同进了书房，待他坐下后，微笑着问道：“你的环保农业今年收成如何？” 闻同坐姿端正，却又不象许多人那样在领导面前屁股都不敢坐实，毕恭毕敬地汇报道：“以三年前为基数，包括春上四海有芳收购的蕨菜在内，今年截止目前农民因为种植西瓜、辣椒、早糯谷、蘑菇以及其他各类经济作物，人均净增收九十五元三角四分，如果考虑还没有采收完毕的辣椒和晚糯谷，还有秋冬季采收的山药等，全年人均净增收预计可超过二百元……” “从全镇来看，山区农民全年人均净增收可达二百五十元，超过山下农民。大约百分之八十的山区家庭基本解决温饱问题，全年吃杂粮的月份缩减到三个月。争取明年让百分之八十的山民彻底告别杂粮，顿顿吃上大米饭。” “山区村民都是旱地、林地，自然条件差，没有过多的选择余地，所以执行镇政府的思路就很坚决，效益也就显著得多。” “上面这些都是当年种当年收的，并不包括三七、当归、猕猴桃等多年生尚未见效益的经济作物，这些作物长势良好……” “镇农技站今年又充实了三名省农大的本科生，农技站试验农场已经初具规模，在林忠轩老师的带领下具备了一定的科研能力，已经出了一项市级科技成果。” …… 见闻同汇报简洁明了，数据确切，显然对工作极为熟悉，陈照东没有掩饰自己的满意，笑道：“看来你的工作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当年你第一次向我汇报环保农业的时候，我承诺过，等你抓成功了就会去看看，这个诺言还有效。三年为期吧，到明年年底兑现诺言。你们县委推荐你出任农业副县长，我还有点不放心，现在看来老赵比我有眼光、有识见。不过——” 陈市长的“不过”闻同早已习惯了，先是表扬一番，然后打击一下，最后往往才是关键。 他今天也没例外：“——不过，你这两年是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但上升的步子有点快，过完年才二十六周岁吧？仕途是马拉松，走得快不等于走得远、走得好，适当的休整锤炼是必要的。” 尽管他的话还处于“打击”阶段，闻同却心一沉，心道农业副县长八成是没戏了！心里失望，他却没敢在脸上表露出来。 “主管一镇和主管一县，是有很大区别的，如果能在一个县的农业和农村问题上多锤炼几年，一定会受益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最后”阶段又峰回路转，闻同沉下去的心又高高地泛起，陈市长同意望水县县委推荐自己出任农业副县长了！ 他的“打击”不过是要求自己安下心来当好这个农业副县长，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好高骛远，贪得无厌。 对陈市长闻同是真心钦佩，深知这必定是他宦海多年的宝贵心得，当下答道：“我一定会扎扎实实地深入农村基层，潜下心来，认认真真做事！” “嗯，这就好。听你娄姨说，谈了个女朋友是吧？什么时候领过来坐坐。”陈照东话风一转。 有了老领导的认可，闻同知道此事十拿九稳，心情就无比轻松起来。 从陈照东家出来时已经九点了，他原本准备去包青岚家过夜的，但詹春云已经看到他，他情知躲不过去，只得翻出电话本到门岗处打詹春云的传呼。 一会儿詹春云就回过来电话，热情地道：“老弟，出来了是吧？一直等你呢，市水利宾馆，在餐厅等你吃夜宵，快点吧！” 第188章 “我早不记得了！” 詹春云正在餐厅等着，陪着的还有一位面貌清纯的女孩子，闻同知道她就是边湖山庄的“小青”。 当初一夜春风后，詹春云对她念念不忘，就寻了个机会把她安排到市水利宾馆客房部当副经理，两人做起了地下夫妻。 刚才在电话里听到是水利宾馆，闻同就有心想准备，这会儿见到小青，随手就奉上一张两千元面额的边湖百货大楼购物券，笑道：“没什么准备，小青姑娘别介意。” 他现在走到哪都随身带着购物券，没办法，无论到江映还是边湖，碰到的十有八九都是要供着、求着的“爷爷”“奶奶”，没一个能怠慢的，越是关系熟的越不能轻忽。 小青看了眼詹春云，见他微微点头，忙欢喜地道：“闻书记客气了，谢谢您！” 夜宵菜式虽然不多，但个个精致。詹春云让服务员打开一瓶五粮液，笑道：“咱们兄弟俩有些日子没一起喝了，今天好好碰几杯！” “您是大忙人，也不下乡去看我，我来市里想见您也是难上加难！”闻同真真假假地说。 詹春云感慨道：“身不由己呀！当秘书没人身自由，你是知道的。你老弟如今好啰，前程似锦！想当初下去时，市府办多少人不理解，还以为你是被领导发配的，哪知道潜龙在渊，一飞冲天！我是知道你的，才华出众，脚踏实地，不是池中物呀！” “您可别笑话兄弟，出点成绩也是您老大哥关照的结果，以后还得请您继续关照，多多支持！” 詹春云摆了摆手，笑道：“别客气，能帮的一定帮，你的成就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可不敢自大居功。” 两人对碰一杯后，詹春云感慨道：“有时还真想下去，总呆在机关把人呆霉了，只知道吃吃喝喝，耍耍笔杆子。” 闻同知道他不过是随口一说，他之所以愿意以副秘书长身份守着陈市长当秘书，就是盯着秘书长一职来的。 现任市府秘书长是老机关，伺候了几任市长，退线也就这两年的事，对市府大管家一职詹春云是志在必得，一腔热望全都寄托在这上头。 干上了市府秘书长，必定有一个市府党组成员的身份，那就进了市府这边的班子，是副市级了，的的道道的“市领导”。 他再干个几年，就有望转为副市长，或者到市委那边进班子。这不是奢想，跟紧老领导陈照东就好。 闻同深明他的心思，笑道：“老兄还是做定海神针的好，这样我回市府找娘家人就有倚靠了。” 詹春云没再矫情，说道：“你和老赵、王金生处得真不错，他俩向市委力挺你出任农业副县长，这事我看九成九了，就安心等着听好消息吧！” “真如老兄吉言，我一定过来请你酒。”闻同当然不会蠢得把陈照东的态度讲出来炫耀，这是官场起码的生存智慧。 詹春云水喝得有点多，中途起身去上厕所。他一走，小青忽然看着闻同说道：“闻书记，边湖山庄的丽丽也在水利宾馆，是客房部服务员，她一直记得您。” 闻同脑中立时浮出一张气质柔美的脸来，回忆起那荒唐一夜的种种情景。 尽管刻骨铭心，但那一夜已经很遥远，对他来说只是不可能再追回的记忆。听小青一说，他当即脸一冷，冷淡地道：“我早不记得了！” 小青原本闪亮的眼神瞬间灰暗下来，心头暗叹世上男人都这样，当官的就更是无情无义之辈。 吃过夜宵，詹春云还要安排夜生活，闻同借口身体不适坚决拒绝了。 他拦了辆黑车，直接到边湖工学院包青岚家楼下。他知道包青岚接到电话后，肯定一直在等着。 自从以小股东身份参股真道新能源有限责任公司后，包青岚越来越多地留在边湖。 平常除了出国忙生意，她也会孤身去全国各地走走，天南海北，随心所欲，惬意非常，过着神仙般日子。 她赚的钱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的，何况还不断有经济来源，还有真道新能源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份。 但闻同知道她内心世界的孤苦，并不象表现出来的那样自在逍遥。因此无论工作多繁忙，他每个月总要抽出一到两天时间来陪她。 每次见到闻同，包青岚总是异样地高兴，全身心地围着他转，吃的、喝的准备一大堆，十足一副小女人情状。 “姐，你胖点了，气色好多了，更年轻了！”激情过后，闻同搂着包青岚，仔细打量着说。 包青岚面色潮红，脸颊丰腴了不少，看着更有韵味，更迷人。她伸手抚了抚热烫的面颊，露出一丝羞涩，柔声道：“都是你的功劳，给姐带来了全新的生活，从没有过的体验，让我很快乐，很幸福！” 闻同动情地抚摸着她黑亮的秀发，心里明白她说的是真心话。对于包青岚，他倾注的感情越来越深。这份情感十分复杂，有爱情，也有姐弟亲情，更有心灵上的相通，夹杂着理解、感激、敬重、同情，以及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依恋，无法理清，更无法摆脱。 “真道新能源投产一年多了，累计销售额已经突破三千万元，其中镍氢可充电电池贡献过半，全部是手机用充电电池。高容量一次性碱性电池势头也不错，顺利地在国内各大主要城市市场站稳了腿跟。锂离子电池的研发也在按计划推进，距离商业化生产销售不远了。不过业绩虽然不错，分红还要等到明年年初。姐，这里是五万块钱，是我今年初的分红，你拿着用吧。”闻同从放在床头柜上的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放了进去。 包青岚又取出银行卡，还回到闻同的包里，笑道：“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满足了，积蓄不少，还饿不着，至少眼下比你有钱得多。你现在和小筠谈恋爱，结婚是早晚的事，又要顾妈妈、姐姐和弟弟，负担不轻，我哪能要你的钱！” 第189章 安抚 闻同坚持说：“我知道你不缺，这是我的心意。” 推让了一番，包青岚嗔怪道：“不要推来推去了，我会生气，会伤心的！” 见她这样，闻同只得作罢。二人的关系是比较纯洁的，如果他执意如此的话，的确会伤包青岚的心。 放好银行卡，闻同说：“我可能要兼农业副县长，望水多山区，以后寻幽探险是免不了了。” “真地？那恭喜你了，闻副县长！”包青岚满面喜色，俏皮地道。 闻同大笑，笑罢说道：“山区村民大多靠杂粮度日，不少户还没解决温饱问题，这份工作不容易，想想就很有压力！” 包青岚说：“你有责任感，才有压力。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办法，把别人不愿做、做不好的，给做好了。不过身兼二职，两副重担都不轻，要懂得爱惜身体，不要太拼命了。” 只有心里在乎你的女人，才会嘱咐这些。闻同心里温暖，感动地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更应该照顾好自己，不要借酒精排遣寂寞，太伤身体，弟可是渴望着爱你一辈子的！” “姐也是这样的心思，守在你身边，一直到老！如果有下辈子，还要缠着你！”包青岚眼睛一瞬间模糊起来。 不日，金光明、闻同分别赴市委接受谈话。再过了一段时间，任命文件下达到全市各区、县、市直单位及高校、院所等，金光明转任县纪委书记，提名闻同为副县长。 几天之后，望水县政府行文各乡、镇、县直单位等，明确闻同如数接管金光明原分管的工作。 紧接着，望水县委也着手进行一定范围的人事调整。 在自己的新职务尘埃落定后，闻同知道县科级干部的人事调整马上就会启动。对于方正庭、马凤玲、杜子坤他不便作个别谈话，那是县委的事。但有三个人他觉得一定要和他们做好沟通安抚工作，一个是胡林，一个是李良春，还有一个是于巧英。 胡林一直是追随周广仁的，但和闻同处得也很不错，因为周闻二人协作无间，他也得以左右逢源。周广仁调走后，他留在了杳踪镇，并渐渐取得了闻同的信赖，成为闻同不可或缺的臂助。 李良春才能平庸，但胜在努力，接手李远红的规划建设和交通工作后，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明显超出了前任李远红，很得闻同赞赏。 于巧英能力同样平庸，工作成绩也不如李良春，更不要说和方、马、杜、胡几个比了。不过她对待闻同立场鲜明，且在副科级别上的时间长，资历老。 这么大的人事调整动作，不可能做到保密，全县干部几乎人人知道，自认够资格的都闻风而动。所以当接到盖亮的谈话通知时，胡林立即明白自己工作要有变动了。 “老胡，坐。”闻同没有端坐在办公椅上，而是选择在沙发上和他并肩而坐。 “县委征求了我的意见，我推荐你到外乡任书记，你自己怎么想？”闻同单刀直入，丝毫不拖泥带水。 胡林也坦率而直接地道明心愿：“感谢您的栽培，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追随在您左右！” 这个时候难得闻同愿意关心自己的诉求，可不能含糊、犹豫，不然造成误会可就后悔莫及了。他吃过这方面的亏，也见过不少人吃过这样的亏，心里的弦绷得很紧。 闻同眼神灼灼地望着他，微笑着道：“你协调能力强，处事细致周密，善于梳理错综复杂的关系，如果能够再有主政一方的经历，对日后大有益处。” 胡林仔细看闻同的眼睛，感觉出来他是真诚的，就相信了他的话，说道：“谢谢您的爱护，我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闻同没理会他的客套，说道：“马凤玲干练强势，执行力强，有大局观，杳踪镇需要她这样的人。子坤专注执著，踏实稳重，懂专业，又懂管理，我在县里离不开他。这几年，你和他们一样，鼎力支持、配合我的工作，我没有忘记，以后也不会忘记，你能明白吗？” 这才是胡林期待的话，掏心窝子，最为珍贵。他不假思索地说：“能够追随您是我的福分，我会一如既往地支持您的工作，追随在您的身边。马凤玲、杜子坤各有所长，我心服口服，不会有任何心理包袱。” 他懂闻同的暗示，迅速地表了态，没有任何犹豫。闻同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猜测马凤玲大概要升镇长，杜子坤接农业局长。这两个职务的份量未见得比一乡之书记重，但和闻同关系近，前者是和闻同搭班子，后者是闻同分管的最重要局。 闻同说：“那就好，到了新地方，要记得和骆医生常来看看，小筠时常念叨这位嫂子呢！” 胡林觉得心里有一股热流淌过，声音都有些发哽：“好的，一定会的！” 出乎闻同的预料，李良春不愿意离开杳踪镇到外乡任乡长。他向闻同表示，宁愿以副镇长的现任职务留在杳踪镇工作，继续分管规划建设和交通。 他的想法很单纯，就是想把全镇的农村规划建设做透，做得更成功，还要亲手把杳踪镇镇街道建设起来。 杳踪镇是省村镇规划建设示范乡镇，每年有四十万元的扶持资金。还有，随着杳踪镇经济的快速发展，镇街道的城市化建设已经提上了日程，开始了前期规划。 这么好的条件，他认为自己留在杳踪镇继续分管这一大摊子，不但可以比较容易地出成绩，还可以继续紧跟闻同，而且还有不错的油水。 看看李远红，是当上乡长了，可那又怎么样呢？一个穷乡，油水本来就少，上面还有书记压着，到他手里能轮到几个？工作上想出成绩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通过长期的合作，他自觉已经吃准了闻同的风格，并不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和方石头有区别。 第190章 买菜 李良春认为，闻同似乎并不排斥属下在把工作做好的前提下，适当地为个人考虑一下。而他就很好地把握了这个度，做到了公私两顾。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反复权衡后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闻同满足了他的心愿，不但打算为他争取正科级行政级别，还主动把他列为常务副镇长。 对于巧英，闻同准备让她接替胡林出任党群副书记，并打算为她争取正科级行政级别。 安抚好几位主要部下，闻同才放下心来。但麻烦并没有绕开他，只不过是来自于其他人而已。 很快地，关于方正庭、杜子坤、马凤玲、胡林等人职务变动的消息就传播得人尽皆知，而他们腾出来的位子，就成了许多人争夺的对象。 对于这些职位，闻同可不敢全部插手。政治永远是平衡之道，其他常委们的意愿总要考虑吧？ 他不敢插手，不少人却找上他。对这些找上门的人，只要是托他活动的，不管关系远近他一律婉言谢绝。 季灵筠出差一回来，马上请假赶来杳踪镇，准备好好地分享一下心上人职务升迁的喜悦。闻同就推掉所有的祝贺宴请，留在新家属楼的家中等她。 一进门，季灵筠把手里提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忘情地扑进闻同怀里，献上热烈的香吻。闻同被她的大胆吓了一跳，一边迎合着她，一边伸手拉上防盗门。 两个人有些日子没见面了，小别胜新婚，在闻同的上下其手之下，季灵筠很快情热起来，半眯着眼羞涩地道：“抱我进去，先亲热一下，快想死你了……” 闻同的心一下子掉进蜜糖罐里，赶紧遵命而行。 等两人完事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心满意足的季灵筠容光焕发，心情愉悦地拉着闻同直奔菜市场。 来时路上她就筹划好了，今晚要多买好菜，亲自动手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好好地庆祝一番。 “老成不知道怎么听到的消息，托我向你祝贺，还说下回你到省城，务必联系他，他好摆酒为你祝贺。”季灵筠坐在驾驶座上，侧头对闻同说。 随着镇上人流日渐增长，方正庭在兴茂商贸市场东墙后新建了一座大菜市场，把市场里几家菜店全部挪进去。这么一来“镇大院”也不“大”了，被挤压得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更显寒碜。 菜市场离后山小湖边的新家属楼有段距离，两人开着车过去，一路走一路聊着。 闻同苦恼地说：“我没法在办公室呆，什么也干不了，不是请吃饭的，就是托人情的，穷于应付！” “嘻，真好，你太棒了！”季灵筠却开心地笑道，“我出差一点心思也没有，光想着早点回来看你！” “老婆——”见她真情毕露，闻同心一酥，忍不住唤道。 “嗯！老公——”这还是闻同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叫季灵筠，她激动地侧过身腻声应着，手一软差点把车开进路边稻田里。 路上人来人往，闻同没敢再招惹她，笑道：“不敢招你了，你别那么疯狂！——大哥、二哥的生意还好吧？” 季灵筠娇声大笑，回答说：“挺好的，小任总很照顾，过问了好几回呢！” 由于有上白班的职工光顾，菜市场晚上还有十多家摊位在营业。闻同是第一次来买菜，以前都是陪领导视察。 这些菜不如外地菜市场里的那么肥肥壮壮、油光水嫩，但安全有保证，吃着放心。那些卖相好的，可能是催肥、催壮的，吃起来早没了蔬菜的本味。 两人一进菜场，马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让闻同有点不自在。季灵筠却兴致极高，好象聚焦的目光越多她才越开心。 “这辣椒不错，红彤彤的真可爱，老板，多少钱一斤？”季灵筠原本不爱吃辣，受闻同影响，现在在朋友圈里已是颇有名气的小辣椒虫。 摊主是个憨厚的中年人，见大美女发问，身后还跟着一个副县长，登时手足无措起来，红着脸笑道：“要么事钱，你看中了我帮你抓点。”说着他就往季灵筠的菜篮里猛劲地塞辣椒，害得季灵筠一个劲地躲闪，连连嚷“够了、够了”。 人家塞进来了，她不好再往回送，掂了掂重量得有三斤多，问闻同道：“多少钱一斤？五块够不够？” 闻同笑道：“差不多吧，我也不大清楚。” 季灵筠就把五块钱递给摊主老婆，摊主老婆更拙于言辞，连话也不会说，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外推。 见她这样，季灵筠只得把钱往菜上一放，赶紧拉着闻同到了下一家。 下一家的摊主嘴巴厉害得多，隔老远就喊：“闻县长，我这里菜多，也好，你多挑一点。” 对这类小本生意油子，闻同很熟悉，当年读大学做生意时没少打交道，笑道：“好哇，你老哥的菜果真不错，那就多要点。” 季灵筠挑好了几样时鲜蔬菜后，摊主同样不肯要钱，话说得漂亮之极：“闻县长，你给老百姓造了大福，不然我哪里有机会在这儿卖菜？你爱人是大城市的贵人，到咱们镇上做客，吃点子菜我要收钱，说出去人家会笑话我老郑的！” 闻同哭笑不得，要不是陪季灵筠，他哪敢上菜场买菜。 季灵筠听摊主称自己是闻同的“爱人”，早喜翻了心，笑着道：“你这么会说话，我就每样都要点，钱可不能少你的。” 二人再勉强走了两个摊位，再不敢呆下去了，草草买了鸡、肉、鱼、虾就落荒而逃。 出了菜市场，季灵筠发动车子，忽地指着不远处吴霜珏的超市道：“那不是你们的酒囊吗？气势汹汹地干什么？” 雷新国正瞪着牛眼站在超市门口，对着一个瘦瘦弱弱的妇女大发脾气。妇女一脸苦相，畏畏缩缩地站在那里一声不敢吭。闻同脸一黑，冷冷地道：“那是他老婆，这个混蛋！” 两人回到家，季灵筠喜孜孜地钻进厨房。闻同想到平日少有时间陪她，忙跟进去打下手。 第191章 送礼是有技巧的 鸡和鱼已经宰好，只需清洗一下就可以，其他菜摘洗切都简单，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季灵筠很乐于闻同来帮忙，要的就是两个人一起忙碌的感觉，哪怕是闻同在旁边递个菜刀拿个碗盘。 闻同说：“你手艺直追伯母，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自向家里挑明和闻同的关系后，季灵筠每次陪老爸来镇上讲课，都在闻同这里烧饭给他吃，闻同跟着沾了不少光。 季灵筠睃了他一眼，娇声嘲笑道：“上回在家，是谁当面大夸我妈做一手好饭的？” 闻同厚着脸皮道：“那不是哄她老人家开心嘛！” “那你现在也是哄我开心吗？”季灵筠身为记者，斗嘴自是强项。 闻同立即转移话题：“哪敢！——鸡汤溢了没？我看看。” 二人正说笑着，就听到屋外有人敲门。闻同无奈地苦笑道：“真对不起，原本想陪你清净一晚，下回还是去排屋算了。” 季灵筠善解人意地道：“你忙去，这里快好了。” 找来的是雷新国，手里掂着只黑塑料袋。他刚才在老婆面前气势汹汹，这会儿却象矮了老大一截，哈着腰满脸堆笑。 闻同把他让到沙发上，他也没敢坐实，只半拉屁股斜坐在沙发沿上。待看到季灵筠在厨房忙碌着，他慌得站起身，急道：“闻县长，真对不起，不知道您还没吃饭，我先走了，一会儿再过来。” 闻同早知道他的来意，不想和他浪费时间，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找我什么事，说说看。” 这时季灵筠端来一杯凉茶，雷新国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哈着腰一迭声地道谢，却不敢张口喝，恭敬地把玻璃杯子放到茶几上后，方才拐弯抹角地道：“我听说胡书记要调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闻同淡淡地道：“县委没讨论过。” 雷新国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嗫嚅了数下，才换了个角度说道：“闻县长您去县里，我想跟着您，没您在镇里，我干得也没劲。” 雷新国在镇里主要工作就是陪客人吃喝，天天醉生梦死，镇干部们不大看得来他，连普通干部也随便开他玩笑。 闻同虽然对他有的方面颇为恼火，譬如打骂老婆，但从没让他吃亏，也比较尊重他，有时出席一些重要接待还带上他，要不然他更没法在镇政府混。 闻同说：“我不是还在这边任职吗？怎么就不在镇里了？” “那不一样了，以后在镇里的时间就会少得多。”雷新国想到闻同平日的种种好处，心里一阵失落，眼圈一红，竟然差点流下泪来。 见他这样子，闻同心下有些感动，也有些愧疚。当初为了给李易秋腾位子，自己设法把他诱到镇政府，他多少是做了牺牲的。 一念及此，闻同说道：“一个大男人，哭鼻子抹眼泪地成什么样子？我本来想建议你担任镇党政办主任，你这样子我能放心？” 雷新国是镇党政办副主任，来的目的就是跑主任的位子。胡林一调走，这个位子就腾了出来。 他拐弯抹角了半天，也没敢表明心意，没想到闻同主动亮出意图。他脸涨得通红，慌忙道：“不、不，我这是跟您跟习惯了，不舍得才这样。” 闻同不想再折磨他，说道：“老雷你这人，我怎么说你呢！你看看你，邋里邋遢地，就不能收拾一下？这也没什么，我听说你一喝醉就回家打骂老婆，是吧？你怎么就舍得打自己老婆呢？嗯？她帮你生孩子，养孩子，洗衣做饭倒不对了？……” 雷新国垂着脑壳，一声不敢吭，半点也没觉得被年轻自己近二十岁的人训斥有什么不对。 看话说到了，闻同严肃地道：“你的心意我明白，有上进心值得鼓励，你来当主任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不能再打骂老婆，第二，把自己收拾干净。” 雷新国倒也光棍，连忙站起身哈着腰发誓道：“谢谢闻县长提拔，我保证做到，违反一次，您撤我的职！” 闻同道：“那好，我记下了。东西你拿回去，嫂子身体不好，要注意多补充营养。” 雷新国走后，季灵筠已经准备就绪，闻同连忙帮她端菜，又抢着布碗筷。 季灵筠小资情调泛滥，非把电灯拉灭，点上几支红蜡烛，又倒上红酒，和闻同对坐小酌。 “你这人真够逗的，哪有这么给人订条件的？我差点笑出声来！”季灵筠说。 闻同说：“老雷是块滚刀肉，一般人拿他没办法，也不大搭理他。” 季灵筠不解地说：“那你还敢用他？不怕误事？” 闻同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也有自己的长处。让于巧英分管办公室，看着他点，翻不出天去。” 季灵筠笑道：“他要再打骂老婆，不讲卫生，你真撤他啊？” 闻同说：“说过的话能不兑现？不过你放心，他以后不会再犯的，不信咱们瞧着。” 让他们扫兴的是，吃到中途时，又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是赵达成的秘书王汉峰夫妇。王汉峰以县委办综合科科长身份担任赵达成秘书，由于身份特殊，他在乡镇、行局干部面前架子十足。 闻同记得那年和周广仁一起陪同万有芳拜访赵达成，王汉峰就端着个脸一副严肃的样子，对此他印象十分深刻。 王汉峰来的目的，闻同也清楚，就是打算以正科级级别“屈尊”接替马凤玲出任工经副镇长，赵达成事先已经和他通过气。 按说以县委书记秘书、综合科科长的身份下乡镇行局，怎么也得弄个正职干干，但王汉峰却甘愿选择到杳踪镇当副镇长，也算是有魄力的人。 夫妇俩很用了一番心思，没给闻同带东西，只给季灵筠送了一套高档化妆品，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不到两千块。 王汉峰是赵达成的秘书，和闻同打过很多次交道，深知他不会受人贵重物品。他就动心思只送东西给季灵筠，还送得既不轻也不算太重，把钱花在“刀刃”上，让闻同不好拒绝。 第192章 各各升官 他这一宝还真押对了，闻同果然没好意思拒绝，拉着他的手笑道：“汉峰咱们是老熟人，这么客气干什么？我知道老伯好一口绿茶，我这里正好有几筒，走时捎上，不要拒绝，拒绝我也不收你的。” 王汉峰老婆不愧是县委书记秘书的夫人，早学会了如何哄官太太高兴，和闻同打过招呼后，就凑到季灵筠身边，没多久两个女人就神情亲密地嘀嘀咕咕起来。 在闻同面前，王汉峰早没了架子。赵达成退休在即，他急需寻找一个新靠山。而作为赵书记的秘书，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印记太鲜明，这个新靠山并不那么好找。 这个人既要和赵达成亲近，不会惹他反感又肯接纳自己，又要有强劲的上升潜力，放眼全县闻同无疑是最佳选择。 早在一年前，他就利用赵达成秘书的特殊身份，开始加意结交闻同。对他的良苦用心，闻同自是心知肚明。可以说王汉峰给他的最初印象并不好，但交往久了，印象也慢慢转好点了。 “杳踪镇是最有活力的地方，我一直想来您手下做事，能学得您一分，我就终身受用无穷了！”王汉峰奉承话说得直裸裸的。 “你看，和我也来虚的，这事赵书记交待过，我热烈欢迎。”闻同知道他不过是提前来拜码头，并不是求自己出面的，有赵达成哪用得着他替他说话。 王汉峰说：“我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闻同随口说道：“你跟了赵书记这么多年，猛一离开，恐怕他一时还不习惯吧？” 王汉峰笑道：“赵书记老早就想赶我下来，是我死赖在他身边。” 闻同也一笑，说道：“那就好，来镇里工作，家就顾不太上了，有什么要镇里帮助解决的，你尽管说，不要觉得不好开口。” 王汉峰的老婆转过头来笑道：“感谢闻县长的关怀，家里没困难，那点事我一个人足够了。我已经和他说好了，让他安安心心地跟在您身边努力工作，我保证后院不起火。” 王汉峰两口子都是知情识趣的伶俐人，呆了约摸四十分钟就告辞离开。时间短了太着痕迹，好象就是专门来求领导办事的，时间长了容易招领导腻歪。 见季灵筠要去厨房热吃到半拉的剩菜，闻同从身后抱住她，亲吻着她精致的耳垂，满心歉意地道：“真对不起，连陪你吃顿饭也被人打断，你歇着，我去热。” 季灵筠体谅地道：“不用，还是我来吧，你都累一整天了。” 闻同坚持说：“不行，必须我来热，碗也得我洗。唉，想想要让你陪我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对你真不公平！” 季灵筠转过身，双手捧住他的脸，柔声道：“陪着你苦也好，累也好，我都愿意！” 闻同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到沙发上按住，说道：“好好歇着，不许动！” 刷好碗从厨房出来，闻同笑道：“还要不要去贵宾楼开房？” 两人尚未成婚，季灵筠单独来杳踪镇陪他时，总会掩耳盗铃地先到贵宾楼开间房，然后再溜回新家属楼的家中留宿。 季灵筠说：“当然要去，今天你一个人去，我在家等你。” 闻同哭丧着脸道：“你连照面也不去打一个，那还用开房？” 季灵筠娇声嗔道：“那也得去，快去！” 几日后。 全县的干部们看着手中文件上一长串的任命名单，由不得一阵感叹，近一半是杳踪镇的人！难怪人人都活动着想到那儿去，甚至有人不惜以正科级的身份去屈就副职。 县委这几年从杳踪镇提拔干部的频率、规模太惊人了，前有金光辉、周广仁、钱广财、李远红，现在又有方正庭、马凤玲、杜子坤、胡林。尤其是后四人，年龄最大的方正庭也不到四十岁，可谓前途一片光明。 想想真让人忌妒哇，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取得的成就自己的确没法比，想反对也找不出理由。 赵达成、王金生没打任何折扣地满足了闻同的心愿。胡林到冲里乡任党委书记，于巧英接替他任党群副书记，行政级别提为正科级。方正庭接替崔双虎任县纪委常务副书记、监察局局长，马凤玲接替他升任镇长，兼任镇工业园管委会主任。杜子坤升任县农业局局长、党组书记。李良春被明确为常务副镇长，行政级别提为正科级。 阮洪通在金光明的劝阻下，以退为进牺牲掉崔双虎，把农业局丁局长扶上财政局局长的位子。 杳踪镇中层干部也有微调，雷新国如愿以偿升任镇党政办主任，盖亮任副主任，秦小丽兼任镇妇女主任。 雷新国没有食言，被闻同训斥后的次日就面貌一新，被任命为主任后更是工作热情高涨。 盖亮挂着副主任的名头，实质上已经成了闻同的秘书。 秦小丽果然没有辜负闻同的期望，积极开动脑筋，发挥创新性思维，把镇里团的工作搞得有声有色。 她不但把镇篮球联赛组织得十分成功，还倡导并组织了镇青工技艺比武大会，成立青工夜校。 经县团委推荐，镇团委被评为边湖市优秀团组织，她个人被评为先进个人。 孙家祥是镇政府小车班班长，他已经从合同工身份转为国家干部。镇政府现在有四台车，一二把手各一台专车，新近又购置了一台小面包，这台小面包和原来的旧普桑是机动用车。 王金生、史泽连来镇上宣布人事任免决定的当晚，闻同在四季春饭店举行了隆重的送行暨接风宴，全体镇干部均获邀参加。由于人数众多，雷新国包下饭店一楼半边大厅，并忙前忙后地亲自张罗。 开席前，闻同站起身致辞：“各位同仁辛苦了！” 由于掌声，他略停片刻，待掌声停歇下来后才接着道：“每一位同事的身后，都站着你们的家人，正是由于他们默默无闻地支持，你们才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工作。镇里每取得一项成绩，都有他们的功劳。借此机会，我代表镇党委、镇政府对他们致以崇高的敬意和真挚的问候！” 第193章 李易秋果然有能力 随后闻同分别就方正庭、杜子坤、胡林的调离致辞，无外乎高度赞扬并表示怀念和祝贺。 接着他对于镇外新调入的人员表示了欢迎。 再接着几位当事人先后发表了简短的讲话，宴席就正式开始。 这还是杳踪镇第一次全体镇干部聚餐，大家的情绪很好，不断地往来敬酒，诉说着离别的话语。 次日，闻同主持召开镇开投董事会，会议决定接受方正庭、胡林辞去董事的要求，同时聘用于巧英、李良春为董事。 对于巧英、李良春来说，董事的身份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很多经济利益，一个月也就二百元的补贴，但这是荣誉，是地位和实力的体现。 会后，闻同把孙贤寿召进办公室，神色淡然地吩咐道：“老孙，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有人推荐了一个人，女的，叫丽丽，在市水利宾馆客房部当服务员，客房部副经理知道她是谁。你看她适合什么岗位，安排到边湖或者江映分公司都可以，要量才定岗，不用特殊看待。” 因为原任县纪委书记磨磨蹭蹭地还在边湖看病，金光明不便催促他交接工作，就继续在政府这边上班，闻同也就不急于履新。 明天是周六，也是中秋节，可长训班的干部学员却不能歇假，他们还要参加季教授的课程。 有两个中层干部拿着请假条找到马凤玲，申请明天缺课回乡下探视父母。没想到马凤玲把请假条往旁边一搁，说道：“缺课不好，不过孝心我理解，要不这样，镇政府派车把你们父母接来镇上过节？” 这两个人当时脸就红了，赶紧拿回请假条，连声道：“不麻烦马镇长了，我们自己想办法，自己想办法！” 有了榜样，再没人敢以欢度中秋为由请假了。不过，大家很快就偷偷地传开了，走了个“方石头”，又上来个“马大炮”。 杳踪镇中学今年高考大获全胜，成绩优异，三百多位考生，共被录取了一百多人，录取率超过30%，排名全县第二，历史上首次超越县二中。 县二中今年录取率26%，排名第一的县一中录取率48%。县一中的生源有政策倾斜，录取率高出许多再正常不过。 县二中主要面向县城城区学生，生源素质要比杳踪镇中学好，高考成绩却被杳踪镇中学比了下去，确实说不过去，大失面子。 平时节俭的农民们，在子女考上学时，表现出了罕见的慷慨。所有被录取学生的家长都在四季春饭店摆酒宴请任课老师和校领导，捧出一颗赤诚的感恩心。 他们条件差点的，也要攀比地订二三百元一桌的状元宴，条件好的也有花上四五百元甚至六七百元的。仅此一项，全镇最高档的四季春饭店净增营业额三万多元，把赵丽、王小英笑得合不拢嘴。 杳踪镇中学和镇小学学区是闻灵娇树立的典型，她把相当一部分精力放在这里，原因无它，镇党委政府对全镇教育投入很大，值得她这么做。 为了表彰镇中学今年出色的高考成绩，她率领教育局雷局长在中秋节前一天赶来杳踪镇视察。她一来，闻同就得带着马凤玲、文教副镇长老何陪同。 坐在学校陈旧的会议室里，闻灵娇环视四周，笑道：“你们条件落后，教学成绩却领先于人，很不错！老雷，我看明年基建拨款要适当倾斜一下，我们要改善改善杳踪中学老师们的办公条件。” 雷局长笑道：“行，李校长你提一个方案，盖一座办公楼。” 闻同马上笑道：“马镇长，闻县长、雷局长这么关心镇里的教育事业，支持力度这么大，我们是不是也该表个态？” 马凤玲也笑道：“应该、应该，今年高三学生猛增，达到五百多人，很多是从外乡镇甚至外县来的。目前教室严重短缺，初一、高一不敢扩招。明年九月份前，镇政府可以分期筹集一百万资金，专用于镇中学教学楼建设。” 李易秋插话道：“片外生和高三补习生，一共缴纳额外费用九十多万元，一半用于盖学生宿舍，一半用于盖教师家属楼。” 闻灵娇道：“好，你们这么大方地投入，县里不能落后，要追加，争取在下一个学年开学前把教学六楼、教学七楼建起来。这两年杳踪镇给县财政贡献不小，通过教育来反哺也合情合理。我还可以答应你小李，只要你明年高考再创造出30%以上的录取率，我再给你们新盖一座家属楼，还要向省厅推荐你为省优秀校长！” 本学年高三学生达到五百多人，再想创造30%的录取率谈何容易，这个目标并不容易达成。 李易秋平时柔柔弱弱，骨子里却见事精明，关键时候极有主见，当即道：“好，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争取完成闻县长交待的光荣任务！” 遵照闻同的意见，杳踪镇镇政府创立了镇教育奖励基金，从今年元旦起正式启动。 截止目前，全镇中小学教师月平均奖金达到工资的24%，实现了闻同“第一年大概是工资的四分之一”的意愿。 教育奖励基金正式成立时，闻同对其用途略作调整。原来计划全部用于教师日常奖励，现在只把其中85%用于日常奖励，10%用于优秀教师的一次性奖励，另外5%用于奖励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 学校今年有四位学生考入国家传统名牌大学，闻同亲手为他们颁发奖状，并各发放四千元奖金。 可以说，教师工资及时、足额地发放，以及奖励基金的设立，是促进全镇中小学教学成绩出色的重要因素。 谈谈讲讲就到了午饭时间，李易秋笑道：“我们在四季春饭店安排了简餐，请各位领导务必赏光。” 闻灵娇打趣道：“闻县长，到了你的地盘，是你请还是小李校长请？” 闻同毫不含糊，笑道：“当然李校长请！你是不是听到人家说‘简餐’就口淡了？其实我和你的想法一致。” 第194章 设套 老何也少有地开起了玩笑：“李校长最近被学生家长请吃饭请怕了，躲着不敢见他们，咱们可不能跟着她吃清淡的‘简餐’，得请她准备丰盛点。” 闻同、闻灵娇、马凤玲、雷局长一齐大笑，个个称是。 李易秋知道他们是开玩笑，也笑道：“我们条件不好，还请领导包涵。” 闻灵娇道：“听到没？让穷教师请不大合适吧？” 闻同不为所动，一本正经地问马凤玲道：“我记得你昨天还唠叨，上个月招待费超支了，是吧？” 中秋上午，市交通局局长要来杳踪镇视察。之所以赶在周六，是因为局长近期要去省委党校脱岗进修，时间长达三个月。 闻同这次把局长请下来视察，目的是申请资金，把原来的三级公路县道改建为二级公路。 王家垄煤矿已经开始出煤了，运煤的大货车急剧增加，还有栗子堰石场运送石料的大货车和镇上多家企业的货运车辆，这条三级公路上昼夜川流不息，已经难以满足这样的运输需求。 闻同率领马凤玲、于巧英、李良春、孙贤寿、季灵筠等在县道和省道接界处，约摸二十多分钟后，几辆小车驶了过来。 当先一辆帕萨特就是市交通局局长的座驾，他看到镇里的同志迎到了这里，忙吩咐司机停车。 县道开工时，市交通局局长曾来出席过仪式。去年年初竣工时，他又来参加了通车庆典仪式，也就是第一届“欢乐春节”活动——“欢乐春节?感恩一路”，闻同当时还借机请他到栗子堰石场视察了一番。 后来镇开投在局长的大力支持下，顺利地向市交通局主管的诸多工程供应石料。孙贤寿之所以也赶过来迎接，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有这些渊源，局长对杳踪镇自然不会陌生，对闻同就更不会陌生。 见帕萨特停下，闻同立即快步上前，亲手为局长拉开车门。 局长笑呵呵地拖着一身肥肉爬下了车，热情地和闻同握手寒喧。 “潘局长，辛苦了，辛苦了，热烈欢迎您回来作客！”闻同说。 潘局长情绪很好，笑呵呵地道：“闻副县长，咱们是老熟人了，今天下来连你的贺酒一起喝，怎么样？” “您拨冗屈驾下来，我们感激不尽，自然要竭尽所有、竭尽所能，尽到地主之谊！”闻同知道老潘之所以肯放下架子，牺牲中秋休息时间来视察，很大程度上是看在陈市长面子上。再一个他从镇开投也获益不少，对杳踪镇还是有些感情的。 后面几辆车分别是望水县分管交通和城建的副县长，县交通局局长陈金光，以及县报、县电视台记者。 交通副县长不是县委常委，地位比闻同逊上一筹，但人家来杳踪镇就是客，闻同理应尊重他。 潘局长因为急于赶回市里过中秋，闻同就简化行程，不准备安排他去镇政府听取汇报。 既然是来视察公路的，大家就坐车沿着县道一直往山里开，沿途不停地避让着满载货物的大货车。 快走到镇街道时，前方路段出现拥堵。因为路面有些狭窄，来往两个方向的大货车只能小心翼翼地避让着，通行速度就缓了下来，一长溜货车被塞在了公路上。 闻同下车走到潘局长车前，笑道：“潘局长，您下车透口气吧，看情形一时半会儿散不开。镇里李副镇长已经过去协调了，请司机们暂时闪一闪，让我们先过去。” 老潘坐了一路车，早就受不了，忙拖着一身肥肉爬下车。暑热未退，太阳还毒辣辣的，盖亮连忙给他撑上一把伞。 “哟，堵得这么厉害！平日也这样？”老潘眼睛看着，伸手接过闻同敬上的烟，又指着前方缓慢爬行的货车问道 闻同说：“您这是晴天来，要是下雨，更没法走了。前一阵连雨天，路堵得不象样子，最后实在没法，李副镇长就天天领着人扛着大木方过来，见哪儿路窄车要往下掉，就把木方塞车轱辘底下垫着，不然非得出事不可。” 孙家祥从车后备箱里拎出两只高脚折叠椅，展开后一只塞到潘局长屁股底下，一只给闻同。 马凤玲、孙贤寿的司机也各自从车里取出折叠椅或小马扎，让交通副县长和陈金光等人坐下。 老潘看众人早有准备，诧异地问道：“还准备了这个？” 闻同苦笑道：“您是不知道，我们有经验了，平时车里都捎上几只折叠椅、小马扎什么的，一堵车就拿出来，坐到车外头耐心地等着，比窝在里头强多了。” 于巧英见闻同真诚恳切的样子，实在憋不住，“哧”地笑出声来。李良春反应不慢，赶忙装出一副正在和她小声谈笑的样子。 老潘回头一看，见是于巧英、李良春在小声交谈，也没在意，转回头继续听闻同说话。 其实这一幕都是闻同、马凤玲、李良春策划的，这条县道是交通繁忙，但也没到这么夸张的地步。 李良春协调各家公司，把近几天的货运业务尽量集中到今天，这么一来能不交通拥堵？ 闻同说：“潘局长，要不要到前边车旁看看？——马镇长，请通知记者准备好。” 潘局长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请他到“繁忙”的交通一线实地查看，和拥堵的大货车合个影，好放到报纸上发表，或者在电视台播出。 季灵筠昨天送季教授来讲课，今天被闻同拉来充任省报记者。她嫌外头热，一直躲在有空调的车里没出来。这会儿有任务，她只得从凉爽的车里钻出来。 老潘立马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视线粘在她身上就移不开，笑呵呵地伸过手，问道：“这位也是县里的记者？” 季灵筠心里很腻歪他，又不好怠慢，只得伸出手，问了声好，和他手轻轻一搭就缩了回来。 闻同担心闹出什么误会，连忙介绍道：“这位是云缈日报记者季灵筠，也是小弟的女友。” 第195章 “很好”局长 老潘是沙场老手，见自己差点冒犯了人家女朋友，马上极其自然地哈哈一笑，说道：“我说这么美丽的仙女，怎么下凡到杳踪镇来了，估摸着是你老弟的女朋友，果然没猜错，很好、很好，天造地设的一对，到时可不能忘了请老哥喝喜酒哟？” 闻同连忙道：“一定，一定！” 待记者们拍得差不多了，大货车也慢慢地让开了一条小巷。大家就坐回车里，继续往前行驶。 季灵筠没开自己的车，坐在闻同身边，撇着嘴孩子气地道：“脑满肠肥，还色迷迷的，既贪又色，肯定坏得流脓！” 闻同轻轻揉捏着她的小手，淡然一笑，说道：“社会复杂多样，我们不能一味地用要求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一行人快到王家垄煤矿时，又出现了一次小小的拥堵。这回闻同、马凤玲、李良春没敢玩得太大，以免露出马脚。 回程时，闻同把老潘安排到正在修建的村道工地参观。 “潘局长，村道主要由村民出义工修建，镇里只承担挖掘、压路部分。去年完成了两条村道，今年计划三条，已经完成了80%，元旦前可以如期完成。”闻同指着如火如荼的工地介绍道。 “很好、很好，你们克服困难，自力更生，这种精神很值得表扬！嗯，路面质量很高，我看今年市交通建设先进单位可以给你们一个。” 马凤玲汇报说：“发动村民出义工，这样就节约了大量的费用。镇里承担的挖掘、压路部分，费用不算太高，完全由镇里自筹，不搞村民集资。” 潘局长说：“发展经济，再反哺农民，造福农民，很好、很好。” 闻同看到筑路队的老丰领着几个人过来了，就介绍道：“这几个村民以前在省建工集团干过农民工，技术不错，镇里县道的日常养护就是他们负责的。他们还参与村道修筑的技术指导，挖掘、压路这两块工程也由他们承包，镇里有效地降低了修路成本。为了修村道，他们还到市局举办的培训班里学习了两个多月，合伙购买了一些设备。” 潘局长笑咪咪地看着老丰等人说：“嗯，很好、很好，既节约了施工成本，又帮助他们致富。” 于巧英在后面心里直嘀咕，这个潘局长怎么什么都“很好、很好”，难道是他的口头禅？他老这样“很好、很好”，平日里能把好工程质量关？ 中午一干人在四季春饭店陪老潘吃好、喝好后，老潘就急不可耐地要返回边湖。 当然，除了吃好、喝好，其他方面也是必不可少的，更为重要。 闻同一直把老潘送到县道和省道接界处。临上车前，满载而归的老潘握着闻同的手道：“不了解不知道，来一趟现场才感同身受。我看这条道路改造成二级公路问题不大，改造好后干脆划为市道，由市里承担日常养护成本。” 闻同连连道谢：“感谢、感谢，您扶持地方打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全镇人民一定会铭感于心！” 二人心里都明白，这事陈照东一定支持。话虽如此，市交通局的态度一样重要，不能绕开。 潘局长说：“老弟真不简单，在这么个小地方做出这样一番大事业，造福一方百姓，哥哥是真心佩服，很好、很好！下回到市里，记得一定要找我，咱们再好好喝几杯。” 送走潘局长后，闻同没立即返回镇里，他还要等几位客人。几个月前他到季教授家“认门”时，就承诺要把老先生的几个学生拉来镇上聚一聚，现在等的就是这几个人。 接上人后，一行人直接到了镇中学。季教授正在讲台上全神投入地讲课，闻同领着几位客人悄悄地从后门进去，坐到后排的几个空位上认真地听起来。 几位客人年龄都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阔别校园多年后，又重回到教室。当年满头黑发的恩师，如今已是皓首如霜，只有那精气神依然如昔。 几个人仿佛回到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心中感慨自不待言，个个神情专注肃穆，十分地认真。 一堂课结束后，几位客人一起走到讲台边，挨个自报家门，向老先生问好。 现场情形朴素感人，学员们被感染了，自发地鼓起掌来。 事隔多年，这些人中只有两位老先生依稀记得，其余几位早已忘记了。 这几位客人中，最显赫的一位是富铜集团的叶副总，也就是原富铜集团物料采购部叶经理。真道电气正品电缆面世时他还来过杳踪镇，代表富铜集团下订单。 另有一位是边湖市计委的副主任柯绍东，三十刚出头就当上实权部门的副职，且已进入边湖市县处级后备干部名单，足可称为年轻有为。 再有一位是边湖市府办的正科级干部，其余两位是边湖大型国企边湖重工的中层干部。 晚上，厉坚在四季春饭店订了两个包间，宴请镇政府主要领导和这些客人，孙贤寿、常总、南成光等人也获邀赴宴。 今晚的四季春饭店算得上名流云集、嘉宾如雨了，店外十足是名车赛会。 真道电气今年的业绩蒸蒸日上，出于提升公司形象的考虑，厉坚购买了一台奔驰，原来的奥迪腾给了真道新能源的老总于大中。 吕大可、管立昇一个负责研发，一个负责生产，不需要考虑企业形象，他们的座驾只是本田。 吕大可在省城主持的研发中心和省电气研究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可没白混，不但从电气所攫取大量的技术资源，还把所长的宝贝闰女汤芝凡也挖到手。 汤芝凡算不上特别漂亮，但气质娴静，满身书卷气，很适合吕大可这样面目和善却内在卓异的男人。 凑巧的是，她还是云缈大学的讲师。几种渊源合在一起，因此她和季灵筠很快就厮混到了一处，两人连开的车都一样，都是黑色帕萨特。 其余几位，孙贤寿的座驾是皇冠，常总的是本田，南成光的是蓝鸟，也都是好车。 第196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乘坐普桑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情况下，这些锃亮的车一字排开在饭店门前，其震憾力可想而知，说是名车赛会实不为过。 晚宴热烈而融洽，就不一一细述。饭后客人们被安排到贵宾楼东楼顶层露台品酒赏月。几位镇领导和孙贤寿等人，还需要陪同家人过节，就没有跟来。 第二批五幢专家楼早已投入使用，其中一幢建筑面积二百平米的被划为招待所。 镇里的公务接待任务日渐繁重，有份量的客人越来越多，原有的贵宾楼已经满足不了需求。新贵宾楼位于原贵宾楼东边，大家就称为东楼，把原来的称为西楼。 后山在北边，小湖在南边。小湖其实并不算小，水面面积六七万平方米。 后山和小湖之间的狭长地带是丘陵缓坡地，现今俨然变成了杳踪镇的富人聚居区，其间夹杂着无聊的富人们自耕自种的果园、菜园等。 除了八幢专家楼、两幢贵宾楼外，镇上一批企业老板和高管也先后在这块风水宝地上购买了别墅。这些别墅是镇开投开发的，不图赚多少钱，只为了试试房地产业的水，积累点经验。 沿湖东岸，镇开投还开发了两幢板楼，业主正在渐次入住。 在贵宾楼东楼的东边，就是镇政府的新家属楼。 因为今天是中秋节，季灵筠没舍得把妈妈一个人放在江映，正好她还没来过杳踪镇，干脆就把她一起接过来。 服务员在露台临湖面拼上几张小桌，摆上红酒、高档月饼、点心和水果等。闻同和真道电气的几位高管一起，陪着季教授一家和他的五位学生。 月色明亮，清风轻轻地吹过，入眼景色秀美，室外十分地宜人。 柯绍东举起手中的高脚水晶杯，向季教授道：“季老师，当年我少不更事，上课时常看小说，不是每回都认真听您讲课。毕业后步入社会，才知道后悔，那段宝贵的青春岁月被我不经意间挥霍掉了！借着这个机会，我祝您老和师母健康长寿，平平安安！” 季教授举起杯子和他碰了碰，乐呵呵地笑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当时收缴了你好几本小说，你找到我家里，对我说书是从外面小书店租来的，押金好几十块，求我把小说还给你，我就还给了你，是吧？” 柯绍东笑道：“是的，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您还没回家，师母接待了我。我那时瘦瘦小小的，又没吃晚饭，饿得厉害。师母可能是听到了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吧，就给我下了一大碗鸡蛋面。时间过得真快呀，那时小师妹还是个中学生，看我吃下一大碗面条，在一边不停地偷笑！” 季妈妈很感性，听到动情处，眼圈一红抹开了眼泪，季灵筠连忙给妈妈递上纸巾。 季教授指着叶副总笑道：“小叶在学校也是个活泼学生，是系学生会主席对吧？” 叶副总笑道：“是的，大二时竞选上的，大四时辞了，我党员也是大学时入的。” 汤芝凡倚着吕大可，轻轻笑道：“学校一直没怎么变，新建的教学楼、宿舍、家属楼，都没有破坏原有格局。一些校友重回学校，就四处搜寻当年的足迹，住过的宿舍，吃饭的食堂，走过的小路、听课的教室，都能找到。” “就应该这样，很多东西不能总是拆来改去地，反复折腾，毫无意义！”在边湖重工当中层干部的一位学生说道。他是企业干部，作风比一些政府官员要务实，言辞也激烈得多。 “徐衡你当年在学校也是这个脾气，比较激烈，比较犟，有几回问我问题，很不服气地和我争起来了，是吧？不过你学习很刻苦，成绩很优秀，在系里很有名。”季教授渐渐找回了失去的记忆。 “那时候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总认为自己是对的！幸好您老虚怀若谷，不但不介意我的狂妄，反而耐心地听我述说，反复地为我讲解分析。”徐衡有点尴尬地笑道。 季教授说：“不能这么想，质疑、辩论是学术精神的重要部分，给你们讲解分析时，我有时也会得到灵感。” 见他们一味地沉浸在怀旧中，闻同和厉坚有些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闻同笑道：“我是东道主，几位来一趟不容易，明天我陪你们在镇上四处转转，参观一下企业，指导指导我们的工作。” 厉坚会心地笑着接道：“先到我们真道电气吧，我们的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资格刚刚申请下来。这是边湖第一家，市政府给了我们一些特殊政策，公司招聘的大专以上学历人员可以免费到市区落户。” 于大中随即跟上：“第一站就安排在真道新能源，我们在东园，厂区环境好，都是纯自然状态的花草树木，不象西园乱哄哄的。正好，明天爱立信的代表团过来考察，洽谈确认我们为手机电池全球级供应商，几位帮我们参谋参谋，把把关。” 在原杳踪镇机械厂厂区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镇工业园已经不能满足需要，闻同就把真道新能源安排到老厂区外的东片。大家就约定俗成地把老厂区称为西园，把东片称为东园。 西园是老厂区，建筑物布局散乱，新旧不一，各家企业又混杂在一起，自然显得有些乱哄哄的。 西园往西就是小湖，为了保护环境，闻同限制工业园向西拓展。 东园是大面积的灌木林、荒坡和农田，面积远远大过西园，但目前仅有真道新能源一家公司入驻，厂区就在灌木林中。 目前镇政府根本没有财力建设东园，真道新能源就直接在灌木林上盖起了厂房，厂区内外自然生长的花草树木都懒得铲除，这样的厂区环境自然好了。 虽说纯自然状态的花草树木不免有些凌乱，但衬托着蓝顶白墙的现代化厂房，倒也别有情趣。 季教授迷惑地看着大家，心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谈起企业管理方面的事了？ 第197章 新官上任 柯绍东苦笑一声，沉吟半晌方才说道：“不用去参观了，从厉总请来孙总、常总、南总诸多老板助阵起，我就下了决心。” 见他这么说，徐衡也笑道：“连老柯都舍得放弃现在的东西，我们俩自然不会落后。” 跟着徐衡在边湖重工的那位同事也如是说。 闻同、厉坚、吕大可、管立昇、于大中立即站起身，齐齐鼓起掌来。 季教授迷茫地看着闻同。闻同笑容满面地道：“您三位学生愿意加盟真道电气，老柯将出任集团副总，主管销售，另两位将到真道新能源出任副总。” 季教授顿觉不爽，眼一瞪道：“好你个家伙，跟我说几个学生想见我，要聚一聚叙叙旧，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挖人来了！” 闻同尴尬地笑着，一声不敢言语。 季妈妈早把这个乘龙快婿看成亲生儿子一样，哪容得他吃亏，见老头子训他，立即不乐意了，不满地道：“你生什么气？这不是为了工作吗？学生也见了，旧也叙了，还不行？小同快坐下！” 三人加盟真道电气，沿袭的还是闻同、厉坚主张的思路，即通过股权激励的方式聚集高级管理人才和核心技术人才，促进企业高速增长。 三个人不是作为技术人才被引进的，而是作为高管加盟的。柯绍东将出资获得真道电气2%的股份，另两位也将各自出资获得1%的股份。 虽说还需要出资，但这种出资只是适当地考虑溢价因素，带有很强的激励色彩。 凭借真道电气及旗下控股子公司真道新能源无垠的发展前景，三人持有的股份必将为他们带来巨额财富。 这个时间不需要等很久，今年真道电气就将达到三个亿的营收，净利润将达四千多万元，其中真道新能源将四占其一。 面对这么强大的诱惑力，三人终于抵抗不住，一纵身扑入真道电气的怀中。 当然，双方是经过长期接触的，彼此已经很了解，很认可，否则柯绍东怎舍得放弃一片光明的仕途？真道电气又怎会大方地给出这么多的股份？ 此前，鉴于于大中表现出卓越的商业天赋，股东大会一致通过，同意把他原来持有的真道新能源2%股份，在适当补缴股款后置换为真道电气2%股份。 吸取吕大可从国际电气辞职的教训，真道电气和所有高管、重要技术人员都签订了保密协议和竞业限制协议。 乙方如果离开公司，其在真道电气及其子公司持有的股份，大股东有按原出资价强制受让的权利。 另外，乙方离开公司后三年内不得进入同一行业工作，或者从事属于同一行业的经营管理活动，否则将向真道电气支付巨额赔偿。 至于类似吕大可那种“带走”公司研发成果的行为，就更是防范重点，在竞业限制协议中对此约定了巨额的赔偿条款以及严厉的法律责任条款。 次日，闻同放下工作，和季灵筠一起陪同季教授夫妇到虚湖山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 原县纪委书记终于从边湖病愈归来，县府办主任亲自通知闻同来县里和金光明办理工作交接。 说是工作交接，其实并没有多少实质性内容。金光明早把自己的办公室清理过了，该留下的已经移交给衔接配合的县府办副主任费子林，需要带走的已经搬到了县纪委的新办公室。 未决工作能处理且愿处理的他已经处理好了，其他的自有费子林向闻同详细汇报。 出于礼貌，金光明还是在办公室等着闻同，在费子林陪同下向他简单地交接了下工作，并一起吃了顿午饭。 整个过程县长阮洪通始终没有露面，好象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一样。 他不理会，闻同却不能不去见他。中午时，孙家祥和盖亮已经让勤杂工帮他把办公室重新清扫了一遍，并把他随身带来的物品放置好，初步整理妥当。 下午一上班，闻同第一件事就是给阮洪通的秘书小王打电话，确认阮洪通是否有时间听取他的工作汇报。 阮洪通倒也光棍，让秘书小王转告闻同，没时间。老阮清楚得很，闻同并没有什么重要事，不过是头天上班，出于礼貌来见下政府一把手。 他这么不客气，闻同倒乐得自在，不过就不方便去见常务副县长牛佑才了。不见县长，却一头钻到常务副县长那里，传出去不好听。 上班时间不便去拜访牛佑才，不等于下班后不能见面。他是真有事要面见老牛详谈，事关重大，于公关系到县里未来几年的发展，于私关系到他个人的处境和前途。 “牛县长，我闻同……对，到岗了，本来打算去你办公室拜码头，又怕影响你工作。晚上我请你吃饭，在四季春……” 牛佑才以常务副县长的身份分管工经口，闻同没少和他打交道，关系不错，但谈不上深交。 他起初对县里赵达成、阮洪通两方都不倚靠，采取中立立场，奉行不对立、不加入的政策。 凭借过硬的背景，他基本做到了独善其身，但一直没能自成一极。这是没有永远的中立派的，他和县长阮洪通很不对付，缺少亲近的基础，就渐渐地开始倾向于赵达成、王金生，但还没有达到亲密的程度。 对于闻同来说，和阮洪通、金光明的关系天然不可调和，这不光是双方思路和观念有巨大差异，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那就是闻同是陈照东市长的前秘书，而阮洪通则是市委书记倪正林的前秘书。 赵达成、王金生快要退休了，一旦阮洪通当上县委书记，金光明又当上县长，闻同在望水县还能呆得下去？还能守护得了镇开投？ 对阮洪通的身后，闻同知道得已经很多，甚至已经探听出直接干涉望水县棉花购销政策的是倪夫人，也探听出阮洪通和倪夫人长期保持着良好关系。 有这么过硬的关系，阮洪通接赵达成出任县委书记可以说是十拿九稳，除非他自身出现极为严重的问题。 第198章 屈伸之道 但县纺织公司被阮洪通死死地攥在手心里，连赵达成、王金生都无法插手，牛佑才这个工经副县长就更是难以问津，可以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入，“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既然阮洪通接县委书记难以改变，那就只得从金光明身上寻求突破，阻止其当县长以打破阮金二人一统的极为被动局面。 这样可以采取的策略，一是利用阮金之间既合作又存在竞争的微妙关系做文章，使用离间手段，尽量利用阮洪通压制金光明；二是闻同牺牲自己的利益，近两三年内放弃竞争县长的机会，转而全力支持牛佑才去和金光明竞争县长。 如果牛佑才成功接任县长，闻同和他联起手来，就可以和阮金抗衡了。 闻同冷眼旁观了很久，已经敏感地发现，阮洪通既依赖金光明，又十分警惕地防范着金光明。 对阮洪通来说，过于支持金光明，凭金光明的才干、资历、政绩，随时有可能挤掉自己接替赵达成出任县委书记，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同样的道理，阮洪通内心也不见得愿意金光明过早地当上县长，那样同样会威胁到他未来县委书记的位子。 县领导们个个心里明镜似地，金光明的才干明显要强过牛佑才，而牛佑才又要强过阮洪通。 要让阮洪通自己选择，没准他宁愿牛佑才当县长，也不愿金光明当，毕竟牛佑才对他未来县委书记职务的威胁比金光明要小。 严格来说，闻同也是牛佑才强有力的对手，严重威胁着老牛竞争县长的目标。在省内官场上，官员之间最大的对立莫过于此。 面对这样的情况，闻同要想和牛佑才建起牢固的互信关系，根本不可能，除非一方舍弃重大利益，作出让步。 为了应对赵达成、王金生退休后的局面，闻同出于长远利益的考虑，准备由自己作出让步，暂时放弃竞争县长。 这一点其实也是陈照东市长的意愿，他明确要求闻同在农业和农村工作上安心沉浸几年，多多厉练。闻同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就心服口服地决定遵循他的要求。 从这点分析，闻同就很看不起阮洪通的胸怀，不懂屈伸之道，不能舍弃短期利益，不可能成就得了大事。 所以，闻同在经过长期的思考后，终于确定了这条策略，就是“扶牛联史、周”，几个人建立互信合作关系，在未来的县委常委会中稳稳地占据主动，和阮、金抗衡。 “扶牛”就是扶持牛佑才接阮洪通当县长，“联史、周”就是紧密联合县委组织部长史泽连、县委统战部长周广仁。 周广仁是赵达成的铁杆，和闻同关系密切，他也就这一届的机会，和闻同、牛佑才等人没有难以调和的竞争关系，是个可靠的朋友。 史泽连是王金生的铁杆，间接也是赵达成的铁杆，和闻同的关系也很不错。但他比周广仁要年轻，仕途上还有上升空间，这是个障碍。 从近一两年来看，史泽连的目标无疑是接替王金生出任三把手党群副书记。对这个位置，闻同并无多大兴趣，所以说，近几年内他和史泽连也没有不可调和的利益冲突。 同样，史泽连也要考虑到一点，就是赵达成、王金生退下后，他只能和闻同、周广仁联手，否则必将落单势孤。 闻同正神思远属时，费子林敲门进来了。费子林和金光明走得很近，闻同是知道的。对他闻同的态度是只要不妨碍到工作，就维持现状，否则只能想法让他走人。 “闻县长，这是近期的主要工作，我列了张表，这是需要您审批的文件。您看还有没有其他安排？”费子林把两摞材料分别放到闻同的办公桌上。 闻同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说道：“老费，辛苦你了。我初来，很多情况不熟悉，以后还得多多借重你。来，把紧要的工作给我讲讲。” 费子林见闻同主动问到，就坐下认真地汇报道：“您客气了，为您服务是我的职责。目前最重要的两项工作，一是棉花收购，二是秋粮征购……” 等费子林汇报完了，闻同说道：“明天咱们一起到棉麻公司、供销社、粮食局跑一趟，下周去其他几个局，再下周下各乡镇。你找盖亮问一下我在镇里的工作安排，给我排个日程表，协调好各单位。” 费子林答应着出去了，闻同开始翻看起文件。这些工作他之前虽然没有分管过，但担任了杳踪镇镇长、书记几年，接受起来比较容易，上手很快。 一忽间，就快到下班时间。闻同有点不放心盖亮，但心他在新地方受冷落，就决定去看看。 县府办主任让人在府办秘书科加了张桌子，把盖亮安排在那儿，孙家祥则在府办司机班办公室。考虑到两人不常在县里呆，他这样安排算可以了，闻同也就同意了。 孙家祥以前时常到县委、县政府，和司机班的人混得颇熟，闻同不担心他会受气。 秘书科就在同一楼层，盖亮的座位在进门处，小伙子正背对门爬在桌上埋头写东西。 办公室挺挤，几个人正在旁若无人地谈笑。秘书科科长是阮洪通的秘书小王，他有个专用的小办公室，就在阮洪通办公室的外间。 科长不来，就由副科长在秘书科坐班，他正冷着脸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椅子上看文件。 能进县府办的人都是有点背景的，人浮于事、蜚短流长、勾心斗角是积习，副科长只能装作看不见，不想管、不敢管也管不了。 一个中年女人面对着门，正笑得欢，待看清站在门口的是闻副县长时，愣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慌乱地道：“闻县长好！” 众人随即跟着站起身，个个神情尴尬，惶惑不安。 也难怪她们惊慌失措，秘书科在楼道尽头，平时少有领导过来，连科长王秘书有事都是打电话，一年到头也难得有县领导光临这里。 闻同笑道：“都在忙呢，新同事加入进来，还习惯吧？” 副科长连忙恭敬地道：“好着呢，谢谢闻县长关心！” 其他几人也嗫嚅着道：“习惯、习惯”。 第199章 明见得失谋远略 见他们这样，闻同就知道盖亮在办公室受到了冷遇。他也是过来人，这些道道太清楚了，看来盖如东的名头还不足以让她们高看盖亮一眼。 盖亮说道：“挺好的，大家很关心我。” 闻同点头，说道：“那就好，好了，你们忙。” 闻同一走，众人态度立即就不一样了，再不敢忽略盖亮。那个中年女人忍不住打听道：“小盖，听说你还是杳踪镇党政办副主任？这么年轻就是副股级干部，闻县长对你真不错。” 盖亮知道闻同是专门来抬举自己的，心里感动得很，见有人问，忙笑道：“闻县长对下属一视同仁，要求很严，也很爱护。”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女人道：“以前他来县委大楼，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今天是头回见他笑。” 中年女人道：“当领导的都严肃，严肃才有权威。人和人没法比，你看看人家那么年轻，就是常委、副县长。” “杳踪镇搞得多好啊！工资福利比县政府强多了，还有免费楼房住，要有机会我倒愿意去，再隔几年那里不比县城差多少。小盖，你一个月拿多少钱？我听人说加上年终奖，普通干部也有上千块？是真的吗？”又一个年轻女人向盖亮打听道。 盖亮知道她说得没错，可镇干部的收入中有一大块是不便公开的各种补贴，他当然不会说出来，笑道：“不知道别人，我可没那么高。” 见马上要下班了，他就向副科长打招呼，要去服务闻同。虽说他的人事关系在镇政府，到秘书科只是借坐，但礼貌还是要讲的，尽管副科长也只是正股级，仅比他大上半级。 四季春饭店是赵丽、王小英在县城开的另一家店，规模比杳踪镇的要大些。这家饭店赚的就是公务消费，闻同没少光顾，对店里情形很熟悉。 盖亮订的雅间在二楼，他进门就直接上楼找包间，其他事自有盖亮去安排。 “闻县长，您也在，一起吧？” 闻同见是冲里乡新任党委书记胡林，笑道：“进来说。” 待进了包间，闻同解释道：“我约了牛县长谈事，不掺合你们了。” 胡林见他把自己约进包间说这事，知道他是不想被人打扰，就道：“那行，改天我专门请您，您什么时候能去冲里视察？我有些想法要汇报。” 来这里吃饭的不少是各乡镇行局的干部，要让他们知道两位副县长也在这里，肯定争相来敬酒的。 “这么快就有想法了？那是好事，下下周吧，先安排你们冲里。”闻同笑说。 胡林也笑，说道：“谢谢您的关心，那我先向子坤汇报。” 闻同等了十多分钟，牛佑才到了。他听闻同是一个人，知道大概是要谈事，也就一个人过来了。 闻同迎起身，握着牛佑才的手道：“牛县长，这边请，小盖，安排服务员上菜。” 盖亮早有准备，由于人少，他只点了四个凉菜、四个热菜。待服务员把菜上齐后，他马上带上门，下楼找孙家祥。 孙家祥已经点好了几个简单的菜，坐在一楼大厅角落的位置上等他。两人陪闻同出门时，如果不是和他同桌吃饭，自己就吃得随便一些。 虽说闻同交待过发票可以报销，但他们头脑很清楚，懂得自律，并不乱花钱，更不多开多报。闻同是个认真的人，一旦手脚不干净被他发现，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孙家祥不喝酒、不吸烟，盖亮也学他，痛下决心戒了烟，除了跟随闻同陪客应酬外，也极少喝酒。 这样一是身上干净，和领导在一起时不会搞得一身烟臭，二是保持清醒的头脑，时刻听从领导召唤，不会误事。 自闻同升任农业副县长后，两人关系就起了微妙的变化，牛佑才不再象以前那样随意说笑，明显有了裂痕，起了戒心。 闻同自然察觉到了他态度的变化，也明了他的心思。 随意聊了一会儿，闻同笑道：“市交通局传来消息，镇里二级公路改造的资金问题不大，分管副市长已经批复，只待市长的最终批复。” 牛佑才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淡淡地道：“那条路应该升级改造，再不改造明后年就该大堵车了。” 看他这副态度，闻同决定不多绕弯子，说道：“交通改善了，但是镇工业园的基础设施太落后，基本上还停留在原杳踪镇机械厂时的状态。” 工业归牛佑才分管，一听这个，他心里一动。 闻同注意到了他表情的变化，继续说道：“东园只铺筑了一条泥结石公路，市里将要划拨的资金并不包括改造工业园的道路。前一阵爱立信的考察团到真道新能源，看到东园的泥结石公路，吃惊不小，让镇政府大丢面子。” 牛佑才笑了一下，说：“近乎于原生态。” “可不就是！”闻同也笑道，“幸好公司技术和产品确实先进，人家更看重实质，手机电池全球级供应商才顺利谈下来。我有个想法，你老兄能不能挂帅成立一个领导小组，发起创立‘工业强县促进工程’？我一定无条件支持、配合！” 戏肉来了！牛佑才心一跳，凭直觉，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看闻同少有地目光炯炯，望着自己，他有点不适应，略略别开视线，问道：“怎么讲？” 闻同心里更有底了，热烈地说道：“我认为‘工业强县促进工程’应该从四个方面着手，第一，到市里各家银行游说，争取把分配给县里的信贷额度增加，解决县属企业，主要是杳踪镇工业园各家企业的贷款难题；第二，向县委常委会提议，延缓县城改造计划，把资金用于建设杳踪镇工业园；第三，县政府积极为杳踪镇工业园招商引资，重点放在现有企业的配套产业上，以期形成产业集群效应，这样后续就会吸引来更多的项目；第四，县政府出面积极为县里各家企业引进人才，引进外来知识资源，支持社会机构培训技工……” 第200章 达成一致 牛佑才心里不住地点头，可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闻同完全有能力办成这些事，却主动示好，请自己牵头，把令人垂涎三尺的头功拱手相让，必定有所求。 想到此处，他轻轻一笑，说道：“不能不说你的眼光很好，完全当得起深谋远虑四个字。杳踪镇工业园属于镇里，还是你来牵头，需要我支持配合，我就支持配合。” “不，你分管工经，牵头再合适不过。这是‘工业强县促进工程’，不是‘工业强镇促进工程’，怎么能由我牵头？”见牛佑才没有否定建议，而是在假意推辞这份挂帅牵头的大功劳，闻同就知道他完全动了心，此举不过是在试探自己的目的而已。 “你比我更有优势。”牛佑才的话是在暗示闻同身后的背景，不仅有陈照东，还包括省里的人脉资源，甚至不乏暗示自己能力不及之意。 闻同没有急于答话，和牛佑才碰了一杯，又点燃一颗烟，吸了口方才说道：“不瞒老兄，已经要求我了，我自己也想在农业和农村工作上安安心心地沉几年。你也知道，我在杳踪镇花费了巨大的心血，不希望半途而废，未来几年如果能在你老兄的领导下，我就有足够的信心完成这番事业，这样也不枉了在杳踪主政一遭。” 虽然闻同没明说，但牛佑才知道他是暗指陈照东市长。闻同的话足够诚恳，理由也合情合理，牛佑才宦海沉浮多年，焉能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赵达成、王金生一退，闻同面临的局面并不好，牛佑才甚至还不如他。强强联手对闻同固然重要，对牛佑才其实更重要，现在人家主动让步示好，他除了接受，还有什么好说的？ 思虑良久，牛佑才断然作出了决定，举起酒杯和闻同重重一碰，说道：“咱们相交几年了，你老弟的才华和能力不需要我评价，就这份眼光和胸怀就让老哥服气！好，我一周内拿出方案！” 大事谈定，两人开始认真地商讨起如何着手实施‘工业强县促进工程’。 来饭店吃饭的领导干部，都在赵丽、王小英的视野内。对于有份量的领导，两人都会出面敬个酒。人家来捧场，不露面人情上说不过去。 闻牛二人身份敏感，私下单独相约吃饭，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一个信号。但他们既然选择来四季春，就没有要避开赵达成、王金生的意思，所以她们也无须顾忌两人会反感。 赵丽轻轻敲开门，笑眯眯地进了包间。等身后的王小英进来又关好门，她方才笑道：“刚刚知道两位领导大驾光临，迟来了，我们自罚一杯！” 牛佑才心情不错，开玩笑道：“一杯少了，三杯吧，三杯后我们再碰三杯，六六大顺嘛！” 王小英从旁边柜子里找出一对酒杯，边斟酒边笑道：“牛县长，你是不是想逃酒，故意让我们弱女子多喝？一会儿我就给嫂子打电话告状，她要知道你欺负我们女流，晚上肯定会批评你。” 大家平时关系挺熟，私下开开玩笑无伤大雅。等两人自罚三杯后，牛佑才笑道：“巾帼不让须眉，我和闻县长一起陪你们再干三杯。” 敬过酒，赵王二人小呆了会儿，就起身告辞而去。 一直聊到十点多，牛佑才率先离开。 盖亮、孙家祥一直等在一楼大厅，见闻同下来了，就起身迎过来。盖亮去结账，孙家祥趁人不备，走近闻同身边悄声道：“赵姐、王姐往车上放了两条中华。” 他知道闻同的脾气，不会随便收人东西，所以对一些拿不准的，都会请示一下。至于哪个拿得准，哪个拿不准，就全靠他自己领悟了。 见闻同嗯了一声，并没有出言阻止，孙家祥就立即快手快脚地先出门去发动车子。 “闻县长，才走呢。” 闻同没想到赵丽、王小英还在，停下脚回头笑道：“你们这老板当得不合格，这么晚才能下班，要大胆聘请专业人才来管理，不然怎么做大？” 赵王两人在杳踪镇的那家四季春饭店生意兴隆，已经不比县里这家差多少了，她们心情极好，工作热情自然就高涨不退。 赵丽笑道：“听你这么说，好象要帮我们把饭店做大？我们知道你的大本事，有空真得请你指点一下。” 闻同笑道：“现在就有空。” 赵丽、王小英眼前一亮。她们颇为了解闻同，这家伙一定是有什么好事，不然不会这么主动的。 王小英反应快，马上吩咐服务员道：“快去，到办公室取龙井，泡壶茶来。闻县长，请你到雅座喝茶，赏个光吧？” 三人到雅座刚坐下，一个服务员就提来水，另一个也已取来茶叶，片刻间三杯热茶就泡好了。 等服务员离开，闻同笑道：“丽姐，英姐，镇开投马上要去江映开发房地产，资金短缺，你们镇上那家饭店的房子，能不能请二位帮忙买下来？要是有意，直接去找孙贤寿。” 赵丽、王小英最近正在盘算要买下那处房产。杳踪镇的前景任谁也看得出来，这时不趁便宜买下，空两年肯定涨得厉害。 没想到正瞌睡着，马上就有人送来枕头。赵丽笑道：“好哇！镇开投没少给饭店捧场，现在支持他们也是应该。你们要在省城开发房地产，我也听说了，真能行？” 她知道闻同嘴说帮忙，其实是在送人情，堂堂镇开投怎会缺这三瓜两枣的？ 闻同说：“行不行都得走出去，这是既定目标，总窝在山旮旯里永远也不会有大出息。” 赵丽连忙说：“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的本事我是心服口服，只要你准备做的事，最后总是能成功。” 闻同说：“既然这么信任我，那我再请二位帮个忙。你们镇上那家饭店的屋后，不是有块大空地吗？得有三千多平米吧，有没有兴趣拿下？” 赵丽一怔，脱口说道：“也太大了吧？” 第201章 前倨后恭 “别急，听我说。”闻同说。 王小英不象赵丽那么沉不住气，说道：“听着好象是大文章！” “绝对的大文章！”闻同说，“那块大空地，你们在里头种上花草树木，建成饭店的后花园，天暖时就是露天餐厅。” 赵丽和王小英对视了一眼，都脸现喜色。 闻同又说道：“空地南边的湖，大概七十多亩，多少年来一直是口臭水。明年上半年我们要着手整治，从镇外河里开挖水渠引入活水，再从另一端开挖水渠让水流出去，让湖死水变活，流动起来。湖里要种上莲藕，把四周的地划一部分进去，就是水上公园。你们有没有兴趣到水上公园中央盖一座小酒楼？小酒楼到饭店后花园岸边，可以用石板桥相连。到时候满湖都是荷叶、荷花，在小酒楼和后花园吃饭，感觉想必不会太差。” 何止“不会太差”，简直太妙了！如果按他的设想去做，杳踪镇的四季春饭店将尽占全镇最佳位置，生意想不红火都难。赵王二人开饭店有些年头了，岂能认识不到这点？ 赵丽简直心花怒放，大笑道：“你的眼光总是让人吃惊，行，这个‘忙’我们帮定了！” 王小英打开木柜，取出两条大中华，笑道：“我爸爸上回拉在这里的，一直没来拿，恐怕已经忘了，就送给你了！” 闻同笑道：“你帮我们的忙，到镇上投资，还把王书记的烟偷出来送给我，这份人情我记下了，下回到镇上一定请两位姐姐吃饭。” 闻同回到排屋已经过了十一点，盖亮把东西递给保姆杨嫂后，就和孙家祥一起离开了。 小盖家在县城，孙家祥先把他送回家，再回自己租的房间。他家安在镇政府老家属楼，在县城没有落脚处。 杨嫂是杨铮的母亲，和丈夫老杨年龄相若，都是四十岁的样子。杨铮和刘和平、王耀光去年被闻同从之山县救出来后，一起到大西北当兵去了。 三人没忘记李易秋、闻同的救命恩情，定期把自己在部队的情况通过信件的方式告诉他们。历经那番磨难后，他们到了部队积极求上进，表现十分突出，一起进了大军区直属特种大队。 杨铮在信中说，之所以能进特种大队，高三那年突击学的英语帮了不小的忙。现在他们还在坚持学习英语，已经能够进行日常对话了，这让闻同很是开心。 杨嫂是李易秋介绍的，闻同见她老实本分，手脚勤快，也颇明事理，就同意了。他把老杨安排到县粮库干合同制搬运工，让两口子都住到县城。 平时季灵筠不在时，两口子就住在排屋，既照顾闻同又帮忙看家。要是季灵筠来了，他们就不肯留下，坚持去附近租的小房子住。 季灵筠见他们老实本分，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也会看眼色，就放心地把家交给了他们。 “杨嫂，老杨，等这么晚，辛苦了。”闻同接过杨嫂端来的白米粥，说道。受老领导陈照东影响，他发现喝了酒后，回家喝一碗白米粥的确很舒服。 “没么事，比在家轻松多了。您慢点喝，可能烫了一点，锅里还有小半碗，不够我再熬。” “够了。”闻同问，“老杨活重不重？还习惯吧？” “不重，很习惯。”老杨嘴拙，问什么就答什么。 老杨是粮食局局长汪红光直接安排的，闻同想他在粮库也不会吃亏，就不再问了，转而道：“杨铮的照片你们也收到了吧？家伙表现不错，穿着特种服气昂昂的！” 杨嫂见他提到自己的儿子，心思登时被触动了，眼圈一红道：“那孩子自小没吃过大苦，大西北风沙重，部队日夜训练，黑瘦得不成样子！” 闻同笑着安慰道：“放心，能进特种部队，都是尖子中的尖子，越磨练身体越结实，委屈不了他。” 杨嫂说：“还是多亏您救了他一命，不然哪里有今天！” 杜子坤上任后，略为熟悉了下新岗位，就带着分管副局长和办公室主任亲赴县农科所。 王所长万万没想到仅仅一年多点，当初的杳踪镇农业副镇长如今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去年为了林忠轩，他可没少给杜子坤脸色看，算是得罪不浅。县委的任命文件一下来，他就琢磨着要去杜子坤家拜见一番，好好地赔个罪，不求升官，只求保住眼下的位子。 还没等他把想法付诸行动，杜子坤就带着人来了。 王所长头天下午接到局办公室主任的电话通知后，立即火烧火燎地安排人搞卫生，备办接待物品，预订酒席，又临时抱佛脚翻看起各种文件和工作计划、工作总结。 杜子坤的作风他多少听说过，工作上的事那可是六亲不认的，见面时少不得要细细了解，以前已经得罪了人家，这次不能再出漏子。 只可惜平时不上心，临阵磨枪已经迟了，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数据搅得他头昏脑涨。勉强熬到十点多，他终于坚持不住钻进热被窝一头睡去。 “杜局长，您好，欢迎您来农科所视察！”王所长一直迎到大门外老远，见到杜子坤，也顾不得年龄比人家大上一大截，热情地招呼着，腰都快直不起来。 杜子坤握着他的手，笑道：“王所长在一线奋斗多年，出了不少成绩，辛苦了！” 王所长谦恭地笑道：“您过奖了！我工作没做好，应该我去向您汇报的，还累得您亲自下来。” 杜子坤说：“一样，一样，走，我们四处看看。” 杜子坤没急于去办公室，而是领着人在试验场四处查看，不时地向王所长询问。 老王开始还能应付，后来就结结巴巴、口拙辞穷了，直急得满头大汗。 看过现场，杜子坤随后和全体干部职工开了个座谈会，交了交心后就离开了，并不肯留下吃饭。 当天下午，分管副局长就把王所长召到局里谈话，通知他调任局办副主任。 第202章 用对人 第二天，分管副局长再次到农科所，召开全体干部职工大会，宣布王所长的人事调动，同时宣布所长一职将通过竞聘产生，全所干部职工均可报名参选。 一周后，杜子坤率领班子成员亲临农科所，主持所长竞聘会。 经过现场笔试、答辩和综合评定，最后，一位参加工作五年的省农大的大学生脱颖而出，获任所长一职。 这种选拔干部的方式在望水县首开先河，一时轰动四方，王金生很是支持，专门给杜子坤打来电话表示赞赏。 到任新职稍稍适应后，闻同即展开调研。他先跑了趟县棉麻公司、供销社和粮食局，听取了各单位的汇报后，就放下心来。 棉花收购和秋粮征购工作已经部署到位，目前进展顺利，接下来他只须即时了解进度，不必再花费过多精力。 在所分管的各行局中，他最看重的无疑是县农业局，这也是他把杜子坤安到那里的原因。在费子林安排的调研日程表中，农业局就紧随在棉麻公司、供销社和粮食局之后。 批完最后一份文件，闻同看了看表，九点整。费子林准时敲门进来，身后跟着盖亮。 闻同拢了拢已经处理完毕的文件，站起身递给了费子林。盖亮立即从衣架上取过他的风衣。趁着这个空当，费子林马上出门把文件送回自己办公室。 闻同套上风衣，刚走出门，屋里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盖亮把拉上一半的门再推开，等他进了屋，又轻轻地带上门，站到门外几步外等着。 “闻县长，我是丽丽，在江映，谢谢您——帮助我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电话里的声音很轻柔，明显地激动不安。 闻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淡淡地道：“用不着谢我，过正常生活是每个人的权利，祝你快乐、幸福。” “我很感激您，这份感激我会珍藏一辈子，再见！”那边一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闻同移开电话，看了看听筒，脑中立时浮现出那个柔美的面容、忧郁的眼神和残存的记忆碎片。他想，她应该是从詹春云的地下夫人小青那里拿的号码。 杜子坤搞出老大的阵仗，率领全体班子成员、中层干部和各直属单位的一把手，迎到了局大门外。这是老领导头回来，轻忽不得，该讲究就得讲究。 一番握手寒喧后，闻同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进了会议室。农业局是大局，光副局长就有四五个，加上中层干部和直属单位的一把手，几十个座席的会议室快坐满了。 闻同居中而坐，微笑着扫视了一遍众人，说道：“各位都是县农业战线上的得力干将，长年累月冲锋在第一线，工作很辛苦，做出了很多成绩。金书记、丁局长留下了很好的底子，起点很高，接下来我们要继续努力奋斗，团结一心把全县农业工作推到一个新的高度。” “子坤局长专业知识深厚，工作经验丰富，成绩显著，我相信他一定能带领大家取得更辉煌的成就。” “农为邦本，关系到吃饭这个头等大事，也关系到农民的发展。农业工作千头万绪，涉及千家万户，很复杂。各位工作中难免会碰到这种那样的困难，也难免会有挫折，不要怕，不要放弃，有问题要及时向局里反映，局里解决不了，县政府会帮助你们排除阻力，为你们创造良好的工作环境……” 闻同的这些讲话，和之前履新后下来的副县长一般无二，大家都听习惯了。闻同自己当然也明白，但也不能不讲。 会后，闻同在杜子坤的办公室单独和他谈话，说道：“子坤，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吧？有没有一个大致的想法？” “各部门、各单位的干部都谈过话，也实地调研过，基本情况已经清楚了。局部做了些人事调整，暂时不再动人，稳定为上。”杜子坤充分吸取闻同接手杳踪镇党委书记后的经验，并不打算马上进行大规模的人事调整。这一点，他也得到了吴霜珏爷爷的肯定。 闻同肯定道：“嗯，你的想法很对，先把工作局面打开，其他的慢慢来。” 杜子坤汇报道：“我有个大体思路，还很不成熟，规划已经在着手做。您曾经和我提过，望水县的农业问题，首要是或者说根本是山区农民的吃饭问题、温饱问题，其次才是发家致富问题……” “我就沿着这个中心思想去规划，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争取三年内帮助80%山民解决温饱问题，30%山民实现基本脱贫，五年内全部解决温饱，80%实现基本脱贫……” “山下农民没有温饱之忧，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增加收入，我定的目标是，三年内按不变价计算人均净增收30%。这还需要实地到各乡镇跑，才能定下翔实的方案。” 闻同赞同说：“很好，我完全同意你的思路，把想法变成行动和结果，需要做大量艰苦的工作，涉及到方方面面。县委对我们寄予了极高的期望，你尽管放手去做，我全力支持。下周吧，我们一起去各乡镇，争取一个月内跑完。” 对和牛佑才私下单独聚会吃饭一事，闻同没有急于找赵达成、王金生汇报。他还需要等待，要选取一个合适的机会，在等待的过程中，正好可以观察各人的反应。 他并不担心赵王二人会心生疑惑，产生反感主理，自己和他们的关系是牢固的，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的，相信他们会有一个正确的判断。两人都是成精的人，岂能看不出自己的意图？ 不出他所料，阮洪通第一个沉不住气，在周五的县长工作会上，就表露出对牛佑才的不满，言语间隐隐把牛闻二人当成一路。 周五下午，王金生给闻同打来电话，笑着责怪道：“你搞什么鬼点子？小英前两天找到我，要借钱投资，说是想把杳踪镇的四季春饭店扩大。” 第203章 向领导陈情 闻同趁机说：“这事电话里说不清，要不我晚上到宾馆向您当面汇报？” 王金生立即答应说：“好，过来吧，赵书记也会在，我们等你一起吃饭。小丽和小英被你蛊惑得兴致高昂，天天在家念叨，连我和老赵养老的钱也不放过，还得再贷笔不小的款子，我倒想听听你的高招到底如何。” 二人心照不宣，所谓四季春饭店不过是个借口，真实意图还是沟通闻同和牛佑才私会以及相关谋划一事。 闻同自然也不会相信他们养老的钱会被动用，这些话只是说说遮人耳目而已。同样，贷款也不过是做给人看的，毕竟一下子拿出好几十万元影响不好。 赵王二人虽然为官还算清正，但各种红线边缘的灰色收入以及子女做生意的收入绝不会少，扩大杳踪镇四季春饭店的资金理应绰绰有余。 闻同赶到望水宾馆赵达成的专用休息室时，赵王二人已经等在那里，他一到，秘书立即让宾馆经理通知服务员上菜。 等酒菜布好，赵达成坐直身体，手一挥，说道：“来，边吃边说。” 寒暄了几句，各敬了赵达成、王金生一杯酒，闻同说道：“镇上的环境太差，去年就让李良春做了规划，一直没钱实施。春节后这项工作要开始启动，有多少余钱办多少事，先建设以湖为中心的水上公园，一步步来。丽姐、英姐很有商业眼光，也很有魄力，肯加大在镇上的投资，镇里求之不得！” 赵达成抿下小半口酒，说道：“居民房拆迁有没有难度？不要搞得鸡犬不宁，安置工作一定要做好，要把工作做细、做透。” “红线内主要是空地，十多户民房也是破旧的平房，正好趁这个机会拆除异地新建。镇里会适当给点补贴，通过做工作，居民们都能平心静气地接受。”这个闻同并没有说假话，如果拆迁过于强人所难，他是不会干的，不值当的。 对于拆迁、征地，赵达成始终关心，又问：“那就好，工业园占用耕地、林地的纠纷处理得怎么样？” 闻同回答主：“马凤玲刚刚和村委会、村民达成一致，采用两种方式，一是以全村人均口粮田为标准，给失地村民一定的招工指标，就安排到工业园管委会后勤服务部，二是承诺工业园基础建设工程尽量分包给村里，用工也尽量从村里招。” 王金生说：“那就好，社会稳定是头等大事，千万不能轻忽。” 闻同开始进入正题了，说道：“说到工业园，上次爱立信的考察团来真道新能源，就很惊异于这家高科技公司居然建在偏僻、荒芜的灌木丛里，连条柏油公路也没有！” “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工业园有名无实，基础设施基本还停留在原始状态。西园还好点，道路、厂房虽然破旧点，但功能基本齐全。东园就太不象话了，要不是外表鲜亮，真道新能源的厂房远远看去，肯定会被人误以为是养牛场。” “基础设施的严重滞后，已经制约了企业的后续投入，新增招商也难以开展。现阶段最重要的是配套企业不足，形不成产业集群效应。有几家规模很小的企业在生产包装物、零配件，为几家大企业提供配套，但还很不健全，由于缺乏充分的竞争，产品质量和服务也不能让人满意。” “配套产业不健全，就无法吸引来更多的资金，现有企业也缺乏扩大投资的热情。再这样下去，势必会形成恶性循环。长此以往，工业园必将走向没落，企业必将迁走。” “这就是你找牛副县长喝酒的目的？”赵达成快要退休了，境界也开阔起来，闻同是他和王金生选定的薪火传承人，在他面前就不再藏头露尾地玩心机，主动挑破了话题。 “牛副县长提出一项计划，就是‘工业强县促进工程’，我很赞成。”闻同立即把这项构想详详细细地向两人解说一番。 赵达成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牛佑才有这个能力？你琢磨出来的吧？” 闻同心一紧，老头为官几十年，早炼就一副火眼金睛，还是趁早坦白的好，免得产生误会，当下诚恳地道：“我只是提构想，牛副县长着手做方案。他是分管工经的常务副县长，由他牵头最合适，我一定会全力配合。” 赵达成表态干净利落：“牛副县长为人还算清正，资历也深，由他牵头合适。你既然想清楚了，我没意见。” 闻同拉拢牛佑才，以期在未来共同抗衡阮金组合，赵达成对此是了然于胸的。无论怎么权衡，这都是最佳选择。 此前他和王金生商量过几次，准备择机做做闻同的工作，劝他暂避一时，把竞争县长的机会让给牛佑才。没想到小伙子心境开阔，眼光高远，自己主动找来表态。 见赵达成明确支持自己的谋划，闻同一颗心彻底落了地，不由得心生感激，说道：“您和王书记对我的栽培之恩，我永远铭记于心。不管前途有多难，我一定会坚持下去，一定要完成您和王书记交给我的光荣任务，不负重托！” 王金生笑道：“很好，年轻人么，就应该有锐气，有理想，不怕事。——你提到镇工业园的建设，资金怎么落实？向银行贷款？” 这两年因为杳踪镇企业上交的税收，全县农民种植棉花增加的收入，望水县财政状况开始好转，阮洪通就雄心勃勃地提出一项庞大的县城改造计划，把他搞的县开发区也列入其中。 赵达成、王金生也想在临退前把县城彻底建设一下，给后人留下一份鲜活的纪念，这可是看得见的政绩。 这项计划挠到了赵、王二人的痒处，老阮不一定有这份见识，大概是金光明的主意。 闻同知道，要想说服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谁不想在退休前最后风光一把？ 第204章 高堂明镜悲白发 “牛副县长和我的意见是，县城改造计划缓一缓，把资金主要用于镇工业园基础设施建设。这是发展和中短期利益的矛盾问题，建设工业园，长期来看意义深远。”闻同回答说。 果然，赵达成没言声，只闷着头吸烟、喝酒。 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闻同忐忑不安起来。如果得不到他们俩的支持，这个想法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 沉默了很久，还是王金生打破了沉闷，笑道：“我看先建起一座现代化的工业园，比建一座风光的县城更有意义。工业园建好了，财政自然会增长，真正受益的是后人，到时候不愁没钱改造、建设县城。” 闻同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他这一表态，赵达成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很了解，二人虽说大半辈子在乡镇、县城为官，但思想并不算狭隘，目光并不算短浅，且公心重于私心。 孰轻孰重，他们心里是有一杆秤的，作出更恰当选择的可能性更大，尽管这个过程很为难、很痛苦。不然，他连这个口都不会开的。 果然，赵达成摁灭手中的烟蒂，说道：“你们年轻人都有这份见识，我老了，也不想被人说成思想顽固不化，目光短浅。” 闻同心里一阵激动，真诚地说道：“您和王书记高瞻远瞩，胸怀远大，望水人民一定会世世代代感念在心的！” 赵达成心结已解，情绪好了起来，摆摆手，豪情满怀地道：“我曾经和你说过，对杳踪镇的未来，县委很看好，也很期待。我们在这块土地上干了多年，有很深的感情，在退出历史舞台之前，希望亲眼见证她的又一次巨变，县委会是你坚强的后盾！这个想法，现在不变，将来更不会变！” 王金生举起酒杯，笑道：“镇开投在江映的房地产项目，进展如何？你的信心真那么强大？那片地可是块石头，普遍认为榨不出多少油水。” “石头也是宝藏！”闻同和赵达成、王金生一碰杯，先喝下酒，说道，“前期调研工作已经结束，目前正在积极地和江映市政府接洽。” “孙贤寿从南方天地地产集团延揽的团队也已经到位，双方接触了很长时间，沟通得很好。我也和他们见过几面，认可他们的能力和价值观。” “镇开投计划把房地产分公司独立出来，正式注册为独立法人，手续快办好了。我们一致请求，房地产公司的LOGO需要由赵书记您来题写。公司的成立仪式，您和王书记一定要参加，我们希望您和王书记能为她亲手揭牌。有您和王书记的领导、支持，我们有信心把她发展成全国性大地产商！” 赵达成听得高兴，答应说：“好，我答应你，到时和老王一起去。” 一大早，季灵筠睡眼朦胧地从热被窝里伸出手，狠狠地把床头闹心的小钟砸停。这个可恶的响铃已经是第三次催她了。 她正要再缩回被窝，季妈妈来敲门了，喊道：“筠筠，还不起来？饭快凉了，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她恋恋不舍地从热被窝里爬出来，一边找衣服一边嘟囔：“别催了，昨晚不是赶稿子嘛！” 季教授没等她，已经吃上了，见她姗姗来迟，不满地道：“年纪轻轻就熬不了夜，平时要注意锻炼身体。我年轻时候哪象你这样，经常忙到深更半夜，第二天该起床时一点不耽误。” “爸，您再吃只鸡蛋，我剥好了。”季灵筠可不想听老头子训话，赶忙乖巧地把剥好皮的鸡蛋奉献给他。 “嗯，你也吃，工作辛苦，营养要跟上。——搞快点，一会儿我要去省建工，参加他们的战略研讨会，八点半前必须到。” 季灵筠抱怨道：“爸，您能不能自己打车去？我上午还有采访任务呢！都成您免费车夫了，让您学车也不肯。您要学会了，帕萨特就送给您，我再买辆奥迪算了。我和小凡都看好了，红色的，太可爱了！” 她和吕大可的女友汤芝凡三两天见一次面，要不相约购物，要不一起做美容。她们早商量好了，等镇开投在市民广场边的楼盘开发出来，就各买一套做邻居。 季教授瞥了季灵筠一眼，说道：“啊？当免费车夫怎么啦？我还当了你几十年的免费苦力呢，怎么算？” 季灵筠吓得坐不住了，连忙祭出杀手锏，撒娇道：“爸，您别生气，不是和您说得玩的嘛！我保证以后不说了，您去哪儿，我跟到哪儿，服务到位，好不好？——再吃只鸡蛋！昨天带回来的茶叶还行吧？那可是正宗的碧螺春，采访时人家送的。” 老头抵抗不住宝贝女儿的甜言蜜语，脸色一下子和缓下来。 季妈妈说道：“你还不明白你爸的心意？我们老了，剩下的日子倒着数，也没什么别的念想，就是希望你们快乐、幸福，能多陪陪我们。” 老伴拒绝了省建工集团安排的接送专车，专意让女儿接送他，这个心思她是明白的。 季灵筠这才注意到爸爸的头发又白了不少，妈妈也老了，记忆中黑亮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一片灰白。 她心中一酸，哽咽道：“爸，妈，是女儿不对，我……我光顾着自己，没想到要多陪陪你们！” “傻孩子，哭什么？爸爸妈妈不是挺好的吗？你迟早要出嫁，嫁出去了就不能总回来，我和你爸只有一个心愿，就是盼你过得好！”说着说着，季妈妈自己被触动了心思，想起被老头子逐出家门的两个儿子，禁不住眼圈一红，陪着女儿流起泪来。 季灵筠懂妈妈的心思，尝试着说道：“大哥、二哥现在不和人打斗了，他们接到了一笔固定生意，我是采访时候无意中听说的。” 她边说边拿眼偷偷瞄爸爸。老头脸色一沉，吓得她赶紧收住话头，不敢再往下说。 “好了，该走了，把包拿来。”季教授其实心里也不好受，丢下筷子，吩咐老伴拿包，借出门掩饰自己。 第205章 父女温情 季灵筠匆匆喝完稀饭，随手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正要擦嘴，放在桌上的手机“叮、叮”地响了起来。她抄起手机，见是成立志的号，就走到一边接听。 “爸，是老成，改任务了，通知我去省建工集团采访战略研讨会，咱们正好一起。”季灵筠说。 季教授眉头一皱，不满地说：“什么老成，对领导要尊敬，没大没小的！” 季灵筠一吐舌头，辩解道：“这不背着他嘛！没事，他和小同好着呢！成嫂子就在真道电气，当市场推广与公共关系部经理。” 成立志的老婆原来在云缈日报下面的广告公司当策划部经理，闻同把她推荐到真道电气，出任市场推广与公共关系部经理。 她发挥所长，带领团队写了大量包装真道电气的软文，以记者的名义不断地在全国主流媒体上发表。 这种方式很新颖，一般的公司还极少采用，比硬广告省钱得多，效果却一点不差。 厉坚对她的工作成绩很满意，特许她在江映上班并组建部门，和真道电气江映分公司同一办公地点。 真道电气业务已经铺到全国主要城市，她上班地点虽在江映，但因推广工作的特殊要求，还需要时常到各地出差。 “还一堆的理由，走吧。”季教授眼一瞪，再不理她，当先开门而去，季灵筠赶紧跟上。 研讨会一直开到下午三点才结束，季灵筠边听边写稿，会议结束采访了几位高管后，一篇花团锦簇的报道就出来了。 由于可能会涉及到公司的商业秘密，她还得把稿子送给公司公关部经理审阅。 公关部经理早知道她的特殊身份，特事特办，自己快速地审阅完后立即报给佟总，由佟总最后亲自把关。文章要在省日报发表，会进入省领导的视野，马虎不得。 佟总因为市民广场的业务，成功地加深了和分管副省长的关系，前不久在集团一把手升迁后顺利地接替他。 要说这里头还有闻同的功劳，要不是他发掘出市民广场这个商机，佟总也不会有机会拿下这个庞大的工程，从而也就不会有机遇加深和分管副省长的感情。 “小季，文章写得很好，不比你家闻县长差，我看不用修改，辛苦你了。”佟总心情很好，亲自接见季灵筠，还开起了玩笑。 “感谢您的夸奖，那我一会儿就传给报社了。——嫂子和阿姨挺好的吧？我空两天看看她们去。”季灵筠已经和小任总的夫人混得挺熟，和佟总的夫人也吃过几回饭，还数次去看过他的老母亲。 “很好，老太太时常念叨你。”佟总说。 季灵筠挺会讨巧，人又聪明漂亮，惹得老太太见面就一个劲地夸她。 告别时，佟总安排人送了只两千元的大红包，另外还送了两罐高档茶叶。 这是惯例，季灵筠早习以为常，只不过佟总考虑到闻同的关系，红包送得极为大方而已。 一般象这样的采访，顶多给记者送上六百块“误餐费”就很了不起了。 明天是周六，季教授还要到杳踪镇讲课。父女俩没有回家，直接开车奔杳踪镇而去。车刚出城，季灵筠就接到闻同的电话。 挂断电话，季灵筠道：“爸，小同今晚要找赵书记、王书记汇报工作，没时间回镇，明早才能赶过去。” 季教授道：“工作为重，我们又不是头回去，不需要他陪。” 车到了义南县城，天已经完全黑了。从这里到杳踪镇，还有好几十分钟的车程。季灵筠把车停到一家门面高大的饭店前，转脸道：“爸，咱们下车吃饭吧？反正到镇上小同也不在，我快饿死了！” 季教授看了眼金碧辉煌的饭店，说道：“吃顿晚饭，没必要到这么豪华的地方吧？又没外人，还是找家小馆子算了。” 季灵筠拧过身子从后座上取包，嘴里说道：“我请您，要不了多少钱。” “你的钱不是钱？”季教授说。 季灵筠马上说：“哎呀，请您吃饭还不乐意，那您请我好了。” 季教授说：“我请你也行，省得你总抱怨当免费车夫！” 父女俩一边斗着嘴，一边走进饭店。由于还要赶路，季灵筠就选了个近门的桌子，点了几个热菜，要了瓶小包装的成光糯米白酒。老头挺喜欢成光糯米白酒醇厚的口感，尤其是冷天，喝点烫温的糯米白酒很受用。 季教授望着菜单说：“点那么贵的菜干什么，想讹爸爸呢？” 季灵筠不为所动，说道：“是您自己说请我吃饭的，要是我请，才不点这么便宜的菜呢！” 父女二人吃得差不多时，季教授喊服务员过来结账。这时一个中年男人领着一群人从楼上下来了。 “季老师，季记者，你们也在这儿？” 季教授见是南成光，笑道：“是南总，我们从省城过来，天晚了就进来吃点东西。” 南成光快步走过来，很认真地说：“季记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到了义南怎么能不和我联系？一顿便饭我还是安排得起的。老王，你去找服务员，再加几个菜，我陪季老师和季记者喝几杯。” 季教授笑道：“不麻烦你了，我们吃好了，下回再来叨扰。” 南成光见他们的确吃好了，就不再勉强，吩咐随从道：“那好，你去把单买了。” 见季教授父女俩要推辞，他说道：“季老师，您要是连这点心意也不让我尽，那不是让我无地自容吗？” 季教授无奈，只得随他。买好单南成光送他们上车，临走前，他又让人往季灵筠车后座上塞了两只大塑料袋。 “这怎么行？不能这样，快拿下来！”季教授急了，就要下车退东西。 南成光一把按住他，不放手，笑着说道：“您放心，就是一点义南特产。我知道您爱茶，就让人把我留的义南土茶取了点，再就是几条烟，不成敬意。您教我知识，做学生的送这点东西一点不过分。” 第206章 创业不易 季教授不放心，乱收人东西会给闻同添麻烦的，谁知道人家会不会往里头塞贵重物品？就坚持道：“那也不好。” 南成光道：“闻县长没少扶助企业，却连饭也很少吃。我知道他的脾气，不敢惹来批评，真就是一些特产，您老放心！” 见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季教授就信了，笑道：“这样就好，行，多谢你。” 周六一早，闻同匆匆赶回杳踪镇。今天是长训班第一学年期末考试暨结业仪式，已经调离的方正庭、胡林也要回镇参加。他们虽然调走了，但每周六的课从没拉下，一直坚持来镇上听课。 季教授的考试一直是开卷的，这次也没例外，试题共四大张，已经学完的几门课程全都糅合到这一份试卷上。虽说是开卷，可并不那么容易，想完全靠临场翻书查找是不现实的。 试题很灵活，客观题占一半，主观论述题占一半。主观论述题和现实工作结合得很密切，不至于让大家无从下手。 老头很敬业，中午草草吃了口饭后，就伏案把试卷批改完毕。 下午临下课前，季教授宣布道：“大家很努力，我很高兴，所有人的成绩都在六十五分以上，恭喜大家！” 他的确很高兴，能让这些上年纪的人静下心来学知识，而且还学得不错，并不是件容易事，很值得骄傲。 大家纷纷鼓掌，这近一年时间可没少吃苦头，不过还真明白了不少东西。感受最明显的莫过于镇干部们，他们现在写总结再不愁没法凑够一篇文字了。尤其是到县里开会，那开口就是一套一套的，搞得兄弟乡镇的干部们都不敢和他们坐一起，两相比较之下丢脸丢大了。 马凤玲总结道：“第一学年胜利结业，第二学年中间不间断，大家要继续努力。有件事在这里公布一下，除了原有学员，有些兄弟乡镇和部分行局的领导也要求参加长训班，大概二十多人吧，下周六就要来。这样我们的阵容就壮大了，超过了一百人。这是好事，学习起来会更有劲头。我们镇干部要努力，考试时不能让他们比下去了。好了，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感谢季老师的辛勤工作！” 季教授连忙站起身，笑容可掬地和大家一起鼓掌。 等掌声歇下来，马凤玲道：“现在请闻副县长作重要讲话。” 闻同从座位上站起身，微笑道：“知识是人类宝贵的财富，掌握更多的知识，我们的思想就会更活跃，人就会变得更加雍容自信。思路决定出路，气度决定格局，希望大家在今后的工作中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下课后，马凤玲把闻同拉到一边，悄声道：“熊宝金的公司办不下去了，产品积压严重，资金链断裂，他已经在联系接手的，准备变卖。” 闻同吃了一惊，疑惑地道：“这么严重？前几个月不是还可以吗？” 马凤玲说：“就是因为开局还不错，他头脑一热，就贷款再购进了一套设备，招了不少人，准备扩大生产。没想到管理跟不上，产品质量下滑，公司经营一下子陷入绝境。他们的财务状况本来就不好，小公司抗风险能力又弱，盲目求大的情况下，产生这种结果也正常。” 闻同沉吟了下，说道：“你安排一下，晚饭后我们去看看。” 熊宝金精神萎糜，眼窝深陷，瘦得厉害。他老婆刘细妹跟在他身后，也瘦得不成人样。他没想到闻同要来，接到电话通知后就一直等在厂门外，见面握手时感动地道：“闻县长，感谢您的关怀。惭愧得很，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闻同拉着他的手，安慰道：“不要着急，进去再说。” 厂里见不着一个工人，看来夫妇俩晚上还得留下看厂。设备已经蒙上罩布，地上落满了灰尘，景象一片凄惨。 转了一圈，闻同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熊宝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沮丧地道：“当初想法过于简单了，总认为自己一定能干成一番事业，真正上手了，才知道其中的艰难。到了这步田地，我也心灰意冷了，找个接手的，把设备和原料处理了。变卖款还清银行贷款后，应该还有点节余，正好把拖欠的工人工资结了。他们跟着我也不容易，自己失败不能连累他们承担责任。” 闻同点了点头，考虑了片刻说道：“到这个份上，你还能为工人着想，这份责任感很不容易。不过，我认为事情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这不是你的性格，我了解你，不应该是轻易承认失败的人，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打倒？” 熊宝金丧气地说：“我总算明白四面楚歌的滋味了！经历这场失败，我想还是本本分分地回到田地里，做个庄稼汉算了！” 闻同还是了解熊宝金的，说道：“你这是负气话，一时转不过弯来。人生就是一场永不停止的战争，关键时刻退一步就会一败涂地，再难有翻身机会。咬牙坚持下去，也许就是另一番天地。” 熊宝金沉默无语，闷下头狠狠地吸着烟。 闻同问刘细妹道：“积压产品有多少？” 刘细妹回答说：“二十多万，都在冷库里堆着。” 闻同再问：“食用时会不会影响健康？” 刘细妹说：“那倒不会，主要是口感差。” 闻同再考虑了一下，对马凤玲说：“马镇长，你看能不能这样，镇政府出面，联系那些来镇里收购农产品的商贩，把积压产品的价格降下来，批发给他们。那些人路子野，总有办法消化掉的。这样总比全压在库里好，现在当务之急是回笼资金。” 马凤玲答应说：“我明天就安排。” “好。”闻同说，“小刘，恢复生产要多长时间？能不能保证质量？” “把熟练工叫回来，马上就可以恢复生产，质量也能保证。之前是因为太急躁了，贪多求大，管理一松产品质量就下滑。” 第207章 雪中送炭 闻同默算了一下，问道：“三个月的经营，需要多少周转资金？” 刘细妹跟着丈夫操劳了一年，对公司的情况很是熟悉，答道：“原料够用，主要是人员工资、水电、税费、办公费、销售费等杂七杂八的费用，至少得三十万。县里的银行我们都跑遍了，没一个肯再放贷的。” 闻同想了一下，说道：“马镇长，你和镇供电分局、自来水分公司、税务分局打声招呼，水电费和税费暂缓收缴，给半年延期。” 杳踪镇发展迅速，县里一些行局就把原来的供电所、税务所、工商所什么的升格为分局。 “这个问题不大，我来安排。”马凤玲说。 “春节就要到了，抓住这个汤圆消费旺季，完全可以打个翻身仗。我有两个建议，你们考虑一下。” “第一，眼前可以联系一些大型厂矿，把汤圆作为职工年货福利推销给他们。这个云缈日报的韦伏记者和小筠可以帮忙，宝金你也认识他们，我会给他们打招呼的。” “第二，从长远来看，你们要沉下心来，先选定重点市场，做深做透，逐步扩大，不然推广费怎么承受得起？宣传推广的资源，方式方法，规则技巧，等等，真道电气市场推广与公共关系部经理是专家，我给她打个招呼，你们可以直接找她帮忙。” “至于三十万周转资金，恐怕只能用你们的自有房产和生产设备向银行抵押贷款了。关于这一点，你们要理解，我不能让镇开投出面担保。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没法收场，会埋下不可收拾的隐患。” 熊宝金叹了口气，说道：“闻县长，这个结果我认了，不能再连累您担待。” 闻同说：“不要这么说，我很看好你。好了，我现在就给县商行全行长打电话，看能不能请他帮忙放贷。” 马凤玲立即搬过办公桌上的电话，掏出电话本，翻出全行长家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闻同说道：“全行，我是闻同……你好，晚上打扰你大财神爷，很抱歉！有个事要请你帮忙，镇上的熊宝金你知道的，他的公司现在遇到些麻烦。我实地了解了一下，完全可以挽救，请你高抬贵手，放三十万贷款下来，怎么样？……没问题是吧，好，多谢你帮了企业的大忙，回头我请你吃饭……嗯，再见！” 刘细妹哽咽道：“您的大恩大德，我们记住了，我们……” “你们再仔细考虑一下，如果下决心重振旗鼓，就去找全行长。”闻同笑道，“等公司翻过身来，效益好转了，我还想再去一次你家的院子。小刘，你烧的菜味道不错，到时候再露一手，没问题吧？” 刘细妹擦着眼泪，笑道：“一定，您一定要去！” 周一下午，赵达成主持召开县委常委会议，常务副县长牛佑才作主题发言。 “……总而言之，‘工业强县促进工程’是关乎全县未来的大事、要事，杳踪镇工业园基础建设势在必行。我进行过深入的调研，和工业园的企业家们座谈过，他们的意愿很强烈，容不得我们忽视……” “四海有芳正在考虑扩大辣椒酱生产规模，还要新上山药深加工、土豆薯片等新业务，这些都是上千万的大项目。” “真道电气的变压器公司已经提上了日程，随后就是输变电设备和高低压电器业务。他们和省电气所全方位合作，有电气所雄厚的技术资源做依托，前景一片光明。这项投资一旦实施，那可是数千万元的超大项目。” “西园已经没有空地方了，只能到东园落户，而东园又近乎于荒芜，急待建设。这么多、这么好的项目，江映、边湖、富铜等省内各地市县，外省的定府、香郡，都在争抢，我们坐拥近水楼台，怎么能不努力先得月？怎么能让他们在眼皮底下溜走？……” “发展是头等大事，县城改造相比而言算是中短期利益，可以缓一缓。好，我发言完毕。” 赵达成威严地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各位常委，说道：“牛副县长讲完了，各位议一议。” 闻同用眼角余光偷瞟了一下阮洪通、金光明，两人表情各异。阮洪通面色铁青，沉着脸一言不发。金光明则面色如常，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目不斜视。 县城改造和县开发区建设计划是阮洪通提出的，他原本以为此事万无一失，哪想到牛佑才突然提出这么一个威胁极大的方案。这个方案一通过，他眼看着已经到手的政绩和滚滚财源就要飞了，能有好心情才怪了。 这些改造、建设工程，那是多大的资金投入，就他这人，抓在手里他还不肥得流油？ 作为重要竞争对手，金光明对牛佑才自然是深入研究过的，对他很了解。他相信牛佑才没有相当的把握，没做好准备，是不会贸然提出这个方案的。 县城改造计划，可是得到赵达成、王金生初步确认的，他一个个体户，有胆子同时和我们两边对着干？ 如此说来，方案事先得到了一些常委的支持，而且还不应该只有一两个支持者。 他心里急速地思考着，不得不承认，老牛讲得很有道理。可他有这份见识么？有这份眼光么？ 不对，前一阵他和闻同一起到四季春饭店吃饭，闻同是个聪明人，怎么会随便背着老赵、王金生和他单独吃饭？ 当时就觉得不对头，现在看来，呵呵，绝对有蹊跷！哼，八成是闻同的思路，让给老牛的吧？ 看来麻烦了，老牛已经倒向那边了。赵达成老谋深算啊，厉害、厉害，终于拉过去了老牛。 闻同肯让出这份大功，真不简单，这才是做大事的眼光和胸怀！ 他妈的，老阮要有他一半心胸，我又何至于这样？至少王金生的党群副书记是我的！ 唉，可惜啊，市里没有贴心的人，一时还离不开这个心胸狭隘之辈！ 第208章 人心向背 金光明着实聪明过人，洞若观火，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就是以为“主谋”是赵达成这一点没猜中。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开口说话，赵达成对阮洪通道：“阮县长，请你先讲讲。” 阮洪通并没有注意到赵达成、王金生态度上的微妙变化，以为他们还是支持县城改造的，气恼之下就道：“县城改造计划已经议得差不多了，方案很成熟，牛副县长突然提出这么个东西，我不明白是什么目的！” 他是实在气恼，也不管别人的反应，又说道：“杳踪镇工业园固然重要，县开发区就不重要了？县城市政建设就不重要了？这同样是关乎千家万户的大事！” “让县城居民们整天生活在破旧的城市里，街道狭小，市容不整，对得起人民群众吗？每回上级领导来视察，身为一地行政长官，我都觉得脸红！” “我的态度很明确，先改造县城和县开发区，有财力再考虑杳踪镇工业园，先大后小，天经地义的事嘛！” 金光明仔细听着，觉得老阮这番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也是站得住脚的。县城改造计划是他向老阮提出的，这时候一定要帮衬老阮，没得其他选择。 但他又不能不承认，牛佑才明显更占理，这么多好项目丢掉真的太可惜了，传到市里肯定要挨批的。 左右权衡之下，他说道：“阮县长的意见我赞成，县城改造势在必行，不宜再拖。不过，杳踪镇工业园的基础建设，的确也很重要。我看这样，优先考虑县城改造，再适当匀出一部分资金给杳踪镇工业园，先把东园的主要道路硬化，和西园现有道路连起来。资金方面，财政为主，银行贷款为辅。” 王金生马上尖锐地道：“想法不错，可同时上两个庞大的项目，那一点资金怎么够？难道要拖到猴年马月才竣工？我们这里雨水多，半拉子工程拖得经年累月，到处是泥泞洞穴，我看还不如维持现在这样！” 周广仁跟着说道：“银行贷款为辅？工程一上马，恐怕就不是为辅了！那点子贷款额度，还是留给企业发展用更妥当。” 史泽连接过话来：“搞市政建设贷下巨款，谁来还？什么时候还得清？县财政的底子我们都清楚，也就刚刚缓过点劲！再为市政建设欠下巨款，老百姓会骂我们十几年的！ 王金生又说道：“县城改造很重要，但再重要也不能耽误发展大计！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好项目流失掉，我们于心能安？怎么向后来人交待？怎么向市里交待？老百姓会骂我们目光短浅，兄弟县市会笑话我们有福不知道享。县城街道狭小，市容不整，不是一天两天，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在乎再熬几年？” 接着闻同也附合王金生、牛佑才，更是讲了一些杳踪镇工业园招商引资的事实细节，证明最大的瓶颈就是基础设施问题。 阮洪通这时才反应过来，赵达成、王金生已经全面转向，支持起牛佑才了。奇怪的是，他心里更怨怪金光明，恼金光明不该和稀泥，竟然认同和支持牛佑才的方案。 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竟似成了孤家寡人，心里乱糟糟地理不出个头绪，失去了判断力，全然不知道如何开口辩驳。 剩下的人，也都先后表态支持牛佑才的方案。很明显，这事关全县发展大计，的确是应该去做的。 但也有几位和金光明一样，和起了稀泥，认为二者可以兼顾，以牛佑才的方案为主，适度顾及阮洪通的方案。 在讨论中，阮洪通又突发奇想，提出来把杳踪镇工业园现有企业的新投资项目，安排到县开发区。结果牛佑才一句“企业自己愿意就成”就把他堵死了，弄得他脸上发烧。 赵达成看着讨论得差不多了，就总结道：“既然绝大多数人同意牛副县长的方案，那就形成决议，正式启动‘工业强县促进工程’。” 随之赵达成提出，成立工业强县促进工程领导小组，组长就由牛佑才担任，金光明担任纪检副组长，闻同担任副组长，分管规划建设和交通的苟副县长也担任副组长，杳踪镇镇长马凤玲任执行组员，副书记于巧英、副镇长李良春和王汉峰任组员，涉及到的县财政局、建设局、交通局、国土局局长一并担任组员。 金光明一声哀叹，这招太狠了！把我拉进这个小组，却把老阮干净利落地排除在外，这不是要我的命么？老阮那么没有心胸的人，肯定会中这条离间计！ 干这种有名无实的劳什子副组长有何意义？主要成绩是人家的，自己一星油水也捞不着，弄不好还要惹一身骚。 稍一权衡，金光明正要开口推辞，阮洪通抢先发言了。 阮洪通一时倒还没有注意到金光明被拉进这个小组背后的涵义，只记挂着组长是牛佑才，心里一急，脱口就道：“这么大的事，政府一把手不闻不问不合适！” 赵达成微笑说道：“不是不闻不问，我们要高姿态，要合理放权，放手让他们去做事，我们在后面出谋划策，支持他们，我看这样更好。” 这话一说出来，阮洪通哑口无言了，没敢再争。倒不是说赵达成说的就是真理，由县政府一把手统筹主抓，更有利于调动资源，有利于协调组织，也是一番道理。 但问题是无人为阮洪通争辩，他自己为自己争辩，势单力孤，就是道理再硬也是没意义的，只会自取其辱。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阮洪通自然是明白的，所以理智地选择了忍让。 赶在赵达成宣布散会前，金光明抢着说道：“纪检工作繁重，我担心没有精力参与领导小组的工作，与其尸位素餐，不如不进。” “工业园建设工程众多，涉及资金庞大，纪委应该提前介入，全程监控，不能等出事再来追查，金书记不要推辞。”赵达成岂能让他溜走？一句话就把他死死地套住。 第209章 帮助申白蓉 阮洪通的注意力这才被吸引到这上头来，心头顿时空落落地，连老金都被拉进去了！自己先是主张搞县城改造，被否决后又失意于领导小组，真真正正成孤家寡人了。 从小会议室出来，闻同心情大好，走过闻灵娇的办公室时，见门敞开着，就向里张了一眼。 闻灵娇看到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领导有何指示？”闻同坐到她办公桌前，笑着问道。 闻灵娇问道：“谁是领导？拿我开涮呢？看你心情不错，心愿得逞了？” 闻同说：“你消息够灵通的！” “你的鬼心眼，想瞒我不容易！”闻灵娇并不愿多说刚刚会议的事情，找闻同是有别的事，“哎，你们镇上老申家诊所的申白蓉知道吧？她正在申请药品生产许可证，到省里跑了无数趟，进展十分缓慢，就找到我这里，想请县里出面做做工作。你也知道，这事县市没有发言权，帮不上多少忙，审批权在省医药管理局和上头。这年头真正想做事的人也难，一个弱女子，东跑西跑地，很不容易。” 闻同口不对心地说道：“这和我有关系吗？” 闻灵娇说：“有关系，人家说了，生产许可证下来后，厂子就建在杳踪镇工业园，你们搞的中药材是她家药品的主要原料。药真是好药，地地道道的民间秘方，经过好几十年的检验，可比那些所谓的‘新药特药’强多了！” “你都帮不上忙，我更是无能为力。”闻同回避说，“别说这些了，镇开投印刷的资料没问题吧？我们下周就要用，很重要、很重要，可耽误不得。” 闻灵娇说：“这种小事也劳你过问？放宽心，保证按时交货。今晚有空吧？姐姐请你吃饭。” 闻同想了想，没什么重要事，一些饭局可以推掉，就答应道：“行，一定到。” 回到办公室，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电话：“申医生，你好，我是闻同。” 申白蓉没想到闻同突然给她打电话，兴奋难抑地道：“是你？！好久没见到你了，看到几次还是在县台的新闻里，你还好吧？” 见她这样，闻同有点后悔打这个电话，何必又来招惹她？可一想到她为了药品生产许可证的事四处奔忙，求告无门，又心生怜惜。 那边申白蓉奇怪地问：“喂？怎么不说话啊？” 闻同“啊”了一声，回过神来，说道：“还好。听说你正在申请药品生产许可证，也许我可以帮点忙，我一个老领导的夫人在省医药管理局任副处长。”他说的是龚方和的夫人沈姨。 申白蓉一阵惊喜，说到憋屈处，几乎哭出来：“真的？太好了、太好了，我快急死了……” 闻同说：“我会给她打电话的，你直接去找就行，姓沈。沈姨人很好，一定会尽力帮你。”他不愿和申白蓉见面，就让她自己直接去找沈姨。 申白蓉被触动情肠，幽幽地道：“谢谢你！连面也不肯见一下？” 闻同掩饰地笑道：“你是医生，没病没疼的，我哪敢随便见医生。” 申白蓉一声叹息，声音落寞地道：“我永远祝你幸福，永远！” 冲里乡和杳踪镇差不多，辖区内一部分是山区和缓坡丘陵，一部分是冲积平原。同杳踪镇不同的是，这里水系更为完整，天然沟渠、天然湖泊密如蛛网。 “闻县长，您看，这些河渠湖塘水草丰美，一点没被污染，都是宝贵的资源，我准备引种良种鲫鱼，发展一批养殖户。鲫鱼适应性强，食性杂，生长迅速，易繁殖，耐病害，经济价值高，市场容量大，见效快，养殖时不挤占耕地，非常适合我们乡的情况。我们规划已经做好了，贩上平原主要发展鲫鱼养殖，要建起‘鲫鱼乡’！”胡林指着纵横交错的农田，兴奋地向闻同、杜子坤、水产局局长介绍道。 闻同说：“‘鲫鱼乡’，你这个主意很好，我完全支持，县里可以考虑给予一定的资金扶持，技术上水产局要全力支持，我看应该成立个鲫鱼研究课题。” 水产局局长连忙道：“好，我回去就安排，对乡镇保证服务到位。” 讨论了许久这个话题，胡林又说到山区：“我们是小乡镇，山区面积不大，以丘陵缓坡为主，水土、气候和杳踪镇山区有些区别。子坤从农业局安排了两名专业人员来指导，我们一起实地调研了一下，认为还是种植樱桃更合适……” 闻同肯定说：“嗯，抓住两个重点，形成特色产业，迅速出效益，很好！子坤，对胡书记的这个思路，要认真总结、提炼，可以向其他乡镇推广。” 冲里乡在望水是个中型乡镇，乡党委政府和七站八所的办公房屋就建在公路两旁。附近有些富裕起来的村民，也从村里搬出来，在公路两旁盖房，聚居到集镇上来。 中午饭安排在乡政府旁边的一家餐馆。餐馆很小，是集镇上唯一的饭店，只作了简单的装修，和杳踪镇的四季春饭店完全没法比。 一行人进了二楼雅间，屋里已经烧上了两盆炭火，暖烘烘地。闻同脱下风衣，女乡长抢在盖亮之前接过，帮他挂到木衣架上。 “闻县长，冲里是穷地方，比不得杳踪镇和县城，不过也有些很有特色的东西。这家餐馆的老板就做得一手好野味，挺有名气，您吃了保证还惦记着再来我们冲里。”女乡长三十岁出头，长得娇小玲珑，很会利用女人的优势。 “我们望水女人真是一个赛一个地美丽能干，光乡镇行局女领导就不少吧？”闻同想到闻灵娇、马凤玲、李易秋，个个都是厉害角色。 水产局局长是老行局，对全县干部熟悉得很，答道：“各乡镇行局正职女领导共有十位，个个都是巾帼英雄，比例在边湖最高。” 正职达到十位，这个数字的确很高了。杜子坤吃了一惊，说道：“这么高？” 第210章 女权当道，群雄让路 “闻县长关心女干部的成长，真是我们女性的幸事，杳踪镇的马镇长、于书记、胡副镇长，我们都很熟的。我也想到杳踪镇去呢，当个办事员就行。这回好了，胡书记来了，把杳踪镇的宝贵经验都带来了，我正好跟着学。”女乡长一套一套地，张嘴就来。 闻同笑道：“妇女半边天，我看不是半边天，快顶住整个天了。” 一堆男人夹个能说会道的漂亮女人，气氛就异常活跃。女乡长道：“我和杳踪镇很有缘份，方书记就是我高中同学。” 杜子坤笑道：“方书记在纪委，那你以后可以放心大胆地犯错误，有老同学罩着，包管没事。” “哪里，他才不会讲情面，每回见面都板着脸孔，没犯错误也怵他三分，可不敢找他求情。”女乡长笑道。 服务员端上来一只硕大的陶钵，钵盖缝里腾腾地冒着热气，浓烈的香味随着蒸气迅速地弥漫开来。 她把陶钵放到桌子中间的酒精炉上，用打火机点燃固体酒精，随即幽蓝色的火苗舔着钵底，不一会儿钵内的汤汁就翻滚起来。 在寒冷潮湿的冬天，吃上一钵滚烫的炖肉，是极其美妙的事。 乡党委副书记从服务员手里要过成光糯米白酒，站起身先给闻同倒，说道：“闻县长，这是咱们杳踪镇的酒，我开始还看不起糯米白酒，喝过一回后，再喝别的酒就不行了。” “这酒口感醇厚，回味绵长，香味很浓郁，完全是粮食的原香，没加任何香精调味。南总很有眼光，生产出这个风味独特的产品。”闻同道。 杜子坤说道：“产品已经打进了定府、香郡市场，量走得很不错。今年春节这个旺季，南总铆足了劲要把周边四省的市场全部攻下。” “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咱们杳踪镇生产的高品质环保香糯米，还有被严格保护的水源，没有好原料、好水，也生产不出这样的好酒。我们乡要向杳踪镇学习，要注意农产品的品质、环保性，要严格杜绝环境污染。”胡林向几个班子成员说道。 女乡长笑道：“胡书记带来的都是好东西，够我学上几年的。追着杳踪镇跑，我们冲里一定也能发展起来。” 胡林向闻同介绍：“这是他们的招牌菜，红辣粉条狗肉煲，闻县长，您试试。” “不错，真不错，来、来、来，都吃。”闻同试了一块，味道果然热辣鲜美，嚼烂后咽进胃里，感觉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闻县长，头三杯已经过了，胡书记是您的老部下，等下你们慢慢喝，我抢个先，敬您三杯。”女乡长微仰着脖子，接连把三杯白酒倒进喉咙，面不改色气不喘。 闻同没想到这么娇小的女人喝起酒来如此活辣，倒和云缈日报的记者谷小慧有九分象，笑道：“女权当道，群雄让路，这酒我得喝。不过，我们得事先把规则定下来，第一，再往后一人只喝一次，一次一杯；第二，县纪委规定中午不能饮酒，咱们都犯了错误，可不能声张出去。” 众人轰地大笑起来，纷纷道：“闻县长偏心，重女轻男，和女同志喝三杯，和男同志只肯喝一杯。” 胡林笑道：“有第二条保护，我看第一条就可以取消了。” 告别时，胡林遵循惯例给各位客人送上不菲的烟酒。他知道闻同的脾气，没敢破例提高默认的标准。对这种惯例，闻同不能拒绝，标新立异就会招来群起而攻之。 离开后，一行人按照日程表，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乡。 牛佑才行动迅速，不但已经通过特殊管道把要求扩大信贷额度的报告提交到市商行，还协调好了县商行全行长，并通过他联系上了市商行的邱行长。 安排好后，他约上闻同，和全行长一起赶往边湖拜访邱行长。 饭局安排在边湖山庄，这里环境好，吃、住、洗、玩一条龙，最适合放松。 山庄的餐厅是清一色的亭台水榭结构，临着大江。不过现在是冬天，天气阴冷潮湿，人只能缩在室内。 缩在室内有缩在室内的妙处，看着外面寒风中瑟瑟抖动的草木，享受着室内春天般的温暖，可以细细地感受极度反差带来的愉悦。 邱行长还没到，三人边喝茶边等待。全行长三十出头，性格很爽朗，十分健谈，闻同对他印象不错。 “我们邱老板来边湖不久，原来是省行信贷处的副处长。他这个人处事果断，很有魄力。下属要是做错了事被他抓住，那就惨了，非被批得抬不起头不可，不过他从来不批评员工和一般干部。上次义南行的老汪，就因为开会时一个关键数据记错了，被他抓住，现场就是一顿训斥，搞得老汪一张脸红得滴血一样，头都不敢抬一下……”全行长向闻同、牛佑才介绍着邱行长。 “邱行是哪儿的人？听你这么一说应该是北方汉子。”牛佑才问道。 全行长说：“江映的，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他年轻时在部队呆了八九年，转业后进商行，到云缈大学经济学院进修了本科，一步步走到今天，很不容易。” 牛佑才说：“难怪，军人的性格就这样。我家老爷子也是军人出身，我小时候可没少吃苦头，现在见他还发怵。” “老全我看你也差不多，上次就见你把信贷股的股长骂得抬不起头来。”闻同笑道。 全行长自嘲道：“不瞒你说，我和牛县长一样，老头子也是军人出身。我在部队大院一直呆到上大学，耳濡目染，这副急脾气是改不了了。” 三人正聊得热乎时，邱行长到了。全行长迎上去，接过他的包，介绍道：“邱行长，这位就是牛副县长，这位是闻副县长，两位，这是我们邱行长。” 邱行长文文弱弱的，完全不象是脾气火爆的人。他热情地伸出手，笑道：“你好，牛县长，幸会、幸会！你好，闻县长，早听说过你的大名，很年轻，见面还是吃了一惊，哈、哈……” 闻同笑道：“惭愧！” 第211章 船准备出海 四人分宾主落座，秘书和司机们都聚到别处，自有专人安排。牛佑才手一挥，侍应生立即安排上菜。 “邱行长，咱们今天的酒分两个阶段，先试试望水的糯米白酒，热热身，再领略欧洲庄园风情，好不好？”牛佑才说。 邱行长看了眼成光糯米白酒酒瓶上的商标，笑道：“牛县长是好父母官，时刻不忘记推销你们的产品。——好，客随主便！” 待侍应生把一瓶糯米白酒匀到四个玻璃杯中，牛佑才道：“按我们望水规矩，头三杯打通场，今天我和闻县长借边湖宝地作东，这一杯当三杯，邱行长、全行长，请！”说罢他当先一饮而尽。 邱行长呵呵笑道：“牛县长海量，佩服、佩服……嗯，酒真不错，粮食的原香，很醇厚，不错、不错！” 侍应生立即撤去玻璃杯，端上两瓶法国波尔多伊甘酒庄1987年份白葡萄酒。牛佑才从全行长口中探知邱行长十分珍爱白葡萄酒，就做了精心安排。 老邱平时到哪都被人众星拱月般供着，边湖山庄也没少来，可谓见多识广，早炼就一双识货的慧眼。 葡萄酒宜于浅斟慢酌，众人边吃边聊，气氛很好。牛佑才知道老邱是个武器发烧友，就投其所好，把话题扯到这上头。 这一招果然搔到他的痒处，老邱侃侃而谈，从冷兵器到现代尖端武器，均如数家珍熟极而流。 牛佑才、全行长出身军人家庭，对兵器知识也不陌生，陪他聊得十分起劲。尤其是全行长，对古今中外各式武器的了解似乎并不亚于邱行长，不过他很会把握火候，绝不肯抢顶头上司的风头。 闻同就惨了，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幸好老邱口才不错，讲得精彩纷呈，倒也让他听得津津有味。 察言观色，闻同发现老邱对全行长颇为友善，就暗自琢磨老全的武器知识十有八九是为了讨领导欢心而专门学的。 人的外表和内里真是不能胡乱划等号，象邱行长文文弱弱的一个人，却脾气火爆，还热衷于武器知识。 这里的餐厅都是独体结构，不受外界干扰，室内很宽敞，备有专门的棋牌室，装饰十分奢华，并不逊于五星级酒店。 吃好饭，四人就打起了麻将。闻同对麻将兴致缺缺，但久在河边走，虽不精通也能应付。 说是打麻将，其实就是公关。他也懒得动脑子，配合牛佑才就是了，最后的结果不问可知。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牛佑才笑道：“邱行长，去洗洗、按一按吧？” 老邱手一挥，道：“行，这里的桑拿不错，蒸蒸去。” 全行长立即唤来老邱的司机，把他的战果交给司机保管。四个人换下衣服，钻进桑拿房蒸了个痛快。 从桑拿房出来，闻同觉得体内的酒精似乎都被蒸发走了，神清气爽，说不出地舒坦。 待冲洗干净身体，四人又穿上一次性桑拿服，心照不宣地各自进了单间按摩房。 有了上次陪同詹春云的教训，闻同到按摩房打了个转，不顾里头妖娆小姐的纠缠，坚决地回到公共按摩区，让真正的按摩师好好地按了一回。 送走邱行长，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众人就在山庄客房部住下。由于人多，闻同不便单独行动，放弃了去包青岚家过夜的念头。 接下来的几天，闻同在杜子坤等人的陪同下，挨个地把山区各乡镇跑了个遍。 这些乡镇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多数地方只能步行。远的几个乡镇，当天都无法返回，他就干脆不回县城，连着在农家借宿了好几夜。 这一大圈跑下来把众人累得够呛，连闻同这样一直坚持大运动量锻炼身体的人都觉得受不了，回县城后好好地睡了一晚才略为恢复。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可镇开投的高管们却忙得昏天黑地，完全忘掉了快要过年了。 杳踪镇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已经成立，赵达成为公司题名，并与王金生一起在成立仪式上亲手为公司揭牌。 在房开公司成立前夕，闻同召集马凤玲、孙贤寿，约镇开投总工程师白工谈了一次话。 闻同说：“白老师，镇开投即将注册房开公司，正式踏进房地产市场。对公司而言，这是一个战略大调整，是一个转折点。新的一页就要揭开，从此以后，镇开投这艘船就要驶进大海。我不敢说未来到底怎么样，不过这一步必须跨出去，守在池塘里是没有出路的。您为镇开投做的贡献有目共睹，我们的意思是，如果您愿意，可以出资在公司持股。” 事先孙贤寿向白工透过口风，他有所准备，笑道：“几年了，时间很短，也很长，我很幸运，遇到了一批有理想、有抱负、有担当的青年才俊，这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我还不老，还能上山，也能扛石头，对你，对你们，对公司，对未来，我充满信心！” 闻同笑道：“那就好，感谢您愿意和公司共始终！” 不日，孙贤寿代表镇开投和白工签订了参股协议，他将出资二十万元持有镇开投0.5%的股份。他的年薪已经涨到了十万元，拿出二十万元出资款完全没有问题。 表面看持股比例不高，但镇开投上年净利润高达一千三百万元，0.5%的股份就意味着六万五千元的收益，这还不包括未来房开公司。 在白工之后，王忠柏也出资十万元，持有镇开投0.25%的股份。 孙贤寿从南方天地地产集团挖来的团队，出资持有房开公司8%的股份，镇开投作为大股东持股92%。公司注册资本一千五百万元，镇开投的出资全部来源于未分配利润。 这个团队共有五人，领头的叫由应刚，他个人持股3%。由应刚是南方天地地产集团下属一家地产公司的老总，年龄和孙贤寿相若，到镇开投后将出任房开公司总经理兼镇开投董事。孙贤寿出任房开公司董事长。 第212章 巧妇之工（上） 由应刚在南方天地地产集团发展得很好，成功地开发出数个高档楼盘，是行业内当之无愧的精英。 孙贤寿之所以能成功地把他和他带领的团队挖过来，一是因为股权的吸引力，二是因为镇开投辉煌的创业史、可期的前景、规范化的管理，以及良好的企业文化。 南方天地地产集团是国企，能给予他们的薪酬很有限，更别提什么股份了。镇开投自创立之初，就在闻同的主导之下，建立起先进的现代企业经营机制，树立了健康良好的企业文化，这些既让他们惊异，也让他们为之心动。 房开公司“城市蓝宝石”项目部已经在江映开展工作，通过长达几个月的调研、筹划，现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待和市国土局的土地出让协议一签订，各项工作立即就将全面铺开。 遵照闻同的意见，孙贤寿、由应刚带领团队和市政府展开了多轮判断。房开公司的态度表现得很积极，也很有韧劲，很有耐心，围绕土地出让价格不断地向市政府发起进攻。 最后市政府被搞烦了，一摊牌，明确地说除了土地出让价格，其他的都好谈。 这就是闻同所需要的，他等的就是这个态度。 市政府为了给市民广场建设筹集资金，坚持把这块地的出让价格定得极高。也正是这高昂的价格吓退了几乎所有竞争对手，才给了房开公司可乘之机。 闻同知道土地出让价是难以降下来的，要能降早就降了，哪里还轮得到镇开投。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借谈价格磨掉市政府的耐心，从而尽可能多地获取其他优惠政策，其中最重要的两条就是银行贷款和税收减免。 最后，双方达成一致，由市政府出面协调江映新行为“城市蓝宝石”项目提供总额一个亿的开发贷款，房开公司以公司资产作抵押。 边湖商行已经把本年度分配给望水商行的信贷额度提高了两个亿，房开公司一下子就占用了一个亿，这项贷款将由镇开投以在栗子堰石场和王家垄煤矿的股权作押提供担保。 同时，房开公司并非全额支付土地出让金，其中30%将从市民广场的工程石料款中抵扣。这样，加上房开公司的注册资本，“城市蓝宝石”项目所需的开发资金已经够了。 签订土地出让协议前夕，闻同带领马凤玲、于巧英、李良春赶往江映，和孙贤寿、由应刚在省城汇合，举行镇开投董事会。 这次董事会是别开生面的，更是别出心裁的，闻同把会议地点定在了还是一片土坷垃的“城市蓝宝石”楼盘地块上。 六位董事就站在空场地上，衣服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哗哗作响。 闻同恍若未见，指着脚下的地块道：“这块地三十亩，土地出让金一点二个亿，确实非常地贵，寸土寸金。但是，这是这座城市最珍贵的一块住宅用地，以后再没有比她更好的了，是绝版资源！从这个角度来说，一点都不贵，甚至有点便宜。人们之所以嫌她贵，是因为没有发掘出她的潜力，我们要把她的潜力全部挖尽，给世人呈上一座华美高雅的宫殿！” 他转过身，指着毗邻的市民广场道：“广场工程进度已经接近一半，地下部分再有半年就可以竣工，出了地就快了，到时候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广场将以宏伟瑰丽的身姿闪亮在地球的东方！城市中心区——金融区、商业区、写字楼区、酒店区、行政区、文教传媒区，一个城市的心脏部位，这是何其大的卖点！” “等我们的楼盘开发出来，市民广场就该进入地上施工了。和贵族相伴，才能身份显贵，身价倍增。我的建议，可以修一条地下通道，把楼盘地下停车场和地下市政行车道路连起来，这样我们尊贵的业主就不必开着车绕老远才能回家。这个钱花得不冤，我们要处处为业主着想，真正做好服务。” 因为市民广场北侧有市府大厦、省博物馆，还有省剧院，为避免震天的车流噪声，所以地面不准行车，全部改走地下。 这也间接帮了“城市蓝宝石”楼盘天大的忙，楼盘南侧的行车道路在地下，住户就不需忍受巨大噪声的干扰。 试想想，居住在都市最核心区，却幽静如田园，这是多么美妙的享受。 “我们的团队已经规划好了，三十亩土地，面积两万平方米，四幢连体高层楼盘南北朝向一字排开，建筑物占地面积共三千平米……” “南侧正面是一万五千平米的私家园林，园林要四季常青，鲜花盛开，要庄严典雅，要和外界隔离开来，只对业主开放。” “市民只能远观，而业主却可以随意近玩，一个在外，一个在内。我们要把人的这种优越心理最大限度地发掘出来。” “我看园林每平方米造价不能低于六百元，要请高端专业人士来设计打造，石材咱们栗子堰石场遍地都是。” “南边园林占用了一万五千平米，建筑物又占去了三千平米，北边怎么办？只剩下两千平方米了，还要预留行人、车辆地面通道，难道我们顾头不顾腚？屎苍蝇外面光？” 大家都笑。 闻同接着说：“不是这样的！我们看，楼盘北边毗邻云缈大学附属小学，附小北边紧邻着附中和云缈大学。再看看，附小的操场和楼盘是平行的，操场南侧这块狭长地块上的小花园，得有三四千平方米吧？正好和我们楼盘北侧两千平方米的空地接壤。” “我们可以出资，把附小平常的小花园改造成四季常青的高档绿地。我想对这种事，附小是不会拒绝的。” “当然，我们不是慈善家，是要求回报的。除了捐建这座绿地，我们再以捐资助学的名义，向附小、附中捐献一笔巨款，和他们签订协议，‘城市蓝宝石’业主的子女可以免试、平价择校费、平价借读费入学。” 第213章 巧妇之工（下） “云缈大学附小、附中在省内的地位，大家是知道的。至于捐多少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二百万，还是五百万，还是多少，那就要看孙总和由总的努力程度了。” “楼顶也是好地方，将辟为空中花园会所，供疲劳的业主们喝喝茶，看看书，健健身，会会友什么的。” “至于顶层，由总建议开发成六套五百平方米的超级空中豪宅。这些豪宅就是给象四海有芳的万总，联合正和贸易公司的宁总，这样的富人准备的。由总给富人盖房子的经验很丰富，是吧，由总？” 由应刚笑道：“江映还没有真正的豪宅，就让我们来填补这个空白。四幢楼都是三十六层，总开发面积大约十点八万平方米。主力户型在二百平方米左右，水、电、电话、有线电视进户，预留天然气入户管道，小区的七重安防系统将全部从国际电气采购，业主将凭证进小区，凭指纹进楼入户。窗户、水、电等建材全部采用德国进口产品，建筑工程由省建工集团施工。我们要造最坚实、最安全、最美丽、最高贵的楼房，盖百年豪宅……” 孙贤寿接道：“硬件别人可以模仿，软实力别人永远学不会。我们要做有诚信的企业，塑造百年品牌，承诺了就要不折不扣地兑现，绝不干那种欺骗业主的勾当。要搞好物业服务，而不是物业管理。健康、良好的企业文化，是公司的灵魂，我们不但要有企业物质文化，更应该坚持企业制度文化和企业精神文化建设。这是闻县长一直以来给我们灌输的理念，既是他的心愿，也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由应刚笑道：“闻县长要求我们把‘城市蓝宝石’向国家工商总局申请注册商标，日后将作为一个品牌，复制到国内其他城市。他还提了一条广告语，叫‘城市蓝宝石——百年豪宅，经久的奢华’。凭心而论，不谈整体构想，就这句广告语就值二三十万！幸好他是我们镇开投的董事长，不是竞争对手的人！” 众人大笑。 李良春说道：“一层、二层能不能开发成底商？这样售价应该更高，或者出租。” 由应刚笑道：“李镇长的想法确实很好，我们开始也是这么构想的，但后来经过深入地市场调查发现，受访客户绝大部分反感自己的豪宅和商业设施结合在一起。既然尊贵的业主不愿这样，我们只得忍痛放弃这个念头。” 其实他哪里向客户调查过这个问题，这么说不过是给李良春面子。底商是中低档住宅干的事，豪宅怎能带底商。 于巧英早蒙了，迷惑地感叹道：“天哪，这得卖多少钱呀！” 闻同心情很好，开玩笑道：“老孙、老由，大股东董事质询，赶紧回应吧。” 由应刚苦笑道：“很抱歉，现在还无法确定。不过，闻县长说得妙极了，既然决定了要出海打渔，那就绝不能空手而回！” 官场得意的不止佟总一个，比他更得意的还有汪厅长。汪厅长通过龚方和这个特殊的管道，得到省委钟书记更多的关注，最终瓜熟蒂落，在原厅长进入省人大后，夙愿得偿升任为厅长。 宁学良的联合正和贸易公司是真道电气、镇开投的大客户，厉坚、孙贤寿自然不会忘记给汪厅长道喜。 闻同也在第一时间给汪厅长打去电话。汪厅长接到的祝贺电话实在太多，闻同打过来时，他只能简单地客套几句，不过，很认真地邀请闻同来江映见个面，聚一聚，吃个饭。 “现场”董事会结束后，闻同就急匆匆赶往建设大酒店。今天离汪厅长大喜事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各路达官贵人、名流显要为他摆的庆功酒也差不多了，热度应该降了些，闻同觉得自己这种层次的可以露面了。 “老弟，早让你过来，看看，拖到今天！别人我可以往后推推，你老弟再忙我也得见面的。”一见面，老汪就责怪闻同道。 闻同见他说得颇为真诚，感动地道：“您工作繁忙，今天能拨冗过来，我已经分外荣幸了！” 他心里很明白，领导说归说，真要那样，那就是自己太不懂事了。前一段时间约人家的可都是有份量的领导，自己怎么能不知轻重地瞎搅和。 汪厅长把自己的夫人也带来了，同来的还有汪夫人的亲弟弟宁学良一家。他这样安排，显然是在向闻同传达亲近之意，没把他当外人。 “小季呢，怎么没一块来？”汪厅长的夫人问。 闻同解释说：“本来是准备来向您敬酒的，可惜昨天下午被报社派到外地出差了，今天晚上还不知道几点能赶回来。” 闻同昨天就把雷新国派到江映，要求他精心准备这场贺宴。老雷别的能耐一般，搞接待的确很有一手。对闻同如此看重的人物，他绝不敢大意，可说是用足了十二分心思。 他报给闻同审查的菜单里，都是些寓意喜庆的菜肴，象“四喜丸子”、“芝麻开花”、“喜鹊登枝”等。这些菜并不算精美，更谈不上奢侈，但胜在十分应景。 更为难得的是，他连包间也选的是“祥云厅”。 建设大酒店是建设厅的产业，建设厅不愧是管规划建设的，把包间装修得十分奢华，而且装修风格和包间名称名实相符。许多饭店的包间门上钉着这个厅、那个厅的，里面的装饰却一模一样。 闻同对雷新国的工作很满意，人家汪厅长吃遍四海，什么没见过？再精心准备也准备不出什么更高档更奢侈的花样。他能别出心裁从这方面入手，可谓妙着。 果然，老汪和夫人很满意，丝毫没有嫌弃菜式平常，吃得格外开心。汪厅长兴致勃勃地夹起半只四喜丸子，笑道：“这玩意多年没碰了，还真想念！——你们的土地出让协议，签了吗？” 闻同回答说：“明天上午，到时会有一个简单的仪式。” 第214章 提亲 汪厅长又问：“资金落实到位了吧？” 闻同回答：“到位了，江映新行给一个亿，县商行给一个亿，再用石料款抵一部分出让金。” 汪厅长说：“嗯，那就好，土地和资金是地产公司的两条命脉。” 宁学良笑道：“你够有魄力的，那块地也敢接手。” “我是傻大胆。”闻同笑道，“到时还要请你关照，有些材料我们不懂，你是专业人士，渠道广，交给你供应我们才放心。” 这种好事宁学良义不容辞，当即心领神会地道：“你放心，我一定当头等大事来抓。” 汪厅长笑道：“学良你还是不了解他，我现在就在这里下个预言，这个楼盘一定能大获成功，信不信？” 闻同赶紧道：“惭愧、惭愧，您总是这样信任我、关怀我！” 宁学良说：“你都看好，那肯定错不了。看来我得选一套，老太太总念叨郊区清静是清静了，可热闹没了，一个劲地说，还是过去住在老宅心里踏实。” 汪厅长的老岳母是土生土长的江映人，老宅就在市民广场那一片，住了几十年，前些年才搬到郊外的别墅。 汪厅长道：“是金子，放到哪里都会发光。小闻要是从商，一定能成就一代大商。不过，那样政界就会损失一位好同志，得不偿失。” 雷新国今天忙得够呛，白天在江映百货大楼转悠了一天，先是给汪夫人和宁夫人精心选购礼物，后来又给季教授、季妈妈准备大堆大堆的礼品，这都是很费脑子的事。 当然，前者是公费，后者是闻同个人买单。他提议把送给季教授夫妇的礼物打进汪夫人、宁夫人的礼品费里，被闻同否决了。他是知道闻同作风的，但还是“不放心”地再问一下。 闻同训了他两句，给了他一本一万块的存折，让他把钱花光，礼品必须要让季教授、季妈妈满意。 这个任务不简单，想同时让他们满意可不容易，雷新国挖空了心思。盖亮、孙家祥两个也不轻省，当搬运工倒好说，关键是还得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在喧闹的商场里钻来钻去。 送走汪厅长一家后，闻同又赶往云缈大学季灵筠家。孙家祥车的后备箱里塞满了礼品，雷新国、盖亮随车同行，一会儿礼品上楼需要的人手多。 闻同事先已经往季家打过电话，他一敲门，季妈妈就到了。 季妈妈见四个人手里大包小包地拎满了，吃了一惊，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闻同每回来，从不打空手，不过从来没象今天这样一下子带这么多礼品，季妈妈很不习惯。 闻同笑着回应了几句，领着雷新国、孙家祥、盖亮三个径直把东西送进厨房。 季妈妈一边唠叨着，一边要去给他们泡茶。季教授听到声音，从书房出来，招呼道：“来、来，雷主任，盖主任，还有家祥，坐、坐，辛苦你们了。” 雷新国对季妈妈道：“季老师，您别忙了，我们这就走。”又对季教授道：“季老师，我们走了，不打扰了。” 季妈妈从厨房跑出来，手里抓着一筒茶叶，阻拦道：“那怎么行？坐下歇歇，喝口热茶。” 季教授也道：“雷主任还是头回来，不能急着走，小同，让他们坐。” 闻同还没来得及张口，季灵筠也出来了，一头长发盘在头上，用条粉色的毛巾包裹着。她出差才到家一会儿，刚才正在洗头，听到闻同到了急匆匆清了一下就出来了。 雷新国西装革履，浑身上下收拾得利利落落的，全不是原来那副邋遢样。季灵筠虽不是第一回见他“洗心革面”，还是心里暗暗发笑，说道：“雷主任，坐一会儿再走。” 闻同也道：“坐坐吧，喝口茶。” 雷新国坚持道：“不了、不了，不打扰了，季老师，季记者，再见。” “呀，才几天没见，你怎么瘦成这样？！”雷新国几个一走，季灵筠的注意力马上转到了闻同身上，见他明显瘦了，心疼得不行。 “你这孩子，工作压力那么大，还总惦记着我们，买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季妈妈也说道，“快坐下，又喝酒了？我熬点粥去。工作是干不完的，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爱护，年轻时不注意身体，老了就晚了。你看你伯父，也不算老，身体就不行了，整天喊腰酸背疼……” 闻同摸了摸脸，笑道：“连着在山区跑了几天，瘦是瘦了点，锻炼得劲头更足了。” “我什么时候腰酸背疼啦？这不好好地吗？年轻人累点苦点怕什么？大惊小怪地！听到没，那叫锻炼身体！”季教授平时没少受夫人唠叨的罪，今天有机会抓住她话里的一点小漏洞，不失时机地反击。 季妈妈刚进厨房，转回身来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身体还算好啊？孩子瘦成这样，你不关心就算了，还满嘴的疯话！” “来、来，小同，别理她。”季教授理智地避开锋芒，把闻同让到沙发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他一支，和他边吸边聊。 季教授问闻同：“这次来主要是房开公司的事是吧？还顺利吧？” 闻同说：“顺利，按计划推进，明天上午签土地出让协议。” 季妈妈忙着熬粥，季灵筠就给闻同端来茶水，又削水果。她先递给季教授一只削好的梨，又给闻同一只，说道：“成主任把采访任务派给我了，你们谁是签约代表？” 自从上次挨训后，她学乖了，再不敢在老爸面前称呼成立志为“老成”了。 闻同把梨送到了嘴边，又移开了，说：“孙贤寿，他是房开公司董事长。中午要举办午宴，你一起参加吧？刚刚汪厅长还问到你。” 季灵筠问：“都有谁？” 闻同说：“主要领导就是市国土局副局长，市新行副行长，省建设工程质监总站的姚副站长也答应过去。就是姚小红，你见过的。” 第215章 一对有情人 季灵筠答应说：“行，稿子一交明天下午我就没事了。” 这时候季妈妈在厨房里喊道：“筠筠，过来帮我。” 季妈妈说是熬粥，结果搞出小半桌子东西。闻同知道推辞也没用，就乖乖地在她的注视下一样样地吃个遍，无奈肚子实在撑不下。 季教授看不过眼，说道：“吃好了过来的，搞那么多干什么？你能吃多少是多少，别硬撑。” 闻同几口喝下白米粥，放下筷子就要收拾碗碟。 “就吃饱了？你平时一个人，要注意饮食，保姆总归是保姆，照顾得没那么贴心。在外面少喝酒，多吃菜，烟也要少抽。白天累，晚上要早点睡，休息不够最伤身体。”季妈妈拦着闻同，说，“我来，你说话去。” 等季妈妈和季灵筠刷好碗坐过来，闻同说道：“伯父，伯母，有个事和你们商量一下。春节我妈要到望水过年，她想见见小筠，到时我陪她来江映。我想趁这个机会，办个订婚仪式。” 闻同事先没和季灵筠说过这事，季灵筠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当即羞得满面通红，却又不舍得离开，下意识地挨紧他，垂着头不敢看父母。 季妈妈看了眼季教授，示意他说话。季教授考虑了一下，蔼然道：“你们一对有情人，有缘走到一起，我和你伯母很高兴。我们没意见，这是你们自己的事，筠筠呢？” 季灵筠低着头，绞着十指，羞得一言不发，身子却向闻同挨得更紧。 尽管知道女儿一颗心早牢牢地系在闻同身上，季妈妈还是不肯马虎，这毕竟是她一辈子的事，就催道：“傻孩子，你爸问你呐，你倒是说话呀！” 见季灵筠仍旧一言不发，季妈妈急道：“你看这孩子，平时疯疯癫癫的，这会儿不肯说话了！” 季灵筠被逼不过，只得声如蚊蚋地道：“我听你们的。” 季教授“嗯”了一声，笑道：“就不用老人家辛苦跑来江映了，我和你伯母初二去望水。你们不是有个什么‘欢乐春节’吗？筠筠和我说过不知道有多少回，正好借这个机会去看看。” 闻同说：“那不好，我妈会早几天从老家出门，我先陪她来趟江映，初二再来接您和伯母。” 季教授说：“讲那么多虚礼干什么？你工作本来就忙，到年底更忙，来来回回地跑耽误事，没必要，就这样决定了。” 季妈妈也体谅地道：“就按你伯父说的，只要你们俩好，比什么都强！” 两口子知道闻同、季灵筠有几天没见面，免不了想说些体己话，就找了个借口，一起进了卧室，给他们让出空间。 等爸爸妈妈关上房门，季灵筠一把搂紧闻同，两眼水汪汪地看着他，嗔道：“你搞突然袭击，今天送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心怀鬼胎来的？” 闻同低笑道：“这叫一报还一报，我第一次来，你不是也打了个埋伏吗？害我出丑！按我们老家风俗，订婚前要送大礼，我当然不能丢了礼数。” 季灵筠一噘嘴，撒娇道：“哼，小心眼！”说着她把闻同的脑袋往下拉，凑上红唇，吻了上去。 亲热了一会儿，闻同担心季教授夫妇出来，强行把她推开，笑道：“冷静点，这儿可是危险区，你明天下午不是没事吗？乖乖地在报社家属楼宿舍等老公！” 季灵筠娇媚地横了他一眼，站起身去敲爸爸妈妈的房门，喊道：“爸爸，妈妈，小同要走了。” 季妈妈打开房门，关切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走？叫车还得走到校外，挺长一段路，天又冷，要不筠筠你开车送送。” 闻同道：“不用，他们还在楼下等我。” 次日上午的土地出让签约仪式，闻同只以地方政府领导的身份低调亮相，基本在幕后活动。整个过程中，孙贤寿、由应刚走在前台，频频和各方佳宾应酬。 中午的宴会，属于相对封闭的场合，客人中有手握重权的政府领导和金融界人士，闻同不敢再回避，带领马凤玲、孙贤寿、由应刚、于巧英、李良春等人，频频向各位贵宾敬酒致谢。 送走各路贵客，闻同拉着孙贤寿、由应刚的手道：“二位，虎皮已经扯开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辛苦了！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从外围尽力给你们排忧解难。” 孙贤寿说道：“排忧解难就是最珍贵的帮助，我们一定不负所望！” 孙贤寿是最辛苦的，既要顾杳踪镇的石场、煤矿，又要关注江映的地产开发。幸好石场有白工坐镇，王忠柏也成长得极快，两人不但完全负起了生产管理重担，还把石场的其他日常工作也接了过去，让他得以把精力放到大客户营销上。 前不久他就把石场业务成功地拓展到邻省的定府、香郡，一举拿下三笔订单，共获得四千万元的合同。 于巧英、李良春和雷新国坐马凤玲的车，先一步回镇。闻同先到真道电气江映分公司和厉坚、吕大可碰面，沟通公司的工作，长谈了近两个小时后，又匆匆赶到日报家属楼。 季灵筠正等得心急，一见面就扑进他怀里，问道：“怎么这么久？我走时你们不是正在送客吗？” 闻同解释说：“去了趟江映分公司，被老厉拉住说了快两个小时，对不起！” 季灵筠善解人意地说：“没怪你，我只是问问。——哎呀，一身的酒味，赶紧洗洗去，水烧好了。” 闻同一把横抱起她，不怀好意地道：“走，一起去，帮我搓搓背。” 这是老套路了，季灵筠搂紧他的脖子，吃、吃地笑道：“我洗过了，不信你闻闻。” 闻同吸吸鼻子说：“刚才就闻过了，臭烘烘的，肯定没洗！” 季灵筠反击说：“你才臭烘烘的，是臭鼬！” 两人粘乎到傍晚六点，一起到外面吃了点东西后，闻同回望水。他近段时间十分地劳累，刚刚又和季灵筠连番缠绵，上车不久就睡着了。 第216章 温香软玉 冬天黑得早，天下着雨，快过年了路上车又多，孙家祥不敢开快。过了义南县城，车快要进入望水境内时，倒霉地遇上大塞车。 闻同并没有完全睡实，迷迷糊糊地感到车停下了，还以为到家了，就醒了过来。 坐在车上睡觉很容易眩晕、头疼，他没敢立即睁眼，定了定神，片刻后觉得脑袋不那么难受了。 他一动，孙家祥就察觉到了，回头道：“塞车了，已经过了义南县城，小盖到前边打听去了。” 闻同接过孙家祥递来的水，喝了几口，还是觉得有些气闷，就把车窗按下一条缝。 外面黑漆漆地，冰冷的雨丝从缝中飘进来，打在脸上身上，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孙家祥忙道：“关上窗吧？刚睡醒很容易感冒。” “嗯。”闻同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同意了，孙家祥马上把车窗又按了回去。 闻同看了看前边，昏黄的车灯连成长长的一串，远远地望不见头，烦恼地叹气道：“看来一时半会儿动不了。” 孙家祥解释说：“这段路窄，路况不好，雨天很容易堵塞。” 路上偶尔有人匆匆地小跑而过，想来是下车打探情况的。已经有失去耐心的车子调转头，又折了回去。 又等了一会儿，盖亮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人。盖亮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说道：“是交通事故，好几个人重伤，堵得很严重，估计没两个小时走不了。——省卫视的郁记者来了。” 郁玉穿着羽绒服，把帽子拉到头上，裹得严严实实地。她坐上车，脱下帽子，甩了甩头发，又拉开湿漉漉的羽绒服，妩媚地笑道：“还是你这里舒服，真暖和，空调车就是好！” 闻同笑道：“很意外，你往哪个方向？” 郁玉接过孙家祥递来的水，道了一句谢，回答说：“我回江映，白天在边湖采访，坐最后一班大巴，一直堵到现在。碰到交通事故，就和同事跑过去采访，正好看到小盖，就过来了。——看，衣服快湿透了！” 孙家祥和盖亮识趣地下了车，远远地站到路边农家的屋檐下避雨。 闻同感受到了郁玉身上浓重的湿意，关心地说：“在雨地里淋着采访，太辛苦了，当心感冒。我车里有药，吃一点预防吧？”说着他随手从椅后取出一盒感冒药，递给了郁玉。 郁玉打开药盒，摸出两颗药丸就着水咽了下去，跟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闻同一皱眉，说道：“你们也不能为工作不顾身体吧？大冬天的这么冷！” 郁玉听他语气中透着真切的关心，心里感动，说：“碰到重要新闻，记者都会这样，今天算好的，雨不大。——谢谢你关心！” 闻同问：“没带其他外衣？” 郁玉说：“昨天出来的，就两天时间，谁会带那么多衣服。” 闻同没办法，这个忙可帮不上。 外边下着雨，前前后后的车都把大灯灭了，人安安心心地坐在车里等着。 车内光线十分微弱，郁玉盯视着闻同，忽然说道：“你和季灵筠，快结婚了吧？” “快了。”闻同简捷地回答说。 他和季灵筠已经约定，等“城市蓝宝石”的房子盖好，就买一套作婚房。 他们原准备在江映买一套别墅作婚房，后来镇开投房开公司开发“城市蓝宝石”，季灵筠一下子喜欢上了，就放弃了买别墅的念头，专意等起了期待中的省内第一豪宅。 郁玉朝闻同探近身子，点漆双眸在微弱的光线下亮晶晶地，轻声说道：“我控制不住嫉妒你们，不停地想你，怎么办？！” 闻同愕然，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郁玉也似乎无意于闻同的回答，伸过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闻同的面颊，柔声道：“瘦了，胡子都扎手……看你眼睛，感觉很劳累……疲惫中的强大男人，更有醉人的魅力……” 闻同勉强一笑，打趣道：“你的手很凉，是不是想取暖？” “你在装作轻松！”郁玉掉下泪来，倾诉道，“刚才大巴车经过去杳踪镇的路口，我就想，你现在在哪儿呢？正在干什么呢？会不会象我想到你一样，也在想我？” 闻同害怕气氛朝不受控制的方向滑落，故意玩世不恭地道：“你这是在诱惑我犯罪。” 郁玉却道：“我倒希望你对我犯罪，你敢吗？”说完她靠紧闻同，冰凉的双手攀上闻同的脖颈，凑上红唇，不顾一切地亲吻他，从眼睛、鼻子到嘴唇、脸颊，反反复复。 被郁玉柔软的胸部紧贴着摩挲，闻同心里一片火热，心跳加快，但终究明白这是玩火，是绝对不可以的。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意马心猿，任由郁玉亲吻，不去回应，坐着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郁玉突然释放的激情开始消退，就冷静地说道：“你太冲动了，我不值得你这样。” 郁玉身子明显一僵，片刻停止了亲吻闻同，却没有离开他，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我很痛苦，彻底迷上了你，没办法摆脱……” 闻同说道：“这是冲动，是虚幻的。等你冷静下来，你就会发现，我不一定是你想象的那样。某一天你有了男朋友，一比较，更会有这样的感觉。而且，我和季灵筠真心相爱，决定了厮守一生，没有什么可以改变。” 郁玉又是沉默，良久坐起身子，幽幽地道：“唉，或许吧，你要是见一个爱一个，也许我反而会轻看你！好了，我命苦，老天让我遇到你，又不让我得到你！” 郁玉有一样好处，就是心胸比较宽广，不是一个特爱计较，容易钻牛角尖的女人。 闻同心里一阵轻松，又似乎有一些失望，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觉得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抹余香，说道：“让孙家祥、盖亮送你们回江映，我再叫辆车来。” 郁玉已经下了车，回头道：“不了，我还是等吧，应该快了。” 闻同说：“不要拒绝，这对我很方便，你进来等着，我去安排。” 第217章 张扬少年乃奇才（上） 郁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回车内。闻同打开车门，向盖亮、孙家祥处走去。两人正缩着脖子，不停地跺着地，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 “小盖，你找个电话，通知马镇长派辆车到那头接我。家祥，你和小盖辛苦一下，调头把郁记者她们送回江映。”闻同吩咐道。 装一部电话很贵，乡下极少有人安装，孙家祥、盖亮问了半天，才幸运地碰到一家路边小诊所有电话。 和马凤玲联系上后，闻同让盖亮去大巴车上把另一位女记者喊来，让他们俩再折返回江映送她们。 目送着车离开，闻同紧了紧风衣，顶着小雨一个人步行往前方走去。堵塞的车流长达几里地，他走过拥塞最严重的事故路段，挑了个显眼处等着。没多久，接他的车就到了，马凤玲亲自跟了过来。 等他坐上车，马凤玲递过一只保温杯，说道：“带了点热茶，喝一口吧。” 她又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只保温饭盒，说：“点心，来的时候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又凉了，将就吃。——一会儿回县城，还是去镇上？” “这回暖和了，谢谢！”闻同接过保温杯，一口气吸干热茶，笑道，“回镇里吧，累得够呛，就想早点休息。” 喝完热茶，闻同觉得舒服多了，肚子也饿了起来。马凤玲带了不少点心，还微热着，他拿出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他忽然想起盖亮、孙家祥还饿着，心里一阵歉疚，说道：“小盖和家祥也几个钟头没吃东西，估计饿得够呛……啊，对了，他好象在车上放了饼干，还有矿泉水，就是太凉了。” 前排的司机听在耳里，心里想，平时见闻副县长不言不笑的，还以为不好伺候，没想到这么关心人。孙家祥真走运，碰上这么好的领导。不过马镇长也不错，人虽然厉害，对身边下属还是比较照顾的。 马凤玲说：“这个时候到江映应该快，路上车少，不比白天，进宾馆住下就好了。” 闻同说：“快不了，住下就该凌晨了。” 马凤玲回头看一眼黑夜里不见尽头的车辆长龙，忍不住抱怨道：“义南的交警真不负责任，办事效率太差了，这么大的交通事故，处理到现在还解决不了，要让人等到什么时候？黑灯瞎火的，又冷又饿！还有县政府，自己地盘上出了事，居然不闻不问，真够可以的！” “明天省卫视台就该播出来了。——好了，吃饱了，味道不错。”闻同不便批评义南县委、县政府的麻木不仁，不过也没有任何同情的心理。他们活该，省卫视的两位女记者吃了这么大苦头，能有好心情？不刻意渲染一下，让他们不好过才见鬼了。 马凤玲接过保温饭盒，一边收拾一边道：“熊宝金的公司有了转机，积压的产品发得差不多了。春节消费量大，估计都流进了农村市场。” 闻同用纸巾擦着嘴，说：“他是个有才能有想法的人，就是一时受挫。” 马凤玲说：“两口子领着一帮人，天天跑市场，搞推销，起早贪黑，很苦！前两天了解了一下，卖得还可以，再坚持几个月就好了。” 闻同说：“凭他的见识和本事，挺过了这一关，往后就踏实了。” 马凤玲说：“在企业做，真磨人！” 闻同立即明白了，关心地问道：“你家老吴还没回来？要不和厉总、柯总说一声，调到江映市场？” “年根才能回！”马凤玲说，“算了，我习惯了，他正顺心，也不想动。” 车一拐离开省道，上了进镇公路，闻同问道：“公路改造工程还顺利吧？” 马凤玲回答说：“顺利，这两天下雨，停了工。老李工作抓得扎实，几个耕地被占的闹事户已经安抚好了，私下加了点补偿，只能由镇里承担。” 闻同赞同说：“嗯，这样好，大家都过个安乐年。” 再说了几句修路的事，马凤玲又说：“‘欢乐春节’遇到点小麻烦，报名参加的剧团很多，安排不过来，没别的办法，只能优胜劣汰。有几个前两年一直参加的剧团被刷下去了，很不服气，找到我这里，先是求情，后来又吵闹，找的借口是白白排练了几个月。” 闻同说：“那更不能要，规则事先定好的，大家凭实力吃饭，公平竞争。” 江映机场，一架从东洲起飞的航班刚刚降落。出舱的旅客中有位身材高大的小伙子，留着一头浓密黑亮的波浪发，一直遮过后颈，上身套着件肥大的卫衣，敞开的衣襟里露出紫红黑三色条纹相间的粗线羊毛衫，下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肥大牛仔裤。 小伙子很帅气，一副顽劣神情，洋洋得意地左顾右盼，碰到漂亮的机场地勤小姐就笑容灿烂地扬手打招呼。 领过行李后，他拖着巨大的牛津布行李箱往出口处走去。碰巧一位漂亮的女孩子离他不远，他的目光就移不开了，粘在人家身上一路追随出来。 女孩子感受到了来自身侧的灼人目光，偏转头朝他抿嘴一笑。 小伙子顿时一呆，停下脚忘了朝前走，美女却迈开轻盈的脚步飘然而去。 一块白纸牌毫不客气地拍落在小伙子的脑袋上，惹得旁边的人纷纷看过来。 “谁？”小伙子摸着脑袋，恼怒地嚷道。 他转头一看，接机的人群中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孩子高举着一根木棍，木棍上端绑着一块纸牌子，正满脸不屑地看着他。 小伙子见又是大美女，顿时没了脾气，嘻嘻一笑正要说话，见她手指向白纸牌子，忙定睛一看，上面龙飞凤舞地“画”着三个大字：接闻声。 “嫂子？你好，我就是闻声！”小伙子嘴里说着，心里直嘀咕，乖乖，真有个性！我哥有眼光啊，太漂亮了，难怪被她迷得七晕八素的。 季灵筠受闻同所托来机场接闻声，刚刚看他出来，一打眼就认了出来，两兄弟长得太象了。 第218章 张扬少年乃奇才（下） 季灵筠看到闻声两眼粘着人家美女不放，连接人的也没看到，心道这小子真够有出息的，见到美女笑就走不动路，魂都掉了，比他哥差远了。 她心里一气，就伸过手中的白纸牌拍了闻声一记。 见闻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调侃道：“走吧，魂还在不？” 闻声笑道：“嘿、嘿，咱们江映真是美女窝，不过她比嫂子你差远了！” 听他一口一个“嫂子”地喊得甜，季灵筠倒不好再难为他，笑道：“在美国呆了几年，学的本事不少嘛，有没有泡上洋妞？” 闻声信口道：“还行吧，洋婆子也很有……咳，嫂子今天不用上班？麻烦你来接我，多谢、多谢！” 季灵筠哧地一笑，说道：“外面很冷的，你穿得有点少吧？” 闻声说：“没事，不冷，我抗冻。” 车上了进城公路，季灵筠笑道：“还没吃吧？先去我家，我爸、我妈等着呢。” 闻声说：“简单吃了点，飞机上的东西不行，淡而无味。” 一进季灵筠家门，见到季教授夫妇，闻声立即毕恭毕敬地弯下腰，问候道：“伯父、伯母好！” 季妈妈慈爱地笑道：“好、好、好，老季你看，和小同长得多象！” 季教授也笑道：“快坐下歇歇，坐了这么久的飞机，累坏了吧？” 闻声一边客气着，一边把大行李箱放倒在地板上，拉开拉链，掏出两只大塑料袋，说道：“伯父、伯母，从美国给你们带了点东西，不成敬意。” 季妈妈满脸是笑，嘴里却抱怨道：“你这孩子，和你哥一样，客气得不行！漂洋过海的，还带什么东西！赶紧坐下，我去端饭菜。” 闻声又翻出一只纸箱，对季灵筠笑道：“筠姐，哥让我给你带台IBM的笔记本，ThinkPad最新款。” 季灵筠一下子兴奋起来，走过来说：“真的？太感谢你了，拿来、拿来！” 她抢过纸箱子，搬到沙发上，兴冲冲地捣鼓开了，再也不理旁人。 季教授也只在学校见过“嗡、嗡”地响得象轰炸机一样的破旧台式机，前不久才听说过还有笔记本这种新鲜玩意，见女儿兴致盎然的样子，也忍不住不时过来瞧几眼。 季妈妈的手艺绝佳，闻声又饿狠了，就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一气干掉七八盘子菜和三大碗米饭。 见他吃完了，季妈妈和蔼地笑道：“没吃饱吧？我再炒几个菜去。” “不用了伯母，真吃饱了。您老手艺真好，比老外的东西强太多了，以后有机会再来叨扰。”闻声说。 在陌生人面前大吃大嚼，象饿牢里放出来的一样，他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还惦记着下顿。 “行，有机会多来玩。筠筠，去削点水果。”季妈妈并没觉得他失礼，反倒觉得他一片率真，很可爱，很可亲。 “嗯，好。”季灵筠嘴里应着，人却丝毫未动，仍旧在那里津津有味地体验着笔记本。 “快点呀，我得收拾碗筷，小声都吃好饭了。”季妈妈催促道。 季灵筠仍旧没抬头，应付说：“好，这就来。” 闻声见她根本就没有要挪窝的迹象，笑道：“伯母，不用，我吃饱饭了，吃不下水果。” 季教授见状，就对闻声说：“小声你坐，茶几上有烟，要吸自己拿。”说着他进了厨房，一会儿就端出来一堆水果。 “太棒了，以后写稿子方便了！不过都是全英文的，能不能装上中文文字处理软件？”季灵筠的英文也不错，但写稿子只能用中文。 “小菜一碟，这就装。”闻声说完就起身从行李箱里东翻西翻，找出一只光盘，插进电脑光驱，接着是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键盘操作，屏幕上一行行幽蓝的英文字符象流水一样不停地滑过。 季教授见他运指如飞，根本辩不清动作，直看得阵阵头晕，连忙别过头，问道：“小声你在美国哪家公司？我总是记不住。” “Purplerose。”闻声头也不抬。 “就是紫玫瑰软件。”季灵筠知道老爸学问高深，可英文水平实在不咋地，连忙解释道。 季教授说：“你在麻省理工研究生院，学的就是计算机工程对吧？进紫玫瑰软件也顺理成章。” “是的，MIT的计算机工程全球NO.1，还到商学院读了管理学。”闻声说。 “怎么不进IBM？”季灵筠刚收到IBM电脑，简直视若掌上明珠，爱屋及乌，连IBM公司都喜欢上了。 闻声说：“IBM有什么好的？主要生产硬件，搞硬件的都是死脑子。” “切！”季灵筠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搭理他的张扬。 再坐了一会儿，闻声就告别季教授夫妇，由季灵筠送他去望水。 他一走，季妈妈说道：“这孩子和小同两个性格，活泼、率真，挺骄傲的。你说都是一个娘生的，怎么性格差这么大呢！” 季教授道：“龙生九子，九子不同，不奇怪。” 季妈妈说：“两个孩子都不错，小同稳重严谨，是做大事的料。小声性子活，又是留学生、美国国籍，将来也不错。” 季教授说：“何止不错，张扬少年乃奇才，你看人不行！” 车经过一家美容店，闻声忽然道：“嫂子，麻烦停下车，我剪个头发。” 季灵筠把车靠边停下，奇怪地道：“剪掉干什么？挺潇洒的，少女回头率很高。” 闻声出奇地有些难为情，没吱声径自钻进理发店。少顷，出来的他已是大变样，一头波浪长发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规规矩矩的“正装头”。 “嗯，也不错，就是衣服有点不般配，走，我给你买套西服去。”季灵筠评价说。 闻声吭哧了半天，说道：“我带了，这里不方便换，算了吧，就这样。” 见季灵筠把笔记本电脑也带上了，闻声笑道：“笔记本电脑，手机，车，嫂子你随身三宝一个不缺，绝对的引领国际时尚。” “我怎么听着象小魔女？”季灵筠笑道。 闻声大笑，说：“不是小魔女，是魔法公主。” 第219章 患难与共骨肉情（一） 闻同在杳踪镇，季灵筠就没去县城，直接把闻声送到后山贵宾楼东楼。他们刚到楼口，遇上闻同领着几个人从里面出来了。 闻声先反应过来，规规矩矩地喊道：“哥！” 闻同略一愣，随即道：“嗯，弟弟！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两兄弟几年没见面了，闻声到美国留学，随后进入Purplerose、加入美国国籍，期间一直无暇回国。 由于有外人在场，闻同压制着自己的情感。他打量着阔别几年的同胞兄弟，心头异样地激动，待注意到他的衣着时，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这是我弟弟闻声。小声，这是县里苟副县长。”闻同刚才在贵宾楼东楼，和分管规划建设与交通的苟副县长等人商谈工业园建设方案，这会儿就是送他们回县城。 “你好。”苟副县长并不了解闻声的情况，当他还是个大学生，也没怎么在意。 和闻声握过手后，老苟转向季灵筠，就热情得多，笑道：“季记者，你好，有空去家里坐坐。” 送走客人后，三人返回贵宾楼。进了客房，闻同初见兄弟时的激情已有所缓和，问道：“坐吧，路上还顺吧？” 闻声规规矩矩地坐到沙发上，答道：“顺利，你还好吧？” 闻同说：“还好，吃过饭了吗？” 闻声说：“吃过了，在筠姐家吃的。” 季灵筠坐在闻同旁边，见闻声一改散漫痞赖像，规矩得象个在严父面前的小学生一样，心里十分好奇。 待闻声进了洗手间，她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闻同：“小声怎么见到你挺怕的样子？刚才可不是这样，痞赖得很！” 闻同一笑，说：“可能是小时候对他管得严，有些心理阴影吧。” 等闻声从卫生间出来时，季灵筠吃惊地发现，小子居然换了身行头，脱下那身肥大的衣服，换上了一套藏蓝色的西服。 她立即反应了过来，难怪在江映时他灰溜溜地剪去一头个性张扬的波浪发，原来是畏惧哥哥闻同。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这么个个性张扬的小伙子，却对大不了几岁的亲哥哥这么敬畏。 “来，小声，吃点水果。”看他那副乖样，季灵筠倒有些不忍心了，连忙主动招呼起来。 三个人正说着话，厉坚和吕大可进来了。 “臭小子，长高了不少！几年不回国，缩在美国泡洋妹妹了吧？”厉坚和闻声的性格颇为相似，见面就给了他个大熊抱。 闻声却没敢放肆，规规矩矩地道：“吕哥，厉哥！” 吕大可笑道：“成熟多了，神情可一点没变！” 厉坚大笑道：“小子能变得了？一副痞赖样！你完了，见到你哥就缩手缩脚的。你吕哥听说你回国，专程从江映赶来，你小子却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真让人寒心！” 厉坚和闻声性情颇为相投，见面总是嬉皮笑脸地调侃，完全没有年长六七岁的样。 说了一会儿话，厉坚看了看表，说道：“到点了，走，向四季春进发，咱哥几个痛痛快快喝几杯！小子在美国憋坏了吧？难得见着白酒。” 一行人一进包间，厉坚就嚷道：“来，一箱五粮液，换上大玻璃杯！” 真等服务员倒上酒，厉坚的酒赖嘴脸立即暴露出来，严肃地道：“小声，这里你最小，又躲着我们几年，我看该自罚三杯，再一人敬三杯！尤其是你嫂子，初次见面，应该敬上六杯！是吧，小筠？” 季灵筠笑道：“你俩虚张声势的能耐不相上下，要不要再和小慧喝一回？” 厉坚那次在江映挑战韦伏，却大意失荆州，一头栽在谷小慧手下，实为平生一大恨事。此后季灵筠每见他耍酒赖，就毫不留情地揭起这块烂疮疤，坚决地予以打击。 见她又提起这桩糗事，厉坚理智地选择了回避，转向闻同道：“不和你老婆说，女人是不理智的动物！——怎么样，我的提议有理吧？” 闻同笑道：“既然在望水，那就按望水规矩，这叫入乡随俗。不过，小声是应该多敬敬你吕哥、厉哥。” 闻声当即端起玻璃杯，就要站起身。季灵筠嚷道：“别、别、别，望水规矩站起来喝酒不算，喝了白喝！” 厉坚瞪了她一眼，恨道：“得，还没过门就护着小叔子，老三你讨了个好老婆！” 热热闹闹地吃喝了一会儿，厉坚认真地道：“小声，这次回国还回去吗？有什么打算？干脆到真道电气来吧？” 闻声笑了笑，说：“我一个搞软件的，进真道电气能干什么？至于是不是留在国内发展，还没考虑清楚。” 四个男人喝得酩酊大醉，厉坚、吕大可的司机照顾不过来，季灵筠不得不打马凤玲的电话，请她安排人来把四个醉鬼送回家。 第二天是周六，考虑到学员们年底事多，长训班就停了课，季灵筠也不需要当免费车夫了。 吃过早饭，闻同对闻声说：“妈和姐一家下午到，你在这等着，我还要去县里办点事。” 吴霜珏昨晚生了个儿子，闻同准备今天上午和季灵筠一起去探视一下。 望水的风俗，产妇坐月子并不避讳男客。他们赶到县医院时，产房里已经人满为患。大家见闻同到了，纷纷转移对象，向他问好。 骆绮云看人太多了，就以医生的身份劝道：“产妇还需要休息，大家心意到了就行，尽量小声点。” 她这一说，和杜子坤夫妇关系一般的人就纷纷告辞离开。 季灵筠放下礼物，又给吴霜珏塞上一只大红包。她见床上只有吴霜珏一个人，就奇怪地问道：“小宝宝呢？怎么不见小宝宝？” 骆绮云笑道：“小筠妹子没经验，小宝宝还不能睡在妈妈身边，护士抱去护理了。” 马凤玲打趣道：“骆医生，你得给小筠妹子培训一下，现场教学效果更好。” 季灵筠脸还嫩，臊得满脸通红。她和闻同经常掩耳盗铃地行那“苟且之事”，象马凤玲、胡林、杜子坤这些和闻同关系亲密的人早就心如明镜。 第220章 患难与共骨肉情（二） 见季灵筠这样，马凤玲更起劲了，笑道：“你别害羞，是真事，是不是骆医生？” 骆绮云可不敢象她那么随便，笑着解围道：“春节镇上很好玩的，小筠妹子干脆把伯父、伯母接来一起过年，我今年还想再回镇上住几天呢。” 胡林虽然调走了，但分给他的房子还在。那套房子当初以极低的代价取得，现在价格已经翻了一番，在杳踪镇行情一路看涨的情况下，骆绮云可不舍得卖掉。 一会儿方正庭夫妇、盖如东夫妇、周广仁夫妇、李远红夫妇、钱广财夫妇也先后到了，大家平时走得很近，今天难得有机会凑到一起，倒没人好先告辞了。 吴霜珏到县医院生产，骆绮云自然要承担起协调安排工作，呆在产房的时间就最久。她儿子胡小虎也因此被特赦不用在家学习，跟着她来了医院。 小家伙难得有机会出来放风，很是兴奋，见方正庭的女儿长得挺漂亮，就跟在人家身后，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 闻同笑道：“小虎，姐姐漂亮不？” 胡小虎使劲吸了下鼻涕，说道：“漂亮！”说完他就追着小姑娘在人堆里钻来钻去，嘴里不时地喊“姐姐、姐姐”，把众人逗得直乐。 这时护士抱着小宝宝进来了，众人忙让开道。吴霜珏见小宝宝来了，就停止和女人们说话，看着护士怀中的小不点肉乎乎的，耳中听着胡小虎不停地喊“姐姐”，心神一个恍忽，伸出双手柔声道：“来，小宝宝，姐姐抱抱！” 闻同哧地一笑，众人听到他笑，猛地反应了过来，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吴霜珏顿时臊得满脸通红，见杜子坤也站在一旁笑，就恼羞成怒地道：“你还傻笑，都是你惹的祸！” 众人更是暴笑。季灵筠笑得直不起腰来，捂着肚子一个劲地“哎哟、哎哟”叫。 从医院出来，闻同、季灵筠一起回到排屋。杨嫂夫妇已经回了乡下，到了腊月尾上，闻同知道农村的风俗，就没让她再留。 季灵筠进了厨房，烧了一壶开水，又让闻同把全套家什搬到爱亭，两人坐在亭子里品起了茶。 “有小宝宝真好！”季灵筠忽地感叹道。 闻同见她爱心泛滥起来，就笑道：“要不咱们别采取措施了，也要个小宝宝？” 季灵筠横了他一眼，嗔道：“不行的，你昨天喝那么多酒，又吸烟，医生说怀小宝宝前一年就要断烟！” “医生？骆医生吧？”她刚才在产房吃马凤玲瘪时，闻同也听见了，就取笑道。 季灵筠撒娇道：“你还笑，不理你了！” 两人打情骂俏了一会儿，季灵筠说：“中午饭吃什么？在家吃算了，咱们赶紧把鱼、虾和螃蟹打起来，别等了，中午就吃一点。” 闻妈妈来了，两人就准备把小池塘里季灵筠喂养的鱼、虾和螃蟹打捞出一部分，带回杳踪镇。 闻同进屋取来鱼网，和季灵筠一起穿上半身防水衣下了水，一人拽住一头，缓缓地向岸边围过去。 季灵筠为了满足自己的情调需求，不惜花上几百元买来两套鱼场工人穿的半身防水衣和鱼网。 快到岸边时，围起的空间渐渐变小，不时有鱼、虾蹦出水面，溅起的水珠弄得两人满脸满身都是。 季灵筠兴奋得不住地娇呼，看到一条红鲤鱼蹦起老高，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一着急就丢开鱼网，伸出双手去抓鱼。 她这一撒手不要紧，辛辛苦苦围起来的鱼虾趁机溜了个干净，结果红鲤鱼也没抓住。 闻同哭笑不得，说道：“人家说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你更绝，连芝麻也丢了！” 季灵筠一吐舌头，说道：“再来、再来，反正也跑不出池塘。” 费了半天劲，两人终于再次围近岸边。闻同连忙取过捞网，季灵筠喜孜孜地阻止道：“等等，我来选。” 闻同就服服帖帖地听从指挥，她点那条，他就捞那条。捞鱼的同时，他也不时捞起虾和螃蟹。 看看几只塑料桶快装不下了，闻同问道：“够了没？” 季灵筠想了一下说：“行了，吃完了过几天再来打。” 在水里是玩得高兴，一上岸就知道苦处了。在冰凉的水里浸泡了几十分钟，闻同还无所谓，季灵筠就不行了，一上岸就觉得下半身全麻木了，连站都站不住。 闻同吓坏了，一连声地骂自己糊涂，把季灵筠背进卧室，帮她脱下防水衣、外衣、外裤，又脱去袜子，然后给她捂上松软厚实的棉被。 随即他把自己身上的防水衣、长裤、外衣也脱去，躺进被子撸起毛衫，把季灵筠两只冰凉的脚捂到自己胸口，又用手揉捏着帮她活血。 女人体质弱，弄不好就可能留下后遗症，这点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小半个钟头，季灵筠才基本恢复知觉。看到心上人神情专注地帮自己捂脚活血，她心头充盈着难言的幸福，柔声道：“好了，不麻了，你躺过来吧！” 闻同后悔不迭：“不行，还得再捏捏，一停就麻了。唉，都怪我，怎么能让你也下水呢，真该死！” 又捏了一会儿，在季灵筠一再叫停下，他也觉得差不多了，就道：“你躺着，我去开热水器放水，一会儿你洗个热水澡，彻底去寒。” 等闻同返回楼上卧室，季灵筠已经能行走了，却撒娇要闻同抱着她去洗澡间。 进了洗澡间，她一把搂住闻同，羞涩地要求：“别走，陪我……” 两人随即脱得清洁溜溜，一起躺进浴缸。季灵筠趴在闻同胸口，享受着他轻怜蜜爱的搓洗，没多大功夫就粉面含春，体软如泥，嘴里哼哼起来。 等一切平静下来，原本满缸的水只剩下一小半。季灵筠望望门口，窃笑道：“差点溢过门槛，流进卧室里！” 浴缸中水不够，闻同又打开了水阀，往缸中注水。他不住地把新注入的热水撩到季灵筠身上，免得她身体裸露在空气中过久，着凉感冒。 第221章 患难与共骨肉情（三） 被温热的水一下下地冲淋，季灵筠感觉十分刺激，抱着闻同吃吃笑道：“好暖和，又稍微有点疼，麻酥酥的……” 闻同亲了亲她发烫潮红的玉颊，笑道：“这么快又想了？要不……” 季灵筠赶紧撒着娇求饶说：“不是的，你坏……” 二人郎情妾意，甜言蜜语，说不尽地恩爱缠绵，搂抱着躺在浴缸中都不想出来。 季灵筠身体泡在温热的水中，蜷缩在闻同怀中，纤纤素手伸出冒着热气的水面，抚摸着闻同的面颊、胡子茬，幸福地叹息道：“真快乐，跟你在一起真好，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 闻同心头没来由地掠过一片阴云，不满地道：“你说什么胡话？多不吉利！” 他随即更加搂紧季灵筠，动情地道：“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得到你！从现在开始，我要戒烟，为生小宝宝作准备，好不好？” 季灵筠觉得一颗心都融化了，从鼻子里哼出声：“嗯——” 两人又搂抱着说了一会儿情话，闻同有点耐不住寂寞，手又开始四处摸索。季灵筠一样不安分，腻缠着他。 闻同嘻笑道：“往后几天没机会了，咱们今天一次性到位，提前预支了。” 季教授夫妇要来望水，闻妈妈也在，往后几天他们不可能再有机会独处。 孙家祥被闻同指派到老家接闻妈妈等人，他们先是坐火车软卧到边湖，然后换乘盖亮开来的中巴车到杳踪镇。 闻同和季灵筠把捕捞上来的鱼、虾、螃蟹，分送了些给赵达成、王金生家，又从县城采买了大量水果、糖果、点心、蔬菜、肉食等，才开着车回镇上。 他们在新家属楼家中略等了一会儿，闻妈妈一行人就到了。 闻声一直站在阳台上看着，一见车到了，立即飞奔下楼。闻同和季灵筠也匆匆忙忙跟着跑下去。 闻同平时每年都要回老家几趟，渴望见妈妈的情感自然没有闻声那么强烈。 “妈——”看到瘦小的母亲头发已经灰白，脸上皱纹沟沟壑壑，闻声顿时热泪长流，身体一软跪到地上，抱着闻妈妈呜呜大哭。 “声儿——”闻妈妈也是泣不成声，搂紧小儿子的头不停地摩挲着，好象生怕他再飞走了，飞到遥不可见的海外。 闻同的姐姐闻木秀和季灵筠都抹着眼泪，闻同强自控制着情绪才没有当场失态。 镇干部们闻风而动，纷纷上前见过客人，又抢着把行李搬上楼。 一家人进了屋，屁股还没坐热，马凤玲、于巧英、李良春就领着家属，一起送来大堆的礼物。 他们还没离开，别的镇干部就带着各自的家属接踵而至。没多大功夫，客厅里的礼物就堆积如山。 闻同急了，把马凤玲、于巧英、李良春叫进房里，说道：“这可不行，你们帮忙向大家解释清楚，把东西提回去，心意我领了。” 马凤玲说：“大家是诚心实意的，老人家头回来，也就是一点心意。” 闻同坚持说：“我知道，问候一声心意就到了，不能这样，必须拿回去！” 马凤玲、于巧英、李良春就到客厅做工作，说服大家把带来的东西提回去。 不过大过年的，谁会傻得真地往外提？被逼不过就随意地选了些不太值钱的带走，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带来的，纯粹是为了应付。结果人走光了，东西还剩下一多半。闻同没办法，也只能接受。 客人都走了，闻妈妈注意力立即转移到季灵筠身上，满脸是笑地道：“妹子，我早想来看看你，今天总算看到了！” 闻同事先已经告诉过季灵筠，在他老家婆婆对儿媳妇的亲昵称呼就叫“妹子”。 季灵筠脸红红地，十分乖巧地紧挨闻妈妈坐着，羞赧地道：“应该我去看您老人家的，您身体还好吧？” “好，看到你就更好了！”闻妈妈见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漂亮又乖巧，一点儿不嫌弃她是乡下人，之前心里的不安也没了，越发欢喜起来，怎么看怎么中意。 “阿姨，您再吃点水果。”季灵筠不时地为闻妈妈递上葡萄，剥个蜜桔，又送上纸巾擦嘴，哄得闻妈妈眉花眼笑地。 闻同心里一松，看得高兴。他知道妈妈性子冷，不容易和人接近，却被季灵筠哄得高兴，显然她老人家对这个准儿媳妇很中意。 “妹子，你和同儿打算什么时候结婚？”闻妈妈最关心这个，没说几句话就问季灵筠。 季灵筠说：“日子还没定，等房子买好了吧，我听他的。” 闻妈妈就转向闻同，问道：“同儿，你们在哪里买房子？是不是钱不够？” 闻同笑着解释说：“在省城买，不是钱不够，房子才开始动工，得等几个月吧。” 闻妈妈再转向季灵筠，说：“我是想你们早一天结婚早一天好，生个大胖孙子。同儿也不小了，过完年就二十六周岁，再拖不得。” 闻木秀插话道：“妈，你急么事？他们有他们的打算，城里不比乡下结婚早，二十六算小的，三十岁还没结婚的都有的是。” 闻妈妈懦弱怕事，闻木秀却精明能干，自懂事起，她就是家里的主心骨、顶梁柱，挑起家庭生活重担，可以说是长女当父。 为了抚养两个弟弟，她作出了重大牺牲，直到二十六岁才出嫁，这在偏僻的乡下是十分罕见的。 出嫁后，她又把大量的精力放到娘家，和丈夫一起把娘家的重活、累活全包了。 两个弟弟考上大学后，就彻底告别了贫穷的乡下。她不仅承担起他们上大学的费用，还全责照顾母亲。直到闻同在大学做小生意，开始有了一定积蓄后，她和丈夫的经济负担才渐渐减轻。 这两年有了真道电气，闻同就大把地接济她家，她的生活才得以彻底改善。 对这位大姐，闻同、闻声是无比敬重的。 同样，闻妈妈也对她十分依赖，大事小事都找她拿主意。现在她一说话，闻妈妈也就不再和闻同、季灵筠说这个话题了。 第222章 患难与共骨肉情（四） 闻同的姐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男人，和妻子一起默默地扶持着丈母娘家，对妻子总是言听计从，从没有一句怨言。 夫妇俩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小，今年只有七岁，性格象爸爸一样木讷本份。女儿已经九岁，性子象妈妈，比较活跃，也颇有主见。 在适应最初的陌生后，她就不安分了，缠着小舅闻声问这问那，千方百计打听有关美国的事。 闻同笑道：“小君，你今年四年级了吧？想不想去美国上中学？” “去美国上中学？我一个人行吗？”对大舅小君多少有些畏惧，不敢象对小舅那样随便。 “那有什么不行的，我和你小舅不也是十五岁就离开家了？你小舅在美国有朋友，他们会关照你的。” “我从来没学过英语，话都不会讲，那我回去就要开始学英语了。”听说有机会去传说中的美国上学，小君并没有多少畏惧，反倒很向往。 闻木秀偷瞟了季灵筠一眼，见她并没有表露出反感的神情，就放下心来，笑骂道：“真是个疯丫头，你跟谁学英语去？你们老师还没见过英语呢！” 这个女儿性格随她，学习也很不错，颇有点两个舅舅当年的风采，很得她的欢心。 闻声说道：“姐夫，我看得把小君、小兴送到县里上小学，不能荒废了，县城小学应该教英语。” 闻木秀的丈夫说：“那样麻烦，还得专人去县城照顾他们。” 季灵筠主动道：“干脆到江映吧，就去云缈大学附小，全省最好的小学。” 闻木秀连忙道：“那可不行，那不是给你添大麻烦嘛！你们工作都忙，不能再给你们添事。其实在哪上都一样，大弟、小弟，当年也是村小出来的，不一样考上国立大学、中央大学？关键还在于个人。” 季灵筠说：“好学校是不一样的，就让他们去江映吧，不麻烦。你和姐夫、阿姨到江映也行，在望水、杳踪镇也行，开个店或者安排个工作，一家人在一起。” 闻木秀坚决地说：“不行、不行，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们在乡下习惯了，不想离开，妈也不愿离开老家。” 这个事闻同和她提过几次，她一直不同意。在她心里，弟弟是体面人，是“大官”，自己只是个乡下妇女，不能住过来给他添麻烦、落脸。 弟媳妇也是大城市的娇贵人，虽然说得诚恳，但毕竟是“外人”，总归隔着一层。真要是搬到一个地方，时间久了大家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那样反而会影响感情，还不如现在这样保持距离，维持和和美美的关系。 再说了，她在乡下真住习惯了，左邻右舍、乡里乡亲都是熟人，自己经济上也富裕，又有两个“显赫”的弟弟帮衬，那真是风光无限，换到陌生地方心理满足感就会弱得多。 闻同劝说道：“乡下教育的确落后，我看小筠说得在理。” 闻木秀回了一句“你们不要再劝了，我考虑得很清楚”，又转头对丈夫道：“就去咱们县城上小学，让妈去看，咱们平时多跑跑县城，误不了事。” 见她这样，闻同、季灵筠也就不再劝了。小君很快又粘上了季灵筠。对这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季灵筠颇为喜欢，还把自己心爱的笔记本电脑取出来给她见识。 傍晚，季灵筠坚持亲自下厨。闻木秀担心自己做的饭菜不合她胃口，就随她，和闻妈妈一起给她打下手。 女人们进厨房忙活，闻同就和闻声陪着姐夫说话。期间盖如东夫妇、胡林夫妇、方正庭夫妇、李远红夫妇、闻灵娇、杜子坤等等一大批人，先后来看望闻妈妈，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得知消息的。 对这些人提来的礼物，闻同没法拒绝，只能照单全收。好在他们熟知闻同的脾气，没带贵重东西，纵是这样，闻妈妈收的红包也有上万。 等一家人吃好饭、刷过碗，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大家围坐在茶几周围，闻木秀问闻声：“小弟，你到底怎么打算？原来不是说回国发展吗？这次还回不回去了？” 闻妈妈立即紧张地看着闻声，她恨不得把小儿子拴在裤腰带上，一刻也不让他脱离视线。 闻声见妈妈那副神情，心中一酸，说道：“我考虑好了，再空几个月就辞职回国，手头还有项目没做完。” 闻妈妈心里一松，欢喜得都掉下泪来。季灵筠忙用纸巾帮她擦眼泪，慌得她不住地道：“我来，我自己来……” 闻同说道：“弟弟有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准备跟他一起回国。他们在美国注册了一家软件公司，叫聚离软件，再回国就是专心创业了。” 闻声出身贫苦，却是浪子心性，从Purplerose赚的薪水足够丰厚，却不够他花的，还得不时地从闻同这里接受救济，连聚离软件的注册资金都是闻同帮他掏的。 因为公司没有业务，只是个空壳子，注册资本就很少。但现在不行了，马上要正式创业，资金问题就迫在眉睫。 闻同问闻声：“真道电气去年的业绩很好，分红比例也比往年提高了，我手里有三百多万吧，准备调出二百万给你们创业，够不够？” 闻声心里的账很明白，回答说：“草创阶段，发生的费用比较少，二百万差不多。” 闻同说：“按真道电气的发展势头，明年分红也不会差，到时候可以追加投入。” 闻木秀却说：“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我把丑话说在头里，你们两兄弟怎么去创业我不管，不过股份要事先说清楚，不要日后搞得兄弟失和，伤妈妈的心。” 闻同在富而贵投资公司持有的股份登记在闻妈妈名下，实际是闻同个人的。闻木秀就出面说话，让丈夫出了个字据，证明股份是闻同个人的，将来的继承权完全归闻同，又让闻妈妈当着闻同的面在字据上摁上指模后亲手交给他。 第223章 患难与共骨肉情（五） 闻声说：“这个我明白，我把Purplerose的项目做完，会有一笔不小的奖金，就用这笔钱向公司追加出资。其他股东也会追加出资，我们一起可以凑够二百万吧，就按实际出资额计算各股东的持股份额。” 闻同说：“我又不能参加公司的日常管理，只是当个甩手掌柜，工作还得靠你带领他们去做。再说了，研发成果也是你们的，我一点忙也帮不上，完全按实际出资额计算股东的持股份额不合理。不过，等产品成熟后，我可以帮公司介绍些大客户。我看这样，妈，我出资二百万元，持股50%，其中的30%归我个人，另外20%的股份，10%登记到小弟名下，再有10%登记到姐名下。” 闻木秀说：“我在乡下过日子，用不了几个钱，不用给我股份。你顾念兄弟情义，送给小弟10%，姐姐和妈妈心里都高兴着呢！” 闻同动情地说：“姐，姐夫，你们抚养我和弟弟长大，这点股份并不为过，不要推了。——妈，您说句话。” 闻妈妈擦着眼泪道：“秀，就听同儿的，啊？” 闻木秀想起往事，也陪着母亲掉泪，哽咽道：“你们记着姐姐和姐夫，姐高兴！小筠，你看这样行啵？” 季灵筠也是个很感性的人，又深知闻家的过去，早陪着闻妈妈在掉泪。听问到自己，她脸一红，说道：“应该的，姐和姐夫抚养了小同，也等于是抚养了我！” 闻同事先和她商量过，取得了她的理解和同意，并没有自作主张。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季灵筠得回江映陪爸爸妈妈过年。闻同不愿家人留在镇上，担心有人找上门来借探望闻妈妈的名义送礼，就让孙家祥把他们送到县城排屋。 排屋二楼卧室多，季灵筠前几天已经备办了好几套卧具，不愁没地方住。 住进这么大的屋子，小君兴奋得不行，拉着弟弟楼上楼下地乱窜。闻声温习了一把孩子头的滋味，领着两个小家伙到县城瞎逛了一通，买回来几根钓鱼杆，到后院池塘钓起了鱼。 闻同就没有这份闲情逸致了，白天根本没时间呆在家里，不得不参加一些推托不得的应酬，还要关心“欢乐春节”活动最后的筹备工作。 忙忙碌碌到了下午四点，他又抽空去了趟李易秋家，看望了一下小囡囡。等他赶回县城排屋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一家人正在等他吃年夜饭。 “大舅，这条鱼是我钓的，我钓了三条！”小君很自豪地指着桌上的鱼宣布道。 闻同笑道：“是嘛，那大舅得多吃点，小兴呢，你钓了几条？” “一条。”小兴内向木讷，对闻同又很畏惧。 闻同说：“那你得加油，你看姐姐多棒。” “小舅一条也没钓着，全让鱼把饵吃了。”小君说。 一家人吃不了几条鱼，闻声主要是陪两个小家伙玩耍，任由鱼吃饵，并不去拉钓杆。他装得挺象，小君到底是小孩子，没看出来，因此就很看不起他“蹩脚”的钓技。其实在这种小池塘里，家养鱼群密集，鱼性又呆板，怎么钓也能钓起鱼来。 闻木秀失笑道：“你个糊涂蛋，小舅是陪你玩呢，他不比你会事？” 一家人边吃边看电视，待到小品时，都被逗得笑个不停。 闻木秀触景生情，说：“咱们村的路多少年了，还是那样，一下雨就泥滑水滑地，根本没法走，也没个人说修。” 闻同说：“乡下修条路很难，要是为修路搞集资，那还不如不修。” 闻木秀不满地说：“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挖路基、筑路基嘛！农民可以出工，政府适当出点钱就行了，又不是修大柏油路，也不需要架桥钻洞。” 闻同笑了笑没接话。闻木秀见他这样，又说：“我说得不对？说没钱是假的，不是没钱，是没钱捞！” 闻同没回答她，笑道：“我们镇上修路就是按你说的办法，前年修了两条，去年修了三条，今年也有计划。” 闻木秀说：“你是农家子弟，现在出息了，不能忘本，要多帮农民办事，乡下人太苦了！” “能做到的，会尽力。”闻同点头说。 到了零点，闻声又领着两个小家伙出门，到室外去放烟花、鞭炮。闻同就拨通季教授家电话，给老两口拜年。季教授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打来电话，很是高兴。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闻同却不能陪伴家人，他得到县政府值班。在县政府领导班子中，他虽然排位第三，但资历最浅，是“新人”，所以就主动把年初一的值班揽了下来。 上午时，他让孙家祥开车送闻声到江映，去接季教授一家。虽然季教授一再说有季灵筠送就行了，不需要去接，他却不敢马虎，礼不可废。 孙家祥把闻声送到后，当即又返回县城，再把闻妈妈和闻木秀一家接到杳踪镇。 初二一早，闻声坐着季灵筠的车，把季教授一家三口接到杳踪镇。 象往年一样，赵达成亲临杳踪镇出席“欢迎春节”首演式，并为镇篮球联赛决赛阶段的首场比赛开球。他和王金生知道闻妈妈来了，还特意过来看望了一下。 孙家祥就成了头号大忙人，要安排并陪同季灵筠一家和闻同一家观看演出，不敢离开半步，以便随时提供服务，根本没时间顾及自家人。 闻季两家都不是苛刻人，不让他陪，要他去陪自己家人，但他坚决不肯。 高高兴兴地看了一天演出，晚上两家人聚到四季春饭店吃了顿饭，喝了不少酒。 初三上午，订婚仪式在县城四季春饭店举行。 在征得季教授夫妇同意后，闻同没有大操大办，请的客人不多，只有十桌。其中女方亲友只有两桌，其他都是他的朋友和同事。 让闻同感动不已的是，娄玲不请自到，代表陈照东市长也来喝喜酒。 为了闻同的订婚仪式，厉坚没回老家过年，留在望水当起了大管家。 第224章 套牢你了 从派车迎接女方亲友，安排酒宴到仪式细节，一应杂务都是他来统筹，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先演练一下，等以后自己订婚就有经验了。 厉董事长很烧包，把他的大奔派到江映去接季灵筠八十多岁的外婆，很出了一回风头。 十二点整，仪式开始，赵达成亲自担任主持人，致辞中，那自然是不吝美言的： “今天，我非常高兴参加闻同同志和季灵筠同志的订婚仪式，并代表男方单位致辞。” “首先，十分感谢女方家长，和尊贵的亲友来参加这次的订婚仪式，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极为真诚的欢迎！同时，也十分感谢各位朋友和同事来参加这个仪式。” “季灵筠同志聪明、美丽、善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闻同同志正直、淳朴、富有才华，工作上十分敬业，取得了出色的成绩……” “他们有缘相识、相悉、相爱，直至今天订婚。从今以后，你们要互敬互爱，互谅互帮，以事业为重，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勤劳的双手，去创造美好的未来。不仅如此，还要孝敬父母……” “下面请允许我介绍主要来宾，女方父亲……” “女方母亲……” “边湖市电力局局长娄玲女士……” “望水县人民政府县长阮洪通先生……” 他每介绍一位，当事人就起立鞠躬致意，大家就热烈地鼓掌。 “现在由男方新人闻同同志改口认亲。” 闻同立即对着季教授夫妇和季灵筠的外婆深深地鞠躬，改口称呼“外婆、妈妈、爸爸”，并向他们问好。 随后是季教授代表女方家长讲话，他很细心，知道男方家长闻妈妈上不得台面，就简略地讲了几句，用辞极为简朴。 接着是女方新人季灵筠走同样的程式。当她红着脸甜脆脆地喊“妈妈”时，闻妈妈欢喜得差点掉下泪来，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大红存折，塞到她手里。 存折被闻妈妈装在口袋里，硬壳封页受压翘了起来。季灵筠按捺不住好奇心，偷瞟了一眼金额。她眼尖，瞥见“1”后面有五个“0”，乖乖，整整十万元。 十万元钱，在江映可以买一套市区的新房子了，能有一百平方米左右。 她惊得手一颤，差点把存折掉到地上，定了定神慌忙捏紧封页，可不能让别人也看见。她心说，看来是把儿子给的养老钱全掏了出来！ “现在请男方新人为女方新人戴戒指、项链。” 闻同连忙从闻声手中接过精美的手饰盒，取出一只铂金戒指。季灵筠红着脸伸过左手，脉脉含情地看着他。 闻同轻轻握住她的纤纤素手，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又转身从闻声手中接过一只稍大些的首饰盒，取出一只铂金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并轻拥住她，亲吻她的面颊，耳语道：“你现在彻底被我套牢了！” 按“望水规则”，拥抱、亲吻不是“规定动作”，大家顿时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春节一过，杳踪镇工业园基础设施建设全面启动。 对工程的控制，牛佑才表现得很有节制，并没有大权独揽，苟副县长也有相当的发言权，连金光明也介绍了两个施工单位。 如果按原来阮洪通改造县城的计划，分管规划建设和交通的老苟肯定会被排除在外，只有执行的份，不可能有决策权。 牛佑才实力相对单薄，也比阮洪通聪明，更懂得要团结有实力的同志。 闻同十分低调，完全不插手任何工程，但不等于他没有意愿，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创建优质工程”。 金光明尝到了甜头，作为他嫡系的财政局丁局长自然不会在款项拨付上玩太极推手。 老苟现在简直是以杳踪镇为家，大部分时间留在杳踪镇全面负责建设工程的具体事务。闻同就让雷新国在贵宾楼东楼给他开了间套房，里间是他的宿舍，外间是办公室兼工程建设指挥部。 在经营模式、策略、思路作出大调整，经过一年多的苦练内功后，四海有芳辣椒酱产品的销售在去年下半年取得了爆发性增长，全年营收接近一个亿。其中万有芳通过法国生意伙伴牵线搭桥出口到国外的，占比20%左右。 万有芳心情大好，特意在江映摆酒答谢厉坚、闻同。 辣椒酱产品经营已经步入良性轨道，销售稳步上升，也积累了大量优秀人才，老万开始踌躇满志地筹划扩大产能，同时上马山药深加工、土豆薯片两项新业务。 他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俟杳踪镇工业园东园的厂房建好，立即就可以安装设备，实现投产。 不但如此，他正在考虑把公司总部搬迁到杳踪镇，江映只留两个职能部门，一个是销售部，一个是市场推广部。 遗憾的是杳踪镇工业园行政办公用房严重短缺，让他这个心愿暂时还无法实现。 原杳踪机械厂留下一幢行政大楼，现在挤着真道电气、镇开投、四海有芳辣椒食品公司、联合正和贸易（杳踪镇）有限公司、成光酒业五家公司，再也没有空余地儿。 不过，这次的工业园基础设施建设中，规划了两幢行政办公大楼，一幢在西园，一幢在东园。东园的已经开工了，西园的只能等到明年。 万有芳和许多民营企业家比有一点不同，他格外关注国际、国内政治，象中央党报、重要的省党报，他是每天必看，而且看得很认真。 今天云缈日报经济版刊发的一篇文章吸引了他的注意，文章标题是《迎接过剩时代》。 文章预测，在前几年投资过热、通货膨胀的背景下，国家近几年来紧缩性调控的效果十分显著，备受国内外关注和寄予厚望的经济软着陆目标将趋于实现。 但是，不可避免的是，副作用已经显现，社会已经出现生产过剩、内需不足的苗头。 文章主张，可以适当改变紧缩的货币政策，适度降息、放宽信贷，以刺激消费和投资，扩大内需。 第225章 桃源胜境立圣殿（一） 在微观层面上，文章说，因为全社会生产能力的极大发展，社会商品短缺、求大于供的时代必将一去不返，总体市场将很快由卖方转入买方。 文章说，企业应该适应市场的变化，实行现代经营机制，规范管理、优化管理，全面做好研发、采购、生产、品牌与推广、销售、人力资源与激励、财务等方面的工作，迎接过剩时代的到来。 文章特别地强调要实行全面预算管理，实行信息化，实行绩效考核，以提高企业管理效率和效果。 万有芳实在厉害，从文风和笔名就察觉出了真正的作者是谁。他微微一笑，提起宽大老板桌上的电话。 “喂，闻县长，我是老万，省日报的大作已经拜读，读君一文章，胜过十年书！” 闻同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万有芳大笑说：“鼻子灵敏，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感觉出来！” 聊了几句，万有芳说：“要有一个小范围的研讨会，大家实实在在地坐下来，不务虚，讨论，交流，那就好了。” 闻同心里一动，生出一个更大的想法来，马上就此与万有芳进行详细讨论，随后又打电话给厉坚、孙贤寿、由应刚、南成光等人，询问他们的意见。 初春的天都寒意沁人，季灵筠走出机舱，禁不住缩了缩脖子。闻同笑道：“冷吧？把我风衣给你套上。” 季灵筠紧挽着他的胳膊，仰面妩媚一笑，俏皮地道：“手和脖子已经被你彻底套牢了，风衣就不必了！” 闻同得意地一笑，忍不住俯首亲了她一口。前边一位黑人哥们惊异于季灵筠的美貌，在舷梯上忍不住回头朝上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当即伸出大拇指，使劲晃了晃。闻同心里一乐，友好地朝他扬了扬手。 望水县驻天都办事处主任亲自来接他们，一直送他们到国立大学宾馆。在宾馆安顿好，闻同就给恩师孙以身家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师母接的，让他们立即过去，正好一起吃晚饭。闻同以前没少在她家蹭饭，也不客气，放下电话就领着季灵筠赶过去。 在路上，他笑着提醒道：“师母是北方人，手艺和咱妈可没法比，你要有思想准备。” 一进门，师母正帮着保姆往桌上端菜，孙以身教授则端坐在餐桌旁等着。闻同领着季灵筠一起，恭敬地向他们问好。 师母笑道：“算了、算了，别弄这些虚文，不要吓着小筠。去、去，洗手去，洗好手赶紧过来吃饭，以身都等不及了。” 师母是北方人，虽然身为高级知识分子，性格却很是爽脆随便，和普通家庭主妇一般无二。 闻同从地上提起刚才行礼时撂下的大行李包，笑道：“小声从国外带了些原版书，送给您和老师。” 行李包里除了他托闻声购买的书，还有些他们喜欢的其他礼品，不贵也不便宜。老两口的首要爱好就是收藏书籍，这些书都是新近出版发行的，国内并没有。 “就知道哄我们高兴！”师母笑道，“小筠，你还是头回来，坐我旁边来。” 孙以身教授籍贯也是北方，性格和师母差不多，当即笑道：“让小筠坐你旁边，是不是看她年轻漂亮，想回味一下过去？” 好在季灵筠也是外向人，不然还真受不了他们自然率真的本色。 桌上菜肴简单，五菜一汤，一荤四素，剩下就是白米粥、玉米棒子粥、馒头和花卷。 师母笑道：“刚才接到你们的电话，我就多炒了一个菜，吃、吃，不要客气！” 她手艺一般，却喜欢下厨，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换换脑子，不能被纸堆埋住了。 季灵筠一尝，果真味道一般，不过在飞机上没吃好，肚子正饿，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孙以身笑道：“小筠，你师母的手艺几十年来一直很稳定，我已经习惯了，你是南方人，吃饭讲究细腻，不行吧？” “很好吃，我一碗不够，还得再盛去！”季灵筠说着就起身去盛稀饭。 老两口哈哈一笑，知道她其实是饿了，对她不做作的性格颇为喜欢。 师母有做饭的爱好，却没有洗碗的热情，这些自然由保姆去忙活。四个人坐到沙发上，说了些别的之后，孙以身问闻同：“近来情况怎么样，和我讲讲？” 闻同每半年会来一次天都，看望孙以身夫妇，每个月还会打一次电话，但也就三五分钟，主要是问安，不敢占用孙以身过多的时间。 听恩师问起，他就把近半年来的情况说了一下，重点讲了在县政府的工作。 孙以身赞同说：“嗯，你想得对，在国内从政，没有扎实的农业和农村工作资历，终究是不行的，关键时候会制约向更高层次上升。” 他又说：“你谈到要为山民解决温饱，实现基本脱贫，还要引导农民致富，这很好。我们泱泱大国，是个农业大民族，农为邦本，不论到什么时候，吃饭都是头等大事。你看每年的农村工作会议，都强调农业发展，给予了相当的重视。” 闻同说：“是的，这是一件很有意义、很有价值的事，我一定会做好。”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孙以身还是比较了解情况的，说道：“在镇里为山民基本解决了这些问题，不等于在县里也能顺顺利利解决。地位上升了，面对的环境不一样了，情况会复杂得多，牵涉到的利益会更多，关系会更加难以协调、平衡。当然，我也是纸上谈兵，从来没从过政，一直呆在象牙塔里，真论起来还不如你，只是见得多点，有感而发。” 闻同就想到县棉花购销政策遭干涉的事，说道：“您教诲得太对了，到了县里这个层次，很多东西是我更加难以控制的，十分无奈！不过我会尽可能去协调、平衡，去努力，不会因为困难就退缩不前。这条路实在走不通，不能上山，我就想办法辟出另一条路！” 第226章 桃源胜境立圣殿（二） “好，和照东当年一样有锐气！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有足够的奉公精神，不言后退！”孙以身赞道。对这两位弟子，他寄予了厚望，十分关心他们。 闻同肃然道：“弟子一定铭记终身。” 孙以身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转口说道：“你传给我的《迎接过剩时代》，我看过了，写得很好，很接地气，很有警示作用。我考虑向中央政研室内刊推荐，建议转发。” 闻同就想到师兄陈照东的提醒，有些为难地要求说：“能不能匿名？” 孙以身明白他的意思，略一考虑说：“匿名恐怕不合适，起个化名吧……要不就取谐音，叫‘文曈’？” “曈”意为日出明亮，他的意思不问可知。闻同说：“感谢您的期望，我会一直努力的！” 孙老点了点头，含笑说：“上次照东过来，特意提起你，挺满意。” 闻同心里顿时激动起来，说：“师兄是我第二个老师，工作、志向、人格上，都是我永生的楷模！” 孙以身说：“年纪轻轻有年纪轻轻的好处，也有坏处，坏处就是容易骄傲自大，目空一切。现在看你很清醒，这难得可贵，我希望你一直保持着这样清醒的头脑。好了，这回来不光是专门看我们两个老家伙的吧？” 闻同每回来，总要“折腾”点事，譬如说要求再听一堂孙以身的课，或者请他签名赠送作品，诸如此类，从不打空手。孙以身年近七旬，早已停了本科教学，只讲授研究生课程。 闻同尴尬地一笑，说道：“这回事有点大。镇里几家企业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不过还很稚嫩，大家很想当面聆听您的教导。我们打算在镇工业园举办一场政商学研讨会，不知道您能不能抽空去一趟？” 在闻同提出的工业强县促进工程中，有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引进外来知识资源，这个就属于此。 孙以身指着他笑道：“你个家伙，扯我的虎皮当大旗！”沉吟了一下，他又说道：“行，我答应你。就象你在文章里所说的那样，现在是宏观环境的重要转折期，随着软着陆的成功，宏观政策需要转向，国民经济开始进入第一轮跨越式发展时期。对企业来说，这是深渊，更是机遇。” 再陪恩师、师母聊了一会儿，闻同正要告辞，没想到来了一位“熟人”，居然是刚刚在机场碰到的那位黑人哥们。 “嗨，你好，我是班萨达，孙老师学生。”黑人哥们主动道，他的中文很生涩。 闻同站起身，用流利的英语说道：“你好，咱们又见面了，用中国话讲叫缘份。我是闻同，也是孙老师的学生。” 班萨达为难地说：“你会不会法语？我来自伟大的刚果族，扎伊尔。” 刚果族是扎伊尔的主要民族之一，法语是其官方语言，这些闻同了解，他用法语说道：“伟大的华夏族人民欢迎你，勇猛的非洲猎豹！” “你太了不起了，懂这么多语言，比我强多了。”班萨达看了一眼季灵筠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立即双手一摊，夸张地道，“这位美丽尊贵的女神，也是孙老师的学生？天哪，已经成了你的爱人，我完全没机会了！” 季灵筠听不懂法语，闻同答道：“感谢你的赞美，她不是孙老师的学生。”他瞟了一眼班萨达食指上套着的硕大无比的黄金戒指，就知道他还是个单身汉。 孙以身教授简要地把闻同和杳踪镇的情况向班萨达做了介绍，班萨达立即要求道：“你这么年轻，表现得这么优秀，真是天才！能不能邀请我去参观？我很有兴趣！” 闻同笑道：“热烈欢迎！” 孙以身说道：“我要去那里参加一个研讨会，你可以和我一起。” 班萨达喜不自禁地说：“那太好了，我一定要好好看看美丽的杳踪镇。” 第二天，闻同陪着季灵筠好好地逛了逛天都，当晚又和几个要好的同学见了面，第三天一早飞回江映。孙家祥来接他们，先送季灵筠到家，再和他一起返回望水。 在杳踪镇后山、小湖之间的狭长地带上，贵宾楼附近，有两座连成一体的圆丘形小山包。两座小丘临湖而起，一高一低，高的四十多米，低的二十多米。两座山包相隔很近，由一座地势缓和的山梁相连。 老盖家茶楼的老板盖承先相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在低山包上建了家四十套客房的商务酒店，取名叫怡心湖山商务酒店。在高山包上，他盖了座会议厅，作为酒店的附属设施。 这座会议厅可不是平常的楼房，而是仿古圆亭子结构，圆圆尖尖的亭子顶盖着金碧辉煌的琉璃瓦。 令人叫绝的是，亭子北面的山坡上有一座长长的石阶，直直地自上而下和山下相连。 远远看去，亭子镶嵌在碧波荡漾的小湖和苍翠欲滴的后山之间，煞是壮观。 站在长石阶脚下，抬头上望，一级一级的阶梯，很有象征意义。 会议厅的面积大约二百平方米，一根根红漆混泥土圆柱环列在四边，支撑着亭顶。红漆水泥柱子间全部安装着落地式透明钢化玻璃，并开有多扇窗户。 周围湖光山色，环境清幽，亭内光线充足，通风良好，在这样的地方开会无疑是件赏心乐事。 不但如此，盖承先还别出心裁地设计了一座巨大的纯樟木屏风，屏风上雕刻着孔子讲学图，背景是祥云松鹤。 一张讲台和屏风连成一体，讲台后有张木椅，椅子是活动的，移开后演讲人就可以站立。 屏风脚下安装着滚轮，可以很方便地移动。在屏风旁边，安装了一块可伸缩银幕，供演讲人使用幻灯机。 整座会议厅的建造成本并不高，却独具特色，出奇制胜。盖承先过人的经营头脑，让人不得不佩服。 他经营的老盖家茶楼已经颇有声势，共有八家直营连锁店，县城一家，边湖两家，江映三家，邻省省会定府还有两家，发展势头很不错。 第227章 桃源胜境立圣殿（三） 当盖承先找到闻同，提出想在小湖边盖商务酒店时，闻同大力支持，不遗余力地予以方便。前一阵酒店盖好后，他还特意邀请闻同来参加开业庆典。 庆典仪式后，闻同找他聊了聊，向他介绍了经济型酒店连锁经营，建议他朝这个方向发展，把住宿、茶楼、商务餐饮结合在一起，单品牌多产品运作，整体发展。 商务餐饮主打菜品的食材，可以采用杳踪镇和望水县的地道原料，形成拳头产品，特色经营。 这些其实是闻同陪同陈照东市长到美国考察时了解到的，在美国并不算什么，早已是成熟的产业形态。 盖承先不了解，很感兴趣，亲自跑去美国考察了一番，回来后立即筹划从县商行贷款，按闻同建议的模式到边湖、江映开商务酒店和商务餐饮店。公司已经注册好了，注册地点特意选在了杳踪镇。 闻同、牛佑才原本只准备邀请县里的企业来参加研讨会，但不知道佟总怎么得知了消息。他听说孙以身老师也要来，当即给闻同打电话，要求率领省建工集团的全体高管来参会。 消息一传开，好家伙，报名要求参会的一个接一个。考虑到接待能力有限，闻牛二人一商量，决定还是低调为好，暂时只接受富铜集团、省建工集团、边湖重工、省高速公司和另两家省内国企。 边湖重工和富铜集团一样，也是边湖市属企业，但规模比后者小不少，这次来参会的是总经理扈全海。 孙以身一来，就惊动了陈照东市长。他有重要安排脱不开身，就委派市长助理、市计委主任司庆春代表市政府参加研讨会。 司庆春是陈照东的左膀右臂，刚刚被提升为市长助理。 除司庆春外，闻同还邀请了一位重量级人物，就是云缈省委政研室副主任龚方和。杳踪镇是省委政研室的工作联系点，但龚副主任亲自来镇上还是头一回。 当然，闻同没忘记邀请岳父季教授。 来了这么多大领导和社会名流，赵达成、阮洪通就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代表县委、县政府亲自作陪。考虑到大家的日程很紧，会务组就把议程压缩在一天内。 吃过早饭，牛佑才、闻同带领大家先参观了真道新能源和真道电气电缆生产车间，由厉坚向各位嘉宾介绍了公司的发展史、现状和未来规划。 真道电气作为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并且业绩优异、前景灿烂，是杳踪镇、望水县乃至边湖市不折不扣的招牌。随后，一行人又先后参观了四海有芳、镇开投、成光酒业。 参观结束，已经到了午饭时间。由于时间紧凑，午饭就安排在怡心湖山商务餐饮的餐厅。 吃过午饭，孙以身在龚方和、季教授和闻同的陪同下，散步消食。站在长长的石阶下，孙以身抬头看着坡顶的亭子，笑道：“小同，你们这个亭子很有特色，建在这么个地方，很适合开会、讲课，颇有古风。” 闻同趁机道：“亭子还没名字，您干脆给她起个名字，再题写上去。” 孙老指着他，对季教授笑道：“老季你这个女婿很不象话，简直是贪得无婪！把我从天都拐骗来参加研讨会不算，还让我为他们题名！” 季教授当然要帮女婿，笑道：“有您题名，亭子就会蓬荜生辉，成为地方一景！” 龚方和也笑着附合。 孙以身倒不是真地要拒绝得意门生，不过是寻他开心。他对着亭子想了想，笑道：“既然你们都逼我，那我就勉为其难了……嗯，就叫‘杳踪论坛’吧！” 三个人马上鼓掌，这个名字很有韵味，十分应景。闻同招手唤过盖亮，让他立即去通知盖承先备办纸墨笔。 登石阶时，孙以身拒绝了闻同搀扶的好意，腿脚利索地爬上了亭子。 盖承先十分利落，已经准备好了文房四宝，亲手扶着宣纸，恭敬地请孙以身题名。就孙以身的名望地位，这是十分荣耀的事。 把题名雕刻好一镶嵌，再把真迹裱好往墙上一挂，那就是个大卖点。以后在公司宣传资料上，完全可以展现这一点。 这样的大好事，盖承先不兴奋得亲手给孙以身扶纸才怪了。受此启发，他还利用会前休息时间，连着请龚方和、司庆春、季教授、包青林、佟总等人也留下墨宝。 孙以身的演讲题目是《过剩经济与宏观政策》。他开始还端坐在屏风前，讲着讲着，把椅子一推，走下讲台，站到幻灯机银幕前，激情四射地讲解起来。 他学问博大精深，眼光高远，讲得却深入浅出，妙趣横生。 真正的大家泰斗，才能化繁为简，把深奥的大道变成浅显的小道，润物无声，让受者如沐春风，如饮甘露。 大家都听得格外认真，完全追随着他的思路和节奏。现场十分安静，只在他展现幽默时才会满堂哄然大笑。 闻同十分珍视这堂课，安排县电视台的记者全程录像，准备把录像带存档，供其他人事后学习。 二百平米的会议厅座无虚席，县里象样的企业都来参加了。除了真道电气、四海有芳、镇开投、成光酒业的全体高管，象县纺织公司的金有福、联合正和贸易公司的宁学良、熊氏食品公司的熊宝金也没放过这个珍贵的机会，连公司尚未开业的申白蓉也赶来了。 还有一位不速之客，就是边湖电力局的办公室主任李慧心。她是来真道电气出差的，听说了研讨会后，立即找到闻同要求参加。 李慧心当初放弃升任电力局财务科副科长的机会，甘愿当娄玲的秘书兼司机，现已被提拔为办公室主任。 中间休息时，申白蓉很想找闻同说说话，可看到季灵筠时刻粘在他身边，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 会务组准备了丰盛的水果、点心，供大家消闲食用。佟总端着下属给他盛好的一碟水果，把闻同拉到一边，想聊聊工作上的事。 第228章 桃源胜境立圣殿（四） 省建工集团是城市蓝宝石项目的总承包施工单位，工程在春节前就已经全面铺开。 佟总递给闻同一支烟，闻同笑道：“已经戒了。” “戒了？”佟总看了一眼正要避嫌离开的季灵筠，笑道：“为要孩子做准备吧？” 季灵筠脸一红，赶紧落荒而逃。 佟总哈哈一乐，说道：“说实话，我近几天才认认真真看了城市蓝宝石的策划案，看了之后，原来的想法彻底改变了。可以预见，这个项目的成功指日可待，唯一有疑问的就是成功的大小程度。我是知道你的，胃口很大，这个项目一成功，想必后续还有大动作吧？” 闻同说：“房开公司在房地产业务上肯定会一直走下去，具体怎么走，目前还没有考虑成熟。” 佟总捏起牙签，往嘴里塞了块水果，含糊不清地笑道：“鬼才信你没考虑成熟，没考虑成熟，你能花血本请来由应刚？由总可是真正的人才，还有孙贤寿，都是能成就大事的人。唉，有时想想还真嫉妒你，身边聚起一大堆人，一个个前程不可限量。老白在我们省建工集团默默无闻了一辈子，临老到了你手里立即光芒四射。我看要不了几年，他就是千万富翁，股份值钱啊！” 闻同说：“您别这么说，白工在省建工默默无闻，从根本上讲还是体制原因。” 佟总沉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你说得基本没错，这是我最痛苦的事，老包在富铜集团也差不多。我不管你考虑没考虑成熟，以后房开公司的工程，要优先考虑我们。” 闻同笑道：“这不用您开口，当然要先考虑省建工。” 晚上全体人员聚集到四季春饭店，好好地吃了一顿。由于饭后还有研讨安排，会务组只上了红酒。 当众人再次站在会议厅前的长石阶下时，天已经黑透了，亭子里突然亮起了灯。从山下往上望去，透明的玻璃墙里蓝莹莹的灯光格外光彩夺目，苑如仙宫。 盖承先不放过任何展示机会，亭子名字来不及雕刻，他就让人把孙以身题写的真迹覆上薄膜，临时挂到亭檐，更增琼楼玉宇的气势。 大家顺着石阶往上爬，心情极好，不住地谈谈笑笑。石阶边安装了小巧的路灯，不虞看不清路面。 晚上的研讨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发言机会，会务组把与会人员划为两个层次，龚方和、司庆春、季教授、包青林、佟总、任成华、赵达成、阮洪通、扈全海等人作为第一层次，每人拥有五分钟发言时间和三分钟与孙以身直接交流时间，其余人就只能参加自由提问。 中途休息时，闻同把孙以身请到一边，一脸诚恳地笑道：“孙老师，全程参加了今天的研讨会，我受益良多，其他各位也大有收获。我刚才突然冒出个想法，能不能把这个研讨会办成常规性的？譬如每两个月一次，邀请国内知名经济学家来讲学，这项交流活动就叫作‘杳踪论坛’。企业家只有经常聚集到一起，不断地学习、交流、切磋，才能洗涤思想，开阔视野，才能提高认识水平。我认真地想了想，真要搞这么个论坛，除了您亲自挂帅，再没其他人有资格。” 孙以身没好气地道：“什么鬼‘突然冒出个想法’，你那点心眼，瞒不了我！家伙行啊，算计到老师头上了！” 闻同对他的态度早有心理准备，笑道：“您也看出来了，企业家们真的是求知若渴。他们就象在荒野中走失的孩子一样，茫无方向，只知道凭直觉往前走，一个不留神，就可能一头栽进沼泽地里，被淹没。” 孙以身考虑了一会儿，说道：“你这个想法其实不错，是个很好的交流平台，这就是做实事。这些企业高管们的心态我也有所了解，绝大部分是积极向上的，是真心想做一番事业。我相信你，不会把论坛搞成纯商业活动。” 他又说：“说实话，镇上几家企业的活力很出乎我的意料，这些高管的才华、能力、眼光、进取心，不比天都、东洲的差。名字我都能记得住，厉坚，吕大可，管立昇，柯绍东，于大中，徐衡，孙贤寿，由应刚，万有芳，南成光，熊宝金，盖承先……都是些很不错的人，有做大事的气质。这些都是人才呀，是民族企业的未来。” 闻同大为高兴，问道：“那——” 孙以身说：“你去安排吧。” 闻同抽个空子，先后向牛佑才、赵达成表露了自己的想法，自然深得两人的支持。 晚上十点研讨会一结束，赵达成致辞，简要地表达了谢意，随后请各位重要客人稍事停留，还有件事要商量。 待其他客人离开后，赵达成说道：“把各位领导和尊贵的客人留下，是为了一件富有重大意义的事。”他当下就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把闻同的想法和盘托出。 不出闻同所料，企业高管们反响十分热烈，争相发言。包青林第一个发言，说：“这个想法非常好，思想只有碰撞才能出火花，我们富铜集团一定参加。能不能这样，干脆成立一个论坛基金会，发起会员缴纳一笔创始会费，以后每期论坛按人头向参会人员收取入场费，充作活动费用。” 佟总跟着说道：“包总的建议我完全赞成，省建工集团愿意加入基金会。我也有个想法，论坛参会人员和讲师，要面向全国开放，广纳五湖四海的智力资源，条件成熟了甚至可以邀请外籍讲师。不过，参会人员的身份要严格限制，不能沦为大众性讲座。” 厉坚也说：“包总、佟总说得太好了！除了学者，还要再邀请国内外公司高层，这些人都是实战派，和他们面对面交流，是很好的学习机会。” 龚方和则说：“你们都是企业界人士，很务实，需要注意的是，要维护论坛的纯洁性，尽量淡化商业色彩，不以盈利为目的。” 第229章 山重水复一程程（一） 最后，大家现场达成一致，正式创立“杳踪论坛”，由杳踪镇工业园管委会承办。 论坛基金会发起会员共十一家，分别是望水县人民政府、富铜集团、省建工集团、边湖重工、省高速公司、真道电气、四海有芳、镇开投、成光酒业和省内另两家国企。 每家企业发起会员向基金会缴纳创始会费五万元，县政府缴纳三十万元。马凤玲代表镇工业园管委会承诺，基金会全部账目每季度一次向会员公开，接受会员的任何质询。 同时，各发起会员一致商定，推选孙以身教授担任论坛主席，龚方和、季教授担任执行主席，其他企业发起会员的一把手和望水县人民政府副县长牛佑才、闻同担任委员。 孙以身当场承诺，将全力为论坛引进优质师资。论坛现场就排定了最近三期的课题，就是孙以身的“企业核心竞争力”，龚方和的“区域经济学”，季教授的“企业文化”。 为了吸引来顶级讲师，会员们一致同意，讲师每日授课费定为一万元，吃住行另算。至于论坛章程、基金会管理制度等细则，还有待于下一步完成。 几天后，师母从天都打来问罪电话：“小同，你个家伙，把你老师蛊惑到杳踪镇去，还没征得你师母同意吧？” 师母是国立大学哲学教授，闻同笑道：“论坛正在考虑排几期哲学课题，我们一致认为，您是讲师的最佳人选，众望所归！” 师母哈哈大笑着挂掉电话。 跟着孙以身来杳踪镇的班萨达，没有再跟随他一起回天都，而是继续留在杳踪镇“参观、考察”。让闻同哭笑不得的是，这位年龄和自己相若的师弟居然迷上了李慧心。 研讨会结束当晚，班萨达把闻同堵在贵宾楼西楼楼梯口，神情极为认真地道：“师兄，那个李，李慧心，是位美丽聪颖的女神，我迷恋上了她！我是非常认真的。我知道你们有一句非常了不起的话，叫作‘一见钟情’，我就是这样，你一定要帮助我。” 闻同笑道：“如果是这样，你就在这里多住几天，我帮你打听一下，她是不是还没有恋人。” 第二天一早，闻同托季灵筠委婉地向李慧心打听此事，幸运的是，李慧心暂时还是单身贵族。 班萨达喜得抓耳挠腮，非缠着闻同把她约出来，请她吃饭。 班萨达是国立大学的研究生，导师就是孙以身，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耗费。 李慧心可不行，她原本准备一早就返回边湖，接到闻同的饭局缴约时还想婉辞，在闻同的坚持下才答应下来。 闻同和季灵筠在四季春饭店要了个包间，把班萨达和李慧心约到一起。席间班萨达大献殷勤，不断向李慧心敬酒，主动搭话套近乎。 到了这时候，李慧心才明白闻同的用心。当听说班萨达是扎伊尔刚果族人，她就在心里否决了。 在她印象中，非洲是贫困落后的代名词，更为可怕的是，那里还盛行一夫多妻制。不过，出于礼貌和照顾闻同、季灵筠的面子，她没有把心思放到脸上。 饭后，闻同找了个借口和班萨达先行离开，留下季灵筠和李慧心交流。 对着季灵筠，李慧心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毫不犹豫地表示了拒绝。 当闻同转告班萨达时，他并没有表现出失落，信心十足地表示：“越是美丽高贵的女神，越难以接近，我对自己非常有信心，要用持之以恒的诚心和出色的表现感化她！” 闻同可没时间陪班萨达在杳踪镇参观、考察，就安排盖亮作向导，让盖亮领着他到镇里各村四处乱逛。 这可苦了盖亮，班萨达的中文十分蹩脚，而盖亮的英语同样上不了台面，更别提法语了，两人在一起闹出了不少笑话。 春节前，闻同带着人把全县各乡镇跑了个遍，但这只是走马观花，主要是坐在办公室听取汇报，很少深入实地调研。 尽管是走马观花，但收获也不少，他把各乡镇的乡情乡貌和主要领导的态度、能力、工作思路摸了个大概，为下一步的工作开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杜子坤执笔，闻同最终审定的全县农业发展五年计划已经获得县委常委会议通过。 这份计划是建立在上一个五年计划基础之上的，但较之上一个五年计划，更翔实，更具有实操性，更富有进取精神。 计划的主题就是科教兴农，发展环保农业，促进农业和农村经济发展及农民收入增加，保护生态环境，实现农业可持续发展，这与国家农村工作会议的精神完全吻合。 具体到行动上，计划提出因地制宜，在保证口粮供给的基础上，大力引导农民种植经济作物，适度发展养殖业，并通过严厉、系统的整治，走环保农业的路子。 在目标上，计划提出争取三年内帮助80%山民解决温饱问题，30%山民实现基本脱贫，五年内全部解决温饱，80%实现基本脱贫；三年内山下的农民按不变价计算人均净增收30%，五年内人均净增收60%。 赵达成把全县农业工作会议放在了杳踪镇的“杳踪论坛”，并组织与会人员参观了几个村的猕猴桃园、中药材园和杳踪镇农技站试验农场。 这是全县农业工作会议头一回在乡镇举行。还有一点有异于往年的是，所有的县委常委都被要求出席会议。 闻同并不赞成把会议放在杳踪镇举行，但赵达成坚持如此，他无法违拧，只得服从。 杜子坤作会议主题发言：“……在交通条件相对较好，可以通行农用运输车的山上各村，我们重点推广土豆种植。四海有芳薯片项目即将上马，以实现土豆深加工，提高农产品附加值……” “……在交通条件相对落后，无法通行农用运输车的山上各村，我们重点推广蘑菇种植，辣椒种植，肉牛肉羊饲养，山鸡饲养。在销路上，我们可以共享杳踪镇的经销商渠道……” …… “在农技上，县农科所和杳踪镇农技站开展全方位协作，互通有无，互相促进，共同服务于全县农业这盘大棋。我们准备大力借重这两家科研单位的力量，推动全县农业职业技术教育，深入、广泛地开展种植户培训工作。在农业科研上，两家单位要针对全县重点发展的特色产业，成立课题，力争拿出省级甚至国家级研究成果……” 第230章 山重水复一程程（二） 会上，赵达成以罕见的严厉口吻说：“杳踪镇环保农业示范点的初步成功，大家有目共睹。仅仅只用两年时间，山上80%村民解决了温饱问题，基本告别了靠杂粮度日的历史。40%山民基本实现脱贫，10%山民实现致富……” “这就是科技兴农，这就是发展环保农业的巨大效益！同志们，我们要看到保护生态环境，实现农业可持续发展的长远利益……” “外商为什么来杳踪镇进口辣椒和辣椒酱？因为这是品质优良的环保产品，是绝对可信的环保产品！外国人不信你怎么做广告，怎么吹，那样糊弄不了人家，他们只信任检测结果！” “我在这里郑重地告诉大家，我们学习杳踪镇发展环保农业的做法，在全县开展严厉、系统的整治，坚决打击使用超标农药、农资，是拿出了空前决心的，是不容抗拒的！对于任何违规行为，我们决不手软！谁手软了，县委、县政府就对谁手硬！这项工作，由闻同同志全面负责，县工商局、公安局等部门必须全力配合，鼎力支持！” 开完会，闻同又和牛佑才到贵宾楼东楼苟副县长的办公室商谈工作，这里也是镇工业园工程建设指挥部。 老苟正端坐在办公桌后，和交通局局长陈金光、建设局局长谈事，见两人进来了，忙起身相迎。 “苟兄，你不够意思吧？我们贵宾楼可是四星级标准，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闻同一进门就装模作样地抱怨道。 苟副县长把这里当办公室兼工程建设指挥部，来来往往的工头素质可不高，身上、鞋上沾满泥土是常事，吸起烟来就跟大烟囱似地，不时还往地上吐口痰。久而久之，装饰豪华的套间渐渐露出陈旧像，连墙纸都被熏得泛黄。 老苟笑道：“我打算给工头们立个规矩，吐一口痰罚款十块，抽一支烟罚五块，进一次这个门交一块进门费，等工业园工程完工，攒的钱应该可以把这间屋重新装修一遍。怎么样，这么搞够意思吧？” 闻同笑道：“只要你干得出来，我还真没意见。还有，不能光对工头，陈局的贡献也不小。” 陈金光是著名的烟囱，他的烟吸得够猛，只要手里一得闲，经常是鼻孔里冒出两股浓浓的烟雾。 老陈知道闻同戒了烟，听他这么说，嘿嘿一乐，就要把手中的烟摁灭。闻同忙阻止道：“不碍事、不碍事，开窗就行。” 建设局局长连忙起身把窗户打开，屋内顿时清爽多了。 说笑了几句，言归正传，苟副县长道：“包工头用的主要是附近村子的农民工，春播春插在即，工期和农时有矛盾，这事还麻烦。” 牛佑才手上夹着烟，想了下，说：“优先保证农时，工期还可以追赶，农时误了就没了。万总、厉总和我说了几次，希望先把他们预租的厂房盖起来。就先满足企业的迫切愿望，其他工程缓一缓，集中力量盖厂房。” 苟副县长答应说：“行，也有些农民工不愿失去在工地赚钱的机会，就发动老人、孩子下田干活，自己留在工地上。只要天气不出现大的异常，再有十多天两幢厂房就可以封顶。” 了解过工业园建设进度，闻同回到镇大院的办公室，孙贤寿找来了。他把门关好，坐下后，神情严肃地道：“李成大出问题了，虚报九笔招待费，五千多，我已经让人把原始证据搜集好了。” 闻同脸一冷，问道：“惊动他没有？” 孙贤寿说：“没有，我们做得很隐密。” 闻同要求说：“把证据保管好，别放在办公室。现在还不着急，等黄鼠狼把尾巴全露出来了，我们再出手。看着吧，偷了几次鸡没被抓住，他就会胆大起来。你平时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记住要不露声色。” 孙贤寿答应了。闻同又说：“未雨绸缪，这不是小事，关系镇开投未来的命运，需要我们共同努力。” 关于这个话题，闻同、孙贤寿、由应刚、白工、马凤玲几个人之间，已经沟通过多次，相互之间达成了共识，也形成了信任。对于闻同的忧虑，以及忧虑的对象，他们已然十分明白了。 孙贤寿说：“我明白，一定不会轻忽！”听闻同办公桌上电话响了，他没再停留，起身告辞离开了。 电话是申白蓉打来的。她紧紧地攥着电话机，手心里都是汗，轻声道：“我想见你一面，现在能过去吗？” 闻同没想到会是她，略一犹豫，答应说：“行，我等你。” 申白蓉到得很快。闻同递过去一杯茶，见她清瘦了不少，心里很是不安，说道：“要注意保重身体，事情一天是做不完的。” “你关心我，我真高兴！”申白蓉说，“许可证快下来了，全靠沈姨帮忙，给她送点东西都不肯收，我心里很不好受。” 听说她的许可证办得顺利，闻同笑道：“沈姨、龚主任都是难得的正人、好人，两位老人家对我有大恩，从来不肯接受回报。你也一样，在心里记着她的好就行了，常去看看老人家。” 申白蓉点了点头，困惑地说：“我有点迷茫，到底要不要马上贷款，把规模做大。” 老申家诊所的药一直是家庭作坊式生产，自产自用，不对外出售，所以此前没有申请药品生产许可证。 闻同考虑了一下，说道：“你们虽说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加工能力，但大工业生产和家庭作坊完全是两码事，会复杂得多。公司管理牵涉到方方面面，需要你控制、调配的资源很多，我看还是不要心急，先维持现有生产规模，把销路打开再说。药好不等于市场表现就一定好，国内药品流通领域的情况你比我清楚，并不是个透明、公开、完全竞争的市场。” “嗯，有你帮我拿主意，我心里就有了底。”申白蓉语气柔弱地说。 第231章 山重水复一程程（三） 沈姨劝我申请专利保护，可我家的情况你清楚。曾祖父发明了秘方，老人家留下遗言，严令后人不得泄露秘方，不得离乡行医。爷爷和爸爸谨守祖训，一直生活在家乡，也始终不肯和药商合作开发秘方。虽说现在思想开通了些，但仍然没有忘记祖训。一申请专利，就要向外人泄露，我不能这么做。”申白蓉苦恼地说。 闻同说：“没有专利保护，别人仿制怎么办？” 申白蓉说：“那倒不碍事，不知道配方，很难仿制，不可能达到我们的效果，这就是老人家自信之处。” 闻同说：“那就好。” 申白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前一阵在定府参加学术交流研讨会，认识了一个人，对我很好，是外省卫生厅厅长的儿子，我……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闻同心里早有定计，一声叹息，真诚地道：“蓉蓉，你是个好女孩子，不值得惦记着我，我祝愿你永远幸福、快乐，就象你祝愿我一样！” 申白蓉一下子流下泪来，尽管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真面对时，还是难以自持。她默默啜泣了一会儿，落寞地道：“爱上了一个人，是无法抹去地，你在我心里，无法替代！既然我们有缘无份，那也只能接受上天的安排！你会在心里记着我吗？记着一个可怜的女人，一直在爱着你吗？” 闻同心里酸涩，很不好受，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强行压制着情绪，说道：“谢谢你的坚强，终老一生，我会珍藏好这份记忆的！” 晚上，等盖亮和班萨达回来，闻同领着他们到怡心湖山商务餐饮对付一顿。班萨达虽然来自扎伊尔，家里却似乎并不贫穷，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地，一身行头很不一般。 “师兄，你们的乡村很美，人们很善良，很好客，也很爱戴你。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是人类共同的梦想，你努力帮助他们做到了。和这里比，我们扎伊尔土地更富饶，物产更丰富，却贫困落后，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我很痛苦！我们的国情有许多相似之处，可你们安定，人民勤劳俭朴，扎伊尔一点也比不上！我给老师打了电话，他同意我跟着你实习，定期回去上课就行。”终于找到可以痛快淋漓说话的人，班萨达一气不停地哆嗦了这么多。 闻同已经从盖亮口里知道，班萨达很认真地走村窜户，完全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而是在全方位地实地考察国内的基层乡村组织。他笑道：“老师同意你呆在这里，我热烈欢迎。长期居住就不能在宾馆了，搬到我们家属楼吧，还有空房，盖会帮你安排好的。我们的饮食和你们不同，不知道能不能习惯？” “没有问题，这里的美食很好，辣椒很刺激！盖说你明天要去山上考察，要好多天，我能一起去吗？” “可以，不过会很累，吃住也会很差，那里交通十分落后，很闭塞。”闻同说，可不是恐吓他。 “我不怕。对了，扎伊尔的水力资源很丰富，李是电力局的，我还想到她那里实习，了解你们电力企业的运营管理，你能帮我安排吗？”班萨达进一步要求说。 闻同知道他是想一举两得，实习不是借口，追李慧心也是重要目的，就笑道：“我可以试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一早众人就出发，到百山乡时，已经是近晚时分。山上温度低，大家都带着防寒服，不过赶路时却浑身冒汗，防寒服只能挽在胳膊上。 闻同没有急于进乡，连着走了近一天的山路，累得快散架了，还是先歇歇脚再说。 班萨达不顾地上的石坷垃、泥土，身子一软躺倒在地，呼哧呼哧直喘气。盖亮递给他一瓶水，他接过就放到一边，根本没力气喝。 闻同笑道：“我们的山民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几十年没出过山的人不在少数，太苦了！” 班萨达喘了口气，勉强道：“扎伊尔也有不少这样的地方，不过我从来没去过。在我们扎伊尔，偏僻乡村的民风很保守，很排外，外人随便进入他们的领地，会受到惩罚的。” 杜子坤的英语勉强能对付，笑道：“矿业是你们的经济支柱，资源很丰富，但农业、加工业还不发达。农业只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0%左右，全国可耕地却不少，近1.4亿公顷，超过国土面积的58%，大部分还没开垦出来。农村人口超过总人口的70%，主要采用游耕制，刀耕火种，全国粮食生产不能自给，还得大量进口，真是可惜！” 班萨达笑道：“你这样的，到我们扎伊尔，可以当农业部长了。” 众人哈哈大笑。休息了一会儿，见闻同要起身，盖亮一搭手，把班萨达从地上拉了起来。 所谓的乡其实就是个大点的山村，七八十户人家，乡政府和乡卫生所是最辉煌的建筑，也是乡里最好的单位。前者是一排红砖平房，后者还是一排红砖平房。 民居多数是低矮的土坯房，屋顶盖着茅草。极度贫困的连土坯房也盖不起，就用枝条编成篱笆墙，再糊上泥巴，顶上盖上茅草就是住房。 百山乡的书记领着人接到村口，握着闻同的手惭愧地道：“闻县长，去年来了一趟，今年又麻烦您跑一趟，感谢您对百山的关怀！” 百山乡好多年没有县级领导光临了，闻同连着跑了两趟，着实令乡干部们感动不已，至少今晚又可以沾光吃喝上一顿。 闻同笑道：“到你们这里好哇，呼吸新鲜空气，还可以锻炼身体！来，我介绍一下，这位远方客人是扎伊尔的朋友，国立大学的研究生，想跟着我们来看看山区风光。” 大家一笑，握手寒暄后就相跟着进了乡政府办公室。 见书记敬烟，闻同伸手一挡，说：“戒了，我们这次准备多呆几天，把全乡各村跑遍。尤其是最偏远、最穷的村子，是重点。” 第232章 山重水复一程程（四） 乡书记谦恭地笑道：“您工作繁忙，时间珍贵，花这么大工夫在百山，是乡里的福气。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坚决不拖全县的后腿！” “嗯，给你们的扶持资金已经定了，县里财政也紧张，今年只能分配十五万。”闻同已经把农业局每年扶持杳踪镇环保农业示范点的四十万资金停了，转移到其他乡镇。 这是最实质的东西，乡书记当即喜上心头，笑道：“那可太好了，万分感谢您的关怀。” 闻同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言语。乡书记打了个颤，暗骂自己真该死，乐晕了头。 这笔钱不是那么好拿的，糊里糊涂决计蒙混不过去，闻同肯定会查看实际用途和结果的。要是被他查出有人做手脚，自己这芝麻官也就当到头了。 清醒过来，书记立即说道：“您和杜局长给我们这么大的扶持力度，再做不出点成绩，我愧对领导的关心，愧对全乡人民！” 闻同说道：“有这样的态度很好，我们是顶着其他乡镇的骂给你们拨的钱，资金有限，只能重点帮扶落后乡镇，希望大家不要辜负县政府的一片苦心！” 杜子坤道：“农科所选派的农技员已经落实，近几天就会到岗。” 乡镇农技站砍掉后，农村农技服务确实受到影响。杜子坤就想了个招，从县农科所抽调一批农技员到山区各乡蹲点，一蹲就是一年，满一年才能回县里，下年再换其他人。为了激励蹲点农技员，农业局还拨给农科所一笔钱，用于发放补贴。 乡书记连忙道：“我们保证做好接待工作，房间已经腾出来了。” 闻同道：“科技兴农不是口号，没有技术支持，工作就做不好。尊重知识、尊重人才，不仅仅是在生活上，更关键地是要创造好的工作环境。” 乡书记连声说：“是、是，我们一定会把这个精神传达到全乡各级干部，要全力支持农技员的工作，做好农技推广、农技服务，让广大农户没有后顾之忧。” 让乡干部们失望的是，闻同拒绝乡里安排晚饭，一头钻进一个山鸡养殖户家中，蹭了顿家常便饭。 这家养殖户有三年养殖史，已经见了效益，户主李拥军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 喝干净甘薯大米粥，闻同把碗一放，笑道：“小家伙，叔叔这么多人在你家吃饭，有没有意见？” 李拥军五岁的儿子虎头虎脑的，转了转眼珠，说道：“没意见，爸爸妈妈说了，叔叔是好干部，是帮我们家发财来的。” “好你个小鬼，人小嘴巴甜，把叔叔哄高兴了。来，送你一个小礼物。”闻同掏出支钢笔，递给小家伙。 小家伙不顾父母的呵斥，兴奋地接过笔，连谢谢都忘了说。闻同笑着问道：“笔是用来干什么的？” 乡下教育落后，百山乡更甚，可没什么幼儿园。小家伙还没上学，见识很少，说道：“写字呗。” “对了，要好好读书，学很多很多知识，行不行？”闻同说。 小家伙含混地应了一声，就跑到一边玩钢笔去了。闻同不再理他，问李拥军道：“现在有什么困难？” 李拥军道：“搞了三年山鸡养殖，真正见效益也就去年春节。前些年走了不少弯路，吃了不少亏，只落得些经验教训。去年你来后，县畜医总站就给我培训了一下，要好很多，不然那场鸡瘟就躲不过！” 挠了挠头，他支支吾吾地道：“要能再去培训一下就好了。” 杜子坤道：“现在不必了，县农科所农技员要到乡里长年蹲点，派到百山的农技员技术全面，进修过畜禽课程，也有丰富的实际经验。” 闻同道：“你有很多经验教训，致富不忘乡里，要积极配合农技员总结这些经验教训，不能再让其他养殖户走弯路。” 李拥军爽快地说：“行，这个我不会保守的，市场那么大，整个望水县都养山鸡也不愁卖不出去，何况只是山上这些乡。” 闻同道：“你们这里养山鸡自然条件好，你现在也有了一定基础，要考虑突破个体养殖的模式，放手上规模，做出示范。投资不够找杜局长，县农行已经留出了支农贷款额度，有杜局长审批就可以贷下款来。” 李拥军点头，说道：“我也想过壮大规模，可交通不行，运起来困难，靠肩驮背扛不是个事。” 杜子坤解释说：“这个县里已经考虑到了，畜牧局会引进一批适于山区驮运的驴，由专门的人买下这些驴，用来接山区运输的生意，就象电影里的马帮一样。在可以接驳汽车的地方，到时会建座库房，做周转用，这样运力就可以提高几倍。杳踪镇已经这么搞了，山上村民的干辣椒、干蘑菇、中药材，将来主要得靠这种运输方式。” 李拥军笑道：“县里考虑得这么细致，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乡书记也插话说：“你放心搞，有县里大力支持，具体困难乡里一定帮你解决。” 次日，全乡各行政村村干部、自然村村主任集中到乡政府开会。杜子坤把全县农业发展五年计划的主要精神再传达了一遍，随后重点介绍了杳踪镇山区的成功经验。 杳踪镇山区村民种植经济作物的成功早已传遍全县，百山乡虽然闭塞，但年轻人还是经常出山的。 他们中有些人看到了各路商贩到杳踪镇收购鲜辣椒、蘑菇、香糯米、山药的现场盛况，回来就添油加醋地予以宣扬，激活了不少人的心思。 这些年轻人接受新事物快，也有一定的文化基础，不少人已经到杳踪镇农技站试验农场参加过培训，购买了种籽。 现在听说县里会安排农技员进乡蹲点，干部们心里更踏实了，没有农业技术保驾护航，种蘑菇、养山鸡怎么行？ 用了四天时间，爬遍了沟沟壑壑、山山坎坎，几个人终于把全乡各自然村都跑到位。 第233章 佳人一诺甘自苦（上） 闻同这一趟收获可不小，整个百山乡广袤的面积象刀刻一般印在了脑子里，对旱地、林地、水土、气候、人口、地形地貌、交通全部了然于胸。 几个人坐在山崖上休息，崖下是奔腾怒吼的乐水。 盖亮叹道：“唉，总算跑完了，明天就可以下山了。” 杜子坤笑道：“就放松啦？其他乡呢？” 盖亮道：“其他乡总要好点吧？” 乡书记苦笑道：“全县山上各乡，就数百山最偏僻、最闭塞，交通条件最恶劣，最贫困，最落后！说实话，很多自然村我都没去过，还是这回跟随闻县长才跑到，想想真是惭愧！” 这几天乡书记围着闻同团团转，几次出言试探，想走他的路子调出百山。他在县里没有过硬的靠山，要有也不会长年窝在百山，现在好不容易有和闻同深度接触的机会，不想抓住才怪了。 他没想过用钱物敲门，闻同的作风早已传遍全县，干部们都听说过，送钱送物是没用的。 方正庭原来和他搭班子当乡长，后来莫名其妙地被调到杳踪镇当镇长，事后他才打听到是闻同点的将。 老方是怎样一个人？方石头！可人家闻同就是看上他了。老方在杳踪镇一点没吃亏，闻同很懂得放权，大力支持他做事，老方也确实做出了实实在在的成绩。 这不，人家现在已经是县纪委常务副书记、监察局局长，是真真正正手握重权的领导，假以时日升任纪委书记也不是奢望。 而自己呢，还是个荒蛮之地的乡书记，和他比差得远了！可任他怎么试探，闻同就是无动于衷，让他好不沮丧。 闻同见他嘴里说着惭愧，话里却不乏牢骚，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当下微微笑道：“在百山呆几年啦？” 乡书记不是笨人，闻言心里一喜，连忙答道：“快八年了，先干乡长，再干书记，回家儿子都快不认识我了！” 闻同又问：“家安在哪啦？” 乡书记回答：“在乡下老家，离这很远，每回回家，先下山再辗转倒几次车才能到家。” 闻同却莫名其妙地道：“李远红乡长、李良春镇长，在杳踪镇也干了多年，很不容易。” 乡书记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李远红当了多年副镇长，因为在闻同手下做出了成绩，顺利升了乡长。 李良春步其后尘，做得更加出色，闻同也为他谋了个正科级，提为常务副镇长，现在在杳踪镇很说得上话。 表面上看，两个人的地位似乎不及自己这个乡一把手，但人家是在什么地方？那些地方是百山乡能比的？尤其是李良春，经手的工程还少了吗？ 这些事在全县乡镇干部中早已传遍，现在他突然提到这两人，不就是点醒自己嘛！ 乡书记立即道：“李乡长、李镇长是我的榜样，这几天跟在您身边，我收获的东西比以前几十年都多！您放心，我一定会带领百山乡，完成县里交待的任务，不辜负您的期望！” 七月流火，天气渐渐转凉。 早晨空气清新，凉风拂面。闻同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从新家属楼跑出来，沿着小湖东岸往南，再跑上贯穿工业园西园、东园的工业大道，一直朝东跑去，只觉神清气爽，身轻如燕，说不出地舒坦。 西园已经整修一新，原先的破败凋落、杂乱无章已经荡然无存。新拓的工业大道笔直宽阔，远远地向东，一直延伸进东园，道旁栽植着从后山移来的树木，很有现代化工业区的味道。 西园原杳踪机械厂遗留下的设施基本齐全，除了新建一座行政大楼和翻新、拓宽这条工业大道外，再没有其他重大工程，主要的基础设施建设在东园。 联合正和贸易公司的一辆大货车驶过来，从他身边开了过去。跟着又是一辆中型货车，自四海有芳的库房外开近来。 宁学良现在倒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泡在杳踪镇，镇上的运输量大增，给他带来滚滚财源，容不得他轻忽。 另一方面，他也是真道电气和镇开投的大客户，每年向省内各路建筑商推销的电缆、工程石料数量惊人。 每期“杳踪论坛”他是必到的，还把公司的几位高管也塞了进来。这些顶尖的讲师和优秀会员，平日都难得一见，现在有面对面交流切磋的机会，谁舍得放弃。况且费用按人头摊，折算下来十分优惠。 真道电气的锂离子电池早已实现量产，借助原高容量一次性碱性电池、镍氢可充电电池的良好口碑和渠道，产品一下线就得到全球各大手机厂商的认可，已经成功打进国际主流市场。由于锂离子电池业务的强劲增长，真道新能源今年的业绩将追上电缆业务。 “闻县长，好久没见你跑步了。”路边小商店里一位早起的妇女揉着惺忪的睡眼，和闻同打着招呼。屋内闷热，妇女穿着件睡衣就出来了，轻薄的衣料下高耸的双乳一颤一颤地。 闻同一笑，回道：“在县里多，早上好！”说着话人已跑远了。 东园还在陆续施工，新立起的几幢厂房新崭崭的，颇有气势，远不是当初真道新能源一幢厂房象座养猪场一样孤零零地掩映在灌木丛中的那副凄凉样。 一男一女从申氏药业的厂房里出来，男的侧着脸，正和女的说着什么，一副呵护备至的神情。女的不时轻笑出声，显见得神情欢悦。 闻同胸口如遭雷击，只觉得快要站立不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迅速拐入大道边，隐入正在修建的行政大楼工地后。 女的不是别人，正是申白蓉。 让闻同意外和遭受打击的不是申白蓉和那个男人的恋情，而是另有别情。男人的面部轮廓、眉眼、神情、身量他太熟悉了，就象刀刻一样深深地镂在心中。他万万没想到，申白蓉所说的公子哥居然会是那个人的儿子。 他心乱如麻，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不知如何是好。 第234章 佳人一诺甘自苦（下） 申白蓉感觉到了有人在工业大道上晨跑，不过并没放在心上。工业园里居住的大学生、中专生不少，晨跑的大有人在。 但忽然那个晨跑的人没了声息，这引起了她的注意，就下意识地往这边瞥了一眼，只觉得人影一闪，再定睛一看，并没看见有人。 不对，刚才那道人影太熟悉了，应该是他！可明明又没见人，难道是幻觉？ 昨晚加了一夜的班，没休息好，神情有些恍忽，她甩了甩头，不再去胡思乱想。 等了很久，闻同才回到家中。闻声刚起床，正在满嘴泡沫地刷牙。 聚离软件（东洲）有限公司已经在东洲市注册成立，并已在开展业务，他来杳踪镇就是带着团队在做真道电气的项目。 搞软件的人都是夜猫子，今天要不是担心挨哥哥的训，他才不会这么早就起床。 为了节约费用，他和团队的人都住在闻同家，反正闻同平时也不怎么在这边住，绝大多数时候在县城排屋。 保姆端上早餐，闻声见哥哥脸色很不好，就以为他是嫌自己起得晚，不免心中忐忑，装作无意地道：“昨晚搞得有点晚，睏死了！” 闻同根本没心情去注意他的小心思，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勉强喝了碗稀粥，他把闻声叫进房，脸色肃然地道：“那件事压下，不要再提了！” 闻声一愣，疑惑地问道：“爸爸那个事？” 闻同点头。闻声愣住了，脸色开始不好看，声音都有些变调：“为什么？” 闻同无声地叹了口气，说：“有原因，有一些考虑……” 闻声冲动地站起身，使劲一拍桌子，吼道：“不行！父仇不报，枉为人子！” 吼完他一下子呆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当面顶撞哥哥，此前从未有过。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利用黑客技术侵入仇人儿子的个人银行账户，探得天大的秘密，只要把这个秘密一抖擞出来，管保叫仇人父子灰飞烟灭。 无巧不巧的是，这家银行的系统就是Purplerose的产品，这套系统他熟得不能再熟。 眼看二十多年的深仇大恨就要报了，背着奇耻大辱含冤而去的父亲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原先和他一样坚定、热切的哥哥忽然要阻止他完成这项复仇大计，叫他如何忍受得了？！ 见哥哥没吭声，眼睛里痛苦、犹豫之色分明，闻声闷声问道：“我想知道理由！” 闻同痛苦地道：“那个人的儿子，是我一个朋友的恋人，我刚刚才知道！我不想伤害这个朋友，让她伤心一辈子！” 闻声眼神闪烁着可怕的愤怒，质问道：“你不想让她伤心一辈子，就让自己痛苦一辈子？就让我和家人痛苦一辈子？” 闻同无法作答，半晌语气虚弱地说：“我们另辟蹊径，只针对那个人，不牵连他的儿子。把那个人打倒失势，尽量搜集出能置其于死地的东西，然后我们再找当事人，站出来澄清当年的真相，彻底洗清父亲的冤情……” 闻声咬着牙，良久仰头痛苦地道：“我……最多等你三年时间！” 在房里独自呆着，一直到十点多，闻同才起身下楼。 车驶过西园，刚过河，孙家祥看到李易秋站在岸边，小囡囡正使劲地朝着小车招手。他放慢车速，回头看了眼闻同，见闻同点了点头，立即一个刹车。 闻同拉开车门，换上笑脸，迎着小囡囡走过去。小囡囡已经五岁多，懂事了不少，不再在外人面前张口乱喊干爸爸了。 “干爸爸，才上班呢？真懒！”两人走近了，小囡囡才说道。 见到小家伙天真明媚的笑脸，闻同心情好多了，暂时抛开痛苦，笑道：“上班就非得在办公室？懒人才总赖在办公室，不信你问问妈妈，看妈妈是不是总呆在办公室里。” 李易秋一身白裙，笑而不语。小囡囡不服气地道：“坏人才狡辩呢！” “嗬，行呀，还知道狡辩的意思。”闻同笑道。 “刚学的，看到坏人就想起来了！”小囡囡很是牙尖嘴利，反应也快。 小丫头变得精灵古怪了，闻同一把抱起她，亲了口她粉嫩的小脸蛋，笑道：“干爸爸说不过你，认输了！不怕晒黑了？跑河边干什么来了？” 小囡囡连着亲了他好几下，才道：“来玩呗！黑怕什么？冬天就会长回来。怎么总看不到你？我每天都到河边的。” 小家伙长大了，也懂得掩饰自己，只是掩饰得不高明，明明是来等闻同的，却说成是来玩。 闻同心里一阵感动，狠狠地亲了她一下，笑道：“干爸爸对不起小囡囡，好长时间没找你玩了，是不是生气了？” 小家伙噘着小嘴道：“才不生气呢！” 闻同笑说：“还不生气？往小嘴上拴根绳，都能把干爸爸的小车拉跑了！” 小囡囡噗哧一笑，小小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李易秋也被逗得娇笑个不停。闻同没敢看她撩人的风情，转头望着清澈的河水，问道：“高考成绩出来了吧？怎么样？” 李易秋回答说：“出来了，还可以吧，上线率比去年略低一点，不过还是过了30%。” 30%是分管副县长闻灵娇给她定的目标。和去年不同的是，今年高三学生五百多人，而去年只有三百多人，同样是30%，但含金量可不一样。 闻同笑道：“这可不是‘还可以’，是非常不错！” “主要还是你的功劳，不过是假我手完成而已。”李易秋说。 闻同说：“你总喜欢把属于你的功劳安到我头上，没必要这么谦虚。” 李易秋说：“不是谦虚，是真实想法，别人不一定清楚，我自己清楚得很。没有你努力加大教育投入，哪里会有这样的结果？” 闻同说：“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把主要功劳安到我头上吧？好了，不和你说了，一会儿别把亚特兰大奥运会的胜利闭幕也算成我的功劳！” 李易秋哧地一笑，顿时媚态横生，艳光照人。 第235章 起死回生 熊宝金、熊宝平兄弟俩一直等在镇政府，见闻同的车进了院，立即迎出办公楼。 熊宝金抢着给闻同打开车门，招呼说：“闻县长，您好！” 闻同钻出车，说道：“宝金呀，好久没见你了，今天怎么有空？” 熊宝金笑道：“今天是来接您去我家院子作客的，不知道有没有空？” 年初熊氏食品公司盲目求大，管理跟不上导致产品质量下滑，产品积压造成资金链断裂。后来在闻同的帮助下，公司免于破产，得以起死回生。 闻同当时为了激励夫妇两个，开玩笑说还想再去一次他们家的院子，吃熊宝金老婆刘细妹烧的饭菜。两口子记在了心里，真跑来请他去吃饭。 闻同想了想，中午没有特别重要的安排，就道：“行，多谢了，不过下午还要去江映，不能多喝酒。” 熊宝金说：“您客气了，该说谢谢的是我们！” 中午，闻同带着马凤玲、盖亮，一起赶往熊家山村。原先的镇三级公路县道早已升级改造完毕，新拓的二级公路市道宽阔平坦，车辆川流不息。 车拐入进熊家山村的村道，马凤玲说：“两年了，这条村道还好好的，老丰做事还是很踏实地。” 这条村道是前年修的，虽然是泥结石公路，但路面平坦、坚实，经受住了时间的检验。正是由于踏实的工作态度，老丰和他带领的筑路队才得以把全镇所有村道的修建工程承揽下来，并承接了市道、村道、镇街道的日常养护业务，如今也是杳踪镇小有名气的富人了。 熊宝金、熊宝平、熊宝金岳父老支书一直迎到了村口，闻同拉着老支书的手笑道：“老支书，您老精神健旺，好福气呀！” 年初女婿、女儿遭遇波折，老支书没少跟着遭罪，如今公司起死回生，他才彻底放宽了心，精神头也得以好转，笑呵呵地道：“多谢闻县长关怀！” 院子还是几年前的样子，并未翻修，种着的枣树、桔树挂满了果实，放置的花草、盆栽郁郁葱葱，院子一角的那口约摸八九十个平米的水池也还在。 刘细妹恢复了美丽，系着围裙，站在水池边的厨房前，热情地招呼道：“闻县长，马镇长，你们好！” 闻同笑道：“你好，老板娘真亲自下厨露一手啦？” 刘细妹道：“您和马镇长的大恩大德，不是一顿饭能报答得了的！” “听你这句话，还没吃我就饱了！”闻同笑说。 虽是家宴，却备办得极为精致丰盛，上了不少野味。熊宝金向闻同介绍说：“销售额已经过了二百万元，全年完成四百万问题不大，不过盈利状况还不好。” 闻同说：“那是因为规模效应还没出来，现阶段资金状况是首要因素，扎扎实实沿着既定方向往前走就是，万总的四海有芳就是这么一步步壮大的。” 熊宝金说：“资金压力一直很大，不过县商行很支持，只要提供抵押物，随时可以放贷。” 马凤玲说：“四海有芳开始也遇到不少问题，有不少的经验教训，值得好好学习。” “是的，我时常向万总、常总讨教。‘杳踪论坛’是个好平台，我受益特别特别大！等两年公司壮大了，我也想申请加入论坛基金会。”熊宝金参加“杳踪论坛”，纯粹是被照顾，在那些大佬们面前只有埋头学习的份。 “杳踪论坛”又吸纳了省内两家大型国企，还有两家邻省定府市的大型民营企业也加入了进来，孙以身的影响力果然非同凡响。 “方向对了，手段正确，就能做成事。更可贵的是，你又找回了自信，这很重要。”闻同说。 熊宝金感慨说：“经历一番风雨，对我影响很大，知道了做大事业的艰辛，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宝平今年刚毕业，缺少磨练，我准备先让他进车间干几个月工人，再扔到市场上去摔打，没有一线的积累，成不了才。” 马凤玲直言：“应该这样。有一点要注意，你们兄弟姐妹多，要注意避免家族企业的弊病。” 熊宝金说：“是的，除了宝平，我不会让其他任何亲友进公司的，细妹子已经退出了公司，专心顾家。就是宝平，如果不能经受住考验，成不了才，我一样会把他调离公司，让他自寻出路。做企业不是办福利院，要从一开始就树立起健康、良好的企业文化。象真道电气、四海有芳、成光酒业、怡心湖山，没一个老板允许自己的亲友在公司，这都是我的好榜样。” 杳踪镇这几家上规模企业的老板，自打参加了季教授主讲的企业文化论坛后，深受触动，回去就痛下杀手，把亲友一个个地从公司清理出去。 象真道电气一开始就注意了这点，厉坚、吕大可都有国际电气的背景，坚决地把亲友拒之门外，给镇上其他几家企业树立了好榜样。 就是镇开投，也没一个高管胆敢把自己的亲友塞进公司。 老支书道：“我家亲友也不少，都想进公司，被我狠狠骂了一顿，再没一个敢提的！” 闻同笑道：“有您老在后方坐镇，管保起不了火。宝金是个人才，是能成就大事的人，我对他很有信心。” 江映建设大酒店望水厅。 厉坚拉着一位四十出头中年男人的手，笑容满面地道：“寇工，我们对你单相思一年多，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追到手了！” 闻同、吕大可、管立昇、柯绍东、于大中、徐衡都迎到门口，他们的家属也从餐厅的沙发上站起身，以示欢迎。听厉坚说得风趣，众人会心地大笑起来。 寇智远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苦笑道：“再不来不行啊，老婆威胁要和我离婚，连儿子也宣布要和他爸爸脱离父子关系！” 寇夫人跟在丈夫身后，闻言尴尬地笑起来。他们十几岁的儿子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转着脑袋四处胡乱打量。 第236章 求贤若渴展宏图 没想到冠智远一副学究样，说起话来这么有趣，众人再次大笑。 寇智远是天都国家电气研究所副所长，是国内高低压电器、输变电设备、电力电子与电力自动化设备、建筑电器等领域的权威专家，用吕大可的原话讲就是“准工程院院士，潜力无穷”。 为了把他挖来，闻同、厉坚、吕大可等人可没少下工夫。 寇夫人是云缈省人，她亲弟弟在省内一个地级市当公务员，一直梦想着进省城发展。为此他找到姐姐、姐夫，想走他们的门路。 寇智远虽说是在天都，也有相当的社会地位，但毕竟只是研究所的学者，虽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帮他达成心愿。 吕大可无意中得知这一消息，就告诉了闻同。闻同当即找到龚方和，求他帮忙把寇智远的小舅子调进省委办公厅秘书处，还为他谋了个正科级职务。 省委办公厅秘书处可是个升迁的快车道，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寇智远的小舅子乐坏了，提着大堆的礼物去感谢姐夫、姐姐。 夫妇二人当场就懵了，这不是我们的功劳呀，谁这么好心肠？事后一打听，才知道是真道电气帮的忙。 为了挖来寇智远，闻同还为寇夫人联系好了工作单位，就是江映电力局。寇夫人在天都的单位也是电力局，还是单位的副科级干部。闻同就通过娄玲，在江映电力局为她谋了个科长职位，升了一格。 真道电气给寇智远开的条件如下：出任集团CTO、高级副总裁，担任真道电气江映研究院院长，全面负责将集团的科学研究成果转化为盈利产品，偏重中短期技术方向；起步年薪二十万元；出资持有真道电气2%股份；代购城市蓝宝石二百平方米大宅一套，产权登记在他个人名下，公司保留三年产权请求，三年期满后他按原价向公司缴纳房款，公司彻底放弃请求权，在此期间他免费居住；提供公务专车一辆，原装进口本田。 城市蓝宝石小区是云缈大学附小、附中的赞助单位，夫妇二人作为小区业主，儿子可以直接转学到附中就读。附中是云缈省内头号重点中学，比他儿子在天都上的中学还要好。 真道电气2%股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夜之间就成为数千万级富翁！ 因为锂离子电池销售额的爆发式增长，真道电气今年有望实现六个亿的营收，净利润有望达到九千万元。 这么优异的业绩，又顶着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的高帽子，只要一上市，公司的市值就是十几、二十个亿。这还是按静态市盈率计算的，要按动态算，将更为庞大。 真道电气给他2%股份，只需要他掏二百万元。为了凑够出资款，寇夫人一狠心，把夫妇二人在天都的四套住房全卖了。 这么令人恐怖的条件，让寇夫人彻底失去抵抗力。在内外多重压力下，寇智远根本无从抗拒，只能乖乖地缴械投降。 他才到中年就是副所长，是所里的台柱子，再熬几年，就将是所长。说实话，放弃这么辉煌的前程实在不容易，为此他挣扎了很长时间。 可真道电气的心太诚恳了，开出的条件太有震憾力了，提供的发展空间太有诱惑力了，相形之下，什么国家级大型研究所的副厅局级、厅局级行政级别顿时失尽所有光泽。 真道电气集团组织架构和高层分工进行了重组，集团形成了三大事业部，包括真道新能源、真道电工、真道电器。 厉坚仍旧担任董事长，同时出任CEO；吕大可担任CRO、高级副总裁；管立昇担任CQO、高级副总裁，全面负责集团的生产、物流，并兼任真道电器总裁；柯绍东担任CMO、高级副总裁，全面负责集团的营销与市场推广、品牌管理；于大中担任高级副总裁、真道新能源总裁；徐衡担任高级副总裁、真道电工总裁。 真道电工将偏重发展强电设备、设施业务，集团起家的电缆业务被整合进来，即将上马的变压器业务也被纳入，未来的其他输变电设备业务也被划入其中。 真道电器则偏重发展低压电器、电力电子与电力自动化设备、建筑电器业务，即将成立的是真道电力电子与电力自动化设备有限责任公司。 真道新能源除了现有业务外，进入铅酸蓄电池市场也是中期规划，包括汽车起动蓄电池、电动自行车动力蓄电池，相关研发工作早已启动。 吕大可担任集团CRO，与寇智远不同的是，他是研究总监，而寇智远是技术总监。他重在长期技术方向，偏于战略性，将领导企业中最具有创新钻研精神的人为公司不断开发出新的经济增长点。 而寇智远则重在中短期技术方向，偏于战术性，全面负责将集团的科学研究成果转化为盈利产品。 当然，这都是相对的，两人都是国内顶尖级科技人才，前者更专于储能设备与新型储能材料，后者更长于真道电工与真道电器两块，相互弥补、互取所长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 让季灵筠无比失落的是，她的闺中密友汤芝凡即将随夫到天都，两人原先约定在城市蓝宝石做邻居的计划不得不取消。 寇智远担任真道电气江映研究院院长后，吕大可将赴天都筹建真道电气天都研究院，自任院长。他将大肆招揽天都密集的高端研发人才，再次承担起白手起家的重任。 真道电气江映研究院是在原研发中心的基础上组建的，吸纳了大批高级技术人才，队伍已达三十多人。 真道电气之所以放手启动新业务，主要是考虑到三方面的有利因素。娄玲前不久通过竞聘和组织考查，被提升一级成为副司长，步入厅局级领导干部行列，调天都工作。这意味着为真道电气提供了巨大的发展机遇。 二是吕大可在江映组建的原研发中心几年来和省电气所开展深度合作，已经有了深厚的技术积累。三就是寇智远这个技术之王的加盟。 第237章 没有挖不倒的墙脚 娄玲职务的升迁，导致两口子过起了两地分居的生活，一个在天都，一个在边湖。不过，也有方便之处，就是妮妮被天都一所重点大学录取，母女二人同在一座城市，得以团聚。 学习一般，高考成绩并不十分出色的妮妮之所以能进天都的重点大学，当然是孙以身的帮助。 李慧心幸运地追随娄玲到天都，比她更感幸运的是班萨达，这下他有更多的机会向心中的女神发起爱情攻势了。 在这家伙持之以恒的努力进攻和出色表现的轰炸下，李慧心节节败退，原先牢不可破的防线终于摇摇欲坠。 班萨达确实颇有抱负，并没有一味沉迷在爱情中。他把三分之一的时间用在跟随师兄闻同实习上，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课堂学习，其余时间才去边湖电力局实习和追李慧心。 寇智远作为晚宴的主角，被安排坐在厉坚和闻同中间。晚宴遵照厉坚的意愿，办成了集团高管及其家属的大聚会，以期营造出亲切、随和的气氛。 尽管餐桌够大，但近二十号人团团围坐在一起，还是不可避免地显得有点挤，好在宴会目的是重在参与，不在吃喝。 厉坚站起身，高举着水晶杯，血红的葡萄酒在杯中微微晃荡，笑道：“我们的团队在不断壮大，家属队伍繁殖得更为迅猛，我郑重提议，一起为新伙伴的加盟干杯！” 大家纷纷起身，相互碰杯，随即一饮而尽。 季灵筠放下酒杯，谑笑道：“厉总，你那位女歌星怎么不带来？什么时候可以喝喜酒？” 厉坚虽然还是单身贵族，但身边从没缺过漂亮女人，在朋友圈里以绯闻多闻名。不过，在座的没几个人敢和他开这样的玩笑。闻同、吕大可、管立昇性格沉稳低调，不屑于拿这事当众说笑，只有季灵筠、汤芝凡总是隔三岔五地挪揄他。 “今天不谈这事，喝酒、喝酒！”对她厉坚是无可奈何，唯有退避三舍。 汤芝凡马上为好友助阵，笑道：“我看在座的谁也没有厉总的家属队伍繁殖得快。” 季灵筠乘胜追击，半真半假地道：“前天我和小凡去做美容，碰巧遇到你家大歌星，她拉着我们喊‘嫂子、弟妹’，又是要为我们俩买单，又是要请我们俩吃饭，客气得不得了。” 厉坚的脸都绿了，不住地拿眼睃闻同、吕大可，只差没张口喊出“你俩赶紧管管自己媳妇吧”之类的话。闻同、吕大可却视而不见，自顾自陪寇智远说话。 沈燕看不下去了，同情地道：“厉总条件好，眼光挑剔点也正常。” 季灵筠、汤芝凡这才放过他，不再寻他的晦气。 寇智远对真道新能源很有兴趣，问于大中道：“咱们真道新能源的名头我是如雷贯耳，于总如此年纪真不简单，原来在哪高就？” “我原来在国际电气亚太研究院，是吕总的属下，后来追随他进了咱们公司。”于大中笑道，“主要功劳不是我的，我只是执行而已。产品创意、研发方向和方案都是吕总的，也是他带领我们团队完成研发。在业务发展战略上，闻县长、厉总、吕总、管总高屋建瓴，准确地判断出产品的市场前景，确立了发展方向，不然哪有今天的真道新能源。” 当得知柯绍东是被真道电气生生地从边湖市计委副主任任上挖过来的，寇智远叹道：“闻县长、厉总和各位老总的胸怀、气魄、抱负，令人佩服，说我是五体投地也不为过，连柯总这样仕途一片光明的青年才俊，也被你们成功挖来，服了，真服了！” 厉坚笑道：“柯总、徐总都是闻县长的好朋友，也是他岳父的得意门生。” 寇智远对闻同道：“地方政府引进投资，留住投资，扶持企业发展的意识、决心和行动力令人生畏，我家小舅子的事，真的十分感谢你！” 在座的除了季灵筠、厉坚、吕大可、汤芝凡、管立昇、沈燕，其余人并不知道闻同其实也是真道电气的大股东之一，是以寇智远还以为他只是出于招商引资的目的才这么卖力。 见他诙谐地用“令人生畏”这个词来形容闻同的所作所为，厉坚不无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和你一样，我们也是历尽煎熬，望穿秋水，才把柯总、徐总几个娶进门，不容易呀，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闻同笑道：“只要锄头舞得好，哪有墙脚挖不倒！” 众人轰然大笑。寇智远连连朝他作揖，笑得不行。女人们更是花枝乱颤，捂着肚子一个劲地“哎哟、哎哟”个不停。 吃过饭，闻同不顾厉坚的耻笑，径自坐上季灵筠的车一同到了日报家属楼宿舍。洗过澡后，两人搂抱着上了床，闻同亲了亲她的眼睛，笑道：“你俩今天可把老厉整得够惨！” 季灵筠气哼哼地说：“一想到他拈花惹草、四处留情就来气，不尊重女性，活该！” 闻同劝说道：“他毕竟是公司董事长，知名企业家，以后还是要顾点面子，不要当众捉弄他，尤其是在他下属面前。” 季灵筠一吐舌头，娇声道：“行，我的好老公！嘻，我看小声也好不到哪去，前一阵小凡就偶然撞见他，正领着个漂亮女孩子开房！” 对弟弟闻同知之甚深，只要不过分出格，并不想去干涉他的私生活，毕竟他早已成年，有自己独立的价值观、生活方式和行动自由。 他不再啰嗦，一张嘴噙住怀中璧人红润的小嘴，贪婪地吸溜起来。季灵筠热情地回应着他，很快就鼻息沉重，粉面潮红一片。 激情过后，季灵筠满足地趴在爱人怀中，小手轻柔地在他坚实的胸肌上划着小圈，幸福地叹息道：“我们已经是亿万富翁了，真不敢相信，就象做梦一样！” 闻同也说：“说实话，我自己也有点梦游的感觉！” 季灵筠说：“那么个破烂摊子，居然被你们几年时间就折腾成知名高新技术企业，太了不起了！” 第238章 一语成谶命中定（上） 闻同得意地笑道：“付出的努力可不是这么简单的，耗费了你老公无数的脑细胞。” 季灵筠嘻嘻一笑，说道：“那从我脑子里匀点给你好了，补补脑！”说完她一张口，灵巧柔滑的丁香小舌就钻进闻同的大嘴中。 两人口舌交缠了一会儿，季灵筠说：“房子快盖好了，你们什么时候开盘？” 闻同说：“快了，一个月吧，得等建筑物内饰、外饰全部竣工，客户现场体验，这样对他们才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才能引诱他们掏大价钱来买房。” 季灵筠杏眼一瞪说：“我们也要买房的，这不也等于是从自己口袋里往外多掏钱吗？” 闻同大笑，说：“我们也不缺那几个钱，就当给镇开投做贡献好了。” 季灵筠原本是开玩笑的，听闻同这么说，立即说道：“你给镇开投做了多少无私奉献？换作别人，早从里面掏几百万出来了吧？” 关于这个问题，闻同老早就向季灵筠表明过心迹，取得她的理解的。听季灵筠语气认真，他想还是应该再好好解释一下，以平复她心中的不满。 闻同刚说了几句，季灵筠就阻止他，说道：“我不是怪你，就是有些替你不平衡。不行，我们得选套最好的房子，我想想——就三十五层最东边吧。唉，真羡慕顶层五百平米的超级空中豪宅，可惜我们不敢买！” 闻同笑道：“那么大，有什么好的？你一个人住着，空荡荡地，渗得慌！” 季灵筠满脸向往地说：“才不是呢，不是有小宝宝给我作伴吗？还可以把两边老人也接来。哎，想想咱们的小宝宝在屋里爬来爬去的，多可爱啊！——我不管，至少要生两个！” 闻同也被她感染了，兴致大起，问道：“想什么好办法？” 季灵筠还真非常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和季妈妈讨论了好几次，说：“我早想好了，到时候辞职，把我和小宝宝的户籍办到国外去，总行了吧？” 闻同考虑了一下说：“好办法，我支持！让弟弟办，去美国，投亲方式。” “我就是这么想的！”季灵筠笑道，“我打听过了，先办妈妈，再办我们，这样比较好办，又快。” 厮磨了一会儿，季灵筠耐不住了，使劲搂着闻同，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娇声道：“再来，今天晚上我想一次要个够！”她明天就要出差了，得几天时间。 闻同心里一阵不舒服，得到季灵筠后，他十分珍视，对不吉利的话比较敏感。因为不想惹爱人不高兴，他闷在了心里，没有表露出来。 次日一早，两人依依惜别。告别季灵筠后，闻同坐上孙家祥的车到城市蓝宝石工地。 城市蓝宝石土建工程早已完工，建筑外饰也已进度过半，内饰接近完工。 闻同戴着安全帽，在孙贤寿、由应刚等人的陪同下，上上下下转了个遍。 整个小区的大模样已经成型，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当初的构想，是不折不扣的豪宅。 南面的私家园林整体布局合理，格调庄严典雅，小风景处却又不失怡人的谐趣。 移栽的三株冠形巨大的翠柏已经成活，位于园林西半部分，成稳固的斜三角形分布，体现了西重东轻的审美情趣。 为免于重心西移，失去平衡，园林假山位于中部偏东位置，最高处离地面约十米，千奇百怪的石料都是从栗子堰石场运来的。 各种各样的珍稀林木遍布于园林各个角落，这些树木并不高大，只有一到两米，但贵在四季常青，树型别致。 栽植的鲜花很有讲究，都是多年生的物种，还要保证一年四季月月都有鲜花盛开。 用于隔离外界的高大铸铁栅栏十分坚实，被漆得蓝莹莹地，泛着金属质地的光泽。 蓝色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别出心裁地穿插在园林各处，行人走在小径上，时而为树木所掩，时而露出大半身，让隔离在园林外的人既觉神秘，又仰慕不已。 园林南侧的铁栅栏被平均分成四段，每段的中间位置以大理石墙替代铁栅栏，一面墙对应着一幢楼。 大理石墙的正面也即外侧，是巨型浮雕彩绘。从西往东，第一面是绿色大理石，雕刻、绘制着民族传说中飞天的春姑娘，怀抱陶钵，手撒种籽，仪态婀娜，衣袂飘飘，取“春”意。 第二面是蓝色大理石，雕刻、绘制着正在进行集体时装表演的西洋美女，令人想起1990年世界杯开幕式上盛装出演的女模特们，也就是深深印在世人脑海中的意大利之夏，取“夏”意。 第三面是黄色大理石，雕刻、绘制着秋意图，天高云淡的蔚蓝高空中，一排大雁成“人”字形南归，田地里农民正在采收金灿灿的玉米，取“秋”意。 第四面是白色大理石，一望无垠的山野白雪皑皑，低矮的塔松包裹着白雪，一群孩子你追我赶地从高山上滑下，取“冬”意。 这四面大理石墙浮雕彩绘，就是城市蓝宝石的四张名片，打从立好就成了引人注目的一景，不时有市民或外地游客拍照留念。 北边的绿地是进口的草种，种上大半年了，已经长齐修剪过几回。 近四千平米的大绿地，成矩形和楼房平行，就象一块巨大而又密实的绿毯子铺在地上，看在眼里，令人身心说不出地舒爽。 绿地南侧，即和楼房之间的部分，是两千平米的混凝土地面，供行人、车辆通行。 绿地北侧，种上了一行密实的、半人高的四季青树墙，以阻隔活泼好动的小学生们冲进绿地践踏娇嫩的草皮。 四幢三十六层的建筑物一字排开，前后平齐，上下同高，中间只隔着几十厘米宽的墙缝作为楼与楼的分界。 外墙上涂刷着宝蓝色进口高档哑光涂料，珠光宝气，贵而不俗。 正面也即南墙，未设计、建造凸出式阳台，完全是一个大平面，全墙落地式玻璃窗的设计十分前卫。 第239章 一语成谶命中定（中） 空调室外机、楼顶排水管道等附属物全部内置，整个建筑物外观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累赘。 四幢楼的外墙棱角全部是线条明朗的浅粉色罗马柱造型，充满了异域风情。 四幢高楼浑然一体，方方正正，很符合国人中正平和的审美观，而添加的罗马柱元素又营造出大气奢华、典雅高贵的气质，可谓中西合璧，尽占风流。 这还是省城第一个真正的高层住宅小区，此前最高的是十层的某单位自建住宅，为节省成本，还没安装电梯。 市民们的习惯思维是只有银行大楼等公用建筑才是高楼大厦，没想到私家住宅一样可以高达三十多层。 想想看，住在自己家中，站到全落地玻璃窗前或楼顶，可以纵览全城，这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非常地爽。 闻同此刻就站在楼顶的空中花园里，体味着这种感觉。 空中花园是不折不扣花的世界，绿的天地，和楼下的私家园林一样，栽植的鲜花都是多年生物种，还能保证四时鲜花盛开。 和楼下不同的是，这里的鲜花以低植株为主，风格素淡，香味清新幽雅，与楼下的芬芳浓烈相映成趣。 绿植以一人、一人半高为主，或肥厚浓绿，或清瘦鹅黄，或身形婀娜，或含羞内敛，千姿百态，仪态万方，说不完的风流，道不尽的意趣。 宝蓝色的大理石圆桌、圆凳别出心裁地露天分布在各处，几间枯木、茅草搭建的小棚屋充满了山野风情，自自然然，坐在屋内或静静地看书，或自斟自饮，或唤上三朋四友把酒夜谈，身心舒爽，怡然自得。 更妙的是，空中花园还搭建了一处儿童乐园，供小朋友们玩乐。 孙贤寿、由应刚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陪他眺望着楼下热火朝天的市民广场工地。 “正在赶工呢，再有一个多月，就该全面竣工了，为国庆献礼。”闻同指着楼下市民广场的工地感叹道。“唉，快三年了，不容易啊！” 孙贤寿想到几年前站在市府大厦前高阶上的那次，当时有闻同、白工、马凤玲、胡林和自己，正是在那次，闻同以敏锐的嗅觉和过人的眼光发掘出市民广场这个巨大的商机。 他笑着回应道：“您当时说，这是一块大疮疤，大煞风景，严重影响了市府大厦的形象，还说大多数时候表像下面是我们看不见的，这些话我都记得，后来一一应验了，最终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他边说边用手在空中画着圈，比划着楼下庞大的市民广场。 由应刚笑道：“先是巨额市民广场工程石料订单，再是城市蓝宝石楼盘，闻县长您的眼光和魄力我是彻底服了！一两个月后，市政府就该不平衡了，辛辛苦苦开发市民广场，规划城市中心区，结果钱全被我们镇开投赚了！” 闻同大笑，说：“所以，我们要提前做好防范工作，不能让他们受伤的心走火入魔，要及时地给予抚慰、按摩。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密切关注省内各路媒体，一有不利宣传报道，就要及时掐灭苗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坚决不能让其疯狂扩大，谁知道背后是哪路神仙在兴风作浪呢？” 孙贤寿、由应刚一齐称是。 闻同又说：“欧阳副市长前天给我打电话，委婉地提到，市里相关领导对楼盘定位和成功开发很满意，很感兴趣，大概八九位吧。领导发了话，我们就得照办，你们找市建设局谈局长，商谈一下如何满足这些需求。” 孙贤寿问：“你有什么具体意见？” 闻同考虑了一下说：“我的建议，一次性提供十套，按公开售价七折结算，和市建设局签协议，作为其单位集体福利房提供，不针对任何个人。” 由应刚颇为肉疼，说：“十套，还得是好的位置，生生损失二百多万哪！” “没办法，在人家地盘上讨生活，日后需要仰仗他们的地方多了。”闻同说，“我们赚钱要赚得心安理得，问心无愧，要做到深更半夜不怕鬼敲门，这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企业负责。” 孙贤寿说：“这是原则和红线，我们一直在坚持，不会改变的。” 闻同点头，又说：“为了从根本上解除地方政府插手公司具体经营管理的隐患，我们最终会引入国际或国内大资本来参股，不能让镇政府一家独大。权力膨胀就会带来欲望膨胀，就会超出股东应有权利行事。当然，引入国际或国内大资本来参股，绝不仅仅是为了上述目的。总有一天，我和马镇长会离开杳踪镇，我们不想让镇开投变成某些人的自留地。顶多再等两三年吧，我和其他镇干部会彻底退出董事会，为后来者作出榜样。我的心愿就是，把镇开投变成真正的企业，二位只是优秀的职业经理人，依法、依聘用合同行使职业经理人的权责，不受股东非法干涉，但也不能游离股东的依法监控。让我们共同努力，把镇开投领到百年企业的道路上。” “您以身作则，一颗冰心，我们还有什么说的？一心一意地追随到底！”孙贤寿说。 “士为知己者死！”由应刚也说道。 接着说到销售情况。孙贤寿有点幸灾乐祸地笑道：“前两天万总过来参观了一下，最后对我们说，‘明明知道你这是暴利，我还是忍不住提着钱来上当，这样的百年豪宅，省城永恒的最珍贵位置，代表着这座城市最上流人群聚居的地方，不买会留下终生遗憾的’！” 闻同笑道：“典型的富人心态，这就是城市蓝宝石的目标客户。” “可不就是！”由应刚大笑道，“顶层的六套超级空中豪宅成了香饽饽，咨询电话不断，厉总、万总、宁总找到孙总和我，都要求保证一套，没办法，拒绝不了他们三个。”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闻同知道厉坚，他买这个超级空中豪宅，除了用于会晤公司重要关系客户，也不乏金屋藏娇、私会佳人的目的。 第240章 一语成谶命中定（下） 孙贤寿忽然道：“阮县长的弟弟，阮洪达阮总，也想买一套超级空中豪宅，缠着我要折扣，胃口不小，八折！” 闻同心说很有钱嘛，不过没有说出来，沉吟了一下说道：“按规定办事，厉总、万总、宁总也好，阮总也好，一视同仁。不过，考虑到阮总的特殊情况，可以适当送点礼品回馈，具体尺度你们把握。” 孙贤寿、由应刚对视了一眼，前者说：“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按总房款的2%，以减免物业服务费的形式回馈。” 闻同不置可否，手一摆道：“好了，去听听市场调查汇报吧。” 为了给即将开盘的房子准确定价，孙贤寿、由应刚组织一批精干人员搞了个市场摸查。 三个人下到楼下办公室，这几间办公室在地下，日后将会是物业服务人员的办公场所。 考虑到楼盘不搞预售，是以现房形式对外公开发售，就没有建沙盘模型，这也省了一笔不菲的开支。 为了和豪宅的形象匹配，办公室装修得很不错，但没有空调，只放着落地台扇，屋内十分地闷热。 闻同接过服务人员递上的茶水，笑道：“条件很艰苦，你们在这里奋斗了大半年，很不容易，辛苦了。” 孙贤寿笑道：“最怕夏天，象火笼一样。前一阵最热时，我和老由晚上加班谈事，实在热得不行，最后脱得只剩一条裤衩，哈、哈……” 闻同大笑，说道：“还是买空调吧，要改善工作环境，不能让我们的工作人员总在水深火热中。” 由应刚说：“行，等开盘前夕吧，我们无所谓，不能苦了尊贵的客户。” 这时候一个身形苗条的女人拿着叠资料进了门，穿着职业套裙，标准的都市女白领装扮，很有气质。 闻同正喝着茶水，一抬头，顿时愣住了，这是“丽丽”！ 他定了定神，脸上回复到自然神色，若无其事地道：“开始吧。” “丽丽”心情更是复杂，见闻同在一瞬间的错愕后又一脸淡然，她也努力驱去杂念，打开资料，开始汇报道：“我们团队采用面对面方式，走访了整一百位目标客户，受访客户百分之百认真、完整地填写了调查表，接受了我们的现场询问。我认为，调查表和我们询问的信息基本真实、可信。从掌握的情况来看，五成客户表示意向强烈，对价格格外关注……” “三成客户持观望态度，但表示开盘时会到现场，如果看后觉得满意，就会考虑购买……” “两成客户明确表示没有购房意愿……” 由应刚招了一批美女售楼小姐，亲自对她们开展长达一个月的培训。“丽丽”是客户经理，负责执行这次的市场摸查。不是这些美女上门，那些身家不菲的客户焉肯接受调查？哪会又是填写调查表又是接受询问。 孙贤寿笑道：“观望的不会轻易放跑，只要肯来现场就好办，容不得他不动心、不跟风！” 由应刚也笑道：“开盘首期先从六套超级空中豪宅入手，抬升市场热度，拉高人气，再分批放房，先劣后优，不愁他们不追捧。慢慢让人气越来越旺，价格节节盘旋上升。” 在南方和沿海发达地区，这些都是常用的炒作手法，由应刚早玩得得心应手，圆转自如。 孙贤寿道：“大规模的广告攻势该启动了，方案已经就绪，地级市也会涉及。地方也有不少优质客户，有在省城置业的需求。” 闻同说道：“这是城市蓝宝石首次亮相，不得不为之，以后还是要走坚持楼盘品质、提供优质贴心服务的路子。炒作手法也好，广告攻势也好，毕竟含着杂质，不无坑蒙拐骗的成分，用滥了就会招客户反感，时间一长就会有损品牌形象。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我们坚持走品牌之路，最终得到的会更多，发展得会更好。” 孙由二人答应。闻同又问：“按揭合作银行谈妥了吧？” 由应刚说：“谈妥了，就是计划中的那三家，昨天下午把合同签了。”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了，孙贤寿随手提起听筒。片刻，他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抖着手把电话递给闻同，颤声道：“您的……” 闻同诧异地接过电话，耳中传来汤芝凡哀痛欲绝的声音…… 季灵筠安静地躺在惨白的病床上，永远失去了知觉，告别了红尘，告别了她的爱人。 医生打开急疹室的门，面无表情。吕大可冲过去，抓着他的手，急切地问道：“大夫，怎么样？” 医生唇角紧抿，摇了摇头，轻轻抽出手离开了。 季妈妈悲怆地一声哀嚎，一头晕倒在汤芝凡怀中。 季教授老泪纵横，苍老的脑袋抵在墙上，哀哀痛哭起来，因为悲伤过度，身体一软，滑倒在地也晕了过去。 厉坚冲了进来，看到此情此景，高声怒吼道：“医生，医生呢？有人晕倒了看到没有？” 吕大可抱起季教授，在护士的指引下，把他送进一间病房。厉坚一把抱起季妈妈，紧跟在吕大可身后也进了病房。 “联系上老三没有？怎么还没到？”在两位老人的病床边，厉坚勉强冷静一点，问吕大可。 吕大可嗓音低沉地道：“小凡打过电话了，他在城市蓝宝石。” 医生很快把两位老人救醒。季教授两眼发直，只知道不停地淌泪。季妈妈一醒，就要翻身下地，哭喊着要去看已经离开人世的女儿。 “你伤神过度，不能再受剌激了。”医生紧紧地按着她，轻声劝阻道，“家属过来，看好老人家。” 汤芝凡面色苍白，不停地抹着眼泪，一听连忙上前边哭边劝解季妈妈。 季灵筠早上和闻同告别后，去了办公室，处理了一些琐事，中午吃过饭后就和一位女同事一起赶到长途汽车站，坐大巴去一个边远的地级市出差。 车到郊区，一辆载重大货车突然从路边小巷子里冲出来，正好拦腰横撞在大巴上，连货车司机在内当场死亡十一人。 第241章 香魂一缕化碧血（上） 不幸的季灵筠和同事一起受了重伤，当场就命若游丝，危在旦夕。 因为是暑假，汤芝凡不用上班，拉着几个好友到郊外游玩，恰巧遇到这起惨烈的车祸。 当她发现受伤的人中有季灵筠时，登时慌了神，连忙用手机通知季教授夫妇、吕大可、厉坚，又辗转查清闻同在城市蓝宝石，也给他打了个电话。 “小凡，你看着两位老人，我们去那边。”厉坚叮嘱汤芝凡说。 厉、吕二人刚出病房，闻同到了，身后跟着孙贤寿、由应刚。 在医生确认季灵筠已经死亡后，汤芝凡立即拨通孙贤寿的手机，通知他这一消息，所以闻同已经知道了。 闻同面色奇异地潮红，脚步虚浮，说不清是什么神情。 吕大可没有言声，轻轻指了指季灵筠的病房。 闻同咧了咧嘴，似笑非笑，也没说话，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众人紧跟在他身后。 走到病床边，闻同轻轻揭开蒙在季灵筠头上的白布，昔日如花的容颜已褪尽血色，犹如一朵凋落的百合。 百合虽已凋谢，眼角眉梢的风情却还在。他觉得甜睡中的爱人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正在召唤自己贴近她，爱抚她，亲她…… 他俯下身体，深深地吻在爱人的面颊上，眼睛上，鼻尖上，唇上。见爱人一动不动，他心道睡得这么沉，就轻手轻脚地脱下自己的鞋子，免得惊扰了爱人的好梦。 脱好鞋，他又爬上床，揭开白被单躺在她身边，贴着她的身子。 床太窄了，他不忍和爱人争地方，就侧起身子，静静地看着她，等她醒来。 众人看闻同精神恍惚，有如梦游，沉浸在自己的幻觉里，就知道他心头已经迷失，忘记了现实世界。 大家再也不忍看下去，纷纷转过身，无声地流下泪来。没有人愿意去打扰他，都默默地出了病房，站在门外等着。 很快，韦伏、谷小慧也赶了过来。 谷小慧哭得不成人样，韦伏眼圈发红，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厉坚、吕大可走过去，拦住二人。厉坚轻轻道：“让他们单独处一下吧！” 见厉坚阻拦自己，谷小慧一急，就伸手去撕扯他的衣服，两人无声地拉扯起来。韦伏抱住她，嘶声道：“小慧，听他的，冷静点！” 谷小慧倒在丈夫怀里，哀声痛哭起来。 汤芝凡急匆匆地跑出来，带着哭音道：“两位老人非要去看女儿，我拦不住了！” 众人连忙随着她进病房。季教授颤颤巍巍地站在季妈妈床边，正扶她起床。季妈妈身子软得象面条一样，已经失去力量。 厉坚、孙贤寿架住季教授，要把他扶回病床。吕大可、由应刚也不肯让季妈妈起身。 季教授不住地哀声乞求道：“你们不要拦我了，让我去看看筠筠吧，求求你们了……” 见老人们这样，厉坚看了吕大可一眼，轻声道：“就扶过去看看吧，老这样更伤神。老孙，麻烦你喊下医生，预备好。” 众人架着老两口进了季灵筠的病房，闻同已经不在床上。他站在季灵筠的床头边，看着她，满眼尽是柔情，却没有一滴眼泪。 季妈妈已经完全脱了力，眼泪流干了，由应刚几乎是抱着她。她伸出干枯的手，颤抖着要去抚摸女儿的脸。 “妈，小筠睡着了，您别打扰她，让她再睡一会儿！”闻同阻止她说。 众人看向闻同，见他面色潮红，脸上浮着奇异的笑容，眼睛里充满爱怜。 季妈妈哇地一声，哀声哭喊道：“小同，筠筠走了，她走了——” 闻同颤抖了一下，转身说：“走了？她走了？爸，妈，那我找她去，你们等我回来……” 众人看他离开病床，脚步虚飘着向门口走去，没有人愿意去阻拦，也没有人愿意去搀扶，害怕惊忧了他。 厉坚让吕大可扶住季教授，他和韦伏跟在闻同身后，担心他出事。 病房的门关着，见闻同根本没有意识到要伸手拉门，厉坚正要出声提醒，只听“咚”地一声闷响，他已经一头撞在铁皮门上，顿时鲜血长流。 厉坚、韦伏慌忙上前扶住他，急切地喊护士给他止血。 这一头让闻同清醒了点，他死命地推开厉坚、韦伏，嘶声道：“别拉我，小筠走了，我得找她去……” 厉坚、韦伏强行把他架回病床边。 看到爱人惨白的遗容，闻同心头又是一阵剧烈的迷糊，嘴里喃喃地道：“走了，她走了，不等我一起，自己先走了，不要我了……” “我得找她去，不能让她一个人走……”众人见他木呆呆地念叨着，又离开病床，向门口走去。 厉坚一急，就要伸手阻拦，只见他忽然一个趔趄，随即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一头栽倒在地，变得人事不醒。 厉坚、吕大可几乎同时扑过去，失态地嘶吼道：“老三，老三……医生，医生……” 吕大可情急之下，松开了扶着的季教授。韦伏见他摇摇晃晃地根本站不稳，吓得连忙冲过去架住他，也顾不上闻同，只知道随着厉、吕二人一起狂喊医生。 这次车祸的伤员全都进了这间医院，医生忙忙碌碌，仓促之间哪里有人管季教授、季妈妈晕不晕倒。 孙贤寿等了半天，见医生确实没空，只得急匆匆返回来，恰好碰到闻同吐血晕倒。他马上车转身，冲出去找医生。 闻同昏迷过去，一直没有醒转。短短的时间，他变得眼窝深陷，面如金纸。 医生疹断为他在猝然而至的巨大打击下，哀伤过度、神智迷乱，导致出现长时间的幻觉，又失血过多，心身受到极大创伤，只能用药，打吊瓶，慢慢等他自己回复过来。 众人守在闻同的病床前，不敢离开。 季妈妈在双重打击下，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季教授则如痴如呆，头发一下子全白了。 季教授拒绝了众人送女儿去火化的建议，坚持等闻同清醒过来，让他们再见最后一面。 第242章 香魂一缕化碧血（下） 厉坚理解他，可现在天气闷热，遗体不能久存。几个人一商量，就把遗体送进医院冷冻停尸间存放。 晚上，赵达成、王金生匆匆从望水赶来。没多久，得到消息的小任总夫妇、佟总、任成华、宁学良、汪厅长、龚方和夫妇等人先后赶来看望。 汪厅长打电话请来市卫生局局长，要求他迅速组织专家会诊。卫生局局长见一下子来了两位重要领导，又听说昏迷的是一位副县长，没敢怠慢，立即带着院长去安排。 小任总隐约知道季教授父子之间的关系，可都到这种时候了，哪还顾得上，当即打电话通知了两兄弟。 季家两兄弟疯了似地赶过来，抱着妹子的遗体痛哭失声。 专家会诊的结果很不妙，一位神经科老专家的解释是，病人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思维并未停止，意识极度混乱，一直在进行天人交战，难以自拔，有滑入精神病的极大危险，外力很难帮上忙，只能不断地帮他补充营养、补充体液，以保持体力，能否回复正常，主要看他心智是否足够坚定，是否有造化。 赵达成急了，立即拨通马凤玲家电话，向她说明情况，并要求她严守消息，临时统筹起全镇工作，不得擅自离开工作岗位。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众人只得先后离开，留下厉坚、吕大可夫妇、韦伏夫妇看护。没多久，闻声也赶了过来。 痛失爱女的季教授，终于原谅了两个儿子。他伤心得头发全白了，佝偻着身子，苍老不堪。 季妈妈悲恸欲绝，以泪洗面，导致身体虚弱，无法离开病床。两兄弟心如刀绞，抱着老父、老母哭昏过去。 次日一早，赵达成、王金生又赶来医院，见闻同还没苏醒，当即决定向市委报告这一紧急情况，同时向县委其他常委做了通报，并要求不得泄露消息。 作出处理之后，赵达成留下了王金生，返回了望水县。 两名记者因车祸死亡，消息很快传开。郁玉得知死者之一是季灵筠后，连忙赶来医院凭吊，又去看望季教授夫妇。 听说闻同因哀伤过度而陷入长时间昏迷状态，不能自拔，她就过来探视。 看着闻同瘦脱形的面容，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生出一股奇怪的念头，如果有个可心的男人肯为自己的逝去而如此伤心，那也死得不枉了。 两位记者是因公死亡，日报社派出一位副社长和成立志一起，到医院主持一应事宜。 因为闻同一直没有苏醒，遗体不能火化，赶来探视的亲戚、朋友、同事只能隔着玻璃门，默默地凭吊这位生前活泼开朗、美丽善良的姑娘，慨叹命运的无常。 一直到第三天早上，闻同终于醒转，这让昼夜守护在床边的闻声涕如雨下，泣不成声。 得知消息的郁玉，喜极而泣，抛下手头的工作，匆匆赶来看他。 彻底清醒过来的闻同精神、体力极度虚弱，不愿接受现实，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在王金生、成立志的反复劝说下，他勉强起身，由闻声背着，去和心爱的人见最后一面。 当见到爱人躺在冰冷的白床单上，他勉强提起的精神再度崩溃，反复亲吻着她的面容，趴在她的遗体上长久无声地呜咽着，声音喑哑得象劈干柴一般。 见他伤心到了这种地步，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 王金生担心再次诱发他精神错乱，就让闻声强行把他背出去。 闻同知道这一别就将是阴阳两隔，此后再无相见的可能。他生出无穷的力量，一手死命地攥着爱人冰凉彻骨的指掌，一手抓着铁架子，不肯离开。 “求求你们不要逼我了，让我再呆一会儿……你们知不知道，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再也看不到她了……” 闻声无法，只得松开手，任他抱着季灵筠的遗体，哀声痛哭。 闻同心伤若死，难以自持，紧紧抓起爱人的手掌，把她的掌心贴在自己面部，带着她抚摸自己的脸颊、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胡子、耳朵、头发，无处不至，反反复复，象是怕她到了阴世会忘记爱人的模样。 一会儿，他把爱人的掌心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脸颊上，眼神格外温柔，嘶哑着嗓子喃喃地道：“小筠，你一定要记住我的样子，千万别忘了，我以后到了阴世，会去找你的……” “那边没有阳光，会很冷，你出门别忘了多穿衣服……” “你明明说，手和脖子已经被我彻底套牢了，可怎么又挣脱了呢……” “你说过，和我在一起很快乐，很幸福，那怎么还舍得走呢？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往前走，一直走到老，可你自己却先走了，不等我了……” “你知不知道，你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边，会伤心难过的……” 郁玉伤心得肝肠寸断，趴在墙上失声痛哭，无法遏止。 忽地，闻同想起出事头一天晚上，爱人的无心之言“今晚我想一次要个够”，顿时觉得胸口如遭雷击，心中愤懑难抑，按捺不住悲吼道：“真是一语成谶！老天哪，你既然给了她美丽和聪慧，为什么又要残忍地夺回去？为什么……” 泪流满面的闻声见哥哥瞬间脸色涨得通红，情知不妙，正要上前强行把他背走，已经晚了，只见他一张口，又喷出一道鲜红的血箭，再次晕了过去。 幸运的是，一个多小时后，闻同被抢救了过来。 刚刚从国外考察回来的陈照东市长直接从江映机场赶了过来。见他来了，王金生把所有人请出了病房，只留下他们两人。 陈照东拉着闻同的手，神色和煦地道：“小同，生活充满喜怒哀乐，人生有太多的幸与不幸，幸也好，不幸也罢，埋在心里一个人承受吧！你是个坚强的人，还有许多事等着你，有许多责任等着你去承担，不要让爱你的人为你担心，我想，九泉之下的小筠，也不愿你这样。” 第243章 小人之态 国庆节，江映市民广场正式对外开放，并举行了盛大的竣工落成典礼。 当天，市民倾城出动，聚集在五十多万平方米的世界第一城市广场上，或到地下商业街购物、娱乐，或在宏伟阔大的地面广场纵情玩乐，尽情享受着这座城市的骄傲。 此前三天的周六，城市蓝宝石正式开盘。这座省城新地标，省内第一豪宅楼盘珠光宝气，在私家园林的簇拥下，尽展大气奢华、美丽高贵的气质，吸引无数市民驻足围观，拍照留念。 阮洪通指间夹着一根中华，喷出口烟雾，瞟了眼谦恭地坐在矮椅上的金有福、李成大，不咸不淡地道：“老李，说说吧，怎么个情况？” 李成大汇报道：“开盘当天去了一千多客户，顶层的超级空中豪宅售价五千二一平，已经售完。一层售价三千三一平，往上逐层加价，目前均价三千五。刚刚问了下消息，已经售出四分之一。” 金光明坐在阮洪通对面，正端着杯子啜茶，闻言抬起头，有点诧异地道：“十点八万平米的总盘，五百多套，才售出四分之一？不算多嘛！” 阮洪通嘴一撇，有点不屑地道：“省城普通住宅不到一千，一下子定到三千多，不积压才怪，等着吃苦头吧！” 李成大嘴唇嗫嚅了一下，没敢接话。金光明见状道：“你说。” 李成大小心翼翼地道：“是孙贤寿、由应刚玩的炒作手法，控制出房数量，分批放房，先劣后优，引诱客户追捧，不断抬升人气，拉高价格，计划在两个月内售完。” 金光明、阮洪通对视了一眼。金光明问道：“预计净利润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李成大道：“我不太清楚。”看阮洪通拧起了眉头，他赶紧接着道：“如果销售能达到预期目标，房开公司今年的净利润应该能过亿吧。” 阮、金二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过亿？这是什么概念？太惊人了！ 阮洪通不满地道：“什么叫应该？你到镇开投任副总也有几年了，连这点信息也吃不准？” 李成大被训得面红耳赤，额头渗汗，惶恐地道：“有的费用不是太了解，得等财务报表出来。” 金光明默算了下，说道：“十点八万平的总盘，就按均价三千六，总销售额将近三亿九，毛利率肯定过半，再扣除其他费用，净利润怕得一亿五吧？” 阮洪通一惊，凭经验猜测道：“其他费用那么大？肯定有猫腻，你找到问题没有？” 李成大道：“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问题，那些费用我都参与过谈判，不象有问题。” 阮洪通哪会相信，不甘心地提醒道：“公关招待费一类的，最容易作手脚。” 李成大心里一虚，真正作手脚的恐怕是自己。他定了定神，说道：“行政归我管，所有公关招待费不经过我签字，不可能报销得了。还有，全年有财务预算控制，实际发生不允许超预算，超了就得个人承担，卡得非常严。闻副县长从来不插手日常经营管理，极少在公司报费用，报的几笔也有孙总或由总签字旁证，票据也完整，事实很清楚，都是为公司的事。这次的城市蓝宝石开盘仪式，他坚决不肯参加，是牛副县长和马凤玲镇长去的。” 金光明放下茶杯，颇为玩味地道：“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阮洪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你从杳踪镇工业园的工程里已经扒拉不少了吧？还不是得回到我这里？有本事你贴赵达成、王金生去呀！ 对他的眼神，金光明焉能感受不到？焉能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虽然知道老阮的心思，他却保持着面色平和，不过心里气得发抖，暗骂这个心胸狭隘的小人。 阮洪通不无发酸地道：“哼，一亿五，真是撞狗屎运，碰上这么个好机会！” 金光明心里冷笑一声，狗屎运？笑话，也太幼稚无知了，你老阮也撞撞试试？看能不能撞出一亿五的净利润来？别说你没有发现狗屎运的眼光，就是发现了，恐怕连撞的勇气也没有吧？老阮啊老阮，你始终不肯承认闻同的强大，迟早会吃大亏的！ 阮洪通可能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主观，过于情绪化了，为了掩饰，他一皱眉，训斥金有福道：“你看人家镇开投，赚得盆满钵满，再看看你的县纺织，政策也给了，贷款不知道放了有多少，赚什么钱啦？多少年了，也就去年实现盈利。说是盈利，讲出去我都嫌丢人，十二万净利润！还不到人家的零头，塞牙缝都不够……” “是、是，我有责任，我有责任，今年盈利应该会好点。”金有福莫名其妙地被臭骂，脸上不敢有什么不满，心里气道，你哥俩从公司捞了多少？责任在我？ 金光明心道，这十二万怕不也是生造出来的吧？县纺织这潭混水，他再清楚不过，根本不想趟进去，就劝解道：“纺织行业普遍经营困难，和地产行业差别很大，不好直接比较。县纺织能扭转巨亏，实现盈利，本身就不简单。” 阮洪通却听得一阵腻歪，为自己表功呢？谁不知道你搞的棉花种植为县里做了大贡献，没必要总挂在嘴上吧？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阮洪通端起杯子，咕嘟一声咽下一大口茶水，放下杯子道：“我还是相信你的，放手去做。金书记说得对，两个行业不可比，你们能扭亏为盈就不简单。当然，这里头也有老金你的大功劳。” 阮洪通很明白，他不相信也不行，同穿一条裤衩，想脱已经晚了。 金有福张口就来：“我一定努力，充分利用好金书记创造的好条件，不辜负您的栽培。” 阮洪通又皱起了眉头：“我看杳踪镇创办的长训班还行，你们县纺织也可以选派人参加，多学学知识，别光知道喝酒、泡澡！” 金有福答应说：“好，我回去就安排。” 第244章 长痛在心 阮洪通问：“‘杳踪论坛’你没拉下吧？” 金有福讪讪地道：“没全去，一忙就顾不上。” 阮洪通忍不住又训斥道：“这个一定要参加，是学习提高的好机会。忙什么？还能忙过那些大老板？连我都尽量参加，你就舍得拉下？” 他虽然对闻同、牛佑才很不待见，但对季教授还是比较尊敬的，通过长期了解，对长训班也已认可，对“杳踪论坛”就更是看重。 在本县辖区内有这么一个很有份量的论坛，或者说叫智库，是件很值得自豪的事。虽说不是他首创的，但县政府是发起会员，报到上面时他也有一份功劳。 另一方面，参加论坛不但确实能开阔视野，提升个人，还可以和包青林、佟总、任成华、扈全海、厉坚等重量级的企业领导人套交情，积累人脉资源，是件非常不错的事。所以只要能抽出时间，他总是赶去杳踪镇参加。 他在论坛上积极主动地结纳，不过包、佟、任、厉这些人表面上很客气，私下躲他远远的。 金有福吃、喝、嫖、赌、贪五毒俱全，对学习可没什么兴趣，只是碍于阮洪通才去参加的。只要打听到阮洪通“拉课”，他准定也不会去。 没想到阮洪通突然关心起这事来，他只得道：“是我放松了，以后一定期期参加，期期参加！“ “听说季教授辞掉论坛职务了？”阮洪通是真地觉得有些惋惜，老头的课讲得很不错。 李成大道：“辞了，长训班也辞了，马凤玲镇长又从云缈大学另请了一位。” 阮洪通说：“蛮可惜地，老先生确实有真学问！” 金有福也附合了几句，对李成大道：“老李，这回镇开投大赚一笔，你的奖金也不会少吧？” 李成大的人事关系在县纺织公司，仍然保留着公司副总的职务，还领着一份“基本工资”，同时在镇开投又拿一份薪酬。 李成大心里恨得痒痒地，当初阮洪通把他安插进镇开投时，承诺他的人事关系和职务保留不变，并照常发放基本工资，算是补偿。 随着镇开投业绩的节节攀升，他领取的工资、奖金虽远不能和孙贤寿、白工比，但也颇为可观，又有丰厚的外水可捞。现在金有福不阴不阳地提起此事，显然没怀好意。 两人虽同为阮洪通帐下将领，但一山难容二虎，在县纺织公司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要不是阮洪通压着，早就闹翻了。 “我在镇开投是清汤寡水地过，拿不了几个钱，阮县长安排我去，不是让我去赚钱的！”李成大很不客气地说。 阮洪通赶紧和稀泥，说道：“老李讲得很有道理，老金要理解，以后不能再提。” 三辆小车停在闻同的县城排屋外，马凤玲和孙贤寿、由应刚先后下车。 前院铁门反锁着，闻同的车停在小院内。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孙贤寿伸手抓住铸铁门柱，轻轻摇了摇，铁门哐、哐地一阵轻响。 片刻，杨嫂打开屋门，拉亮室外灯探头望过来，见是马凤玲几个，连忙过来打开铁门，让他们进来。 进屋前，杨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一直在后院亭子里坐着，吃过晚饭就去了，到现在两个多钟头，就那么坐着，也不说话……”她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眼圈一红，掏出手绢擦拭泪水。 众人默然无语，季灵筠去世一个多月了，闻同虽然在人前强装坚强，但内心的巨大创伤远未愈合，或许这辈子也不会完全愈合。 马凤玲轻声道：“杨嫂，麻烦你好好照顾他，有事随时和我们联系。我们走吧，还是明天去办公室谈。” 杨嫂轻轻吸了下鼻子，道：“他叮嘱过我，有重要客人谈公事得告诉他，你们先进去坐，我去问问。” 把三人安排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又让丈夫老杨泡茶，杨嫂这才轻手轻脚地拉开虚掩着的后门。 后院一切如旧，绿植、花草、爱亭上的桌椅等等，完全按照季灵筠生前喜爱的方式保留着。闻同交待过杨嫂，一定要维持原貌。 爱亭上灯光有点暗，闻同的身影略有些模糊，杨嫂只能见到侧面。他右手捏着玻璃茶杯，胳膊平搁在粉色大理石小石桌上，左手搁在小木椅扶手上，身体无力地靠着椅背，一动不动。 或许他想到和爱人相处时的某件趣事了，杨嫂觉得他嘴角咧了咧，象是在笑。她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去打扰他。 忽然，杨嫂发现他面颊上亮晶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淌下泪来。她心一酸，再不舍得去找他，转身就走，手却不小心撞到门扇上。 “是不是有事？”闻同没有动，淡淡地问道。 杨嫂暗骂自己不小心，慌里慌张地道：“没事、没事——啊，是马镇长他们来了。” “让他们等一等，我就过去。”闻同端起杯子，送到唇边，没喝又放了下来。 客厅里三个人见闻同进来了，连忙站起身。闻同面色平静，可那一点没擦净的泪痕泄露了他心底的伤口，看着让人心里不安。 闻同招呼说：“坐下说，刚回来？” 三人刚从城市蓝宝石销售现场赶回望水，因怕到闻同家太晚，只在车上胡乱吃了点快餐。马凤玲回答说：“刚到，有点晚了，还是明天到办公室找您吧。” 闻同摇摇头，说道：“不碍事，说吧。杨嫂，麻烦你给他们下点面条。” 三人心头一热，连声说吃过了。闻同道：“吃过了也是干粮，或者快餐。” 坐下后，由应刚汇报道：“销售进展很顺利，完全按计划进行，放出的房被抢购一空，截止今天下班累计成交一百四十套。广告投放量已经大幅收缩，只保留户外形象牌。下一步的销售我们准备按计划执行，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两个月内出空没问题。” 闻同点点头，说道：“华厦奖参评工作要高度重视，这是国内地产行业最权威、最具影响力的综合奖项，是塑造城市蓝宝石品牌的重要途径，要有志在必得的态度。硬件上我们没问题，软性服务上绝不能拖后腿。” 第245章 农产品展（上） “这项工作我亲自抓，材料正在积极组织，省厅非常支持，汪厅长亲自过问，承诺将作为省内唯一参评项目向组委会推荐。”由应刚道。 闻同说：“好，早着手才能占据主动。” 孙贤寿点头，随即说：“今天下午刚得到一条信息，定府有块地，根据初步了解，地理位置和周边环境很理想，适合复制城市蓝宝石……” 这是三人匆匆赶来汇报工作的主要目的，从地图上看，这块地的位置极为理想，让他们一下子就动了心。 闻同要求说：“磨刀不误砍柴功，前期调研工作一定要一丝不苟，我看要制订一套严密的流程体系，来保证调研工作的切实落地。” 由应刚答应道：“好，我明天就安排，之前已经有了基本框架，再细化充实就可以了。不但调研环节要形成标准化流程体系，其他业务环节也会这样的，您放心。” 孙贤寿道：“在定府复制城市蓝宝石，广告宣传费可以节省一大笔，领客户来江映参观现场就是最好的推广方式。” 这是确定申报注册城市蓝宝石商标，打造这个品牌时就考虑到了的优势，孙贤寿此时说出来，是想表明看好在定府复制城市蓝宝石的盈利前景。 闻同道：“江映城市蓝宝石盈利丰厚，但是绝不等于到外地复制，也能获取类似的利润。这次为什么有暴利？我们应该理性看待，因素很多，竞争对手眼光不够，拿地时相关支出较少，市政府在税收减免和贷款方面的政策优惠力度大，绝佳的地理位置，市民广场的空前利好，一枝独秀的楼盘品质，此前缺乏高层住宅的先例，省城房地产市场还远远不成熟，消费者极不理性，等等，以后很难有综合条件这么好的机会。再加上省外陌生复杂的发展环境，盈利状况很难再有这么理想，我看，能达到这次的一半就很不错了。不过，正如你所说，也有优势的一面。所以呢，我们一定要坚持走品牌之路，决不动摇。” “杳踪论坛”会议厅里，众人正在热烈地交谈。 常总捅了捅身边的万有芳，提醒道：“闻县长到了。” 万有芳、南成光连忙停止交谈，起身快步上前相迎。 闻同面色平和，神情淡定，不急不缓地踏进会议厅，身后跟着杜子坤、马凤玲。 申白蓉跟在万南二人身后，见他虽然神色平静，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眼底的那一丝哀伤、寂寥却无论如何掩不掉，不由心中酸涩，情难自控，忍不住眼圈发红。 万有芳用力地握了握闻同的手，温声道：“闻县长！” 南成光面相憨厚，脸上总带着三分笑意。他双掌合拢握住闻同的手，十分用力地摇了摇，没有说话。 此前申白蓉已经探望过闻同两次。这次再相见，看申白蓉仍然眼圈发红，闻同忍住心伤，微微一笑道：“恭喜你顺利投产。” 申氏药业的药品生产许可证春上就下来了，但此后的进展并不顺利。从手工作坊到大工业化量产跨度太大，从没有公司经营管理经历的申白蓉吃尽了苦头，最近才终于生产出完全达标的正品。 她的男友是其父所在省份，也即闻同老家省份的公务员，在该省省城卫生局上班，才能平常，在公司管理方面并不能帮上她。 十月，全国农产品暨加工品交易会将在天都农展中心召开，在闻同的倡导和组织下，杳踪镇镇政府将和四海有芳、成光酒业、熊氏食品公司、申氏药业组团参加。 杳踪镇报名参加交易会的初级农产品有“红姑娘”辣椒、“米珍珠”香糯米、山药、蘑菇、野生干蕨菜、中药三七，其中重点推介的“红姑娘”辣椒、“米珍珠”香糯米将在交易会期间单独举行专题展。 闻同的目的就是打造农业初级产品地域品牌，使广大农户受惠。他这个心愿由来已久，只是囿于条件不成熟，一直没能付诸行动。 现在杳踪镇的环保农业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程度，有了一定的知名度，镇开投在城市蓝宝石项目上又狂赚一大笔，有了充足的资金保障。所以，他决定今年去天都参加全国农产品暨加工品交易会，开始跨出实现夙愿的第一步。 至于镇上四家企业随团参会，则是展示各自的产品，以期形成协同效应。 镇政府这么策划，目的有两个，既使广大农户受惠，又让这些农产品深加工企业受惠，以体现地方政府扶持企业做大做强的务实态度。 对于万有芳、南成光、熊宝金、申白蓉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搭上镇政府这辆车，花费不大却获利颇丰，何乐而不为？ 镇政府并不具备大型策划与推广能力，为此闻同聘请真道电气的CMO柯绍东和市场推广与公共关系部经理成夫人为顾问，提供专业指导。成夫人就是成立志的老婆。 马凤玲作为镇长，担任参展团团长，杜子坤、林忠轩是权威专业人士，被闻同安排担任副团长。雷新国作为党政办主任，以参展团领队身份随团同行，全面负责后勤工作。闻同自己并未在参展团挂名，但会随团同往天都。 这次的会议就是最后一次协调会，也是出发前的动员会。 会议结束前，闻同讲话：“一直以来，我有个心愿，就是把我们的‘红姑娘’、‘米珍珠’推广出去，展示在全国乃至全世界人民面前，打造出强大的农业初级产品地域品牌，让广大农户受惠。很高兴，在各位朋友、各位同仁的共同努力下，我们终于跨出了这一步，我个人的心愿有望实现，感谢大家！” “我们都知道，由于前几年投资过热，通货膨胀，国家采取了紧缩性宏观调控政策，调控效果十分显著，可以说经济软着陆已经成功。但是，副作用也已经显现，社会已经出现生产过剩、内需不足的苗头。可以肯定，社会商品短缺、求大于供的时代，必将一去不返，总体市场将很快由卖方转入买方，过剩时代即将到来。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故作高深，现实将很快会印证这点。” “为此，中央政府已经开始适度改变紧缩的货币政策，分别于今年五月、八月两度降息，并放宽信贷控制，目的就是为了刺激消费和投资，扩大内需。而且，可以断言，未来数年将会是个漫长的降息周期，国民经济将会步入第一轮跨越式发展时期。宏观环境的重要转折，对我们是个挑战，更是个历史性机遇，抓住了这个机遇，企业就会跨上一个新的台阶，步入一个新的天地！” “另一方面，镇上的初级农产品出口比重日渐增大，我们有的企业，具体就是四海有芳，产品出口比重也很大，这有一定的风险，一旦境外经济体出现滞涨，就会对我们形成巨大的打击。所以，我希望借助这次赴天都参加交易会，大力宣传我们的优质产品，努力开拓国内市场，强壮我们的身体。未雨绸缪，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希望大家不要忽视。” 参展团成员分批出发，绝大部分人乘坐火车，他们先行一步。 闻同、万有芳、南成光、柯绍东四人在交易会头晚，才乘坐飞机从江映机场赶赴天都。 出舱踏上舷梯的一刹那，闻同脑中真切地闪现出几个月前那副场景。也是在出舱踏上舷梯时，季灵筠紧挽着他的胳膊，仰面妩媚一笑，俏皮地说：“手和脖子已经被你彻底套牢了，风衣就不必了！” 场景如昔，伊人却已逝去。他顿时心痛如绞，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万有芳手快，一把抓住他，关切地问道：“晕机？没事吧？” 闻同强笑了一下，苦涩地道：“不是，没事。” 雷新国先期抵达天都，他带着盖亮和望水县驻天都办事处主任一起，开着车在出口处接机。 真道电气、四海有芳在天都都有分公司，但柯绍东、万有芳没让公司派车来接，而是坐办事处的车一同到天都农展中心。 先期抵达的大部队全部集中在云缈省展厅杳踪镇展区，布展工作基本完成，成夫人和四海有芳的市场部经理正在指挥众人作最后的细节调整。 闻同握着成夫人的手道：“嫂子，辛苦了。” 成夫人笑道：“不用客气，我们平时没少这么干，不辛苦。再有半个小时就可以了，你们视察一下，最后把把关。” 万有芳笑道：“我们是外行，只把握整体方案的主题，柯总是专家，最后把关得靠他。” 杳踪镇镇政府对农业初级产品，重在展示产品的高品质和环保性，这一主题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只柯绍东略提了几处修改意见，其他人并无异议。 整体方案事先已经反复推敲过，落到实物时效果比想象更为理想，闻同十分满意。 第246章 农产品展（下） 布展全部完成后，马凤玲立即让人把展区封闭起来，并留下足够的人手现场看护，谨防竞争对手偷师或破坏。 大家又到兄弟省市的展厅粗粗转了一圈，看到绝大部分展区还在忙忙碌碌，相当一部分甚至连大模样都没出来。 万有芳弯腰尽力搓掉粘在皮鞋底上的一块胶带，笑道：“看来我们的准备工作十分扎实、充分，我现在信心十足，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闻同说道：“根据可靠消息，明年春季的全国糖酒交易会，有三个城市正在角逐承办权。省城欧阳副市长很想竞争下来，就放在市民广场举行，这是个展示市民广场，展示江映的绝佳机会。全国糖酒交易会在家门口举办，大家可要早下手，争取拿下最理想的展位，好好地向来自海内外的客商们展示你们的产品。我建议大家组团和市政府筹委会签订赞助协议，深化关系，帮助市政府把承办权竞争下来，镇政府可以适当予以资金支持。” 万有芳就想到镇开投联合省建工集团，提前切入市民广场项目的成功案例，笑道：“你的消息够灵通的！老南，宝金，这个大好机会，你们不想错过吧？” 南成光也笑道：“镇里不但在关系资源上给我们大力支持，还给资金扶持，我们当然不能辜负闻县长的一番美意。” 和四海有芳、成光酒业比，熊氏食品公司还是小弟。熊宝金十分低调，笑说：“我们小家小户的，没有大力量，不过砸锅卖铁，也是要追随两位大佬掏赞助费的，决不拖后腿！” 万有芳指着他笑道：“宝金别谦虚，你们现在是小了点，不过路走对了，前景看好。我们既然是组团，就不必平摊费用，能者多劳，我和老南出大头，你们几家规模小点的尽到心意就成，何况还有镇里的扶持资金。——行吧，老南？” 南成光说：“应该这样，互帮互助，团结对外才能共同发展，相信这也是闻县长、马镇长的心愿。” 闻同到了宾馆，有两位客人正在等他，就是班萨达和李慧心。 班萨达前一阵运起如簧巧舌，居然成功地把李慧心蛊惑到扎伊尔去旅游了一个多月。两人一回天都，就听说了季灵筠的不幸，打听到闻同来了天都后，立即赶来看望。 用餐时，马凤玲让雷新国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包间。 班萨达握着闻同的手不放，眼圈发红，悲伤地道：“师兄，请你忍住心中的哀伤，为美丽的师嫂祝福，有你的爱和祈祷，师嫂在天国一定会过得很好！” 闻同勉强笑了笑，淡淡地道：“她活在我心中，一直到我也升入天国和她相会的那一刻。” 三个人坐下吃饭。闻同不愿把心中的伤痛写在脸上，影响这对热恋中的人，微笑问李慧心：“在那边玩得很开心吧？非洲是块美丽的土地，扎伊尔就是非洲的明珠。” 李慧心早已被班萨达杀得丢盔弃甲，城池失守，闻言脸一红，尽现掩不住的妩媚，轻笑道：“赤道地区太热了，开始很不习惯，气候，饮食，语言，人情风俗，都是巨大的障碍，后来才慢慢好一点。” 闻同看得出来，她很幸福，衷心地祝愿道：“就以这杯薄酒，聊表我的祝福。” 三人一同碰杯，饮尽杯中的红酒。班萨达神情认真地道：“师兄，有件事我一直没向老师和你透露，今天一定要说出来，否则于心难安。” 闻同诧异地看着他，不明所以。这个师弟本性中有沉稳的一面，但多数时候活泼好动，言行举止随心随意，很少象这么严肃。 班萨达说：“我父亲是刚果族的大酋长，我是家中长子，这次回国被正式册立为继承人。” 闻同还真有点吃惊，难怪他平日手脚大方，原来是大酋长的儿子，就笑道：“有些意外，我很为你高兴，为你们高兴！” 班萨达异样严肃地说：“我已经在族中长老的监视下，向主起誓，此生娶心爱的李为妻，只此一妻，不会再娶他人。” 李慧心脸更红了，微笑不语。闻同心里恍然，难怪她迅速地被班萨达征服，原来班萨达肯为她在神圣不可亵渎的主面前起誓。 班萨达牵起李慧心的手，对闻同说：“我们的家园始终动荡不安，多灾多难，我的理想就是拯救我的祖国！父亲告诉我，国内矛盾日益尖锐，很快就将爆发大规模的武装冲突。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打算回国协助父亲发动武装行动，推翻现在的政府，建立开明的新政府。我不能自私地让李陪我一起，战火纷飞，她很容易受到伤害，想拜托你在国内关照她。多则两年，少则一年，我就会回来迎娶她的。” “我祝愿你的远大理想顺利实现，李有她的朋友兼上级娄玲女士关心，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有需要，我也一定会尽力而为。”闻同看了眼李慧心，见她虽然面色绯红，眼神却分外坚定，显然两人早已商量好，很为他们真挚的感情高兴。 “师兄，你是我在贵国的第二个老师，教会我许多本领，更重要的是，你教会我如何去关爱人民。”告别时，班萨达对闻同说，“请接受刚果族人民的儿子向你致以最珍贵、最诚心、最隆重、最神圣的感谢！” 次日的交易会，镇政府这边唱主角的是马凤玲、杜子坤、林忠轩，三人合作无间，十分默契，让闻同省了不少心。 对于杳踪镇来说，这次来参加农交会，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既是个招商推介的机会，也是个学习的机会。 闻同多数时候参观其他省市的展区，向他们询问了解，一方面是同业交流、学习，另一方面也是了解市场行情。只有有诚意的大客商，他才出面接待。 企业这边自然是四位老板亲自上阵，客商不论大小，一律热情接待。 因为真道电气在国家电视台投放了广告，柯绍东协调资源，在国家电视台记者采访交易会时，给了杳踪镇整整十钞钟的镜头。记者还问了马凤玲一个十分简短的问题，让她风光了一把。 这个十钞钟弥足珍贵，因为新闻不是普通时段的，而是最重要的晚七点新闻。 郁玉作为云缈省的随团记者，给了望水县杳踪镇参展团不少出镜机会，甚至还对马凤玲、杜子坤、林忠轩、万有芳、南成光五人进行了大段的采访。 按她的本意，是想给闻同做一期专访的，但被闻同再次委婉地拒绝了。 整个交易会期间，郁玉密切关注着闻同的一举一动，终于等到他落了单，立即尾随而至。 在一个偏僻角落的窗前，闻同孤单地站着，默默地看着室外已经开始泛黄的草木。 郁玉走过来，静静地站到他身边。 窗外秋风忽起，一片片泛黄的柳叶飘落在地。良久，郁玉伤感地道：“你的心很痛，是吗？我整夜整夜地睡不好，想着你们凄美的故事……” 闻同没有回答郁玉。郁玉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又说道：“象你一样，我午夜梦回，总要反复质问老天，为什么好人不能得到好报？为什么两情相悦的人不能终成眷属……” 说着说着，郁玉已是泪流满面。 三天交易会结束，杳踪镇参展团获得大丰收。除镇政府成功引进两笔总投资额高达一千万元的农产品深加工项目，四海有芳也获得订单六千万元，成光酒业三千万元，熊氏食品公司八百万元，申氏药业二百万元。 可贵的是，这些意向性订单的客户全都是各家公司现有渠道之外的，来自全国各地。这表明他们的产品已经得到全国市场的充分认可，开始吹响进军全国市场的号角。 除此之外，镇政府和各家企业也结识了大批来自五湖四海的客商，这都是宝贵的资源。 当天下午，望水县委、县政府联合给参展团发来贺电，赵达成、阮洪通亲笔签名。 晚上，四家公司联合在天都举行热烈的庆功酒会。一开席，万有芳、南成光端着红酒站起身，走到闻同跟前，提议道：“我们郑重提议，第一杯酒敬给闻县长！” 第247章 老将临退 不经意间，新的一年悄然来临。 天气很冷，杳踪镇水上公园湖面上只剩下些深褐色残败的荷梗，薄薄的冰面上，偶尔有三两只越冬的水鸟带着凄凉的叫声掠过。 四季春饭店湖心酒楼的三层雅间里，赵达成、王金生默默地注视着窗外，一言不发。 再有两三个月，也就是节后春暖花开时，两人将同时退休，彻底告别奋斗了几十年的官场。 王金生打破沉默，轻笑道：“冬天总是很清冷，难熬，不过呆在屋里，泡上一杯浓茶，烧上火笼，倒也惬意得很。” 赵达成一笑，手隔着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指着后山方向说：“那边，小湖又盖起一批小洋楼，要不要也订一套？得闲就过来住一段，听听孙老的论坛，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王金生一咂嘴说：“你有兴趣，怎么不早说？听说很抢手的，我们要买到一块才好，杀盘棋也方便。” 赵达成说：“放心，小丽问过了，没那么快卖光，挑两幢相邻的不是难事。” “那就好，倒是我心急了。”王金生不再绕了，说到了正题，“唉，这小子没辜负你我的一片苦心，总是能给人送上惊喜。” 赵达成含笑道：“是啊，退休了都不肯让我们好好歇着，动歪脑子折腾我们，真是贪心！” 闻同已经向赵达成、王金生说过，打算聘他们担任‘杳踪论坛’执行主席，协助龚主和。 王金生哈哈大笑，戏谑地道：“是够坏的，连退休的人也不放过！” 闻同匆匆出了镇政府大院，走到四季春饭店后花园时，碰到王小英，她正指挥几个服务员栽植冬青、柏树、樟木。 冬天后花园、水上公园花草树木多数已经残败，气氛很不好，她和赵丽一商量，决定从后山移栽一批四季常青的树木过来补救。 见到闻同，王小英指了指湖心的四季春酒楼，笑道：“三楼雅间，正等你呢，我和小丽想陪陪他们，被赶出来了！” 她和赵丽去年可赚得不少，比熊宝金开公司强多了，当然，前景就不如人家了。 马凤玲也够绝的，既然四季春饭店扩张到水上公园湖心里去了，那好，干脆把湖的水产养殖权、莲藕种植权出租给饭店，不收租金，不过湖的日常养护得由饭店负责。 这样镇政府落个干手净脚省心省力，四季春饭店则就地取材，可谓两便。 马凤玲不愁赵王二人不上心养护，酒楼建在湖心，吃的就是水上公园的环境饭。 闻同点头，随口说道：“湖泥得起起了，不然明年水就浅了。” 王小英说：“放心，春节后吧，开春农民要挖泥往田地里添肥。他们挖泥得肥，我们图个清淤，正好各取所需。” 赵丽、王小英现在看闻同，就觉得他浑身金灿灿地放光，总是能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财运，因此态度好得不得了。 见她有了具体打算，闻同笑了笑，不再说话。跨上连接湖心小酒楼的石板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按下接听键，耳中传入郁玉柔软的声音：“听说你们马上举行镇工业园新年酒会，许多重量级企业家到场，陈市长也会亲自参加？” 闻同放慢了脚步，眼睛瞅着脚下的石板桥，说：“是的，下周五。” 他心里直嘀咕，配手机才半个月时间，真不知道郁玉是怎么打探到号码的。 “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些特别便利？台里安排我带队采访，你知道的，国家电视台也要去，我们不占优势。”其实不是台里主动安排给郁玉，而是她向领导要求接下这个任务的。 闻同说：“是牛县长牵头，我帮你打个招呼试试。” 郁玉立即道出真意：“我想提前几天过去，先搜集背景资料，做个系列报道。” 闻同稍一沉默，说道：“最好和县委宣传部协商。” 郁玉见他态度还是这样不冷不热，禁不住心里阵阵难过，不过随即又给自己打气，这样的男人可遇不可求，决不能放弃。他的伤口总有愈合的一天，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不信不能征服他。 她没有多言，说道：“肯定会通过他们的，好了，不打扰了，到了我联系你。” 闻同心里叹了口气，郁玉的心思他何尝不知道。季灵筠去世快半年了，他心中的伤痛不但没减弱，反倒思念日甚，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他小心翼翼地埋藏得更深、更隐秘而已。 每天回到排屋，吃过晚饭后，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打扰，他总是独自一人坐在爱亭里，静静地想念着远在天国的爱人，幻想着她此刻正在干什么，是不是和他一样也在思念着他？ 想到快乐的事，他会不自然地发笑，忽尔又意识到阴阳两隔，自己不过是在幻想，就会无声地落下泪来。 对郁玉的主动和热情，他心如止水，却又不便伤害她的自尊。 他也曾在心里反复确认过，假如没有季灵筠，自己会不会喜欢上郁玉？却始终无法找到答案。 他明白，自己深爱上季灵筠，是因为她不仅有美丽的外表，更有善良、宽容和善解人意的好品性，给自己带来了快乐、理解和极大的心灵慰藉。她真正地走进了自己心里，令自己着迷。 正是对爱人的这份依恋，让他不愿去正视郁玉，不想去了解她。而且，爱人去世后，对记者他变得格外地敏感。 挂了郁玉的电话，闻同忽地想起包青岚，自爱人去世后，还没主动去看望过她，该去看看了，不能总让她陪着自己承受不快乐。 当初听到季灵筠的不幸消息时，包青岚几乎惊呆了。她知道季灵筠在闻同心中的地位，知道这会给闻同怎样的打击。 为了宽慰闻同，她来看望过闻同几次，但不便总来，后来就改为打电话的方式陪闻同诉说衷肠，这对闻同的振作起了很大作用。 闻同驱去心中的杂念，踏进三楼雅间。赵达成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去。秘书连忙避开，径自去吩咐服务员泡茶、上菜。 第248章 发挥余热 等闻同坐好，王金生递过去一支烟。自季灵筠去世后，他的烟瘾不可遏止地疯涨。 王金生一句寒暄的话也没有，急不可耐地问道：“镇开投去年的决算出来了吧？” 闻同笑了一下，答道：“刚收到报表，房开公司净利润接近一亿九，石场、煤矿和兴茂商贸市场几块净利润一千九百万多一点，共计不到二点一个亿。” 赵王二人吓了一跳，不敢相信。王金生奇怪地道：“房开公司事前估计不是一亿五吗？怎么差别三四千万？” 闻同解释说：“那是对外的口风，没有充分考虑市政府的税收减免优惠，后来市政府兑现了全部承诺，利润自然直线上升。” 赵达成说：“全部优惠都兑现啦？还真不错！” “是的，市政府完全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丰厚的利润，后悔得不行。孙贤寿和由应刚做了无数的按摩抚慰工作，才全部争取到位。”说以开心事，闻同开起了玩笑。 王金生说：“听说向市国土局、建设局、税务局各捐赠了一台奥迪，又向市政府捐赠了两台？” 闻同苦笑了一下说：“是的，不大方点不行，人家就是拖着不给兑现，白纸黑字的文件和协议可以不认账，总不能真的对簿公堂，只能放血了。” 赵达成笑道：“可以了，要知足，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和气才能生财。说说看，准备怎么花这笔钱？” 闻同早就考虑好了，说：“还没开董事会，我个人的意见是按20%分红，大头留给企业作发展资金。” 闻同个人的意见基本就是董事会的意见。王金生算了算，说道：“20%分红，镇政府就是二千七百多万！” “差不多，去年年底班子成员碰了下头，初步计划其中八百万用于镇上的市政建设，重点工程就是兴建沿河风景带和步行街，六百万用于改善中小学基础设施，再各投入五百万建设镇工业园和山上的村道，其余部分充作镇政府经费，其中包括镇农技站五十万的研究经费。”闻同没好说出口，镇政府的经费中还包含了要“赞助”给县委、县政府的各五十万元。 赵达成斩钉截铁地道：“从市政建设的部分划出五十万作奖金，这个我们来作主，由常委会出决议，有功就要大奖，不能让同志们寒了心。要说五十万都太少了，唉，没办法！” 闻同当然乐意，说：“好，我个人倒不十分在意这个，其他干部确实要好好奖励一下。” 赵达成道：“你的贡献谁都清楚，奖励不从镇里走，县委、县政府单独考虑。另外，‘工业强县促进工程’还得继续大力推进，这是千秋大计，不能因为镇里赚钱了，县里就不投入，节前一千五百万的镇工业园建设资金就会到专户上。” 闻同还真担心这个，一听放了心，附合了几句，转口说道：“我有个想法，今年先从镇政府经费部分拨出九十万，成立‘杳踪教育基金’，再从镇政府在镇开投的持股中划出5%，转入基金名下，今后的分红归基金所有。基金的宗旨有两条，主要是面向全县援助贫困中小学生和望水籍大学生，其次是职业教育。职业教育主要面对全县企业的中级、初级干部，和各级政府的中层干部。把镇里的长训班纳入进来，是公益性质，不以盈利为目的，不过也要适当收费，以保证收支平衡。” 王金生马上兴奋地道：“这个创意好，今年就可以资助近千名极度贫困的学生，我看要优先资助优秀学生。” 赵达成的劲头也上来了，笑道：“老王讲得没错，职业教育这一块，主要是公共课程，还要向‘杳踪论坛’学习，聘请知名企业的高管来讲授实战课。统一聘请师资，统一办班可以节省费用，大幅度减轻企业负担，是打造良好投资环境的重要部分，是真正为企业着想。” 王金生又算开了账：“明年镇开投的盈利就按一个亿，分红比率也按20%，那就是九十万，不少了！” 闻同道：“连续两年不足九十万，就由镇政府补齐。” 赵达成笑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有这个态度，是全县贫困学生的福份！” 闻同诚恳地道：“归根结底还是您和王书记放手支持镇里，放手让我们做事，头功是您和王书记的。” 这不全是闻同的溢美之辞，没有赵达成、王金生可贵的自律品格，没有他们对闻同的信任和鼎力支持，镇开投和镇党委政府还真难取得这么辉煌的成就，没准镇开投早就在某些人的“长手”之下夭折了。 赵达成、王金生都是难得有一腔正义感的领导，笑得格外开心。赵达成摆了摆手，笑道：“不说这个，你讲讲怎么运作这个基金，钱不是那么好花的！” 闻同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道：“唉，这是我最大的心病，一年上百万的资金，空两年甚至二三百万都有可能。这么多真金白银，管理基金的不是德高望重、赤心为公的人，真无法胜任，可这样的人上哪找去呢？” 赵王二人一愣，旋即恍然大悟。赵达成笑骂道：“好小子，挖坑的本事不小哇！年初一步步把你老师孙以身教授骗来，又把你师母拐来，现在又来算计我和老王，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闻同也笑道：“放眼全县，只有您二位当家，各路牛鬼蛇神才会一律寂寂无言，再眼馋也不敢伸手！” 他这招可说是搔到赵王二人的痒处。两人昔日位高权重，一呼百诺惯了，很快就将一下子变成“前县委领导”，赋闲在家，其心理落差可想而知。许多人因此产生严重的心理疾病，是有道理的。 现在闻同给他们找了个杳踪教育基金的差事，让他们继续释放远未释放干净的热情，岂不是一桩大美事？不图那点工资，关键是那份成就感让他们从头到脚全身每个毛孔都舒爽透了。 第249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王金生进入角色很快，笑道：“你对组建基金会班子有什么建议？” 闻同轻笑道：“有您和赵书记当家，哪还用得着我不自量力地提什么建议，那么多退休的县领导不都是宝贵的财富？” 赵王二人对视了一眼，微笑不语。两人都是人精，这家伙的心思逃不出他们的眼睛，用杳踪教育基金拉拢县里退休的县领导，壮大他的外围实力，真是不折不扣的高招。 千万不能小看这些退休的老头子们，关键时刻往往能发挥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闻同又道：“现在车价掉得厉害，镇里还准备给基金会新购置两台车，作为公务用车，产权划入基金会名下。资助贫困学生免不了时常下乡实地调查了解，远的几十上百公里，没个车肯定不行。” 他考虑得这么周到，让赵王二人心里感动。赵达成当即表态：“看来我和老王想赋闲也不能如愿，卖给你们杳踪镇了。” 王金生笑着对闻同道：“我家老太婆还指望我退休后，可以天天陪她逛菜市场，这下又没戏了。你下回去我家，可得提前吃饱饭，她不会再给你准备饭的。” 闻同被逗得哈哈大笑。这还是季灵筠去世后赵达成头回见他这么开心，动情地道：“小同，听你阿姨说，你时常去后院亭子里，有时候一呆一夜。这是你的私事，我本来不该乱说，但是，过度沉溺于感情会损害你心智的，听我一句劝，有合适的就找一个，啊？” 这是赵达成第一次以私人身份称闻同“小同”，以前都是叫“小闻”或职务。闻同脸色一黯，低声道：“多谢您关心，尽量吧！” 赵达成、王金生来杳踪镇，是检查下周五镇工业园新年酒会的筹备情况。吃好饭，三人一起回到县城。 闻同处理完公务，立即赶往边湖。今天是周五，他准备利用双休日好好陪陪包青岚，更是从包青岚处寻求心理慰藉。 包青岚在家等着他，一身家居服，站在门内笑吟吟的。她原先微胖的身材，看着又清减下来了。 闻同明白，她是受了自己的影响，为自己担着心，一时心酸，哽咽道：“姐，很想你……” 包青岚见他热泪被面，也当场失态，落泪怜惜地道：“又瘦了，快进来……” 两人在落地窗前并排而坐，远处漂渺的虚湖山山顶依稀可见。就是在那里，闻同和季灵筠正式确立恋人关系。 睹物思人，闻同被触动情伤，顿时潸然泪下。他双手捂住双眼，拼命克制自己，不愿过多影响包青岚的心情。 包青岚移过身子，把他的头搂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摩挲着，意外地发现他原本浓黑如漆的头发中居然出现了几根白发。 她心中一阵酸涩，柔声宽慰道：“弟，姐知道你伤得很深很深，哭吧，痛痛快快地哭，尽情地渲泻自己……” 闻同自小就很独立，十分坚忍，对自己要求近乎于苛刻，这导致他内心多少有些偏执，有些自闭。 季灵筠就象一道明媚的阳光，把他的内心世界完全照亮，带给他无尽的喜悦和快乐，已经成为他不可缺少的心灵倚靠。骤然失去这一切，他一下子陷入痛苦的深渊，无法自拔。 对包青岚，他有着对姐姐般的信任和依赖，又有着对恋人的深沉的爱。听她细声为自己排解，劝慰自己，他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她怀里，尽情地痛哭起来，哀伤、空虚、落寞、孤苦如山洪爆发般倾泻而下，就象一个在外面受了伤害的无助的孩子一样。 包青岚象个母亲一样，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一手不住地帮他擦拭着泪水，不时地安慰她两句。 好一会儿，等闻同情绪稍稍平复，包青岚柔声道：“小筠是美丽、善良的天使，弟，你一定要永远记着她，记着那些快乐的日子，让她在你心中陪伴你度过漫长的一生！将来到了天国，你还要去找她，姐会陪你一起去……” 几个月来，她已经琢磨明白了闻同的心思，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对季灵筠的怀念，就细心地帮他整理心绪，帮他站立起来勇敢地面对生活。 她还真想对了。闻同就觉得她和自己心意相通，觉得在人世间不再那么孤单。爱人虽已远去天国，但她永远活在自己心中，陪伴自己。还有一个同样爱自己的人就在身边，一直站在暗处，默默地关心着自己，爱着自己。 心曲稍解，他不再让眼泪淹没自己，开始向包青岚絮絮叨叨地说起和季灵筠相处时的琐事，诉说着对她在天国独自生活的担心。 包青岚安静地听着，陪着他说，丝毫没觉得自己受委屈，没觉得不耐烦。作为一个成熟的女人，对闻同她心态十分宽容。 对一个挚爱自己女人的男人，应该充分尊重。如果不幸的是自己，而不是季灵筠，他一定也会这样的。对于这样的男人，难道不应该宽容么？她是这么想的。 “弟，我订了两张明天早上的机票，陪你去织女洞，看看我们的小筠去！”包青岚说。 为闻同寻找一个感情寄托，让他尽快走出灰色生活，心理正常起来，是她心心念念的事。 两个人匆匆吃了点东西，开车直奔江映机场，当晚就在机场宾馆住宿。次日一早，他们坐上飞机，下飞机后包了一辆黑车，约摸两个小时后到了织女洞。 织女洞座落在壁立如削的悬崖上，远远望去，有若空中楼阁，缥缈在云雾之中。周围重峦叠嶂，巨石嵯峨，松柏森列，百鸟翔集，风景十分秀丽。 织女洞青砖碧瓦，朱门绿窗，共分三层。两人从一层的石门进去，踏上一排陡峭的石梯，直接进了二层。 织女塑像端坐在洞中，左侧是石砖砌成的梳妆台和寝室，洞壁前有一口石窗。 闻同心神激荡，恍忽间，觉得自己已经身处原本遥不可及的天国，在和爱人相会。 他颤抖着手，仔细抚摸着塑像，默默地在心中问自己的爱人，这里太凄清了，你过得还好吗？你的丈夫来和你相会了，你能陪他说说话吗，说说离别后的点点滴滴吗？ 你知不知道，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住在这里，可要照顾好自己，天冷了要记得添衣裳，天热了要点上蚊香，我会时常来看你的。 隔着山下宽阔清澈的“天河”，大约里许外是牛郎庙废墟。闻同伫立在窗前，遥望着对岸的庙宇遗址，良久一动不动。 洞内石壁上刻着诗，“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涕泣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他在心里反复地念着，痛恨一道“天河”，犹如阴阳分界，永无跨越的可能。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包青岚陪着他流泪，轻轻地道，“以后，我再陪你过来。” 第250章 表彰大会（上） 后山小湖的“杳踪论坛”会议厅，装点得格外喜庆。长长的石阶两旁，路灯灯杆上垂挂着大红的灯笼，亭檐“杳踪论坛”牌匾下方，是一条长长的红条幅，上书斗大的一行字：“张开温暖的胸怀，热烈拥抱亲爱的战友，你们辛苦了！” 会议厅里，移动木屏风上方，张贴的红条幅上写的大字是：“真道电气XXXX年终总结暨XXXX年度计划会”。 周围的展架上，张贴着公司全国各家分公司去年的业绩报告，董事会全体成员亲笔签名的嘉奖信，以及今年的经营目标、工作计划等。 真道电气三大事业部共享一套销售体系，通过分布在全国各大主要城市的分公司实现。这些分公司隶属于集团销售部，由CMO柯绍东统管，除了分公司总经理和财务人员由集团统一招聘、统一委派外，其他人员全部本土化。 截止目前，全国共成立十五家分公司，各自在集团划定的区域内对外销售公司的产品。 集团把分公司作为内部利润中心，对其总经理进行绩效考核，和其签订目标责任状，严格依据经营目标完成情况决定其奖金和升降调免。 在成功应用聚离软件开发的ERP管理软件后，各分公司的销售数量明细数据、库存积压情况、回款情况都会实时地显示在集团的电脑上。 每周一的电话例会上，各家分公司老总被要求一一汇报本周业绩、本月累计业绩、情况分析等，CMO柯绍东亲自主持。 这个例会可是老总们的“年关”，完成出色的，自然风光无限、心旷神怡，完成不好的，就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连续三个月不达标的，就得提前为自己考虑去向了，根本不需人提醒。市场竞争的残酷无情，在这个周例会上毕显无遗。 不过，真道电气的企业文化是善待员工，被淘汰下来的各级员工，还有机会在集团内部重新选择就业岗位，通常并不意味着走人。当然，自己愿意除外。 自然的，公司的待遇也是丰厚的，除了远高于市场平均水平的底薪和绩效奖励，各项福利几乎也是一览众山小，就看你有没有能力享受。 大浪淘沙之下，能留在分总位子上的，都是国内销售一线的精英。因此他们个个腰缠万贯，走到哪都是意气风发，自信满满。 大家虽然来自全国各地，此前经历各不相同，年龄也参差不齐，但平时经常电话沟通，每个季度还会聚到集团来开会，因此早就厮混得烂熟。 每回回集团开会，众人必定会凑到一处喝酒、玩乐，以放松身心。不过柯绍东留给他们自由支配的时间很少，不是开会就是各种各样连绵不绝的培训，搞得他们身心俱疲，满腹怨言。 虽说有怨言，可没人会公开声张，公司哪个人不是这样紧张、忙碌的？这是大型民营公司，不是政府部门。 每年的年终总结暨计划会是众人最开心的时候，原因很简单，一年的辛苦主要就指着这会儿的回报，也就是兑现年终奖。 马凤玲的丈夫老吴，前年底从东洲分公司副总任上通过竞聘，出任西北一家分公司的老总。他去年带领分公司全面超额完成各项业绩指标，仅年终奖就是十五万元。 不过，这样的奖金在一众分总中只能排在中游。但有一点他很有优势，公司的变压器和电力电子与电力自动化设备已经投放市场，而西北地区是电力资源丰富、电力基础建设工程量极大的区域，他所辖分公司的潜力令人羡慕。 各分公司实行总经理负责制，分总不但要对业绩、客服工作负责，还要负责培养自己同岗位的梯队人才，不折不扣地执行集团的“人才12梯队计划”。这可是和年终奖紧密挂钩地，没人敢忽视。 分公司两名副总就是梯队人才，这个岗位并非专职，更不是实职，而是由分公司某两个业务部门的经理兼任。 一旦集团设立新的分公司，或有分总职位空缺，这些副总们就可以参加竞聘。 随着公司产品线的全面拓宽，按照计划，今年一季度集团将进一步细分各区域市场，增设七家分公司，因此各位副总们早就跃跃欲试。分总的年薪太令人眼馋了，而且有着颇为优越的社会地位。 晚上的表彰会还没开始，大家聚在亭子外的空场地上闲聊。老吴掏出一盒大中华往外散，有人打趣道：“老吴是大烟囱，舍得抽大中华，牛哇！” 另一人笑着接话道：“牛个鬼，还不是别人送给他老婆的！” 老吴心情极好，并不以为意，大声笑道：“今年赚到点钱了，回家老婆说不出地温柔，还给端洗脚水，哈、哈……” 马上就有人促狭地道：“老吴回集团就是回家，晚上有老婆陪，我们就惨了，这地方，晚上想找个聊天的小妹都没有！” 另一人道：“要不你向柯老板提提，公司统一安排一批三陪公主？” 熊宝亭笑道：“找柯老板就不用了，你们让老吴做做他老婆的工作，不要对镇上的酒吧、发廊痛下杀手就行了！” 当年和镇开投王忠柏齐名的高考落榜打工明星成长得极快，现今已经被集团CQO、高级副总裁兼真道电器总裁管立昇带到新成立的真道电力电子与电力自动化设备有限责任公司出任副总，是老管的爱将。原来的电缆业务被整合进真道电工后，由集团创业元老刘度胜全面负责。 老吴吐出口中浓浓的烟雾，笑眯眯地道：“这个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还不是小事一……” 旁边一个人猛地捅了他一下，老吴诧异地回头，就见老婆马凤玲跟在闻同、厉坚身后，正圆睁着一双凤目瞪他。他们身后是集团的高管，包括吕大可、管立昇、柯绍东、寇智远、于大中、徐衡等人。 老吴顿时满脸尴尬，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第251章 表彰大会（下） 众人憋住笑，纷纷跟在老板身后进了会议厅。熊宝亭拍拍老吴的肩膀，取笑道：“你完了，一会儿回家搓衣板有得跪了！” 闻同是作为地方政府领导的身份被邀请出席表彰会的，他不想来，奈何拗不过厉坚的执意要求。 真道电气开会不象政府，没有什么主席台，所有人一视同仁，都坐在集体席上。 全体董事会成员坐在前排，厉坚和马凤玲一左一右，陪坐在闻同两侧。 成夫人主持会议，站在移动木屏风的讲台前，直截了当地道：“现在有请集团董事长兼CEO厉坚先生讲话！” 她的主持辞十分简洁明了，连“大家鼓掌欢迎”一类的话也没有。 厉坚在大家的掌声中快步上台，面对着全场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和优秀员工，微笑道：“大家辛苦一年了，我代表集团董事会，向各位表示感谢，向你们的家人表示感谢！” 他接着道：“这是个快乐的会，也是个充满希望的会！过去一年，在全体员工的共同努力下，集团全面超额完成年度经营目标，各方面均取得辉煌的成就！最值得自豪的是两件事，其一，我们一贯视若生命的研发工作，终于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引进了寇智远先生，成立了江映、天都两家研究院，这为集团未来持续、高速地发展提供了强大的保证。创新是企业的生命力，是我们真道电气企业文化的核心主题词之一，我们要做的是技术全面领先的百年企业，要参与全球竞争……” “其二，是管理手段的创新，成功实施、应用了ERP企业管理系统，全面整合了集团的信息流、财务流，大幅度地降低了成本，很好地控制了经营风险、财务风险，提高了管理效率和效果。当别的企业还在对生产、销售、库存、货款回笼等等管理工作一筹莫展，对内中详情一头雾水时，我们已经实现了全面的信息化管理，轻轻一点鼠标，库房的一颗螺丝钉，生产线上各项半成品的进度，经营管理各环节停留的实物资产，等等细致入微的信息马上一目了然！这为我们关注细节，实施精细化管理提供了强大的技术支持，为提升公司基础管理实力提供了强有力的保障……” “我可以在这里自豪地宣布，正是这两项巨大的成就，让我们全面拉开了和国内企业的距离，把他们甩在了身后，并大幅度地拉近了我们和国际知名企业的差距。它们必将为公司的高速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和保障。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能追上并甩开那些跨国巨头……” “今年集团的经营目标是销售额、利润均翻番，分别达到十二亿元、一点八亿元，大家有没有信心？” 全场早被他鼓动得热血沸腾，都在盘算着今年自己最乐观可以拿到多少年薪，一听他发问，马上一起轰然喊道：“有——” 厉坚没有忘记打击一下他的员工，待掌声歇下来，随即道：“胜利属于过去，未来在我们脚下。我们真道电气固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远的不说，在我们镇上，就有一家兄弟企业去年的盈利高达二点一亿，远远地超出我们真道电气……” 成夫人手握话筒，笑吟吟地道：“现在隆重有请县委常委、县政府副县长、杳踪镇党委书记、镇开投董事长闻同先生发表重要讲话，大家热烈鼓掌欢迎！”闻同不是公司员工，而是地方政府领导，她自然得用官场的那一套。 闻同没有象在政府会议上那样刻板严肃，而是表现得很轻松，笑道：“真道电气是当之无愧的高新技术企业，是国内行业里响当当的大牌，是边湖乃至云缈省的一张名片。我们镇开投干的是挖煤、采掘石头、造房子的苦力活，厉总非要拉我来献丑，很惭愧！说到公司利润，我想大家都略知一二，一是行业不具有可比性，二是镇开投今年的盈利有一定的偶然，这样的业绩不具有可持续性，三就是成绩主要是公司经营管理层取得的，我个人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讲讲两个问题，一是关于镇工业园。县政府去年启动的工业强县促进工程仍将继续，县委、县政府已经形成了决议，春节前一千五百万元的镇工业园基础设施建设资金就会到专户上。相信在县委、县政府的不懈努力下，工业园的面貌将日新月异，将大踏步前进，为企业的高速发展创造良好的条件，提供足够的支持。” “二是有关民营经济的地位和机遇。各位可能也关注到了，权威媒体已经公开刊发报道，进一步明确了我国基本经济制度的涵义，对所有权制度作出了更进一步的解释。据了解，今年秋季的大会上，将会提出‘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大政方针，民营经济将从过去对公有制经济的‘补充’，上升到与公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前所未有的地位上。可以预见，在这样的方针指引下，各种有利于民营经济发展的相关政策措施必将纷纷出台，民营经济必将进入空前的高速发展期。所以说，民营经济的春天即将来临，各位的春天也即将来临！” 随后，公司各项优秀员工、优秀团队奖被陆续宣布并颁发。在真道电气，优秀个人只针对普通员工，中高层员工不参与评优。 最重量级的奖项被放在最后，成夫人笑着高声宣布道：“现在有请集团CMO柯绍东先生宣布优秀分公司、优秀销售员工奖，并有请全体董事会成员上台颁奖。” 现场再次奏起大气磅礴的企业歌，分总们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即将来临，沉甸甸的存折已经捏在了各位董事们的手中，很快就将易手于他们了。收获成为现实，是无比幸福的。 第252章 兵戈相向走旁门（上） 会议一结束，闻同到贵宾楼西楼，孙贤寿和李成大在等着他。 李成大脸色灰败，刚刚孙贤寿找他谈话，向他出示了一份清单，上头把他进入镇开投以来贪墨的每一笔钱不分不差地一一列示，包括向供应商索要的回扣，虚列虚增费用等，总金额高达三十万元整。 他也是个在江湖上打滚多年的人，知道孙贤寿既然能列出这么详细的清单，肯定是一开始就盯上了自己，所有的原始证据肯定也已收集齐全。 不过，在经历最初的惊惶失措后，他慢慢心定下来。孙贤寿肯定是有求于自己，否则干吗费劲地和自己谈什么话，直接把材料向检察机关一递就完事了，铁证如山，任谁也救不了自己。 他清楚得很，自己的人事关系在县纺织公司，还保留着副总职务，而县纺织就是国有公司，因此自己属国家干部编制。法律规定，国有企业委派到非国有企业从事公务的人员，利用职务之便主观上侵犯公共财物的，即构成贪污罪。贪污五千元就达到立案标准，自己贪了三十万元整，后半辈子还不得在牢里度过？ 就在李成大琢磨怎么开口试探孙贤寿时，闻同来了。他一下子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暗叫一声完了，这回死定了。受吓之下，他连向闻同打招呼都忘了。 闻同冷着脸，径直坐到中间的长沙发上，没有开口说话。孙贤寿递给他一杯热茶，他接过不紧不慢地喝起来。 李成大心脏狂跳，强行稳了稳情绪，瞟了一眼正对面的闻同，闻同也正拿眼看他。李成大觉得他的眼睛格外阴冷，就象两把利剑一样，要把自己洞穿。 这就是闻同要的效果。见气氛累积得差不多了，他开口了，淡淡地道：“老李，你来镇开投兼职三年多了，也算是元老，想必对公司是有感情的。” 李成大一怔，心说这是什么意思？来不及细想，他慌乱地答道：“是的、是的，有很深的感情……我做错了，闻县长，求您给我一次机会！” 他在镇开投呆了几年，深知闻同对公司的贡献，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镇开投，可他从没从公司捞过钱。 这样的人，让他又敬又怕。无欲则刚，自己落在他手里，还能有好么？ 他比金有福有骨气，也更为精明，更懂得揣摩阮洪通的心思，讨阮洪通的欢心，奈何晚了金有福一步接近阮洪通，否则县纺织的一把手就是他的。 阮洪通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对金有福的不满，指责老金贪婪、无能又人品低俗，只是利益纠缠之下，其势已成骑虎，不敢轻易撤换。 闻同继续说道：“我的梦想你想必也清楚，镇开投在我心里，就象自己的子女一样，要把她养大成人，留给杳踪镇、望水县一笔宝贵的财富，留给自己一份美好的回忆。对于试图伤害她的行为，我会尽可能地予以阻止，好好地保护她。” 李成大汗如雨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张口就来：“您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我是猪油蒙了心，只求您给我一次机会！钱我如数退还公司，今后有什么事，一定照办！” 闻同说：“我相信你是看好镇开投的，也是了解孙总、由总事业心和能力的，和县纺织公司比，你愿意把自己的后半辈子和一家老小的命运交给镇开投，还是交给县纺织，想必你自己会作出理智选择的。” 李成大就象在无边大海中快要溺毙的那一刻，突然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道：“您和孙总肯给我这个机会，我选择镇开投！” “那好，你在上面签上字，再按上手印吧。”孙贤寿递上早已打印出来的一份戴罪效忠书，上头详细地列明了李成大贪污的确切金额，以及表达愿意脱离县纺织、脱离阮洪通为镇开投效忠的文字。 李成大倒也光棍，没有一丝犹豫，接过纸笔刷刷地就签上自己的大名，又郑重其事地按上指印，才交还给孙贤寿。 他明白自己的命运现在捏在人家手里，除了无条件服从，根本就没有谈判、选择的余地，与其啰嗦，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赶紧表态效忠。 闻同神色、语气没变，说道：“好，欢迎你作出了理智的选择，祝你好运！”说完他径自离开，剩下的工作自然有孙贤寿来处理。 等闻同离开，孙贤寿冷冷地道：“起来吧，钱你先留着用，一家老小，上有老父老母要供养，下有儿子要抚养，不容易，不过下一步如何，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李成大从地上爬起身，也不敢坐回沙发上，就那么站着，赌咒发誓般地道：“我知道、我知道，您尽管吩咐！” 孙贤寿说：“一直以来，都有人死盯着镇开投，不肯放过这块大肥肉，我们不得已，被迫采取种种措施来防护自己。你既然选择了加入我们，就要好好地为保护镇开投出力，只有保护好公司，才能保护好你自己，保护好你一家老小，你和家人日后才能丰衣足食，生活富裕。确切地说，我们想知道某些人正在或者将要对镇开投采取的不利行动，还有，我们还想详细地知道县纺织公司的种种隐秘，我想信你是清楚地。” 李成大擦了把汗，这些要求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理了理头绪，他开始把县纺织公司的情况写出来，包括设备采购猫腻、材料采买猫腻、费用虚列、数个小金库、业务外包方面的问题等，还有“报废物资”、“边角材料”、“残次品”的去向，以及产品“优惠”销售给某些人的事实，均一一形成书面材料。 当然，凡是涉及到自己的，他就会小心翼翼地避开不提，反正他在县纺织公司受尽金有福的压制，并没捞到多少好处，因此心里有恃无恐。 一直到凌晨三点多钟，长达二十多页的材料才写完。 第253章 兵戈相向走旁门（下） 孙贤寿细细看过，方才收起放进包里，嘴角浮起一丝浅笑，轻轻说道：“有的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事后有补充的，随时找我。好了，你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拿出这份东西的。还有，你上午到公司财务领一笔年终奖，五万块。” 李成大连连点头，道：“谢谢您的关心，谢谢！” 天亮起床吃过早餐后，孙贤寿立即到公司把李成大写的材料复印了两份，然后直接到镇政府找闻同。 他递上李成大写的原件，道：“我复印了两份，分两处保管，这是原件，里头有大量有价值的线索，也有不少确切的事实！” 闻同接过翻了翻，放进了抽屉里，淡淡地道：“不用急，坐观其变！”顿了顿，他又道：“县局盖副局长会慢慢着手处理这件事，随时可能找你沟通，你要全力支持、配合。” 孙贤寿痛快地说：“好，我明白！” 待孙贤寿离开，闻同处理好手头的公务，立即赶到县城。中午，他在县城四季春饭店包间里，单独约见盖如东。 盖如东如今已经从县公安局排名倒数第二的副局长，升任为局党组书记、政委、第一副局长，牢牢地在局里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这自然是得了闻同的大力。 县局局长兼任县委政法委书记，也是县委常委，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再有一年多就会退线。他在县里很有影响力，不过关系亲近的市领导已经退居二线，进了市人大，已经硬不起来了。 明眼人早看出来了，盖局的上升势头很猛，在县里人脉深广，和赵达成、王金生、闻同、牛佑才都处得不错，他的亲侄子盖亮简直就是闻同的影子。 闻同把材料原件递给盖如东，说道：“李成大交待的，你详细看看，看完还给我。” 盖如东精明能干，见闻同这么郑重其事，马上知道事关重大，轻忽不得。 他接过材料，低头认真地翻看起来，心里渐渐翻江倒海起来。材料触及的问题太让人吃惊了，要依据这些线索和事实去查案，非把县纺织公司翻个底朝天不可。 县纺织公司的后台老板是谁，他再清楚不过，除了阮洪通，他还隐约听说市里有大人物也牵扯在里头。 他早就选择了赵达成、王金生、闻同，深知立场坚定的重要性。多少人就因为立场不坚定，朝三暮四，到头来落得个四面不讨好，弄得身败名裂，没有立锥之地。 远的不说，杳踪镇的郭大鹏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这个倒霉鬼到现在还是个可有可无的镇党委副书记、武装部长，和他同期甚至晚于他的同僚们，早已个个升官又发财，只有他还是原地踏步，混得人不人鬼不鬼，没人待见。 而且，可以预见，他一辈子就这样了，再也不可能有人愿意信任他、赏识他。 人生就是一场赌搏，现在自己就面临着一场赌博，何去何从，就在自己一念之间。 通过各种途径，包括直接接触和侄子盖亮的嘴，他早已深深地了解了闻同，知道他的潜力，既有强大的背景，又有才华，有能力，有手段，更有令人瞩目的政绩。这样的人，纵使仕途不一帆风顺，但前程肯定不可限量。 只要紧跟着他，自己又不犯不可饶恕的过错，不触犯法律底线，定然是一辈子官运亨通，前途可期。 倪正林固然是一方诸侯，位高权重，但已是日暮西山，而且也远不是自己可以亲近得上的。 至于阮洪通，不提也罢。不说他的才华、能力，就说人品，看看崔双虎，看看周广仁前任交通局长的下场，就一目了然了。那位交通局局长，已经在蹲大狱。 何去何从，这太容易做决定了，自己效力的时候到了，自己的人生重大机遇终于到了。盖如东把材料郑重地交还给闻同，眼神笃定地看着他，肃然道：“我明白，放心吧，一定办得圆满如意！” 闻同点头，冷然要求道：“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收集证据，没准哪天就用得上。” 盖如东答应道：“明白，我来安排，保证误不了事，您请放心。” 闻同又说：“孙贤寿是可以信赖的人，如有必要，你随时和他沟通，还有马凤玲镇长也是。” 对盖如东，闻同自信看得很准，认为他有能力，有胆识，意志坚定，值得信赖，潜力很大，可以重点培养，不然他也不会放心地把盖亮带在身边。 三年，漫长的三年牢狱之灾让唐良成彻底转了性子，变得更加珍惜家庭、珍惜自由。对金氏兄弟，他没有怨恨，一切都是自己贪欲作祟惹的祸，和人家没有关系。 他想，非要怨也只能怨自己运气太差，怨周广仁出手狠毒，怨四海有芳及时地从定府给杳踪镇瓜农带来大量的西瓜订单。那样大优的局势，都能让周广仁、闻同翻过身，真是天意弄人哪！ 自己只判了个三年有期徒刑，其中得谁之大力，他心里一清二楚。 金光明处事精明周到，在他出狱后，并没有抛弃他，而是相当有人情味地把他安排进县纺织公司上班。 精明的唐良成当然知道，金大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为他自己考虑，是在彻底封住自己的嘴。不过，他还是充满了感激，换作一般人，谁还来管他生活有没有着落？ 金光明要么不做，做就做得很彻底。他不但让金有福把唐良成招进县纺织公司，还要求把他安排进供应科跑采购。到供应科跑采购自然油水丰厚，虽然肥肉落不到他嘴里，但汤汁的味道还是鲜美的。 金光明之所以下这么大的血本，可不全是为了封住唐良成的嘴。几年前唐良成一手策划的那场鼓动村民哄抢库粮事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人很擅于出谋划策，玩弄些见不得光的小阴谋。 第254章 对待小人，态度要好 不过，金光明对唐良成很忌惮，认定他人品有亏，可以利用但绝不可以亲近。当初周广仁对他算不错了，他却为了一己私利要置人家于死地。 现在自己到了和牛佑才竞争县长一职的关键时期，他就想起了唐良成，想假手他来做一些自己不便做的事。 唐良成走进边湖市某家小饭馆里，敲开最里头包间的门。为他开门的是金光辉，他一进来，金二马上把门反锁上。 金光明笑吟吟地站起身，伸过手，热情地道：“老唐，受委屈了，你出来后咱们还没见面，我整天穷忙。” 唐良成受宠若惊，慌忙道：“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金光明一只手紧握着他，另一只手亲热地轻拍着他的手背，和蔼地道：“这么说就见外了，你和光辉曾经是同事，也是好朋友，这点小忙我能帮当然要帮。不说了，不说了，坐下喝酒，随意点。” 酒菜已经上齐，三人边吃边说些不痛不痒的话。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趁唐良成不备，金光明给弟弟使了个眼色。 金光辉会意，假作叹了口气，灌下一杯酒，一撴杯子，忿忿不平地道：“老唐你出来后就进了县纺织，想必也听说了，我哥从大前年开始就一力领导全县农民种植棉花，几年来为县财政作出了多大的贡献？为农民增收做了多少实事？没有我哥搞的棉花，县纺织能扭亏为盈？能养活大批的职工？可是，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场，被赵达成、王金生这些人摘了现成的果子。你凭良心说，县长是不是该我哥的？就给他个县委书记，也应该！” 金光明脸一拉，冷声斥责道：“光辉，你喝多了，怎么这么放肆？我的成绩，上级领导都看在眼里，谁也抹杀不了！职务上的事，组织上有组织上的考虑和安排，不能瞎议论、瞎抱怨！” 金光辉听而不闻，红着眼睛继续道：“不瞒你说老唐，我哥凭借出色的政绩，已经得到了市委一号的欣赏，明年春天的换届，县长非他……” 金光明厉声道：“你给我闭嘴！” 金光辉被吓得头一低，端起杯子又灌进一杯酒，打住了话头。 金光明笑道：“老唐，光辉他喝多了，见笑，见笑！” 唐良成端起酒杯，起身毕恭毕敬地道：“金书记，金局长说得一点儿没错，您早就应该是县委书记、县长了！我提前祝您高升，敬您一杯！” “你也来了！”金光明呵呵笑道，“好，心意我领了，话就不要再说了。” 等他们放下酒杯，金光辉又道：“老唐，虽说我哥得到了市委一号的支持，不过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还要防人下绊子，使阴谋。比如说牛佑才副县长，他就是我哥最有力的竞争对手，老牛肯定不会甘心让我哥顺顺利利上位的，肯定耍些手段阻止，好让他自己接替阮县长。” 唐良成是何等样人，可是很有些小聪明的，到这时候焉能还不明白金氏两兄弟的意思？连忙表态道：“县里谁都知道，牛副县长能力远远赶不上金书记，由金书记接任县长是天经地义的事。金书记，金局长，有用得着我老唐的地方，尽管吩咐，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金光辉感动地道：“你知恩图报，我金老二佩服你，也感谢你！你放心，只要我哥升了县长，县纺织公司供应科科长的位子，跑不出你的手掌心！” 唐良成当然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而已，但这可是自己东山再起的绝好机会，决不能放过，当下感激涕零地道：“说什么供应科科长，金书记对我有大恩，能报答得一二，我才稍稍心安！” 金光辉忘形地道：“只要我哥升了县长，再空两年就会是县委书记，哼、哼，到时望水县还不是我们金家的天下？还怕谁来！” 金光明听得心里一阵恼怒，却又不便出言斥责，好歹他也是堂堂的县统计局局长，怕伤了他自尊。这个弟弟终究是不成器，刚刚还表现得中规中矩，一转眼就原形毕露，口吐狂言，轻浮浅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三人又细细计议了一番后，唐良成才告辞离去。等他离开，金光辉不解地道：“一个劳改犯，能帮什么忙？” 金光明说道：“老唐还是很精明的，做这种事再合适不过了。” 金光辉颇为不屑地道：“精明是精明，就是太精明了，凡事总喜欢玩心眼，招人厌恶，当年在杳踪镇就没有几个人待见他！” 金光明不得不承认，这个弟弟自己的本事是稀松，但对唐良成的这个评价可谓切肤入骨。这样的人，在官场是难以混出大出息的，就是在社会上，也一样会吃不开。 不过，他想既然决定了要利用他，就得好好地和弟弟解说一番，当下道：“几年前他到家里找我时，我就提醒过你，这个人太过精明，心思太过阴狠，太自私自利了！这样的人，可以适当利用，不过绝对不能和他走得太近，不能让他了解过多的东西，一句话，可利用却绝不能重用！” 金光辉佩服万分地答应道：“好，我明白。” 金光明再点拨道：“对小人态度要好，更要防，就是敬而远之！” 金光辉说：“知道了，我先走了。” 金光明脸一变，忽然严厉地道：“去哪儿？回县里还是留在市里？我多少知道你那点破事，现在是非常时期，要懂得收敛，万万不能出漏子！” 金光辉脸一红，讪讪地道：“回县里，我知道轻重的，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 他出了饭馆，坐上局里的旧桑塔纳，果真直接回望水。不过，车一到城郊，他就下来了，把司机连车打发回县城，自己搭上城郊巴士，又返回市里。下了巴士，他拦了辆黑车，直奔一处隐蔽的洗头房。 肥肥胖胖的老板娘见熟客登门，立即扭着水桶腰迎过来，谄媚地笑道：“哟，金局大驾光临，快、快，里边请！您几天没来，甜甜快想疯了！——甜甜，快来接人，你哥来了！” 第255章 静水深流刀剑影 金光辉轻浮地哈哈一笑，脑中立时浮现出甜甜那一身细腻的白肉，登时心火上燎。看老板娘肥硕的屁股扭动得一颤一颤的，他暗道什么时候把她也上了，肥女人有肥女人的味道哟！ 他心里动着邪念，手上也不老实，忍不住一把抓住老板娘半片肥臀，使劲地捏来捏去。 屋里开足了空调，老板娘只穿了条薄薄的秋裤，外加一条粉红的薄长裤。金光辉觉得手感奇好，肉乎乎地极有弹性，就调笑道：“你这身肉真让人眼馋呐，要不我陪完甜甜再来找你？” 老板娘装痴卖娇地往他身上靠近，笑道：“我老喽，不中用了，比不得甜甜那一身水灵灵的细肉，别污了您的贵眼！” 金光辉更加起劲了，手从她屁股上移开，一把抓住她高耸的胸脯，用力地揉捏了几下，笑道：“不老、不老，看看，这么挺，这么有弹力！” 甜甜倚着房门，装腔作势地娇嗔道：“哟，哥，你怎么欺负妈妈了？妹妹不依了！”说完她一转身进了房，腰扭得打摆子一样。 金光辉哈哈一笑，放开老板娘，跟着她进了房。 房间里粉色的灯光十分昏暗，他别好门，几步跨过去一把抱住甜甜，大嘴就往上凑。 甜甜扭动着身子，转着脑袋左躲右闪，嘴里娇声道：“哼，你个花心的家伙，不是喜欢老板娘吗？去找她呀，还进我房里干什么？” 甜甜穿着薄薄的高开衩旗袍，饱满性感的身材贴着金光辉，扭来扭去地把金光辉挑逗得欲焰升腾。 金光辉腆着脸笑道：“老板娘那身肥肉，摸摸过过手瘾罢了，别当真！还是我甜甜宝贝性感水灵，一身嫩肉象水豆腐一样，哥恨不得吃进肚子里！” 甜甜也就是略使使性子挑逗他，调情一乐，哪舍得真得罪这个大主顾，当即妖媚地笑道：“妹妹就知道哥是真心喜欢我……呀，你真厉害，都这么……” 金光辉得意地大笑，手一伸，从甜甜旗袍开衩处探进去。 听老板娘在外面喊金光辉来了，甜甜知道这家伙是个急色鬼，就提前把旗袍内脱光了候着。 金光辉一摸，里头果然又是清洁溜溜，登时心火更旺，暗道这小娘们还真懂自己的心思。 甜甜心里绷着一根弦，慌得拼命往后躲闪，急道：“哥，得洗洗手，别让妹妹生病……” “进门就洗过了，打了两遍香皂，放心……”金光辉嘴里说着，手上动作飞快，早三下五去二把甜甜扒了个干净，又火烧火燎地脱光自己，然后抱起甜甜扔到床上，扑了上去。 约摸三个多小时后，金光辉才心满意足地拖着疲惫的身体出来了。他走到前台，从皮包里掏出一叠钞票，啪地拍到台子上，说道：“老样子，开张发票。” 前台的小姑娘叫小魏，长相一般，干瘦干瘦的，金光辉毫无调笑的心情。 小魏掏出消费清单，细声道：“您先签个字。” 金光辉很不满地嘟囔道：“真麻烦，回回来都让签什么破清单！” 小魏赔着小心道：“没办法，店里的规矩，不然老板怎么监督我们？”她嘴里说着，手上已经利索地在发票抬头位置填写好“望水县统计局”字样。 阮洪通县城排屋的二楼书房，李成大毕恭毕敬地把一只鼓鼓囊囊的大牛皮纸袋放在书桌上，笑容可掬地道：“镇开投去年效益很好，我也沾光发了五万块，这个机会是您给我的，我不能要，理应孝敬给您！” “你一家老老小小也不容易，不必总惦记着我。”阮洪通极为赏识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人比金有福那混蛋强多了，多知情识趣！老金贪心不足，还不时敢顶嘴，妈的，还是得寻个机会把他下了，就把老李调回来顶上去。 李成大说：“没有您的关心和栽培，哪里有我李成大！” 阮洪通摆了摆手，微笑问道：“不说这个，其他几个高管奖金多少？镇政府干部呢？” “孙总二十万元，由总十六万元，老白十万元，王忠柏八万元，这些都在去年年初的目标责任书里事先签好的。镇政府干部的没在公司走，听说从分红里提了五十万元。” 这五十万元阮洪通知道，镇里已经向县政府备了案，是赵达成亲自拍的板，他就是反驳也没用。 经赵达成提议，县政府单独给了闻同十五万元奖励，相比他创造的二亿多净利润，这点钱真是九牛一毛，县领导们没一个有异议的，包括阮洪通自己。 二亿多净利润，简直是一笔不可想象的财富，阮洪通眼红得心里阵阵发痛。好在镇政府向县委、县政府各“赞助”了五十万元经费，多少填了填他空荡荡的心。 这真是一块大肥肉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真是不甘心呐！朱姐已经问了好几次，看她的意思，也是眼红得不行！嘿、嘿，还是要想办法把她这尊大神搬出来，她吃肉，我跟着喝汤也足够了！ 唉，说说容易，真做起来难办呐，闻同和陈市长的关系人尽皆知，有陈市长在市里顶着，想动他是不可能的，动不了他，就没法接手镇开投。 嗯，等我接了老赵，就想办法把闻同、马凤玲调出杳踪镇，换成自己人，这样似乎还是可行的……不行、不行，这个办法早想过好多遍了，闻同哪里肯把杳踪镇从手里放出去？唉，归根到底还是陈照东这棵大树立在那里，给他遮风挡雨啊！ 见阮洪通脸色阴睛不定地发着怔，李成大有些忐忑起来，也不敢出声，又不甘心告辞，就那么干坐着。 他这次来见阮洪通，可是带着目的的，达不到目的哪能就这么走了。他对阮洪通十分了解，打点到位了，提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给不了好糖，也会给一块差一些的。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阮洪通才回过神来，说道：“成大，你在镇开投受委屈了，还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多打探情况，也要趁机向孙贤寿、由应刚多学学，以后县纺织公司——唉，你也知道，老金能力不行啊！” 第256章 逃避美女记者 李成大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立即诚恳地道：“阮县长，我说到底还是县纺织的人，丢开几年了，很多业务快荒掉了。我的意思是两边跑，既不耽误镇开投的任务，同时也关心一下县纺织的本职工作，以后还是会调回公司给您效劳的，我担心到时一下子上不了手。” 阮洪通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也行，现在是老金一个人把着，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让郁玉失落的是，她提前赶到杳踪镇采访时，却无法见到闻同，闻同带着杜子坤上山实地检查工作去了。 接待郁玉的是牛佑才和马凤玲。老牛正处在一生中事业的关键当口，有这个机会在省卫视露脸，当然要不遗余力地搞好配合工作。 闻同上山检查工作，不全是为了逃避开郁玉，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那就是要把在全省露脸的珍贵机会让给牛佑才，以助他和金光明竞争。 他又一次兑现自己不参与县长角逐的承诺，对这份良苦用心，牛佑才自然清楚得很，也十分领情。 老牛抛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全程陪同采访小组，亲自担任向导兼讲解员。 他在向采访小组大力介绍县工业强县促进工程的同时，没有忘记提及闻同的功劳。送人玫瑰，手留余香，人家把手中的玫瑰送给了自己，自己总得给他留点余香吧？要不会让人齿冷的。 再说了，就是他不想提闻同也不成，杳踪镇的发展，哪一处能脱离得了闻同的影子？没有闻同哪来杳踪镇的今天？这是想绕开就能绕开的么？ 在省卫视的镜头前，老牛站在小湖东岸边，意气风发地指着纵贯镇工业园东西二园的工业大道，慷慨激昂地道：“这条工业大道是杳踪镇工业园基础设施建设的核心工程之一，前年四季度破土动工，去年夏天全面竣工，用时不到十个月！它连结了东西二园和后山小湖的高档住宅区，是工业园的大动脉……” 他转过身来，接着说道：“为了有效保护后山和小湖的生态环境，镇里限制工业园往西发展，对环湖住宅的开发建设也作了极为严格的规定。大家请看，我们眼前的小湖碧波万顷，清澈见底，人可以直接饮用。我们的闻副县长很重视环境保护，采取了大量行之有效的措施，做到了既要发展，又要环保，真正实现了科学发展、可持续发展……” “西园原来是杳踪机械厂的遗留厂区，基础设施陈旧落后，远远不能满足企业蓬勃发展的需要。我们在做工业强县促进工程的规划时，就有了超前意识，除了全面整治西园原有的设施外，还新建了一座行政大楼……” “我们再远眺一下东园，多么壮观的一座现代化工业区！西园已经没有空间了，广阔的东园是未来拓展的方向。在我们工业强县促进工程的规划里，东园将会建起大量的厂房、常温库房、冷库、行政大楼、输变电设施等，还有园区公路。前年四季度到去年年底，东园已经建起了一座行政大楼、七座厂房、三座冷库、四座常温库房。应该说这些设施不少了，但是不行啊，已经出现不足的问题，快赶不上发展的需要！不过没关系，我们今年首笔一千五百万元的基础设施建设资金，昨天已经划拨到了专户上，一待天睛，工程就将继续，保证不会因为基础设施的不足拖了发展的后腿……” “筑好暖巢，引来金凤凰，基础设施的日益完善，加上我们大力引导产业配套的招商政策，还有镇里成功的环保农业，全县农业的快速发展，以及‘杳踪论坛’的创立，职业教育的兴盛等等，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形成了良好的投资环境，让我们工业园入驻的企业越来越多，越来越兴旺！” “去年秋天，闻副县长率领镇上的参展团，参加了全国农产品暨加工品交易会，就成功地吸引来两笔总投资额高达一千万元的农产品深加工投资，这就是最好的例证。” “省城江映已经取得了今年全国春季糖酒会的承办权，这还是省内头回举办此类特大型交易会，我们镇上的各家食品、饮料生产企业将组团参会，他们还是本届糖酒会的联合赞助商。我相信，在家门口举办的这届糖酒会，他们一定会取得大丰收，使企业脱胎换骨，更上一层楼！” “我们不能忽视的是，镇上的环保农业，以及全县农业的快速发展，为这些食品、饮料生产企业提供了高品质、高环保性的原材料，为他们的高速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郁玉的工作做得很扎实，带领小组深入各家企业实地采访，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各家被访企业无不热烈欢迎，都是老总亲自全程陪同。 在此期间，闻同始终没有露面，一直到周五镇工业园新年酒会的上午郁玉才见到他。 周四上午，闻同下了山，明天就是镇工业园新年酒会，他必须参加。 下午还有许多事，他懒得回排屋吃午饭，就和孙家祥随便找了家饭馆，准备对付一顿。 盖亮正在谈恋爱，几天没回家，闻同就给他放了一中午的假。 两人吃到一半，李易秋和小囡囡进来了。小丫头一眼就发现了闻同，马上兴奋地挣脱妈妈的手，跑了过来。 孙家祥连忙三口两口扒完碗中的饭，借口回车上睡觉，溜了出去。 “干爸爸，怎么跑这里来吃饭？不嫌寒碜？”小丫头凑到闻同面前，小声地取笑道。 闻同笑道：“你这个小公主都不嫌寒碜，我当然不嫌了。” 小囡囡说：“我是小老百姓，你不是大县长嘛！” 闻同扮出一副苦相，说：“小东西，学会嘲笑干爸爸了？我受到伤害了，你得负责买单，安慰我。” 李易秋哧地一笑，在闻同对面坐下。小囡囡道：“我没钱，你请，看看，菜都被你们吃光了，我们吃什么？再点几个菜！” 第257章 小媒人 “没钱就跑来吃饭？那把你押在这里好了。”闻同说，“服务员，麻烦拿菜单来，添几个菜。” 小丫头认识的字不少，拿着菜单，专拣贵的点，菜名报得溜溜的。闻同笑道：“哎呀，妈妈教会你认识那么多字干什么，全用来点菜讹干爸爸了！” 李易秋强忍住笑，阻止道：“够了、够了，你能吃多少？不能浪费。” 小丫头这才罢休，仰着小脸道：“吃不完就打包，晚上回家再吃，干爸爸，这里的卤牛肉最好吃了，不信等会你尝尝！” “得，蹭饭还惦记着打包，还是你厉害！喜欢吃卤牛肉是吧？那就多点几盘，让你解解馋，吃个够。——服务员，麻烦再加六盘卤牛肉，打包。” 李易秋忍不住发笑，连忙阻止道：“要那么多做什么？服务员，不要了。” 小丫头急了，扯着她袖子央求道：“妈妈，好吃，是干爸爸送我的，不能退！” 闻同道：“对，不能退，服务员，麻烦赶紧切去。” 李易秋只得作罢，点着小家伙的鼻子道：“下不为例，光知道馋嘴！” 闻同笑道：“囡囡可不是这样，本领大着呢！——对了，你们今天怎么来县里？” 小家伙得了他的掩护，很兴奋地抢着说道：“放寒假了，我们来看外婆、外公，刚到，吃完饭再过去。” 闻同还有事，陪她们母女吃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小囡囡抓着他的手跟到门口，神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仰脸甜甜地笑道：“送给你的礼物，现在不许看！” 坐回车上，闻同好奇地展开纸，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段话：“干爸爸，我把妈妈送给你作礼物吧？妈妈可喜欢你了。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偷看了妈妈的日记，她在里面写了好多好多你，说喜欢你、想你、得不到你这些话，全是真的，骗你是小狗。” 闻同简直难以置信，都有些怀疑这是李易秋玩的把戏，但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依他对李易秋的了解，对自己有心是肯定的，但不会近乎于弱智地采取这种儿戏的方式。 看来小丫头为了写这封“出卖”自己妈妈的信，当小媒人，费了不少劲，其中不少字还缺胳膊少腿的。闻同心里苦笑一声，把信叠好放进衣兜里，藏好了。 陈照东在分管工业副市长、司庆春、市府秘书长、詹春云等人的陪同下，于傍晚时分抵达望水。赵达成率领县四套班子成员，迎到了县界。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达杳踪镇。 上午，赵达成、阮洪通、王金生、牛佑才、闻同五人陪同陈照东一行视察了几家企业。 真道电气的名头陈照东自然不陌生。前几天老婆娄玲从天都赶回边湖看他，晚上夫妻二人亲热过后，她亮出八十多万元的分红，第一次透露夫妇二人也是该公司的小股东，让他大大地吃了一惊。 好在娄玲反复保证，她并没有为公司谋取出格的利益，才让他心安下来。 有了这层原因，他在视察时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询问了解得十分详细。 厉坚做了充分的准备，率领公司全体高管，把他们一一向市、县领导们作了介绍。 陈照东对吕大可还缺乏足够的了解，但寇智远的大名可不是头一回听说，见他居然被真道电气成功挖来了，很是感叹了一番。 当初挖了国家电气研究所的墙脚后，真道电气十分低调，从未在媒体面前公开披露，以免刺激研究所及其上级部门的神经，要知道寇智远可是货真价实的国家重点专家。 厉坚向客人全面介绍了公司产品的地位以及销售情况，重点介绍了先进的ERP企业管理系统，对研发工作只提了个大概。那可是公司的核心机密，不能随便透露。 官员们以及随行的众多企业家对ERP十分感兴趣，在观摩现场演示后，纷纷决定也要上马这套系统。 尤其是富铜集团的包青林，可是受尽了管理手段落后的苦，集团旗下资产众多，采矿、冶炼和金属材料加工的生产工序、业务环节极为复杂，采购、生产、销售等信息量庞杂混乱，如果成功应用了ERP，其意义可想而知。 四海有芳、成光酒业是镇上最大的两家食品生产企业，正处在成为全国性大品牌的前夕，企业知名度日渐响亮。 随后，众人又走马观花地参观了一下熊氏食品公司、申氏药业等小公司，以及其他几家尚在紧张筹建中的食品生产企业。 对镇开投，众人除了惊异还是惊异。陪同视察的佟总感慨说：“我们省建工集团辛辛苦苦几年，承建了市民广场和城市蓝宝石楼盘，结果最终盈利还赶不上房开公司一年！” 盖承先也不失时机地向各位领导和嘉宾汇报了怡心湖山商务酒店、怡心湖山商务餐饮、老盖家茶楼的发展现状和前景，并请陈照东题词留念。 现场参观结束后，众人齐聚杳踪论坛会议厅，先由牛佑才汇报工业强县促进工程的规划及取得的阶段性成果，随后由闻同汇报镇工业园、镇环保农业示范点、全县农业发展现状及前景等工作。 闻同的汇报时间并不长，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他重点强调的是环保农业吸引来投资后，进驻的工业项目又促进了农业的进一步发展，同时进一步发展的农业又为蓬勃发展的工业提供了优质、充足的原材料。 “……镇环保农业的初步成功，为四海有芳、成光酒业、熊氏食品公司、申氏药业等食品药品生产企业提供了高品质、高环保性的原材料，并进一步吸引来一些农产品深加工投资。同时，工业反促进农业，初步形成了工农互动、两业并举的良性局面。” “去年在县委、县政府的决策和强力推动下，全县统一开展了彻底清查不达标农资的整治行动，初步实施了全县环保农业，向众多食品生产企业和社会广大消费者提供了高品质、高环保性的初级农产品。” 第258章 詹春云的异常 “万事开头难，在有了良好开端的情况下，相信全县环保农业会得到进一步发展，同时也会吸引来更多的加工项目。” 随后，新年酒会正式开始，由阮洪通主持，赵达成致辞。 受邀参加的除了镇工业园各家企业及其主要客户、供应商外，还包括县里其他一些企业和众多农产品经销商，杳踪论坛的其他企业会员及参加论坛的知名企业也受邀到场，可说是济济一堂。 国立大学教授孙以身夫妇，省委政研室常务副主任龚方和夫妇，以及杳踪论坛的其他几位讲师也应邀而来。 考虑到市领导和各方客人的时间很宝贵，酒会在午间举行，以便客人们下午有充足的时间安排返程。 赵达成致辞：“尊敬的陈市长和各位领导，尊贵的各位企业界朋友和媒体界朋友们，大家中午好！首先，我代表望水县人民热烈欢迎你们……” “硕果累累的XXXX年过去了，必将更加辉煌的XXXX年到了，各位领导，各位朋友，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望水县的关心、支持和帮助！” “风云际会，青梅煮酒，各位企业界朋友们，望水县是块热土，我们时刻张开热情、温暖的怀抱，真诚欢迎你们来投资，来发展！”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我谨代表望水人民，向你们致以新年问候，并送上真诚的祝福！希望美丽的望水县，勤劳善良、热情好客的望水人民给你们留下美好而深刻的印象！” 对这场原本普通的新年酒会，赵达成、王金生、牛佑才、闻同可说是倾注了极大的热情，投入了极大的精力。 赵王二人马上就要退休了，举行这么一场盛大的聚会，无疑是他们仕宦生涯的完美收官，是对他们几十年辛勤付出最好的总结和最好的欢送。 对牛佑才而言，也是个宣扬自己、增强自己砝码的良机。 闻同之所以高调举办这场酒会，相当程度上是为赵王二人考虑。 赵达成致辞时很激动，到后来眼眶湿润，真情毕露，情难自抑而当场失态。 这种心情，只有坐在下面同样眼眶潮湿的王金生最为理解。几年来，二人联手鼎力支持闻同，支持杳踪镇，不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的辉煌么？！ 陈照东本不想发言，看赵达成、王金生心神激荡，遂决定即席讲几句。 “各位尊敬的朋友们，你们好，欢迎你们来到我们边湖，来到望水！望水县、杳踪镇在各位同志的努力奋斗下，取得了可喜的成绩，我谨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你们表示祝贺，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辛勤付出和努力工作！你们辛苦了！” “赵达成书记，王金生书记，因为年龄关系，马上就要告别我们的革命队伍以颐养天年。他们在这方土地上奋斗了几十年，就要退休了，让人高兴的是，在他们手中，这块土地实现了沧桑巨变，给后人们留下了一份取之不尽的财富，给他们自己的人生留下了一份美好的回忆！让我们为他们送上最真诚的祝福，送上最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县委、县政府举行了杳踪教育基金成立仪式，陈照东亲手为基金题名并揭牌。 赵达成担任基金会主席，王金生担任执行副主席，六七个素有名望、定居在县里的前任县领导担任副主席。 除此之外，基金会还招聘了两名司机兼办事员，又招聘了两名中专生负责具体行政事务，财务管理工作则委托给杳踪镇财政分局代行。 基金会实行集体领导制，主席、副主席组成委员会，由委员会选举产生主席，决定成员的辞退和增补，并投票决定基金会其他重要事务。 各级政府不得干涉基金会具体事务，但县纪委将监督其是否依据章程履职，并由县审计局定期对财务工作进行审计。 主席月薪定为六百元，执行副主席五百元，副主席四百五十元，给老同志们发一笔辛苦费。这个工资水平不低，比县里不少在职干部的还高。当然，老同志们主要不是冲着这个来的。 基金会职业教育这块，直接支出要保证收支平衡，包括讲师的相关直接支出、培训场租费、资料费等。除此之外，其他间接费用、公共费用，包括人员工资以及基金会行政办公经费等，由基金收益承担。 根据赵达成、王金生的意愿，基金会每个月的财务账目将公开披露，接受资助的贫困学生名单也会事前公布，以接受社会公众的监督。上述相关内容，都写进了基金会章程。 酒会正式开席后，赵达成率领四套班子成员，端着高脚水晶杯，挨桌向各位客人敬酒。宾主尽情言欢，互道新年祝福。 期间，敏感的闻同注意到一个细节。陈照东的秘书詹春云手机响了，在看了一眼显示屏后，他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离开会议厅很远才接听。 透过亭子的玻璃墙，闻同注意到詹春云接听过程中脸色苍白，站在寒冷的小山坡上，多次擦拭额头的冷汗。 他心里十分奇怪，暗自瞎猜到底是什么事让詹春云这么烦忧，看来很可能是他的秘密情人小青被老婆发现了。 酒会结束后，陈照东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到贵宾楼西楼，陪孙以身夫妇说话。 “照东，小娄在天都，你一个人在边湖，两地分居，生活很不方便，要注意少吸烟，少喝酒。小同也是这样。唉，你们为了事业，都很不容易！”师母虽然性情爽直，但到底是女人，首先就关心起丈夫两位爱徒的私生活。 在老师和师母面前，陈照东放松了身心，笑道：“她们母女能在一起，比起三地分离要好上许多。我还好，保姆用熟了，老人也在身边，知足了。” 闻同不愿把内心伤口露出来，听师母关心自己，就笑着点了点头，附合了几句。 师母又说道：“妮妮这孩子，有些怕她妈妈，到我那里还行，有说有笑的，要不还是送她到国外，联系个好学校留学？” 第259章 陈照东之忧 陈照东心里叹息了一声，老婆对女儿期望太高，导致母女始终有一层隔膜，只有和自己在一起时，女儿才真正开心。 他压下这个念头，说道：“对她严厉一些也好，太放纵了容易被惯坏。出国留学的事，我觉得还早了点，还是等大学毕业时再考虑，到时看能不能送出去读研究生。现在就让她一个人在国外生活，老人们不放心，我们也不放心，她自小独立性就差。” 师母笑道：“也是，你们从小光知道让她学习，忽视了生活独立性煅炼。她到我家，还想着帮我下厨干活，笨手笨脚的，忙没帮上，碗倒摔碎了好几个！” 说到女儿，陈照东满脸都是慈爱，但闻同总觉得他眼睛深处藏着忧虑，这忧虑绝不是因为女儿。 可能孙以身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说道：“宏观经济环境发生变化，紧缩政策逐渐松动，国家已经开始鼓励投资，加大基础设施投入，以拉动内需。你一手抓起来的富铜集团、边湖重工，面临着新的机遇，不能错过了。” 富铜集团、边湖重工原来都是积重难返的中型国企，后来陈照东分别任命包青林、扈全海为两家公司的老总，经过七八年的发展，如今已是国内知名的大型企业。 尤其是富铜集团，实力极为雄厚，年销售额近百亿元，净利润八个多亿，是边湖市和云缈省的支柱型企业。 在这两家公司身上，陈照东倾注了无数的心血，也是他的主要政绩之一。 陈照东说道：“我们也注意到了，两家企业已经有了相应的规划。边湖重工正在筹划上一个大项目，目前到了关键时期。” 孙以身说：“你全力支持小同做出这番成绩，也是一大成绩。” 陈照东笑了笑，说道：“我的支持是有限度的，主要还是靠他自己，行万里路，这只是迈出第一步。我答应过他，等他的环保农业抓成功了，一定会来看看，这次就是来兑现当初的承诺。” 孙以身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说省里和市里的态度。老倪还是那么偏狭？老钟应该明白，会协调好你们班子团结问题的，应该对你的成绩有一个说法。” 孙以身地位超然，经常接受高层咨询国是，所以对省委钟书记就称之为“老钟”。 陈照东何尝没听出老师之意，只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忧闷拿出来，让他们为自己忧心而已，是以故意打岔，想绕开话题。 现在老师直白地问了出来，他只得道：“钟书记任期不到一年，任满肯定会退线。在他心里，保持全省政局稳定是第一位的，不希望出现不和谐的声音。当然，他对我还是信任的，也是肯定的。” 孙以身叹了口气，他虽然具有常人无法想象的特别管道，但是对于弟子的这类具体事务，是无能为力的。 他的特殊资源优势，只能在某一特定情况下才能发挥神奇而又异乎寻常的作用。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就象闻同，他虽然在陈照东这棵大树下好乘凉，但具体工作还得自己一手一脚地去做，纷纭复杂的人事关系还得靠自己去梳理协调。 陈照东可以扶他上马，关键时候可以给予他有力的支持，但不可能把他放在手心里捧着护着。 如果他不能独立，不能协调好面对的人事关系，不能打开工作局面，不能取得工作成绩，陈照东也不可能继续保护他、支持他，就是保护，也只能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在官场如此，在社会其他领域同样如此，最终还是要凭借个人能力。 同样的道理，阮洪通也曾经担任过倪正林的秘书，算是他的“嫡系”。他在望水县被赵达成死死地攥着，几乎陷入孤立状态，对此倪正林不可能不了解，但对不起，那是他自己的能力问题。 倪正林不可能不讲原则、不讲程序、不问缘由地插手下面的具体政务，帮他“击退”对手，为他解围的。 倪正林一直以来就对阮洪通的能力并不看好，但老阮能坐上县长之位，自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 很多人传说，那就是他和倪夫人保持了良好的关系，牢牢地抓紧了这条线。如果有书记夫人朱大姐罩着，他不但稳坐县长之位，还被内定接替赵达成出任一把手书记，这也是另一种能力。 当然，和倪书记一样，朱大姐也不可能把老阮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陈照东因为出众的能力，得到了省委钟书记的赏识。他不到四十岁就是副市长，刚到四十岁就被提拔为市长，这在国内都是不多见的。 身边有这么一位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强劲对手，倪正林自然会坐立不安，两人矛盾尖锐就在所难免了。一二把手不和，这在云缈省，似乎是普遍现象。 好在陈照东比较低调，只闷头做事，能让步就尽量让步，这才没有让矛盾公开化。但两人意见时常不合，个人价值观相异，掌管政府的陈照东在边湖受到倪正林多方掣肘，工作很被动，很多想做的事不能做或做不好，达不成自己的心愿。 作为欣赏并一手提拔了陈照东的钟书记，自然也是知道的。但钟书记面对的是全省，需要他考虑的问题更多、更重要、更全面，需要他平衡的各种力量更为错综复杂。 所以，他虽然知道陈照东是个极为难得的人才，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政绩，但也不想在自己任期末打破人事平衡，让他取代倪正林，这也是和上面的组织人事政策相符的。 国家三令五申地要求，各地各级党政领导不得在任期末突击提拔干部，作为富有政治觉悟的党的高级领导干部，他选择了遵循这项指示精神。 气氛有些沉重，这不是陈照东希望看到的，他笑道：“小同刚才的发言思路很好，以农引工，以工促农，再以农养工，形成工农互动、两业并举的良性局面，这才是长久之计，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你这几年没有白下来，执政思路很清晰，也已经初步成熟。现在望水县农业工作的局面基本打开了，接下来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就行了。” 第260章 苦心警示 闻同见话题突然绕到自己头上来了，马上道：“老师和您都说过，我们泱泱大国，是个农业大民族，农为邦本，不论到什么时候，吃饭都是头等大事。国家的基本国策也是重视农业，重视农村。你们都教导我，要安安心心地在农业和农村工作上扎实历练，这是对我最好的忠告和教诲，我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 相比倪正林那不成器的“弟子”阮洪通，闻同就要出色得太多了，这是陈照东的骄傲。在他心里，不谈其他，仅仅在识人用人的眼光这一点上自己就赛过老倪许多。他笑了笑，说道：“你能记得，并且坚决地做到，这很好！不过——” 闻同心里暗笑了一下，“打击”又来了！ “——虽然局面已经打开了，但未来的路不会是一片坦途，这点你应该清楚。” 陈照东的话不难理解，就是指赵达成、王金生就要退休了，阮洪通将登上县委书记之位，闻同面对的局势将会发生剧变，人事关系将会更加错综复杂。如果他不能提早着手应对，到时不能适应新的情况，极有可能业已取得的良好工作局面和成果毁于一旦。 孙以身慧眼识珠，目光如炬，从万千弟子中精心甄选出有数的若干位，苦心引导他们从政，陈照东、闻同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对于陈照东，他看得很透，这个弟子才华横溢，能力全面，有眼光，有胆魄，未来前程不可限量。但是，他有一点不足之处，就是略有些谦谦君子之风，不十分善于权谋手段。 孙以身很担忧，这一点微疵很有可能让这位弟子仕途生涯多受挫折，不会那么顺利。但他坚信，这不会对弟子不可限量的前程构成致命威胁，顶多多吃点苦头罢了。 眼前的两位弟子有太多太多相似之处，闻同虽然要年轻得多，却完全没有陈照东的那一点缺憾，关键时刻敢于也极善于拿出雷霆手段来打击对手，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就是这点，使闻同显得更“完美”、更“全面”，将会让他的仕途走得更顺、更快捷，也极有可能会走得更远。 当然，他的人生阅历与识见较之陈照东，就差得远了，不过，这是和年龄与职位密切相关的。 旁观者清，睿智的孙以身带了他们几年，又一直密切关注着他们成长过程中的每一个脚印，对此自然是洞若观火，了然于胸。 所以，他对地位低得多的闻同倒不担心，相反却对早已主政一市、身为数百万百姓父母官的陈照东心存忧虑。 对闻同相比陈照东的这点“长处”，孙以身认真分析过，认为应该和他小时候为生存而苦苦挣扎的人生经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臭小子六岁的时候，就因为村支书快三十岁的儿子对他的姐姐意图不轨，就敢趁夜深人静时摸到人家的猪圈，用西瓜刀把猪全捅死了。结果那家人全被吓住了，猪被捅死了，不但不敢找茬，相反还找上门来赔礼。 如此年龄就作出这等事，这需要怎样的心计、勇气和胆识？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 闻同不自觉地挺了挺身体，肃然道：“我记住了！”对师兄的关爱之情，他十分感动。 孙以身不便当面点破陈照东的这点瑕疵，就笑道：“你放心，小同这家伙鬼着呢，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阴谋家！他用心思一步步把我和你师母诳到杳踪镇，来给他长脸，偏偏还让我们哑口无言，心甘情愿……” 对杳踪论坛的创立，陈照东只知道个大概，现在听孙以身细细道来，绘声绘色，不由得哈哈直乐，却似乎没有意识到恩师其实是在借闻同之事来点破自己的缺陷，以为警示。 见他如此，孙以身只得在心里叹息一声，不再去说。 虽说长者并没有责怪之意，但想到两位老人家不辞辛劳地来杳踪镇讲课，往返奔波，闻同顿时觉得自己是有点过分，不由赧然道：“弟子知错了，不该为了自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惊动您和师母！” 师母很豪爽地一挥手，笑道：“去、去，虚情假意的！可不是看你的小面子，而是这个事真有意义，那些企业家是真做实事的一批人。” 陈照东、闻同熟知师母的秉性，总是喜欢用一些貌似不屑的言行举止来传达心中的欢喜，而且愈老愈鲜明，不由得齐齐乐起来。 聊了一会儿，闻同想起一事，就道：“我仔细分析了一下，很担心今年的棉花价格会大幅度跌落，陷入一段长时间的低潮期。县里连续几年大面积种植，今年肯定还会继续，到时真要大跌，后果不堪设想。” 不但望水县大面积种植棉花，边湖还有其他两个县也在大面积种植，其中缘由陈照东自然再清楚不过。听闻同这么说，他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孙以身对宏观经济问题很敏感，对弟子提出的问题此前也有关注，当下就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要实时地密切关注动态，能避免就尽量避免，真出现你说的情况，最终受损失最大的，还是农民呐！” 陈照东坚持把恩师、师母送上车，才率领众人离开杳踪镇。 闻同没有跟随县委、县政府的大部队去送别陈照东，而是跟车一直把恩师夫妇送到江映机场。 等他们走进安检口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闻同决定就住在江映，明早再返回县里。 他从机场回城的路上，手机响了，掏出一看号码，是江映的一个陌生座机号。 知道自己手机号码的人不多，又是省城的号，他不敢不接。 “喂，我是郁玉，知道你要来江映，我就赶回来了！”那头郁玉不无得意地笑道。 闻同心里苦笑一声，只得道：“这两天辛苦你了。” 郁玉原本打算在杳踪镇磨蹭一晚，约闻同私下见个面，没想到闻同跟车一直把孙以身夫妇送到江映机场。 第261章 落花有意 既然闻同不在杳踪镇，她就临时改变计划，请马凤玲安排了一辆车，把采访小组送回江映。 一下车，她就找了个公用电话，紧急联系闻同，担心他连夜返回望水，又错过一次见面机会。 “当然辛苦了，想见你一面也见不上！你现在在哪儿？还在机场？”郁玉说。 闻同没有撒谎，如实道：“正在回城路上，应该快进市区了。” “今晚不回去吧？准备住哪儿？建设大酒店，还是怡心湖山商务酒店？”郁玉追问道。 盖承先已经在江映开起了两家怡心湖山商务酒店，闻同来省城时，经常住到那里。 “太晚了，赶夜路不安全，不回县了，住哪儿——” “别想了，就建设大酒店，我帮你订房，我家就在附近。”郁玉见他还没想好住哪儿，马上就干脆利落地帮他作主。 闻同答应说：“那好吧，谢谢你了。” 郁玉大笑说：“真要谢，就请我吃晚饭！” 闻同说：“行，我请你，就在建设大酒店吧？” 郁玉要求说：“建设大酒店早吃腻了，我知道个好地方，味道很不错，我带你去。你先过来接我，咱们就在建设大酒店大堂见面。” 闻同赶到建设大酒店，见郁玉坐在大堂咖啡厅等着，就过去和她打招呼。 孙家祥一停好车，马上就去总台办理入住手续，一问才知道郁玉为他们订了两间房，而且还不在同一个楼层。 他是个聪明人，略一琢磨就知道郁玉的用心，没敢调整更换，就按她订的房间号办理手续，领了房卡。 郁玉说的“好地方”在市区一个偏僻的小胡同里，如果不是她指引，打死孙家祥也打不到。 他开着车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钻了多少条胡同，就在闻同晕得快要失去耐心时，郁玉终于道：“到了，就这附近。” “这还有‘附近’！”闻同笑道，“不过，谢谢你，总算说‘到了’！” 郁玉又露出招牌式的妩媚笑容，娇声道：“嘻，巷子深，酒才香嘛！越是藏得深的地方，东西才越好吃。别不信，等会儿你一尝，就知道此行不虚！” 闻同真的头脑发晕，颇不舒服。本来他是不晕车的，可能是车里暖气太足，闷得很，又弯弯绕绕地转悠得太狠了。 到了地方一看，附近稍宽些能停车的地方，已经被占得差不多了。郁玉笑道：“你看，这些车都是来吃饭的，没骗你吧？他们家就靠做回头客生意，一个带一个地滚动起来，就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固定食客庞大着呢！” 饭馆是一幢青砖灰瓦的平房，里面果然食客满堂，三人等了二十多分钟，才轮到一张空桌子。 这家饭馆很有特色，装饰基本没有，桌椅、碗碟也很粗陋，偏偏食客如云，就象逐肉的苍蝇一样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可见其一定有独到之处。 郁玉连菜单都不看，直接点了一盆水煮鱼，再加了几个清淡的凉菜。 她笑道：“这房子是老板自己家的，他自己就是大厨，前些年在外地闯荡，学会了一手水煮鱼的绝技，就靠这一招在江映吃遍天下。” 等一大盆鱼端上来，闻同一尝，连连夸道：“真不错，真不错，比镇上四季春饭店的水煮鱼强太多了！看来原料重要，手艺同样重要。” 郁玉咽进一块鱼肉后，辣得不行，伸出小巧的舌头使劲哈着气，又用小手不停地扇着帮助降温。听闻同夸奖味道不错，她十分开心地笑道：“当然了，吃过了还想吃，百吃不厌，下回再领你来！” 闻同看她那副样子，忍不住调笑道：“散热的办法，很别致，很仿生！” 郁玉是干记者的，很是机灵，一听就懂了，娇声媚笑道：“你骂我，哼，坏蛋！” 闻同顿时后悔，不该撩拨她，对她半分也不避开孙家祥的作派，很吃不消。 寒冷潮湿的冬天，吃进热辣鲜香的水煮鱼后，让人顿时浑身都暖和起来。 郁玉心情很好，笑道：“你们牛副县长很能说啊，领着我们站在小湖东岸，哗、哗地就是一大通，说完工业强县促进工程，又说小湖、西园、东园，一直说到环保农业、工农并举，听得我头都晕了！” 闻同道：“牛县长是很有能力的领导，是县工业强县促进工程领导小组组长，把工业强县促进工程规划的落地工作做得很好。” 郁玉玲珑可爱的小嘴一撇说：“没有你一手创立镇工业园，发展环保农业，确立工农并举的思路，工业强县促进工程还促进什么？不过老牛还是比较厚道的，没有绕开你，多次提到你的功劳。” 闻同连忙提醒道：“牛县长是常务副县长，是我的领导，你们的系列报道应该多突出他，而不应该是我。” 郁玉歪着脑袋妩媚地笑道：“担心喧宾夺主了？能不能答应你，那要看我心情好不好了！我的意思就是要大篇幅报道你，你才是杳踪镇的灵魂嘛！” 闻同急了，她真这么干，很难说不会造成误会，表面看对自己是好事，是有利的，可实际并不是那么回事。真那样，自己苦心结好老牛的计划就很有可能因此而失败，让他和自己产生裂痕。唉，偏偏内中的利害关系又不足以和外人道，麻烦！ 见闻同发急，郁玉娇声道：“和你说得玩的，我怎么会拂逆你的心意呢？” 她说这话，完全无视孙家祥的存在。闻同顿时头大如斗，不愿接嘴，自顾自低头吃东西。 郁玉见他不言语，以为他不高兴，就端起茶水，狠狠灌了一大口，把嘴里的辣味冲淡了，换了个话题说：“你师母真是个有趣的人，我采访她，你猜她怎么说？” 她边说边模仿师母当时的样子，侧着脑袋，手一挥，略带着戏谑的神情，说道：“去、去、去，我都成老太婆了，脸象松树皮一样，上了镜头谁爱看？采访那些俊男美女去吧！” 第262章 流水无情 郁玉很有表演天赋，模仿的神情、语气颇像师母。闻同哈地一笑，差点被鱼刺卡住，咳了几下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后，才道：“她自然率真，不喜欢掩饰自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郁玉笑道：“是呀，学养深厚有大智慧的人，往往最后又回归本性，很可爱的一位老人。” 说起师母，闻同顿时来了兴趣，笑道：“你不知道，我每回去她家，她说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去、去’！我们这些弟子都知道，老人家其实心里是欢喜的，做出来的偏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不了解的人十有八九接受不了。” 郁玉见成功地调动起闻同说话的热情，又笑道：“孙老也很有意思，服务员不小心把水洒到他身上，没等人家道歉，他倒一片蔼然地先说对不起了，那神情好象是他没端好杯子，才害得服务员出错似的，气度涵养真让人为之心折！” 闻同肃然道：“恩师、师母有如我再生父母，两位老人家性情投契，历尽人世沧桑，始终不渝，是我们作弟子的心中的精神支柱！” 郁玉神往地道：“能入这样的师门，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可惜我没这个福份。” 痛痛快快地吃完一大盆水煮鱼，回程时，闻同觉得路似乎并没有来时那么绕、那么远了。难怪人家说来时路长，去时路短，这种心理感觉还真是很有道理。 车快到建设大酒店时，郁玉忽地道：“前两天也没见着你，我有些问题需要采访，你是主要当事人，不能绕开。” 闻同看了看表，十点多了，就道：“太晚了，要不明天上午？其实也没什么好采访的，你们想知道的他们都说了，我再说也还是那点事。” 郁玉道：“不算晚，我们经常加夜班，凌晨一两点才能睡觉也不少见。明天上午我起不来那么早，再说，上午还有别的任务，又要赶时间剪辑制作你们的系列报道，老牛可是急于和全省人民见面的！” 进了酒店大堂，闻同一看咖啡厅已经打烊，还把矮小的栅栏门给锁上了，心里抱怨这些人也太不敬业了，这么早就下班。 “去外边找家夜茶楼吧，或者酒吧？”闻同说。 “算了，就去你客房，夜茶楼、酒吧有几个干净地方？乌烟瘴气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吃不了你！”郁玉说道，脚下已经向电梯走去。 闻同不好拒绝，只得从孙家祥手里接过房卡，领着她去客房。他想，一味选择逃避不是个办法，还不如趁这个机会说开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让她在感情上越滑越深，那是对她不负责任，反而会把她伤害得更深。 一进房间，郁玉马上反客为主，甩掉高跟鞋，踩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走来走去，嘴里嚷道：“脚痛死了，真舒服啊！你也脱鞋呀，很软的！” 她又自自然然地脱下大衣，边往衣架上挂边道：“冬天还是有空调好，多暖和啊，不用穿那么多。” 她穿着件紫色的羊绒衫，前胸上绣着几朵小巧别致的美人蕉，衬得细腻精致的脸蛋红扑扑地，十分诱人。 “这间客房得有三十平米吧？建设厅还真是奢侈，不愧是管造房子的。”她在地毯上走来走去，似乎忘记了采访的事。 “来，喝杯茶。开始吧，想问什么？”闻同招呼道。 郁玉道了一句谢，娇嗔道：“急什么，总得让我放松一下脚吧？” 闻同想起大学时班上一个东北的同学，每每临睡前总会来上一句“脱鞋上炕，放松放松脚丫子”，当即脱口而出道：“还放松脚呢，一会儿该脱鞋上炕了。”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说漏嘴了，怎么这么轻浮？马上又补救道：“对不起，你应该知道的，我没有恶意。” 郁玉不但没恼，反而甜甜地一笑，说道：“我去刷个牙，吃那么多辣鱼，嘴麻死了，要不一会儿采访，冲着你说话满嘴都是味道。——我刷完你也去。” 她找出一次性拖鞋穿上，拿起包钻进了卫生间，足足二十多分钟才出来，不但刷过牙洗过脸，还精心地补了补妆。 闻同心里叫苦连天，这回误会闹大了！ 等闻同从卫生间出来时，郁玉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裤管高挽，脚上的薄丝袜已经不见了，露出一双纤纤玉足，大脚趾一勾一勾地，充满了诱惑，小脸上则是一副含羞模样。 闻同拉了把椅子，隔着几步远坐到她对面，微笑道：“开始审问吧，大记者。” “坐过来，坐沙发上，那么远怎么问？”郁玉不满地拍了拍身边沙发上的空位置道。 闻同不愿小器了，只得坐过去，嘴里道：“听不见？要不让服务员送个麦克上来？” “提问开始，第一个问题：我认真看过你在云缈日报首发，又被国立大学校刊和国研院内刊转发的文章《迎接过剩时代》，事实证明，你在文章中作出的预测完全正确，提出的意见、建议，与后续的各项政策、措施相吻合，请问你是怎么做到这点的？现在有何感想？请谈真实想法，不许耍花枪！” 听到“云缈日报”四字，闻同的心就象被针扎了一下，一阵刺痛迅速漫遍全身，勉强笑道：“记者提问，还有加后缀的吗？ 郁玉见他脸上变色，马上就后悔了，可话到中途，又不得不坚持说完。她懊悔不已，心里不断地责骂自己，真是该死，怎么忽略了这个？偏揭他的伤口，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闻同定了定神，平静地道：“我学的就是经济学，平时关注得比较多，有感而发罢了，没什么特别的感想，和那些经济学家比，只能说是叶公好龙。” 见闻同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郁玉心下感动，又娇嗔道：“第二个问题：你是在谈真实想法吗？再次强调，不许耍花枪！” 闻同被她逗得一笑，说道：“我比较喜欢研究宏观的东西，这些东西看似离我们很远，其实是息息相关的。” 第263章 对郁玉没冲动 闻同接着说道“一方面，镇上有多家企业，他们的未来和宏观市场有密切的关系，为企业提供良好的软性服务，塑造良好的发展环境，是地方政府的职责所在。” “另一方面，我担负着分管全县农业和农村工作的职责，同样，农业经济、农民利益也深受国家政策的直接影响。第三，勉强算是个人在学术上的一点追求吧。这就是我为什么愿意花大量的时间，去关注宏观经济的原因和动力所在，诚心所向，总会有所收获，得出一篇文章，很平常。——行了吗？对了，你这个问题，好象是跑题的！” “行！”郁玉娇笑个不停，又问道：“第三个问题：早在三四年前，你就在杳踪镇强力推行环保农业，并一步步吸引来诸多农产品深加工企业。后来，你担任农业副县长，又破除重重阻力，充分调动资源，在全县推行环保农业，并已经取得良好的发展势头，最终形成目前以农引工、以工促农，工农互动、两业并举的良好局面。我的问题是，这么杰出的执政思路，你是一开始就有的吗？还是在发展过程中逐步形成的？——这个不跑题！” 闻同哈地一笑，沉吟了一会后认真地道：“不谦虚地说，早在当年确立镇环保农业发展规划时，我就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在后来的工作中一直坚持了下来，逐渐认识得更为深刻。” 不知道什么时候，郁玉已经贴到闻同身边，气息咻咻，直喷到他脸上。 闻同看她粉面含春，两眼水汪汪的，就往后缩了缩身体，移开视线。 郁玉轻叹一声，柔声道：“小同，你知道吗？你太优秀了，优秀得让我心醉神迷，不能自拔，日日夜夜想着你，念着你！” 闻同心如止水，默然以对。自从上次经过包青岚一番宽解，又去过织女洞后，他心情平静了许多，把对爱人的思念掩藏得更深。 可季灵筠的影子在他心里太浓重了，浓重得无法化解。偏偏郁玉又是记者，相关的许多事又和季灵筠牵扯到一起，这让他根本不敢也不愿意去正视郁玉的热情和主动。 更重要的是，他对郁玉发自内心地缺少冲动，根本不象对季灵筠那样，也不象隐藏在心底对李易秋那样的感觉。这和外表无关，郁玉也十分漂亮，气质也出众。 郁玉冲动地一把搂紧闻同，脸使劲地贴在闻同的面颊上，不停地磨蹭着，喃喃地道：“季灵筠不幸去世的时候，你为她用情过度，在你病床前，看着你长时间昏迷，脸色象金纸一样，瘦脱了形，我就想，如果去世的不是季灵筠，而是我，有这么个自己中意的男人，肯为我的死这么伤心，那也值了！……” “后来，你送别她的遗体，心伤到死，说的那些话，如泣如诉，吐血质问老天爷，真的是感天动地！你知道吗，我的心都要碎了，被你们的凄美真情感动了，为你们不平！为什么好人不能得到好报？！为什么两情相悦的人不能终成眷属？！就是在那时候，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替远在天国的季灵筠照顾好你，让你在外面累了回家后，有口热水喝，有口热饭吃……” 闻同被郁玉触动了深深埋藏的伤口，无声地淌下泪来。郁玉用自己的脸帮他擦拭着泪水，旋即又伸出舌头，舔着他不停流下的热泪，两手紧紧地捧着他的面颊。 过了一会儿，闻同抑制住哀伤，调整过来情绪，冷静地道：“小玉，你不了解我，我不是你想的那么优秀，那么好。人是复杂的，或许等你走近了，看得更真切了，就会害怕得离开。” 郁玉轻轻抚摸着他的眼睛，伤心地道：“你一直躲着我，不愿意见我，把自己紧紧地封闭起来，为什么不能让小玉走近你身边，把你看得更真切，看得更透？！” 闻同忧伤地道：“我小时候受过比别人多得多的苦难，家庭没有父亲，也许对自己要求就很苛刻，很残酷，内心很偏执。她不仅有美丽的外表，更有善良、宽容，就象一道阳光，走进了我心里，把我的心照亮了，带给我快乐、理解和极大的心灵慰藉，让我深深地着迷！现在她虽然走了，不过永远活在我心里，我……放不下她，对不起！” 郁玉移开脑袋，盯视着他，逼问道：“我了解你，远远多过你了解我，而你，试图了解过我吗？为什么认为我就不能带给你快乐？为什么认为我不能代她照顾好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害怕得离开？为什么？” 闻同避开她的目光，平静地道：“人世间已经没有季灵筠，她只在我心里！” 郁玉声音发颤地问道：“你的伤口，难道准备一直这样不肯愈合吗？就这样一直不敢接受别人的抚慰？你要知道，我不是在同情你！求求你，看着我，我是真心爱你——” 闻同坚决地没有看她，淡淡地道：“也许慢慢会好起来，但是，她会永远活在我心里，一直到我升入天国和她相会的那一刻！对不起，这是我真实的内心，希望没有伤害你！” 郁玉却如释重负，转了脸色，甜甜地一笑，柔声道：“你能这么思念着她，我反而更不害怕了，我为什么要害怕得离开你呢？世间有几个这样的男人？我遇到了一个，而且是一个无比优秀的男人！我不能放弃，不会放弃，我会安静地等你慢慢地好起来，一直等到你好得愿意来了解我、接受我！” 得了“准信”的郁玉心情又恢复了开朗，身轻如燕地从沙发上下来，快手快脚地穿好袜子、鞋和大衣后，又抓过包，一边整理一边回眸妩媚地笑道：“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回家吧？请你承担一个男人的责任，送送我好吧？” 闻同一笑，穿上外衣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午夜的都市十分清冷，寒风夹着雨丝，嗖嗖地刮着。两人等了半天，也没见一辆待客的黑车，郁玉笑道：“我家不远，走过去吧？” 第264章 旧情永恒 没走几步，郁玉就自自然然地挎起闻同的胳膊，缩着脖子紧紧地挨着他。 “一会儿你一个人回去，不会怕吧？”郁玉问。 “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要钱没钱，要色没色，坏人见了我看不上眼。”闻同回答说。 郁玉仰起美丽的面庞，娇笑道：“那可不一定喔，据说江映也有了女流氓团伙，你这么英武，遇到了她们肯定不会放过！” 她家果然就在附近，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临进门洞前，郁玉拉下闻同的头，凑上红唇，灵巧的小舌头强行撬开他的嘴，深深地钻了进去。 闻同无法拒绝，只能被动应付着。直到自己喘不过气来，郁玉才松开嘴，又亲了亲闻同的眼睛，挥了挥小手，轻笑一声道：“Bye——”。 见门洞里灯光昏暗，闻同没敢立即离开。等了片刻，郁玉从楼上的一个窗户里探出脑袋，小声喊道：“好了，你走吧，我一会儿就会想你的！” 第二天一早，闻同正在酒店餐厅吃早餐，闻声打来电话，他正在东洲机场，已经登了机，马上到达江映。 既是他来了，闻同就没有急于返回县里，算了算时间，一个小时后再让孙家祥去接机还来得及。 利用这段时间，他想去看看季家两兄弟。虽说在电话里几次拜托过小任总要继续关照，但季灵筠已经去世，人家难保不会再那么热心。 两兄弟赚了钱后，都买了房子，还是门对门。季教授夫妇重新认回两个儿子后，仍然住在云缈大学自己家，但不时会过来小住几天。闻同每回到江映，只要能抽出时间，总会去看看两位老人。 他到时，两人正要出门，见到他很是意外。老大道：“爸爸和妈妈正好在，进来吧！” 虽然爱人已经去世，但闻同一直不愿改口，仍然称呼老两口为“爸爸”“妈妈”。 老两口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季教授满头白发，原先挺直的身板已经拘偻了下来，季妈妈也是白发萋萋，一见面就哀声呜咽起来。 老大老婆给闻同端来茶水，问道：“还没吃吧？我去做点。” 闻同回答说：“吃过了，不麻烦了。” 一会儿，老二老婆也带着孩子过来了。她去年被单位下岗分流后，就进了两兄弟的黄沙公司上班。 闻同知道两兄弟还要急着去照顾生意，就道：“大哥，二哥，生意还行吗？有没有困难？” 老大沉声道：“生意可以，小任总还是很照顾，没有不管我们。” 闻同放下了心，说：“那就好，有什么事，你不要藏着不肯说，我帮得了就尽量帮。” 季妈妈抹着泪，声气微弱地道：“小同，你工作忙，事情多，就不要总欠挂着我们，有他们兄弟两个，我和你爸爸不会有事的。” 闻同喉咙发堵，勉强忍住没流眼泪，轻声道：“妈，您和爸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不能陪在身边照顾您二老，只能有空就过来看看，代小筠尽尽孝心！” 季妈妈伤心地道：“这孩子命薄福薄，小时候就受了不少苦，现在又走得这么早！”说完她已经嘶声痛哭，气促声喘，惹得闻同也控制不住自己，跟着淌下泪来。 一屋子的人都伤心不已，陪着季妈妈掉泪。闻同强忍住悲伤，道：“大哥，二哥，你们上班赶紧走吧，有事一定要打我电话，我再陪爸妈坐一会儿。” 等两兄弟走后，季教授道：“小同，他们黄沙公司的生意，你不要为难，不能为了帮扶他们影响自己工作。” 闻同道：“爸，不影响，大哥、二哥是小筠的亲哥哥，从小就疼她，不管到什么时候，只要我有能力，就一定会帮扶他们！” 季教授长叹了一口气，默然片刻，又道：“筠筠走了这么久，你也不要总想着、念着，碰到合适的，就处一个，别把自己耽误了……” 闻同回避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和妈一定要保重身体，不用为我操心。” 等闻同回到建设大酒店时，闻声已经到了，正在客房等着。对这个弟弟，闻同是发自内心地疼爱，但这种疼爱很含蓄，更多的时候是以某种严厉的形式来表达，这导致闻声对他一直心存敬畏。 在闻声心里，哥哥自小就十分懂事，很严厉，象个成年人，形象十分高大，是他的偶像和人生标杆。 “两位老人家还好吧？”闻声从孙家祥嘴里知道哥哥去了季家，就关心地问道。 “不太好。”闻同不愿和弟弟说季家的事，就把话题转到聚离软件上来。“定府和东洲的项目，进展得怎么样？” 继真道电气后，聚离软件又接下两个大单，其中定府的那家是大型民营企业，也是杳踪论坛的会员。 “总体上还算顺利，不过跟真道电气比，就要慢得多了。吕哥、厉哥是从国际电气出来的，企业基础管理工作一开始就抓得很扎实，执行力也很强。”闻声说。 “开拓市场不容易，要珍惜老客户，管理学上不是经常讲，留住客户比开拓客户更重要吗？这是非常有道理的。举个极端的例子，如果开拓客户和留老客户相冲突，那宁可放弃两个开拓客户的机会，也决不能流失掉一个老客户，就要有这样的意识。”闻同下意识地以兄长的身份，很严肃地说道。 闻声也没觉得不习惯，好象认为这完全正常一样，说：“是这样的，商学院的课程里也反复讲到过，在美国也有许多现实案例。——昨天富铜集团的财务王总联系了我们，邀请我今天过去洽谈，省建工集团，省高速公司，边湖重工也表达了强烈意向。” 这些客户固然是被真道电气成功地全面应用聚离软件打动了，更是冲着闻同的面子。可选的供应商远不只聚离软件一家，比聚离软件规模和实力大得多的公司已经进入国内市场，比如闻声的前东家Purplerose，又比如欧洲一家。 第265章 亲兄弟，明算账 闻同说：“富铜集团是真正的大型企业，资产规模大，业务繁多，信息量庞杂，又是国企，执行力不能和民营企业比，你们现在有没有能力接？如果没有能力，我还是劝你放弃。” 对弟弟的个人能力闻同深信不疑，但公司毕竟还处于起步阶段，一下子接这么个大项目，做砸了对企业形象就会造成致命伤害，当然，如果成功了其效应也会数倍放大。 他知道，这个弟弟在麻省理工读研究生时，就已经是校内的佼佼者，进入Purplerose没多久就声名鹊起，号称“技术狂人”。 在从Purplerose带出来的创业团队里，他享有绝对的权威，和处于绝对的核心地位。 闻声解释说：“技术上没有问题，主要看对方的态度是不是足够坚决。根据电话里初步了解的情况，他们还处于手工记账状态，企业内部信息流转不是很畅通。一般来说，对这样的大型企业，分两个阶段，多步骤实施，先根据集团各分、子公司的具体情况将其划分为几类，分批、分步实现会计电算化。待甩掉手工账后再进行第二阶段，就是升级应用ERP，第二阶段同样也采用分批、分步的方式。同样，对省建工集团、省高速公司、边湖重工几家，也会是这个策略，因此近阶段接下这些大单子有能力消化。” 闻同点头，说：“包总我了解，是真正的智者，极富魄力，十分坚毅，他决定了的事，就一定会坚持下去，这点你可以放心。” 闻声道：“我们已经形成了统一意见，你再投入四百万，持股增至53.33%。公司招聘的高水平研发工程师、技术服务工程师越来越多，市场推广工作也已经开始启动，资金有点吃紧。” 闻同考虑了一下，笑道：“有点多，软件是你率领他们开发出来的，我看这样吧，我个人增至45%，拿出5%转入你名下，3.33%转入姐姐名下。” 闻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急道：“那怎么行？我不能要，公司前期的大客户可都是你介绍的，你的牺牲太大了！” 闻同摇摇头，说道：“姐姐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但账算清后怎么处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知道创业的艰辛，也知道软件行业的特殊性，技术异乎寻常地重要，不用再说，我决定了。至于姐姐，名为姐姐，实际等于我们的父母，养育、教诲之恩终身不能忘！” 经过这次增资，闻同在聚离软件的持股将增至45%，闻声25%，闻木秀仍然是10%，其他几位创业股东合计持股20%。 快中午时，富铜集团的财务副总王总赶过来了。这是个精干的中年男人，一见面就握着闻声的手道：“真对不起，闻总，市地税局领导去了集团，耽误了时间，来迟了，等会儿自罚三杯。本来我们应该安排车接机的，您偏不肯，这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非常抱歉！” 闻声笑道：“客气了，我哥正好在江映，他的司机跑一趟很方便，就没敢麻烦你们。” 王总是知道闻同的，也知道闻同和陈照东、包青林的亲密关系，但从没见过面，闻言连忙道：“闻县长也在？那正好，等会儿请领导一起吃个饭吧？” 王总并不需要求着、托着闻同，但非常乐于和闻同这样明摆着前途无量的新贵结好。 闻声看了看表，离午饭时间还有多半个小时，就笑道：“他刚刚被建设厅汪厅长召去了，走前说过，如果中午没有饭局，一定赶过来陪您几杯。” 富铜集团是边湖市属企业，虽然规模庞大，但集团高管的行政级别并不高，除了包青林被定为副厅级外，几位集团副总都是副处级，所以闻声就没有和王总过分客气。 快一点时，闻同才过来。他中午陪汪厅长吃了顿便饭后，看时间不算太晚，估摸着闻声他们还没散席，就赶过来陪几杯酒。 一见面闻同就说：“王总，十分抱歉，来晚了，恕罪、恕罪！”富铜集团的副总在边湖还是较有地位的，又是弟弟的客户，他不能怠慢。 王总也是应酬高手，分外客气地道：“闻县长见外了，富铜集团和咱们杳踪镇有缘份，和镇开投是合作伙伴，还是真道电气最大的供应商，今天有机会请到您，是我们的荣幸，一定要一醉方休！” 席间，王总笑着对同伴们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闻县长和闻总，一个是国立大学的高才生，一个是中央大学的高才生，而且都是在十五岁那年金榜题名的。闻总还是美国麻省理工的计算机工程、工商管理双硕士，真是羡煞天下的父母呀！” 他比闻氏兄弟年龄大十几岁，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并不算失礼。 闻同一笑，说道：“客气了，学生时代不能代表一切。” 王总道：“那不是的，您的那篇《迎接过剩时代》，包总专门组织我们集团高管学习过，真是远见卓识呀，对我们启发很大，就为这，我得好好敬您三杯！” 闻同说道：“惭愧，在行家面前班门弄斧了！” 王总说：“哪里，我都是肺腑之言。要说微观的东西，我多少有些经验，宏观知识就欠缺得多。上周国统局公开发表文章，正式指出经过各方面的共同努力，当前国民经济运行良好，‘软着陆’基本成功，验证了您的判断，闻县长，对您我是真地佩服啊！” 见他精于逢迎，四面光光，闻同倒有些为弟弟担心，这样的人往往口不对心，表里不一，并不好打交道。他心想，看来得寻个时间和包总沟通沟通，尽量为弟弟排除暗阻。 车经过省动物园没多久，闻同意外接到了小囡囡的电话。小家伙在电话里兴奋地大声嚷道：“干爸爸，刚刚看到你的车了，我现在就在动物园门口！” 闻同笑道：“这么巧呀，什么时候到的？” 小囡囡说：“刚到一会儿，你能来陪我玩吗？” 第266章 电梯里亲密接触 闻同听到手机里李易秋在小声地阻止着她，就笑道：“可以呀，你等着，我马上到。” 孙家祥的车一靠边，小囡囡就冲了过来，手里抓着袋零食，使劲地扬着，大声嚷道：“这里、这里，干爸爸，这边！”在江映不怕有人听到，她无所顾忌地高声喊叫。 闻同拉开车门，有口无心地问道：“家祥，一起去吧？” 孙家祥当然懂得，说道：“不了，我再去建设大酒店开几间房吧？” 闻同说：“也行，碰到这小东西，今天可能回不去了。” 小囡囡一下子扑进闻同怀里，嚷道：“你的车我一看就认识，还看到你在车里吸烟呢！” 闻同忍不住亲了亲她冻得通红的小脸蛋，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吃过了吗？冻成这样！” 小囡囡说：“吃过了，吃的炒菜，比县里的好吃。” 李易秋穿一身洁白的羽绒服，温婉柔美的面容说不出地素雅娴静，走近来抱歉地道：“小孩子不懂事，你赶紧回县里吧。——囡囡，干爸爸工作忙着呢，哪有空闲陪你玩！” 闻同想起前天小囡囡“出卖”妈妈的那封信，神情不由有些尴尬，微笑道：“双休日不忙，没什么大事，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省城，陪陪她应该。——囡囡，明天有什么安排？干爸爸再陪你一起去。” 小囡囡欢呼道：“太好了、太好了，明天去公园！”说着她就在闻同脸上使劲亲起来。小家伙一兴奋，早忘了正吃着零食，害得闻同脸上老大一片黏糊糊的。 李易秋一边训斥，一边找纸巾，摸了半天从裤兜里翻出一片用剩下的，歉意地道：“你先擦擦，我再去买几包。” 闻同笑道：“我干女儿嘴里的东西，不脏！” 小囡囡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不敢再瞎胡闹，乖乖地接过纸巾帮闻同擦拭。 纸巾香馥馥的，还带着李易秋的体温，触到皮肤时，闻同心一荡，忙掩饰地问道：“门票买好了？咱们抓紧时间，冬天白天短，已经两点了。” 李易秋道：“我们的买好了，你等等，再去帮你买一张。” 省动物园十分寒碜，规模小，动物种类少，除了一头大象、两只老虎外，就没什么可看的。 小囡囡是头回进动物园，看什么都新鲜，尤其喜爱小猴子，不停地用零食去喂，赖着不肯走。 见她“弹药”消耗得太快，闻同连忙去买了几只面包，又买了些水果、饮料、儿童食品，足足一大塑料袋。 李易秋嗔责道：“你总是这么宠她，都被惯坏了，在家一挨批评，就顶嘴说要向干爸爸告状！” 闻同笑道：“孩子不就是用来宠的么？她聪明着呢，明事理得很，惯不坏，放心。” 李易秋心里受用，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问道：“什么时候来地？” “昨天下午，送人到机场，上午有事耽误了，没走成。”闻同回答说。 又闲话了几句，李易秋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季教授老两口还好吧？” 闻同神色一黯，低声道：“衰老得厉害，身体全跨了，唉——” 李易秋劝慰道：“你也别太伤心，别把自己身体也弄跨了。你自己不是说过吗？生活的幸与不幸，全在于一念之间，当你感觉幸福时，也许本身就是不幸，当你不幸时，只要不放弃责任心和勇气，幸福永远不会抛弃你。我一直记在心里，你自己不要忘了。” 闻同淡淡地一笑，说道：“多谢你提醒，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一直玩到动物园清园，小囡囡才不得不同意走。闻同不想麻烦孙家祥来接，就叫了一辆黑车，和母女二人一起到了建设大酒店。 孙家祥估摸着他们该玩好了，就一直在大堂里等着，见他们自己回来了，就自责地道：“我应该去动物园门口等的，又怕你们去了别的地方，就没敢动。——房间手续办好了，晚饭怎么安排？” “打车很方便。”闻同道，“囡囡，晚饭就在这里吃好吧？” 小囡囡早被四星级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搞得目炫神迷，听说还能在这里吃饭，马上兴奋地道：“好呀，赶紧去吧，我快饿死了！” 李易秋笑骂道：“饿你个鬼，零食就没离过嘴，还饿！” 孙家祥递上房卡，说道：“李校长，房间在三十二楼，两间房对门，你等一下，我先去订个包间，再来送你上去。” 李易秋道：“不用麻烦你，就两个小包，我们自己去就行。” 闻同也道：“你去订包间吧，房卡给我。” 刚进电梯，见轿厢门没动静，小丫头傻傻地问道：“干爸爸，门怎么关？” 闻同按下楼层按钮，笑道：“不用管它，自动的。” 小丫头见闻同按按钮，就好奇地走过去，忍不住伸手瞎按一通。冷不防电梯一启动，她登时一阵头晕，差点摔倒。 李易秋也是头回坐电梯，反应十分剧烈，猝然之下身子一歪倒向闻同，吓得闻同一手去抓小囡囡，一手去扶她。 李易秋穿的是细脚高跟鞋，踏在光溜溜的大理石地面上，重心没稳住，身子一打旋一头扑进闻同怀里。还好她穿着羽绒服，又比闻同矮一截，才没闹出太大的尴尬。 闻同先扶李易秋站稳，又把小囡囡拉到身前搂着，笑道：“你乱按，看看，到三十二层中间得停十几次。” 小囡囡还没缓过劲来，毛绒绒的小脑袋顶在闻同身上，闷声痛苦地道：“坐电梯真不好，头晕死了！” 闻同笑道：“你和妈妈是第一次坐吧？多坐几回习惯了就没事。”他又转向李易秋道：“失重了，没事吧？” 刚出了一场尴尬，李易秋满面通红，又被头晕折磨得额头直冒虚汗，偏偏轿厢四壁又没安扶手，正手足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闻言勉强笑道：“太难受了，恶心想吐！” 闻同没说话，伸过手握住她的手，帮她稳住身体。 李易秋脸色更加红了，却顺势倚在闻同身上。 第267章 真不害臊 一股成熟少妇特有的诱人气息钻入鼻中，闻同不争气地脸上一红，好在轿厢里没有其他人。 电梯走走停停，把母女二人折磨得够呛。中间几次停靠时，轿厢外站着人，心虚的李易秋羞得偏过脸去，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闻同的身体。 总算到了三十二层，进了房间，小丫头不顾头晕，兴奋地站到落地玻璃窗前，俯瞰着窗外，嚷道：“妈妈，快来看，好高哇，下面的车子跟爬一样，人象蚂蚁那么小！” 李易秋一头倒在床上，痛苦得直呻吟，哪还有心情理她。闻同给她倒了杯柠檬水，又去拧了条凉毛巾，笑道：“擦把脸会好一点，你们先休息一下，我过去了，有事喊我。” 一直歇了大半个小时，李易秋才基本缓过劲来，下楼时，已经不那么晕了，却仍旧抓住闻同伸过来的手，靠在他身上。 孙家祥把他们领进餐厅，说道：“李校长，我有个同学在省城打工，一会儿来找我，我和他一起吃饭，就不陪你了。闻县长，晚上我住在建设招待所，和同学说说话，有事您打我传呼，没别的事我就过去了？” 闻同知道他同学来应该不假，但多半是不想打扰自己，故意把同学喊来的，就道：“行，你去吧，安排到好点的地方吃，要上发票。” 两人相处了几年，对他闻同很是满意，既是他同学来了，这点面子得给他。 小丫头坐在两个大人中间，不安份地四处打量着装饰奢华的包间，又拿起筷子，小声嘀咕道：“筷子头还包金子，真重！” 服务员听得好笑，又不敢笑出声。闻同笑道：“囡囡，来盘卤牛肉吧？” 小丫头翻来覆去地玩着手中的筷子，头都不抬，说道：“好，牛肉好吃！” 闻同一笑，边翻菜谱边道：“卤牛肉，蜂蜜糖藕，糟卤翅尖，酸辣萝卜皮，清蒸鲍鱼，凤凰鱼翅，红焖海参，香辣蟹，蚝油扇贝，红烧河虾，人参燕窝汤……” 李易秋急了，不顾服务员在场，阻止道：“那么贵干什么？简单点，量也太多了！” 闻同没理她，把菜谱一合，对服务员道：“再来一瓶‘红姑娘’辣椒酱，两瓶干红，一杯鲜榨西瓜汁，一杯鲜榨玉米汁，两杯酸奶，要大杯的，好了，就这些。” 等服务员一走，李易秋埋怨道：“这一顿饭得多少钱，就我们两个大人，孩子吃不了几口，浪费了多可惜！” 闻同说：“不会浪费，我真饿了，还没正正式式地请我干女儿吃过饭呢，今天要抓住这个机会，是吧小宝贝？” 小丫头搂着他亲了几大口，得意地冲妈妈做了个鬼脸。李易秋噗哧一笑，假意斥道：“你就高兴吧，看我回房间不收拾你！” 李易秋心情格外愉悦，也陪着闻同喝起了红酒，没多久就晕生双颊，说不出地迷人。 小丫头比她想象中能吃得多，每种菜都吃得不少。等服务员端上凤凰鱼翅时，她迷惑地道：“怎么还有萝卜？干爸爸，我记得你没点萝卜呀？” 服务员笑道：“小朋友，是凤凰鱼翅，不是萝卜。” 小丫头嘀咕道：“肯定是萝卜，我试试。”说着她就伸手直接去拈，李易秋连忙喝止。 小家伙有干爸爸在一旁撑腰，根本不理她，充耳不闻地趴在桌上继续着。鱼翅已经酥烂，没法拈起，她一急干脆五爪齐出，抓起就往嘴里塞，一脸的馋相，乐得闻同哈哈大笑。 闻同是真的饿了，点的菜基本没浪费。小囡囡抓着他的手，按到自己溜圆的小肚子上，说道：“干爸爸，你摸摸，撑死我了！” 闻同一乐，逗道：“牛肉好吃还是‘萝卜’好吃？” 小家伙眼睛眨了眨，狡黠地道：“都好吃！” 闻同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那下回干爸爸再请你，小狐狸！” 进了电梯，闻同伸过手。李易秋身子挨过去，却没有去接他的手，柔声道：“好多了，能行。——刚才怎么不要发票？好几千呢！” 闻同笑了笑，说道：“我负担得起。” 因为镇开投创造的巨额利润，县政府给了他十五万元奖励，这事在全县干部中不是什么秘密，李易秋自然也知道，就不再说什么。 到了客房门前，小囡囡要求道：“干爸爸，去我们屋陪我玩玩。” 闻同一边掏房卡，一边笑道：“你赶紧休息吧，还玩呢，明天别起不来。” 小囡囡嘴一噘，跑过去抓着他拿房卡的手，撒娇道：“就一会儿，起得来的，啊？” 看她一脸的企盼，闻同心一软，又瞥了眼粉面酡红的李易秋，同样也是满眼的期盼，就道：“好吧，小公主！” 进了房，小家伙兴奋地把鞋踢掉，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蹦来蹦去。闻同在沙发上坐下，笑道：“真象今天看到的猴子。” 小家伙马上作出孙悟空的造型，娇声道：“象不象猴哥？” 闻同被逗得哈哈大笑，故意逗道：“我看象八戒。” 小家伙使劲捏住自己两边脸颊，扮了个鬼脸，怪腔怪调地道：“你是牛魔王，妈妈是铁扇公主，猴哥来了，呀——” 牛魔王和铁扇公主可是一对夫妻。李易秋迅疾地瞥了一眼闻同，转向小家伙羞恼地道：“瞎胡闹什么，给我乖乖地坐下！” 小家伙却跑到闻同跟前，拉起他的手，说道：“来，咱们作游戏，蹦蹦跳，看谁跳得多。” 见两人玩得不亦乐乎，李易秋也被感染了，不由自主地跟着一块玩闹起来。 玩了一会儿，看女儿兴致高昴，丝毫没有放闻同走的意思，李易秋只得鼓起勇气道：“你们玩吧，我洗个澡去。” 这种情形下，这么说总不大妥，给人感觉别有意味似的。她一说完，就低着头慌里慌张地钻进卫生间。 进了卫生间，她忍不住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一张脸已经红透了，禁不住羞得轻捏了一下，轻啐一句：“真不害臊！” 第268章 李易秋心潮涌动 李易秋刚脱下毛衫，忽地想起刚才急急忙忙地，忘了拿内衣，换洗衣服都放在外面的包里。 她只得再拿起毛衫，套到头上时又停下了，犹豫了片刻还是脱了下来。 她再次站到镜子前，细心地理顺头发，挺了挺饱满高耸的胸脯，又用双手按住压了压，十分满意地抿嘴一笑。 她轻轻地打开门，刚拉开一条缝，就听外面小囡囡道：“干爸爸，我给你写的信看了吗？” 她一听顿时停下动作，把耳朵贴到门缝上，凝神细听两人对话。 只听闻同轻声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个小家伙，怎么说把妈妈送给干爸爸作礼物？还偷看妈妈日记，小小年纪，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小囡囡的小脑袋都凑到了闻同的脸跟前，神神秘秘地道：“才不乱七八糟呢，妈妈可喜欢你了，日记里真是那样写的！还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能跟妈妈说，有天晚上，半夜里我醒了，看见妈妈躺在床上，正拿着你的照片偷偷地看，还亲了一口，嘻、嘻，她还不知道我醒了，我也没说话，一会儿又睡着了……” 李易秋一听，羞臊得差点要破门而出，捏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胡乱说话。但定了定神，她又好奇心顿起，迫切地想听听闻同怎么说。 她等了一会儿，只听闻同小声道：“傻瓜，妈妈的事可不能乱对外人讲，知不知道？” “知道，你又不是外人！”小囡囡说道，“干爸爸，妈妈真的爱你，你爱她吗？” 李易秋直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忙一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听外头闻同道：“大人的事你不懂，小孩子就该干小孩子的事，不要管大人的事，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嘴里尽是喜欢呀、爱呀的？ 李易秋听他回避这个问题，顿时神色一黯，刚想走开，就听门外小囡囡不依地道：“不行，你必须回答我，要不然我不跟你好了！” 闻同轻叹了一口气，片刻低声道：“妈妈是好人，干爸爸不能伤害她，要象爱护你一样爱护她，知道吗？” 小囡囡追问道：“那你爱她吗？” 闻同说道：“你个小东西，非得刨根问底！” 李易秋激动地揪住胸口的内衣，心脏砰砰地狂跳，又等了几秒钟，只听闻同沉声道：“爱，也爱你！” 李易秋腿一软，慌忙去抓门把手，结果一声闷响把门给撞上了，把手没抓着到底还是跪到了地上。 这声闷响把她吓住了，一时间惶急得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怎么办？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我在偷听，哎呀，真是臊死人了！ 她把耳朵紧贴到门上，仔细地听外面的动静。酒店的门厚重严实，她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想了想，她爬起身站到镜子前，除尽身上的衣物，顿时觉得腿间凉嗖嗖的，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苦涩地一笑，暗骂自己真是没出息，却忍不住仔细地审视着自己成熟勾人的玉体，又缓缓地转了个圈，偏转头去看镜子中饱满丰翘的臀部。 自我欣赏了半天，她实在没勇气现在就出门去取内衣，抬眼搜寻了一圈，结果欣喜地发现镶嵌着玻璃橱窗的浴室柜里挂着浴袍，心道总算有救了，一会穿它就行。 她躺进温暖的水里，柔滑的水漫过全身，一漾一漾地，就象无数双手在温柔地抚摸着肌肤。她的心一下子乱了，身体也跟着躁动不安。 自从被前夫抛弃后，她深深地被伤害了，就把自己从身体到心里都牢牢地封闭起来。结识闻同后，她被强烈地触动了，心也复活了，随着交往日益密切，对闻同的迷恋也日益强烈。 可理智告诉她，要控制住自己，不能让感情放任自流，自己是什么？一个被人抛弃的女人，还带着个孩子，而且还做了绝育手术，更要命的是，钟情的那个男人又是那么优秀，优秀得让她觉得高不可攀。 感情可以克制，身体却难听使唤，经常在深更半夜醒转时，她会想到闻同，生出难以忍受的生理渴望，就和此时一样。 此时这个男人就在一墙之隔的门外，她的感觉更为强烈，心里头不由自主地幻想着是他正在爱抚自己的身体。想着想着，她合上眼睛，手伸向某处。 没多久，她身子一僵，跟着又一阵痉挛后，软软地躺倒在缸里。 闻同被小囡囡逼着说出心里的话后，正要出言警告她不得告诉妈妈，猛可里听到浴室的门一声闷响，被吓了一大跳。 很快，他就知道李易秋把两人的对话全听了去，不由一阵心慌，又大感头痛。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他忽地有些不舒服起来，该不会是李易秋指使女儿做这些事的吧？ 但仔细一想，他马上认定自己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易秋如果想表示爱意，需要拐这么大弯子么？ 闻同和小囡囡又说了一会儿话，小囡囡眼皮开始打起架来，一头栽进闻同怀里，小嘴含混不清地咕哝了几句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闻同把小家伙抱到床上放好，又给她盖上薄毯子。 安顿好小囡囡后，闻同马上觉得头大，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吧又担心小囡囡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就悔之莫及，留吧又男女有别，很是不方便。偏生今天他和李易秋之间又发生了一系列尴尬事，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李易秋出来，他想了想不能再等了，太晚了，就琢磨是留个纸条合适，还是直接敲浴室门打招呼合适。 还没等他拿定主意，就听浴室里传出来一声闷响，紧跟着是一声惨叫。他吓了一大跳，几步跨到浴室门前，大声喊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帮忙？”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又喝了不少红酒，刚刚又释放了一次激情，李易秋直觉得浑身乏力，根本就不想动弹，可一想到闻同还在外面，又担心女儿，不得已只得从浴缸里爬出来。 第269章 艳景 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李易秋取出浴袍穿上，又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就转过身要去开门。没提防踩到水渍上，她脚下一滑膝盖一软，惊惶失措之下右手手肘重重地撞在洗手池大理石台面坚硬的边沿上。 手吃痛之下她没能抓住台面，摔了个四仰八叉，结果着地时左手手肘又狠狠地撞到地面上。 地面铺贴着坚硬的磁砖，她重重地摔倒在地，胸腔剧烈受震之下，就觉得五脏六腑象被狠狠地搅动了一下，整个身体都四分五裂了，说不出地烦恶难受。 听到闻同在外面喊，她却无力回答，想起身结果发现两只手肘已经重伤，根本无法屈伸。她屈起双腿，背部贴在地上努力地左右活动，以缓解身体的疼痛。 闻同喊了几声，听不到动静，情急之下就去拧门把手，幸亏李易秋刚才因为心慌意乱而忘了锁门。 他推开门，就见李易秋仰倒在地，举着两手痛苦地左右挪动身体，脸上一片惨白，淌着泪水。他再往下看，要命！ 李易秋穿的浴袍只在腰部系有带子，躺在地上时又张开两腿屈起，导致光溜溜的下半身完全暴露在闻同的视线里。她已经被摔得七晕八素地，愣是没有意识到春光彻底泄露了。 闻同别过头去，伸出手问道：“摔了？能抓着我的手起来吗？” 李易秋见闻同别转头不敢看自己，才猛地意识到没穿内裤，下半身已经被闻同看了个清清爽爽，登时脸红如血，也顾不上答话，慌忙伸直双腿并拢到一起，又费劲地伸出双手勉强掩起浴袍的下摆。 瞥见李易秋已经遮住了下身，闻同就转过头来，这才发现她两手手肘已经坟起，右肘肿起一道血印，左肘则肿起一大块血斑。 闻同知道伤到这种程度，胳膊肘连屈伸都极为费劲，靠她个人是站不起来了，当下也顾不上避嫌，说道：“不要动，我抱你去床上。” 李易秋毕竟是过来人，很快就抛开羞臊，小声道：“谢谢你！” 闻同一手托起她的大腿，一手托起她的背部，轻松地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被闻同一抱，李易秋心里陡地生出别样的感觉，一时觉得身上、手肘上的伤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冲动之下，她松开了抓着的浴袍下摆，两手一抄环住了闻同的脖子，火热的脸贴到闻同面颊上，嘴一张轻轻地啜住闻同的耳垂，又用柔若无骨的手指来回地搓弄起闻同耳后的肌肤。 这一刻她早把什么要控制感情之类的自警丢到九宵云外去了，只想放纵自己。 浴袍被松开后，衣摆立即散开，李易秋又有意无意地松开紧夹着的双腿，收紧臀部肌肉努力往上挺起身子，再次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曝露出来。 闻同不受控制地垂下眼脸，贪婪地欣赏着她傲人的玉体，感受着耳后传来的阵阵异样刺激。他直觉得喉咙口发干，心开始飘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李易秋面容温婉柔美，气度娴静，带着与生俱来的无尽女人味。第一次见面，闻同就被这个比自己大上一两岁的美丽女人深深地震憾住了。 后来，随着对李易秋了解的逐渐加深，闻同发现这个有着惊人美丽的女人，内里和外表一样地让他着迷。 可是，那时候他已经有了令他心神俱醉的季灵筠。为了不伤害李易秋，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和李易秋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没让自己滑入深渊。 李易秋感受到了闻同正在肆意地看着自己的下身，身子就越发地开放，尽展魅力。 好一会儿，见闻同还是站着没动，李易秋耐不住了，红唇贴在他耳上，声如蚊蚋地道：“到床上去吧！” 闻同只觉得脑际轰地一声，同样的声调，一模一样的话语，和爱人季灵筠第一次时，她也是这样躺在自己怀里，如梦似幻地呻吟出这一句！ 这种感觉就象一盆冷水当头淋下，让闻同从心里到身体都凉透了，顿时清醒过来。 把李易秋轻轻的放倒在床上，又拉过棉被盖好，闻同亲吻了她一下，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能这样！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医院开点药，一会儿回来再向你详细解释。还有，我这么做并没有恶意，我——爱你！” 闻同说完不等李易秋答话，匆匆地从衣架上取下风衣套上，又用自己的房卡替换下李易秋正在取电的房卡，打开门出去了。 李易秋高涨的激情就如海水退潮般瞬间消失掉，心中百味杂陈。他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嫌弃我吗？ 不会的，看他的眼神举止，那样子象是嫌弃我么？况且，他说过爱我的，要保护我，不让我们母女受到伤害！ 那——会不会是没有性能力？呸，真是瞎猜乱想，凤玲明明说过，他早已和季灵筠同居了，怎会没有性能力…… 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呢？李易秋努力地回想着每一个细节，脑中忽地一亮。对了，刚刚临走时，他眼睛中有忧伤，应该是突然想起了季灵筠，心理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肯定是这样，季灵筠死的时候，他伤心成那样，这才几个月时间，怎么会那么快就忘掉呢？凤玲说过的，他晚上经常独自坐在后院怀念季灵筠。没错，就是这样。 小囡囡在床上翻动了一下身体，吧唧了几下小嘴，含糊不清地咕哝道：“干爸爸，妈妈爱你。” 李易秋吓了一跳，囡囡又醒了？呀，刚才那一幕又全都被她看见了，真要死，这孩子怎么这么鬼！ 她努力地抬起肩，探头看向女儿，结果发现她两眼紧闭，沉沉地睡得香甜无比，原来是在说梦话。 确认清楚了，李易秋才如释重负地重又躺倒，长吁了口气。 忽地，她又想到一事，他不会认为前前后后是我指使囡囡这么干的吧？要死，很有可能是这样，等会得好好解释一下，决不能让他误会了我。 第270章 秘密情人 李易秋正胡思乱想着，闻同回来了，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闻同先倒了杯水，坐到床沿上，微笑道：“来，扶你喝水吃药。” 李易秋柔情脉脉地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闻同探出右手，插进李易秋背后把她扶起，左手端着杯子喂到她嘴边，待她喝进一口水后，又取出药丸喂进去。 喂完药，闻同拧开药膏，抓起李易秋皓白如玉的手腕，推上衣袖，细心地往伤处涂抹着。 “肿成这样，怎么这么不小心！”闻同说。 被涂上药膏后，热辣辣作疼的伤处立时传来丝丝清凉感，李易秋说不出地舒爽，心头充盈着难言的愉悦，忍不住娇声道：“地滑溜嘛，人家……偷听被你发现了，心慌呗！” 见她不胜娇羞的模样，闻同一笑，没说话。 李易秋觑着闻同的神色，又道：“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内衣放在外面包里，忘了带进去，刚打开门想出来取，就听到你们在说。” 闻同有意地说：“那和故意有什么区别？你真不想听，可以再关上门。” 李易秋急了，说道：“你们俩在背后诋毁我，我当然要听了，还、还有，不是我让囡囡这么做的，你能相信我吗？” 闻同见李易秋认真起来，怕引起误会，看着她，十分认真地道：“我永远相信你！” 李易秋一下子激动起来，忍不住腻声道：“等下再涂，想要你亲我！” 闻同不忍拂逆她的心意，放下药膏，轻拥住她。李易秋往前一耸身子，紧紧地贴进他怀里，仰起头献上红润的双唇。 闻同一低头，两人热烈地吻到一处。 良久，闻同轻轻地推开她，说道：“涂药吧？” 李易秋嗯了一声，两眼好似要滴出水来，沉默片刻，大胆地表白道：“听到你们俩的说话，我心全乱了，躺在浴缸里的时候，不停地想你，想你正在亲我、爱我，就象以前半夜醒来时一样，想得难受极了……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自己安慰自己……” 她说到最后，声音已是细不可闻，羞臊得别过脸，脸色绯红绯红。 闻同见她连这么私密羞人的事也肯拿出来和自己说，显见已经对自己完全放开了身心，不带一丝防护，心下顿时感动不已，柔声道：“谢谢你这么信赖我，我是爱你的，只是很害怕伤害了你。” 再次得到这句话，李易秋心都飞了起来，急急转过脸来，说道：“你怎么会伤害我呢？！我知道，你心里很疼我和囡囡的，怎么会舍得伤害我们呢？你也知道我的，是个苦命人，这辈子不敢想再有婚姻幸福。婚姻有什么用？说不要你还不是一句话？只有感情才是真的。彼此有了真正的感情，没有婚姻一样可以活得很幸福。何况，我还有个心爱的女儿作伴……” 话一说开了，李易秋停不住：“遇到你，我控制不了自己。以前有小筠，我不能去打扰你们平静恩爱的生活。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实在管不住自己了……我想好了，我是个被抛弃的女人，又拖着个孩子，还不能再生育，这一辈子，只想跟在你身边，做个秘密情人，得到你的爱，一样会很幸福。如果有一天，你有了新的爱人，要结婚了，她不能容纳我，我也能心甘情愿地离开，在心里默默地为你们祝福。” 闻同早就停止了上药膏，考虑了许久说道：“小秋，你知道我为什么害怕会伤害你吗？我不能瞒你，我这辈子已经无法放下她，你跟着我，这对你是不公平的。还有，我更担心的是，不能保证给你婚姻，尽管我也会努力地去争取。就象你自己所说的，你再没有生育能力了，我很担心妈妈和姐姐不能接受你。妈妈生我、养我，姐姐对我有养育之恩，在我心里就和父母一样，我很难违逆她们的心愿。这样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你也痛苦我也痛苦，到头来还是把你伤害了。也许我太理智、太冷静了，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闻妈妈和闻木秀，肯定介意李易秋二婚女人身份的，这一点闻同没敢说出来，怕刺伤了李易秋。 李易秋费劲地捧住闻同的脸，神情肃穆地道：“我刚刚说过，我不要婚姻，只想跟着你，享受你的爱。你说的我早想到了，我现在很清醒，已经想得很透彻、很周全，决不是一时冲动头脑发热。我，完全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也一定会始终不渝！有这些，我就终身不悔，很知足了！” 闻同忍不住眼眶湿润，动情地道：“我一个乡下穷小子，能得到你这么宠爱，是我一生的福份。如果你愿意，请给我一段时间，我需要这段时间，在心里向她祷告，请求她原谅我，原谅我接纳了新的爱人。对不起，我太自私，这对你很不公平！” 李易秋轻声道：“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你能这么重视她，也会这么重视我，也会象对她那样用自私心来爱我，这样想，就很公平。我等着你，等你克服掉心理障碍，哪怕是等到老，等到海枯石烂！” 闻同心情激动，下了床，双膝跪地，庄严地道：“我，闻同，对天地起誓，假如真有一天，我不得不和别人结婚，而无法给李易秋婚姻，如果她不能接纳李易秋的存在，我决不会选择和她结婚，此心不渝，天地为证，如有违誓，天诛地灭！” 李易秋没有阻止他，脸上挂满了笑意，看着他，一直等到他站起身才娇声道：“药还没涂完呢！” 两人耳鬓厮磨地涂着药膏，却始终没有突破到最后一步，守着那道莫名其妙的底线。 涂好药膏，闻同怜爱地看了看睡得香甜无比的小囡囡，转过身扶着李易秋道：“你躺下睡吧，我刚才忘了帮女儿脱外衣，还穿着呢，捂出一头的汗！” 李易秋见他已经自自然然地把“干女儿”改口为“女儿”，顿时心潮澎湃，难以自抑，拉过他的头就吻了上去。 第271章 二死五伤 次日一早，闻同准时起床，从行李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运动衣和鞋，换上后到外面跑了一圈，回来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他刚从浴室出来，李易秋电话打过来了，柔软地道：“小同，起床了吗？女儿还没醒，过来吧，我想你了！” 站在小囡囡床前，看她小脸蛋红彤彤的，闻同忍不住香了一下，轻笑道：“小东西，非要玩那么晚，还说起得来！” 李易秋偎在闻同怀里，细声道：“昨天把她累坏了，让她多睡会儿吧。” 闻同撸起李易秋的袖管，见肘部的肿胀基本消失了，但淤痕却一点没散，就柔声道：“好点了吗？还是得去医院。” 李易秋抬起双手拉下闻同的头，亲了一会儿，轻笑道：“看，已经能动了，不大碍事，还是去公园吧，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呢。” “那也行，女儿是我们的媒人，对我们有大恩，我得好好地伺候她，中午再去吃顿大餐。” 李易秋娇媚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太惯她了，现在对你依赖得不得了！” “当然得惯了，她把妈妈都送给我了，这是多大的礼物啊！”闻同说。 李易秋捶了他一下，娇嗔地道：“快把女儿写的信给我。” 闻同一把搂紧她，笑道：“那可不行，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得好好地保存着！” “那就给我看一眼，保证还给你。”李易秋一伸手要求说。 闻同拒绝说：“我考虑一下吧。” 李易秋嗲声央求道：“求你了，我真的想看看！” 闻同受不了她的撒娇，就从贴身衣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递给她道：“说好了的，一定要还给我！” 李易秋看着信，忍不住羞恼地道：“这个鬼东西，把自己妈妈给出卖了！” 闻同看她有撕毁的苗头，冷不防一把夺过来，笑道：“是不是想赖账？嘿、嘿！” 李易秋扑过来，扬起手就去抢。两人嬉闹了一会儿，李易秋一把搂紧闻同，身体一使劲把他顶倒在床上，跟着全身覆了上去。 闻同笑道：“美人计也没用……” 李易秋没等他说完，一低头狠命地吻了上去。 小囡囡已经被惊醒了，懵懂了一会后，侧头发现妈妈正趴在干爸爸身上，两人正在搂抱着亲嘴。 小家伙鬼鬼地一笑，忙缩进被窝里，掀起一角从缝隙里偷眼往外看。 她见妈妈亲着亲着，好象很累似的，鼻子里呼哧呼哧地直喘气，身体不住地扭来扭去，忙好奇地把被缝掀大了点，想看得更真切些。 一会儿，干爸爸的手开始伸进妈妈的羊毛衫里，把毛衣拉了上去。啊，妈妈好白呀！咦，干爸爸怎么老在妈妈背上摸来摸去的？原来是想解开妈妈的胸罩，妈妈撑起身了，呀，干爸爸在吃妈妈的奶！ 没想到干爸爸那么大的人，还吃妈妈的奶，小囡囡觉得好笑极了，忘形之下“咕”地笑出声来。 正陶醉在情欲当中的闻同李易秋二人猛地清醒过来，李易秋被吓得手一软，趴到闻同身上。 闻同大半个面部被她的乳房给压住了，感觉说不出地舒爽，就促狭地冲她直眨眼。 李易秋羞恼难当，爬起身就往卫生间跑，临走还不忘狠狠地赏他一记“梨花掐肉手”。 闻同一个挺身，从床上下来，一把掀起小囡囡的棉被，笑道：“这回好了，妈妈生气了，你惹的祸你自己去解决。” 小囡囡穿着可爱的卡通秋衣秋裤，缩着身子，嘻、嘻笑道：“干爸爸，这么快就和妈妈好上啦？” 对这个鬼精灵的小丫头，闻同是哭笑不得，道：“错，以后只有我们三个人的时候，不能再喊‘干爸爸’了，要喊‘爸爸’，记住了吗？” 小囡囡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高声喊道：“记住了，爸爸——” 帮她穿上衣服后，闻同诡笑道：“看你能用什么好办法把妈妈喊出来，去吧！” 小囡囡眼珠滴溜溜一转，跑到卫生间门口，娇声喊道：“妈妈，洗好脸了吗？爸爸让我喊你去吃早餐，快点吧。” 闻同乐得哈哈一笑，心道小家伙还真会给人找台阶下。 果然，李易秋马上把门打开了，也没责怪女儿，只是脸上兀自带着三分羞意。 吃过早餐后，三人到了公园，直奔儿童游乐中心。 小囡囡先玩滑梯，玩够了又玩碰碰车、气垫船。快中午时，闻同领着母女二人登上过山车。小家伙胆子很大，坐在上面兴奋得哇哇直叫唤。 李易秋趴在闻同大腿上，苦着脸道：“头晕死了，真不知道囡囡怎么那么高兴！” 闻同刚要接话，听到包里手机响了，连忙掏出来接听。李易秋听他嗯嗯、啊啊的，也没在意，猛地听到“死了两个”这话，一下子坐直身子，这才发现他脸上早黑得锅底一样。 等他挂掉电话，李易秋关切地问道：“怎么啦，看你气成那样？” 闻同松下紧绷着的脸，淡淡地道：“一会儿再告诉你，囡囡，爸爸要回镇里，有急事，咱们等会儿就走好不好？” 三人出了公园，趁小囡囡没注意，闻同道：“镇工业园东园工地出事故了，二死五伤，三个重伤，有生命危险。” 车还没出城，马凤玲打来电话：“闻县长，基本情况已经了解清楚了，出事的是那幢七层楼。事故地点在七楼外墙脚手架的一块跳板上，事故原因是脚手架上的螺栓因为久经雨淋，锈蚀得厉害，在超过限定承重的情况下突然断裂，导致跳板滑落。事发当时，出事的七名工人同时在跳板上，跳板上负载材料超过五百公斤。据了解，这幢楼的每块跳板最多只能同时承载四名人员、三百公斤材料，这属于施工方违反安全施工操作规程造成的事故。据现场目击的工人说，当班带班长之所以违规操作，理由是赶工期，这名带班长是外省人，出事后第一时间就逃脱了。这幢楼的总承包商是牛县长联系的，出事施工队的包工头是段福生，就是胡林的连襟。还有一个紧急情况，伤亡的工人都是周边村子的村民，家属聚集了一大帮亲友把尸体抬到车上，正在赶去边湖的路上，听说要去市政府上访，我已经安排于巧英带人去追赶。” 第272章 别有用心 李易秋发现闻同的眼皮一跳，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十分担心地看着他。 闻同很冷静，问道：“向赵书记汇报了吗？” 马凤玲：“汇报过了，他回老家了，不在县里。” 闻同：“回老家了？……牛县长和苟县长也联系不上……那阮县长呢？……责令我们火速处理是吧？好，我提几点要求，由你全权督办，于书记、李副镇长、王副镇长协办：第一，封锁现场……什么？现场已经被人破坏了？是谁破坏的都不知道？那也要保护；第二，火速劝阻抬尸上访村民，这事我会请求市局、县局出动警力协助；第三，从速和家属签断书面善后协议，要快刀斩乱麻，不要锱铢必究，时间拖得越长代价越大、越麻烦，伤残工人可以考虑安排到工业园管委会工作；第四，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伤员；第五，安抚好其他村民和工人；第六，请镇公安分局郑局长出动警力，严密控制全部当事人；第七，尽快形成书面材料，主动向上级部门汇报，以工业强县促进工程领导小组和镇工业园基础设施建设工程指挥部名义；第八，所有工地全部停工整顿，进行安全施工大检查，加强工人的安全培训；第九，一切所需钱物由镇政府先行代垫，好了，请马上办理！” 见闻同挂断了电话，李易秋刚要询问，又见他掏出电话本，快速地拨出电话：“刘局，周末打扰你，非常抱歉！是这样的，镇上一座工地出了安全事故，死亡了两名村民，家属十分激动，还没等我们提出处理意见，就急匆匆地抬尸赶去市政府上访。我刚得知消息，请你帮忙出动警力迎头劝阻，县局和镇干部很快就会赶去接手，最好不要发生肢体冲突。那好，万分感谢，回头专门请你吃饭，再见！” “刘局”是边湖一个区公安局的副局长，当年协助厉坚把定府军工张副总一行狠狠地摆了一道。 见闻同翻查电话本很不方便，李易秋就接过去帮他，找出盖如东家里的电话，闻同拨过去道：“如东，我是闻同，请马上出动警力……” 闻同回答盖如东说：“是的，镇里马镇长已经安排人去追赶了，好，再见！” 小囡囡玩了一上午，上车就蜷缩在妈妈腿上睡着了，这会儿被闻同打电话给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听他说什么警察，就半睁着眼好奇地问道：“干爸爸，找警察什么事呀？” 闻同正在拨号，见把她吵醒了，就停下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开玩笑道：“没事，抓坏蛋，赶紧睡觉。” 听说抓坏蛋，小囡囡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直身子兴奋地道：“坏蛋抓住了没有？” 闻同不想当她的面说这些沉重的话题，就哄道：“干爸爸正在打电话，乖乖地听话，赶紧睡觉，啊？” “你真棒，打个电话就可以命令警察叔叔抓人！”小囡囡天真地说，“妈妈，以后再有小孩子欺负我，我就告诉干爸爸，让他打电话给警察叔叔！” 闻同哭笑不得，李易秋赶紧强行把她抱进怀里，哄着她睡觉。小孩子心思单纯，说睡觉三几分钟就会睡着。 打完一通电话，闻同才稍稍心安下来，轻笑了一下，说道：“这手机电话簿不好使，存不了几个电话，还老得带个破电话本，真是费事。” 李易秋满心歉意地道：“真对不起，把你拖在省城，耽误了时间。” “不要这么想，突发事件谁也无法预料。”闻同说。 李易秋担心地道：“追究责任影响不到你吧？” 闻同说：“我不负责工程建设，直接责任不会有。” 李易秋审慎地道：“我看这事不简单，你想啊，刚出事，死者家属就抬尸上访，根本不给镇里和县里提出处理意见的时间，还绕开县里，直接去市政府，这不是存心想把事情闹大吗？还有，怎么刚一出事，现场就被趁乱破坏了呢？连是谁破坏的都不知道。就这两点，就足以说明里头透着蹊跷！” 闻同眼前一亮，不由坐直身体，鼓励道：“那你认为能查得清里头的蹊跷吗？” 李易秋没注意到他的态度已经端正了，继续道：“希望不大，最重要的当事人带班长已经逃走了，茫茫人海上哪找去？又不是重要通缉犯，不过是工作失职而已。” 闻同追问道：“你刚才不是分析了两个重要疑点吗？这也是线索。” 李易秋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看没用，真要是有人作手脚，大概不会是一般人，就是有这两个疑点，事情也会不了了之，因为很难找出铁证。我认为现在的关键是善后，而不是查案。” 闻同不由想起几年前村民哄抢镇粮站库粮一事，禁不住心中一声叹息，真是异曲同工啊！当年那件事不也是处处透着疑点么？可最终结果呢？还不是自上到下都选择了妥协，没人去较真地非要查个水落石出，就是查也查不出什么结果。 今天这事最终也会是这个结果，除非手里铁证如山，可哪那么容易抓住铁证。老牛呀老牛，你的麻烦来了，千万不要大意失荆州哇！ 李易秋见闻同怔怔地看着自己，忙疑惑地摸了摸脸，心说没什么不对劲呀？就伸出脚轻轻踢了他一下，又偷偷抛了个媚眼。孙家祥在开着车，她可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举止。 闻同抓过李易秋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地捏着，轻声道：“我认为你分析得很对，看来还是不够了解你，真抱歉！” 虽说李易秋所说的他早已想到了，而且想得比她还要深入透彻，但她处在什么位置？自己又处在什么位置？她能有这份判断力和识见，真是不简单。 李易秋没想到他发怔是为了这个，当下脸一红，心中却甜美得很。 见他肆意地抓着自己的手揉捏着不肯放下，根本无视孙家祥的存在，李易秋一阵心虚气短，却又不舍得抽回来，脸上就更加地发红。 第273章 快刀斩乱麻 闻同轻轻一笑，把手松开了，不想再为难李易秋。孙家祥虽说是贴身亲信，但行事也不能太过不顾身份。 前排的孙家祥早看出二人的暖昧关系，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不过原来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现在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而已。 他忍不住想到郁玉，郁记者也是个大美女，一直在倒追闻县长，可就是看不出闻县长对她动过心，还是李校长厉害呀，一下子就把闻县长给拿下了，可惜是离婚的，又拖着个孩子，这段姻缘只怕不会那么顺利。 意识到自己在走神，孙家祥马上紧了紧身体，把脑子里的杂念驱除掉，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快进镇时，李易秋坚决地下了车。临下车前，小囡囡主动从闻同买的大堆礼物中分出一部分，送给孙家祥的儿子，把孙家祥感动得连连道谢。 刘局是在离市政府约一里地处把上访村民的车拦下的，大约半小时后，于巧英和盖如东先后赶到。 在强大的警力面前，村民们最终选择了让步，接受了于巧英回镇后再协商处理的意见。 万幸闻同及时请出刘局拦截，不然闹到市政府，那影响就太恶劣了。 村民们把尸体停放在镇政府大院里，二三百号人聚集在四周，正在群情激昂地和于巧英、李良春争论。 孙家祥把车停在镇政府大院门口，紧紧地护在闻同身前陪他一起进了大门。 闻同看见盖如东、郑小辉正带着警察在维护现场秩序，就走上前去和他们握了握手，道：“二位辛苦了，要尽量避免肢体冲突。” 盖如东道：“好，郑局，请你遵照闻县长的指示，确保现场秩序稳定，坚决不允许出现一例人员伤亡！” 郑小辉很会来事，马上对着闻同、盖如东啪地立正敬礼，干脆利落地说道：“坚决执行领导的命令，保证完成任务，请领导放心！” 盖如东带着四名警察，跟随在闻同身后，以防出现意外。有眼尖的村民看到闻同来了，马上喊道：“闻县长来了，我们找闻县长评理去！” 围在于巧英和李良春等人周围的村民们，哗地全都跑过来。盖如东吓了一跳，马上紧张地指挥四名警察牢牢地护住四角，万一有人趁乱起哄打人，或丢个砖头什么的，把闻同打伤了，他可真没法向县委、县政府交待。 待人群稍稍安静下来，闻同喊道：“乡亲们，马上就要过年了，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痛心！但是，不幸的事已经发生了，事情的处理需要一个过程，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不是个办法。请大家听我一句劝，赶紧散去，把遗体抬回去，不要让逝者的亡灵不得安息。我们保证给家属、给大家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对于受伤工人，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 有村民喊道：“我们一走，你们就不怕了，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工地上的工人都是附近的村民，这样不安全，还怎么让人放心去上班？今天是他们出事，说不好明天就是我们的亲人出事！” 闻同知道决不能让人把村民的情绪鼓动起来，当下道：“县委、县政府领导正在赶来，请大家相信政府，相信我们，一定会作出正确的善后处理。这次事故事出偶然，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是施工单位违规操作造成的。我们已经要求工业园所有工地全部停工整顿，进行安全施工大检查，加强工人的安全培训，保证类似事件不会再次发生，请大家放心！” 于巧英、李良春马上带领村干部们，针对那些明显是领头的人，连劝带吓地逼他们回家。 盖如东也适时地指挥几名警察辩识他们的身份，并登记在案。看到县公安局的警察在登记自己的姓名，那些活跃的人马上就蔫了下来，纷纷溜走了。这毕竟不是自己家的亲人伤亡，没必要把自己给搭进去。 见人群开始散去，闻同放下心来，在盖如东、于巧英的陪同下，进了镇政府会议室。马凤玲、王汉峰正在和家属代表、施工单位代表商谈善后事宜。 坐下后，闻同强硬地道：“我提一个要求，请家属马上出去通知亲人，把遇难者遗体抬回去，这是协商的前提！” 家属代表已经从窗户里看见楼下围堵的人群散得差不多了，知道今天这事不是那么好办的，只得遵照他的要求，出去通知亲友把遗体抬走。 协商到中途时，牛佑才、苟副县长终于匆匆地赶了过来，随后赵达成也打来电话。 在闻同快刀斩乱麻的思路下，到晚上十点时，七名伤亡工人的家属代表终于在善后处理协议上签了字。处理好后，牛佑才马上给赵达成打去电话，把情况做了详细汇报。 老牛脸色十分难看，跟着闻同进了他的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后，说道：“今天这事谢谢你！” 闻同轻笑了一下，说道：“我们都不希望事情被人为放大，省市两级媒体那边也要盯着，很有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牛佑才目光一闪，淡淡地道：“没事，我经得起考验！” 闻同很担心牛佑才和施工单位关系太过密切，利益纠缠过深的话，工程质量就难免缺乏保证，也就容易被人抓住致命把柄。这把柄虽不足以致他于死地，但在他和金光明竞争的微妙时期，其影响无疑是致命的。 听他这么说，闻同放心了不少，不过，还是要做到有备无患才好，就提醒道：“媒体一渲染，调查组就会下来，我已经安排马凤玲加夜班赶写材料，主动往上报比被动要好。” 牛佑才道：“我同意，今晚和老苟就住在贵宾楼，明天开始所有工地全部停工整顿，进行安全施工大检查，迎接检查组，施工单位那边也已经通知到位了。” 闻同道：“能不能邀请市电视台、市报社和县台、县报记者来现场，化被动为主动？危机公关时适度的信息公开，有助于问题的妥善解决。” 第274章 胡林的不安 牛佑才想了会儿，同意道：“我在市委宣传部多少有点关系，这个应该问题不大。” 吃过马凤玲安排人送来的饭后，两人又商谈了很久，直到凌晨一点，闻同才回到新家属楼家中。刚进家门，电话就响了。 李易秋在电话那头柔柔地道：“这么晚才回家？吃过饭了吗？” 闻同心一热，知道她肯定打过无数遍电话了，就笑道：“吃过了，怎么还不睡？不用为我担心，不会有事的。” 李易秋：“我知道你能处理好，不过还是放心不下。” 闻同说：“善后协议已经签好了，主要矛盾就平息了，剩下的工作刚和老牛谈过，已经有了应对方案，你放心吧。有件事下午在车上我不方便说，镇上分管文教的副镇长老何年龄到线了，马上就要退休，我想请你过来，当然，你愿意去县教育局任副局长或者到县政府也行。” 李易秋很意外地道：“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我从来没有政府工作经验，怕适应不了。” 闻同说：“经验是干出来的，又不是让你接赵书记的班，有什么怕的？” 李易秋哧地一笑，道：“我对自己心里没底。” “别谦虚了，你今天下午让我很吃了一惊，以前对你还是了解得太少。”说到这里，闻同停顿了片刻，又轻声道，“我的心愿，想把你带在身边！” 李易秋觉得心一下子飘出了自己的身体，一直飘到他跟前，钻进了他心里，软软地道：“我愿意守在你身边，一直守到老！教育局和县政府都不想去，还是在镇上吧，我喜欢教育工作，离不开！” 闻同说：“那好，那就接老何的班，校长也不要辞，还兼着，好不好？” 李易秋声音都要滴出水来：“好！想死你了，想得睡不着……” 次日，赵达成从老家直接赶来杳踪镇，全面视察了一遍工地现场。 由于政府第一时间安抚好了伤亡家属的情绪，稳定了局面，并化被动为主动，及时地向媒体公布信息，使这次突如其来的恶性事件终于得以顺利解决，尽可能地缩小了恶劣的影响。 牛佑才是庆幸不已，好在工程质量没问题，让有心人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由于出事的是连襟段福生，胡林很是不安，找到闻同家来探听情况。 从初步调查的情况看，段福生本人当时并不在现场，对事故的前因后果似乎并不知情，而且，他的施工队平时在安全施工方面做得还是不错的，在杳踪镇接的工程从没有出过事。这次碰到这么严重的恶性事故，他只能自认倒霉，各项赔偿和丧葬费、医药费等最终肯定是由他承担。 胡林一脸愧疚地道：“闻县长，我有责任，不该把他介绍到镇里承接工程，给您惹出这么大乱子。” 闻同神情严肃地道：“老胡，问题不在这里，你给我说句实话，这个段福生为人到底如何？” 胡林何等精明，来之前就做好了充分准备的，一听这话，马上明白了闻同的言外之意，忙道：“他不是个笨人，能分得清轻重，平时走些捷径，耍些小手段是有的，但还没有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敢替人做出这么为非作歹的事！” 闻同想想也是，出这么大的事，受损失最大的就是他自己，既损失钱，又砸牌子，除非有比这大上数倍的利益诱惑，否则他不可能傻到去帮人干这种事。老胡是可信的，看来问题果然是出在那个带班长身上，十有八九是他被人收买了，真是巧哇，还是个外省人。 “那就好，建筑工程是肥肉不假，只是肥肉里含着细菌，吃是好吃，吃下了会不会得病就难说了！”闻同说。 胡林知道他在提点自己，忙道：“您放心，我知道孰轻孰重，经过这次的事，绮云也是心有余悸，我们一定会吸取教训，不会辜负您一片苦心的。” 闻同点头，转口问道：“嗯，明年的工作有没有具体困难？” 胡林去年在冲里乡还是做出了一些突出成绩的，扶持了十多家鲫鱼养殖大户，也引导一批果农种植了五千亩的樱桃。 樱桃是从县农科所引入的矮化嫁接苗木，再有三年左右就可以见果，养鲫鱼的那些户，已经发了一笔不小的财，尤其是今年春节，所产鲫鱼早已被订购一空。 他能取得这些成绩，当然和闻同在资金、技术上的大力支持密不可分，闻同也需要在全县树立起一批示范乡镇。 胡林见他不再追究段福生的事，心里的石头马上落了地。他不说就是不会有事，即使事情影响到自己头上，他也会出面帮自己摆平。 两人相处了几年，对闻同的脾气胡林已经颇为熟悉，当下道：“谢谢您！我准备今年再把樱桃种植面积扩大到八千亩，争取用三年时间达到一万五千亩，鲫鱼这块一方面继续扶持现有的养殖户扩大规模，一方面再大力发展一批新的户。有了咱们杳踪镇的示范效应，村民们反响很积极。困难就是技术人员不够，小额支农贷款额度偏低。” 胡林行事细致周密，长于协调关系，深得闻同赏识，是他看重的人之一。 “你和子坤商量，今年到冲里蹲点的农技员可以增派，还有，子坤前几天跟我提过，节后要组织樱桃种植户到邻省的种植大县去交流学习，人家比我们发展得早，也发展得好，有许多宝贵的经验，是个极好的学习机会，你一定要全力配合他。至于支农贷款，你找个时间在四季春饭店安排顿饭，把县农行严行长和子坤都请出来，我可以参加。”闻同说。 胡林道：“好，我一定认真落实，感谢您的支持！还有件事，我是今天才偶然听说的，咱们镇上原来的副镇长唐良成，在县纺织公司供应科上班都好几个月了！” 闻同心里一跳，明白了胡林的暗示，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啊，那是好事，不能断了人家的活路嘛。” 第275章 李易秋前夫 等他一走，闻同立即拨通牛佑才的电话：“牛县长，杳踪镇原来的副镇长唐良成你知道的，听说他在县纺织公司供应科上班几个月了。” 对于唐良成，牛佑才也听说过，一听就懂了闻同的意思，说道：“啊？这是好事，他头脑精明，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闻同刚挂断手机，杨嫂敲门道：“闻县长，楼下有电话，江映的。” 电话是郁玉打来的：“小同，吃了吗？在干什么呢？” 闻同一阵头大，她几乎是一天一个电话，不接还不行，忙道：“吃过了，一直在和同事谈工作，刚送走，年底工作任务繁重，要保重身体。” 郁玉娇声道：“多谢领导关心，你也一样。我初二去采访你们的‘欢乐春节’，你可要做好向导喔，不能再象上次镇工业园新年酒会那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再那样我会不高兴地！” “尽量安排吧，初二是开幕式，县委赵书记会带人参加，我得全程陪同。” “我不管，采访完了同事先回来，我呆到初三晚上再走，你陪我到虚湖山玩玩好不好？” “你也知道，工业园工地刚出了一场重大事故，‘欢乐春节’这么重要的活动，人山人海，我哪敢随便离开，真对不起！” “没事的，不是还有别人吗？你不用一天到晚盯着地。” “有些事你不是很了解，县里情况特殊，可以说是非常时期，主要领导就要换届，容不得出任何差错，大意不得。” “你又要升官啦？太好了，这次升什么官？是不是县长？还是县委书记？” 闻同哭笑不得，道：“这个和我没关系，但‘欢乐春节’出了事我就得承担主要责任！” “不是你呀——凭什么呀？你给镇开投赚那么多钱，就是买也能买来县长、县委书记，太不公平了！你不能太死板了，光有出色的工作成绩是不够地，还要多公关。陈市长对你那么好，又是你师兄，你应该去找他，这不是春节嘛，多好的机会呀！” “多谢你的关心，咱们不谈这个，快十点了，早点休息吧，你在省城上班路途远，早上要早起，不比我们小县城。” “那好吧，哎，有件事求你大领导帮忙，行不行？” “你先说说看，看我有没有那个能力。” “当然有罗，我姑姑家的女儿，就是我亲表妹，想调进江映电力局，帮我个忙呗？好不好吗——” 闻同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应该问题不大，我明天试试。” “多谢你了！还有，我姨家表弟，今年大学毕业，学土建的，是云缈大学的本科生，正在四处联系工作，我觉得进省建设厅挺好地，专业对口，能不能也请你帮忙？” “这个我可没信心，想进省建设厅的人太多了。” “怎么会呢？你和汪厅长关系那么好，一个电话就行了！办好了我请你吃饭，还到上次那个地方，吃水煮鱼。” “我尽力吧，求汪厅长的人多，他也为难。” “那就是答应了，我等你的好消息，‘吧’——亲你一个！记住要早点休息，不许熬夜，别把身体弄垮了，好了，晚安！” 闻同如释重负地挂掉电话，道：“杨嫂，你明天把家里电话换成来电显示的，我办公室的就是，千万别忘了。” 大年初二，李易秋早早地爬起床，给父母和女儿准备早餐。今天是“欢乐春节”开幕日，将会有几场高质量的演出，包括省剧团、定府杂技团的首场表演，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国家电视台少儿节目当家主持人的情景话剧演出。这位当家主持人是全国儿童心中的偶像，凑巧的是她是云缈省人，闻同费尽周折，以望水县委、县政府的名义成功地把她邀请来为孩子们举行一场演出。情景话剧中将有几个情节会用到一群儿童“群众演员”，小囡囡就是其中之一。小丫头听说能和心目中的偶像同台演出，兴奋得不得了，搂着闻同亲得没完没了。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过早餐，正要准备出门去观看演出，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李易秋的前夫。对于他的突然到来，李易秋十分平静，既没有表现出愤恨，更没有表现出欣喜，就象接待一位关系平常的同事。 他在县财政局工作，长得一表人才，当年和李易秋结婚时是十分令人羡慕的一对。给两位老人拜过年后，他看到小囡囡从屋里出来，立即走过去道：“囡囡，我是你爸爸，来看你了，快喊爸爸！” 小囡囡迷惑地看了眼妈妈，见妈妈面无表情，马上道：“我不认识你，妈妈，我们走吧，演出快开始了！” 两位老人把小囡囡拉进了屋，关上门。他道：“这些年你受苦了，以前是我作得不对，我向你道歉！” 李易秋淡淡地一笑，道：“过去的事早忘了，我没有受苦，过得挺好地，也祝你和两位老人过得好。” “谢谢你，听说你要当杳踪镇文教副镇长，我有个朋友拉了支施工队，能不能请你看在夫妻一场的情份上，帮忙安排几幢教学楼？在财政局上班就那么点死工资，不够花地，到时不会忘记你一份地。” 李易秋轻轻一笑，道：“离婚后这么多年没来看过囡囡，来一次还是为了这事，你觉得合适吗？”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居然能这么平静地和他说话，当年真是瞎了眼，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 “那我以后经常来看你们娘俩，就怕你不欢迎。” “不用客气，我说过了，我现在生活得很好，很平静，不希望被人打忧，尤其是被你。” 小囡囡早等急了，从屋里冲出来拽起她的胳膊道：“妈妈，快点走吧，要迟到了。” 李易秋笑道：“好，这就走，对不起，我们还要去看演出。” 他来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想到她的各种态度，就是没想到她会是这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的态度，好象与己无干一样，无奈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第276章 欢送老何 春节后，传统意义上新的一年开始了，人们也以新的精神面貌投入工作、学习和生活，播种下新的希望，以期年底有个好的收成。 望水县的干部们也不例外，他们精神高度亢奋，就象夏季暴风雨来临前的蜻蜓一样，漫天飞舞着，想寻找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主政望水县多年的一把手赵达成，及三把手王金生即将同时退位，他们需要在这场暴风雨前寻找新的地方。 南方省省城，在一家工厂前，一个长相一般、干瘦干瘦的小姑娘提着只大行李包，迟迟疑疑地跟在一位中年男人身后。中年男人找到门卫室前，递上根烟，笑眯眯地道：“老师傅，我找你们公司的牛总，麻烦通报一下，就说一位姓牛的先生要见他。” 门卫老头眯缝着眼，打量了他一下，见他衣着颇为光鲜，不象是农村人，马上换上一副笑脸道：“云缈省来地吧？听口音就知道，是我们牛总老乡吧？你等着啊，我这就打。” 片刻，老头挂了电话，笑得更加灿烂，道：“你请进，本来应该送你们进去地，可我不能脱离工作岗位，还请原谅，还请原谅——” 他还在一个劲地罗嗦，中年男人早领着小姑娘走远了。在牛总办公室，中年男人道：“你哥说要好好安排，不能让她受委屈。” 牛总道：“行，他给我打过电话了，你多住几天吧，好好玩玩，来一趟不容易。” “行，那你先忙，我送她去宿舍，先把她安顿好。” 到了宿舍，中年男人道：“小魏，这里比边湖的那家洗头房强多了吧？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到。你就踏踏实实地在这里上班，牛总是这家厂子的总经理，他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当然，你也不能给他惹麻烦。” 小魏诚惶诚恐地道：“叔您放心，我一定努力工作！” “你弟弟从乡下调到义南县城快一年了，工作还好吧？” “挺好的，您帮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我不会忘记您大恩大德的！” “那倒不用，你也帮了我不少忙，好了，把你安顿好我就放心了，以后前途怎么样就全靠你自己了，我走了。” 杳踪镇四季春饭店湖心酒楼，全体镇干部聚集在一楼大餐厅参加欢送宴。 这场欢送宴十分隆重，不但参加的人员齐整，还把餐厅装点得喜气洋洋。餐厅四周，共挂着十六只红灯笼，正面墙上挂着一条大红标语，写着真诚的欢送辞，标语下方的几大张红纸上，则记录着今天宴会主角工作期间所取得的成绩。 更引人瞩目的是，在迎门的屏风上，悬挂着许多张奖状和大红的先进荣誉证书。在奖状和证书旁边，还挂着一张大红纸，纸上写满了镇干部们热情真诚的告别话语。 这样隆重的欢送仪式，在杳踪镇的历史上是空前地，连当年方正庭、杜子坤、胡林调走时，也没这么搞。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柳绿花红，莺歌燕舞，在这个生机勃发的美好季节，我们却不得不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来到这里欢送走一位亲密的战友，一位尊敬可亲的长者！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三年时间过去了！岁月的长河永不停息，历史的脚步一直在向前，在我们美丽的杳踪镇，有一位辛勤的教育工作者，他在三年的时间里，跑遍了全镇山山水水，村村寨寨，在我们杳踪镇的历史上留下了一个个光辉的足印，给后人们留下了一座座牢固的教学楼，一间间宽敞明亮的教室，给全镇人民留下了一份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精神财富……” 穿着银灰色职业套裙的李易秋优雅娴静，端坐在一群镇领导中间。她今天是作为新任文教副镇长来参加欢送宴会的，面含微笑地坐在那里，姿容十分地端庄，心里却早已笑翻了天，小同这家伙的讲话真是极尽铺排之能事，全不象平素那样平实简炼。 “……请接受我们一片感激的心情，接受我们对您和您家人的衷心祝福，祝愿你们以自豪、欣慰、幸福的心情过好每一天，敬祝您身体健康，家庭幸福！” 热泪盈眶的老何在大家如雷般的掌声中站起身，说道：“尊敬的闻县长、马镇长，各位同事，我老何一介穷教师，承蒙闻县长赏识，抬举我出任镇文教副镇长。三年来，各位领导给了我许许多多的关心和支持，各位同事给了我数不清的无私帮助，在这里，我表示最衷心的感谢，感谢你们！对于闻县长的表扬，我受之有愧呀，咳、咳——” 老何哽咽得咳了几声，实在说不下去了。他老伴和儿女们连忙扶他坐下，递上一杯水给他清清喉咙。 闻同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地为一个区区副镇长开欢送会，举办欢送宴，是有道理的。 老何在红岗村小学当了几十年校长，三年前被他调来出任分管全镇文化教育工作的副镇长。三年来，梗直无私的老何经手了大量的教育经费，建起了许多座教学楼，把全镇小学教育工作抓得有声有色，连续三年在全县评比和各类考试中拔得头筹。 闻同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说全镇还有绝对廉洁奉公干部的话，那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老何。包括他自己在内，或多或少都不那么“干净”“纯洁”，只有老何，从不肯沾公家一分便宜，甚至连调用公车办私事这种极为普遍的事也没干过哪怕是一次！在望水县和杳踪镇，这样的干部太稀缺了，连闻名全县的“方石头”也没他这么纯粹。对这样的人，在其退休之时，闻同当然要大力弘扬，要不遗余力地予以肯定！ 他的肯定不仅仅停留在精神上，而且还给予了力所能及的物质补偿，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在老何临退之前，为他争取了个正科级行政级别，以便他退休后可以享受相应的待遇。 第277章 牛佑才出手了 开过欢送会后，闻同在办公室找李易秋谈话。 见闻同办公室装修得颇为豪华，李易秋取笑道：“领导的办公室就是不一样，比我们的好多了。我在学校办公室的椅子还是老雷留下的藤椅，都破了好多窟窿，也没舍得换新的。” 闻同边给她倒水边笑道：“多数是囡囡用手指头掏的吧？我的办公室就是杳踪镇的窗口，要和镇里的发展相匹配，不能破坏镇里形象，丢全镇人民的脸！” 李易秋“哧”地一笑，继续调侃道：“不过说心里话，你的办公室和其他乡镇一把手比，顶多在中等偏上水平，这么看，就算是很廉洁了——我是听说的，没亲眼看见。” 她不笑还好，一笑马上媚态横生，艳光逼人，闻同还真有点不敢看，视线略偏了偏轻笑道：“说不过你，和女儿一样牙尖嘴利。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有其女也必有其母，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李易秋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轻抚着胸口好半天才道：“你可真能夸张，刚才讲话时，哗、哗地往外倒，连个讲稿也没有，把老何感动得！” 闻同却一端面容，正色道：“那不是夸张，是有感而发，老何是真正的好干部，做出了看得见的实绩，当得起这些话！” 李易秋见他认起真来，也不再开玩笑，道：“他工作做得那么出色，我还真担心接不了棒，不谈超越，至少不能倒退吧？” “那不会，你的能力比他更强，关键是要有一颗公心，要认真负责，这些你一样不缺，业务能力更是全县甚至全市一流，放开手脚去干吧！” “谢谢你的信赖，没你我还是一个穷乡镇的穷教师，连吃饭的钱都担忧！” 闻同轻笑道：“历史总是在不断进步地，别那么悲观，没我杳踪镇也不至于一直原地踏步。还有，这些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不过是推了你一把而已。” “这回有得忙了，我在想要不要把女儿再送到我爸我妈那里去，我一个人顾不了她，可又不舍得，和她在一起呆惯了。” 闻同叹了口气，道：“要不把二老接过来吧？或者干脆请个保姆？实在不行的话，就把她委托给学校一个称心的老师帮着照看。” “再说吧，我再好好想想。” “别想了，看你那么辛苦我心疼！我作主了，就请个兼职保姆，不住家，钱你不用担心，我来负担，这点贡献本就应该我作。” “怎么能让你掏钱？这点钱我负担得起，不行，绝对不行，要不我就不听你的！” “唉，你总是那么固执，认定了九头牛也拉不回——等等，我先接电话，喂，马镇长啊，什么事？今天边湖晚报有重要新闻？好，我看看。” 李易秋起身帮他取来报纸，闻同翻了几下，在倒数第二版，赫然有一条刺眼的报道《统计局局长三年嫖资逾十二万，钱从哪里来？》。报道称，本市XX派出所日前在执行扫黄打非任务时，查封了一家从事色情服务的洗头房。 执行任务时，民警在现场抓获多名正在从事卖淫嫖娼活动的“按摩女郎”和嫖客，并从一处极为隐蔽的位置搜查出大量有客人签字的“消费清单”和发票存根联等物证。 查获的诸多物证证明该洗头房从事色情服务超过三年，其中有一位‘大客户’，三年零三个月来共光顾该洗头房多达惊人的四百余次，共签“消费清单”达十二万零一百二十元！ 据警方在详细查核原始单据并审讯洗头房从业人员后透露，该‘大客户’系望水县统计局局长金光辉。金某在该洗头房有一位固定的性伙伴，该性伙伴化名“甜甜”，二人保持非法性关系长达三年，在此期间，金某也与该固定性伙伴之外的其他多名“按摩女郎”发生过性关系。 据了解，金某身为国家公务员，涉嫌以公款嫖娼，边湖警方表示将会把相关物证及人证转交给望水县检察院依法处理…… 闻同面无表情地把报纸递给了李易秋，李易秋看完后吃惊地道：“这么巧？三年多的消费清单和发票存根都被查获，而且还是从一处‘极为隐蔽的位置’被查出的？呀，我觉得好象跟节前的那次工业园工地事故有点关联，都透着古怪！” 见闻同面浮浅笑，李易秋狐疑地问道：“我说得不对？不会是跟你有关系吧？” 闻同正容道：“和我没有那么大的利益冲突。” 李易秋琢磨了片刻，不太确定地道：“这么看来，是金光明和牛佑才两个在掰手腕了，我分析得对吗？” 自从闻同透露要把她调到镇政府后，她就开始关心起县里的人事纠葛，对当前最为激烈的牛金县长之争，自然也有所耳闻。 闻同隔着老板桌抓过她两只手，叠在自己手心里裹着，真诚地道：“很对，这就是我想把你调到身边的主要原因，我需要你帮我出谋划策。” 李易秋妩媚地飞了他一眼，轻声道：“你那么鬼的人，哪用得着我出谋划策！” 闻同说：“不是这样的，有些话、有些事只能和自己最贴心的人说，不能和外人商量。” 李易秋直觉得身子发软，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把我看成是最贴心的人了，不再是外人。 两人眉目传情了会，李易秋轻声道：“你呢，不会一无所获吧？” 闻同笑了笑，道：“听说是常务副县长，正县级别，主要分工不变。” “恭喜你了！那你认为他们俩到底谁才能最后胜出？是老牛还是老金？”李易秋问道。 闻同说：“论才干老金强过老牛不少，可老金却输在品性略逊一筹。两个人出招，同为阴谋，却颇有一邪一正之别，虽说很隐蔽，但上级领导未尝不是心如明镜。” 第278章 愤怒的金光明 闻同又说：“这样的话，关键时刻，老金就先丢了同情分，可以说，胜败已分。这事关系到全县的大局，关系到全县人民的未来，赵书记、王书记和我，都不希望看到阮金搭配，斗争无处不在，早从一年多前就开始了。” 李易秋忽地笑道：“你这一年多来也不怎么在镇上呆，平时日常工作由凤玲主持，党委这边由于副书记主持，下面还有个女副镇长胡萍和分管宣传工作的女党委副书记，镇上的人都开玩笑说，杳踪镇是女权当道，现在又加上个我。” 闻同脸色一变道：“真这么说？看来我犯了严重的路线错误，把镇上男人都得罪光了，你看看，刚上任就帮我出谋划策，进入状态很快嘛！” 李易秋知道他是在装模作样地开玩笑，羞恼得抽出手，呸了一口，那轻羞薄怒的模样，更为动人心魄，直把闻同看得两眼发直，心里发痒。 边湖晚报的报道就象一道强烈的闪电在望水县暴风雨来临前的空中划过，象蜻蜓一样四处奔逐的干部们借助着闪电的微光，似乎看清了自己需要寻找的安全落脚点。 他们都在神情诡异地偷偷约上三五好友，肆意地议论起报道中令人亢奋的字眼，兴奋之余，又暗呼侥幸，幸好自己保密防护工作搞得好，没象倒霉的金光辉那样被揪出来，看来以后还是要尽量少做那事。 当然，也有些聪明人看出了点门道，都在暗中自我检讨，自己的对手会不会也在暗中盯着自己？自己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有没有被对手抓住？这么想，就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真是太聪明的人容易活受罪，此言诚不虚也。 金光明独自坐在书房里，心情灰到了极点，辛辛苦苦几年，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担心那个混蛋会惹事生非，再三再四地叮嘱、警告他，没想到还是出了事。老牛真是处心积虑呀，那么早就盯上了，却始终不言不语，在最关键、最致命的时候才突然使出来。 一会儿他又怨上了阮洪通，心里大骂阮洪通，老阮你这个不成器的狭隘小人，你要不中人家的离间计，牛佑才怎么能和我竞争？ 如果你全力支持我，牛佑才机会就会小得多，他又怎能那么快那么彻底地倒向赵达成、王金生和闻同几个？没有这几个人给他撑腰，扶持他抓出工业强县促进工程的政绩，他就是使出这一手又有何用？ 现在好了，牛佑才就要上来了，看你老阮怎么对付他和闻同的联手，哼、哼，你就等着慢慢品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吧！ 窗外的后院，小草发芽了，垂柳长出了鹅黄色的嫩叶，一派生机勃勃。金光明却无心欣赏，满腔的怨愤，满腔的心思。 想了许久，他暗道，不行，我还年轻，正是人生最宝贵的盛年，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倒呢？一切还未到揭晓的时候，事情还有可为，还有机会。唉，看来还是得去找老阮呀！ 重新振作起来的金光明头脑一片清醒，匆匆下了楼，要去找阮洪通商量应对之策。 一下楼，就看到满脸惊惶失措的弟弟金光辉和白发苍苍的老父亲站在客厅里，他心中嗡地腾起一阵怒火，可看到佝偻的老人，又一阵心酸，强行把火气压了下来。 金光明的老婆黑着个脸，正在收拾餐桌，手中的碗筷撴得碰、碰直响。老金叹了口气，对老父亲说道：“上楼到我书房吧！” 金父一进书房就说：“明伢，你弟弟出了这样的事，我知道你也为难，但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呀，还得靠你拉他一把，你不帮谁还肯帮他？我是快钻黄土的人，不想看到他坐牢哇……” 看老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金光明心里不是个滋味，可一看到弟弟金光辉就怒火中烧，你别的地方是个笨蛋，怎么这时候就偏偏知道把爸爸拉来求情呢？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下定了决心，道：“爸，你也知道，光辉出了这么大的事，全市都知道了，而且铁证如山，想一点责任都不承担是不可能地，市里追问起来，我怎么交差？还有，我已经受到连累了，能不能保住现在的位子还难说，县长就更不敢奢望了！你既然来了，光辉是你的亲生儿子，我也是你的亲生儿子，我和光辉是一奶同胞，我当然要帮他，但能帮到什么程度，我心里也没底，只能说尽力而为！” 他这番话实际上是在委婉地推托，是不想伤老父亲的心，也只能哄哄他的老父亲。 金光辉毕竟在官场打滚多年，这点识别力还是有地，当下就气愤地道：“你想抽身？我出事是因为什么原因？还不是牛佑才为了和你竞争县长，盯上了我？要不是这，我能出得了事？” 金光明气得发抖，指着他骂道：“你这个混蛋，你是怎么从一个农民变成干部的？又是怎么从副镇长变成统计局局长的？是谁帮你的？嗯？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老头子也道：“辉伢，你傻呀？你哥有你哥的难处，他说了尽力就会尽力的，真把他的官搞丢了，你更得不到好处，你连这点道理也想不清楚？” 金光辉自知理亏，马上蔫着头再不敢吭声，金光明稳了稳情绪，劝道：“爸，你和光辉要听我一句劝，让他赶紧去县检察院自首，还可以罪轻一等，我也好说话些，别等人家找上门来。” 老头子马上老泪纵横，金光辉忽地道：“要不我跑吧，离开望水，到南方省打工去，反正公职肯定是保不住的，跑了至少不用坐牢！” 金光明简直哭笑不得，气道：“跑？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躲得过初一还能再躲过十五？你一辈子不回望水了？你老婆孩子还要不要了？嗯？” 对金光明造访的意图，阮洪通自然是心知肚明，道：“老金，赶紧坐下，坐下说。”金光明是他在望水县唯一有份量的盟友，自然不能轻慢。 第279章 朱大姐 金光明在阮洪通对面坐下后，沉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让他去自首，碰到这样的事，铁证如山，他是自作自受。” 阮洪通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兴奋，一方面很得意，你老金还是得紧跟着我才行，这不，碰到困难又来了不是；另一方面很痛快，你老金受点遏止是必要的，一旦让你放开了手脚成了气候，再想降服就难了。 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是另一番表情，同情地道：“这是没法的事，要怪也只能怪他太不检点，太大意。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可想，案子肯定要转到县里来处理，是轻是重，还是可以商量的。” 金光明道：“很明显，肯定是老牛作的手脚，真够狠的！” 阮洪通心道，你不狠？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大家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同志了，是谁玩的道道一打眼就能猜出个八九成。 阮洪通附合道：“是呀，真是处心积虑，想完全脱去刑事责任恐怕很难办！” 金光明见他语意含糊，似乎不愿出面为自己化解危机，心里忍不住一阵不快。 他刚才又是说“自首”，又是说“自作自受”，言外之意就是我金光明是金光明，他金光辉是金光辉，不能扯到一起，要撇清二人的关系，想请老阮以这个理由出面为他说话，帮忙尽量“擦去”已经蔓延到他身上的污斑。 在他心里，对弟弟金光辉处理的轻重是第二位的，首要的是如何把他自已面临的危机化解掉。 “影响恶劣是不假，但这事毕竟是光辉干的，责任由他个人来承担。他是他，我是我，希望市委主要领导能有这样的认识。”金光明有点不耐烦了，干脆一语点破。 阮洪通无法再回避，只得道：“你说得有理，我们要努力向市委领导表明这个观点，不过，他在市委常委会也有说得上话的人，要不然闹这一手也没用。” 这道理很简单，牛、金二人在下面干出成绩也好，互相给对方上眼药也好，如果在市委常委会里没有人把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表达”出来，那所作一切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完全无用。 如果牛佑才在市委常委会没有支持的人，而金光明有，那金光明的支持人一句轻飘飘的“兄是兄、弟是弟，我们不搞连座”就会让牛佑才的一番努力白费了。 现在牛佑才有了支持的人，其支持的人肯定会以“哥哥为弟弟谋官，袒护弟弟致使其犯罪，为官不正、为人不谨”一类的话加诸金光明，让人有嘴难辩。 同样一件事，就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怎么去说，要不人家说人嘴两张皮，上嘴唇碰下嘴唇呢！ 朝中有人好作官，说的就是这个理。 金光明诚恳地道：“闻同是极有潜力的人，他绝对是在向老牛妥协，以求结成同盟。赵达成一退，你就会上来，但绝不能大意呀，一旦任由老牛升任县长，和闻同联手，再加上史泽连、周广仁从一旁辅助，势必难以压制！” 阮洪通目光闪动，这道理他不是头回听金光明剖析，但在他心里，始终更为忌惮金光明，而不是牛佑才、闻同。 他淡淡地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也想到了，你放心，我会尽力去帮你做工作的。还有，市里会从其他地方调入两名新人来加强县里领导班子，这两位新人倪书记都很信任。” 金光明心里一阵失落，说道：“有倪书记信任的两位新同事，你的实力就会大增，到时我们三个精诚合作，好好地配合你干出一番大事业。” 阮洪通目光平视着对面的墙壁，略带一丝不屑地道：“牛、闻也不会是铁板一块，所谓的联盟不会坚实的，可以一时不可以持久，看着吧！” 金光明没说话，心道你也太小视闻同的气度了，就等着吃他的大亏吧！ 在市委大院家属区一号楼外，阮洪通下了车，抬眼看了看灯火辉煌的三层小楼，禁不住一阵心怯。对老领导倪正林，他从内心里畏惧，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老领导并不十分待见自己，这些年全靠朱大姐从旁做工作，帮自己说好话。 希望倪书记现在不在家，先和朱姐谈谈，临进门前，他这样想着。 如他所愿，倪书记果然还没回来，不过家里客人挺多地，是倪书记和朱大姐的儿女们来了。 一见面，阮洪通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只大红包，道：“恭喜朱姐和倪书记三十周年珠婚大喜，祝您二位恩爱白首、幸福安康！” 朱大姐笑眯眯地道：“洪通总是客气，又不是外人，来，进书房坐，我正要找你呢。” 待他坐下，朱大姐笑道：“你的事尽管放宽心，老倪早就点了头的，县长接书记，顺理成章，有经验，情况也熟悉，是最合适的人选。” 阮洪通喜翻了心，连忙稳住情绪，站起身，毕恭毕敬地道：“多谢倪书记、朱大姐栽培，谢谢您的关怀！” 朱大姐说：“坐下说，你们镇开投在定府的那块地拿下了吗？” 阮洪通说：“还在前期调研阶段，他们态度很谨慎。” “嗯，那几个人是认真做事的，做企业就应该这样，磨刀别嫌工夫长，磨好了就要立即大刀阔斧地干，不能有丝毫犹豫迟疑。”朱大姐颇有识见，并非是只知道两眼放金光的女人，这也是倪书记对自家夫人十分敬重的主要原因。 “是的、是的，您要是到企业掌舵，一定能成就一代女企业家！”阮洪通说。 朱大姐说：“镇开投的发展到了关键时期，现在要考虑如何做大做强，培育成市属骨干企业，你要多下工夫考虑。等你正式就任一把手，我介绍个朋友你认识，是家大企业的老板，他有意向镇开投注资，这是个绝好的机遇。” 阮洪通心道正事来了，她之所以支持自己上位，看中了镇开投这块大肥肉才是重要原因，就道：“好地，我求之不得，不过，镇开投是镇属企业，县里很难插进手。” 第280章 落井下石阮洪通 闻同和陈照东市长的关系人尽皆知，有陈市长在市里顶着，想动闻同是不可能的，动不了闻同，就无法插手镇开投。 在朱大姐面前，老阮也不管露不露怯，直接道出了问题的实质。 朱大姐莫测高深地道：“事情总是不断发展变化的，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平衡是相对的、阶段性的，到了一定的时候，就需要打破旧的平衡，建立起新的平衡，这符合历史潮流！” 阮洪通似乎听出点味来，心里顿时兴奋莫名，难道市里也会有人事变动？听她的意思，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不过他聪明地没有打听，这种事岂是能随便问的？就道：“闻同还兼着杳踪镇党委书记和镇开投董事长，不舍得放手。” 朱大姐道：“小闻是个人才，既是人才，就会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一般都会判断局势，依势而动。” 这话近乎于直白了，阮洪通简直是心花怒放，嘿、嘿，这些年早受够了赵达成、王金生和闻同的气，总算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他心里一高兴，就免不了形诸于色。 朱大姐的小女儿倪小倩道：“闻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在单位也听说过几次，好象名气不小。” 倪小倩在江映新行上班，镇开投是新行的大客户，因为江映城市蓝宝石楼盘的轰动性成功，同时新行也有不少干部、职工是城市蓝宝石的业主，种种因素之下闻同个人在江映新行也小有名气。 朱大姐忽地道：“倩儿，空一阵等阮县长上任新职务，你抽时间跑趟镇开投，见见闻同。你不是立志要创业吗？那就要多方接触，多多学习。” 阮洪通一听，心里忽地生出一股隐隐的不安，这小姑奶奶可还是单身啊！ 几个人正说着，倪正林进来了。明天是夫妇俩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儿女们都提前一天赶了回来，给老爸、老妈道喜。 见爸爸进来了，几个子女就识趣地去了客厅，朱大姐留了下来。家里多年的惯例，爸爸接见亲近下属时，妈妈经常陪同，几个子女早习以为常。 倪正林稳稳地接过夫人递上的茶，抿了几口，放下杯子一脸严肃地道：“洪通，组织上准备给你加担子，想必你朱姐已经透过口风，说说看，有什么具体想法。” 阮洪通早有准备，挺了挺身体，道：“建设方面，杳踪镇工业园基础设施已经具备了一定水平，不再准备投入资金，这样今、明两年可以腾出四千万，再向银行申请六千万的贷款，共有一个亿，正式启动县城改造计划，争取到明年年底全面完成主要街道和绕城公路的建设改造；农业方面，全面扩大棉花种植面积，力争三年内实现财政收入翻番。” 县城改造计划他事先已经向朱大姐透露过，很得她的支持，还给介绍了一家道路工程公司。有了她的首肯，老阮汇报时信心十足。 果然，倪正林道：“市政建设是百年大计，是造福人民的好事，我支持你。不过，你们搞的工业强县促进工程不能放松，这项工作很好，很有必要，杳踪镇工业园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不能停滞不前，发展是大计，要予以高度重视。空一阵我腾个时间，去杳踪镇走走，早就想去看看了，一直没时间。农业方面，环保农业的思路是正确的，也取得了显著的成效，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老阮觉得阵阵压抑和不安，倪书记这是什么意思？似乎对闻同颇为看重呀？ 阮洪通心里想着，嘴上可不慢：“好，我们一定会遵照您的指示精神，认真落实。” 倪正林点上支烟，漫声问道：“对班子成员有什么想法？” 阮洪通审慎地道：“我个人希望县长人选具有全面的政府工作经验，最好要有几年工业管理经历，望水县的工业发展很迅速，作为县长，没有这方面的资历很难胜任。” 倪正林看了他一眼，半晌没说话，冷不丁问道：“金光明这个人怎么样？” 阮洪通心一惊，看来倪书记对老金印象很深！斟酌了一下，他道：“老金能力是有的，也肯踏实做事，就是行事有失公允，不够端谨，还有，全局观也差点。” 倪正林淡淡地道：“那个被市晚报曝光的公款嫖娼局长，是他亲弟弟是吧？” 阮洪通说：“是的，以前在杳踪镇任副镇长，后来调入县统计局任局长，风评一直不太好。” 倪正林盯着他没说话，把老阮看得阵阵心虚。隔了会儿，倪正林又道：“市里有人对那次二死五伤的事故提出质疑，认为疑点甚多，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说。” “确实有些可疑的地方，县里也深入调查过，但并没有找到佐证，最后结论定性为偶然事件，我认为是准确地。”在这个问题上，他可不想对老金落井下石。 告辞出来，阮洪通心情颇为复杂，一方面吃下了定心丸，自己接替赵达成已成定局，盼望了多年的一把手梦终于要成为现实了；另一方面又觉不安，倪书记怎会突然表现出对闻同的欣赏呢？要知道闻同可是陈照东市长的铁杆亲信，真是不可思议！ 不日，望水县新一届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成员人选终于尘埃落定。县委书记一职没有出乎人们的预料，由原县长阮洪通接任。 让金光明大失所望的是，他的县长梦彻底破灭了，接替阮洪通的是牛佑才。 闻同出任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行政级别提为正处级，史泽连出任党群副书记，市委组织部一位科长调任望水县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市委办一位科长接替牛佑才出任工经副县长。 闻同因为行政级别是正处级，所以在常委中排位第三，这在边湖市各区县中略显得与众不同，打破了党群副书记排位第三的惯例。 原文教卫副市长蒲长青去年转任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 第281章 权力膨胀就会带来欲望膨胀 在望水县这一轮的人事调整中，蒲长青为闻灵娇争取了个县委常委的身份。 闻灵娇这几年确实做出了不少成绩，包括推动杳踪镇整体教育水平的快速提升，推动全县清理完毕历年拖欠的教师工资，大力推动社会职业教育的发展，为望水县获得省计划生育先进县，全面落实国家政策顺利推进医疗改革，其中清理完毕历年拖欠的教师工资在整个边湖可是独一份。 她之所以能取得这么显著的政绩，和闻同的幕后相助密不可分，因此，对闻同她很是感激。 闻同还没来得及享受升职的喜悦，又一桩天大的喜讯从天而降。 敬业的镇开投总工程师白工几年来对铁锅山进行了全面踏勘，欣喜地发现四个特大型名贵大理石矿床。 在栗子堰石场前的空场地上，白工指着庞大雄浑的铁锅山神情激动地道：“四个矿床不但厚度大，而且岩性十分稳定，岩体结构致密、颗粒均匀不易脱落、质地纯净、裂隙很少，品种方面色系丰富、种类多样、图案清晰、花色鲜明，多属珍稀类大理石资源，唯一的缺陷就是埋藏略深，开采成本相对较高。” 白工继续说：“市场前景方面，大理石主要用于加工成各种形材、板材，用作建筑物的墙面、地面、台、柱，还常用于纪念性建筑物如碑、塔、雕像等的材料，也用于雕刻成工艺美术品、文具、灯具、各类器皿、家具嵌饰物等。目前，国内所产的板材及工艺制品深受欧美、日本、港、澳、台及国内众多商家和用户的青睐，开发前景极为广阔。可以说，这是四座巨大的宝藏！” 他指了指站立的脚下，感慨地道：“那年秋季，镇开投创立之初，就是在这个地方，闻县长高瞻远瞩，现场拍板以区区十万元代价，一举拿下整座铁锅山的石材采矿权！现在，整座铁锅山石材蕴含的经济价值到底值多少钱、是多少个十万我不会算，已经算不清了，也许可以借用一下文学修辞手法，就是十万个十万！” 孙贤寿大笑道：“好一个文学修辞手法，用得好，十万个十万，那就是过百亿了！由我们镇开投来开采，至少十五亿以上的净利润！” 马凤玲也大笑道：“当年我是当事人之一，还有一个是红岗村村支书何嫂子，这个采矿权手续还是我去县国土局亲手办地！我记得很清楚，闻县长当时就站在那儿，指着铁锅山说，‘满山都是宝呀！马镇长，你回头组织人实地勘察一下，情况属实的话，就到县国土局把铁锅山的石材采矿权全部办下来，至少三十年年限，费用和他们狠命砍一砍，原则上不能超过十万，还要分期付款。周书记那里我来解释’，对了，他还叮嘱我说‘对了，注意做好保密工作’。我当时很不理解，想采就采呗，还花一大笔冤枉钱办什么石材采矿权！我想想——对，他是这么解释地：‘我们国家的矿权制度在计划经济时期一直含糊不明，86年矿产资源法开始明确提出采矿权。据我所知，明年三月份中央政府会颁布矿产资源法的实施细则，会对采矿权作出明确界定。可见随着市场经济的全面深化，采矿权的财产属性会越来越明确。我们应该趁着国家法律规定笼统、地方政府管理混乱的时机，拿下这个大家都看不起的采矿权。一方面是期望能升值，另一方面也是给镇开发投资公司置一笔长期财产，把家底打厚实点’。这些话我本来记不那么清，今天一兴奋，全想了起来！” 马凤玲又说：“没想到没几天，我们把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的订单拿了下来，这时我才彻底明白这个采矿权太有必要、太有重大意义了！有一次在县里办事，碰到县国土局王局长，他把我拽到办公室，说马镇长你们杳踪镇可把我害苦了，这么大一笔财富，从我手里十多万就卖给你们了，现在人人都在背地里骂我是败家子！” 由应刚摇晃着脑袋感叹道：“这么庞大的山体，得开采多少年呐，三十年？还是五十年？闻县长说得一点没错，真地是给镇开投置了一笔长期财产，这个家底可打得真够厚实的！” 孙贤寿忽地笑道：“闻县长来了！” 众人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公路上，司机小孙开着车正一路避让着运送石料的大货车缓缓而来。小车快到近前时，大家迎过去，不待小孙把车停稳，孙贤寿就急不可耐地拉开车门。 闻同带着一贯的神情跨出车门，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现场几人热烈地鼓起掌来。 闻同一笑，也象征性地跟着大家拍了几掌，随即上前紧握着白工的手道：“白老师，辛苦了！不过，我可要向您索赔精神损失，这条天大的喜讯您不会是今天才知道的，对吧？至少应该在半年前就有了初步结论，大家看看，白老师让我们至少少享受了半年的快乐，中午饭是不是该他请？” 众人哈哈大笑，都十分配合地道：“应该应该！” 老白也纵声长笑道：“不得出确切结论我哪敢张扬啊！就是现在，也还需要地质部门的复勘，毕竟他们代表着权威。至于午饭，我请，在四季春饭店湖心酒楼！” 开了几句玩笑，闻同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基于白工和他带领的勘测团队的特殊贡献，我向公司董事会提议，给予他们一定的物质奖励，请孙总提个方案，报董事会审批。” 由应刚看他丝毫没有停止说话的意思，心道今天这个董事会又要站在露天地里开了，也算是天下一绝！ 闻同继续道：“我以前说过，为了从根本上解除地方政府插手公司具体经营管理的隐患，我们最终会引入国际或国内大资本来参股，不能让镇政府一家独大，权力膨胀就会带来欲望膨胀，就会超出股东应有权利行事。当然，引入国际或国内大资本来参股绝不仅仅是为了上述目的。这项工作，我们一直在非公开地进行，主要由孙总具体负责，现在就是我们走出这一步的绝佳时机。孙总，请你来具体谈。” 第282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孙贤寿介绍道：“经省建工集团佟总牵线，有家新加坡的大型地产公司，叫置地集团，有意参股镇开投，意愿很强烈，我们已经有了深度接触。置地集团隶属于新加坡一家大财团，该财团实力雄厚，拥有十分广泛的国际渠道。现在看来，如果双方合作成功，将极其有利于我们的大理石产品打进国际市场……” 等孙贤寿讲完，闻同轻叹了口气，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家心情不错，我这么说很令人扫兴，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选择大资本的首要条件是对方必须是国际或国内一流的大企业、知名企业，能够并且愿意和我们一起把镇开投这艘小船真正地做大做强！基于此，我想请大家理解并支持公司引入大资本来参股的决策，授权我们代表公司和新加坡海峡财团洽谈。” 大家都明白他言之所指，为了保护镇开投不沦为某些人的摇钱树和自留地，他可没少费苦心。 孙贤寿立即掏出早已打印好的董事会决议，铺在闻同小车的前盖上，请他率先落笔签字，待他签好后，马凤玲、孙贤寿、由应刚、白工、于巧英、李良春等董事均一一签上字。 签好决议，由应刚向董事会汇报了定府城市蓝宝石项目的前期调研结果：“……至此，整个调研工作宣告结束，下一步即将启动购地谈判工作。我们经过严密测算，该项目预期盈利为七千五百万，开发周期为十个月……” 和大家一起吃过午餐后，闻同匆匆赶回县城，下午、晚上还有两个重要会议，下午的是县长办公会，晚上是常委会。 县长办公会遵循惯例，就在县长的办公室举行。新任县府办主任主持会议，他给各位副县长递上一叠厚厚的资料，道：“县委办刚转过来的几项工作规划，因为时间紧迫，没能提前报到各位领导手中，只能现场先看看再讨论，晚上常委会还要讨论。” 闻同接了过来，心道老阮搞突然袭击呢！规划主要谈及三项工作，当头一项就是县城改造计划，规划在明年年底前共投入一个亿的资金，全面完成县城主要街道和绕城公路的建设改造，资金来源自筹四千万、贷款六千万；继续推进工业强县促进工程，原先规划的资金来源改为银行贷款；全面扩大棉花种植面积，在现有基础上翻一番，力争三年内实现财政收入翻番，同时，坚持走环保农业的路子不动摇。 快速浏览完毕，闻同心道老阮可以呀，提出的规划各方都照顾到位，四平八稳，工业强县促进工程满足了老牛、老苟，环保农业是我倡导并一力坚持的，怪了，这并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肯定事出有因，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头脑发热要把棉花种植面积扩大一倍，未免太冒进了。不行，得想法说服老牛否决他这项规划。 见大家看完了，县府办主任道：“牛县长，是不是可以开始？”见牛佑才点头，他继续道：“那好，请各位领导发言，先从县城改造计划开始。” 闻同是常务副县长，理应由他先开始，但这是苟副县长分管的工作，他就道：“你是专家，还是你先来。” 苟副县长一笑，也没推辞，道：“既然是县委提出的，我看就由县委那边具体组织实施好了，我这边抓镇工业园抓得也顺手。” 通过工业强县促进工程，他和牛佑才走得很近，阮洪通再次提出县城改造，显而易见就没打算让其他人插手，那还不如明智地保住现有的一块为妙。 不待人提醒，闻同马上道：“我看这样不错。” 闻灵娇继续分管文、教、卫工作，这一块和她不大搭界，但身为常委，就得表现出常委应有的议事决事能力，当下道：“县城改造要贷六千万，工业强县促进工程也要贷，到底怎么个贷法？谁去贷？能不能贷得下来？” 牛佑才笑了笑，道：“谁主抓哪一块，谁就负责相应的贷款。” 他这么说，就是间接地表态同意了老苟的意见，相互妥协以谋求平衡才是政治之道。接替牛佑才的工经副县长李斌是倪正林相中的人选，自然也就打上了阮洪通阵营的烙印，是老阮在县政府的主要代言人。县政府的这个态度，他这个代言人自然会私下反馈给老阮，对此在座的都心知肚明。 县府办主任接着道：“第三个问题，扩大棉花种植和环保农业。” 大家都看向闻同。闻同笑了笑，道：“我不想绕弯子，不但认为棉花种植面积不宜翻一番，而且还建议在往年基础上至少压缩一半！因为工作相关，我一直在实时地关注国际、国内棉价动态，很担心今年的棉花价格会深幅跌落，陷入一段长时间的低潮期。持这种看法的不是某些人，更不是我一个人在故作惊人之语，在国际上，近两、三年棉价一直呈缓慢下行走势，美国农业部上个月发布的世界农业供需评估报告就继续看跌。如果我们不考虑风险，而是一味地考虑收益，到时真要大跌，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棉花种植面积翻一番，那规划中环保农业经济作物势必会被大幅压缩，这就与坚持走环保农业的路子相悖！在当前广大农村仍然是小农经济的农业经济模式下，不论到什么时候，在总体面上农民的口粮田始终要留足，这事关社会稳定大计，万万不能轻忽。具体到各家各户，是可以根据自家家庭的底子量力不留或少留口粮田地。” 苟副县长道：“我看过你在云缈日报发表的文章《国际国内棉价走势分析》，很认同，只看到收益不顾风险的行为在任何时候都是行不通地，适度地多品种经营以求合理分散风险才是正确之道。”他能这么鲜明地表态支持，的确很够意思。 第283章 各有盘算 闻灵娇也说道：“农业事关千家万户，首要是吃饭问题，其次才是致富问题，我同意闻副县长的意见。” 牛佑才见李斌一直没说话，就道：“都说说看法，集思才能广益嘛。” 李斌只得道：“我才到岗，还需要一个熟悉过程，既是不了解情况还是不说为好。” 牛佑才也就象征性地客气一下，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言，就道：“那好，大家都谈过看法了，我来说说，闻副县长是农业问题专家，至少在我们几个中间是，他的观点我基本赞成，最终如何，还需要由常委会来作出决策。” 随后又议了议其他几项工作，牛佑才道：“请两位闻副县长留一下。”其他人知道他们这是要为晚上的常委会进行会前沟通，就都马上告辞离开。 等屋内只有三人，牛佑才道：“你刚才反对将棉花种植面积翻番，建议在往年基础上至少压缩一半，这个肯定有难度，真实目的是不是维持在往年面积就可以？” 闻同叹了口气，道：“要论真实想法，就是干脆不种棉花，当然，至少在今年这很难办到，那就退而求其次，争取不突破往年的规模。” 闻灵娇道：“能这样，就是胜利了。” 牛佑才也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闻同道：“这个问题我们一定要坚持，否则一旦出现我们都不愿看到的情况，那后果就会很严重，势必会拖累全县未来几年的发展。还有，有件事要有思想准备，那边大概不会就这么轻松地放过工业强县促进工程。” 牛佑才一笑，道：“他们想关心，我们举双手欢迎，那就把县城改造工作也纳入县政府好了。” 闻同道：“小事讲团结，大事讲原则。” 牛佑才点点头道：“应该这样，否则逼急了就会诱发不稳定因素，势必会导致现有平衡被打破，产生意外情况。” 晚上七点，县委大楼小会议室内灯火通明，阮洪通居中而坐，志得意满地扫视了一遍左右两侧共十位常委，心情格外地舒坦，暗道身入官场，人生所求不就是这个么？ 在他左侧第一个位置是牛佑才，这里在上一次常委会时坐的还是老阮。 闻同作为排位第三的常委，坐在右侧第一位，和牛佑才面对面，为了不使老牛产生“平起平坐”的感觉，他把凳子往边上挪了挪，这样就比老牛落后半边身子。 原县委常委、县委办陈主任在赵达成退休后，就随之退居二线进入县人大，接他的是阮洪通任县长时的县府办主任。 这还是老阮第一次以县委书记身份主持召开常委会，心理满足感空前地强烈，当县委办主任看他时，就一脸严肃地轻轻点了下头，示意会议可以开始。 县委办主任马上道：“现在开会，相关议题事前已经下发，我们直接进入正题，会议第一项是县城改造计划，请各位领导发表意见。” 略等了十几秒钟，牛佑才目不斜视，不急不缓地道：“我原则上同意，暂时没有要补充的。” 县政府的态度，李斌已经反馈给了阮洪通，他没想到老牛、闻同这么轻松就会同意，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就更加地强烈。 牛佑才表了态，闻同、史泽连、周广仁、闻灵娇没一个反对的，阮洪通这边的就更不会有人反对，其他两位相对独立的常委也跟着或明或晦地表示了同意，这个议题就顺利地通过了。 接下来，县委办主任道：“会议第二项，工业强县促进工程，请各位领导发表意见。” 没等牛佑才发言，组织部长抢先道：“以前工业强县促进工程领导小组组长由分管工经工作的副县长担任，我看这个光荣传统可以沿袭下来，继续由现任工经副县长担任。” 见牛佑才、闻同等人对县城改造计划如此“好说话”地予以放行，阮洪通就临时起意，指示县委组织部长提出这个要求，以期为新加盟的“战友”李斌在工业强县促进工程领导小组中谋得领导地位，进而实现借助他遥控县政府、控制全县工经管理权的目的。 牛佑才心里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工业强县促进工程是政府份内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继续由工经副县长担任也有道理，这样我就可以抽出更多的精力来主抓县城改造工作。” 闻同心下一乐，偷瞥了眼阮洪通，发现老阮眼皮一跳，急急拿眼看向金光明。 金光明马上道：“牛县长一直主抓工业强县促进工程，很有成效，我认为这项工作还是继续由他主持为好，如果中途一打断，难免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会影响工作的开展。” 阮洪通趁势道：“金书记讲得有理，那就继续辛苦牛县长了。” 小的插曲一过，县委办主任马上道：“第三项，扩大棉花种植和坚持发展环保农业，请各位领导发表意见。”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闻同第一个发言道：“关于棉花种植面积翻番的问题，我不赞成，不仅不赞成，还建议在往年基础上至少压缩一半……” 对他的意见，阮洪通已经从李斌口中知道了，早有了思想准备，因此此时听到一点也不意外。说实话，老阮并非没有意识到此举的高风险，但他面临着要干出一番成绩的巨大压力，偏偏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既要见效快又要幅度大，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 琢磨了许久，他认为最佳途径还是效仿金光明，大面积地推广棉花种植，以期三年内推动县财政收入实现翻番。 闻同的政绩不用说，太突出了，金光明则有推广棉花种植、为县财政作出重要贡献的成绩，牛佑才也有工业强县促进工程的成绩，唯独他这个一把手反而没一项拿得出手的东西，其心情之急迫可想而知。 金光明其实很赞成闻同的意见，哪能象老阮那样把鸡蛋全放到一只箩筐里？一碎碎一筐，一年岂不是白干了？到时让相当一部分农民吃什么喝什么？ 但既然老阮愿意冒这个险，那他金光明也不想阻止，成功了金光明多多少少也能间接受惠，失败了则不干他事。 在潜意识里他甚至希望老阮失败，最好是大败，败得不可收拾，那样现有的平衡格局就会被打破，他金光明也就有了火中取栗的机会。 第284章 大祸来临 闻同话音刚落，牛佑才不疾不徐地道：“闻副县长的思路很谨慎，我基本上赞成。” 史泽连随之道：“翻一番的确太过于冒险，这事关全县农民的切身利益、根本生计，决策要谨慎。” 金光明不敢落后，立即道：“和国内诸多产棉大县比，我们的种植面积、棉田比重并不算大。” 他的话似是而非，表面看是支持阮洪通，但细一琢磨又不完全是，如果出现最坏的结果，事后问责也难以追到他头上。 周广仁现在也算是老资格的常委了，虽然手中没有多少实权，但常委的政治地位让他充满了自信，说道：“不好这么比，关键还是要准确预测市场后再决策，未求利，先求稳，出不了大错。” 对此他是有切肤之痛地，当年在杳踪镇搞西瓜种植，差点被断送掉政治前途，后来幸得闻同多方寻找销售路子，才在最后一刻被挽救回来。 见局面不好控制，阮洪通马上道：“既是分歧太大，那就暂且放下，待以后再行计议。” 在边湖某宾馆一间客房内，詹春云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整个人象被抽掉筋一样瘫坐在沙发上。一个中年人坐在他对面，架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个白瓷茶杯。 中年人轻啜了口茶水，淡淡地道：“你已经选择了我们指定的道路，不会再有退路，更不可能还有其他选择，你明白地，这条路就是你唯一也是最佳选择！”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不得不最后一次提醒，留给你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半小时。” 詹春云恍若未闻，良久终于目光焕散地道：“我——同意！” 中年人放下手中的杯子，轻笑一声站了起来，道：“很好，你很理智，请放心，答应你的条件绝不会食言，半年后一定兑现！还有，你心理压力太大，很有必要找个女人释放一下，好了，我先走了。 中年人离开很久，詹春云仍旧木呆呆地坐在那里，这段时间对自己，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啊！从天堂突然掉进地狱，原来是这般滋味！几个月来的一件件、一桩桩、一幕幕，他记得清清楚楚…… 元旦前的晚上，也是那个中年人，他把自己约到宾馆，当着自己的面往录像机里插进一盘带子。当录像带在电视屏幕上播放出来时，看着画面内容，自己惊呆了，那两个肉体纠缠的男女不就是自己和小青吗！这些太熟悉了，就是几年前在边湖山庄的那晚，自己和小青首次相识的那次，春风一夜居然被人全程录了像！ 接下来，他直言无忌地要挟自己招出收受外商的五十万贿赂款，又逼自己招出边湖重工的老总扈全海，那个孙子可是收了人家二百万哪！ 致命的把柄被捏住了，自己除了妥协，还能有什么办法？招供后，他又步步紧逼，要挟自己配合他，向扈全海透露口风。他几乎是三两天一个电话，那次参加杳踪镇工业园的新年酒会，还把电话打到自己手机上，差点没让自己当场露馅，那是故意地在逼迫自己呀！ 受到惊吓和“提醒”的老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已经打到边湖重工海外子公司账户上的一亿两千万设备采购款一分不剩地转走了！那孙子在边湖重工多年经营，海外关系十分复杂，谁知道他把那笔巨款转哪去了？十有八九是转到他个人在海外的秘密账户上了吧？那个中年人真是神通广大啊，老扈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就在前些天，老扈出国考察去了，什么考察，还不是私逃不归！这整个就是一个阴谋，一个精心构筑的圈套！老扈一走，中年人就来逼自己出面作证，可自己能昧着良心么？ 明明没有的事，就因为自己小小几个字的篡改，一个前途灿烂的领导就要倒台了，而这个人对自己可是有大恩的！可不同意出面作证又能如何？就象那个中年人所说的，自己已经选择了他们指定的这条路，不会再有退路，更不可能还有其他选择！ 真是一步受制，步步受制啊！此后的人生，必将受尽世人的蔑视，必将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余生！ 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反过来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纵观历史，这样的人难道还少了么？！ 也许，真地象他所说的那样，自己需要找个女人释放一下！ 詹春云无声地狞笑一下，爬起身抓过电话，嘶哑着嗓子沉声道：“宾馆洗浴中心是吧？要两个按摩小姐，快点！” 不久，带队出国考察的边湖重工老总扈全海神秘失踪了。消息传回边湖，市委、市纪委高度重视，当即向省委、省纪委做了详细汇报。 不日，一位副书记会同省纪委书记带队，秘密到边湖展开调查。作为边湖重工筹建项目的重要参与人，陈照东、司庆春、詹春云均被临时限制行动自由，接受纪委联合调查组的调查。 在一间隐密的宾馆里，一位干部面色冷竣，注视着詹春云问道：“经调查，扈全海出逃前后，曾经几次和陈照东市长、司庆春市长助理电话联系过，对通话内容，你是否知情？” 詹春云脸色灰败，低垂着脑袋艰难地道：“绝大部分内容我不清楚，只有一次，我进陈市长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接电话，无意中听到这么一句：‘在国外要注意身体，万事小心谨慎，分开两个户头可以，对你我是信任地’。” 另一位干部问道：“你的意思是，陈照东市长对扈全海的出逃，事先是知情的？” 詹春云道：“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在市委大院家属区一号楼的书房里，朱大姐神情严肃地道：“我觉得，既然不能置其于死地，那就适可而止，留下后路，只要目的达到就可以了。省委老钟态度含糊，根本不想扩大事态，你该适时出面说句话了。” 第285章 拦不住了 倪正林在屋里缓缓地踱着步子，半响沉声道：“你说得有理，明天我就代表市委表态。” 次日，倪正林代表边湖市委秘密约见联合调查组，正式表态：如果没有确切证据证明陈照东市长、司庆春市长助理和卷款出逃的扈全海是同谋，希望调查组能尽快让他们恢复正常工作。 随即，联合调查组向省委钟书记通报了目前的调查进展，提议把陈照东市长、司庆春市长助理调离现职，以利于调查工作的进一步深入开展。 听取完调查组的通报，钟书记道：“对调查，省委坚决支持与配合，不管涉及到任何人，只要证据确实，一律依法予以制裁。鉴于目前只有詹春云一人模棱两可的证词，还没有发现其他有力的佐证，省委不便作出极端措施，希望上面的同志理解。” 很快，陈照东市长、司庆春市长助理被调离现职，分任云缈省科委主任、副主任。 不久，一份翔实的初步调查报告被同时提交到了省委钟书记和更高层的案头。高层阅后，随即连夜召见国立大学孙以身教授。 面对质询，孙以身恳切地道：“作为他的老师，我带了他几年，又看着他一步步地成长起来，对他是了解地，也是信任的。他个人和老婆、孩子、老人全都在国内，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们有过移民国外的举动，从常理上讲，这就说明他并没有卷款出逃的意图。如果没有进一步的证据，我个人恳请给他一个说法，不能因为某一个人的证词而定其生死！” 作为陈照东的夫人，娄玲也受到了联合调查组的秘密询问和调查。面对调查组，娄玲的大领导态度鲜明：“对娄玲同志的提拔任用，完全是鉴于其出色的工作成绩和优秀的个人能力，组织程序合理合法，并未掺杂任何人情。丈夫是丈夫，妻子是妻子，如果没有证据显示娄玲同志涉案，我们就会对她保持一贯的信任和支持！” 得知陈市长、司庆春的调动消息后，闻同没有丝毫的犹豫，不避嫌疑第一时间赶到边湖，亲自送两位老领导去省城履新。 临出门前，陈照东把他叫进房间，面色平静地道：“小同，我这一调走，恐怕以后很难再有机会顾及你了，你自己要好自为之！” 闻同道：“师兄，我永远信赖您，永远敬仰您，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的师兄、上级和师长，这些永远不会改变！” 这是他第一次当面称呼陈照东为师兄。 陈照东轻轻一笑，道：“年前在杳踪镇参加你们的新年酒会，恩师说你是不折不扣的小阴谋家，还特意讲出你搬来他创立杳踪论坛的事，可惜我当时马虎大意，没能体察出老人家的一片深意，导致有今日之失！你还年轻，前程远大，一定要坚守住信念，不为一时的得失成败而喜忧！我相信你，一定能保护好自己的！” 再次召开县委常委会议时，阮洪通春风满面，真是没想到哇，朱大姐说的“打破旧的平衡，建立新的平衡”这么快就实现了！ 陈照东这棵大树就这样被挪开了，闻同的保护伞终于没了，镇开投这块大肥肉终于近在咫尺了，嘿、嘿，她吃肉我喝汤也能撑得饱饱的！ 哎，只是她和倪书记对闻同态度不明，似乎颇为欣赏，好象有招揽之意，真是让人不爽呀！ 端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阮洪通缓缓地扫视了一遍左右，道：“今天的会议要把棉花种植一事定下来，不能再拖了，再拖就要误了农时。” 略停了停，他看着闻同，笑容可掬地道：“闻副县长，你先谈谈看法。” 闻同面色一片平静，干净利落地道：“我的意见很鲜明，还是坚持原来的观点，不赞成种植面积翻番，建议在往年基础上至少压缩一半！” 金光明冷眼旁观，不由得心中暗自佩服，陈市长调走了，他还是这么固执己见，听说还赶去给老领导送行，一点不避嫌疑，这样的人才真正可怕呀！ 真是奇怪了，老阮今天怎么好象对他很和善，一点看不出盛气凌人的样子，这不象他的性格呀？以前陈照东在时，老阮对他也没这么客气过。 牛佑才道：“比往年翻番我不赞成，无论国内还是国外，已经有不少声音在谈及棉价走势，看跌的人很多，在这样的情况下，那样搞太冒险了！” 见闻同在失去陈照东的保护后仍然坚持己见，他心里更加没底，更加害怕棉价会跌落，就干脆连维持往年种植面积的意见也不提，选择了静观事态的发展。 闻同、牛佑才一表态，阮洪通就能预见到史泽连、闻灵娇、周广仁的态度，不待他们发言，马上道：“请金书记说说看法。” 金光明无法，只得道：“市场的变化难以准确预料，有看跌的，也有继续看涨的，而且国内棉花价格不是市场竞争形成的，而是由政府根据国内棉花的供需状况采用行政手段来确定，特殊的购销体制和这种棉花价格的形成，不能及时适应动态的市场行情，更不能及时反映国际棉花市场的供需状况。总而言之，我还是那个态度，和国内诸多产棉大县比，我们的种植面积、棉田比重并不算大。” 又讨论了一会儿，阮洪通见实在无法说服牛佑才、闻同等人支持自己，只得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把种植面积扩大一倍的冲动，总结道：“我们的会议就是集思广益，既是有分歧，那就这样，在往年种植面积的基础上再扩大百分之四十，有不同意见的请提出来，闻副县长？” 闻同淡淡地道：“我保留意见。” 阮洪通心里恨得痒痒的，却又不敢得罪他，就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其他人呢？都表个态。” 今日情势不同往日，牛佑才、史泽连等人还真不好再坚持，就都默不作声。 第286章 难缠的市委书记千金（上） 阮洪通见再无人明确表示反对，就道：“那好，那就是同意了，闻副县长，请你会后牵头抓紧落实。” 闻同道：“离下种时间已经所剩无已，一下子比往年扩大这么多，工作很难做，县委最好给出实质性的政策支持。” 阮洪通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琢磨了下道：“这样吧，和农户签订的棉花购销合同，在往年的基础上额外明确一点，不管市场价如何变化，国家定购任务执行国家定价，定购外的部分，我们一律执行国家指导议价，不搞下浮，让他们吃下定心丸。” 临散会前，阮洪通半眯着眼睛，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得意之情，宣布道：“我通报个鼓舞人心的重要消息，下周四省政府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李副省长，将在市委倪书记的亲自陪同下，莅临我县检查工作，并视察杳踪镇。这是多年来来我县级别最高的领导，迎接省、市领导的检查是近段时间全县的核心工作，由我担任接待筹备小组组长，牛县长任副组长，请大家在各自的分工范围内，各负其责、各尽其职，充分做好迎接的各项准备工作。” 闻同心一跳，该来的终于要来了，真够快的！ 第二天，闻同接到一个陌生手机号的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耳中传来一个年轻而冷傲的女声：“你好，闻副县长是吧？我是倪小倩，我妈姓朱！” 倪小倩？她妈妈姓朱？闻同心中一声苦笑，不就是大书记的公主嘛！他赶紧回答道：“你好，倪小姐，我就是闻同。” “我今天到杳踪镇，想参观一下，希望抽个时间做做介绍。” “好的，你大概几点动身？我们派人去省城接。”他很快想起，听说过倪书记的小女儿在省城工作，就叫倪小倩。 “大概三个小时左右到镇上，不用接。” 闻同只得给马凤玲打了个电话，自己推掉手头所有的工作，匆匆赶到杳踪镇。 没多久，倪小倩坐着一辆本田到了，除了司机没带任何人相陪。 倪小倩身材微胖，面容姣好，和父亲倪正林长得神似。可能是身为高干子女，她看人时目光一触就冷冷淡淡地飘向天上，神态傲慢之极，很不易让人接近。 闻同不是头回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地道：“倪小姐，午饭还没吃吧？马镇长，麻烦在四季春饭店湖心酒楼订个包间。” 倪小倩飘了他几眼，心里忍不住想，确实英武，也很有气度，不愧是县级干部。 听闻同要安排饭，倪小倩道：“不用了，路上吃过。”看了看表，她又道：“时间很紧，领我去参观一下杳踪镇工业园吧，还有镇开投，今晚还要赶回省城。马镇长有事忙去，有闻副县长陪同就行。” 见她下了逐客令，马凤玲就识趣地告罪离开。闻同没法，只得坐上自己的车，在前头带路领着她去镇工业园。 对她此行的目的，闻同了然于胸，不过她既然自称是来参观地，那就依礼相待，见机行事即可。 车驶近小河，看到河两岸正在施工，倪小倩就让司机停下车，拔通闻同的手机道：“闻县长，我在桥上，过来吧。” 小孙连忙把车倒了回来，闻同下车走近她身边，道：“这里正在施工，很脏，还是回车上吧？” 倪小倩看着小河，问道：“河水很清澈，施工的是什么工程？” “沿河风景带和步行街，资金有限，只能先修和工业园接壤的一段，从那边的小湖东岸一直到出镇的下游，都是规划的风景带。” 倪小倩扫了他一眼，问道：“还有闲钱搞这个？镇开投的利润？” 闻同若无其事地道：“是的。” “走吧，去工业园。” 两辆车上了工业大道，自西向东缓缓开过去。倪小倩开始颇为不屑，西园整治后虽然规整了不少，但毕竟建筑陈旧。走了一小段，新崭崭的东园通过小车前窗扑入她的视野，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站在东园的中心花园边，她游目四顾，脸上第一次露出点笑意，忍不住赞道：“有点工业园的样子，那就是真道新能源是吧？挺有名地，我用过他们的充电电池，贵是贵了点，不过质量真不错。” 她的真实目的是镇开投，之所以来工业园参观只不过是有点好奇。小车原路拐回，快到进镇的十字路口时，她突然拔通闻同的手机问道：“前边是哪儿？我说工业大道西头。” “小湖，主要是住宅区。” “走，看看去。” 车停在小湖东岸边，她走下来，立即惊叹道：“哇，好美丽的湖光山色！真是太美了！” 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花香，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她忍不住走到水边，伸出白嫩的手去撩湖水。 土质的湖岸有些湿滑，闻同担心她失足落入湖中，就紧跟在她身后，提醒道：“小心点，地面有点滑。” 倪小倩穿着高跟鞋，闻言就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退了回来。 不远处湖北岸的山坡顶上，杳踪论坛会议厅一根根红漆圆柱环列四周，圆圆尖尖的亭子顶上盖着琉璃瓦，整座亭子显得金碧辉煌，镶嵌在碧波荡漾的小湖和苍翠欲滴的后山之间，又倒映入小湖中，很是壮观。 倪小倩小嘴一撇，满脸讽刺地问道：“那是什么？搞的标志性建筑？” “企业投资建的宾馆附属设施，会议厅。” “啊？看看去。” 站在亭子北面的山坡下，长长的石阶直直地自下而上，抬头上望，一级一级的阶梯次第而上，亭檐“杳踪论坛”五个大字气势磅礴，倪小倩忍不住赞道：“好有气势的书法！这就是杳踪论坛？孙以身老师主持的那个论坛？” “是的，县里有时也来这儿开会。” 爬上亭子，正好今天没人使用，她进了会议厅，四处打量着，细细地审视着那座孔子讲学图纯樟木屏风。 第287章 难缠的市委书记千金（下） 周围湖光山色、环境清幽，亭内光线充足，通风很好，倪小倩赞道：“在这儿开会还不错，多长时间也不会觉得累。喏，下边的一幢幢小楼都是别墅吧？还挺别致的，你的是哪一幢？” “镇里干部都住在那幢家属楼里，楼西边的那两幢小楼是镇政府招待所。”闻同介绍说。 倪小倩说：“这里风景不错，我在考虑今晚不走了，到你们招待所住一晚，明早再走。” 见闻同没接话，似乎并不欢迎她在镇上留宿，就冷冷地道：“你好象很不欢迎我的到来！” 闻同一笑，道：“招待所条件很简陋，怕污了你的法眼，不敢留贵客。” 倪小倩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道：“走吧，去镇开投的石场看看。” 站在栗子堰山前，看着井井有条的采掘、加工现场，她道：“植被保护得还不错，被破坏的山体恢复得也还可以，这就是传说得神乎其神的镇开投？你挺厉害地，一座石山能变成一家盈利丰厚的大企业。” 闻同随口说道：“我没什么功劳，都是他们几位职业经理人作出来的。” 倪小倩嘴一撇道：“没必要假惺惺地谦虚，喏，后边那座望不到头的就是铁锅山吧？新近发现的四座特大型名贵大理石矿床就在那里？” “是的。”为了获得地质部门的权威确认，白工邀请了省地质大队来现场勘测，这就导致消息迅速地传播开来。 有员工看到他来了，就去通知白工、王忠柏，两人连忙赶了过来。 闻同介绍道：“这两位是公司的高管，白工白老师和王忠柏经理，这位是来参观的倪小姐。” 倪小倩冷淡地客气了几句，就不再搭理他们，闻同见状忙道：“你们忙去吧，我们自己参观就行。” 从栗子堰石场回镇的路上，倪小倩又打来电话道：“闻县长，我考虑好了，今晚就住在你们招待所，停车吧，领我到路边村子看看。” 对她毫不客气的颐指气使，闻同表现出足够的耐心。他知道，这些并不算什么，真正让人头痛的还在后头，就道：“好地。” 两人下了车，在王家垄村看了看，又到邻近的镇农科所试验农场转了转，随后，她又去几处交通便捷的果园参观了一下。 路边村民们正在忙忙碌碌地春耕，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手痒得换下司机，兴致勃勃地开着车在业已四通八达的平坦村道上四处乱转。 天快黑了，她在停下车，把闻同召到身前，罕有地微笑道：“安排晚饭吧，不要让其他人作陪，我不想被人打扰，还有，晚饭后到杳踪论坛亭子里陪我喝茶。”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座湖心酒楼建得很有创意，饭菜味道也不错。”坐在三楼的雅间里，倪小倩捏着一只鲜美的干蘑菇炖野山鸡鸡腿，看着窗外灯光下的湖面，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闻同微笑道：“夏天荷叶长满了，感觉会更好。” 倪小倩看了他一眼，道：“你笑起来蛮好看的，别总冷着个脸。” 闻同心里苦笑一声，咱俩谁总冷着个脸？你这位大公主可真够难伺候地！他心里腹诽着，嘴上却道：“很抱歉，我性子冷，不善于和人沟通，不是故意地。” 倪小倩自顾自啃着野山鸡腿，头都不抬，淡淡地道：“我谅你也不敢。” 闻同差点没被噎死，忙端起杯子灌下一大口水掩饰自己。 吃过饭，闻同先送倪小倩到贵宾楼西楼。一进客房，倪小倩打量了一下装饰豪华的大套间，语含讽刺地道：“你刚刚说招待所条件很简陋，不敢留我这位贵客，是够简陋的！” 闻同笑了笑，也懒得反驳，对孙家祥道“你去怡心湖山商务酒店，点些时鲜水果和点心。倪小姐，你先休息下，我去办公室取茶叶，一会过来接你。” 杳踪论坛二百平米的会议厅就坐着两人，显得空空荡荡，倪小倩却浑不在意，神情专注地看着山下的小湖，一言不发。 见她不说话，闻同也懒得自讨没趣，一闲下来烟瘾就犯了，几次想掏烟，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倪小倩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想抽就抽，这么大屋子，又开着窗，熏不到我。” 闻同一支烟吸到一半，倪小倩忽然道：“你搞的杳踪论坛很有名，层次很高，我能不能来听听？” 闻同顿时头大，心道这一次就够我受地，惹不起你，随口就搪塞道：“很抱歉，现在满员了，以后有缺额马上通知您。” “有那么严格？又不是大学招生。” “分配给每家会员的人数都谈好了的，不好破坏规矩。” 倪小倩没再坚持，转而道：“我虽然在江映新行上班，但不会一直在那里，迟早要出来创业，向成功的企业家学习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所以，我想听听镇开投的发展史，麻烦你讲一下，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知情。” 闻同笑了笑，道：“我不是企业家，更谈不上成功，你要是不嫌我罗嗦，那我就简要地说一说，是这样的……” 倪小倩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不是简要，而是要尽量详细，简要情况我用不着问你。” 闻同懒得和她计较，仍旧保持着微笑，道：“是这样的，九三年的时候，我们和富铜集团合作开煤矿，为了尽量弥补出煤前期的亏损、增加镇财政收入，就琢磨着再开个小石场……” 虽说她强调要“尽量详细”，闻同却有意地漏过重要或核心内容，尽拣些无关紧要而又有趣的事讲出来。 就是这样，也把倪小倩听得入了神。讲了大约一个半小时，闻同瞟了眼腕上的表，已经过了九点半，就草草地收个尾，道：“倪小姐，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倪小倩依然望着山下的小湖，目不转睛地道：“你讲的小故事很精彩，只可惜我不是记者，对这些花边小事兴趣不大。今晚你既是不愿意深谈，那我下次再来好了。走吧，送我回招待所，明早就不麻烦你了，我直接回省城。” 第288章 引入凤凰 闻同也不辩解，把她送回贵宾楼西楼后，又向马凤玲交待了一声，就连夜赶回县城。 次日上午，闻同拉来牛佑才助阵，召开全县棉花种植推广大会。 由于阮洪通决定在和农户签订的棉花购销协议上约定，定购外的部分不管市场价格如何波动，都将固定不变地执行国家指导议价，这让推广的阻力小了许多。 闻同无法彻底阻止阮洪通的冒险冲动，只得另想出一套办法来尽量减少风险，那就是推行棉田套作，额外增加农户的收成。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很多东西既然难以控制，那也不能因为困难就退缩不前，这条路不能上山，就想办法辟出另一条路。 棉田套作去年就在几个乡进行了试点，效果不错，技术上也比较成熟，业已成型的主要有“棉花—西瓜”、“棉花—土豆”、“棉花—大豆”、“棉花—玉米”等模式。 当然，这项工作无法在全县强制推行，愿意这么做的只有不到三分之二的乡镇，就是在这些愿意推行的乡镇，也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搞了套作。 中途休会时，闻同很意外地接到了倪小倩的电话：“闻县长，我刚回到江映，我走你是不是很高兴？早上为什么不送送我？” 闻同心道你自己说过的，不用麻烦我送，怎么又来兴师问罪了？ 倪小倩好象猜到他的心思一般，又道：“我是说过不用麻烦你送，你就当真了？” 马上还要开会，闻同不想和她磨牙，就道：“真对不起，是我疏忽大意了，昨晚送你回招待所后，连夜赶回了县城，今天上午还有个重要会议，马上要进会场，十分抱歉！” 倪小倩倒也不再纠缠，道：“这样啊，那你去吧，不耽误你工作。记住，我周五还要去找你，镇开投的事一定要详细讲。” 闻同道：“真是对不起，近段时间真没空，棉花种植推广工作时间紧任务重，还要筹备即将到来的春季全国糖酒会，全县环保农业经济作物种植工作的部署、镇上山区的村道修建、镇街上的市政建设、镇工业园的基础设施建设都得我参与，事情一大堆，实在脱不开身，请谅解！” 他还有两件更大的事不便告诉她，其一就是得着手应对她爸爸的“视察”，这可是当前的头等大事，其二就是幕后主持和新加坡大财团的谈判。 倪小倩不耐烦地道：“那是你的事，我只想知道镇开投的详细情况，谁让你昨晚不肯讲的？好了，再见。” 闻同猜想她不过是来打探镇开投底细的，所以根本不去理会她的话，挂掉电话后马上进了会场，继续忙了起来。 开完会，中午又和各乡镇的代表吃了顿饭，闻同马上赶到镇上，约好了下午和新加坡海峡财团的代表会面。 他本来不想这么早就露面，但对方坚持要约见董事长，没办法他只得答应下来。 会面地点安排在杳踪论坛会议厅里，对方代表团的规格不低，由财团投资部总经理和置地集团副总带队，显示出很强的诚意。 此前双方已经有过数次深度接触，主要是相互参观、相互了解，对国内的房地产市场前景进行探讨，对双方合作的可行性及合作方式等细节进行深入地交流。 镇开投一直由孙贤寿出面，尽管接触较深，但始终没有涉及最实质的内容，就是资本资产定价及占股比例问题。 对方的置地集团是新加坡上市公司，公开资料显示该公司的业绩良好，多年来发展一直很稳定，在国内也已成功开发出数个重大商业地产项目。 相对对方的透明，镇开投的资产就要复杂、隐蔽得多，光是铁锅山四个特大大理石矿床就不好估价。 对方的投资部总经理姓李，不到四十岁，西装革履戴副金丝眼镜，很有西方高级职业经理人的派头。他握着闻同的手道：“闻县长，您好，国内的情况我很了解，您这么年轻就身居要职，十分罕见，令人钦佩！” 闻同也客气地道：“过奖了，您是国际知名大财团的高级管理人员，我们镇开投还很年轻、很稚嫩，希望各位不吝指教。” 李总道：“不、不，坦率地讲，和贵公司接触越多，接触越深，我们越是好奇，是什么因素造就出这么一家文化健康、业绩良好、前景光明的企业？孙总告诉我们，您是镇开投的灵魂，所以，我们再也无法按捺住好奇心，一定要见到您，以当面请教。” 闻同笑道：“李总阅历丰富，眼光高远，能这么肯定镇开投，是对我们的鼓舞。” 客气了一会儿，李总主动道：“我们前期和孙总有了很良好的交流，一致认为携手合作可以让我们发展得更快，发展得更好，相信这也是您的看法。” 闻同道：“是地，可以这么说，贵公司的置地集团在境外有丰富的商用物业及住宅地产开发、运营经验，多年来保持稳定而良好的经营业绩，资金充沛，让我们很是倾慕呀！” 李总哈哈笑道：“镇开投文化健康、经营理念良好、团队优秀，富有发展潜力，不夸张地讲，在现阶段的国内业界，很罕见，或者说独一无二，我们的兴趣很浓厚，诚意很足！” 在谈及实质问题前，双方不遗余力地相互吹捧，极力表达自己的良好意愿。虽说是客套之语，但情况基本属实。 对置地集团而言，在国内寻找一家各方面都中意的住宅开发企业并不容易，镇开投无论是在管理、业绩上，还是在资产质量上，都是上上之选，否则对方焉肯如此高度重视。 置地集团在国内已经成功开发出数个重大商业地产项目，并自行运营，包括两家高档酒店、一幢写字楼，但其在国内住宅地产业务上还是一片空白，为了达到迅速打开市场的目的，寻找一家理想的地产公司合作无疑是最佳方式。 第289章 谈判桌上 对于镇开投而言，置地集团丰富的商用物业及住宅地产开发、运营经验，以及充裕的资金都是无比宝贵的资源，如能通过资本合作手段对其实现分享，自然是求之不得。 彼此各有优势，各有所求，又殊途同归地意图在国内地产市场上一展雄风，这就是双方合作的根本基础所在。 闻同道：“房地产是中央政府确立的核心经济增长点，国内将依赖她拉动国民经济的持续稳定增长，这个市场刚刚启动，前景之广阔无论怎么形容都不过分。这是个群雄并起、八方争霸的时代，就看谁有足够的雄心壮志，有足够的眼光和生命力，最终成为天下霸主之一，我们镇开投不想错过这个百年机遇。我的判断，短则四、五年，长则八、九年，国内必将涌现出一批实力强大的优秀地产公司，我坚信，镇开投必将是其中的王者！” 李总俯过身子，笑道：“您的信心，给了我们极大的鼓舞！我们的置地集团在国内商业地产上已经有了良好的开端，而你们镇开投则在住宅地产上已显峥嵘，携手合作、优势互补，这就是我们的契合点！我们的意愿，就是以贵公司净资产为作价依据，以控股方式整体并购镇开投，以期实现双方共赢目的！” 闻同心里冷笑一声，把我们当成傻子呢？他不急不燥地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放下杯子笑意盈盈地道：“李总所说的契合点很准确，也是贵公司和我们多次交流探讨后获得的宝贵成果。财务管理上有一条基本原理，资本资产的定价，不看其现在的成本价，而应该看其未来能够带来的收益，以合理的报酬率折现后来计算价值。我们镇开投未来的收益如何，相信贵公司已经有了深入的研判，或许比我们自己还有信心也说不定。” 李总没有丝毫的难堪，闻同的话没出他的预料，他之所以仍然要提出以净资产为作价依据，只不过是商业谈判中的基本要求和技巧，一步步往前推进，不放过任何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万一镇开投的决策者们对资本资产作价的认识还停留在净资产上呢？那岂不是错失一次占大便宜的机会么？ 还有，国内那些以净资产对资本资产进行作价且业绩良好的企业，真地全都是专业知识缺乏造成的么？恐怕未见得！谁知道镇开投的这些决策者们是不是也属于“明知又不知”的这类人呢？！ 李总道：“我们提出以贵公司的净资产为作价依据，是有充分道理的，虽说镇开投业绩不错，但毕竟很年轻，还存在太多、太大的不确定性，其巨大的风险就足以把溢价率填平！” 闻同点点头道：“镇开投的确很年轻，但是，正因为年轻，才富有朝气，才有加强先天身体素质的机会。现在的结果是，恰恰我们已经诞生出了一个身体和心智都健康向上的儿童，接下来我们只需呵护好这个孩子，为他提供必要的营养，及时防治疾病，他就能顺顺利利地长大成人，我这么评价镇开投，相信李总不会反驳吧？” 李总一笑，回避了他的问题，转而道：“置地集团是朝气蓬勃、体魄健壮的青年，他已经完全拥有自我生存、自我发展的能力。” 闻同看着窗外，神色凝重地道：“是的，我相信你说的。同样地，镇开投的发展轨迹也显示，他很快就会茁壮成长起来，希望到那时，置地集团不要垂垂老去才好，那样我们镇开投岂不是会失去一个好的对手？高处不胜寒，会很寂寞地！” 李总哈哈一笑，道：“闻县长好犀利的辞锋，好强大的自信！这么说来，您是不倾向于我们以控股方式整体并购镇开投？” 闻同注视着他，坚定地道：“我相信，镇开投是一个身体和心智都健康向上的儿童，他有超强的生命力，不应该被埋没掉。如果贵公司果真有足够的诚意，我们不妨来探讨一下置地集团如何向镇开投参股，而不是控股。” 李总妥协一步道：“对于您刚才提及的资本资产作价方法，受你强大自信心的感染，我们基本认可，但是，在持股比例上，我们没有拟订放弃控股权的计划，请谅解。” 闻同道：“方便的话，我想知道理由。” 李总道：“理由很简单，我们不想在对一家企业投入大笔的资金后，却不能很好地在他身上贯彻自己的意志。” 闻同道：“李总应该知道，我们镇政府作为大股东，为什么甘愿转让出大量股权引进一家大资本？为什么从创始之初就请来职业经理人负责经营管理？因为，我们的心愿是：镇开投应该是一家企业，一家真正的企业！置地集团也是一家真正的企业，我相信，他能够在镇开投获得与持股比例对等的权益。” 李总毫不让步，道：“您的意思我能理解，也信任您，但是，做企业需要理性，不应该掺杂感情色彩，最好的信任方式，莫过于拥有控股权，再说，公司董事会并没有授予我放弃控股权的决策权，十分抱歉！” 闻同道：“做企业需要理性，您这话是真知灼见，这一句话，就足以让贵公司和我们镇开投成为朋友，让我们永远记住今天的相逢！” 李总见他委婉却无比强硬地表露出中止谈判的意思，也道：“这是美好的一天，我们一样会永远铭记在心！” 随即，两人再不谈工作，十分默契地只说些风花雪月的事。晚上，招待晚宴结束后，李总要求单独会见闻同。在贵宾楼东楼大套间的会客厅里，他道：“闻县长，我们财团也有灵活变通的一面，镇开投是您一手创立的，我们理解您，也愿意以某种您能接受的恰当方式来表达这种理解！” 闻同淡淡地道：“李总，您并没有真正理解我，您所说的并不是我所期待的，我说过，镇开投应该是一家企业，一家真正的百年企业，这才是我真正的心愿！钱很好，但我不想以这种方式去获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取向，我恰恰与有些人不同！” 第290章 奋起反击 李总轻笑道：“孙总反复向我讲过您的人格，我仍然不敢放心。现在终于放心了，和您这样的人合作，想必会很愉快！有鉴于此，我决定回去就向公司董事会汇报，看是否还有再谈下去的可能。” 闻同刚离开招待所，阮洪通就打来电话，问道：“闻副县长，听说下午和新加坡的财团会谈？结果如何？” 闻同道：“刚陪客人吃过饭，正准备向你汇报，总体还算顺利。对方是境外上市公司，国外的观念和我们不同，很死板，要求我们对谈判进程自始至终高度保密，否则将追究我们的法律责任，索取巨额赔偿。” 阮洪通不咸不淡地道：“镇开投是镇属企业，不需要向县委、县政府汇报。” 闻同装作没听懂，道：“在不违背商业道德的前提下，我们一定会及时向县委、县政府汇报的，请你放心。” 挂断老阮的电话，盖如东追着打了进来，道：“闻县长，调查工作有了新的突破，但仍然没有取得根本突破，真是抱歉！” 闻同知道不能怪他，因为调查工作只能秘密进行，根本不能惊扰了相关人员，在这种情况下，能不断取得进展已经不容易了，就道：“我理解，你辛苦了，现有证据效力如何？” “打个比方吧，可以泼脏他们，让他们感觉头痛无比，却难以撼动市里的那棵大树，更不能置其于死的。” 闻同道：“好，那就继续进行，你也知道的，镇开投面临的危机终于开始浮出水面。不过，为了应对这一天，我们的准备工作不是一天两天，短期内，还不需用到你手头的证据，尽管如此，还是要请你继续努力，为保护杳踪镇、望水县人民的镇开投而努力！” “您放心，我就是望水县人，不谈其他，能为家乡人民、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笔财产，是件很光荣很神圣的事，我很乐意为之努力！” 在贵宾楼西楼顶层露台，闻同、马凤玲、孙贤寿、由应刚、白工团团而坐，闻同道：“最困难的时候已经到了，为了这一天，我们做了大量准备工作，只要团结一心，我坚信一定会安然渡过。好了，请孙总具体谈谈。” 孙贤寿道：“您为了保护镇开投，舍弃那么多，作为公司股东，我和老由、白老师没有二话，誓死追随！我仔细分析，李总的态度表面强硬，实际上不过是一种谈判姿态，因此，我们的各项工作不必中止，可以按计划继续推进。” 由应刚也道：“孙总尽管放心地投入这项工作，我和白老师会尽力把日常工作抓起来，定府城市蓝宝石购地工作进展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初就能签订协议。” 白工也道：“省地质大队的现场勘测已经结束了，由于有我们前期做的大量工作和丰富的勘测数据，他们省了许多力量和时间，勘测报告五天之内就可以出来。” 闻同道：“好，大家辛苦了。孙总对李总真实态度的判断我认同，聘请美国会计师事务所评估石矿和煤矿价值的工作可以提前启动，不必等省地质大队的勘测报告出来，这是一项核心工作，还有一项，另外一家新加坡大地产商和国内的那家大型企业，都要积极接触，不能吊死在置地集团这一棵树上，要尽可能大地给李总他们施加谈判压力，马镇长要参与进去，全力配合孙总。” 孙贤寿道：“李成大探听到消息，将跟随李副省长、倪书记来的那家企业叫永达固建工公司，总部在省城。我通过江映建设局谈局长查了一下，公司两位最大的股东分别是李副省长的公子和倪书记的公子，但两人极少公开参与公司的日常经营管理。总经理姓王，也是股东之一，王总、李公子、倪公子三人是大学同学。这家公司主要在省内承接工程，基本是关系型客户，包括房屋建筑和道路施工两大块，望水县城改造工程总承包商就是其下属的道路工程公司。据了解，这家公司年平均营业额约三个亿，真实年平均盈利约三到四千万，资金状况不佳，经常拖欠供应商货款，工程质量差强人意，对员工也很苛刻，不过政府关系很深厚，和黑道也颇多牵连……” 闻同冷笑一声道：“资金状况不佳，钱都被抽走了呗，大概是想对镇开投玩空手套白狼的游戏，哼、哼！” 开完碰头会已近零点，闻同回到新家属楼家中，洗漱了一下刚准备睡觉，突然想起还没和李易秋通电话。自从两人明确关系后，每天晚上临睡前必定会通个电话，不管多晚天天如此，多数时候是李易秋打给他。 他刚走到话机前，李易秋就打过来了，声音依旧是那么柔软：“才回来？吃过东西了吗？千万别饿着肚子！” 被人关心牵挂的感觉很好，闻同不觉也跟着放轻了声音，道：“饿不着，刚吃过夜宵，以后太晚了你别等，一定要为女儿和我爱惜自己的身体！” “听不到你声音我睡不着，女儿今天非闹着要打你手机，被我劝下了，小东西越来越不听话，都是被你给惯地！陈市长那边进展怎么样？” “等忙过这几天，我们带上女儿一起到东洲好好玩玩。陈市长——调查组还在边湖，你不用担心，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是正人君子，脏水泼到身上也停留不住！” “你呢？现在压力太大了！” “也不用担心我，未雨绸缪，我几年前就开始着手做预防工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依势而为，再强大的力量我也要叫他止步不前！” 见他沉着自信、气势慑人，李易秋只觉得一阵迷醉，他的睿智、坚强、自信和强大最让自己着迷！她柔声道：“我会在你身边，默默地支持你！” “我和马凤玲交待过，从镇政府经费中拨出十万，你们镇中学再自筹几万，买辆车吧，老下乡跑没车不是个事。” 第291章 倪小倩的心思（上） 李易秋欣喜地说：“买车？好哇——没事吧？我担心别人会说闲话，毕竟镇里副职没人配专车。” “不用担心，你们镇中学一年片外生择校费、高三学生复读费创收上百万，买辆车不算过分，还有，镇政府也准备再添台车，于巧英、李良春是老资格，需要安抚，筑牢内部堡垒很重要，老让他们争一辆车不好。” “那行，我听你地，这下好了，再不用为下乡发愁了！” “女儿身体怎么样？吃得香不？” “好着呢，顿顿饭不拦着就不肯放筷子，真是小猪！” 闻同吞声一笑，道：“两头猪天天呆在一起。” 李易秋撒娇道：“嗯——想你了！” 周五一早，闻同领着杜子坤和县水产局、畜牧局局长下到乡镇。 他之所以还带着水产局和畜牧局局长，是因为有几个乡镇发展了水产养殖和肉羊、肉牛养殖，需要这两个局提供技术支持。 半下午时，一行人正在冲里乡和鲫鱼养殖户座谈，临时有事出去的女乡长跑进来喊他接电话。刚出会议室，女乡长诡密地笑道：“闻县长，是个年轻女的。” 闻同心下诧异，哪个年轻女的把电话打到这里？就开玩笑道：“还是年轻女的，那会是谁？不会是县邮电局的话务员吧，我记得手机好象不欠费呀？” 女乡长娇声笑道：“咱们乡可没手机信号，不象杳踪镇发展那么快，要不然她也不会把电话打到我们座机上。听她口气，火气不小喔，您得当心！” 冲里乡女乡长长得娇小玲珑，很会发挥美丽女人的优势，让闻同生不出任何计较她冒犯的感觉。他笑道：“火气不小？电话线没烧断？” 闻同提起听筒，刚喂了一声，就听耳中传来一声娇斥：“干什么去了你？好大的架子，这么久才来接电话，躲我是不是？手机也没信号，追着找你，让阮书记帮忙，一连打了五六个乡的电话，才在这里追上！不是说过吗，我周五要去镇上，你为什么不放在心上？” 倪小倩的声音很冲，女乡长八卦心很强烈，装模作样找东西磨蹭了十多秒才离开。 刚出门她就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心道是哪家的大公主，还劳动阮书记大驾给她查电话号码。 闻同心里叫苦连天，怎么忘了会是这个小姑奶奶。他把话筒紧紧捂在耳朵上，轻声道：“我的大公主，消消气行不？我向你隆重道歉，好吧？” 倪小倩是真恼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控制不住地大发雷霆，继续道：“你是尊贵的正县级干部，摆大架子嘛！闻大县长，我已经到了杳踪镇，现在就在贵宾楼西楼套房，你什么时候过来？” 闻同小声试探道：“正在开会，要不让马镇长陪你吃晚饭？我晚上赶回去请你吃夜宵？” 倪小倩决绝地道：“不行，我不想被其他人打扰，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什么时候吃晚饭，就这样了，你自己看着办！”说完她也不等闻同回话，砰地挂断电话。 闻同一呆，这大公主真够刁蛮的，看来下一个乡今天是去不了了，让子坤他们去好了，自己还是赶紧去镇上吧。 他倒不是畏惧市委一把手倪书记的权势，更无意借倪小倩来攀附她这个市委一把手爸爸，而是怕她不管不顾地乱撒泼，把自己弄得脸面上不好看。 为了发泄，她居然能打电话惊动老阮，一个乡镇接一个乡镇地追，一直追到冲里追上为止，这股泼辣劲让闻同胆寒不已。 等他赶到贵宾楼西楼套房时，倪小倩不但没再耍脾气，反倒表现出罕有的温和，微笑道：“先喝口水吧，我刚泡的茶。” 闻同颇有些受宠若惊，也不敢假客气再惹恼她，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几大口喝干了，放下杯子笑道：“还真口渴，谢谢你。” 倪小倩嫣然一笑道：“那我再给你倒一杯，这茶叶是我随身带的，喝不惯外面的茶。” 闻同心道这么讲究，连茶叶也随身携带，高干子女就是不一样，心里想着，嘴里道：“我自己来就行，你是客人，哪有客人照顾主人的？” 倪小倩道：“什么客人、主人的，我来就我来，坐着不准动！” 面对这么个孤傲、敏感而又任性的女孩子，闻同被折磨得如同坐在高速旋转的电转椅里一般，根本摸不清东南西北，就干脆不再去瞎琢磨，完全顺着她的意思来。 坐了会，倪小倩道：“我不想去饭店吃，让他们送餐来吧。” 四季春饭店用餐车送来了六菜二汤和干红，倪小倩兴致不错，和他喝起了酒。 闻同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喝酒太暖昧，想尽快结束这顿饭，每次都是端起杯子就灌，很快就干掉半瓶。倪小倩脸一冷，道：“喝那么快干什么？是不是想早完早走？” 闻同一笑，道：“酒不错，小口小口地不带劲。” “别虚伪，别说你不知道红酒的喝法！” 闻同没办法，只得陪着她浅斟慢酌。倪小倩好象故意气他一般，小口小口地品着酒，细嚼慢咽地吃着菜，一顿饭足足吃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 吃过饭，她把筷子一丢，道：“你让服务员收拾下，一会陪我到楼顶露台坐坐，我先上去了。” 天气不错，露台上暖风习习，倪小倩又象上次那样，盯着不远处的小湖呆呆出神。闻同也不主动张嘴，点上烟自顾自地吸着。 半晌，她突然道：“讲讲镇开投的企业文化和经营理念吧，我不为难你，商业秘密就算了。” 闻同刚想谦逊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说还是不要自讨没趣地好，就道：“我的心愿是希望镇开投成为一家志存高远的百年企业，而不是昙花一现的暴发户，因此，一开始就注重为她塑造起健康良好的企业文化。在经营哲学上，浓缩为一名话就是‘用心服务’。这句话说出来简单，实则蕴含了无限的意义，真做起来，又要不懈地坚持下去，很不容易。镇开投坚持做到对客户作出的承诺，必须要不折不扣地实现，我们只赚取合理利润，在合理利润的前提下，竭尽全力去为客户着想，做好每一个细节。当然，在江映城市蓝宝石项目上，出于原始资本积累的考虑，我们也采用了一些偏离这个原则的手段，比如炒作房价、诱购等。我已经作出了严格的规定，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包括筹备中的定府城市蓝宝石项目。企业的价值观其实更朴实，就是‘先做人，后做事，再赚钱’、‘善待员工’。在企业精神上，我们有些疯狂，我的要求是‘快速前进’。至于企业制度文化，我的要求是打造标准化流程，建立严密的系统，坚决杜绝‘人治’或‘个人英雄主义’。孙贤寿、由应刚、白老师等人，都是优秀的高级职业经理人，对这些贯彻得很好，否则就只会是些可笑无用的口号！” 第292章 倪小倩的心思（下） 倪小倩神情和缓地软声道：“你讲得很好，能不能说得尽量细致些，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镇开投是如何落到实地的？” 讲这些闻同并不忌讳，但凡触及到商业秘密时，就小心翼翼地绕开。 镇开投的企业战略和经营规划都是在他的主导下制订地，因此讲起来就如数家珍，直说得口角生风、妙语如珠，到后来越讲越是兴奋，早忘了听众是倪小倩，潜意识里还以为是在杳踪论坛发表演说呢。 倪小倩听得很认真，中间见他几次下意识地伸手去取茶杯，还为他续上水，又亲手递给他，闻同也浑然不觉。 直到觉得想上厕所小便，他才意犹未尽地道：“由于时间关系，就讲这些了。” 他刚才水喝得有点多，想下楼上个厕所，不过一想到对面坐着的是和自己年龄相若的女人，就禁不住有些尴尬。 见他居然难为情得面色发红，倪小倩抿嘴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甜酒窝。 这一瞬间，闻同觉得她也不是那么令人头痛生厌，也有可爱的一面。 但很快，他的这点好感就被无情地击碎了。等他回来坐下，倪小倩不动声色地问道：“和新加坡的财团谈得怎么样了？” 闻同盯视着她，正色道：“关于这个问题，由于对方是上市公司，和我们签订了极为严苛的保密协议，很对不起，出于商业道德考虑，我不方便透露，请理解！” 也许是真地理解他，也许是听了他的演说后心情不错，抑或二者兼而有之，倪小倩并没有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大发脾气，而是点点头，淡淡地道：“既是不方便透露，那就算了，我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闻同没接话，也不敢劝她回房休息，场面就有些尴尬。 倪小倩又呆呆地盯着不远处的小湖，纹丝不动，也不说话。良久，她忽地轻声道：“我听说过你和季灵筠的事。” 闻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目光，很久没人在他面前提起季灵筠了。 倪小倩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小声道：“对不起，触碰了你的伤口，我——不是故意。” 闻同再也没心情陪她闲坐，平静地道：“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次日晨跑后，闻同到贵宾楼西楼，倪小倩一早就退房走了，他也没放在心上。 今天是周六，杳踪镇暨望水县全国春季糖酒会筹委会在杳踪论坛会议厅开会，他挂名筹委会主席，必须得参加会议。 对于这次在江映举办的糖酒会，闻同给予了高度的重视，一是亲自挂帅，督办各项事务，二是投入巨额资金，主要用于广告宣传。 和去年秋天的全国农产品暨加工品交易会一样，杳踪镇仍旧是以镇政府和相关企业联合组团的形式参会，不同的是镇政府不再扮演主角，还有一点不同的是，冲里乡、丰收乡、百山乡等七八个乡镇也将派代表参与进来，搭上杳踪镇这辆顺风车。 秉承闻同一贯的意愿，杳踪镇将再次向来自五湖四海的客商推介镇里的初级农产品，重点是“红姑娘”辣椒、“米珍珠”香糯米，附带还有山药、猕猴桃、蘑菇、野生干蕨菜、中药三七等，以逐步打造农业初级产品地域品牌，使广大农户受惠，同时也使镇上各家食品、饮料企业间接受惠。 推介时，重在向客商宣传镇环保农业及其初级农产品的高品质和环保性。 整个推介工作包括三大部分，一是糖酒会前一个月，在国家电视台经济频道、省卫视台投放为期一个月的电视广告；二是印制精美的宣传资料、布置展台、树立大幅户外广告牌，在交易会现场向客商宣传；三是交易会会中、会后邀请客商来镇上及县里其他乡镇参观，参观项目主要包括杳踪镇暨望水县环保农业成果展及发展规划、镇上各家食品和饮料生产企业、镇农技站试验农场、中药材园、猕猴桃园、辣椒基地、蘑菇基地等。 为了参加交易会，镇政府和各家企业都印制了大量的宣传图册，这些订单全都被闻灵娇的印刷公司承揽了下来。 由于涉及到县里其他乡镇，闻同不得不亲自出任筹委会主席，以起到统筹、协调作用。 马凤玲和杜子坤同时担任副主席、代表团执行团长，前者具体负责杳踪镇参会事宜，后者具体负责县里其他乡镇参会事宜，有了这两位得力干将，闻同轻松了许多。 林忠轩则担任代表团副团长，全面负责技术事务，此项重任非他莫属。 至于企业代表团，则由万有芳、南成光牵头，虽说是政、企联合组团，但主要还是企业唱主角，政府从侧面配合，重在推介初级农产品。 杳踪论坛会议厅里坐满了人，前面放置的彩电屏幕上正在播放着国家电视台经济频道的节目，节目间隙忽地跳出杳踪镇镇政府投放的广告。 待广告播放完毕，马凤玲马上把频道切换到省卫视台，几分钟后，画面上再次跳出和国家电视台同样的广告。 广告画面精美大气，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初级农产品“高品质”和“环保性”这两个主题。 关掉电视后，马凤玲笑道：“大家千万不要被两大电视台给吓住了，让为广告费会很贵，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我们这次投放了大量的广告，但始终坚持遵循成本效益原则，并没有打肿脸充胖子，不顾效果只求风光。至于效果到底如何，我们是有跟踪调查的，事后还要做广告宣传费投放效果分析，以指导日后的宣传推广工作。” 万有芳笑道：“效果如何我们最有体会，老南和我们的经销商不断打来电话，都反馈看到了广告。从一开始，为了配合镇里的广告宣传攻势，我们也在各自的市场推广中添加了原料产地这一点，突出了原材料的‘高品质’和‘环保性’这两大卖点。初步来看，市场反馈不错，希望镇政府能坚持下去，让我们政、企携手，共同打造这个大品牌，下好这盘大棋！” 第293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上） 马凤玲道：“长远来看，我们一定会坚持下去，这是闻县长的远大构想，也是他一贯的意愿，但近一、两年内还不行，财力有限，不可能做到一年四季都搞大规模的广告宣传，只能选取旺季或特殊时期进行。” 闻同瞟见玻璃墙外申白蓉领着她的男友走近厅门，他连忙侧过头，寻了个话题和身旁的杜子坤小声交谈。 他不愿让申白蓉的男友正面见到自己，她男友不一定知道自己的父亲几十年前做了桩伤天害理的事，更不一定会识破他的身份，但他得有所防范，一是尽可能地隐藏自己，二是不想因为此事伤害到申白蓉。 这次的糖酒会开设了药品分会场，所以申白蓉也要参加。 她知道闻同会参加今天的筹备会，刚才一打眼就发现了他，却见他瞥见自己后马上就侧转头躲避。 她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涩，又一阵莫名其妙的甜蜜。酸涩是因为没想到他这么小心眼，见不得自己和男友携手在他面前出现，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躲避自己和男友了。 甜蜜是因为这个人既然心生妒忌，那就说明他心里还有自己，是爱自己地！只可惜，他那时有季灵筠，而在他失去季灵筠后，自己偏偏又有了男友，想想真是天意弄人。 筹备会一结束，闻同迅速地离开会场，一刻也不停留，这让申白蓉再次暗自神伤。 回到办公室，他意外地接到了班萨达的越洋电话：“师兄，真是抱歉，一直没和你联系，事情太多了，对外联系也极不方便。我父亲的事业进展得很顺利，得到了全国人民的鼎力支持。我们的军事行动很成功，再有一、两个月，就可以占领天都，彻底推翻现行政权，给全国人民一个开明的政府。我很想念李，等几个月后大事定下来，就会去迎娶她，把我美丽的女神娶回刚果。” 闻同笑道：“恭喜你，我也一直在密切关注你们的行动，你们的胜利已经触手可及。李很好，我见过她几次，你很幸福，她一直在为你祝福！等你来国内，我请你们吃饭，好好喝一场，一醉方休！” “好，请上老师、师母，我们一起！” 想想班萨达、李慧心这对跨国有情人最终能成眷属，闻同心情很不错，今天是双休日，老师、师母应该在家，该打个电话了。 孙老夫妇果然在家，闻同问过安，又谈及班萨达，三转两转，话题自自然然就绕到师兄陈照东身上。闻同问道：“调查组到底什么时候离开，总得有个说法吧？” 孙以身道：“短期内不会离开，现在的关键是无法找到扈全海，他转移走的那笔巨款也不知去向，追踪途中彻底断了线索。只要扈全海不归案，那笔款项不能追回或查明去向，嫌疑就始终无法洗脱。幸好，照东清白为人，从未动过歪念，经得起查。在目前情况下，最好的结果，无疑是承担监管不力的过错。” 闻同道：“这个也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边湖重工虽是国企，但和市政府界限十分清晰，政企早已分开。这次所上的大项目，完全是由企业自身独立操作，市政府只是履行正常的政府管理角色，并没有直接介入。现在出了事，让市府一把手承担监管不力的过错，于理于法也难以站住脚。” 孙以身道：“上层的事很复杂，出了这样影响恶劣的大事，总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在某些力量的蓄意操作下，被推出来承担责任的人，除了照东和那个司庆春，还能有谁？” 他叹了口气，又道：“你那边怎么样？和你王师兄协调好了吧？” 闻同都能想象出恩师忧虑的神情，禁不住心头一热，使劲咽了下唾沫，轻声道：“已经协调好了，请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您和师母一定要保重身体！” 李副省长和倪正林一行周四上午准时到达望水县，县委、县政府把接待地点安排在望水宾馆大会客室。 阮洪通率领四套班子全体成员，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省、市领导进了会客室，略略寒喧后，根据和市委办事先协商好的细节，县委办主任只让阮洪通、牛佑才、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及闻同、史泽连、金光明几人留下汇报工作，其余人都各自返回。 随同李副省长和倪正林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位“不速之客”，就是倪小倩。 李副省长面目蔼然，品了口茶水后立即就道：“老倪，时间紧迫，我看就让望水县的同志马上汇报吧？” 倪正林道：“好，同志们，省政府李省长这次拨冗莅临我们望水县，主要是考察农业工作，希望大家拿出最好的一面，展现在省领导面前。” 阮洪通连忙坐直身子，对照讲稿，开始汇报起来。 这都是些官样文章，不说也罢。 待他汇报完毕，李副省长和倪正林提了几个问题，老阮事先很做了一番功课，此时倒也回答得中规中矩。 提完问题，李副省长亲切地道：“早就听说过我们望水县农业工作抓得好，既发展好了环保农业，也依靠种棉实现富农富县，这个很好，一方面呢，是市委、市政府领导有方，另一方面，只有县委、县政府一心为民、脚踏实地，才能创造出这样的好成绩。” 阮洪通连忙道：“领导的表扬是对我们最好的鼓励，我们做得还远远不够，还需要继续努力，保证不辜负上级的殷切期望！” 他这么说，俨然成绩都是在他领导下取得的。 倪正林侧头对李副省长道：“望水县农业工作抓得不错，去年在边湖十几个县区中排名第五，工业也从几乎是一穷二白开始，发展到现在，去年在全市各区县排名第五，比九三年上升了七名，进步很大。” 李副省长连声道：“好、好！”又转头笑着对随员们道：“看来我们来对了，是吧？经济富裕了，款待我们的伙食就会丰盛些，哈、哈……” 第294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下） 大家都陪着轻声笑起。 李副省长又道：“老早就想过来看看，今天是个好机会。咱们杳踪镇有名呀，扎扎实实抓环保农业，去年秋天参加全国农产品暨加工品交易会，还上了国家电视台晚七点新闻，在全国甚至全世界露脸，这很了不起！再几天就是全国春季糖酒会，杳踪镇的广告又满天飞，这很好嘛，就是要让五湖四海的客商知道我们杳踪镇，了解我们杳踪镇，都来和我们作生意，都来我们杳踪镇、来我们望水县投资发展。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老百姓富起来，让财政收入增长起来！我们常讲要做实事，要为人民服务，什么叫做实事？什么叫为人民服务？同志们，这就是做实事，这就是为人民服务！” 闻同直觉得背心汗流不止，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却如坐针毡。 高调表扬、肯定的背后，必定隐藏着目的，至于什么目的，今天就会水落石出。 捧杀捧杀，过份捧人就等于杀死人，这话沾满了血和泪，历经几千年的检验而灵验不爽。 他瞟了众人一眼，果然，老阮的脸色很不好看，连牛佑才、史泽连这样忠实的盟友也有点面色不豫，倒是金光明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怕心里也不会象脸上那般波澜不惊。 李副省长开始点名了：“小闻副县长年轻有为，很不错，很不错！” 见他点了名，闻同不得不说话：“谢谢领导的鼓励，杳踪镇能取得一点微末的成绩，离不开各级领导的全力支持，我个人只是忠实地贯彻执行上级的意图，功劳属于上级领导、属于班子集体、属于群众。” 李副省长虚点着他道：“老倪，看看，年轻人谦虚谨慎，不容易呀。” 闻同心里早叫苦连天，面上却始终保持着淡定雍容神情，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倪正林不时用眼神瞟向他，心里不由暗暗喝采，好一个后起之秀，以前在市政府当秘书时还真没看出来。 假以时日，此子必定腾空而起。那个金光明也很不错，喜怒不形于色，可堪大用。不亲自来走一趟不知道，小小望水县还真是藏龙卧虎。 李副省长仿佛眼观六路，夸完闻同、金光明，也没忘记阮洪通和牛佑才，接着道：“来前倪书记还提到，你们很有想法，搞了县城改造，工业强县促进工程也抓得不错，这都是大好事，都是扎扎实实为人民服务。” 按照既定行程，众人先到县城改造施工现场视察。 看着如火如荼的工地，阮洪通戴着安全帽，站在同样戴着安全帽的李副省长和倪正林身前，豪情满怀地做着汇报。 两位领导笑容可掬，李副省长道：“你们做得很好，县城改造是民心工程，一定要抓好、抓实。” 闻同在他们身后不易觉察地撇了撇嘴，心道当然“很好”了，工程上亿，总承包商就是你们家的永达固建工公司，不好才怪了。 视察完工地，众人在望水宾馆吃过饭后，随即赶到杳踪镇。 按照既定行程，一行人将先后参观镇工业园、四海有芳、成光酒业，随后去镇农技站试验农场、栗子堰石场、中药材种植园、猕猴桃园以及附近的几条村道，并就近走访王家垄村。 自始至终，闻同坚决地退到幕后，由牛佑才向客人汇报工业强县促进工程和镇工业园，余下情况皆由马凤玲或杜子坤汇报。 倪小倩一反常态，表现得异常活跃，自告奋勇地为“李伯伯”当向导。 晚上，县里四套班子全体成员再次齐聚望水宾馆，陪省、市领导吃晚饭。 饭后，李副省长和倪正林没有接受县里安排的娱乐活动，而是一起单独召见阮洪通。 老阮去后，牛佑才等人不敢离开，就在会客室等着。够资格留下的都是县委常委，大家虽然阵营分明，但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小声说笑着。 大约半小时后，倪正林的秘书在县委办主任的陪同下走进会客室，对闻同道：“闻副县长，领导要见你。” 闻同喑叹一声，正戏登场了！他瞥了眼牛佑才，牛佑才也正看向他，睛里露出一抹同情，对领导召见的目的，两人是心照不宣。 在李副省长下榻的套间门前，闻同正好碰上退出客房的阮洪通，虽然撞了个面对面，两人却约好了一般都没看对方。 套间的会客室里坐着李副省长和倪正林，令闻同十分意外地是，倪小倩居然也陪坐在一旁。 李副省长满面慈和，招招手道：“小闻，过来，这边坐。” 闻同先毕恭毕敬地向两位领导问过好，才端端正正地坐在下首的沙发上。 他不想表现得太过卑屈，不愿象有的下级面见上级时那样，只敢屁股沾着点座位边沿，坐着时还哈着腰。 秘书和服务员都没留在屋里，倪小倩给他端来一杯茶，略带羞涩地笑道：“喝水吧，那么紧张干什么！” 闻同接过来，微笑道：“谢谢！” 李副省长笑眯眯地打趣道：“小闻还没女朋友是吧？看看小倩怎么样？老倪你看，多般配的一对年轻人，这个大媒我做定了！” 闻同没想到突然演这么一出，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心中急速地思考着对策，难怪她此前连来两次，表现也颇多怪异，原来还是单身，自己真是够呆的，早该想到这一层了。 倪小倩也是措手不及，被臊得满脸通红，娇嗔地道：“李伯伯您真是的，哪有这么拿侄女开心的？我不依了！”说完却没有离开，而是坐到她爸爸倪正林身边。 倪正林微笑道：“儿女们的终身大事，我们做父母的不干涉。” 听他这么说，闻同暗叫一声苦也，这不明摆着是答应李副省长了么？ 见他们俩都望着自己，似是在等自己答复，闻同立即含含糊糊地道：“在基层工作忙，平时也没时间去想这些。” 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当面拒绝的，只能先搪塞过去，事后再说。 第295章 空手套白狼 李副省长点到为止，换了个话题道：“小闻我了解你，有理论有实践能力，前途无量，再呆在基层就委屈了，老倪，我向你张口，把小闻调到省政府怎么样？” 倪正林很配合地笑道：“我没意见，不过，我们也是要准备大用他的，小闻是方面大才，再磨练个半年一年地，完全可以胜任一县长官。” 闻同心道，张三和李四上演着双簧，大方地许诺给自己封官进爵，这个铺垫可真够厚实的。他稳了稳心神，诚恳地道：“感谢领导的信任和赏识，我本人的意愿，还是想在基层再摔打几年，毕竟还太年轻。” 李副省长不是他的直接上级，就主动掌握起话语权，微微点头道：“你有这样的认识很不容易，在基层再扎扎实实干几年也是不错的选择，为日后的快速成长打好更为坚实的基础，不错、不错，年轻好哇，哈、哈……” 见提点得差不多了，李副省长对倪正林道：“小闻很有胆识，也很有眼光，我听说他正在为那家什么企业——对，镇开投，引进合作伙伴，这就很不错嘛！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小闻，我给你推荐一家公司，还是咱们省内的，正好这家公司的老总也来了，你们一会见个面？” 闻同恭敬地道：“好的，谢谢您的关怀。” 李副省长端起茶杯，对倪小倩道：“小倩，交给你一项任务，负责安排小闻和小王老总会面。” 倪小倩领着闻同进了王总的房间，屋里没有别人，王总显然是专门在等他。闻同一进门，他立即快步上前，弯着腰热情地道：“闻县长，久仰、久仰，这边请坐。” 寒喧几句后，王总道：“闻县长，您不一定了解鄙公司，贵县的县城改造工程，就是由我们下面的道路工程公司总承包的。不是吹牛，在省内除了省建工集团，就数我们永达固建工公司了，这个小倩是知道的，对吧小倩？” 对他闻同就不那么客气了，淡然笑道：“我虽说挂着镇开投的董事长，不过是图个虚名，对企业界知之甚少，十分抱歉。” 王总道：“那好，我就向您汇报一下永达固的情况……” 等他罗里罗嗦地说完，闻同不动声色地道：“听你介绍，咱们永达固确实实力雄厚，今后镇上如果有拿得出手的工程，欢迎你们来投标。” 见他王顾左右而言他，王总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倪小倩，轻笑道：“感谢您对永达固的信任，我们一定会去捧场。”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接着道：“闻县长，实不相瞒，我听说咱们镇开投正在引进合作伙伴，这不，我们永达固就毛遂自荐，不请自来。” 闻同道：“很感谢你对镇开投的看重。” 王总道：“我们毛遂自荐是有道理地，您想，镇开投未来的主业肯定是房地产，次业是工程石料，而我们永达固是大型施工企业，如果我们两家携手合作、强强联合，就可以实现优势互补，共同发展！” 闻同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王总只得继续道：“经慎重考虑，我们认为镇开投盈利能力还可以，就决定按账面净资产作价，不作任何折扣，由我们以现金增资持有镇开投80%股份。” 按净资产作价不算，还把铁锅山和栗子堰石场的采矿权视为零价值，闻同心里差点没被气乐，真够“大方”地，还“不作任何折扣”！他笑了笑道：“请再具体点？” 王总见他没有拒绝，心下一喜，暗道成功在望，这回立大功了，就道：“资金方面，我们已经有了充分准备，由永达固向银行贷款支付镇开投出资款，不过，现在的贷款利率还是比较高地，验资、工商登记变更完毕后，希望镇开投能把这笔出资款再原封不动地借给永达固，大部分用于偿还银行贷款，留一部分作为其日常经营周转资金。当然，我们尊重你的意见，如果镇开投需要这笔资金，就不用借给永达固。” 一分钱不花，就想夺走镇开投80%股份，真是敢想敢干啊！说得好听，尊重我的意见，控股权一转移，镇开投还不任你们予取予夺？！ 闻同心里怒发如狂，脸上却始终面浮微笑，一副淡定雍容的神情，道：“贷款利率确实比较高，那么大一笔巨款，利息负担很重。” 见他这么“体贴人意”，王总更是兴奋，头几乎伸到他鼻子上，轻笑道：“至于闻县长个人，我想，80%股份里，您至少得占个5%吧！” 闻同“会心”地笑道：“镇开投引进合作伙伴，就是为了实现优势互补、共同发展，对贵公司，我个人是欢迎的。不过，这毕竟是大事，不可能仅凭你我几句话就能定下来。你可能也知道，现在已经有三家国内外的大企业在和我们洽谈资本合作事宜，公司各位董事和高管对此都知情，另外，公司还有多位小股东，包括杳踪教育基金在内。公司法规定，公司新增资本时，现有股东可以优先认缴出资。这些方方面面的关系都需要细心理顺，工作要作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特别是公司高管，他们都是优秀的高级职业经理人，一直以来实际负责公司的日常经营管理，对公司的影响力巨大，如果不能很好地做通他们的工作，造成人心离散，镇开投就等于跨了。再有一点，公司总经理孙贤寿出国考察去了，只能等他回国才能召开公司股东会、董事会讨论这件事。所以，这事急不得，得留给我们一段时间。” 王总见他不肯明确承诺，心中很是失望，但也知道他说得非常有理，这种事确实急不得，哪有你嘴一张，人家马上就同意签协议的？这涉及到巨额集体资产的交易，工作做细、做透是很有必要的。 虽说闻同表示了“我个人是欢迎的”，但王总还是放心不下，送他出门时握着手语含警示地道：“永达固并购镇开投，是经过公司全体股东慎重考虑后决定地，授权我具体负责，这事李副省长和倪书记也都很重视，他们都希望看到镇开投快速发展壮大。” 回到排屋，闻同马上拨通牛佑才家的电话：“牛县长，我是闻同，情况是这样的……” 牛佑才轻笑道：“空手套白狼哈——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和责任心，尽管放手去干吧！” 随即，闻同又给史泽连、闻灵娇、周广仁一一打去电话，和对牛佑才不同的是，他没有透露细节，只委婉地表示“镇开投面临着困难”。这几人都是人精，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都或明或暗地表示会支持。 再次确认四人的态度后，他心定了不少。 他刚放下电话，杨嫂和丈夫老杨两眼通红地走过来，杨嫂道：“闻县长，我们想请几天假，去部队上看看杨铮，他受伤了！” 第296章 大战才刚刚开始 闻同一惊，坐直了身体，问道：“情况怎么样？赶紧说说！” “是在训练中受的伤，还是两个星期前的事，他怕我们担心，一直瞒到今天才打来电话。他人还在军区医院，现在基本上好了，真是苦命呀，原本好好的前程，就这样毁掉了！” 闻同要过杨铮病房的电话，拨了过去。 杨铮声音低沉地道：“闻老师，是这样的，训练时一个战友严重失误，老三王耀光有生命危险，我和老二刘和平正好在旁边，就一起扑过去救他，结果我们三个全受了重伤。您放心，现在都快好了，只是不能再在特种部队呆了。今天领导说我们可以申请提前退役，也可以到后勤部队继续服役到期满。” 闻同道：“千万不要灰心丧气，今后的路还很长！”沉吟了下，他接着道：“你们自己是怎么考虑地？如果愿意回来，可以进公安局，也可以进企业，跟在我身边也行。” 杨铮哽咽道：“我们从没给您争过光，却添了许多麻烦，我、我——”他控制了下情绪，转而道：“是回去还是再呆几年，我再考虑下。” 几日后，世界新闻社刊发一篇新闻调查《谨防国有、集体资产流失》，文章以近期发生于某地的国有企业资产流失大案为例，详细分析了国内国有企业、集体企业在合资或并购中资产流失的原因、形式、性质、法律责任等，特别指出资本资产作价严重不公，故意忽略甚或隐匿巨额无形资产是资产流失中最为严重的问题。 又几日，云缈省委政研室机关刊物《云缈决策参要》开辟学习专栏《企业合资、并购中的财务知识》，约请云缈大学知名经济学教授撰稿。 专栏将持续三个月，第一篇文章就是论述在企业并购中，如何科学合理地对资本资产进行定价。 李副省长面沉如水，看着桌上的《云缈决策参要》，又翻出几天前的世界新闻社的报道，两篇文章一对照不由感叹道，省里的呼应真够及时啊！ 他点上一支烟，默默地思索着，省里的呼应是有意地还是无意地？是谁的意旨？这未免也太赶巧了点。 良久，他眼眸子一抽，提起电话漫声道：“老倪，看到文章了吧？那事以后再说吧！” 自那晚亮明意图后，王总几乎是一天给闻同打一个电话，表面上很客气，口气却越来越冷淡强硬。 待《云缈决策参要》开辟学习专栏《企业合资、并购中的财务知识》后，他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再不来烦扰闻同。 没了他的搔扰，闻同清静了许多，不过他清楚得很，大战才刚刚开始。 周二开始，为期三天的全国春季糖酒会正式在江映市民广场拉开序幕，宏大的广场上彩旗飞舞，标牌林立，滚滚的人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宁静的江映城瞬间热闹起来，大街小巷，茶楼酒肆，到处都是操着外地口音的人，喷绘着广告的大红气球、彩旗、灯笼等挂满了全城。 作为本届糖酒会的联合赞助商，杳踪镇各家食品、饮料企业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其中主力赞助商四海有芳、成光酒业的展位更是耀眼。 相比而言，镇政府的展位则“寒碜”得多，躲在各家企业展位的旁边，布置得也不算鲜亮耀眼，但却朴实大方。 广场东北位置的城市蓝宝石楼盘，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吸引了无数人驻足观望、拍照留念。 早有准备的镇开投房开公司没有错失良机，在南面私家园林栅栏外搭建了一座展台，向客人全面地展示城市蓝宝石这个楼盘品牌。 代表团团部办公室设置在临近的怡心湖山商务酒店，这里也是团员们的下榻地。 作为团长，闻同全程跟踪交易会，坐镇在团部办公室。镇政府和各家企业还在广场边一座四星级酒店开了数间商务套房，用于接洽客商。 雷新国再次承担起领队重任，除了安排好镇政府参会人员的食宿外，还有一项更为重要的任务，就是安排豪华大巴车，接送去杳踪镇和县里其他乡镇参观的客商。 由于组织得当，人人效命，闻同落得十分清闲，只在开幕时到现场去巡视了一番。 四海有芳从女员工中选拔了一批“红姑娘”，身着大红旗袍，在展区内穿梭往来，抢眼之极。 成光酒业和熊氏食品公司则联合组织了一批身穿珍珠色旗袍的年轻女孩子，寓意“米珍珠”。 这种促销方式十分有创意，现场效果相当好，闻同被他们的奇招逗得直乐。 镇政府和各家企业的展台还各自摆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插上光盘，不间断地现场播放杳踪镇在国家电视台经济频道以及省卫视台投放的“红姑娘”辣椒、“米珍珠”香糯米广告片。 不过，在看到申白蓉的男友也来参加展会后，闻同随即离开了，自此再也没去现场。 开头多少还有点事，到后来人员磨合顺畅后，他就彻彻底底地成了个摆设。 实在闲极无聊，他离开办公室，到街头寻了个IC卡电话，拔通远在天都的王师兄的手机。 师兄是世界新闻社国内部副主任，这个电话早该打了，只是在杳踪镇和县里时，他担心被有心人查询到通话记录，暴露出他不愿意让其暴露的“证据”，所以一直没敢打。 “师兄，您好，我是闻同，现在在省城，早该向您道谢了，考虑到在县里打电话不方便，一直拖到今天，十分抱歉！” “呵、呵，和我客气什么，什么时候来天都，一定要找我，咱们再喝几杯。” “近期可能没空，等忙完这一段，专程去天都陪您喝酒！” “好，昨晚去看了看老师和师母，你小子好福气，老两口几次念叨起你，关爱之情让我妒忌得很哪！我当场就向师母抗议，太偏心了嘛！你猜她老人家怎么说？师母振振有词，说父母都是最疼爱最小的孩子，老师也不例外，让我哑口无言哪，哈、哈……” 第297章 头疼万分 想到几千里外的恩师、师母始终心挂自己，而自己总是不断地麻烦他们，闻同顿时心生愧疚，又一片温暖。师兄工作繁忙，他客套了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让闻同意外和庆幸的是，挂断电话后，拐过一道街角他居然迎面撞上倪小倩！ 他定了定神，暗道幸亏刚才没有多罗嗦，要不让她听见说话声，或者起了疑心去核查通话记录，那可就有得头痛了。 “倪小姐，你好，今天没上班？是不是来看看交易会？” 江映新行就座落在广场边的金融区，倪小倩打听到闻同到了江映，就从单位步行过来找他，没想到意外地在外面碰上了。 她黑着脸道：“你跟我来！” 闻同无奈，只得乖乖地跟在她身后，走进附近一家茶楼。 这时候客人不多，她选了个最偏僻幽静的雅间。没等她吩咐，闻同马上自觉地招手喊来服务员，问道：“你要什么茶？” 倪小倩冷冰冰地道：“我喝什么茶你不知道？” 可怜闻同虽然陪她喝过几次茶，可对茶并没什么研究，哪知道她爱喝什么？只得讪笑着对服务员道：“那就每种都泡一壶。” 倪小倩反倒被他逗得噗哧一乐，自己点了茶，又作主为他点了。见她终于笑了，闻同松了口气，也陪着笑起来。 等服务员离开，她一边用温软的毛巾擦着手，一边道：“到江映了怎么不和我联系？” 尽管知道找借口要挨训，闻同还是道：“太忙了。” 果然，倪小倩柳眉一竖，道：“太忙了？哼，没想过就没想过，何必要找工作忙的借口！” 对她的喜怒无常闻同早有心理准备，不气也不恼，仍旧保持着微笑。两人都不说话，一会服务员送上茶水，倪小倩端起茶自顾自地喝起来。 沉默了小半个钟头，她突然道：“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跟我在一起不开心！” 闻同硬起头皮道：“你喜欢安静，我怕打扰了你。” 倪小倩冷笑了几声，又呆呆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过了会，她突然道：“我想辞职去镇开投上班。” 闻同吓了一跳，这小姑奶奶想起一出是一出，不行，得赶紧想个法子阻止她的念头。 倪小倩看了他一眼，道：“又在找借口拦我吧？” 闻同说：“没有、没有，石场又脏又乱，笨呆呆地没什么技巧，房开公司以后的项目又都在外地，东跑西颠地也不适合你，哪有银行舒服。” “我愿意！” “你不是要创业地吗？” “进镇开投任职就是我创业的开始。” 闻同心里冷笑一声，把镇开投当成你们家的了？ 倪小倩见他仍旧是那副微笑不语的样子，就道：“你到底同不同意？” 闻同豁出去了，正色道：“我一直秉承公司章程的规定，从不插手人事。” “高管呢？镇开投聘用高管你这个董事长也不过问？” “聘用高管要经过董事会投票决定。” “什么董事会，还不都是你一句话，唬谁呢？我问你，为什么迟迟不同意永达固增资并购镇开投？你当时不是说欢迎吗？” “一直在做各方面的思想工作，进展很不顺，后来王总也不来找我，我就暂时搁下了。” “这么说倒是我错怪你了？知道王总为什么不去找你吗？世界新闻社的报道和《云缈决策参要》，你肯定也看过，那就是他没去找你的原因。他不去找，是不是正中你下怀？” “我昨天才看到，还一直纳闷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真是现在才明白？我觉得没什么，不就是两篇文章吗？企业有自主决策的权利，只要你情我愿，不事张扬，谁来管？李伯伯和我爸爸也不是吃素的！” 闻同倾头思索片刻，叹口气道：“你不在官场，对政治的敏感性和复杂性没有切身认识，我现在觉得王总的决定是正确地，这事应该要慎重，不能给领导脸上抹黑！” 倪小倩逼视着他问道：“明人不说暗话，这前前后后是不是你一手操纵的？” 闻同对视着她，目光锐利，丝毫没有飘忽闪烁，坚决地道：“你太高看我了，也把官场斗争的复杂性看得太简单了！” 倪小倩受不了他的目光，慌忙移开视线，道：“你的意思，是偶然的，或者说是李伯伯抑或是我爸爸的对手策划的？” 闻同道：“我位卑人轻，不敢也不能胡乱猜测上级领导的事！” “但愿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倪小倩幽幽地道：“对我好点行吗？你对我好，李伯伯和我爸爸都会关照你，你不是有远大理想要实现吗？这是个好机会，为什么不愿抓住？” 也许她是真情流露，闻同却觉得满腔耻辱，淡淡地道：“对不起，我还没有调整好自己，不愿意谈这个，你是高贵的女孩子，我自认也配不上！”他本想说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可又担心她丧失理智，去伤害李易秋，话到嘴边还是转了口。 倪小倩看着窗外，道：“你从一开始就防着我，我怎会不知道？陈市长是陈市长，你是你，值当得这么做吗？” 这是万万不能说实话的，闻同道：“你想得太复杂，对不起，我出来时间太久了，得赶紧回去，你也回单位上班吧。” 晚上十点，闻同在探望季教授夫妇回宾馆途中，倪小倩又打来电话：“你说过的，欢迎永达固承接杳踪镇的工程，那就把房开公司在定府的城市蓝宝石交给永达固吧？还有，希望房开公司以后的楼盘也这样。” 闻同充满歉意地道：“这个太晚了，房开公司几个月前就和省建工集团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双方互惠互利，镇开投的工程石料也要依靠他们的渠道。定府的楼盘工程一半交给了省建工集团，还有一半交给了当地一家建筑企业，没办法，地方政府提出的条件……” 第298章 有扈全海的消息了 倪小倩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什么意思？” 闻同依旧平静地道：“镇上沿河步行街工程两个月后才敲定施工单位，永达固能不能去参加投标？就是工程量小了点，不过，明年沿河风景带和步行街还要继续往上、下游拓展。” 倪小倩冷笑道：“打发叫化子呢？哼，但愿两个月后你还在望水县！” 她说完啪地就把电话挂了，听着手机里“嗡、嗡”的盲音，闻同瞳孔猛地一缩，默默地按下挂断键。 车没走几步，郁玉又从国外打来电话，她春节后就被单位派出国学习了。 “小同，在干什么呢？我想你了，真想马上就飞回去！” 闻同调整了一下情绪，道：“刚探望了个人，正回宾馆，先挂了，我打过去。” 片刻，等他拨通国际长途，那边郁玉长叹了口气道：“唉——季教授老两口吧？！” 闻同没回答她的问题，道：“你还好吧？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 “谢谢你，哎，那个，你们定府的城市蓝宝石什么时候开盘？我表哥在那边做生意，春节来我们家拜年，看到过江映的城市蓝宝石，知道定府也要开发，就想买一套，到时给个折扣吧？能八折吗？” 闻同一皱眉，尽量压住不满，和缓地道：“计划在四季度，可以考虑给点折扣，八折恐怕有难度，江映的只有一户打了折，也才九八折，还是以免除物业服务费的形式，真是对不起。” 郁玉失望地道：“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不能让你太为难！哎，你帮我表妹调进江映电力局，表弟也定了建设厅，还没好好感谢你，我姑和我姨说好多回了，一定要好好请你吃顿饭，等我回国就安排，一定要去的，好不好？” “事情办好了就行，吃不吃饭没关系。” “不行，一定要去！对了，我今天在报纸上看到陈市长的事，你现在怎么打算？” 闻同轻笑道：“有什么好打算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听我一句劝，赶紧和他划清界线，你也知道，官场的事最是敏感复杂，别把自己的大好前程耽误了，啊？” “再说吧，我不想谈这些，很抱歉！” 郁玉恼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不是为你好吗？既然选择了从政，就不能感情用事，身居高位，哪个不是利益当先？你应该比我清楚！” “小玉，对不起，快到宾馆了，同事很多。” 郁玉无奈道：“你好好想想吧，再见！” 回客房洗漱了下，闻同拿起书，刚看了小半页，手机又不要命地响了起来。 他无奈地按下接听键，耳中传来一个略带点慌乱的女声：“闻县长，我是丽丽，您能来一下吗？在城北听风茶楼二楼‘静心斋’雅间。” 闻同一皱眉，真是意外，她怎么突然给自己打电话？还这么晚。 没等他说话，“丽丽”又赶忙解释道：“对不起，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有事，有重要的事，可能对你很重要，是真的。” “好，我马上到。” 为防意外，闻同让孙家祥把盖亮也喊了出来，三人一同赶到她指定的那家茶楼。这家茶楼规模不大，座落在一大片居民区里，他独自上了楼，小孙和盖亮则留在了楼下。 ‘静心斋’在二楼最偏僻的角落里，他敲了敲门，就听里面传来轻轻地问话声：“谁？” 闻同听出是“丽丽”的声音，就道：“我，闻同。”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门被打开了，“丽丽”上身穿着黄绿相间的横条纹紧身长恤衫，下身穿着牛仔裤，神色紧张地看着他。 闻同快速地打量了下，还有一位年轻女人背对门坐着，透过门缝再没发现有其他人，就放心地进了屋。 “你好……” 见他要说话，“丽丽”竖起中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又转上锁钮，方才道：“闻县长，真是对不起，这么晚还把您请出来。” 见她神神秘秘的，闻同大惑不解，微笑道：“好久不见了，工作还可以吧？怎么没在定府？” “工作很顺利，过得很开心，谢谢您！这趟是专门回江映的，找您有事，你看，是谁？” 背对门坐着的年轻女人缓缓转过身，摘去戴着的墨镜，露出一张清纯秀气的苍白面庞。闻同大吃一惊，脱口道：“是你？” 那个女人居然是詹春云的地下夫人“小青”，闻同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她。 “小青”苦涩地一笑，轻声道：“闻县长，真是抱歉，让您受惊了！” “没事，确实很意外。” “丽丽”斟好一杯茶，道：“闻县长，您请坐，坐下听我们慢慢说。” 闻同苦笑一声，道：“楼下还有同事，我去打声招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抱歉！” 等他回来坐好，“丽丽”道：“闻县长，‘小青’离开了那个姓詹的，前几天到定府找到我，说是有重要事情，可能对您很重要，想约您见一面。我们又不敢去望水，这事电话里也说不清楚，辗转打听到您要来江映，就赶来了。小青，你自己说吧。” “小青”看着闻同，轻蔑地道：“詹春云是个小人，是个卖主求荣的十足小人！我以前真是瞎了眼，居然甘心情愿做他的地下夫人！” 说到这里，她脸红了红，又道：“闻县长，前几天半夜里，我口渴了，醒来倒水喝，偶然听到他咕哝了几句，说‘狗娘养的，跑到南非去享福，害得老子受罪’。我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没睡着，仔细看看才知道他是在说梦话。之前我就听到过一些风言风雨，说他向纪委的人作证，害了陈市长，我还一直不太敢相信，您也知道，那样对他并没什么好处。他一向心机很深，自己的事很少跟我讲，这次作证的事，我也委婉地问过他，却被他发了一通脾气。听到他的梦话后，我就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地琢磨，对他作证的事深信不疑，我猜测，他说跑到南非去享福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扈全海！” 第299章 先捂着 闻同面色凝重，这个消息太重要了，太珍贵了。 这么说来，詹春云很有可能早就被人收买了，他和扈全海早就串通到了一起，真是复杂啊！ 这里头到底掩藏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内幕呢？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春节前镇工业园的那次新年酒会，詹春云接听手机时就表现得十分异常，难道也和这件事有关？ 闻同心下感慨，谁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自古以来青楼多义女，倒是某些自诩品性高洁的文人墨客心底阴暗，无情无义，在历史上留下丑陋的嘴脸，遗下千古骂名。 闻同道：“小青，万分感谢你，这个消息很重要！” “小青”啜泣道：“能对你们有用，我就心满意足了，也算是为他赎罪，还他这些年的人情，从此以后，我和他一刀两断，再不欠他什么，更不想看见他！” “丽丽”拉过她的手，轻声安慰道：“你做得对，那样的卑鄙小人，早离开早好，要不以后有得亏吃，一辈子良心不安！就跟我在定府，我们在一起！” 闻同考虑了下，道：“你背着这样的大秘密，太危险了，不能到定府，更不能回老家，要不这样，去东洲吧，富铜集团在东洲有子公司，我来安排。” “小青”擦了擦眼泪，轻声道：“这样太麻烦您了，我多少还有点积蓄，几年不上班也饿不着。” “不麻烦，千万记住，到了东洲，不要轻易和熟人联系，我会安排可靠的人关照你的，有事你就通过那个人转告我，他就在东洲工作，这是他的手机号码，叫闻先生就行。” “那太感谢了，当初您不忘旧情把‘丽丽’安排得好好的，我就知道您是好人，是不会背弃朋友的，不象姓詹的，我总算没再看错人！” 回宾馆途中，闻同心里混乱一片，这事该怎么处理？要不要向调查组反映？ 他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先隐瞒消息静观其变。现在局势太复杂了，隐藏在背后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有多深根本看不清，贸然报上去，谁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弄不好不但帮不了师兄，反而会坏事。 师兄那里肯定是要告诉的，不过他自己更不能向上反映，真能在南非找出扈全海还好说，否则，人家一追问消息来源，他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次日，闻同抽个空，面见陈照东把情况和自己的分析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么重要的事，是不能打电话的，那样肯定会被监听了去。 听完他的话，陈照东平静地道：“你的分析很对，先静观其变。镇开投的事你一定要小心谨慎，首当其冲要保护好自己，要步步小心，一旦看清楚了，当下手时就下手，绝不能有丝毫犹豫。” 闻同内疚地道：“他们暴露出染指镇开投的意图后，我才完全明白，是我连累了您！要不是垂涎镇开投，他们也不会栽赃暗算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照东是镇开投的保护神，他被阴，或多或少与镇开投有关，但主要原因绝不是这个。这点闻同是清楚的，不过，出于内疚，他还是决定向老领导坦诚道歉。 陈照东摆了摆手，微笑道：“你知道，不是这么简单的，好了，不多说，在这呆久了对你不好，赶紧走。” 周四傍晚，闻同约好和李易秋母女在江映机场汇合，准备到东洲好好玩两天。 因为今天是糖酒会结束日，机场客流量很大，他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她们。 母女二人在二楼出发大厅的椅子上坐着，小囡囡眼尖，看到他在人群里东张西望，扯开嗓子就喊爸爸。 李易秋穿着条鹅黄、深紫、粉白三色方块间杂的连衣春裙，上身套着件紫罗兰色对襟扣低领薄毛衫，裙子下摆及过小腿，领口处结着同色的布幅，垂露在毛衫外。 她右肩挎着精致的女坤包，左手拖着只行李箱，七分长的毛衫袖口外露出一截丰盈的玉腕。这身行头和箱、包，花了闻同近两万元。 她欣喜地跟在女儿身后，款款向闻同走来，气质娴静柔美，全身满溢着女人味，快走到近前时展颜一笑，顿时艳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闻同一手拉着小囡囡，一手要接她手中的行李箱，李易秋却没让他拿，而是紧紧地挎住他的胳膊。 闻着她身上沁人肺腑的淡香，闻同侧头小声道：“太美了，你就是整个候机大厅的中心！” 这身行头还是第一次穿出门，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并不好受，又见他笑吟吟地调笑自己，李易秋更加不自在，禁不住面色发红。 闻同道：“放开点，我们订的可是头等舱、五星级饭店的套间。” 安检时，李易秋是头回坐飞机，未免有些露怯，小囡囡也是头回，却不似妈妈那般，兴奋得忘乎所以，小嘴吱吱喳喳个不停。 头等舱客人享受的是VIP专属服务，往日基本空置，今天却坐满了人。小囡囡自然要占据靠窗的座位，李易秋陪她坐在同一侧，闻同只得隔着过道坐在另一侧。 飞机升空后，小囡囡脸贴在眩窗上，看着外面的世界不住地啧啧感叹。李易秋瞟了几眼后，虽然也很是好奇，却不敢露怯总盯着窗外，就探过身子隔着过道小声地和闻同说话。 李易秋问：“交易会成果还行吧？” 闻同也探出身子，小声道：“几家企业的成果比去年秋天的那次更丰硕，工业园也不错，有三家食品企业投资意向很强烈，我们基本谈定了，总投资额大约一千五百万，剩下的工作就交给老牛了，留给他去主持签协议。” “便宜他了！”李易秋说。 闻同轻轻一笑，道：“我要这份功劳意义不大，他新官上任，需要长脸。” 聊了几句，两人不敢再说话，免得被人翻白眼。 下了飞机，三人直接打了辆出租车。闻同次行纯属私人旅行，不想被任何人打扰，连闻声都没告诉。 第300章 婉转承欢 东洲的繁华远不是江映能比地，在出租车上，小囡囡大开眼界，小嘴嘟嘟噜噜地就一直没停过。 下榻的饭店位于这坐城市的最核心区，历史近百年，是国内顶级酒店之一。 闻同订的是意大利风格套房，客房内不但有会客区、商务办公区，还有餐饮区，宛如住家般齐全。 洗漱过后，他问道：“囡囡，去餐厅吃还是送餐？” 小囡囡道：“先去餐厅吃饭，再去屋顶夜酒吧，呆在屋里有什么意思！” 李易秋斥道：“你就知道花钱，多贵呀！” 闻同笑道：“出来就是好好玩地，玩就要玩得开开心心，尽兴而归，是不是，宝贝？” 小囡囡小嘴一撇道：“还是爸爸好！” 吃过饭后，三人登上楼顶的夜酒吧，坐在座位上，四周华灯似海，楼外江水粼粼，城市的奢华尽收眼底。 小囡囡道：“比江映好多了，我长大了要到这里来上班，挣钱给爸爸妈妈花。” 闻同伸手轻轻拧了把她的小脸蛋，笑道：“小嘴挺甜，知道哄爸爸妈妈高兴，不过，还有比东洲更好的地方，我的宝贝女儿可不能受委屈，长大了爸爸妈妈送你去美国上学，想留在美国工作也行，好不好？” 小囡囡道：“还能去美国？那当然好，长多大才能去？” 闻同笑道：“长到上中学的时候就可以。”他指了指江对面伸出来的鱼嘴似的尖尖一角，又道：“看对面一大片的高楼大厦，你声叔的公司就在那群高楼里。” 小囡囡一脸羡慕地道：“声叔太棒了，还能在那里开公司！我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去美国学好多好多本领回来，也来开公司！” 见他和妈妈都笑着看自己，小囡囡急了，以为大人们不相信自己，马上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说真的，骗你们是小狗！” 闻同笑道：“啧、啧，我压力太大了，连小狗这么‘严重’的‘毒誓’也发了出来，那肯定是真的，爸爸反正是信了！” 李易秋哧地笑道：“妈妈也信了！” 套房有两间独立的卧室，内间是宽大的双人床，外间是单人床。 一到十点，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囡囡就困得抬不起头来，还没等妈妈给她脱完衣服，就鼻息沉沉地睡着了。李易秋把她安置在里间的双人床上，又给她盖好薄棉被。 闻同道：“你也早点睡吧。” 李易秋见他要出去，忙轻轻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摩挲着，却不说话。 闻同看她两眼水汪汪的，充满了企盼，心头一激动再也按捺不住，伸手死死地搂紧她，低头吻了上去。 李易秋热烈地回应着，吻了片刻，两手开始主动地探进闻同衣服里，抚摸着他坚实的背肌。 闻同抽开嘴，轻笑道：“让女儿睡外间，我们睡一起吧？” 等这一天等了很久，总算等到他破除心理障碍主动提起，李易秋娇羞地把脑袋贴进他怀里，嗯了一声。 闻同抱过小囡囡，把她安置在外间的单人床上，然后回里间把门反锁上。 没了女儿在一侧，李易秋放得更开，拉下闻同的头，伸出灵巧柔软的舌头钻进他嘴里。 吻了一会，两人都是情欲高涨，闻同一把横抱起李易秋进了洗澡间。 宽大的双人冲浪浴缸很快就注满了水，两人边亲吻边互相脱去对方的衣服。被脱得赤身裸体后，李易秋脸更加地红，羞臊得不敢抬头。 看着面前成熟丰盈的玉体，闻同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太美了！太性感了！ 见李易秋既羞臊又紧张，他忍不住调笑道：“今天可别摔倒了！” 李易秋被揭起糗事，更觉羞臊，伸过手就来捶他。闻同趁势抱起她，一起躺起浴缸。 两人厮缠着匆匆忙忙地洗了洗，闻同抱起她，就准备在浴缸边宽大柔软的地巾上解决。 李易秋细碎地呻吟着，咬着他的耳朵腻声道：“不喜欢在地上！” 闻同连忙把她抱上床，略作调整就深入她的身体。 李易秋反应异常地激烈，很快就呻吟得如泣如诉，不过持续了几分钟就一泄而溃。 她羞赧地道：“太强烈了！”随即又吃吃笑道：“真厉害，让我歇歇！” 闻同等她略歇了歇，又缓缓地动起来，没多久，她又情热起来，两人再次肢体纠缠。 看着玉人在身下婉转承欢，闻同越战越勇，直到她第三度崩溃时，才和她一起攀上顶峰。 李易秋累得浑身瘫软，象猫一样蜷缩在闻同怀里，享受着余韵。 闻同轻轻地爱抚着她的脊背，柔声道：“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大手大脚的，又从来不肯公费报销？” 李易秋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问题，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我大学时就开始了创业，前几年把厉坚、吕大可拉来镇上，和老管一起创立了真道电气，我是大股东之一。小声回国创业，我又用真道电气的分红，投资聚离软件，成了公司最大的股东。” 李易秋吃惊地道：“原来是这样，我还准备劝劝你，不要用歪法子弄钱！也猜到过你可能在聚离软件有点股份，可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么说，你已经是亿万富翁了？” 闻同笑道：“不是我，是我们！这些早想向你说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李易秋撅着嘴道：“太吓人了！”片刻又感叹道：“钱真好啊，可以这样由着性子享受生活！不过，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你这么有钱，我或许会害怕得远远地躲开。”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已经晚了，彻彻底底被你迷住了！” 闻同动情地搂紧她，深深地吻进去。片刻，他诡笑道：“再来一次？” 李易秋吓得使劲推他，却手酸脚软，根本使不出力量，不禁羞道：“不行、不行，受不了了！明天早上吧，啊？” “那好吧，饶过你了！” 两人默默地温存了一会，李易秋道：“来东洲走这一遭，才真正体会到为什么有的人会不要命地捞钱，我就不一样，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够花就行了！” 第301章 紧逼 闻同笑道：“我自小穷怕了，苦怕了，总想着让妈妈、姐姐、弟弟过上好日子，结果一不小心，成了富翁。” 李易秋道：“你的钱来得干净，花得心安。” “东洲是购物天堂，我卡里带了十万过来，这两天准备陪你疯狂地买！” 李易秋使劲往他身上贴紧，腻声道：“你心里有我就行，不用买那么多高档东西，买太多了，也不敢穿不敢用，浪费了。” “没事，挣钱就是给自己喜欢的人花地！” 李易秋感动地张开嘴，轻咬着他的胸肌，道：“以后我想你了怎么办？” “干脆公开关系吧！” “不行，说好了地，我只是你的秘密情人！” “你太倔强了，不能……” 李易秋伸手按住他的嘴，柔声道：“我不能太自私，别再说了！要不这样，我回去就到富铜县买套房，那里离镇上近，开车大半个钟头就够了，对，这样最好，我再学会开车，不想让司机送。” 又说了会话，两人倦意袭来，搂抱着一同睡过去。 半夜时，李易秋突感双手被人紧紧地攥住，捏得手掌生疼。 她努力张开眼，借助微弱的地灯光线，只见闻同泪流满面，正死死地拉住自己的双手放在他胸前，脑袋下的枕头湿了一大片。 她吃了一惊，细细一看，才发现他并没有醒，是在梦境中。 她不忍心抽出手，就伸过嘴帮他舔着脸庞上的泪水，舔着舔着，自己也跟着淌下泪来。 闻同受惊之下醒了过来，默然了片刻，愧疚地道：“对不起，我在做梦，以前——在遇到小筠以前，我经常做这样的梦，有了她后，再也没做过。后来，她走了，这个梦又来折磨我，而且越来越强烈！” 李易秋伸手轻轻地擦拭着他的泪痕，柔声道：“和我说说，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从五岁起，我时不时会梦见这样一副场景，总看到一个小男孩在山川、河流、田地上踽踽穿行，不停地走啊走，很孤独，很倔强，仿佛是自己，却又那么陌生，捉摸不定。小筠走后这段日子，那个小男孩走着走着，会突然碰见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孩子，带着双翅膀从天空中飞下来，小男孩总是伸手去拉她，却总是抓个空，女孩子倏地飘然不见了，小男孩就哭啊，哭啊……” 李易秋怜惜地抚摸着他的面颊，没想到这个强大的男人，内心世界原来这么孤独，这么脆弱。 闻同紧搂住她，含泪微笑道：“每每醒来后，我很难受，很伤心，今天却很开心，在梦里抓着了，抓着你了！” 李易秋把他脑袋紧紧抱在自己柔软的胸前，轻声道：“承受着这么多压力，真担心你受不了会崩溃！” 闻同平静地道：“放心，我是愈战愈勇的人，这些困难打不倒我！” 李易秋说：“我相信你是打不倒的人，除了感情生活脆弱！” 闻同微笑道：“有你呀，你在我身边，我现在很平静！” 次日一早，闻同准时醒转，疲乏过度的李易秋仍酣睡未醒，娇慵的赤裸玉体上半搭着棉被，嘴角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粉面残留着一抹嫣红，撩人之极。 闻同看得如痴如醉，好一朵春睡海棠。他恋恋不舍地轻轻下了地，无声无息地穿上运动衣、运动鞋，下楼跑步去了。 跑完步回来，小囡囡仍旧没醒，他轻轻打开里间的门，床上已经空了，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他笑了笑，反锁好门后，把身上脱得一丝不挂。 李易秋正在洗澡，见他赤身裸体地就进来了，马上臊得掩住下身。 这副含羞模样撩拨得他欲焰升腾，一个大步跨进浴缸里，搂着她厮缠起来。 没多久，两人顾不上擦干身上的水珠，肢体交缠着上了床。 周末下午，飞机降落在江映机场，闻同刚开机，孙贤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闻县长，江映新行行长刚约我和老由吃了顿午饭，要求我们提前还贷，时间限定在一周内。他话讲得含含糊糊，表示请我们理解，并说将按合同规定向我们支付违约金。” 闻同左手牵着小囡囡，右手被李易秋挎着，拿着手机颇为不便，就停下脚步道：“我知道了，应对措施进展如何？” 孙贤寿说：“前天已经和定府新行谈妥了，随时可以签协议放款，佟总那边也谈好了。” “好，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吧。”闻同说。 等他挂掉手机，李易秋担忧地问道：“是不是镇开投遇到麻烦了？” 闻同笑道：“算是麻烦，江映新行要求房开公司一周内提前偿还六千万的贷款。” 李易秋急道：“这个时候从房开公司抽走资金，那不是害人吗？” 闻同看着她雨露浇灌后如花的容颜，轻笑道：“不碍事，我们早料到各种困难，哪会束手待毙？孙贤寿、由应刚已经从定府新行获得总额一个亿的信贷额度，省建工集团那里50%的工程款可以延期支付，有这些足够了。只要企业效益好、项目前景明朗，银行倒追着我们给贷款，江映新行本不想这样，也是受人所迫，不得不如此，怪不得他们。” 孙家祥的车没走省道，而是上了新修的江边高速公路。 江边高速分别从江映、边湖这两个端点开始施工，往中间合龙，竣工一段就通车一段，全线贯通最快得到明年年底。 车下了高速就是普通公路，路况很差，一路摇摇晃晃地到了富铜县后，李易秋母女下了车，她的司机会过来接。 把她们放下后，孙家祥一打方向盘，小车拐向县城效外的富铜集团高管别墅园。包青林一身家居服，正在书房看书，见闻同到了，忙起身迎过来。 闻同快步上前，歉疚地道：“包总，打扰您了！” 包青林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打扰什么？你这个时候约见我，就是有大事了。” 坐下后，闻同问道：“您这边麻烦不小吧？” 第302章 常委会上交锋 包青林品了口茶，气定神闲地道：“麻烦肯定是有的，不过，我不是老扈，想惹我没那么容易！他不懂自爱，也算是咎由自取！” 默然片刻，闻同道：“麻烦您安排到东洲子公司的女人，是詹春云的情人！” 包青林双目一闪，炯炯地盯着闻同，静待他的下文。 “她找到我，透露说扈全海可能在南非……” 包青林静静地听他说完，缓慢而有力地道：“你分析得很对，这条消息至关重要，正好，集团南非公司的老总任期届满，就让老叶去接替。他行事细密，可以信任！”略停片刻，他又道：“陈市长不方便操心，就让我们携手合作一回！” 周一一上班，史泽连就打来电话，道：“闻县长，组织部报了一份干部调整名单给我，动作很大呀，杳踪镇班子成员牵动不小！” 闻同早有心理准备，轻笑道：“你是分管书记，动作再大，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史泽连也笑道：“我能压能调的，尽力而为。” 闻同笑道：“到了会上，不见得还是你把关后的名单，只怕会有人临时加塞，搞突然袭击！” 史泽连笑道：“对于违反组织工作程序和常委会会议规则的行为，我是坚决反对的，相信你和牛县长也不会赞成！” 省委政研室副主任龚方和跟随在秘书身后，进了宽大的办公室。 钟书记正在埋头阅读文件，抬头瞥了他一眼，轻轻一招手道：“啊，方和副主任，这边坐。” 龚方和是省内理论界权威，在国内也威望甚高，曾被任命为粮食流通体制改革全国专家组常务副组长，是省委主要领导的重要高参之一，很得钟书记尊重。 龚方和坐到他对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等着。 约摸四五分钟后，钟书记轻轻放下手中的文件，又随手翻出一旁的世界新闻社的报道和云缈决策参要，道：“这两篇文章我都看过，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龚方和端正了一下身姿，清晰地汇报道：“世界新闻社文章针对性很强，很有代表性，有全局指导意义，文章所指现象在我省也不乏个案。现在是产权改革的关键时期，各级政府和国企干部，有必要全面了解企业并购和合资相关的财务知识，所以我们就开辟了这么个学习专栏。” 钟书记细不可察地咬了咬牙，思索片刻，道：“这个学习专栏开辟得很好，很及时，是该给某些人敲敲警钟了。” 龚方和道：“这也是我们的初衷之一。” 钟书记又从云缈决策参要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他道：“我这里写了几段话，你核校一下，再转给秘书长，连同参要的专栏文章一起，在明天的省日报上刊发。” 龚方和恭敬地接过道：“好的！” 钟书记又道：“省委会下发通知，要求省市县三级党政干部，认真学习参要的专栏文章，谨防国有资产、集体资产流失！” 龚方和道：“我们一定会继续努力，办好这个专栏！” 钟书记点了点头，放缓表情，转而道：“那个小朋友我记得，很了不起呀，那年关于粮价问题的文章，视野很开阔，很有见地！”顿了顿，他轻叹了口气，又道：“很想去看看，转念想想都是要走的人，别适得其反害了他，还是忍下这份好奇心罢！” 见他一语点破，龚方和也不想隐瞒，道：“您这份爱护年轻人的深意，一定会让他加倍努力工作，回报人民，回报您的一番苦心！” 钟书记微笑了笑，道：“我记得，你当时和我说，那里是你们的工作联系点，是吧？我看必要的时候，可以好好总结宣传一下。” 次日，云缈日报头版全文转发了《云缈决策参要》的专栏文章，文章论述了在企业并购中，如何科学合理地对资本资产进行定价。文章左侧，有一篇评论文章，署名特约评论员。 随即，省委办公厅下发通知，要求全省省市县三级党政干部，认真学习云缈决策参要专栏《企业合资、并购中的财务知识》刊载的文章。 望水县县委大楼小会议室内，县委组织部长正在逐一念出阮洪通上任后第一轮的人事调整名单。 等他念完，史泽连面无表情，淡淡地道：“这个名单不是我审核后的那份，划掉的几个又添上了，没有的又加上了，怎么回事？” 组织部长脸一红，这些操作都是在阮洪通的直接授意下干的，可史泽连是他的分管副书记，未经其同意就私改名单，可以说是越级汇报。 周广仁和老史关系最铁，当下就说道：“组织领导关系不能随意破坏，否则就是无组织无纪律，就会乱套！” 闻同也说道：“讲组织、守纪律是优良传统。” 没等牛佑才说话，阮洪通抢先道：“这事我知道，报到我这里时，临时作的调整，因为时间紧，就没再征求老史的意见。” 牛佑才毫不客气地道：“人事工作是党委的核心工作之一，关系到全局，牵一发而动全身，干部的调整任命，怎么能临时作出调整？老史是县委组织部老领导，在座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全县干部的情况，由他把关后的名单，我认为更为合理。” 阮洪通顿时无法下台，金光明及时出手道：“合不合理，先拿出来议一议，史副书记是老组织，我们在座的大多也不是新人，全县干部是丁是卯也知道个八九分。” 牛佑才等人并非真要全盘否定调整后的名单，不过是借此机会杀杀阮洪通和县委组织部部长的锐气，以便等会好讨价还价。 见金光明这么说，牛佑才趁势道：“金书记讲得才非常合理，我同意。不过，这类事以后还是不要发生为好，既是规则、纪律，那大家就要遵守！” 金光明差点没让他气歪了鼻子，这个老牛不放过任何挑拨离间的机会，真是可恨。 第303章 沮丧的阮洪通 议完一些事先已经默认好的任命后，正戏上来了。 组织部长道：“考虑到杳踪镇镇长马凤玲、党委副书记于巧英、副镇长李良春能力突出，工作成绩显著，县委组织部提议，马凤玲经济管理能力强，拟调任县招商局局长、县开发区管委会主任，以加大全县招商引资力度、发展全县工业；于巧英拟调任县招商局常务副局长、县开发区管委会第一副主任，协助马凤玲；李良春拟调任建设局副局长、局党组副书记，组织排名第二。同时，县委组织部提名李斌兼任杳踪镇镇长、镇工业园管委会主任，现副镇长王汉峰接替于巧英、现党委副书记、武装部长郭大鹏接替李良春。” 赵达成、王金生一退，郭大鹏就象冬眠醒转的动物，异常地活跃起来，不时跑去阮洪通家“汇报”工作，在杳踪镇大大小小的会议上也一反常态，高调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王汉峰多年来一直担任赵达成的秘书，早在老赵在位时就亲近闻同，因为他能力平庸，闻同并没有给予特别对待。 在陈照东调离边湖市长一职后，王汉峰终于耐不住失落，也追随郭大鹏，暗中倒向阮洪通。对此二人的动向，闻同早已心知肚明，却一直不露声色。 闻同斩钉截铁地道：“李副县长此前并没有工业管理经验，势必难以胜任这份兼职，镇工业园正处于高速发展的关键时期，容不得拿来作试验。我认为，马凤玲、于巧英、李良春三人在目前是这几个位置的最佳人选，杳踪镇和镇工业园离不开他们！” 周广仁也道：“我在杳踪镇干过，对这三个人很了解，完全同意闻副县长的意见，尤其是郭大鹏，党性不强，呆在现任职务上都颇为勉强！” 史泽连、闻灵娇也先后立场鲜明地表态反对，两边各执一言，针锋相对。 阮洪通这边，有金光明、组织部长、县委办主任，在十一常委中稳占四席，但和牛、闻等五人比，就少了致命的一票。 因此，在这九人之外，县委政法委书记及宣传部部长两票就至关重要。 宣传部部长明哲保身，维持着一贯的中立，道：“这三个人确实有能力，也做出了出色的成绩，很不错！” 政法委书记兼县公安局局长明年就将退休，反正也无望再爬升一级，行事就没有过多顾虑，淡淡地道：“杳踪镇是望水县未来的期望，既是发展势头良好，就没有必要进行人事调整，那样会打乱发展步伐！” 阮洪通顿时瞠目结舌，这个老家伙一贯老奸巨滑，连赵达成在位时都不大买账，今天是怎么啦，这么旗帜鲜明地表态支持闻同？ 前两天说得那么好听，保证“紧跟县委的步伐，支持县委的决策”？敢情你这个老家伙所指的“县委”不是我阮洪通，而是常委会？ 他弄不明白个中缘由，闻同、牛佑才等人却在肚子里暗自发笑。 就在昨天下午，不仅牛佑才照单全批了县公安局更新警械的经费报告，闻同还安排马凤玲亲自给县局送去一张支票，“赞助”一辆新车。 临退线不远前，还能抓住几十万的采购经费，又换上台新座驾，政法委书记心满意足。他深明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人家投桃，自己就得报之以李。 牛佑才及时道：“我完全同意闻副县长的意见，在相当一个时期内，应该保持杳踪镇班子的稳定，这不仅事关杳踪镇的未来，更事关全县的未来。” 阮洪通以大败而收场，却不愿丢了面子，黑着脸道：“我们的常委会是民主、开放地，集思广益，既是大家分歧太大，那就暂且搁置下来，通过的部分先行执行。” 当晚，闻同到赵达成家，把王汉峰的情况做了详细汇报。 赵达成听后没有丝毫犹豫，决绝地道：“他虽然在我身边多年，现在既然这么不识时务，没什么好说地，不必顾虑我，应对时不要手软，一切以全县发展大计为重！哼，那时对他就不太放心，念在跟了我七八年，还是相信了他，没想到果真看走了眼！” 闻同从赵达成家刚回到排屋，倪小倩就打来电话，冷冰冰地质问道：“我听说你一个师兄是世界新闻社国内部副主任，上回在江映你向我否认报道一事，现在怎么解释？” 闻同淡淡地道：“我师兄很多，仅世界新闻社就有好几位。” “你是在炫耀吗？” “师兄是师兄，我是我，没什么好炫耀地。你也一样，大学同学、同门师兄弟、师姐妹不会比我少。” 倪小倩恨恨地说：“总有一天我会找出证据，让你哑口无言地，不过，哼，到那时恐怕已经没有意义了！” 望水宾馆阮洪通的专用休息间里，烟雾缭绕中几张脸表情各异。 组织部部长一脸愤慨地道：“太不象话了，简直是沆瀣一气，快把常委会控制了！” 工经副县长李斌名义上分管工经，实际上几乎手无寸权，在县政府这边被全面孤立。 望水县主要的工业都在杳踪镇，而杳踪镇又在闻同的牢牢控制之下，工业强县促进工程又被牛佑才、苟副县长抓在手里，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分管领导反倒只能靠边站，根本说不上话。 金光明出了个点子，就是提议他兼任杳踪镇镇长、镇工业园管委会主任。 认真地说，这是个绝好的点子，牛佑才、闻同并不容易反对，闻同到现在还兼任着镇党委书记呢，你能兼任书记，人家也可以兼任镇长。 奈何阮洪通心太大，一出手就想连锅端，试图把马凤玲、于巧英、李良春三个一起换掉，以全面打入镇开投的董事会，推出来替代的人选偏偏又是“名声”不佳的郭大鹏和“背叛旧主”的王汉峰，不被老牛、闻同击败才怪。 李斌踌躇满志地来到望水，没想到却是这样一番局面。 第304章 闻同要靠边站 李斌正心情郁闷，听到组织部长在发牢骚，马上推波助澜地道：“就是，根本不把县委放在眼里！这样下去，还不得影响全局工作吗？我看得向市委反映一下，某些人拉帮结派，搞小团体，明显违反组织纪律嘛！” 金光明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他一下，什么东西，自己无能，在政府那边站不住脚，却来挑拨、唆使老阮出头。 阮洪通心里恨得快要滴出血来，脸上却装出副轻松自如、智珠在握的表情。 真是让人沮丧啊，原来老赵、王金生在位时，自己这个县长就发不出多少声音，好不容易熬穿头接了一把手，本以为可以放手而为，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束手缚脚。 这次常委会的失败，后果可说是非比寻常，这意味着自己的权威严重受挫，以后再难以挺起腰杆子拍板。 偏生这两个猪脑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个比一个起劲地在一旁挑唆。 金光明可说是吃透了老阮，知道他此刻的真实心情，轻轻吐出口烟雾，淡淡地道：“不要自乱阵脚，不就一次常委会议吗？没什么大不了！真正需要引起注意的是，政法委的那位，怎么突然态度明朗起来了？刚刚听说原因，老牛、闻同会前下了大本钱，我们应该说失策了，这个教训要吸取！” 常委会后，金光明立即打听政法委书记旗帜鲜明地倒向牛、闻等人的缘因，一问铁杆亲信财政局丁局长，才知道老牛照单全批了县公安局更新警械的经费报告，很快又打听到闻同给县局“赞助”了一辆新车。得了这么多实惠，老家伙不手软嘴软才怪了。 李斌冲动地道：“他批了钱又如何，让财政局丁局长扣着不给，县里经费紧张嘛！” 众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真是幼稚，县长已经批了，县委却指使财政局局长扣着不给，这不是惹得他迁怒于自己这边吗？摆明了是要把他更为彻底地推到那边去嘛！ 阮洪通又怒又急，直觉得在下属面前丢尽了面子，为了找回自信、树立权威，冲动之下他脱口道：“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等着看吧，闻同要不了几天就会变成市农业局副局长，不是‘农业专家’吗？嘿、嘿，人尽其才啊！” 李斌呼地站起身，仿佛看到了眼前的曙光，失态地惊喜道：“真地？” 待看到众人都拿眼瞥自己，他总算及时地意识到此举太过轻浮，忙讪讪地收住口，又坐回到椅子上。 金光明也是一惊，来得这么快？旋即又婉惜地想，老阮啊老阮，你既是早知道有此一事，怎么连这点耐心都没有？等闻同调走后再动手也不迟，哪怕是等消息散布开来也行啊，那样的话，今天常委会上的人事议案还愁不能顺利通过？ 见众人反应那么大，阮洪通有些后怕了，这还是前几天朱大姐私下里隐晦透露出来的，自己不顾场合张口就给曝光了，要是传到市里，势必会惹得她和倪书记恼火。 可话已出口，容不得反悔，他只得强装下去，掩耳盗铃地道：“这是绝密消息，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 通常情况下，越是想保密的消息，越是传得快、传得广。 次日，闻同将调任市农业局副局长的小道消息就象十二级狂风，迅速地刮遍望水官场的角角落落。 作为全市最为耀眼的政治新星，这条有关他的新闻迅速地漫延至市里，又逐渐传至兄弟县区。 阮洪通的担心是多余的，朱大姐不但没有找他的麻烦，反倒似乎很乐于看见消息不断地扩散。 由于镇开投同时也在和另两家竞争对手接触，新加坡海峡财团董事会的决策很迅速，在孙贤寿从国外考察回来后，李总再次带队到达杳踪镇。 不过，这家公司的工作做得十分严谨细致，很快就从陈照东的调离等一系列事件中看出了端倪，甚至连永达固欲低价并购镇开投这么隐密的事也了解到了。 正是由于这纷乱复杂的局面，他们在谈判中表现出谨慎的犹豫，趁机压价、提条件。 闻同期望为镇开投争取到最合理的条件，并不肯因为外部局势不利就轻言放弃，谈判开始陷入胶着状态。 在听说闻同将调任市农业局副局长后，新加坡的代表团干脆要求暂停谈判，等待情况明朗后再决定是否继续。 对于闻同来说，调入市农业局任副局长，无疑是变相黜落。身处漩涡中心，他很平静，这本就在意料之中，况且还有倪小倩事前数度嚣张地警告。 这样的经历，对他并不是第一次，那年刚下到杳踪镇时，就差点被人清除出望水县。 接到市委转发省委学习云缈决策参要专栏文章的通知后，阮洪通没敢怠慢，在望水宾馆大会议厅召开专题学习研讨会，要求县委办通知四套班子全体领导成员均须参加。 见众人看向闻同的眼神很是异常，他心情格外地舒坦，原来还颇为顾忌倪小倩会和闻同走到一起，现在不必再有此担心了。 心情一好，他思维就格外地活跃，开会前突发奇想地道：“省委的通知很重要，大家务必要认真学习。闻副县长是国立大学政经学院的高才生，今天的学习研讨请他主讲最为合适，大家鼓掌欢迎！” 众人在心里不屑地想，老阮也太没风度了，哪有这么戏弄人家的？还是县委书记，就这副涵养。 闻同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阮洪通是在有意作弄他，端坐在座位上，仍然是那副标志性的淡定雍容神情，不急不缓地道：“参要专栏文章比较专业，也很有现实指导意义……” 看着他宠辱不惊的淡定神态，金光明、牛佑才心里暗自佩服，这人小小年纪，却成熟得让人害怕。 阮洪通开始还洋洋得意，见闻同自始至终岿然不动的样子，他心里渐渐生出股没着没落的感觉，这哪象是面临“靠边站”的人？ 第305章 闻同闹什么玄虚？ 阮洪通想，难道闻同另有谋划，抑或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不应该呀，市委一把手的旨意，谁能改变？ 陈照东在时，还能抗衡一下，现在连他都被挪开了，对倪书记、朱大姐来说，小小的闻同还不是尽在股掌之间？何况省里还有李副省长罩着。 不过也很难说呀，朱大姐不是说了吗，世界新闻社报道和云缈决策参要的文章就很有蹊跷，更为明显的是，云缈日报不但头版全文转发了参要的专栏文章，还加了特约评论员的评论文章。 谁是特约评论员？老百姓或许不清楚，圈内但凡有一定级别的却是再清楚不过。 这么一想，阮洪通就有些坐立不安，到后来对闻同的讲解根本就一句也没听进去，开始暗自后悔，干吗要给他这个表现机会？ 这些内容，对于闻同来说，不啻于小学三四年级的内容，讲解起来举重若轻，不但概念剖析得明明白白，还不时举出国际、国内丰富的案例。 在座的大都是现代经济知识盲，对学习更是兴致缺缺，饶是如此，也被他妙趣横生的讲述吸引住了，不自觉地忽略了他身上的“新闻”。 闻同一结束，阮洪通就迫不及待地总结道：“理论知识很重要，但终归是理论，更重要的是要脚踏实地……” 他总算及时意识到闻同的实绩有目共睹，马上刹住嘴，转而道：“学以致用，希望大家把今天学到的东西，充分运用到实际工作中去。” 学习研讨会一结束，县政府就地继续举行县长办公会。待阮洪通等人走后，苟副县长弹了弹烟灰，呵、呵笑道：“我大学学的是工民建，前两年赶时髦也拿了个省委党校经济学在职本科文凭，原本以为也算是经济学学士，懂得些常识，今天听闻副县长一讲，才知道那不过是混文凭！说真心话，党校的那些教授和你一比，可以回家养老了，差远了！” 闻同笑了笑没接话，不想刻意谦虚。 闻灵娇就坐在老苟旁边，浓浓的烟雾不断地袭来，她一边伸手使劲驱散，一边气恼地道：“在女士旁边，注意点影响好不好？那边下风口，赶紧换过去！” 老苟一边挪位子，一边嘻嘻笑道：“你这么忌讳烟味，底下的乡镇干部和村干部，比我飙得厉害多了，脱离集体可不好！” 牛佑才也笑道：“集体还是要求同存异，要允许不同的声音，这符合党的组织原则嘛！” 大家会心一笑。闻同轻笑道：“君子和而不同，这是历久不移的古训，我党充分地传承发扬了老祖宗的精神财富。” 李斌觉得太别扭了，根本无法融入这个圈子，见大家发笑，也只得陪着干笑几下。 想当初在市委办当科长时，哪象如今这般窝窝囊囊地不受人待见，早知如此，何必急着下来。 他妈的这个阮洪通真是只软蛋，背靠倪书记这座大靠山，又占住一把手的位置，还有几个常委做帮手，愣是掌控不住局面，拿这几个人毫无办法。 嘴皮子上放松了会，牛佑才示意正式开会。 会议照例由县委办主任主持，他宣布道：“请各位领导通报分管的主要工作，先请闻副县长。” 闻同正在喝水，立即放下杯子道：“总体来说，各项工作都在按计划顺利推进。当前最为重要的是环保农业经济作物种植和水产、畜牧养殖中出现了不少问题，需要加强协调领导，帮助广大农户解决实际困难……” 等他说完，牛佑才表态道：“你尽管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干，县政府坚决支持，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我们共同努力解决。” 等闻灵娇汇报完后，苟副县长道：“春季糖酒会招商来的三家食品企业，明天有一家将正式签订投资协议，另两家也谈得很顺利，预计这个月月底可以签订协议……” 老苟是分管规划建设和交通的，却负责起了招商引资，而自己这个分管工经的正主反倒被晾在一边，李斌越想越郁闷，当下忍不住打断道：“这项工作需不需要我们支持一下？毕竟是经济工作嘛！” 牛佑才立即道：“啊，是这样的，这三家企业入驻的是杳踪镇工业园，属于镇工业园的工作，也是工业强县促进工程的一部分，所以呢，我就让苟副县长和马凤玲镇长具体负责，苟副县长，你判断一下，有没有必要？” 老苟心里冷笑一声，想伸手摘桃子呢？就道：“目前还顺利，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项目，暂时还不需要，有需要时，我们会申请支持的。” 牛佑才马上转向李斌道：“那就先这样，你这边工作重心要放在县开发区上，争取把开发区抓起来，再造一个镇工业园，形成两区并举、齐头并进的局面，这样才能让全县工业快速崛起，全面超越富铜县和市里几个区。” 李斌心里直骂娘，你这不是放屁么？阮洪通搞出什么县开发区，几年了还是荒草萋萋、污水横流，让我再造一个镇工业园出来，我是神仙呢？真能开玩笑！ 唉，闻同还真是了不起，愣是在那么个鸟不下蛋的地方整出个前景可期的工业园来，不服不行啊，可惜呀，不识时务，还是太年轻罗！ 到中午饭时，老牛道：“到了饭点，都别走了，去餐厅一起吃。” 工作一天了，李斌哪还有心情陪他们受气，就道：“我还约了人，推辞不掉，今天就失陪了，改日有机会再请大家。” 牛佑才当然不会挽留，多他一个还嫌碍眼，不去正好。 几个人进了餐厅包间，也没要酒，就点了些饮料，边吃边聊。 见没有外人，牛佑才诚恳地对闻同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顾虑，有没有需要我们做工作的地方？真就这样被挪开了，太不公平！” 身处官场，他能有这样的态度，确实太难得，闻同感动地道：“坦率地讲，我有思想准备，心里也很平静，大家有这份心意，不枉同事、朋友一场，我闻同十分感谢！” 第306章 决不屈服 苟副县长道：“对你老弟我是打心眼里服，可惜呀，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说了，以水当酒，敬你三个！” 下午临下班前，闻灵娇打闻同手机道：“老蒲给我回了话，是幕后的那个女人放出来的风声，他判断是在试探动静，做铺垫。在这个复杂敏感的当口，他们也有顾忌，并不敢肆意而为。截止到目前，还没有任何实质动作。不过，他认为无风不起浪，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他还说了，能帮的忙一定会帮，至少不能让你调个无所事事的闲职。唉，他虽说也是常委身份，不过势单力薄，还请你理解。” 闻同感动地道：“姐姐，你说哪里话来？你们记得我，我就格外知足了！” 闻灵娇道：“你帮了姐姐那么多忙，我心里一直记着呢，这时候不尽力帮你，姐姐会一辈子都不心安的，只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唉！” 下班后闻同直接到了四季春饭店，孙贤寿正在包间里等他，一见面就神色兴奋地道：“李成大传来好消息，县纺织公司采购了一套三百万的设备，是倪公子介绍的商家，老李和商家销售经理也很熟，一次醉酒后听那人咕哝了一句，说的是‘真黑，要百分之二十’。” 闻同淡然一笑，道：“好，我来安排。” 孙贤寿踌蹰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还好吧？真是人言可畏！” 闻同轻笑道：“在你面前，我不能遮遮掩掩，以免误事。说实话，事情并非空穴来风，虽说不一定会是市农业局副局长，但调离望水县是很有可能的。当然，我也采取了一些应对防护措施，能不能发挥作用，发挥多大作用，心里确实没底。好在，镇开投现阶段算是保住了，目前不会有致命危机。” 孙贤寿失落地道：“真要那样，我和老由、老白也干得没劲，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成就一番事业么？却偏偏有人罔顾公利，因私废公，太让人心冷！” 闻同眼一瞪道：“什么话？地球离开谁都照转不误，越是这样，越要打点起精神，哪能被这点小小的困难吓退？评估报告要尽快报到县政府备案，这是镇开投的护身符，有了美国大会计师事务所的这份评估报告，在市场公允价面前，相信再没有人敢胡乱张口报出低价！” 美国会计师事务所给出的最终评估结果是，整个铁锅山大理石、花岗石等石料采矿权，王家垄煤矿股权以及兴茂商贸市场的市场公允价为八点五个亿，对房开公司同样给出高达八个亿的评估价。 这么一算，整个镇开投现有评估价就是十六亿五千万，比几年前几十万的注册资本翻了数千倍，财富膨胀的速度真是恐怖！ 当然，这只是中介机构的评估结果，商业谈判时只能是一个参考，实际成交价还要取决于太多其他因素，可能会高于评估价，也可能会低于评估价，但无论高或低，偏差总不会太大。 有了这份国际大会计师事务所的权威评估报告，短期内当然不可能再有人提出以净资产作价的可笑要求。闻同说它是镇开投的护身符，丝毫不过分。 象往常一样，车利落地在排屋前院停好后，孙家祥就下来帮闻同打开车门。 闻同坐着没有立即下车，看着他道：“家祥，我帮小于要了个招干指标，调到镇工商分局，你们抓紧时间办手续。” 孙家祥的老婆于巧巧原来在乡下务农，后来被闻同介绍进了四海有芳当工人。 孙家祥一愣，随即省悟过来，他这是在为调走做善后工作。 “闻县长，您不能这样，这太麻烦您了，我不同意！” 闻同笑道：“不要推辞，我已经安排好了。” 孙家祥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哽咽着道：“您、您真要调走吗？如果可以，我还想跟着您，继续给您开车！” 闻同动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还说不好，很有可能吧，你既有这个心，那等事情落定了，真要调走，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两口子都调过去。” 杨嫂听到动静，早推开大门迎了出来。待走到近前，她小声道：“铮伢几个回来了，正在屋里。” 闻同刚踏进门，就见三个精实干练的小伙子向自己走来。一见到他，三人立即整齐划一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激动地喊道：“闻老师！” 闻同笑道：“不错，比刚去时成熟多了。杨嫂，吃了吗？” “他们刚刚才从边湖回来，一回县就先上了这里，我还没来得及准备饭菜。” “那赶紧作饭去，多搞点菜，老杨，麻烦你也去搭个下手，来，我们上楼说。” 等进了书房，闻同掏出盒大中华笑道：“吸不吸烟？” 三人连连摆手道：“不吸，在部队时强行断掉了。” 闻同给自己点上，吸了口问道：“怎么事先也不来个电话？回得太突然了。” 杨铮是三人中的“老大”，恭恭敬敬地道：“上回接到您的电话后，我和老二、老三都讲了，一致决定还是回来，再赖在部队也没什么意思。” 闻同点点道：“考虑好了就行，看你们精神状态不错，我也放心了。” 杨铮道：“我们不愿去公安局，要不自谋出路，要不跟在您身边。” 闻同略一思索，就知道在这个敏感时期，他们大概是怕麻烦自己，就摆了摆手道：“没事，安排你们的工作还能行。” 杨铮认真地道：“闻老师，我们已经考虑成熟了，进公安局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跟在您身边快乐舒心！” 闻同默然良久，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遂你们的愿，闻声在东洲创办了家公司，叫聚离软件，你们就在公司挂个名。眼下就有两件大事，需要你们去做。第一件就是出国到南非，追查一个经济出逃犯，这个人你们可能已经从报纸上知道了，就是边湖重工的扈全海。” 第307章 小鞋来得快 事情内中细节，我一会儿再详细讲给你们知道。需要强调的是，此事关乎陈照东市长的清白，意义重大，托付给你们，我才能放心！” 王耀光最小，性子最活跃，立即两眼放光，兴奋地道：“闻老师，一定要派我去，您放心，这类事我们在部队经常干，打入境外不知道有多少回，追查一个逃犯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杨铮沉稳老练，阻拦他道：“先别夸海口，听清楚了再说！” 三人是过命的交情，杨铮年龄最长，威信也最高，王耀光很服他，当下不再言语。 闻同继续道：“富铜集团的叶总已经去了南非，你们去后，要服从他指挥。还有，扎伊尔反政府武装首领的继承人班萨达，是我的同门师弟，他已经派出了不少人手。但是，做特种工作，这些人都是外行，所以具体执行还要靠你们。” 杨铮沉着地道：“有这么好的条件，我们保证完成任务。正好，英语也是南非的官方语言，我们的英语已经可以熟练地和外国人交流。” 闻同道：“那就再好不过，过几天富铜集团会派出一批员工到南非，我会安排好把你们加进去。嗯——去两个吧，杨铮和耀光去，和平留下来另有任务。我强调一点，在异国他乡，自我保护至关重要，要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执行任务。南非社会秩序在整个非洲虽然算好的，但犯罪现象仍很严重，尤其是外逃的华人罪犯很多，包括经济罪犯。” 杨铮严肃地道：“这是机密大事，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出了这个门，就得紧紧地闭上自己的嘴巴，包括对家人、朋友！” 对杨铮的悟性，闻同很是欣赏，说道：“在外面打几年滚，长了不少见识，很好！第二件事，就是调查受赂案，因为涉及到市里重要人物，也就是陈市长的对手倪正林书记，所以只能秘密进行。和平我了解，比较细心，这事交给你最合适。县局盖副局长一直在暗中探查，但因为不能公开进行，又碍于公职身份，始终难以取得重大突破。” 刘和平认真地道：“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王耀光得遂心愿可以去南非，高兴地道：“老二细致周密，办这种细查密探的事最是拿手。” 闻同点点头，对刘和平道：“闻声会安排人买一辆捷达车、一部手机，以及其他必要的设备供你使用，另外还会提供充裕的活动经费，杨铮和耀光的经费叶总会安排妥贴地。至于工资，暂时按每月三千块。” 见三人涨红了脸一副着急的样子，他伸手压了压，继续道：“没钱你们怎么办事？没工资怎么生活？不要再推三阻四，闻声不缺钱，不要为他担心。” 说完正事，王耀光道：“李老师在镇上吧？我们明天看看去！” 闻同取出手机，拔通李易秋家的电话，笑道：“你等等，有三个意想不到的人要和你说话。”说完他把手机递给杨铮。 杨铮激动地道：“李老师，您好，我是杨铮！” 李易秋欣喜地道：“是你？杨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事先打个电话？身体恢复得还好吧？现在和你们闻老师在一起是吧？” 女人就是罗嗦，一口气连问了五六句话。 等他们挂断电话，闻同道：“这两天时间好好陪陪家人，再去看看你们李老师，嗯，快十点了，饭菜该好了，走，喝几杯去！” 闻同和孙贤寿在四季春饭店吃过，上桌也就是陪三人喝几杯酒。 大家刚坐下，还没动杯子倪小倩就打来电话，闻同只得拿着手机上了楼。 “你心情好象很不错嘛，屋里热热闹闹的！”倪小倩语气嘲讽地说。 闻同心情确实不错，不过接到她的电话后又变坏了，道：“几个熟人。” 倪小倩气道：“就不能多说几个字？每次都是这样爱理不理的，话比金子还珍贵！” 见闻同没接话，她更加生气地道：“不听我的警告，就是这个下场，后不后悔？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闻同觉得她简直是幼稚，也懒得动脑子，随口就道：“后悔什么？” “你——真是死脑筋！死心眼！为什么还不肯从镇开投放手，白白把自己牺牲掉？！” 闻同淡淡地道：“我现在很平静。” 倪小倩怒不可遏地道：“好、好、好，你就慢慢平静去吧！” 阮洪通鼓捣的人事调整方案在县委常委会上夭折后，杳踪镇马上作出反应。 周一，马凤玲召开镇政府工作例会。在布置完各项例行工作后，她宣布道：“考虑到工作需要，在征求镇党委的同意后，经慎重考虑，现决定对班子成员的分工作出调整：农业副镇长改为分管工经工作，并兼任镇工业园管委会副主任及工业强县促进工程领导小组组员，组员的任命已经获得领导小组组长牛县长的同意；王汉峰副镇长不再分管工经工作，改为分管计生工作；胡萍副镇长不再分管计生工作，改为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现在请大家举手表决，调整一经通过即时生效，各位会后立即办理工作交接。凡无故拖延者，将视为违反组织纪律，由镇党委、镇政府提请县纪委、县委组织部给予党内警告处分！” 农业副镇长是县政法委书记的亲侄子，在杜子坤调任县农业局局长后，接替了他留下的职务。 王汉峰一听，一张脸当场就涨得通红，腾地站起身，愤怒地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前不说，现在突然袭击？” 马凤玲看都不看他，淡若无事地道：“请坐下说话，这是在开镇政府工作例会。雷主任，我记得镇政府工作例会会议规则中并没有规定，会议议题必须事前通知到各位班子成员，是吧？” 雷新国压住笑，朗声道：“是这样的！” 马凤玲却神情庄重地道：“不过，王副镇长的意见很有道理，重要议题是应该事前通知到位。雷主任，麻烦你把这一条加进会议规则中，发现问题就要及时改进嘛！” 第308章 凄惨郭大鹏 王汉峰不敢造次，乖乖地坐下后，冷声问道：“请问马镇长，为什么要把我调整为分管计生工作？那应该是女人干的事！” 马凤玲一皱眉，说道：“我说同志，你的思想很有问题，怎么叫女人干的事？哪条组织文件中这样规定的？重男轻女的思想要不得！至于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调整，原因很简单，综合考虑各人的能力和工作表现。前路漫漫，任重道远，同志们，全镇工业、农业的发展已经到了关键时期，该是我们拿出破釜沉舟勇气的时候了！” 李良春应和道：“对，我们要有清醒的认识。” 马凤玲眉毛一扬，坚决地道：“好，现在请举手表决！” 在座的除了王汉峰，其他几人马凤玲事前已经做好了思想工作的，所以她话音一落，众人齐刷刷地举起了手。 王汉峰左右一看，脸孔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这不明摆着是在整人嘛！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跟着举起了手。好汉不吃眼前亏，绝不能给人落下个抗衡集体的口实。 马凤玲扫视了一眼，冷然道：“好，全体通过，决定即时生效！” 王汉峰虽然也举了手，却轻蔑地道：“这样搞法，我口服心不服！” 马凤玲居高临下，睨视着他强悍地道：“少数服从多数，个人服从组织，希望王副镇长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去！” 李易秋心里暗自发笑，这个表姐号称“马大炮”，还真是没叫错。 下午，闻同回到杳踪镇，召开镇党政联席会，部署当前的重要工作。 会议继续由马凤玲主持，她道：“当前各线工作任务很繁重，希望大家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农业上要沿袭既定思路紧抓不懈，这是涉及全镇农民切身利益的根本大事，不容有丝毫忽视，胡副镇长？” 胡萍连忙道：“好，我明白，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上手！” “那好，工业上我不多说，重心在镇工业园上。李镇长，你谈谈。” 李良春是常务副镇长，又是正科级，当初马凤玲还是镇经贸办主任时他就是副镇长，所以马凤玲就比较客气，连“副”字也省了。 李良春自信地道：“一是村镇规划建设的规范化管理，这虽是日常工作，但涉及千家万户的住宅建设，矛盾尖锐，利益关系不易协调，所以始终是我们的重要工作、核心工作之一；二是村道建设，今年的重心在山上各村，施工难度大得多，需要投入极大的精力；三是镇街上的市政建设，包括沿河风景带及步行街。” 闻同插话道：“我讲一句，老李的工作很庞杂，件件都是大事，又都是容易出问题的大事，请于副书记全力支持配合，分担他的压力。” 众人都拿眼看郭大鹏，原来配合李良春的一直是他，现在闻同一句话就解除了他的兼差，让他彻底赋闲。 他是党委副书记兼武装部长，本来就屁事没有，平常主要工作内容反倒是“兼差”。 在座的人人都各管一块，个个都有主抓工作，连王汉峰也有“女人干的”计生工作，唯独他被冷落到一边，人不人鬼不鬼的。 马凤玲道：“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注册成立镇农业科技服务公司。这事早已酝酿好，由于前些年条件不成熟，一直没有付诸实施，现在是时候了，林老师，请您讲讲。” 受邀参加会议的林忠轩汇报道：“农业科技服务公司注册资本八十万，镇政府持股30%，红岗村以试验农场土地所有权及现金出资持股30%，我本人以研究成果和现金出资持股15%，其他二十余位职工共计持股25%。公司成立后，镇农技站将取消，全部人员及财产整体划入，包括试验农场及农资门市部。去年我们农资年营业额一百多万，服务收入十多万，净利润近二十万。未来主要的业务是农资经营、试验农场种子种苗的销售，还有面向广大农户提供农技服务。无论是从经营管理上，还是从人员配备、技术实力上，我们都已经具备了跨入市场的条件，这也就是马镇长所说的条件已经成熟。” 马凤玲补充道：“以后农业科技服务公司所提供的农技服务，将对外公开报价，镇里农户可以享受六折优惠，差价由镇政府补贴给农业科技服务公司。” 闻同总结道：“本来，我们准备配给林老师个人30%的股份，他的研究成果有目共睹。但是，他高风亮节，只肯接受15%，另外还主动缴纳了一笔出资款！可以说，为了杳踪镇及望水县农业的可持续发展，林老师是作出了重大牺牲的！林老师、何镇长都是杳踪镇的大功臣，是全镇人民宝贵的财富。可惜何镇长退休了，林老师现在还奋斗在一线，让我们用最最热烈的掌声，感谢老人家这一片赤诚的奉献之心！” 等掌声歇下来，马凤玲道：“还有一件事，由于书记主抓，你讲讲。” 于巧英道：“是这样的，镇团委书记秦小丽提了个建议，成立镇青年创业论坛，主要宗旨就是激发年轻人创业热情、学习热情，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有针对性地引导在外打工的杳踪镇子弟，向镇上招商引资。我们已经拟好了配套政策，对于引资成功的，将给予一定比例的现金奖励。截止目前，已经有两个打工子弟有意回乡创办小厂，规模虽然很小，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毕竟已经开始了。另外，有几个表现活跃的打工子弟正在和我们联系，准备把他们的老板介绍过来。” 闻同欣慰地道：“同志们，什么叫做创新思维，这就是创新思维！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要敢于去想，去琢磨！我记得曾经说过，思路决定出路，讲的就是这个意思，没有思路，何来出路？！” 开完会闻同前脚回到办公室，李易秋后脚就跟了进来。 第309章 心静如水 进屋轻轻地反锁好门，李易秋一头扑进闻同怀里，迫不及待地送上香唇。 两人直吻得气喘吁吁。由于是在办公室，闻同动口不动手，没敢造次去进一步招惹她。 李易秋把闻同拉到沙发上坐下，偎进他怀里，细喘着气轻声道：“富铜县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不常住只是简单搞了搞，基本家具和日用品也配齐了。” 闻同轻抚着她黑亮的头发，笑道：“这么快？真是急不可耐！今天晚上就过去吧？” 李易秋伸手探进他衬衣里掐了一下，娇声嗔道：“是你挑逗我的，坏死了！” 闻同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四周，又打量了下沙发，轻笑道：“要不就在沙发上来一次？” 李易秋吓得弹起身，仔细理了理头发和衣服，飞了个媚眼后赶紧离开了。 她刚出门，秦小丽就进来了，手里提着只红塑料袋。 坐下后，秦小丽略有些羞涩地道：“闻县长，我下个星期天结婚，这是请帖和喜糖。还有，我想请您当主婚人！” 闻同接过请帖正在看，闻言抬起头笑道：“恭喜你，新郎官还是县邮电局电信股股长，以后可得大力支持镇里电信业务的发展。不过，我当主婚人合适吗？自己还是光棍一个，跑去给你们主婚？” 秦小丽道：“那有什么？又不违背风俗，不过，您要是不愿意，那、那……” 昨晚在家时，她提出请闻同当主婚人，遭到她妈妈强烈反对。 她妈妈的理由很现实，闻同都是快要调走的人，和阮洪通等人的关系又闹得那么僵，这个当口躲他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请他来当主婚人？那不是自己上赶着往枪口上撞吗？ 秦小丽却心意已决，根本不理会妈妈的良言相逼。 闻同轻笑了笑，道：“不是不愿意，这个时候，对你不好。这样吧，我帮你请出赵书记、王书记，他们两尊大神一个主婚，一个证婚，好吧？” 秦小丽踌蹰了一下，道：“那太感谢您了，要依我的本心，还是期望您能为我们主婚！” 闻同默然片刻，轻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前些年秦小丽对自己暗滋情愫，闻同当然感觉到了，这让两人的关系多少有些微妙。 他对秦小丽的提拔任用，主要还是因为她的能力和为人处世，当然，这层难言的微妙关系也不可避免地发挥了一定作用。 秦小丽不敢看他，略偏过头神情坚决地道；“闻县长，您帮了我很多，是我的大恩人，不管怎么样，我永远记得您的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尽管传言沸沸扬扬，闻同却置之度外，各项工作仍旧照常开展。 按照日程安排，近几天他将下乡检查工作，为环保农业经济作物种植和水产、畜牧养殖中出现的问题寻求处理办法，帮助农户解决实际困难。 早上上班后，闻同处理完手头的文件，却迟迟不见费子林露面。 费子林是闻同的对口副主任，各项工作需要通过他之手，协调各个行局、乡镇予以落实。 闻同提起电话，刚要拨打秘书科喊盖亮，他就进来了。 “闻县长，费主任说他在气象局有事，一时过不来，想请个假，委托我来安排。” 闻同停下拨键的手指，举着话筒淡淡地道：“啊，是这样，嗯——你给气象局打电话，通知他十分钟内赶到我办公室。” 盖亮连忙快步回到秘书科，匆匆忙忙拨通县气象局局长办公室的电话。 费子林就坐在局长对面，一脸放松地接过局长手中的电话。 “费主任，闻县长请您十分钟内赶去他的办公室。” 费子林皱紧眉头问道：“什么事这么急，我这边正谈事呢？” “他没说。” 局长似笑非笑地道：“老费，赶紧吧，别误了时间。” 费子林装作不紧不慢地走出局长办公室，才出门却象只兔子一样窜下楼，招辆人力三轮车一路火烧火燎地赶往县委大楼。 局长透过窗户，看到他在楼下急如星火的样子，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一句：“做人不能太势利！” 站到闻同办公室门外时，离限定的十分钟还差二十来秒，费子林紧悬着的心才落到实地。 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也没顾上擦拭满头的大汗，抬手轻轻地敲门，听到一声请进后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闻县长，真对不起，正在气象局谈点事！” 闻同头都不抬，口里嗯了一声，继续看桌上的文件。 费子林没奈何，既不敢多言，更不敢坐下，只得杵在原地干等着。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闻同看完文件，才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这些文件我批完了，拿走吧。” 费子林双手接过文件，却不敢离开。 闻同也不说话，继续审阅其他文件，又是十多分钟过去了，他才装作无意地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费子林一愣，这是问我吗？不是你找我说事的吗，怎么反问起我来了？ 好在他还不算太笨，很快就明白闻副县长这是在整自己，连忙结结巴巴地道：“啊、啊，我、我没事，您要是没别的安排，那我过去了？” 闻同依旧没抬头，只嘴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费子林几乎是倒退着出了他的办公室，带好门后，呼地喘出一口大气。 “费主任，您一会下乡吗？”盖亮问道。 费子林见是盖亮，立即挺直腰杆，威严地道：“嗯，这个——我就不去了，各乡镇都通知到了吧？” 闻同刚才压根就没提要他陪同下乡的话，他可不敢自己往上攀爬，更何况，不去还正好得其所哉。 “刚通知到了，您有别的安排吗？” 费子林摆摆手，道：“没有、没有，你赶紧服务闻县长去吧。” 坐到车上，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绿油油的庄稼，闻同心情大好，忍不住对身边的杜子坤道：“子坤你看，农科所的小汪功课做得不错，庄稼今年的长势明显强于往年，我看他们的经费还要加大。” 第310章 人情冷暖 杜子坤笑道：“好，我回去就安排，从局里经费中再挤出五万给他们。汪所长的确干得不错，我准备最近给他加点担子，让他兼任农业技术科科长。” 汪所长是省农大的大学生，是杜子坤上任县农业局局长后，通过竞聘方式提拔的所长，现已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闻同道：“五万少了，打个报告到我那里，我和牛县长说说，再额外增拨十万。” “那可太好了，汪所长要是知道，估计会乐得蹦上墙，为了经费他可没少泡我办公室！” 杜子坤生性沉稳寡言，素来不喜玩笑，今天却一反常态，言语间充满诙谐幽默。 闻同自然知道他的心意，无非是想引导自己开心些。 既是知悉他的心意，闻同也笑道：“你和林老师从省农大挑来的那个研究生，也非常不错，再打磨几年，就可以接林老师的班。人才重要哇，马凤玲准备再盖几幢专家楼，象这样的农学研究生，以后要多引进，要舍得花大本钱，给别墅、给研究经费、给待遇、给事业空间、给配偶安排工作，只要他肯来，凡是能给的，我们尽力给。” 盖亮也从副驾座上回头笑道：“可惜我在市农校学的那点半拉子丢得差不多了，不然到林老师手下干技术也挺好。” 杜子坤打趣道：“说起来小盖还是我们农业局的，跟着闻县长乐不思蜀了？还回不回来？” 盖亮道：“您主政农业局后，局里气象一新，我再回去就是滥竽充数了，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 第一站是丰收乡，众人到了乡政府大门外，出来迎接的却只有乡长，不见乡书记老蔡。 乡长道：“闻县长，欢迎您来视察，蔡书记临时有事，不能来，他委托我表示歉意。” 盖亮心道，明明通知到位了，什么临时有事，还不是避嫌开溜了！ 闻同却似是毫不在意，拉着他的手亲切地道：“哪来什么歉意？我们是来检查工作，解决实际问题的，没必要搞形式，讲排场。” 进了乡政府会议室，和班子成员见了见面后，闻同道：“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就不搞关起门来听汇报那一套，走，到实地走走看看，听听农户真实的心声。” 杜子坤早通过多条渠道掌握了第一手材料，因此不待乡里安排，直接要求下到问题最严重的村子。 乡长事先安排的“点”自然不会包括这个问题最严重的村子，一听杜子坤点了名，当时就急了，可又没别的办法，只得暗示工作人员紧急通知村干部赶快准备。 闻同没去行政村村委会，而是直接下到自然村。 一行人进村主任家坐好，杜子坤道：“我们今天是带着目的下来地，二十分钟内，请集合全体村民开会！” 乡长不敢怠慢，立即安排人手落实。 不一刻，村主任家就或坐或站全是人，闹闹嚷嚷声一片。 乡长起身喊道：“安静，大家安静，今天县里闻副县长、农业局杜局长莅临我乡视察工作，来到咱们村和大家开会，帮助我们解决种植、喂养方面的困难，首先让我们对领导的到来表示欢迎！” 早在挨家挨户通知时，乡村两级干部就严厉地警告过村民，绝对不允许乱讲各种收费问题，只能谈种植、喂养方面的事。 谁要是违规，事后就罚谁的款，如果给乡里造成麻烦，还要让派出所来抓人。 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在人群中左顾右盼，迟迟疑疑，杜子坤马上道：“站起来说。” “是、是这样的，我家包了二十亩水田，种上了早稻香糯米，前几天乡里抽查说是用了超标农药，可我明明是从乡里指定的农资门市部买地，要是、要是干部能查清楚就好了，不然地话我们还怎么敢往庄稼上打药哟！” 杜子坤小声对闻同道：“这个问题已经反映到了局里，他是丰收乡香糯米传统种植大户，从外出打工的乡邻手中承包了上百亩水田，去年效益很可观。” 闻同道：“你先谈谈。” 杜子坤马上道：“还有没有其他问题？没有是吧？那好，我来讲几句，刚才他提到的问题，县农业局已经接到了反映，也做了初步调查。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问题果然是出在门市部身上，这个还有待于进一步深入调查，请大家放心，不管涉及到谁，局里行政执法科一定会按县环保农业政策的规定，依法作出处理。我在这里郑重承诺，到时会把处理结果公开张贴出来，接受监督。另外，为了解决乡里合格农药缺货问题，我们已经要求乡政府，马上从杳踪镇农业科技服务公司调一批救急，同时，局里已经协调好相关部门紧急订货。这样解决，大家满不满意？” 村民们乱糟糟地轰然道：“满意、满意……” 有了带头的，另一个村民激愤地道：“我家前几年承包了村里的林场，种上了猕猴桃，现在有了效益，村里想收回去，要不就加租。当年订合同时，签了二十年，每年租金规定得清清楚楚，白纸黑字，现在怎么说反悔就反悔？” 这属于林业局管辖范围，林业局局长没来，闻同就对身边的乡长道：“乡里知不知道？准备怎么处理？” 乡长背上立时沁出一层细汗，定定神答道：“我们了解一些，正在研究处理方案，您放心，一定会依法办事。” 闻同淡淡地笑道：“那好，一切依据合同办事，请乡里协调县林业局，在明天中午之前，拿出最终处理意见，报到盖副主任那里，我要看结果。” 农民们果然很听话，没一个敢反映收费问题的。对此情形和个中缘由，闻同自然是心知肚明，各种乱收费、乱罚款问题，已经成为社会顽症，远不是现阶段所能解决地，更不是他个人能解决地。 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帮助村民发展种养业，增加收入。 第311章 逝去的永不再回 当然，在杳踪镇现在已经全面杜绝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政策外收费或罚款，这一方面得益于闻同的悯农情怀，另一方面也是基于镇财政实力雄厚的原因。 再说了，他今天下来也不是调查解决乱收费问题的。 在省内，干部一般不愿意更不敢召开这样的群众会议，害怕深入基层面对面和老百姓交流，至于为什么害怕，个中缘由不问可知。 离开丰收乡时，闻同握着乡长的手道：“陈金光书记在时，做得很好，为乡里开启了良好的工作局面，各项工作都走在了全县前列。作为后来者，你们做得也不错，在前人的基础上继续发扬光大，很好。” 乡长听出了他的话外音，连忙道：“我们做得还远远不够，一定会继续努力，继续努力，请领导放心。” 倒霉的金光辉最后还是听从了哥哥金光明的话，自己到县检察院自首。 这事案情简单，事实确凿，本来没什么好查的，更没多少回旋操作空间。 但事实和表面总是有巨大的落差，就是这么一件简单的案子，愣是久拖未决。 作为金光明，在和牛佑才之争尘埃落定后，再没了顾忌，当然要全力周旋以减轻自家亲弟弟的法律责任。 他远比阮洪通见事明白，并没有急于活动，而是利用自己的特殊权力以及影响力，暗示检察院采取拖的方式。 一来拖可以缓和事件恶劣的社会影响，大大减轻最后处理时的压力，二是县里局势不明朗，对手牛闻等人气势逼人。 现在不同了，闻同在望水县巨大的影响力正在摇摇欲坠，牛闻等人的组合已经没了往日的风光，该是时候处理金光辉的事了。 金光辉是正科级干部，虽然地位一般，但对他的处理还是要经过县常委会议决议的。 阮洪通对此早有腹案，不待众人发表意见，就开宗明义地道：“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性质无可争议，我看应该依法处理。” 他的话表面严厉，实则暗含适当从轻发落的意思，大家都在场面上混了多年，焉能听不出来？ 金光明本来要求回避的，但阮洪通担心局面失控，没敢同意。 事涉自家亲弟弟，他自然不便轻易启口。组织部长当仁不让地充当本方急先锋。 这种事可不敢让对手抢了先，一旦有人提出重罚，大多数人十有八九就会顺水推舟，到那时再想提反对意见翻转过来势必难上加难。 “我是搞组织工作的，深知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本着治病救人的目的，我看可以实际情况实际考虑，就事论事，可以适度从轻量刑，顶多三年？当然，我是外行，不懂法，说错了也有可能。” 等县委办主任也发表了意见后，牛佑才才不紧不慢地道：“当事人主动到检察院自首，就是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看可以参照外地类似案例。记得去年江映也有类似情况，最后判了一年半。” 阮洪通气得差点吐出血来，早知你们这么“好说话”，我何必早早地定调做恶人？原本想帮老金一把，现在却成了落井下石的，真真气死人！ 金光明也是哭笑不得，老牛哇老牛，算你狠，得了便宜再来卖乖，还顺便再一次挑拨老阮和我的关系！可明知如此，还是得乖乖地钻进去，总不能反对他的意见，主动要求给光辉判三年吧？那还不被他恨死一辈子？还不得伤透父亲的心？还不得被全县人笑掉大牙？ 在省内，现在谁还崇尚、理解什么大义灭亲？真那样，在别人眼里我反倒会被看成为了升官不顾亲兄弟情份，自私自利，无情无义！ 牛佑才已经顺利接任县长，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在如何处理金光辉的事上下重手。 虽说和金光明已经成了死对头，但纵使最大限度地处理了金光辉，也不能对金光明伤筋动骨。 与其如此，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帮老金说几句好话，轻轻放过金光辉，还可以好好地在阮金二人之间再下点眼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牛佑才一表态，就基本代表了决议已经形成，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金光辉就这样被从轻处理。 吃过晚饭后，闻同端着茶杯，坐到了后院爱亭里。 时值六月，院内绿叶荫荫，凉风阵阵。池塘边季灵筠亲手栽植的各种名贵花木枝繁叶茂，水面上荷叶田田，清香阵阵，只是物是人非，此情已成空。 暗淡的光线下，水面不时可见鱼儿哗哗地游过。爱人去世后，她亲手放养的这些鱼、虾、蟹，闻同再没捕捞过，任其生长，任其老去。 曾经美好的时光，在这里发生，一幕幕一场场，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无比遥远，只能追忆。 恍忽间，爱人穿着件淡黄色的短款风衣，敞开的风衣里是件浅粉色真丝质地大翻领衬衣，犹如一朵怒放的百合，笑靥如花，款款而来…… “嘻，昨晚买的，边湖百货大楼漂亮衣服真多！我给你也买了件衬衣。” “别在这里，咱们去爱亭，小鱼长大点没？” “我妈有限量的，一天只能五颗，你也少吸点，不是好东西！” “嗯——我爸总夸奖你！” “还喜欢我！嘻、嘻——到时我们一起去买吧！” “拿菜刀倒不会，家里苕帚可不少！” “我洗好了，穿衣服去了！你慢慢——” “有小宝宝真好！” “不行的，你昨天喝那么多酒，又吸烟，医生说怀小宝宝前一年就要断烟！” “你还笑，不理你了！” “再来、再来，反正也跑不出池塘。” “好了，不麻了，你躺过来吧！” “别走，陪我一起洗！” “我真快乐，跟你在一起真好，纵然死去，也没有遗憾！” “哪儿？呀，真可爱，大多了！我去取点面包来，奖励一下鱼儿们。” 他仿佛看到爱人正蹲在亭子边，不停地往水里捻落面包屑，对着水里抢食的鱼儿们“咯、咯”发笑…… 第312章 寻找慰藉 他嘴一咧笑了起来。一阵风刮过，吹得树叶沙沙直响，惊醒了他的幻觉。 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粉色的亭子廊柱，任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心里轻轻地问道：小筠，我又有了喜欢的人，叫李易秋，是镇中学的校长，你也认识地。 她很爱我，我也很爱她，我们在一起，你同意吗？ 和她在一起，我很快乐，就象和你在一起时一样，你是生气，还是为我高兴？ 在那边你过得好吗？过几天，我再去织女洞看你，等着你的小同…… “唉——”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一切很可能都将无法保护住，随着自己被调走，这里很快就将变成别人的地盘，一切的一切，都将被新主人根据自己的意愿予以改变，美好的记忆将不复存在。 手机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他只得按下接听键。 “闻县长，我是魏永合。” 闻同勉强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起来，道：“你好，魏大科长，今天怎么有空打我电话？” 魏永合却无心开玩笑，沉声道：“市里传言很厉害，刚才和我们部长一起陪客人吃晚饭，上洗手间时，无意中听见他接手机，似乎很快就要派考察组赴望水县。” 他是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科长，又是窃听到的部长电话，信息自然真实可信，闻同无所谓地轻笑道：“谢谢老兄的关心，我知道了，回头去市里请你喝酒！” “好，一言为定，来市里我请您！” 这条消息让闻同心里更加沉甸甸的，不过，患难见真交，朋友的及时关心，又让他心里生出股股暖意。 夜已深了，杨嫂已经探头看过好几次。 他正准备回屋歇息，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他接通电话，却久久无人言语。 他连喂了好几声，一个年轻女人幽幽的声音飘入耳中：“闻县长，我是姜琳，你——还好吗？” 姜琳？闻同脑中一时转不过弯来，足足几秒钟后，一道苗条的身影浮现出来，只是美丽的脸孔上冰冷如霜，背过身去时却又眼含幽怨。 “你好，感谢你的关心，我还行，你也好吧？”闻同真是意外，她突然打来电话，多年没见面也没联系了。 鼓足勇气说出第一句话后，姜琳顿感轻松无比，道：“我也好，下周六结婚，请你赴宴，请柬今天已经寄过去了！” 到市里和曾经的市府同事一起喝她的喜酒？这个时候？闻同自问没那份勇气，就道：“恭喜你，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可惜我下周没空，日程排好了，真是遗憾，十分抱歉！不过，我会安排人代表。” 姜琳没有勉强，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必介意眼前的一切，风雨过后就是彩虹，我祝你一切顺利！” 挂掉电话，闻同心想，有段日子没去看包青岚了。 自从季灵筠去世后，他也时常去看望这位红颜知己，但二人心意相通，再没有发生肉欲上的关系，再次回复到以前的精神交流上。 一念及此，他觉得思念不可遏止，立即拨通包青岚家的电话。 包青岚独身生活，更多的时候一个人呆在家里，凌晨三四点才睡觉，次日中午起床，昼伏夜出，仿佛游离于这个红尘世界之外。 正一个人坐在书房品茶看书的她，意外接到闻同的电话后兴奋不已，道：“弟，是你？怎么还没睡？” 闻同就觉得心已经飘到了她身边，脱口道：“太想你了，我想现在过去！” “好，来吧，我准备夜宵！” 孙家祥睡得正香，但床头的传呼机一响，出于良好的职业敏感，他还是立即醒来。 夜深路静，只用了一个钟点车就到达了市里，闻同照旧让他自己找宾馆住下，独自一人打了辆车去工学院。 两人象往常一样，在阳台上摆好桌子，布上夜宵，边喝干白边聊着。 包青岚凝视着他，轻笑道：“精神不错，比我想象中好！” 她虽然几乎和外界断绝了往来，但对于心中挂牵的人，消息却并不闭塞。 到了她这里，闻同有种归家的安宁感，也笑道：“开始几天很不好受，后来慢慢想开了，每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心情也好得多。” 包青岚道：“就应该这样！挫折和苦难是人生不可缺少的宝贵财富，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对你我太了解了，不是个经不起打击的人，小时候受尽了人世间的苦楚，都坚强地挺过来了，何况现在的区区小挫折？所以，姐一直很放心，现在看到你这么平静，我更加放心，只有平静的男人才可怕，才让人尊敬！” 在她这里，闻同总是能获得心灵上的慰籍，再大的创伤，也能被她轻轻地抚平。 心神激荡之下，他道：“姐，我、我又有了心爱的女人，你高兴吗？” 包青岚看他脸红的样子，忍不住哧地一笑，起身走到他身后，习惯性地把他的头抱在怀里，磨挲着他的头发，柔声道：“你既是姐的心上人，也是姐心爱的弟弟，姐当然高兴了，你喜欢的人，就是姐喜欢的人！” 闻同道：“可是……可是……” 包青岚打断他道：“没有什么可是！姐知道你，不是个用情泛滥的人，要不姐怎么会一颗心缠在你身上？” 闻同冲动地站起身，用力地拥住她，一低头吻了上去。 深长地吻了许久，包青岚鼻息越来越急促，身子又软得站立不住，全靠依托在闻同身上。 闻同一把抱起她进了浴室，不用任何语言，两人默契地互相褪去彼此的衣物，然后肢体交缠着躺进了浴缸。 激情难抑之下，闻同双手扶住她的腰，帮助她在自已身上起起落落。 心意相通之下，两人抛开一切，专心一意地享受着肉欲的交融。 连番释放过后，包青岚体软如泥，瘫在闻同身上一动不动。 闻同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水到她身上，间或轻轻爱抚着她通体红透的肌肤。 第313章 走路记得带上雨伞 时间仿佛停住了脚步，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细细地体味着灵与肉交融后的宁静。 水渐渐凉了，闻同抱起她，拉过浴巾帮她擦干身上的水珠。 屋里开足了空调，躺进薄棉被里，温暖的纤维刺激得浴后的肌肤异样地舒服，包青岚懒懒地道：“床单有几天没换了，你到衣柜里找条干净的。 闻同依她的指点，拉开衣柜门，取出一条雪白的床单，却意外地发现一叠干净的床单下有一条沾着几处污斑的脏床单，装在透明的塑料袋里。 他回过身，诧异地问道：“姐，这条脏的怎么不洗？” 包青岚探起身子看了看，忽地脸一红，娇嗔道：“赶紧关好门，过来，过来再告诉你！” 等闻同躺进宽大的薄棉被里，她贴近来红着脸细声道：“那是我们第一次用的床单，不小心弄脏了，一直不舍得洗！” 闻同激动地搂紧她，使劲地揉搓着她的身体。 包青岚十分享受地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语不成声地道：“和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姐……都要珍藏在心里！” 闻同一个翻身，再次进入她的身体。 由于疲乏过度，直到次日上午十点多，两人才双双醒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雪白帘子的缝隙照进室内，美人慵懒，包青岚眉目含情地赖在闻同身上，细细地捻动着他坚实的肌肉，柔声道：“我们该去织女洞看看了，唉，小筠在阴世孤孤单单，姐却在这里尽情地享受你的疼爱，真是自私！” 现在极少有人再在他面前提起季灵筠，除了包青岚和李易秋，她们对闻同的心思体察入微，总是能及时有效地疏导他对季灵筠的思念。 纪委联合调查组经过持续几个月全面深入的调查，并未发现陈照东、司庆春有涉嫌经济犯罪的事实，遂暂停针对二人的调查，并解除了部分监控措施。 随即，省委钟书记正式召见陈照东谈话。 在宽大的办公室里，钟书记没有选择严肃的办公座椅，而是把他让到会客室的沙发上。 “照东，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不要有心理负担！”顿了顿，他语重心长地接着道：“走路时，要记得带好雨伞，随时准备好保护自己不被雨淋。” 陈照东垂首道：“您的教诲，我一定牢记在心！近段时间，有件事我一直想反映，就是望水县杳踪镇的那个……” 钟书记微笑着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安心工作吧。” 看着他推门而出的背影，钟书记一瞬间有些失神，孙老头好福气啊，这两个弟子。 六月下旬，市委组织部正式通知望水县委，考察组将在一周后进驻县里。 持续一个多月的传言终于要变为现实，望水官场顿时骚动不安。 人们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闻同在县里的影响力竟是如此之深，他对杳踪镇、对望水县的贡献是如此地大，杳踪镇和望水县，因为他的到来而发生了全方位的沧桑巨变。 消息迅速传入民间，农民、教师、工人、商人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这件震动全县的大事。 平日里，大家都习惯了“闻县长”的存在，忽然听说他就要被调走了，许许多多受惠的人们心头空落落的，接受不了现实。 在杳踪镇，不少村民三三两两自发地来到镇上，逢人就打探消息，在他们眼里，镇街上的居民消息最灵通。 受到朱大姐特别提点的阮洪通，格外地敏感，一发现人们骚动的情绪，马上要求县委办主任挨个通知各乡镇主要领导，隐晦地要求务必要保证社会局面的稳定。 市委组织部的通知下达到县委的次日上午，县委再次接到市委办的通知，这份是转发自省委政研室的通知。 通知要求，两天后省委政研室调研一处处长赵良哲将带队到工作联系点杳踪镇，开展为期两天的例行调研，请市委政研室、县委办及县委政研室做好配合支持工作。 当晚，在富铜县的秘密爱巢里，闻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李易秋赤着纤纤双足偎在他怀里。 八点整，省卫视“名人面对面”开始了，电视画面上首先播放了一小段镇开投的发展历程，随即，屏幕切换到直播现场。 美丽端庄的女主持人戴着耳麦，坐在鲜红的长沙发上，沙发的另一端，坐着面含微笑的孙贤寿、由应刚两人。 女主持人微笑道：“好，我刚刚看过介绍镇开投发展历程的短片，有许多问题想问两位老总，我们一个个地来。早在几年前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招标结果出来时，我第一次听说镇开投，此后不时地听闻她的大名。坦率地说，我也是江映城市蓝宝石的业主——我家先生是经商的——我的感受很多，归结为一句话，这房子买得值！我想问的是，孙总，是什么样的一个缘由，让你们树立了‘用心服务’这样的经营哲学，又是怎样体现出来的？” 孙贤寿雍容地一笑，说道：“早在企业创办之初，我们就明确了这样的理念，并持之以恒地坚持了下来……” 主扶人：“您论述得很透彻，相信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也象我一样，深表认同！由总，您是镇开投的副总，也是房开公司的总裁，我想问，咱们公司在定府开发的城市蓝宝石也会象江映的一样吗？目前进展如何？” 孙贤寿往沙发后背上靠了靠，尽量给两人腾出视线空间。由应刚略略酝酿了一下，笑道：“早在策划江映城市蓝宝石时，我们就确定了一项战略，就是把城市蓝宝石塑造为一个驰誉全国的强大品牌，在有条件的城市复制，为国人奉献上真正的百年豪宅，奉上经久弥坚的奢华。定府城市蓝宝石，是我们走出家门复制的第一个项目，目前土建工程已近中期。” 主扶人马上刁钻地问道：“听您的意思，咱们房开公司似乎走的是高档路线，专建豪宅？或者说不考虑普通百姓的居住需求？” 第314章 大神来护法 由应刚温文尔雅地笑了笑，说道：“当然不是，不久的将来，或者一年后，或者两三年后，我们就会进入你刚才所说的普通住宅市场。” 李易秋仰起头，看着闻同轻笑道：“今天是重要的一天，有人该不安了！” “那就关了，他们俩在电视里出风头确实没什么好看的，还是睡觉去吧？” 李易秋顿时脸上发烫，伸手掐了下他的腰肉，一低头瞥见他宽大运动短裤的裆部高高耸起，忍不住伸手轻轻打了一下，吃吃笑道：“那玩意丑死了，看着好恶心！” 是夜，市委组织部部长临睡前接到紧急电话通知，赴望水县考察组的考察范围和考察内容要作出重大调整，两者都要扩大。 很快，云缈决策参要发表了望水县杳踪镇的专题文章，全面介绍了该镇以农引工、以工促农、农工并举的经济发展模式，全方位立体化地剖析了该镇经济、文化、教育、卫生、科研、村庄规划建设、交通建设、镇市政建设、环境保护等社会综合协调发展的执政思路，尤其对杳踪教育基金的公益事业给予了浓墨重彩的叙述。 次日，云缈日报用整整两个版面全文转发了参要的这篇文章。 七月一日，省委党校举行中青年干部训练班开学仪式，钟书记莅临并发表关爱年轻干部的重要讲话：“……我们有许多年轻同志，甘愿放弃大城市的优裕生活，放弃大机关的优越职务，一头扎进基层，工作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取得了出色的成绩，值得表扬，这是好同志！我们各级领导干部要积极为他们提供便利的工作条件，要为这样的同志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要爱护他们，保护他们的积极性，对他们取得的成绩要乐于看到，对他们的工作成果要有积极良好的心态！这些同志如果愿意继续呆在现有岗位上奉献青春，我们各级领导干部一定要全力支持，要充分尊重他们个人的意愿！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们既要防止拔苗助长，更要避免粗放式移栽！” 边湖市委大院家属区一号楼，三楼的某个房间，厚厚的布质窗帘缝隙间，透出一线昏黄的灯光。 这座人口大市的当家人——倪正林书记正缓缓地踱着步子，在宽大的书房里来回走动着。 智慧赛过许多男人的朱大姐，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杯冰镇鲜榨西瓜汁，视线随着丈夫的身体而移动。 不经意间，她吃惊地发现老头子的身板不再那么挺直了，行走间也不再那么矫健有力了。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哀伤，岁月不饶人，生老病死真是不可逃避的自然规律，纵是英雄豪杰、高官巨富也不能例外。 “我们都低估了他的勇气和智慧，一个很会判断局势和借助外力的年轻人，可惜呀，不肯进我们的门，给我们作女婿！” 身居高位，又到了这个年纪，倪正林早就气度超然，对老伴承认对手的强大不但不反感，反倒很佩服她超出一般女人的胸襟气度。 输了就是输了，不承认也是输了，只有承认才有可能在下一回合取得胜利。 不过，什么女婿不女婿的？老伴的这句话太过直白，倪正林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有损自尊心嘛！ 朱大姐很男人地一摊手，道：“你别瞪我，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 倪正林用手抚了抚额头，叹了口气。朱大姐也跟着叹口气，道：“唉，倩儿这孩子一向心高气傲，老大不小了，这些年也没少接触优秀的年轻人，却独独对他起了心思，偏偏自己又这么强的个性！” 知女莫若父母，这个女儿骄纵成性，完全不知道委屈忍让，对她性子了如指掌的朱大姐，很是忧心，却又无可奈何。 倪正林恼怒地道：“还不是你，让她掺合进来干什么？” 朱大姐没接话，她也开始后悔了，看来当初撮合他们的想法确实是单纯了点。 良久，她道：“天都那边动向如何？老刘接钟书记的希望到底有多大？这些不判断清楚，我们难以做下一步的决断！” “不太乐观，听说上面征求省里意见时，老钟发表的看法似乎对他很不利。” “那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还是力量如何平衡。” “是呀，到底如何平衡呢？”倪正林又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 老头子这个显示衰老的动作最近频繁出现，再次让朱大姐觉得哀伤。 她问道：“老李呢？他还是那番打算？” 倪正林道：“他？我看信心已经动摇了，不再死盯着省长，似乎在朝常务努力。” “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虽说也是常委，但实权有限，比常务副省长差不少！”朱大姐说了一句废话。 踱了几步，倪正林忽地眼眸子一抽，冷声道：“新来不久接陈照东的那位，开始不安分了，最近和老蒲眉来眼去的，打得火热！” 静默了会，朱大姐一口喝干杯中的西瓜汁，决断地道：“老倪，我考虑清楚了，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谋取个副省长有何意义？哪有现职来得实惠？还是努努力，争取在现职上再留几年，最好同时挂个副省级名头，比如省人大的副职。望水县那边的事，都是小事，忍一忍，拖过这段关键时期再定打算。” 倪正林停住脚，凝视着相知相伴几十年的枕边人，这个世界上真正懂得自己，一心一意为自己谋算的无疑就是她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沉声道：“你说得对，正合我意！” 上层种种玄妙细微的变化，望水县绝大多数干部都没能领悟，但是，有一个人站在一旁，却是了然于胸。 金光明坐在书房里，手里捏着弟弟金光辉的判决书，量刑一年半。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没想到啊，这居然是死对头牛佑才提出来的。 闻同真是打不死的孙悟空啊，连李副省长和倪正林书记直接插手也不能收拾他。 第315章 把话说开了 人比人气死人，我金光明要是有那么深厚的背景，哪还用受老阮的气？哪里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他一个乡下穷小子出身，也不是天生就拥有这些背景的，都是后天努力争取来的。 想我金光明自负聪明才智过人，为什么不能也去努力争取？前几天永达固的王总说可以帮忙引见倪公子，这就是机会呀，一定不能错过。 嘿、嘿，老阮，你就慢慢在望水玩吧，我得寻机会走了，市里也好，别的县区也好，再不想陪你这个扶不起来的太子读书了。 周五，倪小倩事前没有电话通知，直接到了杳踪镇。 闻同本打算陪李易秋和小囡囡到江映度周末的，接到她的电话召唤时，万分不愿接待这尊大神，在李易秋再三再四的劝说下才不得不出来应付。 倪小倩憔悴了些，原本微胖的身材明显清减了。 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闻同陪着小心笑道：“水上公园荷叶长满了，去湖心酒楼吃晚饭吧？” 倪小倩淡淡地道：“不想去，还是订餐送过来。” 闻同实在找不出话，干脆闭上嘴默默地吸烟。 倪小倩看着落日余晖下的小湖，又是呆呆地一言不发。 闻同早习惯了，就在心里琢磨等会找什么理由脱身，还要陪李易秋和小囡囡去江映过周末呢，可不能被她缠住。 “你胜利了，可是，你就不担心钟书记走后，你如何自处？谁来救你保护你？”倪小倩终于说道。 闻同已经烦透了，直言不讳地道：“倪小姐，你不了解我，有的人做有的事并不会过多地去考虑后果！” 倪小倩没有发怒，凝视着他，良久道：“请你认真回答我，如果没有这层特殊身份，你——会喜欢上我吗？” 闻同正色道：“感情的事，说不清楚，你也知道，我的感情生活一团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很抱歉！” 这样的问题是不能说真话的，再有涵养的人面对真话也会受到伤害。 倪小倩一瞬间花容惨淡，伤心地道：“你从来不肯正面回答我，不过……不过，这样也好，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明白了！” 她这个样子，闻同倒不好提出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倪小倩不甘心地道：“等你以后有了所爱的人，我一定要当面见一见，看她到底哪儿比我强！” 一会儿，订的饭菜送来了，两人各怀心事，也不说话，没滋没味地吃着。 勉强吃了个半饱，倪小倩轻轻放下筷子，道：“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收拾过碗筷，今天就为你做一次，希望留下个好印象，而不是刁蛮女人的形象！” 闻同一愣，她这么反常决不是好事，一个不小心随时有可能爆发，还是小心为妙，就道：“没有，你太敏感了，还是我来，要不让服务员来。” 倪小倩却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开始收拾桌子，却笨手笨脚地，手上一个滑溜差点把盘子摔到地上。 闻同慌忙探手托住，要是让半盘子油腻腻的菜掉到高档地毯上，总不大好看。 倪小倩却一下把盘子撴到桌上，冲动地扑进他怀里，失控地哭喊道：“我真没用，连碗筷也收拾不好！呜、呜，你为什么不肯喜欢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就不能骗骗我，让我好受点……” 闻同心如止水，尴尬地举着双手一言不发，任其哭喊个不停。 良久，倪小倩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坐回沙发上冷静地道：“你走吧。” 闻同担心地道：“要不要让马镇长过来陪陪，或者其他人？” “不用，谢谢你，我没那么脆弱，能照顾好自己，放心。” 闻同可不敢放心，离开后悄悄唤来招待所经理，让她安排服务员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值班，要高度警觉，一旦发现异常要立即打他或马凤玲的电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闻同坐孙家祥的车出了杳踪镇地界，就下车在路边等着，没多久李易秋开着车到了。 小囡囡非要赖在闻同身上，和他一起坐在副驾座上，小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李易秋抽了个空当问道：“怎么肯放你走？” 闻同一边和小丫头玩着石头剪子布，一边答道：“今天说开了，再不会受她的罪了！” “就不怕惹恼了她？” “没事，是她主动的。” 李易秋迟疑了一下，道：“其实，你选择她也不是不可以！” 闻同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不满地道：“慢说我不喜欢，就是喜欢，也太迟了！” 李易秋心里涌起一阵甜蜜，太迟了不就是说他已经有了自己，为了自己吗？她偏转头，趁小囡囡没注意，妩媚一笑，飞速地噘起嘴抛了个吻。 郁玉和几位同事结束了在国外的学习，原本打算让闻同来机场接，想想还是忍住了，给他一个意外更刺激。 第二天是周六，台里相好的同事一起为她们接风，地点就在江映最著名的度假村“十里山庄”。 盛情难却，她只得压下去望水县见闻同的激情，和同事们一起到“十里山庄”度周末。 天气炎热，山庄游泳中心人很多。郁玉穿着泳衣象条美丽的鱼一样在水里游来游去，曼妙的身姿展露无遗。 游了会儿，她感到有些疲乏，就爬出泳池，在池边铺上宽大的浴巾，舒服地享受着透明天窗上照射下来的阳光。 一安静下来，她心思就不由地飘到闻同身上，他现在正在干什么呢？ “爸爸，快点、快点，我要沉下去了，啊呜！” “没事，手和脚一起，用力划动，别怕！” 神思飘忽中的郁玉一个激灵，这个男人的声音太熟悉了，不是他又是谁？ 她腾地爬起身，不远处的练习泳池里，一个身形硕长的男人戴着泳镜，正在细心地辅导一个小姑娘学习游泳。 在他身边，一个同样穿着泳衣、戴着泳镜的年轻女人也在练习，两人不时地嬉闹交流着，神情举止亲密无间。 郁玉只觉得一阵眩晕，那个女人是谁？ 第316章 好合好散 郁玉想，闻同勾搭有夫之妇？不对！他们的孩子都那么大了？更不对！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闻同和别的女人亲亲热热，郁玉几乎要冲过去扯下他的泳镜，逼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她实在没心思再呆下去，简单收拾了下就回到客房。 一个人时，她无法再克制住感情，忍不住伤心地淌下泪来。 细细一整理两人交往的诸般细节，郁玉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闻同其实从来也没有给过自己任何承诺，甚至是一直在躲避自己。 她失神地想了整整一个下午，到傍晚时终于下了决心，用床头的电话拨通闻同的手机。 闻同正和李易秋、小囡囡一起，躺在浴巾上晒着透明天窗上照射下来的日光浴。 “喂，小玉？你回国啦？就在606客房？！”闻同意外得腾地坐起身，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看到自己和李易秋在一起了。 “我现在想见你！” 闻同没有任何犹豫地道：“马上到晚饭时间了，请你吃饭，我们一起？” “不，我想单独见你！” 闻同看了眼身边正支起耳朵的李易秋，见她做了个不介意的表情后，才无奈地道：“好，这就过去。” 等他挂断电话，李易秋似笑非笑地道：“真是有女人缘，到哪都被女人追着！” 闻同苦笑一声，满是歉意地道：“对不起，郁玉，省卫视台记者，出国学习刚回来，我们……” 李易秋柔声打断道：“快去吧，不用解释，我们等你！” 郁玉已经振作起来，坐在床边上等他。真一见面，她才发现有千言万语却无从问起，只知道呆呆地看着，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小玉，什么时候回国的？”虽说和她并没什么，但闻同总有一种被“捉奸”的感觉。 “她是谁？还有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闻同松了口气，不哭闹就好，忙简捷地答道：“李易秋，小姑娘是她前夫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郁玉一阵沮丧，自己连个拖着小孩子的离婚女人也比不上！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地？” “小玉，实不相瞒，我们很早就相互认识，但一直守着一般朋友的关系，直到几个月前。” 郁玉轻轻点了点头，道“这点我相信你。” 长久的沉默过后，郁玉惨然道：“我又成了失败者？真是可怜，在你身上，我耗费了几年青春，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季灵筠在时，她谈了几个朋友，却始终摆脱不了闻同的影子，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季灵筠不幸去世后，她本以为机会来了，纠缠了大半年，结果还是没能得遂心愿。 闻同内疚地道：“你也知道，我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 他的话虽然委婉，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郁玉长叹了口气，释放般地道：“其实早在国外时，我就意识到了你的心意，只不过一直在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欺骗自己，维系着这份单相思，现在终于到了戳破美丽气泡的时候！唉，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获得你的心？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感情这东西，我也说不清楚，你知道地，我并不擅长这个。” 郁玉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心胸远超出一般女性，拿得起放得下，闻言“噗”地笑出声来，道：“你总是那么让我着迷，还能维系朋友之情么？” “我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以后也不会改变。” 郁玉穿着轻薄的吊带衫，下身是条女式紧身运动短裤，忽然贴近来，搂住闻同腻声道：“我不管，你今晚是属于我的，我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你！” 夏日衣薄，这么火热的女体贴到身上，闻同顿感吃不消，不住往后退缩，尴尬地道：“小玉，不能这样，这是对你的亵渎！” 郁玉妩媚一笑，道：“怕了？唉，好吧，成全你正人君子的形象！不过，记住了，你欠我，我会慢慢向你索偿的！我想想，第一个要求，我想和她说几句私话；第二个要求，请我吃晚饭，不介意和你们一起。” 闻同在征求李易秋的意见时，她也并不介意和郁玉一起吃晚饭。 饭前等上菜的空当，郁玉把她拉到一边，长叹口气道：“看到你后，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李易秋微笑道：“多谢你的夸奖，你同样很美丽，很优秀。” 郁玉展颜一笑，道：“优秀而又心灵美好的男人太稀缺了，我恭喜你，也妒忌你！能告诉我，你是怎样征服他的吗？” 李易秋仍旧保持着微笑，道：“你说得没错，他很优秀，很强大，更重要的是，他内心也很美好！我很爱他，对他的一切，我都愿意宽容地接受。在我心里，已经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他，命运已经和他紧密相连，无法断绝！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傻？” 郁玉抓起她的手，神情认真地道：“我明白了！约你过来，是为了三句话，必须要当面说清楚，第一，我承认失败，不会再纠缠他；第二，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逾越男女关系的行为，他可以算是正人君子；第三，我是真心爱他，这份爱不会变，会永远珍藏起来！” 晚上睡觉时，闻同搂着李易秋问道：“你们今天说什么啦？神神秘秘的。” 李易秋笑道：“保密，女人间的私话，不能对男人讲！” 她越是这样，闻同越是好奇，呵她痒逼问道：“说不说？” 李易秋吃痒不过，扭动着身子告饶道：“停下，快停下，我说、说……” 等闻同停下，她却正色道：“小同，认真回答我，你喜欢她吗？” 见她神情严肃，闻同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道：“有喜欢的一面，也有厌烦的一面，这种感觉我捕捉得很清晰。” 李易秋道：“既是这样，那就算了，还是静待其他机会吧，不能委屈自己。” 第317章 寒流来袭 闻同听李易秋的意思，似是在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要为自己“做媒”，忍不住不满地道：“你怎么……” 李易秋没让他往下说，嘴贴了上去，牢牢地封住他。 此后，任闻同怎么盘问，她就是不肯把和郁玉谈话的内容透露只言半语。 和新加坡海峡财团的谈判陷入全面停滞状态，镇开投是待价而沽，对方则是大幅度提高投资风险评估系数，害怕陷入地方干扰的泥潭。 受此影响，另一家新加坡企业和国内的那家大型国企，也都中止了和镇开投的谈判。 孙贤寿、由应刚并排坐在闻同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汇报完后露出一脸苦笑。 马凤玲坐在两人旁边，看他们那副样子，忍不住道：“风险和价格成反比关系，说穿了还是价格问题，是不是考虑让步幅度大些？” 孙贤寿道：“我们也考虑过这点，但是，谈判中不敢让步过快、过大，越是这样越容易陷入被动，况且，让步过大只怕还会受到有心人的指责刁难。” 闻同不急不缓地道：“不要急，看问题要看本质，他们为什么来找我们？镇开投有业绩嘛，经营管理水平和团队优异嘛，保持这些，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静观其变！” 停了停，他眼神冷厉地道：“自古以来邪不胜正，即使邪气张扬，可以一时，却决不可能一世！” 三人神情肃穆地点点头。孙贤寿道：“李成大说，他们改变了策略，会不时来搔扰施加压力，目的是尽可能地拖延、阻挠镇开投与他人合作，我分析，大概是等待李副省长、倪书记度过职务竞争期。” 闻同道：“你判断得很对，看来老阮越来越信任倚重他。通知已经到了县里，市里马上会派出调查组，调查铁锅山采矿权。” 马凤玲嗤地一声，不屑地道：“尽管查好了，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手续却完全合法，还有阮书记的签批呢！” 在许多国人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境外突然爆发金融危机，影响直达美欧，深入全球。 环球同此凉热，境外的脉动迅速传导入境内，省建工集团受创最重，其众多海外工程纷纷被业主方叫停，短短近一个月时间内50%海外业务陷入无限期中止状态。 一时间，集团频频召开会议，积极寻求应对之策，当家人佟总急如星火地奔赴海外，四处巡视、拜会业主方。 四海有芳也是感同身受，出口订单一个接一个地被取消，猝然之下，生产经营不得不迅速作出调整，取消部分生产计划。 万幸地是，早在一年多前，万有芳等人在学习了闻同《迎接过剩时代》的文章和聆听了孙以身教授《过剩经济与宏观政策》的论坛演讲后，及时地调整了公司发展策略，改变片面追求“出口创汇”的情结，开始大力提升企业内部管理，抓住国家扩大内需的宏观利好，大举开拓国内市场，大幅度地提高了境内市场占有率。 去年秋天的全国农产品暨加工品交易会，以及今年的春季全国糖酒会，镇上几家食品企业包括四海有芳在内，都积极地参加了。 这两场全国性交易会，大大提升了这几家公司的产品知名度和市场占有率，可以说，其中的四海有芳、成光酒业已经正式成为全国知名食品生产企业。 在公司生产车间，万有芳指着仍旧一片繁忙的生产线，心有余悸地对闻同道：“近段时间几次被恶梦惊醒，佟总头发都急白了！险啊，要不是战略转向及时，现在就会陷入无边的泥潭里难以拔足！” 一边的常总笑道：“出口订单被取消了３０%，直接导致今年的业绩目标下降５个百分点。” 闻同问道：“国内订单如何？” 万有芳道：“国内订单基本没受影响，增长很迅速。打造品牌、坚持高品质高环保性，走中高档路线的战略我们做得很实，国内同行出口订单的下降幅度就远远高过我们。墙外损失墙内补，国内市场的开拓仍要加强，要持续不断地深挖！” 常总道：“您论述过，‘只有充分扩大内需、大幅减轻对境外经济体的依赖程度，才能有效维护民族经济的安全，实现国民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不会有切肤之感地！” 万有芳道：“我们正准备着手上ＥＲＰ，已经和闻总谈好了，现在不上，等企业内部管理更为复杂时，再上就费大劲了。还有，四海有芳食品研究中心正在积极筹备中，就建在镇上，主要聘用省内、外离退休高级专家担任项目带头人。这是长久之道，现在不搞是没什么大影响，但三、五年后，企业的产品就会缺乏持续竞争力！” 闻同笑道：“我们无条件全力支持，马镇长，你的专家楼要抓紧时间，争取早日让这些宝贵的人才住进去！” 马凤玲大笑道：“没问题，保证一个月后交房！” 万有芳、常总等人连忙道：“谢谢，万分感谢！” 相对而言，真道电气受到的冲击就要轻微得多。真道电气主要市场在国内，虽说真道新能源的电池一多半供应全球市场，但手机是新生事物，其市场并未受到多大影响。 相反，公司不少初级原材料来源于境外，危机导致境外许多初级原材料跌价，真道电气反倒从中间受惠。 和钟书记谈过话后，陈照东放下思想包袱，全面转换心态，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起省科委主任这个全新的职务。 身背沉重的嫌疑进入省科委，这让他难以开展工作，无论单位内外多认为这不过是个过渡，是个婉转缓和的贬斥，很快他就将被绳之以法。 省委钟书记是位高明的政治家，深悉此中三味，他同时把陈照东的主要助手司庆春也安排进省科委，继续担任他的助手。 有了这位得力助手的配合呼应，在钟书记的直接支持下，他很快就初步打开工作局面，“降伏”了班子里其他几位成员。 第318章 镇定自若 默默地熟悉了几个月后，陈照东正式提出一项庞大的“新技术引擎工程”规划，以达成自主创新、科技兴省的宏伟目标。 整个规划涉及多个方面，核心内容就是从全省甄选一批优秀企业，整合省内科研院所的科技资源，促进产、学、研市场化深度结合，创立科技成果交易市场，加速科技成果产业化转变进程。 积极外引高水平科技人才进省，加速中青年科技人才的培养，成立云缈省“百名科学家”工程。 加快建设省重点实验室和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积极申报国家工程研究中心、国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和国家重点实验室。 积极向国家申报各类科研课题、研究项目，申请各类科研经费、科研补贴；成立科技成果产业化示范基地。 作为所在领域的权威专家，寇智远、吕大可顺利跻身云缈省“百名科学家”首批名单，享受省级高端科技人才待遇。 真道电气江映研究院创立了几年，又有寇智远这位成名已久的技术之王的主持，在陈照东上任之时就被列为省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未来还将申报国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 在省科委的全力推荐下，作为省内高新技术旗帜性企业的真道电气，有四个科研项目正在积极申报国家级重大课题，预计下个月就能获得批复。 杳踪镇工业园则被树为全省首批科技成果产业化示范基地之一，真道电气四项、四海有芳和成光酒业各一项研究课题被纳入“新技术引擎工程”，分获省级科研经费补贴四百万、一百万、八十万。 陈照东亲力亲为，带领相关人员下到各企业和科研院所，开展深入的调研工作。 在真道电气江映研究院，集团全体高管齐聚一堂，迎接陈主任一行。 身为公司事实上的股东，这让陈照东感觉很特别。看着在座的各位青年才俊，他感慨不已，老婆还真是有眼光，短短几年时间就已是亿万富翁，实在难以想象。 尽管利益相关，他却不肯失去公正态度，并没有无原则地给予真道电气相关利益。 他对真道电气的鼎力支持，可以说主要还是基于公司自身实力与潜力的考虑，云缈省太需要一家旗帜性高新技术企业了，这一点自上到下已经形成共识。 厉坚汇报道：“……我们一定不负各级领导的重托，坚持走科技自主创新之路！” “据我们判断，这场源自东南亚的金融风暴远未见底，其对国内的直接影响就是出口严重受阻。在此大背景下，国家扩大内需、加大基础设施投入是必然之选。对真道电气来说，第一轮高速发展的历史机遇近在眼前，不容错过！” “面对机遇，我们还需要做太多太多的工作。当前最为重要的是公司上市，这项工作得到了省、市、县三级政府的倾力支持，按照计划，今年底或明年初的样子公司股票将公开发行上市。十五大即将召开，民营经济的春天已经来临，对于国有资产，中央已经明确了‘抓大放小’的处置思路，鼓励有条件的企业予以并购。我们急需在这场盛宴中抢得理想的份额，因此，上市融资是必由之路，是必然之选择！” 在反复交流后，厉坚和闻同两人达成了上述认识，共同确定了集团的中期战略。之所以在这个场合提及，有对陈照东这个股东通报的意思。 汇报结束后，陈照东没有立即离开，和高管们进行轻松愉快的私下交流。 研究院行政部经理郭姐领人送上时鲜水果和点心，下意识地，她把一盘色相最好的荔枝摆放在吕大可面前。 事出有因，当初吕大可只身一人到省城筹建研发中心时，来自江映一家国企的下岗行政管理人员郭姐任他的秘书兼司机。 如今研究院已经四十多人，她也升任为行政部经理，全面负责起日常行政事务，成为名副其实的“管家婆”。 对于彻底改变其命运的吕大可，她自然是发自内心地敬重和亲近。 暂时脱离了官场的羁绊，又是回到“家”里，陈照东显得十分轻松随和，笑着问道：“省城‘十里山庄’的高尔夫球场很不错，前几天陪领导去了一趟，你们应该是常客吧？” 寇智远和他打交道多点，就接话道：“哪里，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我儿子上高中，学习任务重，我更忙，我们父子俩经常见不上面。到今天为止已经是二十六天没看见他，这是最长的一次，母子俩对我意见大着呢！” 厉坚笑道：“大家对我和柯总很有看法，经常陪客户出入高档场所。寇总那还不是最长的，最高纪录是管总创造的，整整三十一天女儿没见过他！他家离公司其实很近，可新产品生产十分重要，他早上出门时女儿没醒，晚上回家时女儿早睡了。后来没办法，他夫人领着女儿到车间去寻他，趁着中午吃饭的空当，和他说了几句话。” 管立昇笑道：“我知足了，至少每天还能看见家人，最惨的是柯总，常年出差在外，没几天时间陪老婆孩子！” 陈照东微笑着对柯绍东道：“柯总是前年加入公司的，对吧？” 柯绍东以前是边湖市计委的官员，是他的下级，面对曾经高高在上的前市长，他多少有些放不开，略为拘谨地道：“是的，马上满两年了。” 陈照东并不忌讳提及边湖市和边湖重工，笑道：“柯总当年弃政从商，很是轰动一时，还有徐总和周总，边湖重工可是业绩良好的大型国企。” 杳踪镇，在贵宾楼西楼的小会议室，闻同召开镇开投董事会会议。 会议室内冷气开得很足，明亮的玻璃窗外是灼热的阳光，室内却凉爽宜人。 闻同还没到，大家轻松地闲聊着。于巧英惬意地品了一口凉茶，看着窗外叹道：“这日头太毒了，真不想出去！” 第319章 行事当深谋远虑 马凤玲笑道：“天太热了，易秋家的小囡囡，闹了个大笑话。小家伙呆在家里热得不行，从冰箱里取冰淇淋时，突发奇想，不关门把脑袋塞里面凉快，结果时间一长得了重感冒，送医院住院去了！” 想到小家伙天真可爱的样子，大家哄地暴笑起来。李良春道：“还是得买空调，不然真没地方可呆！” 于巧英道：“我在县城家里装了一台，孩子受不了，这边还是算了，太贵，耗电又厉害！” 孙贤寿笑道：“我昨天和闻县长提过，由公司赞助一批挂机，镇领导办公室全装上，他同意了。” 于巧英惊喜地道：“是真的？你可别唬弄我们！” 孙贤寿道：“当然是真的，你们领导吹吊扇，我们用空调办公室，于心难安嘛！” 于巧英嘴一撇道：“闻县长难得大方一回！你昨天通知说开董事会，我还在担心会不会又跑到哪处露天地里晒太阳，还好，算他有人情味，这回在室内开！” 门虚掩着，闻同把她的话听了个正着，边往座位上走边笑道：“敢背后说我坏话？你是管干部的党群书记，自己给自己处分吧。” 见他情绪不错，完全是在开玩笑，于巧英也笑道：“这是下属的心声嘛！” 闻同笑道：“你们不懂，这叫得天地灵气，人的思维会格外地活跃。为什么过去生产队都喜欢在田间地头开会？就是这个缘故。宝贵的传统现在丢了，很可惜！” 由应刚也笑道：“还有一样最大的妙处，就是会议效率高，不会‘拖堂’，有事赶紧表决，谁想老站着耗个没完没了？” 闻同笑道：“得，底被你兜穿了！” 大家乐得大笑，心说在他手下干事就是痛快，不吃亏还心情格外愉快。 时间一到，言归正传。闻同正色道：“据多方求证，认真深入地分析，我们判断，这场源自境外的危机，远未到结束的时候。我认为，是危机，更是机遇。具体情况，请管理层向各位报告。” 孙贤寿立即道：“先请由总汇报一下定府城市蓝宝石的销售情况。” 由应刚道：“……因为有了江映城市蓝宝石的成功，大量客户在实地参观后，回定府立即就和公司签订了购房协议。遵照闻县长的意见，我们赚取的是合理利润，因此，这次定价一步到位，不会再变，这反倒让客户作决定时少了许多顾虑。诱购的销售推动作用虽然没有了，但以诚换诚，购买者仍旧格外踊跃，号排得很长，怕买不上或买不上好的！” “截止今天，预售率超过６０％，账上现有资金二点五个亿，很充沛！” 孙贤寿道：“定府新行的贷款是以镇开投股权作的抵押，签订抵押协议时，约定了不经对方书面同意不得进行二次抵押贷款的限制条款。这是我们主动提出的，之所以这么约定，还是为了防范有人要求镇开投提供贷款担保，是出于自我防护的考虑。不过大家放心，凭我们和定府新行的良好关系，真到了资金紧张时，完全可以再向他们申请增加贷款额度。关于这些，各位领导此前都已经知道。” 马凤玲暗道，闻同行事深谋远虑，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孙贤寿继续道：“账上钱多了原本是好事，可对现在的镇开投来说，却不一定是好事。正如闻县长所说，境外环境的剧变是危机，更是机遇。此前，我们已经在东洲和天都开展了深入的市场调研，相中了两块地，一经董事会审批，立即可以启动土地出让洽谈工作。受境外危机影响，境内土地市场价格涨势回落，正是进入的大好时机。中长期来看，我们看好国内的经济面，信心很足，房地产市场黄金时代的帷幕才刚刚拉开一半！” “新加坡置地集团的物业资产和业务，６０－７０％分布在这场金融危机的重灾区，包括其国内和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港、台、日本、韩国、德国等地，因此受害极为惨烈，公司股价直线下跌。但是，该公司实力雄厚，基本面并没有受到不可挽回的损伤，由于风险意识好，公司提前备下了充足的现金流，这就为安然渡过危机提供了最大的条件。在闻县长的直接指示下，我们再次对其进行了全方位的调查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为了渡过危机、寻求新的利润增长点以挽救不断下跌的公司股价，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要求重启谈判。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遵循闻县长的意旨，扎扎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待价而沽！” 会议一结束，闻同匆匆赶往富铜县医院。小囡囡躺在病床上打吊瓶，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妈妈说话。 闻同快步走近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神色焦急地问道：“怎么样？好点了吧？有没有别的问题？” 小家伙带着浓重的鼻音抢先道：“爸爸，好多了，您别担心！” 李易秋补充道：“就是重感冒，高烧，其他检查都正常。” “那就好！”闻同松了口气，说道，“也是，天太热了，我已经让你孙叔叔到这边县城的百货商场买台空调。” 病中的孩子格外娇，也往往表现得格外懂事，小囡囡双颊通红，嘶哑着嗓子道：“谢谢爸爸！” 闻同俯身亲了她一口，逗道：“原来冰箱还有这个用途，你这可真是伟大的创举，绝对经典！” 李易秋乐得趴在他肩上直喘气。小囡囡咳了几声，噘着小嘴不乐意地道：“坏爸爸，赶快再亲我十下赔礼道歉！” 闻同刚亲了第三下，手机响了，显示是包青林办公室的号码。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喂，包总您好！” 那头包青林问：“你现在在哪？方便的话尽快来一趟富铜。” 闻同知道他有重要事情，干脆地道：“好，在哪见面？我正好在富铜县城！” “啊？巧了，到我家里吧，半小时后见。” 第320章 醉翁之意 在他书房，包青林微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扈全海极有可能真在南非，已经发现了他老婆和儿子。那两个小伙子表现很不错，办事能力很强，很稳重！” 闻同喜得通地站起身，激动地道：“真地？太好了！”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有失稳重，连忙尴尬地坐下，道：“发现了行踪，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包青林见他很快就控制住情绪，心里颇为赞赏，自已刚刚接到老叶的消息时还不是一样激动得不知所措？！ 他笑了笑，道：“老叶提出三步走方案，第一步先找出他本人的准确落脚点，第二步设法查出那笔巨款的下落，第三步报案。” 闻同仔细思量了一下，道：“我觉得可行，查找巨款下落是关键！” 包青林道：“详细行动方案他们会见机行事，我给定了条原则，就是不能惹出外交纠纷。” 闻同点头道：“具体执行那两个小伙子不会有问题，班萨达的人也可以在外围配合。必要的时候，闻声可以去一趟，有些技术性的东西，他能发挥特殊作用。” 包青林用力地握着他的手，道：“我不便见陈市长，就由你代劳，一切行动都得经过他许可。” 近两三年富铜集团发展迅猛，包青林在省内的地位日益崇高，目标太大，因此不宜频繁和陈照东接触，由闻同在中间转达再合适不过。 回到医院，小囡囡已经睡着了。由于小孩子高烧极容易反复，两人没敢让她出院。 看看到了晚饭时间，闻同道：“你没吃吧？我让小孙去叫几个菜，将就一下。” 李易秋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行，又没什么大事。” 闻同道：“不行，我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今晚就住在这里。” 吃过晚饭后，孙家祥找到值班护士长，在奉上一份不菲的礼物后，她同意在病房里临时加张单人床，又安排人抬来一只长沙发。 小囡囡睡得一直很安静，情况稳定，恢复得很好，这让两人放下心来。 坐在沙发上，李易秋偎着闻同，柔声道：“一会儿你睡床，明天还有许多事，得休息好。” 闻同笑道：“还是你睡床吧，沙发软，我想睡沙发。” 李易秋妩媚地瞪了他一眼，道：“必须听我的！我明天请假了，你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不休息好怎么行？” 闻同拧不过她，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道：“唐良成你知道的，又被抓了起来，采购时吃回扣。” 李易秋窝在他身上没动，懒懒地道：“老牛下的手吧？这个唐良成，就是不肯安分过日子，其人可悯，其心可耻！” 闻同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人和人一对照，就有了高下之分。象老何，退休了又被赵书记、王书记相中，给吸收进杳踪教育基金委员会。他性情刚直，做这个工作再合适不过，保证能公开、公平、公正地履行职责。” 次日一早，闻同赶往省城见陈照东，把情况原原本本地做了汇报，征得了他的认可。 出于特殊时期的考虑，闻同每回都是选择在白天堂堂正正地求见，避免晚上去惹得一些人神经过敏。 市里调查组调查铁锅山采矿权，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三个星期，雷声大雨点小，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这个调查组前脚刚走，另一拨调查人员后脚又跟了进来，这回是市县纪委和市县审计局的联合调查组，理由是市纪委收到了多封举报信。 在省城江映“十里山庄”咖啡座，倪大公子——倪小敏架着二郎腿斜斜地歪在沙发上，神情倨傲之极。 他身边坐着一位衣饰华贵的女人，女人年轻美丽，是他的“二夫人”小如。 金光明跟在王总身后进了咖啡座，神情不卑不亢。 倪小敏虽然纨绔傲慢，却决不是草包，一见金光明立即心中喝了一声采，这是个人物，不能怠慢。 他随即不紧不慢地调整坐姿，缓缓站起身来，脸上也开始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到了近前，王总手一伸介绍道：“金书记，这位是倪总，这位就是望水县的金书记。” 此前金光明就知道倪小敏是经商的，不是官场中人，而自己是堂堂正正的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又比他年长近十岁。因此，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谦恭，虽热情却不失分寸，得体地维护着身份和年龄上的尊严。 “你好，倪总，认识你很荣幸！”金光明说。 “金书记客气了，家父几次提及你，闻名不如见面，果然令人折服！”他这话还真不是逛语，倪正林的确几次提到金光明，言语间流露出颇为欣赏之意。 金光明心中一喜，暗道今天没白来，这个头开得很好，看来我金光明时来运转的时候到了！ “能得倪书记挂怀，是我的福气，初次见面，一点小小心意，请笑纳！”金光明极其自然地奉上一只红包，递到小如的手里，里头是整整五万元江映百货大楼的购物券。 倪小敏视而不见，不动声色地道：“金书记在望水县政绩斐然，再窝在这个位置上，真是埋没了！有的人出了点成绩，就唯恐天下不知，又是上电视，又是上报纸，升官升得比坐火箭还快！” 王总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笑道：“升得快，摔得也重，在国内这是千古不移的至理！” 金光明和闻同共事，行政级别低他一级，排位也比他低，见两人肆意地攻击诋毁他，虽然心中大感痛快，却不便也象他们那样，就含蓄地笑道：“多谢你的理解。” 王总问道：“市、县两级纪委和审计局的联合调查组，进驻镇开投已经有段时间了，目前进展如何？” 金光明心想这可是效忠的大好机会，说道：“进展还算顺利，前期主要是摸清情况，反正也不急，慢慢查呗，呵、呵！” 倪小敏道：“对，慢慢查，哈、哈、哈，不急，不急！金书记是望水县地方领导，又是副组长，主要还是得靠你，想必一定会秉公办事，不偏不倚！” 第321章 卖力的金光明 金光明微笑道：“当然，这是我们的法定职责。” 倪小敏马上会意地许诺道：“什么时候得空，请你去我家作客。” 金光明压制住心中的狂喜，道：“能有机会当面向倪书记汇报工作，我求之不得！” 对市、县两级纪委和审计局的联合调查，从内心深处，闻同并不介意。 这样也好，一方面可以间接证明自己的清白，另一方面，正好可以检验一下管理层能否经受得住考验。 在他的要求下，镇开投从上到下并没有对调查组表露出任何抗拒情绪，当然更不会表现出热情。 联合调查组姿态很高，不但不肯接受任何宴请，连交通食宿等也是自行安排。闻同顺其自然，正好乐得省心省钱。 方正庭被排除在调查组之外，闻同的消息来源完全依赖于李成大。他干脆授意孙贤寿安排李成大为代表，全权负责接待配合工作。 李成大表面上是阮洪通的心腹，这么安排正对调查组的路子，许多事也不避他。 欲盖弥张，闻同没有在深更半夜神神秘秘地召见李成大，而是借公司高管例会的机会光明正大地约见他。 在镇开投的会议室，在座的只有闻同、马凤玲、孙贤寿和由应刚，李成大汇报道：“听他们的意思，准备打持久战，慢慢往下耗……” 马凤玲恼怒地道：“看见那些人不急不燥的样子，我就来气，这是工作呢还是找碴？” 闻同轻笑道：“不要急，让他们慢慢查好了，身正不怕影子歪。拖得再长，也总有结束的一天。” 见他态度奇怪，李成大却没敢追问，又道：“那些不断搔扰栗子堰石场的流氓团伙，其实是阮洪达在暗中指使。” 闻同淡淡地道：“很正常，眼红的人多了，不予理会。” 不久前，一伙来历不明的人雇了一批民工，也在栗子堰山开起了石场。 包括栗子堰山在内的整个铁锅山的石料采矿权都属于镇开投所有，前些年，县委常委会曾经专门行文予以保护，严禁任何其他单位和个人私采滥掘。 这些人明目张胆地违抗禁令，显然是有恃无恐。 马凤玲通过盖如东暗中一查，果然，他们是县城的流氓团伙，和阮洪达关系暖昧不明。 这伙人开始还畏惧闻同的身份，没敢太放肆，开石场前还象征性地找王忠柏拜了拜码头，“招呼”一声。 他们倒也有自知之明，和孙贤寿、白工比，自己只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痞子，所以只敢去找“出身低微”的王忠柏。 后来见镇开投忍气吞声，又有县委书记的亲弟弟暗中撑腰，他们气焰就慢慢地开始嚣张起来，不但公然跑到镇开投的石场来抢客户，甚至还不时地来“借”点货。 见闻同无动于衷，李成大也不再说，转而道：“县纺织开发的楼盘工程质量很差，偷工减料十分严重，简直触目惊心，我看迟早会出事！施工方永达固建工公司剥走了大头，阮老二和金有福再各剥一层皮，不用等结果出来，最后肯定亏损得一蹋糊涂！” 县纺织公司从县新行贷了一千万的款，擅自变更县开发区的土地用途，效仿镇开投搞起了房地产开发。 阮洪通听从了王总的建议，把县城改造的范围全面扩大，强行拆除了县城最中心位置的居民平房，腾出土地给永达固开发商业设施。 承担拆迁工作的就是这个流氓团伙，前阵把县城搞得鸡飞狗跳，暴力事件不断。 阮洪通之所以放心大胆地让县纺织公司贷款，主要是高位行走的棉价给了他空前的信心。 有巨大的棉花收成作后盾，县纺织公司就有了收益保障，也就可以放开手脚地花钱。 几天前的一次县委常委会上，志得意满的他就毫无风度地讥讽道：“有的同志担心棉价会跌落，这不还在不断地小涨嘛！小心谨慎是必要的，但不能学小脚女人裹足不前，更不能虚张声势！” 这些拆迁户吃了不知道多少亏，拆迁面积上本身就吃了不少暗亏，在补偿标准上又吃一次大亏，每平米只有区区一百五十元！ 对于肯接受县纺织所开发楼房作为拆迁补偿的，每平米补偿标准定为二百元，差价房款由个人补齐。 拆迁户们开始十分激愤，团结一致到市里上访，结果被县里派人接了回来。当晚几个领头的就被人打成重伤，几乎致残，自此再也没人敢言声。 新行是县城改造贷款的主要来源，此次县纺织公司房地产开发贷款，老阮原本想从县商行贷，但全行长早有防备，搬出市行邱行长婉拒了他，让他大为不爽。 听李成大这么说，闻同冷着脸淡淡地道：“很欣慰你洁身自好，没有插手此事，人要往远里看，我相信镇开投能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李成大感激地道：“谢谢您的信任，我想得很清楚，知道该怎么做。给市纪委写举报信的是镇政府的郭大鹏和王汉峰，我无意中听调查组说的，估计他们也是受人驱使。” 联合调查组组长由市纪委一位副书记担任，但他只是挂个名，日常仍旧在市里，实际发挥主要作用的是金光明。 在金光明心里，闻同是个奇怪得难以琢磨的人。 一方面，他对闻同几年来的所作所为进行过深入全面的分析，自认了解得十分透彻。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实在无法理解。比如说，闻同帮助镇开投赚取了近似天文数字的利润，却平心静气地不去从中谋取个人经济利益——他坚信这是真地。 就算是看重个人前途，爱惜羽毛，也不需这么严格自律吧？通过某种方式适当地为自己考虑一下，在省内现实状态下并不算犯错误，完全可以为人所理解和接受。 可是，闻同还就是没有这么做。此前金光明没少从李成大口中了解镇开投的情况，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第322章 调查不是目的 这让金光明对闻同的感觉很复杂，有佩服，更有嫉妒，有时甚至生出一丝遗憾。这样的人不能成为朋友，真是可惜。 其实闻同并非他认为的那么纯粹，比如真道电气之所以能够快速地搭上省建工集团和汪厅长等重要渠道，就是因为镇开投的情面。 只不过这种关系很不明显，太过曲折，太过间接，相比省内现实中某些人的所作所为，实在算不得什么。 所以，打从一开始，金光明就很清醒地没打算从镇开投挖出闻同什么把柄，他所抱的想法无非是找找其他人的问题，比如孙贤寿、由应刚等，还有就是把调查过程尽可能地拖长，给镇开投制造无休无止的麻烦，以取悦于倪书记和朱大姐。 镇开投财务的账簿体系设置完整，审计局的人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对于公关招待费、办公费等，报销手续很完备，用途很确切，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 有些很大金额的公关招待费涉及到十分敏感的关系，用途并没有落在账面上，相关经办人只在口头上委婉地向调查组说明，比如宴请省城建设局谈局长、省建设工程质量安全监督总站姚小红副站长等。 每每碰到这类情况，调查组都十分聪明地绕过去，这些人连倪正林都不敢轻易去得罪，更别说调查人员了。 同样，金光明也知道象省高速路公司的任成华、省建工集团的佟总、省建设厅汪厅长等人，肯定没少从镇开投受益，可这些在账面上根本查不出来，延伸调查其他原始记录也没发现任何漏洞。 他深知象栗子堰石场每年那么庞大的出货量，从中掺杂些灰色支出，实在是太容易了。 他不得不叹服，孙贤寿、由应刚等人把屁股擦得太干净了。 对这些人，深谙生存智慧的他连碰都不想去碰，除非手头铁证如山，可这基本上不可能，或许才刚刚露出那么点意图，永达固建工公司就已经先出了事。 偷逃税费也是调查组重点关注的内容，可让他们失望的是，查了许久却一无所获，镇开投所有的税费减免都有相应的审批手续。 有一个重要人物，进入了调查组的视野，就是祁山机械集团的周总。 几年来，随着栗子堰石场的飞速发展，镇开投已经成为祁山机械集团在云缈省最重要的客户之一。 在做足了前期摸查工作后，市纪委的副书记和金光明等人约见了周总。 周总和他所在的公司不是边湖辖下治民，调查组的态度就相当地客气。 金光明道：“周总，很抱歉打扰你，有些事需要向你核实一下，希望能配合。” 周总稳如泰山，轻松地道：“各位领导客气了，配合调查是我们企业公民的义务，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前调查组派人以匿名方式调查过祁山机械集团的产品价格，发现镇开投的采购价高出５％左右。市审计局的一位干部问道：“据我们了解，贵公司产品的合理价格比给镇开投的价格低５％左右，请周总解释一下。” 周总笑了笑，道：“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给镇开投的报价包含了更多的售后服务，内容和期限都扩大了不少，这些在合同上都已注明。” 另一人问道：“贵公司和镇开投合作时间很长，想必关系很密切，日常交往肯定也很多，请你具体谈谈。” 周总略想了想，道：“坦率地讲，我们做生意的，平时没少陪客户吃喝娱乐，各位领导也都知道，这是普遍现象。但是，镇开投的领导对自己、对我们要求都很严厉。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会相信，我只和闻副县长吃过一次饭，和孙总、白总、王经理吃过三次饭，因为很特殊，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除此之外？” “就这些！啊，对了，每年春节我们会送些年货到镇政府，聊表谢意。” “请讲讲和闻副县长吃饭的详细情况。” 周总微笑道：“这事说出来有点好笑！那年春节前，我带着公司员工去饭店聚餐，进门就看到闻副县长，他正一个人坐在门边临时搭起的小餐桌上吃饭。我不能走是吧？就赖着陪他一起吃，硬是点了瓶五粮液。后来有人打他传呼，酒才喝一半他就走了，单是我买的，不包括那瓶五粮液一共花了七十五元。事情虽然过去了几年，这些细节我却记得格外清晰！” 一个干部问道：“当年石场购进的头批设备，价格不低，明显高于后期陆续购进的，这是怎么回事？” 头批设备价格较高，是因为包含了支付给小任总的好处费。周总淡淡地道：“头回作生意，当然不可能给出最优惠价格，后来价格下调，是因为我们非常看好镇开投的发展前景。大家也知道，那时闻副县长点石成金，一举拿下江边高速公路１.８亿的超级大单！” 他是真地有些愤怒了，这帮人明显不怀好意，干脆把闻同的辉煌拿出来刺激一下他们。 果然，市纪委的副书记马上出面打圆场，微笑道：“好了，该了解的都了解得差不多，后续有问题时再麻烦周总，中午别走，一起吃个便饭吧？” 周总心想，吃不起你们的饭，更不想请你们，就道：“没问题，随叫随到。今天就不打忧了，各位领导到了江映，我再尽地主之谊。” 栗子堰石场。 王忠柏坐在办公室里，正在认真地查阅生产报表。 当班的车间主任敲开门，怒不可遏地道：“王经理，太过分了，那帮人又来抢客户，散户没人再敢找我们，全都被他们强抢去了。再这样下去还得了，你给个话，我领人去揍死那帮兔崽子！” 见镇开投软弱可欺，那些流氓越发地猖狂，派人守在王家垄村边公路上，但凡镇开投的零散客户一律拦下，随便寻个借口就打。 几天下来，零散客户全都乖乖地不敢再买镇开投的石料。 第323章 好一副雷霆手段 王忠柏不急不缓地递过一杯水，道：“冷静点，孙总一再强调，要忍让。” 车间主任急冲冲地吼道：“忍、忍、忍，忍无可忍了，忍能解决问题吗？都骑到头上拉屎了，还忍！” 王忠柏脸一拉，冷声道：“给我坐下，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车间主任一窒，忿忿不平地坐了下来。 王忠柏喝了几口水，问道：“那条待报废的生产线装好了吧？” 车间主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闷声道：“拆了又装，不是准备报废吗？新购置的两条线今天就能安装完毕，明天正式试产没问题。” 王忠柏没理会他的疑问，吩咐道：“今晚你留下来值班，我们一起。” 在离栗子堰石场不远新开的那家石场里，“王老大”架着腿，一晃一晃地。最近真他妈地爽，搞拆迁弄了一大笔，开石场也生意兴隆，跟着阮老板混饭还真是跟对了人。 一个年轻女人化着俗不可耐的浓妆，半趴在他背上，给他揉捏着头。 “王老大”吐出口浓烟，一把抓过身后的女人，手一探放肆地伸进她短裙里，用力的抠挖起来。 女人乘势骑坐到他大腿上，拉开他的裤链一把抓住，吃吃笑道：“哥，这么硬，想死妹妹了！” “王老大”指头上一用力，把女人顶得差点仰倒，狞笑道：“快坐上来，马上叫你爽死！” 一个小个子走近来，忽地听到屋内女人肆意地叫唤，其间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他露出丝古怪的笑意，轻手轻脚地走开了。约摸半小时后，等房门打开了，小个子才进了屋。 “老大，探到好消息，那边两条新线刚刚安装好，这是个好机会，半夜让弟兄们冲进去，砸烂它，叫他们生产去！” “王老大”眼皮一跳，迟疑地道：“动作太大了吧？这可是明着犯法。” 小个子绿豆小眼转了转，劝道：“你不是常说，在道上混，就要敢下手吗？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砸烂他们的设备，我们的生意就更好了，怕什么？咱们关系那么硬！” “王老大”想起刚才女人白花花的身子，那个舒爽劲，这才叫人生享受啊！ 可没钱哪来这样的好日子？想到这里，他狠声道：“干！把弟兄们全拉上，快去快回！我这就和老板打个招呼。” 夜深人静，一帮人鬼鬼祟祟地往栗子堰石场而来，手里杂七杂八地拿着铁锤、铁棍等物。 刚下过一场暴雨，路很滑，天黑得连几步外的东西都看不清。 快到目的地时，小个子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他抱着脚痛得直咧嘴，哎哟、哎哟个不停，又不敢大声。 “王老大”不耐烦地小声斥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行不行？不行你自己摸回去，别误事！” 按照踩好的点，众人摸到了两间新盖的车间外，打亮火机一照，顿时傻了眼，坚固的大铁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王老大”试着用力推了推，大铁门纹丝不动，他一咬牙轻声骂道：“妈的，好结实！走，去其他车间看看。” 一行人三转两转，到了一处车间前，发现铁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很快，门被撬开了，众人一哄而入，摸到生产线前就是一通狂砸。 突然，车间内亮如白昼，陷入疯狂快意中的众人一时适应不过来，全都闭上眼傻愣愣地站着。 袖手站在一旁的“王老大”最先反应过来，他抬头往屋顶上一瞧，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好几十个人沿墙布列着，正满脸轻蔑地往下看。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上当了，掉进人家的陷阱里，赶紧跑。 他连忙吼道：“都死啦？快跑！” 反应过来的众人迅速地发现了危险，连忙一窝蜂地跟在老大身后朝门口跑去，到了跟前才发现，大铁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死死地锁上了。 车间主任一声狞笑，狗东西，想跑？他手一挥，几个工人开始往下投掷砖头，准确地砸到流氓们腰、背、腿等不致命处。 众人惊惶失措地跑回中间位置，纷纷找地方隐蔽起来。 “王老大”缩在一处设备下，刚要张口喝骂，一块砖头准确无误地落在他小腿上，骨胳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疼得满头大汗，顿时凶性勃发，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掏出一支黑亮的手枪，单腿蹦起来疯狂地吼道：“不要命就砸，老子一枪嘣了你！” 屋内灯光突然熄灭了，重新变回一片漆黑。他疼痛惊怒之下，理智已失，照着墙顶胡乱开了几枪。 墙上众人早有防备，已经掩护好自己。 “王老大”忍住痛，吼道：“快去几个人砸墙，我来掩……” 瞬间，灯又亮了起来，几块小石头准确地命中了他举枪的手，剧痛之下他手一软枪掉到地上。 他抬头一看，几个工人正手握弹弓又在瞄准。 他顾不上躲闪，就要去捡手枪。还没等他蹲下身子，一阵密集的砖头砸向手枪，把他吓得慌忙钻回设备下面。 失去了手枪，就失去了最大的依恃，流氓们缩着不敢动，墙上的工人们也不再仍砖头，就这么相持着。 约摸一个半小时后，“王老大”正准备拼死砸穿墙壁冲出去，大铁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盖如东面沉似水，带着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走了进来。 面对一只只黑洞洞的枪口，流氓们彻底软蛋了，乖乖地束手就缚。 等所有人被铐上后，盖如东冷冰冰地下令道：“保护现场，连夜突审！” 在富铜县的秘密住房里，闻同正在看书，突然，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从李易秋手中接过，不紧不慢地按下接听键，孙贤寿沉稳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一切顺利，那条报废生产线砸得差不多了，倒省了不少事！” 闻同平静地道；“好，照计划进行。” 待他挂掉电话，李易秋笑道：“你真能沉住气！” 闻同冷冷地道：“赵书记在时，这些渣子就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现在老阮当家，他们被驱使得更是气焰嚣张。哼、哼，没撞到我手里算他们走运，既是犯到我手里，那就不能再客气了，非得连根拔起不可，一丝根须也不给他留下！” 第324章 棉价大跌 次日一早，闻同获知审讯取得了根本突破，“王老大”等几个骨干不仅供出了阮洪达，还供出了阮洪通在县公安局的亲信——一位副局长。 一上班，政法委书记就带着盖如东，亲赴阮洪通的办公室向他汇报情况，却略过阮洪达不提。 阮洪通惊得差点当场失态，强自压制住汹涌澎湃的心潮，严肃地道：“一定要严肃执法，我立即请求市局支持！” 政法委书记不赞同，毫不客气地阻止道：“不必，望水事望水了，惊动市局不好！” 随后，早有准备的盖如东，充分发动广大受害者来揭发“王老大”等人。 没多久，两桩陈年人命案、多起打砸抢案均一一告破，再次牵连出阮洪通的那位亲信副局长及其手下。 在此过程中，无论阮洪通还是更上面，均默契地没有横加插手。开玩笑，持枪黑社会团伙，躲还来不及呢，还敢主动沾身？ 如此累累罪恶，等待“王老大”及其骨干手下的必将是死刑，至于那位副局长，数年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经此一事，盖如东彻底清除了竞争对手，牢牢地坐稳了县局二把手位置。 县局抓捕“王老大”等人的此日一早，消息迅速传开，正在杳踪镇带队查案的金光明禁不住心生寒意，好一副雷霆手段。 同日，联合调查组接到匿名举报信，阮洪达在购买江映城市蓝宝石顶层超级空中豪宅时，利用其特殊身份，向镇开投下属房开公司索得高达五万多元的优惠。 几乎同时，省建设工程质量安全监督总站口头通知，巡查小组不日将到达望水县，实地检查县城改造工程及县纺织公司开发的楼盘工程。 次日上午，联合调查组草草地留下一份查无实据的报告后，就悄无声息地撤离了镇开投。 同时，永达固建工公司的王总则火烧火燎地赶回省城。 八月底，棉田吐花，欣喜的棉农们开始了第一茬采收。 一大早天朦朦亮，丰收乡的蔡老头就领着儿子和闺女，拖着一板车棉花赶往乡上。 收棉花的贩子八点不到就会收秤，要不乡工商所的人就会来查。 走在路上，闰女兴奋地取笑哥哥道：“哥，去年的陈棉加上今年的新棉一卖，我嫂子就可以娶过来了，你也不用天天日日往岳父、岳母家跑了！” 板车正上长坡，儿子在前头拉，蔡老头和闰女在车尾推。 见闰女说得有趣，蔡老头噗哧一笑，开心地训斥道：“就你嘴碎！” 儿子在前头累得直喘粗气，还是忍不住抽个空回击道：“你莫笑我，还不是自己想嫁出去，等得心急了！” 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到了乡上才发现，比他们还要早的人多了，路边排了一长溜的板车。 待儿子把板车停好后，蔡老头急急地去过秤处，周围气氛有点不对，他走得更急了。 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赤着上身，手里拿着破烂的汗衫使劲地扇着，激愤地道：“这些贩子太黑心了，标准级皮辊棉每斤才八块五，比去年的议价还要低几分钱！” 另一人道：“就是，大前日还收十块一，不卖了，拖回去，我就不信还能烂了！” 蔡老头心一沉，匆匆走到过秤处，着急地问道：“今天收多少？” 贩子正和一堆卖棉花的在争吵，头都不抬地大声回道：“八块五！” 蔡老头道：“大前日还是十块一，你们怎么收这么低？谁肯卖给你？” “不卖算了，行情坐啦，再不是前几日！” 蔡老头恼道：“什么坐了，还不是想多赚几个，不卖，拉回去！” 蔡老头气乎乎地回到板车旁，和儿子、闰女一起回了家。 这几年棉农们习惯了棉花不停地涨价，习惯于贩子求着他们，对贩子们的话根本不相信，绝大多数人都象蔡老头一样，不卖了，拉回家。 晚上吃饭时，儿子有点着急地道：“爸，听说旁边乡上也是八块五，说不定真是坐价了。” 闺女不屑地道：“就你急，等几天不行啊？又不是他一家贩子！” 第二天吃晚饭时，儿子又道：“听说今天收八块三！” 第三天吃晚饭时，儿子道：“听说今天收八块了！” 到第四天吃晚饭时，儿子焦急地道：“爸，听说今天收七块五啦，明天去看看吧，到底是真是假！” 闺女心虚了，却兀自嘴硬道：“怕么事，那么多人都不卖，又不是我们一家！” 蔡老头心更虚，道：“明早我去看看。” 当晚蔡老头没睡踢实，四点刚过就爬起床，骑上自行车匆匆赶到乡上。 排队的板车比那天多了许多，他直接到了过秤处，不用他问，贩子在纸牌子上直接标了价，七块！ 蔡老头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慌忙回家商量。 儿子愤愤地道：“便宜也卖，越等越便宜！” 闺女是初中毕业生，倒冷静些，道：“我们可是签了购销合同的，县里在合同里规定了，一律执行国家指导议价，不搞下浮。” 儿子气冲冲地问道：“今年的国家指导议价是多少，你晓得吗？” 闰女心虚地道：“还没下文件，谁能晓得？根据往年经验，总不会比去年差太多，去年是八块五角五，比贩子的七块高多了！” 儿子耻笑道：“万一今年比七块还要低呢？还有，我昨天听乡政府四清叔说，今年县里缺钱，收棉花的贷款被划去修县城了，到时候就是能比七块高，却拿不到现钱，一手的白条子有什么用？” 争吵了会，蔡老头作主，先卖一半。 三人拉上板车，急匆匆地赶往乡上，到了地方一看，板车都快堵住公路了，贩子被焦急的棉农们包围在中间，正在收秤。 “不收了、不收了，要卖就六块，一分也不能多！明天？明天不来了，把手里存棉清空了再说。”棉贩子扬着一张令人生厌的汗脸宣布说。 经不起儿子急迫的心情，蔡老头一狠心，就按六块卖掉了。 第325章孤独的荣耀不要也罢 县城实验小学大门前，小囡囡穿戴一新，兴奋得小脸通红。 闻同抱着她坐在后座上，亲了亲她柔滑的小脸蛋，笑道：“宝贝，从今天起，你就是小学生了，长大了！爸爸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小家伙却小嘴一撇，嘲笑道：“真老土，现在谁还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不知道说点新鲜的！” 闻同哈哈一笑，捏住她的脸蛋揪了揪，道：“少儿频道看多了吧？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越是老土的话，越是有道理。好了，去吧！” 在车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李易秋回来了。闻同趴到驾驶座椅背上，笑道：“没闹吧？” 李易秋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笑道：“乐得不行，还闹！她个高，坐在靠后的位置，我一说再见，就高兴地冲我直摆手！” 车上了去杳踪镇的公路，看到路边连绵的棉田，李易秋叹口气地：“你的预言成为现实，棉价跌得这么厉害，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闻同不由自主地抚了抚额头，苦恼地道：“是呀，怎么收场！说实话，我也没把握，只是从风险角度提出预防。” 李易秋道：“要是听你的，比去年压缩一半种植面积，局面就要好很多，可没一个支持的！不过，这也证明你是正确的，比他们都要高明！” 闻同没言语，半晌叹口气，苦笑道：“高处不胜寒，这份孤独的荣耀不要也罢！” 李易秋心一寒，暗道自己怎地忽略了人性的弱点？不过还是道：“虽说是这样，但凭你的成绩和威望，就算是引起群妒，也没人能拿你怎么样！” 闻同悲观又不无愤怒地道：“成绩？岳飞功劳够大吧？可谓声震五岳！和他比，我只是沧海小小一粟，连他都被许多人联手算计掉，造成千古奇冤，何况我！” 李易秋见他说得这么严重，语气也空前地悲观，忍不住停下车，担忧地道：“你怎么啦？好象很低落？” 闻同疲倦地强笑了笑，道：“没什么，不用为我担心，岳飞是岳飞，我是我，纯粹是有感而发！我担心的——接下来一段时间，县里怕不会再平静了，风暴即将到来！” 李易秋动情地道：“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公众利益，即便如此地艰难，仍然不肯放弃！勇于担当，这才是真正的男人，我为你骄傲！” 在地球的另一端，闻声百忙中抽出时间，打点行装，从美国西部飞往南非度假。 面对满田的棉花，农民的心情却是沉甸甸的，价格坐得这么厉害，今年的国家议价到底会是多少？ 县里真会按购销合同的规定办吗？就是按购销合同的规定办，卖给供销社有现钱吗？ 种这么多棉花，挤占了口粮田，要是没现钱，拿什么去买粮食？ 那些听从闻同倡导搞了棉田套作的农户，情况就要好些，或多或少有了额外的收成。 在生存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农民们开始燥动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重。 ９月中旬，举世瞩目的又一届全国重要会议在天都召开。 在此之前，钟书记卸任云缈省省委书记一职，退居二线北上养老。 接替这位德高望重老人的，并不是李副省长和倪正林书记所期待的人，这让两人倍觉失望。 几日后，文件下发了，对今年的棉花征购政策作出明确规定，同时明确规定指导议价和去年保持不变，但允许各地视情况上下浮动６％。 和去年保持不变，那就是标准级皮辊棉每斤八块五角五分，而目前的真实市场价是六块五左右，也就是说每斤差价高达两块左右。 按文件的规定，差价款由地方自筹资金解决，自行承担。为了保护广大棉农利益，文件还规定，坚决不允许压级压价。 文件一公布，农民们有了依据，拿着年初签的棉花购销合同，把家里陈棉、新棉一古脑塞到板车上，拖到乡镇供销社，一时间全县各乡镇供销社里里外外堵塞不堪。 面对汹涌而来的售棉狂潮，供销社紧闭窗口，贴出无头无尾的告示，大意是接上级通知暂时不开秤，何时开秤等候通知。 农民们愤怒了，他们当场就和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吵了起来，几乎动起手来。 很快，平时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供销社工作人员们老实了，任你怎么吵闹，他们一个个躲进办公室不露面，或者干脆不来上班。 阮洪通可算是品尝到了什么叫做痛苦，什么叫做走投无路。 前阵他暗中纵容流氓团伙搔扰镇开投，结果被闻同找准时机毫不留情地狠狠镇压下去，可说是给了他一记无比响亮的耳光。 就在上一次县委常委会上，他的话言犹在耳：“有的同志担心棉价会跌落，这不还在不断地小涨嘛！小心谨慎是必要地，但不能学小脚女人裹足不前，更不能虚张声势！” 真是讽刺啊，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棉花行情突然急转直下。 现在的局面可说是纷乱如麻！ 棉农那边，情绪越来越激动，已经有了闹事的苗头。 他已经连续三次要求县委办主任挨个通知各乡镇一二把手，务必要保证社会局面稳定。 要开秤收购谈何容易，钱呢？县城改造工程已经向县新行贷了三千万，钱已经花得所剩无几，还挪用了两千万的棉花收购贷款。 今年省里用足了国家政策给的自由度，在国家所规定基准指导议价的基础上，下浮６％，和市场价之间的价差由省市两级统筹资金予以解决。 但是，春上为了顺利把棉花种植任务推广下去，他自己提出并审批同意在和农户签订的棉花购销合同里，额外明确不管市场价如何变化，国家定购外的部分一律执行国家指导议价，不搞下浮。 这就意味着国家任务以外的部分，６％的价差必须由县里自筹自担，仅此一块，全县高达惊人的一千万元，钱从哪儿来？ 第326章 愤怒的农民 另外，镇工业园基础设施建设也贷了款，这些贷款谁来偿还？最终还不是要由县财政负担。 还有，县纺织公司贷款一千万开发的房地产，一开始就注定了亏损的结局。 亏损多少外人或许不清楚，阮洪通自己可是心中有数的，在全部房子均实现销售的前提下仍旧要亏约五百万元。 要命的是，截止目前除了拆迁户被强制购买外，基本无人问津，积压的房子又占用了县纺织大量资金。 这些人明知亏损仍要开发，无非是看好今年将要转移给县纺织公司的巨大的棉花收益，寅吃卯粮，提前把预期中的收益给洗走了。 现在这个预期收益没有了，已经造成的亏损怎么办？窟窿怎么弥补？这个矛盾还稍稍好点，县纺织公司多年的累计亏损、累积拖欠的贷款已经数不胜数，死猪不怕开水烫，上头又有大人物罩着，也不在乎再多今年这些。 永达固建工公司精明无比，县城改造工程款都是预付，相比目前的工程进度，差不多超额预付了五百万元。 不仅如此，他们还把县纺织公司的楼盘工程款如数结走，在县城中心位置拟开发的商业设施土地使用权证早办好了，但地价款却拖欠着一分未付。 和望水县同样大面积种植棉花的，还有两个兄弟县，但人家种植面积和上年保持不变，也没有国家任务外６％的价差负担，更没搞县城改造。 庞大的资金缺口，财政收入的巨额透支，让阮洪通满腔宏图大业的激情迅速地冷却下来，无力感漫遍全身。 棉花收购是当务之急，闻同和牛佑才已经多次一起来找他汇报，请示应对办法。 把棉花种植面积扩大四成，是他一力主持并亲手拍的板，这让他现在推无可推。 丰收乡的蔡老头，一面在庆幸已经按每斤六块卖掉了部分棉花，拿到了现钱，一面又担心，还有那么多棉花怎么办？ 他是老实人，不敢出头，只知道跟在村人后面，大多数人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这些日子每天一早，他就拖着棉花到乡上供销社，却总是失望而归。 今天他仍旧起了个大早，到供销社排队。上午八点时，封闭多日的窗口突然打开了，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探出半颗脑袋，扯着大嗓门喊道：“排队、排队，今天开秤了！” 她的话犹如投食到了饥饿的鱼群中，引起一片骚动，大家你推我搡，争着往前挤。 蔡老头来得早，前面只有七八个人，在年轻力壮的儿子保护下，牢牢地站稳了靠前的位置。 几个人打开库房，开始验货、过秤。 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抓起棉花瞅了瞅，漫不经心地道：“三级，过磅去吧。” 高大粗壮的中年男人大眼一瞪，不服气地道：“这么好的棉花，才三级？一级也够了！” 瘦削男人看都不看他，冷冷地道：“一级？我还没嫌你棉花发潮呢！不去是吧？那好，拖回家晒几天再来，下一个！” 粗壮男人狠劲咽了口唾沫，无可奈何地去过磅，过完磅又拿着单子去财务室。 一个女人从窗口里接过单子，噼噼啪啪地打了半天算盘后，又递回来一叠单子。 粗壮男人站到一旁，细心地一一查看着手中的单子。很快，他又挤回到窗口前，急切地问道：“怎么只能拿６０％现钱？剩下的又是白条，什么时候能给？还有，任务外的那些怎么没按基准议价？那６％呢？” 这个女人脾气倒不错，平心静气地道：“你问我没有用，我只是执行上级命令。” 粗壮男人跑到刚才喊话的肥胖中年女人面前，质问道：“白纸黑字，合同签得明明白白，不搞下浮，怎么还是下浮？那６％呢？怎么又给白条？” 肥胖女人不屑地道：“县里规定的。” “县里为什么要这么规定？合同白签了？” “县里为什么这么规定？我怎么知道？你要想知道，自己问去！” “是你们收我棉花，我当然要问你们！” “啊？那你别卖给我们好了，把任务完成，剩下的拉回家去，我们巴不得！” “文件规定要敞开收购！” “文件是文件，我们听的是县里！” 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听到两人的争吵，纷纷激愤地议论起来。 粗壮男人涨得脸色通红，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再也压不住怒火，猛地一抬手“哐”地捶在陈旧的办公桌上，怒吼道：“还有没有王法？就这么诓老百姓？当初不肯种，非逼我们种，种下了又不管，嗯？” 肥胖女人看了看他瞪得血红的大眼，又瞟了眼办公桌上被捶出的大窟窿，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腾地站起身，戟指喝道：“好大的胆子，你这是犯法知不知道？” “犯什么法？你们违反合同不犯法？欺负我没读过书是吧？不是看你是女人，早一拳揍扁了你！” 粗壮男人越发来气，干脆一脚把办公桌踢翻了，跑到外面高喊道：“县里违规开白条，又违反合同，咱们坚决不能同意！” 早就郁积了满腔怒火的农民们，顿时情绪失控，开始发泄起来。 一片混乱中，验货、过磅的人被打倒在地，库房的大铁门也被砸倒，不知是谁开的头，有一小部分人开始哄抢库中存棉等财物，连磅秤也被人趁乱抬走了。 乡党委蔡书记闻讯急得直跳脚，火烧火燎地请来派出所民警后，才驱散人群把事态平息下来。 他吓得脸色发白腿肚子抽筋，这回可要了命了，非被老阮扒皮不可。 不过，很快他就心安下来，凡是种有棉花的乡镇情况大同小异，相比之下，丰收乡还算好的。 形势一片混乱，阮洪通在办公室坐立不安，心乱如麻，浑无半点主意。 这回事情闹得太大，面太广，想隐瞒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前途必将因此大受影响。 虽说事涉棉花和县城改造，朱大姐肯定会为自己说话，这次不一定会丢官，但下次呢？ 第327章 挟公打劫 阮洪通心里很清楚，负面影响已经形成，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影响，在最关键的时候就会决定自己的命运。 就是朱大姐肯帮自己，但自己给她和倪书记的印象不用说肯定好不了，能力怕是受到严重质疑了吧？ 上次因为流氓团伙一事她就言辞严厉，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当此之势，无非是上抚下压，朱大姐这尊菩萨得马上去拜拜，好好烧上一炷高香。县里这边呢？唉，看来还是得找老金商量。 当晚，阮洪通紧急召开常委会商讨对策。作为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副县长，闻同责无旁贷，把详细情况向各位常委做了汇报。 阮洪通语气沉重地道：“同志们，情势危急，当此之时希望班子成员摒弃成见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使，共度难关！” 金光明道：“对，这个时候，可说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闻同心一沉，什么意思？一开头就抬出这些话，演双簧？ 阮洪通道：“闻副县长最熟悉情况，请你谈谈具体意见。” 闻同缓缓道：“我的意见很简单，矛盾的焦点在哪里，就针对哪里。第一，按合同办事，把该给的６%给棉农；第二，不打白条；第三，坚决打击压级行为。” 在县城改造挪用了两千万元棉花收购贷款的情况下，阮洪通仍不甘心，还想再挪用一些，只同意给农民６０％现钱，其余收购款打白条。 阮洪通又道：“闻副县长说得很好，这也是我所想的，相信也是在座各位的想法。牛县长，请你说说。” 牛佑才目光闪动，道：“我同意闻副县长的意见，建议县城改造工程全面停工，腾出资金用于收购棉花！” 他的话锋芒毕露，阮洪通不由地咬了咬牙，强自忍下这口臭气。没办法，县城改造占用了棉花收购贷款。 金光明及时地道：“县城改造也是百年大计，是常委会的集体决策，挤占些棉花收购贷款也情有可原。暂时停工我也赞成，关键的是，已经腾不出多少资金。” 阮洪通有点心虚地道：“只剩三百万，还有些必须要结出去的款项，真正能腾过来的只有二百万左右。” 金光明道：“总缺口三千万，腾过来二百万，还差二千八百万。” 金光明边说边拿眼瞟闻同，阮洪通则干脆直直地看向他。 闻同心里冷哼一声，想让我做冤大头？考虑得太简单了！ 他纹丝不动，目不斜视垂下眼皮看面前的桌子，根本不理会两人。 众人见状，马上明白了两人的意图，也忍不住跟着看闻同。 组织部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这样，能不能请镇开投想想办法，不过才二千八百万嘛！镇开投资金体量庞大，挖出一小勺就够了，反正以后也是要缴税的。” 县委办主任跟着道：“还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能借出现金最好，不行提供贷款担保也可以。” 闻同恍若未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一言不发。 他面上平静，心里却怒火中烧，真是好笑，你们把钱挪去搞县城改造，个人趁机大发横财，却让镇开投来买单，上哪找这理去？ 不过才二千八百万，好大的口气！这回给了二千八百万，下回是不是还来要五千六百万？这个头能开？这个无底洞填得满？ 还想用以后年度的税款来抵偿，真是够贪心的，要知道房开公司的税都是属地缴纳，仅仅石场和煤矿、兴茂商贸市场，那得抵偿多少年？ 见他无动于衷，阮洪通无奈，只得道：“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闻副县长的意见呢？” 闻同淡淡地道：“调查组刚把镇开投翻了个底朝天，家底如何，金书记再清楚不过。账上货币资金在一千五百万左右，根据公司未来半年的资金收支预算，顶多能腾出三百万，可以预缴税款方式划过来。” 组织部长吃惊地问道：“账上才这么点钱？定府城市蓝宝石不是卖得差不多了吗？资金大部分应该回笼了呀？” 闻同道：“在东洲和天都新购了两块地，款项上个月就付了。” 县委办主任道：“那提供贷款担保吧，有镇开投担保，贷款就容易了。” “定府新行的贷款是以镇开投股权作的抵押，签订抵押协议时，对方禁止我们进行二次抵押。”闻同说。 听了闻同刚才的风凉话，金光明心里恨得几乎出血，脸上却始终平静如常，这时微笑道：“能不能走走公关手段，通融一下？” 闻同道：“我们准备提前启动天都城市蓝宝石的开发，尝试过请求对方通融，碰了壁。” 阮洪通可不相信不能通融，那都是搪塞的鬼话，道：“镇开投资产庞大，评估价值十六亿五千万，定府新行的贷款占了不到一成，怎么会不肯通融？” 闻同道：“境外金融危机愈演愈烈，他们很谨慎，对风险看得格外重。” 阮洪通不冷不热地道：“既是这样，那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去协商，再不行就请出市委。” 真要任他们这么干，那非常有可能谈下来，不行！ 想清楚了，闻同立即道：“既是市委肯出面，有没有镇开投担保二千五百万贷款也能办得下来，何必多此一举。” 金光明道：“没有相应的担保，市委也难办。” 他说得的确很有道理，想让银行给面子，纵然是市委也不一定有把握。闻同却不置一辞，就象没听见一样。 闻灵娇道：“企业是企业，不能涸泽而渔。定府城市蓝宝石很快就会结束，我看顶多春节后，天都、东洲的项目就要启动，到时就会需要大笔的资金。我们不好打乱企业的发展规划，那样损失会非常大，一旦失去一次市场机会，搞不好就会造成好好的企业步入没落！” 闻同暗道，真是好姐姐，见识深刻，忙帮得更是及时！看来这些年印刷厂的经营管理，她没少操心。 第328章 阮洪通小人 阮洪通不阴不阳地道：“闻副县长当初一力预见棉价会跌落，现在果然应验了，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还是你高明，佩服！” 这么露骨的语言，这么拙劣的挑拨，这么浅薄的行为，哪象一个县委书记，简直是街头泼妇吵架。 金光明气得心里直乐，老阮啊老阮，苦心指给你这条计策，你就不能表达得委婉点？就不能运用得高明些？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虽明知道他是在挑拨，牛佑才心里还是颇不痛快，但他暗自提醒自己不能上当，就道：“有事说事，讲这个没意思！” 组织部长趁势火上浇油，道：“春上常委会决策种棉时，除闻副县长保留意见外，大家都赞成。我觉得阮书记、金书记刚刚讲得好，目前情势危急，大家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要摒弃成见，拧成一股绳共度难关。” 当初表决时，除闻同明确表示保留意见外，象牛佑才、史泽连、闻灵娇、周广仁等保持沉默，阮洪通以“不明确反对就是同意”为由拍板作出决策，这有滥用一把手优势的嫌疑。 现在组织部长偷换了下概念，说成是“大家都赞成”，虽然勉强倒也并非全无道理。 虽然注意到了这点区别，但没有人去在意。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让市委为贷款一事作难，包括牛佑才、史泽连、闻灵娇、周广仁等人都不免要受到决策失误的挂落，或多或少要承担些责任。 就象金光明所说的，大家现在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因此除了闻灵娇，其他人还是偏向于由镇开投提供贷款担保，尽量不要惊动市委，至少不要让市委为难。 闻同坚持不表态，面色平静地保持沉默。 察言观色，见统一战线构筑得差不多了，阮洪通道：“鉴于当前棉花收购工作任务重，事情复杂，我提议闻副县长辞去杳踪镇党委委员、书记一职，全心投入县政府的工作。” 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牛佑才等人登时齐齐地看向他，这是要玩釜底抽薪呢！ 他把闻同赶出杳踪镇，控制镇开投董事会，就可以解决二千五百万元的资金缺口，还有，以后就可以对镇开投为所欲为了。 闻灵娇毫不犹豫地道：“我不赞成！杳踪镇的发展正处于关键期，镇工业园前不久才被树为省科技成果产业化示范基地，多家企业受惠于此，这个时候，他离开合适吗？”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镇工业园及园区企业之所以享此厚待，和省科委主任陈照东密不可分，如果闻同不在杳踪镇任职，省科委还会这么热情？ 闻同站起身，淡淡地道：“我申请回避。” 史泽连立即说道：“我看不必。” 上次讨论对金光辉的处理意见时，金光明就没有回避，有这个先例，阮洪通等人就没有理由要求闻同回避。 史泽连一劝阻，闻同就趁势坐下来，心中暗道，这么绝妙的连环计，定然是金光明的主意，老阮哪有这个能耐。 金光明仍旧保持着微笑，道：“阮书记的提议，我赞成。” 牛佑才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看慎重点好！” 见他态度含糊，阮洪通不敢盲目拍板，欲速则不达，惹起普遍的反感、抵触那可就麻烦了。 “那好，夜深了，今天先到这里。”阮洪通说。 刚回到排屋，闻同就接到牛佑才的电话。 “情况你都清楚，事情很棘手，镇开投真不能想办法？”牛佑才恳切地说。 闻同苦笑一声，道：“好几千万，要是有这个能力，我会是见死不救的人？你也知道，这是肉包子打狗，喂得越多越饱，越会缠上你！” 牛佑才叹口气道：“我不是不明白，要是能在保住你杳踪镇职务的条件下解决资金缺口问题，最好不过。” 闻同沉重地道：“只有一条路最现实，就是市委出面协调银行放贷！还有，你也知道，守着杳踪镇书记不放，这无关我个人得失，而是长远利益与眼前利益之争，是白与黑之争！”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如果任由阮洪通等人把他逐出杳踪镇并控制镇开投，那就意味着镇开投将一步步变成阮洪通或者说倪家的提款机，沦为他们的自留地，一个好端端前景灿烂的企业将会被毁掉。 刚挂掉牛佑才的电话，闻同的手机又响了，居然是江映欧阳市长亲自打来的。就在几天前，他由江映副市长升任为市长。 “小闻副县长，我是江映欧阳索宏。” “欧阳市长，您好，正想去省城道喜，又怕惊忧了您！” “哈、哈，惊忧什么？来吧。这个时候打你电话，是有特别的事。来江映怎么样？开发区二把手，管委会常务副主任，当然，想进市政府也行。” 闻同心中一热，感动地道：“十分感谢您的赏识！有点突然，我需要想一想。” “我听说了，你现在有点难，他们不用，我用！你好好考虑，我等着。” 好事多磨，原本因新加坡海峡财团主动而重新启动的谈判，又因为对方怵于镇开投为政府贷款提供担保的潜在风险而再次中止。 海峡财团工作作风严密细致，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镇开投的外部环境，对风险格外敏感。 事情突然变得不可收拾。 在“上抚下压”思路下，经阮洪通直接授意，几个乡镇一把手不甘“受辱”，指派人到农民家搜查被抢存棉等财物，并抓了一批领头的人。 过程中暴力行为不断，频频爆发严重的肢体冲突，不少村民和干部受了伤。 矛盾被迅速地激化，没有任何人牵头，数万激愤的农民自发赶来县城，聚到县委大楼前示威，并声言去市委、市政府上访。 闻同首先被推到台前，面对数万激昂的人群，他拿着大喇叭喊道：“父老乡亲们，请大家安静下来，安静下来！” 人群边上，站着一个衣着朴素、戴副金丝边眼镜的年轻人，看上去温文可亲的样子。 第329章 毒计 他神情冷淡地看着这一切，待远远地看到闻同出来时，立即吃惊地瞪大双眼。 待人群稍稍安静些，闻同接着喊道：“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请你们相信，县委县政府正在积极商讨办法，也请大家冷静，赶快回家安心等待……” 有站在靠前位置的大嗓门喊道：“闻县长，我认识你，我们不能走，今天必须要讨个说法，让县委书记出来！” 众人马上跟着吼道：“对，讨个说法，让县委书记出来，我们要见县委书记——” 参与喊话的人越来越多，数万人众口一辞，一时间地动山摇，声势格外惊人。 市委办、市府办的责问电话接踵而至。倪正林怒不可遏，现在是什么时候？局面这么敏感复杂，竞争这么激烈，哪容得出这样的大乱子？！ 他在电话里冷冷地对阮洪通道：“我不想问原因，只想知道处理结果，身为一县父母官，保境安民是头等职责，请你马上履行这项职责！” 市长则温和得多，但却绵里藏针：“阮洪通同志，要找准事件的本源，对症下药，采取果决措施，尽快平息事态，注意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坚决不允许再出现暴力冲突，务必要注意保护农民，不能进一步激化矛盾。还有，有批人到了市政府，请马上安排人接回去！” 阮洪通黑着脸，情知再也躲不过去，只得在牛佑才、县委办主任等人陪同下，站到人群前的高台上。 按照紧急商讨的对策，阮洪通喊道：“乡亲们，请大家放心，经县委、县政府集体决定，第一，坚持按合同办事，把该给大家的６%给你们；第二，不打白条，全部现款结算；第三，对某些违规压级行为，我们坚决打击；第四，马上放人。” 堂堂县委、县政府，被迫当众宣布这些“让步”措施，让他倍觉丢脸。 但不这样又能如何？人太多了，万一闹起来那可了不得，就是倪书记、朱大姐想保自己也保不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相比官帽子，眼下丢点面子是小事。 有人高声喊道：“听说贷款被拿去修县城了，哪来的现钱给我们？” 阮洪通心里暗骂一声“刁民”，嘴里喊道：“钱的问题，县委、县政府已经有了对策。大家都知道杳踪镇镇开投，效益很好，完全有能力解决短缺的资金，请你们放宽心！” 闻同站在一旁，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一瞬间失去思考能力，只残留着一个念头，他们这是在逼我上绝路，是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放到全县人民的对立面上，让我成为全县人民的公敌，成为阻碍解决问题的人，成为见死不救的人，好毒辣！好阴险！ 阮洪通这一招出自金光明，其余人事前并不知情。牛佑才瞟了眼闻同，见他虽然脸上变色，却始终不失冷静，不由暗自佩服。老阮太狠了，也太过分！ 闻同很快冷静下来，怎么办？进，还是退？坚持下去，还是让步？或者干脆跳出这潭混水，接受欧阳市长的邀请？ 戴眼镜的年轻人问身边的一个中年汉子：“师傅，怎么回事呀？” 中年汉子打量了他一眼，道：“听你口音，是外地城里人吧？” 年轻人点点头。中年汉子忽然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道：“哎，是记者吧？帮我们登到报纸上去，向上级反映一下行啵？” 年轻人吓得连连摆手，忙不迭地道：“不是、不是，来做生意的，你可不能乱猜，会有人来抓我的！” 中年汉子失望地道：“不是呀！是这样的，春上县里逼我们种棉花，合同签的是价格不搞下浮，没想到现在反悔了，收购时还给我们打白条，让我们一家老老小小吃什么喝什么？乱压级也就算了，老百姓总是吃亏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年轻人嘴微微一撇道：“都是你们那个闻县长干的？要不怎么是他出来？” 中年汉子急了，大眼一瞪斥道：“你别瞎说，闻县长是好官，他真正为老百姓着想！” 旁边几个人听到他们的对话，纷纷拿眼瞪年轻人。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挺了挺胸脯，说道：“听到了吧？修县城占用了棉花收购贷款，刚才姓阮的说了，要靠我们杳踪镇镇开投帮忙！什么？连镇开投都不知道，那你还做什么生意？不赔死你！我告诉你吧，镇开投去年赚了两个亿，效益好得不得了，全都是闻县长的功劳，我就是杳踪镇的！” 年轻人被训得哭笑不得，却没生气，问道：“他那么年轻，就当县长？还能搞出个一年赚两个亿的企业？” 老者一脸嘲笑地看着他，道：“当然了！年轻怎么啦？年轻就不能当县长？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不年轻吧？还不是个老农民！人家年轻有大本事嘛——啊，对了，他是副县长，早就是了。我跟你说，我们闻县长可了不得，以后一定可以做到中央大干部！” 别看老者瘦小，可讲起话来却声音宏亮，中气十足。 旁边的人都被他的粗声大嗓给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过来，边听边频频点头，显见很是赞同他的话。 看见吸引了太多人注意，年轻人不想再说下去，握着老者的手道：“老师傅是杳踪镇的，太好了，我正要去你们那里，一会跟你走，好吧？” 得到县委书记当众承诺的农民们渐渐散去，闻同面色平静地回到办公室，刚一落座，李易秋就打来电话：“刚刚的事我问家祥了，他们太卑劣无耻！” “斗争是残酷的，我有思想准备。原本有些心冷，认认真真考虑到江映开发区任职算了，现在不了！既然逼我上绝路，那好，干脆和他们斗争到底！” 李易秋柔声道：“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戴眼镜的年轻人跟在老者身后，挤进农运中巴车去杳踪镇。天气闷热，今天回镇的人又异乎寻常地多，车内拥挤不堪，刺鼻的气味充塞着狭小的空间。 第330章 神秘年轻人 看年轻人皱眉苦脸的样子，老者又忍不住嘲笑道：“我说你这个年轻人，出来做生意就要能吃苦，车上挤点算么事？” 旁边的人都笑。 老者更来劲了，又说道：“乡下不比城里，肯定没那么讲卫生。我们闻县长比你高级吧？下乡在农民家吃饭，见么事吃么事，从来不嫌我们脏。你这个年轻人，要有他一半本事和吃苦精神，也不用跟我们挤车了。我们镇上老板多了，都是有本事的年轻人，真道电气的厉老板，跟你上下年纪，小车锃亮锃亮的，听说比市长的还高级！” 另一个人自豪地道：“人家那是凭真本事挣来的，我儿子就在真道电气，边湖工学院毕业进的公司，前一阵刚升主管！” 旁边一个女人一脸羡慕地问道：“你儿子多少钱一个月？” “工资八百，奖金六百左右吧！” “那么高哇！我闰女明年大学毕业，正发愁找工作的事，听说真道电气现在不好进，不比前两年。” 那人得意地道：“这是主管的待遇，一般人就差远喽！” 一个年轻人颇为不屑地道：“现在读大学没用，不包分配，好多人读几年书到头来连工作也找不到。你看真道电气的熊宝亭，镇开投的王忠柏，都没考上大学吧？不照样当老总，车来车去的！” “乱说！有几个熊宝亭、王忠柏？再说了，人家现在也是大学文凭。我儿子就在熊宝亭手下，他说熊总正在攻读研究生。” 那个女人也道：“就是，读大学怎么没用？真是自说自话！你光说熊宝亭、王忠柏，怎么不说厉坚、管立昇、万有芳、吕大可、于大中这些？他们好多还是研究生呢！” 另一个老太太也道：“还有闻县长，国立大学研究生，不读书能有那么大本事？” 车进了镇，戴眼镜的年轻人望着窗外，惊异地道：“哇，不错呀，路修得比县城还好！” 老者道：“县城修个鬼，当官的想搞钱呗！你空几年再来，镇上肯定超过县城。这边不算什么，等会下了车，你去工业园看看，那才漂亮呢，县城根本比不了！那些吃商品粮的拿工资奖金，都得靠我们工业园！” 年轻人问道：“镇上有宾馆吧？” “有，在后山小湖那边，高级得很！光贵宾楼就有两座，听说以前省里汪厅长来了，就住在那里。” 老者嘴损，说话刻薄，人却很热心，不但领着年轻人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工业园，还陪他到怡心湖山商务酒店开了间房。天已傍晚，年轻人道：“老何师傅，耽误你半天时间，晚上别走，我请你到饭店喝酒。” 老何见他虽然“没什么本事又吃不得苦”，但人还不错，假意推辞了几句就答应了，活这么一把年纪还没进过饭店呢！ 年轻人很大方，直接把他请进了镇上最高档的四季春饭店湖心酒楼。 在三楼雅间坐定，年轻人笑道：“老何师傅，实话告诉你，我虽然生意做得不怎么样，但家里条件还可以。今天听你老人家说话，很痛快，咱们点五粮液，好好喝几杯。喝醉了没关系，我雇车送你，你不就住在附近村子吗？” 老何早被装饰豪华的雅间唬住了，听说要喝好几百一瓶的五粮液，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太贵了，太贵了，醪泉就行，要不成光糯米酒也可以。” 年轻人道：“没事，就五粮液。” 等酒上来，老何含在嘴里不住地品咂，那副神情令人发噱又觉纯朴。 乘着酒兴，年轻人问道：“老何师傅，看你总是夸奖闻县长，能不能多讲讲？我想听听，图个稀罕。” 老何道：“说来话长，闻县长刚来时，还是九三年。那时候镇上是什么样子？一家厂子也没有——啊，有一家，是军工厂，叫杳踪机械厂，不过搬走了。今天呢？他在镇上做的好事，没三天三夜说不完！明天你自己下乡看看，那个路修得，又平又宽，还有学校，楼盖得多好，哪象原来的教室，跟鼻涕粘的一样！还有，不象外乡镇的学校，我们这里除了学杂费、书本费，再没别的。穷得读不起书的，政府还给发钱，那个叫做什么——杳踪教育基金，闻县长搞的！这个可不光是对镇上，全县的穷孩子都可以申请。不过想骗钱估计不行，管事的是以前的县委赵书记和王书记，还有镇上的老何镇长，严得很。” “我们这里，不但学校，农民也是一样，除了国家规定的，都不用交那些乱七八糟的这个费那个费。谁要敢乱收钱乱罚款，被闻县长、马镇长晓得了，非扒他官帽不可！和外乡的亲戚家比，我算了算，一年下来一家人要省一千多块！吓人吧？还有——” 他“吱”地一声呡下一小口酒，俯过身子神神秘秘地道：“这样的好官，几个月前差点被人赶走了，我们都准备去游行的！现在谁都晓得，他是为了护住镇开投，得罪了市里的大领导！好在好人有好报，听说后来省里更大的领导晓得了，出来说话保住了他。” 他讲得兴起，又呷了一小口酒，继续道：“谁好谁歹，老百姓心里有杆秤！如今的世道，好官难当哟！” 年轻人笑道：“也不能那么说，大多数还是好官。” 老何喝得满脸通红，道：“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回去。” 年轻人道：“我送你，有个小村子，叫做杨百房，你知道怎么走吧？” “晓得，路过我们村，一会指给你路，顺着那条路一劲地往上爬，沿路你再问，最后一个村子就是。总有些外地人累死累活地爬上去，说是看风景，不晓得有么事好看的，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有那闲工夫，不如多干点活！” 赵达成家的书房里，他正和老伙计王金生下棋。 见老伙计皱眉苦思的样子，赵达成忍不住再次挪揄道：“快认输吧，他该来了，棋差没关系，棋风不能差。” 第331章 魔高一尺 道高一丈 王金生把手中的棋子一丢，笑道：“五局三负两胜，算不上棋差吧？” 赵达成边端茶杯边笑道：“啊？那就算我棋差！” 闻同走了进来，笑道：“硝烟未散，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王金生道：“本准备再来一轮，你一来，下不成了，往常第二轮都是我赢。” 赵达成道：“总共就下过两回第二轮，凑巧了，两回都被他赢了。” 闻同乐得哈哈大笑，人没有心事，活得多开心。 轻松地开了会玩笑，赵达成主动道：“事情我们都清楚，说老实话，开始也想不通，碰到这种困难应该以大局为重，企业就是要为社会、为人民作贡献的嘛！小丽、小英把我们批评了一顿，说我们不对你对，她们勉强也算是商人，眼光就是比我们强啊！” 王金生瞳孔一敛，冷声道：“身为县委书记，大庭广众之下玩这种卑劣伎俩，气度狭小！” 闻同道：“困难的是，老牛他们似乎很为难，统一不了认识。” 王金生道：“史泽连、周广仁的工作我们来做，他们还是识大体的，道理点透就行。” 赵达成道：“明天下午举行贫困生教育扶助仪式，邀请了不少老家伙，哼，为了全县人民，这个恶人我来做！” 快下班了，詹春云从大堆的文件中抬起头，狠劲地伸了个懒腰，人顿时感觉舒服多了。他摸出颗烟，点燃深吸了口，原来几天一盒，现在一天两盒还不够，别人说吸烟喝酒就是心情，真没说错。 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提起听筒，是市长秘书打来的。 “詹秘书长，领导让我通知您，明天上午的接待您可以不参加。” 詹春云尽量缓和声调，道：“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他长叹了口气，市长到任这么久，对自己始终客客套套，客套得让人心灰意冷。 市府秘书长退线在即，市委那边已经提议由自己接替，市长这里却态度含糊，让事情平添了变数。 虽说如此，只要市委态度坚决，这事最终肯定能成。可是，成了又有什么意思？ 市长不信任自己，威信怎么树立？工作怎么开展？一个得不到信赖、被排斥的秘书长，只是有名无实，恐怕连个普通副秘书长也不如。 大半年来，他总会不时想起中学时无病呻吟在市报发表的一首诗《人生就是一场梦》，以前偶尔忆及时，一直视之为幼稚可笑，现在不了，人生真的就是一场梦！自己这场梦——这场恶梦，何时是个尽头？！ 晚上还要代表市政府出席一个接待酒会，时间不早了，容不得他再胡思乱想。 司机老胡敲开门，两眼的迷离还没散尽，身上酒气刺鼻。 “詹秘书长，可以走了吧？” 詹春云一皱眉，伸手扇了扇浓重的酒味，不满地道：“中午又喝多了吧？” 这个老胡人如其名，一天到晚老是糊里糊涂的，不是脑袋不好使糊涂，而是酒喝多了犯糊涂。 他原来是陈照东前任的司机，老市长退居二线后，陈照东继续用自己任副市长时的司机，老胡就“没主”了。 由人人高看一眼的市长司机一下变成无人待见的普通司机，年近五十的老胡适应不了，就有点破罐子破摔，慢慢养成嗜酒的毛病。 他是老资格，又一大把年纪，领导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平时尽量不安排他出车，以免误事。 老胡难为情地笑了笑，道：“今天情况特殊，两个人请假，一个事假一个病假，其余人早几天就排好了别的任务，只得派我来，您将就！” 詹春云心道，你倒有自知之明。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詹春云没办法，只得道：“走吧，路上小心，慢点开。” 举办酒会的酒店在郊外，离市区有段距离。天气不好，车刚出市区突然下起了瓢泼暴雨。 詹春云在后座上忐忑不安地问道：“老胡，没事吧？不行靠边等等，什么鬼天气，下这么大！” 老胡紧盯着车前的路面，心道我开了好几十年车，什么阵仗没见过？偏你怕死？我老胡不受人待见，你詹春云还不如我，至少我不是因为背主不招人待见的。 他脑子里动着莫名其妙的念头，嘴里随口答道：“没事，没法等，预报说得一个钟头。” 暴雨如注，掉落在柏油路面上溅起浓重的水雾，十几米外就模模糊糊地看不太清爽。 詹春云提心吊胆地盯着前方，要是会开，只怕早就换下老胡亲自上阵了。 老胡从后视镜里见他这副神情，心中一气，暗道你怕是吧？我偏开快点，吓死你！ 车开始爬坡，前面有一道急弯，是有名的事故高发区，老胡不敢自大，准备压压车速。 突然，他惊恐地发现眼前急弯处，拐出一辆货车高大的车头。 两车近在咫尺，容不得他判断，完全凭本能意识猛打方向盘，只可惜以前灵敏的头脑此刻变得呆滞起来，手脚也酸软无力。 当沉重如山的货车辗到身上时，在灵魂游离躯壳前的一瞬间，詹春云脑子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场恶梦终于到了尽头，总算彻底解脱了。 贫困生教育扶助仪式在县一中礼堂举行，说是扶助仪式，其实扶助的钱早在开学前就到了学生手中，仪式不过是庆功性质。 到场的除了接受过扶助的几百学生和家长外，还有十几位退休的前县领导，其中既有杳踪教育基金委员会委员，也有不是的。 这是添光的盛事，县委、县政府相关领导来了不少，包括阮洪通、牛佑才、闻同、金光明、闻灵娇等人。 阮洪通、牛佑才讲过话后，委员会请闻同也讲几句，基金来源于杳踪镇镇开投，请他讲话于情于理都应该。 闻同微笑道：“同学们，父母给了你们生命，又把爱全都给了你们，是你们此生最应该尊敬的人。人的一生很长，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现在，你们就遇到了一些困难，政府和社会伸出温暖的手来帮助你们。希望你们坚定信念，渡过困难，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美好的未来，回报祖国、回报社会、回报父母，这是我们最想看到的！” 第332章 替阮洪通擦屁股 他的讲话结束后，王金生随意地道：“大部分家庭都是农村的，很苦，很困难，不妨讲一讲。” 这符合庆功仪式惯例，总会找几个典型出来摆摆，否则怎么显出其意义重大？ 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农站起身，道：“我是冲里乡的，家里老老小小六口人，两个是常年病号。孩子奶奶病了七八年，我那口子也身体差，三天两头捡中药吃。今年种了五亩棉花，县里把条件改好了后，赶着排队卖的人太多，我家也挤不上，到现在一两也没卖出去，不知道卖的人多了，县里会不会又把条件改回来……” 就是阮洪通再不济，也听出了味道，今天的庆功仪式只怕是场鸿门宴，太不好玩了。 见他有提前告辞的迹象，王金生插话道：“我们搞这个仪式不是摆好，大家有困难要讲出来，正好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都在这里。” 阮洪通暗骂了一声，只得压下提前退场的念头，耐心地听下去。 接下来的两位家长，讲的都大同小异，或多或少都“涉棉”。 等家长们讲完，一位退休的县领导道：“我们退休了，成了老家伙，本来不该再多管闲事，但既然住在县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还是想多嘴说几句。这阵棉花收购闹得满城风雨，到底怎么回事？闻副县长，你分管农业农村工作，请解释一下！” 闻同趁势提纲挈领地把事情讲了出来。 他话音一落，另一位退休县领导激愤地道：“既是这样，就应该按合同办事嘛！大家都看到了，农民苦，不容易！决策出现失误不可怕，可怕的是推卸责任，掩饰过错！” 老家伙们以前都是大权在握，退休后看什么都不顺眼，心态本就有异于常人，现在有人开头，就一个个地抢着发言。 阮洪通很不争气，在近几任县委书记中无论口碑、能力还是政绩都是最差的，和他的前几任差之甚远，平日对老干部们又漠不关心，老家伙们早就一肚皮意见。 赵达成比他强太多了，执政的后几年可说是功勋卓著，虽然退下来有大半年，但身兼杳踪教育基金委员会主席，仍旧活跃在边缘地带，在县里威信极高，连许多市领导也高看他一眼，到望水时总不忘见见他。 “对嘛，修县城得量力而行，不能打肿脸充胖子，还把几千万棉花收购贷款给挪用了，那可是农民的活命钱！象话吗？谁来承担责任？” “我看谁用了谁负责还嘛！不能拉企业来顶包，杀鸡取卵，涸泽而渔，把企业拖黄了，损失的是全县人民。看看，这些孩子就是受益于镇开投，杳踪教育基金在镇开投有５％股权，以后得帮助多少贫困家庭的孩子？企业黄了损失多大？” 阮洪通心里简直怒发如狂，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虚心听取不同声音的姿态。 王金生道：“我记得那年常委会有过决议，镇开投是县重点保护企业，当初是牛县长主抓的，是吧？” 主要责任是老阮的，牛佑才十分乐于见他吃鳖，明确答道：“是的，有这个决议，没有行文废止过。” 王金生继续道：“一回两三千万，二回没准就是三四千万，三回呢？这个头不能开，开了这个不好的头，势必会形成恶性循环！企业就是企业，不是银行，更不是提款机！” “对，政府要想着为企业排扰解难，哪还能给它添这么大麻烦！” “要处理好长远利益和眼前利益的关系，不要搞超前消费，透支财政收入，那么大窟窿怎么填？谁来填？” “当前最实在的办法，就是政府向银行借款，各地不都这样搞吗？不能向企业伸手！” 金光明刚想出言劝阻激愤的老干部们，话未出口立即意识到不妥，你老阮能当着数万人给镇开投和闻同下套，就不允许老干部们在几百学生和家长面前提意见？ 赵达成见火候差不多了，说道：“尤其是当着数万人民群众的面，这么搞是极端不负责任的，严重失当！今天我们提了这么多，本意是出言献策，为县委、县政府分忧，希望能起到些作用！” 阮洪通无法掩藏住心思，阴沉着脸万分不情愿地表态道：“大家的意见很好，我代表县委、县政府感谢你们。回去后，我们会认真研究，对于有益的意见建议会认真听取采纳的。” 在以赵达成、王金生为首的老干部们的高调干预下，牛佑才转变了态度，明确支持闻同的意见。 至此，阮洪通不敢再指望镇开投了，立即紧急约见县里各家银行行长，商洽贷款事宜。 行长们可不傻，谁也不敢往火坑里跳，都含糊其辞地找出千般理由予以拒绝。 无奈之下，他只得硬起头皮求助于朱大姐。 朱大姐不得不承认，闻同在望水县影响力非常巨大，连这么步步紧逼的绝妙连环计也被他顺顺利利抵卸过去。 看来这个金光明果然是个人才，老倪和儿子都对他称赞有加，没看错人，是该抽个时间见见。 阮洪通才具有限，县委书记当得磕磕绊绊，委实不堪重用。 在朱大姐的授意下，阮洪通以县政府名义向市政府打了个报告，请求资金援助。 向棉农兑现的６％价差款共需一千万，镇开投提前预缴了三百万税款，剩余七百万向市政府申请补贴。 县城改造挪用的二千万，还回来二百万，缺口一千八百万也申请由市政府协调银行提供贷款。 报告递到市长手中，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理由很简单，三个县种棉花，如果独独给望水县特殊照顾，其他两个县怎么交待？再说，市里也没这个财力。 倪正林气得直咬牙，可没办法，财权在市长手里抓着，没他签字划不出钱来。 他不敢怠慢，亲自出马协调市新行、农行，由两家银行望水县分行共同发放二千五百万贷款。 第333章 犀利暗器 国庆节前夕，从南非传来好消息。 发现扈全海妻儿后，杨铮、王耀光很快就追踪到了扈全海本人。 在两人暗中策划、指挥下，班萨达派出的人手抓了扈全海的儿子，借口向其索要一百万美元赎金。 彼地重大刑事案件多，对罪犯判刑偏轻，导致那里简直成为犯罪分子的天堂。 发生绑架这种事实在不算什么，扈全海虽然心生疑惑，还是从银行取款赎回儿子，一直严密跟踪的杨铮、王耀光就得以发现他的开户银行。 随后，叶总买通了该行一位关键职员，在该职员的暗中协助下，闻声顺利侵入系统，窃取了扈全海的账户信息，并尽可能地往前追踪其转账轨迹。 在该国警方接到匿名报警前一天，詹春云连同司机一起失事身亡。 事后得知详情时，闻同忍不住身上一阵发冷，这些人真是神通广大，手段真是毒辣无情。 不久，在国内相关部门的积极协调下，该国同意在派员督视的条件下，允许扈全海在其境内接受国内司法机构的审讯。 事已至此，扈全海如实招出卷款外逃完全是其个人行为，和陈照东、司庆春无关。 不过，他并没有供出受詹春云胁迫、警示等种种细节，深知内幕的他明白，为国内老父母和兄弟姐妹们的安全考虑，这些是碰不得的东西。 在录完口供当晚，扈全海利用警方松懈的管理自杀身亡，让某些人彻底安了心。 在国内，最终认定詹春云和司机老胡死于一场寻常意外事故。 因为是因公死亡，詹春云被树为因公殉职的模范，为其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予以公开表扬。 远在东洲的小青得知詹春云的死讯后，秘密回到边湖，远远地对着灵堂吊唁了一番，算是为他送行。 阮洪通忙着跑贷款，闻同也不轻省，和牛佑才、金光明、周广仁四人分头行动，一个乡镇一个乡镇地跑，督查棉花收购情况，安抚民心，连国庆节也没敢歇息。 小囡囡原本准备国庆假期再去东洲玩玩，结果连他的面也没见上，很是失落。 直到二千五百万贷款到账，手中有钱心不慌，大家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了地。 虽说得罪惨了阮洪通和倪正林等人，但陈照东身上蒙盖多日的嫌疑得以彻底洗脱，让闻同还是很高兴。 刘和平很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在特种部队呆了近两年，他早习惯了惊险隐秘的刺激生活，如果退伍后过于平淡，会难以适应。 他正在琢磨，等老大杨铮、老三王耀光回国，和他们商量一下，别上什么班了，干脆跟在闻同身边，为他打理些私事算了。 接受这项特殊任务后，他主要和李易秋接触，定时向她汇报进展，所需经费和工资也是由她发放。 对李易秋他是发自内心地尊敬，就象看待自家亲姐姐一样。 李老师很帮忙，主动为他和王耀光的家人安排了工作，他哥哥进了镇工业园管委会，嫂子则在镇中学搞后勤服务，王耀光的姐姐和姐夫也分别被安排进了县粮库和县种子公司。 根据李成大提供的信息，他对那位销售经理展开了严密的跟踪，为安全起见，并没有贸然采取行动。 最开始他打算挖出销售经理的某个把柄，然后要挟其配合，没想到这个人生活上很检点，比较顾家，让他无从下手。 在观察一段时间后，他改变了策略，决定在不惊动对方任何人的情况下窃取资料。 李成大很配合，把县纺织公司和那家纺机公司历年来交易的全部资料复印了一份交给孙贤寿，包括采购合同、发票、验货手续、付款时间等。 这么大笔的回扣，不可能以现金方式给付，一般情况下应该是以现金支票、银行存单或存折等形式。 为此，他锁定了两个人，一个是纺机公司的出纳，另一个就是销售经理，准备从他们身上打开缺口。 财务人员月底都会加班，一天深夜，黑布蒙面的刘和平在出纳回家途中截下她，把她击昏后找出钥匙留下印模，并掏走了她身上仅有的二十来块钱，伪装成拦路抢劫行为以免惹她起疑心。 随后，他寻了个机会，深夜打开防盗门潜入公司出纳室，搜出小金库账本，按照李成大提供的交易细节，很快就找出涉及倪小敏的内容。 根据账本，他按图索骥找出相关原始单据，包括款项支出审批单、银行存款单复印件等。 款项支出审批单上客户名称填写的是县纺织公司，名目是业务佣金，分别有纺机公司总经理、销售经理、财务经理、出纳签字。 这是家中等规模的国营企业，看来内部管理还是颇为“规范”的。 出纳室在公司很受重视，配备有一台复印机，倒省得他跑二趟往返出厂复印。 出来后一琢磨，他才发现不对劲，银行存款单上用的不是倪小敏的名称，而且很有可能是虚拟的人名。 这就有问题了，不能保证取款人或转入的下一个账户名称就是倪小敏，从而就无法证明吃回扣的是倪小敏。 为了取得更为确切的证据，他准备潜入销售经理的办公室。 这次要方便许多，销售部的办公室只是普通木门，锁也是再普通不过的牛舌锁，根本无法阻拦他的侵入。 幸运的是，销售经理记了本流水账，把自己经手的业务佣金都备细无遗地如实记录了下来，甚至连时间、地点都记得一清二楚。 前前后后，倪小敏共从这家纺机公司收受了整整一百八十万回扣。 证据收集到这个程度，可说是铁证如山，闻同却束之高阁，并不急于以此发难。 他授意孙贤寿，让李成大找发票报销了三万元的办公用品费，以示奖励。 为慎重起见，他并没有向孙贤寿透露刘和平的身份及其采取的行动和取得的“成果”，更不可能告诉李成大。 第334章 故人来访具鸡豚（上） 天都，一处普普通通的小院里。 刚刚从杳踪镇归来的戴眼镜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厚厚一沓照片，一张一张细细地指给一位古稀老人看：“爷爷，您看，这里就是镇工业园，上规模的企业十好几家，大多数效益很好，最大的一家叫真道电气，今年销售收入将超十个亿。” 古稀老人戴着老花镜，仔仔细细地察看着，半晌笑道：“变化太大了，要不是看到小湖和后山，哪里还认得出来！就是在这个湖边，我跟你讲过好多回了，那天傍晚走路碰到两个带枪的鬼子兵，要抓我做壮丁。我假装高兴地跟他们走，到一处路窄的地方，回身一脚就踢进湖里一个，趁另一个还在发愣，又是一脚扫进湖里。两个小鬼子不会游泳，被水灌得哇哇直叫唤，我捡起两块大石头，一人赏了一石头，哈、哈！打死两个鬼子，这在当时可了不得，是日占区啊。我就跑了，自此走上了革命道路，那年还不到二十。” 年轻人崇拜地道：“爷爷，我一遇到困难，就想起您这件事，鼓励自己要有勇气！” 又看了会，年轻人指着一座青砖大瓦屋道：“就是这里，外面盖起新屋，老屋被罩在里面。我进去仔仔细细看过，保护得很好，村人都还记得您，很念旧！” 老人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房子，眼眶渐渐湿润起来，一别几十载，再没回过那块魂牵梦萦的土地。 “就是在这间小屋，你曾祖母生下了爷爷。爷爷小时候瞎胡闹，天天就知道玩，掏鸟蛋、套山鸡、摘果子，什么都干。每天天黑的时候，你曾祖母就会四处喊我，‘生伢儿，回来吧，夜饭熟了——’可惜呀，等革命胜利爷爷回乡时，你曾祖父、曾祖母全饿没了，唉……” 年轻人给老人递上一张纸巾，轻声道：“我陪您回去看看吧？好好住段时间。这两年变好了，村人不再挨饿，大部分人家摆脱了靠杂粮度日的苦生活，电早通上了，进村的小路在整修，也快通了。” “都是在你那个同学手里实现的？” “是的，老屋外面罩的新屋，也是他进村检查工作时安排的，镇政府出钱，村主任老杨经手。他当时这么说的：‘老屋再不保护，要不了几年就会倒掉。看得出来，杨老很得村里人爱戴，应该这样！过去的事都过去那么多年，没必要念念不忘，不管怎么样，老人家永远是杨百房的人，是杳踪镇的人。我们有义务把老屋保护起来，给后人留个纪念，好激励年轻人求上进’，老杨亲口告诉我的，一字一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还真是巧了，是你同学！” “开始我还怀疑他在搞投机，后经多方调查了解，又细一分析，才觉得不会是这样，应该是出于寻常心。他保护老屋时，加到您身上的错误还没公开澄清，他那么干，多多少少冒了风险。多年来我们家和村里完全断了往来，音讯不通，对外也低调，从不公开亮相，爸爸和我连籍贯都改成奶奶老家的了，还有，爸爸那时也没显山露水。” “照你这么说，是个罕见的年轻人哪！” “是的，大学的时候，他就很特别，学习成绩在班上不是最好的，但年龄最小，性情志趣最特别，很得孙老师赏识，研究生时又带在身边，说实话，孙儿自认不如他！” “请过来见见吧，表示一下感谢。”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戴眼镜的年轻人再次来到杳踪镇，站在镇政府大院门口，他掏出手机缓缓按下一串号码，脸上浮现出促狭的笑容。 “喂，老六，你好！” 闻同正在召开镇党、政联席会，看到是陌生的手机号，本不想搭理，耐不过对方顽强地拨打，只得走出会议室接听。 “你好……这个……你……ＣＡＯ，老五！潜水去啦？还记得冒出来？天外飞仙吧？” 年轻人头回听他暴粗口，强忍住笑，道：“算你有良心，还记得五哥。” 闻同开心地大笑道：“当然记得，现在在哪？不会是到了我们乡下吧？哈、哈……” 年轻人简直瞪目结舌，也太会开玩笑了吧，这么巧？！ “ＣＡＯ，就站在你府衙大门口，快快滚出来迎接五哥！” 闻同哈哈大笑道：“这世界也太小了，我是不是太伟大了？好，等着，马上到！” 他狠狠地挂掉电话，才发现马凤玲、于巧英、胡萍等人正站在身后不远处偷笑，原来他出来时也到了会议休息时间。 一向稳重冷静的闻同也有讲粗话的一面，这可是第一次见到，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呆着不走，想听听电话那头到底是谁。 闻同脸一端，正色道：“临时有急事，你们继续，会后把纪要报一份到我那里。” 来人叫杨光迅，是他大学同学。在学校时，杨光迅被戏称为“万人迷”，以人缘好著称，总是一副蔼然可亲的样子。 闻同和他关系有些特别，两人日常交往并不算密切，但彼此欣赏相知甚深。 他十分佩服闻同少年老成的坚忍、成熟稳健和独立的思想，而闻同则很是羡慕他温文尔雅的气质和渊博的学识。 在贵宾楼西楼，两人隔几而坐，畅叙别后离情。 杨光迅笑道：“大学毕业后，我窝在天都，虽说挂了家单位却没正经上班，捣腾了一家小公司，主要生产建筑电器，几年下来始终不温不火，比老厉、老吕的真道电气差远了。” 闻同道：“你走上经商的道路，恐怕很多人都想不到，在我想象中，应该是大学教授，或者是政府公务员。” 杨光迅说：“表象和内里时常错位，这不是你说的吗？哈、哈，你自己倒是没错位！” 闻同感慨道：“真是，人一旦选择了，很难有回头的机会，一辈子基本就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岔也岔不出多远。” 杨光迅笑微微地说：“怎么听着象是后悔了？” 闻同轻叹一声，说：“后悔倒没有，有感而发！” 第335章 故人来访具鸡豚（下） 杨光迅上次来时，对闻同的情况有了个基本了解，知道他大半年来经历了许许多多不同寻常的事，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内心生出些感慨自是正常。 他没有继续下去，转而道：“不瞒你说，前阵来过一次，没有打扰你。很偶然，完全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当时是农民上访请愿的时候，你出来安抚，我就站在下面。” 闻同苦笑了笑道：“真是丢人！不过，你怎会来我们这里？没理由呀？” 杨光迅微笑道：“我籍贯就在杳踪镇，杨百房的，我爷爷是在杨百房长大的，你应该能猜出来了。” 闻同想了想，笑道：“我刚才说这世界太小了，真的是太小了！是杨老？” 杨光迅点点头，道：“不是你，老屋没准就塌了，十分感谢，给老人家留下了一份最宝贵的心灵寄托。” 闻同轻笑道：“谢什么？老人家是望水县和杳踪镇的骄傲，是后人们学习的榜样，是家乡人民的精神财富！我这么做，完全是在尽地方政府应尽的义务，只是搞得太朴素了，愧对老人家！” “这些年，爷爷隐居在家从不公开露面，也要求家人低调处世，所以一直以来我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家世。毕业后也和诸多同学断了音讯，都是出于这些考虑，还请你理解。” 闻同笑道：“一起住了四年，真想不到你是高干子弟，就是平民子弟也少有这么低姿态的！” 事情一点破，气氛倒有些尴尬起来，一下子失去了刚刚同学相见时纯朴的感觉。 闻同道：“我马上通知老厉和韦伏，好好喝几杯，老吕就在天都。” 杨光迅婉拒道：“这次就算了，以后还有机会。是这样的，老人家希望能见见你，当面表示感谢，不知道方不方便？” 闻同笑道：“能有机会拜见老人家，仰视前辈风采，聆听教诲，我求之不得。” “那就说好了，我到江映还有点事，不能久待。” 杨光迅留下吃了顿午饭后，就匆匆告辞离开。 送走他后，闻同回到办公室，脑子里还在琢磨这件事，不住地感叹世事无奇不有。 李易秋敲门走了进来，坐到他对面巧笑着问道：“刚才是谁，那么激动？” 闻同笑道：“那么好奇？幸好是男的，不然还真解释不清！” 李易秋啐了一口，柔声道：“我倒希望是女的，你也不小了，不过也不能将就，至少也得我看上眼才行！” 见闻同拧起了眉头，她一笑转而道：“到底是谁？同学吧？一般人不可能兴奋得忘乎所以！” “还就是同学，这事真巧了！”闻同当下把前前后后的细节娓娓道来，直让李易秋摇头惊异不已。 待他讲完，李易秋笑道：“好心有好报，无心插柳柳成荫，我有种预感，没准这是个机遇，转折点。” 闻同冷静地道：“是不是机遇和转折点，还要细加辨察，有的东西看起来美丽动人，却象罪恶的罂粟花一样，坚决不能去碰。不过，阿迅品性不错，想必家庭环境差不了。” 当初李副省长、倪正林书记不但对他许以升官发财，甚至诱他以招纳为婿，这在一般人眼里，可不就是个绝好的机会么？但他毫不犹豫地抵制住了诱惑，丝毫不为所动，道不同不相为伍也。 一年一度的全国农产品暨加工品交易会又在天都农展中心召开，望水县组织了以杳踪镇为核心的参展团，再次高调参加。 无论是各乡镇政府、农民，还是镇工业园的食品生产企业，都从前两次交易会中尝足了甜头，所以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开始着手筹备。 有了去年秋季农交会和今年春季全国糖酒会的经验，参展团各项筹备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闻同只挂个团长的名，在大事上把把关，格外地省心。 参展团租了辆大巴车，一般工作人员都坐车去。 闻同安排雷新国买来大批杳踪镇的土特产，整整装了四大纸箱子，放在大巴车底层的行李仓里，准备带给杨老。 另外，他还安排县电视台的记者，把杨百房、杳踪镇和望水县拍了下来，刻录成光盘，打算赠送给杨老留念。 顾虑到人多，杨光迅没来接机。 白天忙完交易会的事，傍晚时，闻同带着盖亮，打了辆小面包出租车直奔杨老家。 听杨光迅所说，他判断老人家低调处世，大概不希望见到豪车登门，因此就没有借用吕大可的奔驰。 小院位置不错，杂夹在一片四合院中，外面涂刷着铁灰色的墙漆，左邻右舍都是朴素的市民，很不起眼，完全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居。 杨光迅站在红漆小铁门外等着，见到闻同坐出租车过来，只带着一个随从，心道他果然心思剔透，对人的心意体察入微。 待闻同一下车，杨光迅握着他的手，热情地道：“欢迎、欢迎！” 闻同笑道：“闹中取静，真是个好地方！” “一直住在这里，不肯搬走，后来合住的几户搬迁了，就把整个产权都买了下来——这位是？” “小盖，盖亮，镇党政办副主任。小盖，这位是杨先生。” 杨光迅没有低看盖亮，热情地握着他的手，笑道：“你好，盖主任。” 盖亮这些年跟着闻同走东跑西，没少见识有份量的人物，待人接物已经十分得体。 他见杨光迅雍容可亲，气度不凡，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连忙道：“您好，杨先生，叫我小盖就行。”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他连忙到后座上卸下纸箱子往院里搬。 没等杨光迅客套，闻同道：“参加农交会的人多，租了辆大巴车过来，就顺便带了些家乡特产。” 杨老鹤发童颜，笑容可掬地站在院中迎接。闻同快步上前，躬身道：“杨老，晚辈闻同给您老问好！” “小闻客气，屋里坐。” 盖亮把东西放好后，没接受主人客气的挽留，很懂事地告辞离开到附近等候闻同。 第336章 豪门深院 屋内陈设简单朴素，只靠墙位置摆放的一套中式红木桌案颇为贵重，其他都是普普通通的居家物什。 桌案一边放着一只木椅，杨老客气得不得了，要把闻同让到木椅上落座。 闻同坚辞不肯，拉了把半高的板凳，坐到他下首。 待保姆端上茶水后，杨老慈和地道：“小闻，多谢你看顾老屋，给我这个老头子留下点念想。” 闻同恭敬地道：“您老客气了，家乡人民一直很爱戴您，我不过是顺应大家的心愿，做了点应该做的事。” 杨老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那股子掩藏在外表下的坚忍很对他的心思，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家乡这几年变化很大，小迅拍了不少照片回来，我都不敢认了！” 闻同道：“是的，您老这么些年没回，变化确实不小，临来前我让人拍了录像，刻录成光盘捎了过来。” 听说有录像，杨老精神一振，立即道：“小迅，赶快放放！” 光盘是专门到省城刻录的，效果很好，比静止的照片更为丰富多彩。 县台记者对闻同的意思领会得很好，把片子拍成了一部记录片，杨百房的山山水水角角落落，老屋的一寸寸一分分都备细无遗地摄录到了镜头里，村人幸福满足的笑容，孩子们天真快乐的玩闹场面引得杨老笑逐颜开。 绝大部分内容都是杨百房的，杳踪镇只占很小一部分，县城更是一带而过，闻同不想把它变成自我表现的工具而惹人厌弃。 看完光盘，杨老恋恋不舍，再三叮嘱保姆要保管好。 “小闻，这份礼物很珍贵，我谢谢你！你还带了那么多土产过来，我倒想看看了，多少年没吃啦，做梦都想着！”老人家历尽人世沧桑，心境高远，当着闻同的面没有丝毫矫饰。 闻同连忙和杨光迅一起，帮着保姆抬来纸箱，一一打开让他过目，都是些杨百房和杳踪镇出产的东西。 杨老兴致大起，抓起一把无比熟悉的野果子就让保姆去洗，又指着风干的野山鸡笑道：“这东西好，我做孩子时没少套。那时候多啊，满山都是，山上冷，洗干净撒上盐挂到檐下，几天就好了！” 闻同道：“现在少了，本来想带些活的，怕在路上时间太长，就没敢。” 等保姆端来洗净的野果子，杨老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不住口地夸赞，那神情就象小孩子找回丢失已久的心爱玩具。 闻同趁机道：“我们都盼望您能常回去走走看看，这两天的农交会，就是推介镇上的物产，您要是方便，去现场看看吧？给我们年轻人鼓鼓劲。” 杨老呆了呆，神思远属地缓缓道：“唉，是该回去看看了！农交会就算了，老了，不出这个风头了。” 看看时间快到九点，闻同提出告辞，杨老也没挽留，让杨光迅送他。 把他送走后，杨光迅又折了回来，坐到杨老身边，问道：“爷爷，您觉得怎么样？” 此时的杨老才显露出峥嵘，不再是刚刚那个一团和气的老翁。 他双眼清澈有神，缓缓道：“不简单呀，很好地隐藏在平平淡淡的下面！你看看，爷爷这里条件一般，并没有什么高级干部的气派，他却没有失望的表现，仅这点心性涵养就很可贵。小迅啊，爷爷一辈子阅人无数，此子应该深交，好好地去安排吧，你爸爸那里，我会打招呼的。” 次日下午，杨光迅打来电话，道：“老六，今晚没别的安排吧？” 闻同笑道：“到了你的地盘，我敢有别的安排吗？” “那好，我一会去接你，晚上吃个饭。” 傍晚时，杨光迅自己开着车过来了，不是什么豪车，只是辆普普通通的帕萨特。 车出农展中心正门后一路往西，穿过大半个旧城区进入后海，停在一家装饰奢华的酒楼前。 酒楼紧邻着后海湖岸边，入夜后整座楼灯光璀璨，宛如空中楼阁。 上楼时，杨光迅道：“还有几个朋友，已经到了，没事吧？” “没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包间在顶楼，临着湖，大幅玻璃窗外湖面灯光璨然，有如仙境。 出乎闻同意料的是，屋内早到的是四个女人，正在玩着牌，还有一个两岁多小男孩。 一看小男孩的面相，闻同就知道是杨光迅的儿子。他暗叫一声侥幸，幸亏昨天让雷新国准备了些东西，不然还真不好打发。 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面对门坐着，长得虽然不算很美丽，但气质不俗，衣饰华贵。 见到两人进来，女人点头一笑，算是打招呼。另三位却只冷淡地瞥了闻同一眼，继续看着手中的牌。 见小男孩坐在少妇身边的椅子上，闻同就猜到她应该是杨光迅的夫人。 杨光迅拍了拍巴掌，笑道：“好了，客人到了，该停下了。”他指了指那位少妇，对闻同道：“这是我爱人，顾怡，小怡，这就是我同学，闻同，在云缈省任副县长。” 顾怡站起身，微笑道：“你好，闻县长。” 闻同得体地笑道：“您好，嫂子，还是叫我闻同吧，这是小公子吧？真可爱，喊叔叔？” 小家伙一点不象杨光迅，十分调皮，瞪着闻同脆声喊道：“叔叔好，我叫杨远山，小名军军，今年两岁。” 闻同心道，看来杨老思乡之情很浓郁，连小家伙的名字也取为远山。 他从皮包里掏出一只考究的锦盒，笑着递过去道：“军军，叔叔送给你一个小玩意，看看喜欢不？” 杨光迅和顾怡没有阻止他。小家伙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只栩栩如生的玉雕小老虎，还系着根红丝带。 这是昨天闻同安排雷新国买的，价值不菲，可不是街头大路货。 小家伙很是高兴，喜孜孜地取出来把玩，嘴里却没忘记道谢：“喜欢，谢谢叔叔。” 杨光迅又介绍了另两位，最后指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美丽女孩道：“顾紫言，小怡的堂妹。” 第337章 牵线 顾紫言头都没抬，淡淡地道：“你好。” 闻同早见识过倪小倩，也是这般神情倨傲，是以毫不在意，笑道：“你好，顾小姐。” 说着他又从皮包里掏出三只礼品袋，里头是进口高档香水，道：“三位，我到得仓促，没什么准备，临时买了点小东西，难入法眼。” 女人都是香水动物，这是闻同在某篇文章中读到的，送她们香水既脱俗又省心，百分百受欢迎。 这招他屡试不爽，今天也不例外，四个女人见是进口高档货，都客气地道了句谢。 席间那三个女人旁若无人地聊着自己的话题，只有顾怡不时地兼顾着两个男人，居中巧妙地穿针引线，尽量不让他们受到冷落。 几年来和女人打交道多了，闻同已经能自如地应付这种场面，始终带着微笑，不时得体地插上几句话。 散席后，女人们先走了，杨光迅带着闻同到了附近一家高档酒吧。 进雅间坐下后，他抱歉地道：“女人就这样，真对不起。” 闻同笑道：“你好福气，嫂子是人中之凤。” 杨光迅笑了笑，道：“谢谢！有件事，我应该对你明言，不然对不起朋友。” 闻同笑道：“什么事？鬼兮兮地，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杨光迅一笑，道：“秘密谈不上，自我保护吧。是这样的，你们云缈省新任省委书记，就是家父，请理解此前没有明言。” 闻同敛去笑容，确实太令人意外了。 自打知道这位老同学是高干子弟后，他曾猜测过杨老门生故旧带来的深厚人脉关系，也兴起借势的期冀，但昨晚见杨老只住着普普通通的小院，就颇为失望，这份期冀立即淡了，只不过掩藏得极好，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半晌，他苦笑道：“很意外，恭喜你，难怪你最近回杳踪镇省乡。” 杨光迅微笑道：“他此前就知道你，前任钟书记特意嘱托的。前阵知道你保护老屋后，他托我向你表示感谢，另外，还想见见你。” 闻同道：“今年碰到些困难，蒙钟书记错爱，帮忙化解了，没想到他老人家临走还惦记着我这个小角色。杨书记的感谢，我愧不敢当。” 杨光迅想了想，道：“我空两天去江映，到时给你电话。” 闻同道：“我得好好准备一下，不能丢脸。” 杨光迅马上会意地道：“爸爸不是个严厉的人，不必刻意准备，再说了，你的成绩都摆在那里，还准备什么？” 闻同道：“谢谢你的帮助！” 听意思，他早已经把闻同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了父亲，这可是帮了闻同天大的忙，说是千金难买也不过分。 杨光迅笑道：“咱们是老同学，早在学校时，我就服你，果然你没让人失望！小怡和紫言的爸爸是亲兄弟，她们的爷爷是我爷爷的老战友。” 有了倪小倩的先例，闻同立即敏感地察觉出他的意图，大概是想居中做红媒。 对顾紫言他第一感觉就很不好，现在知道她也是高干子弟后，就更不想招惹，于是婉转地道：“顾小姐情趣高雅，原来是名门之秀，她很适合天都这样的大都市。” 见他似乎并无兴致，杨光迅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毕业后就没回过学校，八九年没见孙老师了，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去看看老人家吧？” 闻同道：“好哇，我倒时常去。在学校时恩师就很喜欢你的勤奋好学，这么些年你不理会他老人家，就等着挨训吧。” 晚上回到宾馆时已经十一点了，闻同不顾夜深，拨通了陈照东的电话，详细汇报了事情的始末，并特意点出杨光迅主动提出去拜访多年未见的孙以身老师。 陈照东早已从钟书记处了解到新任书记杨心民的情况，也知道他真正的籍贯是云缈省望水县，但不知道是在杳踪镇，也不知道杨光迅还是自己的同门小师弟，更想不到闻同和杨老之间还有这份难得的机缘。 他道：“我知道了，你陪他去吧。” 闻同道：“我要不要去看看钟书记？听杨光迅讲，老人家临走前还特意向杨书记关照过我。” 陈照东想了想道：“算了，我代你转达吧，他退下后只想清清静静地生活，不便轻易去打扰。” 次日上午，陈照东拨通恩师孙以身家的电话，详细地把闻同昨晚透露的情况告诉了他。 孙以身也很是意外，道：“这个孩子我记起来了，很好学，脾气性格也很不错，真没想到竟是杨老的孙子。” 沉吟了下，他接着道：“既是他主动来见我，想必不会是漫无目的的。老钟那里态度很明确，也很积极，现在看来心民书记听取了他的意见。昨晚召见结束时，问到你，主要是了解近况和思想动态，又让我作了个评价。” 闻同、杨光迅傍晚一起拜见孙以身夫妇时，久无音讯的杨光迅果然受到了“责罚”。 师母依然亲自下厨，不过也依然是简单的家常便饭，并没有因为杨光迅的登门而特别对待。不同的是，桌上多了一瓶酒，师母要罚杨光迅敬酒赔罪。 学生时代杨光迅也颇得孙以身看重，多次登过家门，熟知师母的秉性，因此一上桌他就主动自罚六杯，各敬夫妇二人三杯，就是这样还是被师母数落了几句。 叙了会旧，看看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闻同主动道：“昨天去看了看师嫂娄玲和妮妮，丫头上了一年大学后，开朗自信多了。” 杨光迅马上会意地道：“老师，学生时代就听说过陈照东师兄的风采，一直以来很是仰慕，能不能请您老引见一下，什么时候我去拜访他？” 这是他今天来访的主要目的，传递的信号再明确不过，孙以身焉能不明白？ 他马上道：“你们师兄弟愿意多亲近，我很高兴。” 从老师家出来，临分手前，杨光迅轻笑道：“还有件事没告诉你，想不想听？” 第338章 杨老回乡（上） 闻同乐得哈地一笑，道：“你都这么说了，就别卖关子了！” 杨光迅道：“我是你的客户，你们定府城市蓝宝石使用的建筑电器，就是我那家小公司的产品。房开公司总经理由应刚我早就认识，很不错的一个人，真是羡慕你啊，手下有这样的人才。不过，我一直不知道房开公司的母公司是镇开投，更不知道你居然是镇开投的董事长，看来你身上的秘密不比我少。” 闻同听他的意思，应是真心认可由应刚，并没有讽刺诋毁之意，那说明双方的交易是公平公正的。 他放下了心，道：“定府城市蓝宝石很快就会竣工，房开公司在天都和东洲购了两块地，不久就会启动开发工作，请你的公司继续支持我们。” 杨光迅道：“产品质量和服务方面你放心，我们不搞特殊化。” 有他这句承诺，闻同更为放心，道：“省建工集团的佟总我认识，你要是方便，咱们一起喝几杯？” 杨光迅道：“好，一言为定！” 盖亮和驻天都办事处主任已经等在一旁，闻同迅速钻进车赶往机场，连夜搭上赴东洲的航班。 孙贤寿、白工等在出口处接机，他俩是到东洲参加全国石材展销节的，闻同专程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在车上时孙贤寿汇报道：“我们准备得很充分，第一天参展，吸引了不少客户，已经签下了三个大单，合同金额总计一千万多点，都是高层建筑工程，两个月后陆续开始供货。” 闻同道：“这是个很好的展示平台，以后每年都要参加。” 孙贤寿道：“是的，还有不少海外客商。” 闻同点点头，道：“小盖跟孙总走吧，我不过去了，明天直接到展销会场，不用接我。” 孙贤寿让司机先送他到饭店，还是他上次带李易秋母女来东洲时入住的那家。 李易秋带着小囡囡已经先行住下了，小家伙昏昏沉沉地一直挺着没睡，见他面后没说几句话就头一歪睡着了。 重游旧地让两人激情涌动，闻同洗过澡后，不顾夜深尽情地和她放纵了一回。 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他搂着玉人轻笑道：“你的预感很准确，真的极有可能是一次机遇！” 李易秋紧贴在他身上，睁着美丽的眼睛腻声道：“怎么奖励我？！” 闻同挺了挺下身，鬼笑道：“今晚不睡了，行吧？” 李易秋轻轻揪了下他的下体，嗔道：“色鬼！这也叫奖励？到底是谁奖励谁？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闻同笑道：“巧得很，新任省委书记杨心民是杨光迅的爸爸！” 李易秋一声惊呼，喜道：“太好了！我说了吧？好人有好报！——嗯，还不赶快兑奖！” 次日下午，闻同和闻声一起秘密约见了小青。 经历了太多，时间虽然过去了很久，小青仍旧没能从忧闷中摆脱出来，显得很是憔悴。 闻同抱歉地道：“小青姑娘，让你受累了，领导请我转达他的敬意和感谢。” 小青轻声道：“他肯定是被人谋害的，这反倒让我不好受！” 闻同道：“有关部门深入调查过，没办法，找不出任何漏洞！” 小青叹道：“唉，其实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过也好，一了百了，苟活着也是受不尽的罪。”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愿意在现在的单位继续呆下去吗？” 小青考虑了一下，说道：“和同事们处得不错，还是继续呆下去吧，我也没什么能耐，有这份稳定的工作已经很知足了！” 闻同道：“那好，这是钥匙，房子就在公司附近，八十多平米的两居室，产权登记的是你。” 包青林安排人在东洲买了套小两居的精装修现房，送给小青作为酬谢。 小青吓了一跳，连忙道：“这怎么行，安排好工作我就知足了，房子不能要！您知道的，我不是为了这个！” 闻同真诚地道：“我们都很敬佩你，不要推辞。安排好你的未来，帮助你建立一个家，我们应该做到这些！” 闻声笑道：“小青姑娘，你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烦难就言一声，我解决不了，自然会有人帮忙的。” 小青流下泪来，感动地道：“谢谢，真的谢谢！我也有家了，不再是无根的浮萍！闻县长，闻总，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烦扰你们的！” 几天后，杨光迅陪着杨老轻车简从地到了江映，闻同亲赴机场迎接。 遵照杨老的意愿，祖孙俩此行没有惊动省里，更没有惊动市里和县里，只让闻同个人私下安排。 这样绝佳的机会，闻同当然要十二万分地上心，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做足了工夫。 贵宾楼西楼粉饰一新，所有的易耗品全部换新，各类时鲜水果、点心、乡土特产堆得琳琅满目。 从杨老家中，他窥出老人家爱好不多，唯独对石头情有独钟，小院和房间里摆满了多年搜罗来的各色奇石。这个好办，铁锅山的石头太多了。 他根据自己的判断，请白工派出人手，寻来些珍稀的石料，赶工精雕细琢出十几座小型石雕。 进镇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杨老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也不去招待所歇息，直接坐车到镇上四处转起来。 孙家祥得了闻同的嘱咐，早知道车上的人是新任省委书记的父亲，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专心开好车。 进镇工业园前，闻同让孙家祥把车停在了小河的桥上，从副驾座上转过身，指着桥下小河两岸的沿河风景带，介绍道：“杨老，这是沿河风景带和步行街，是居民们的休闲场所，前阵刚竣工。目前财力有限，今年只能先修这一段，以后每年根据财力逐年往上下游延伸。” 桥下河水清澈，两岸绿树成荫风景如画，铺着坚硬花岗岩的步行街宽阔平坦而又干净整洁，老人妇女们领着小孩或坐或漫步，刚下班的工人们则三三两两地聚到街边小店的露天座席上喝啤酒。 第339章 杨老回乡（下） 杨老感叹道：“好一派安居乐业图，不错，真是不错！” 车顺着工业大道，自西向东缓缓前行。透过前玻璃，厂房林立的东园扑面而来。 杨老感慨地道：“沧海桑田，当年这里可是茂密的山林，如今成了现代化工业园，真是意想不到！小同，你给杳踪镇，给望水县造了大福哇！” 不知不觉，他已经把对闻同的称呼从“小闻”改成了“小同”。 傍晚人多，杨老没提下车。闻同知道他的顾虑，也不主动提，一切随他的心意。 转完工业园，车折回到了小湖边。杨老触景生情，吩咐道：“先不急去招待所，绕湖转一圈。” 杨光迅知道他的心意，这是准备寻找当年打死两个日本鬼子的旧迹呢。 湖东岸是水泥路面，一上南岸就成了沆沆洼洼的土路，孙家祥开得很慢，生怕颠着了贵客。 杨老盯着小湖和湖北面的后山，神情恬静，十分地专注。 待拐到湖西岸时，他忽然急切地道：“停车，停车！” 孙家祥连忙把车停下，杨光迅轻声问道：“下去看看吧？” 这里隔着小河和去栗子堰石场的市道相望，比较偏僻，周边都是农田，只有三五个晚归的村民还在田里劳作。 杨老点点头，闻同连忙拉开车门，和杨光迅一左一右搀扶他走到车右侧一条草木丛生的小路上。 多年前就修了现在这条机耕道，小路早已荒芜，被过顶的草木掩盖了起来，不是熟悉的人还真不易发现。 孙家祥在前面趟路，闻同和杨光迅各腾出一只手压住纷至沓来的杂木荆棘，免得伤了老人。 走到一处陡坡上，杨老停下了，看了看路左边的陡坡，又看了看右边坡下的湖面，轻声道：“就是这里！” 他缓缓蹲下身子，抚摸着路边一堆裸露在外的乱石堆，当年那两块砸死日本鬼子的大石头就是从这里搬的，应该还沉在湖底吧？ 闻同不知内情，也不便贸然发问。 面对自己命运的转折点，杨老怀了会旧，忽地意兴大发，笑道：“小同你和小孙师傅还不知道，我十几岁的时候，用两块石头砸死了两个日本鬼子，就是在这里，从那以后就走上了革命道路。人生有如白驹过隙，一晃六十年过去了，真是奇妙啊，没想到回到这里，石堆还在！” 闻同笑道：“您老那时候一定英姿勃发，现在仍旧是英雄不减当年，这份豪情，让我们年轻人都觉得惭愧！您放心，整个小湖和后山都已经纳入了保护区，不准人破坏。我看得再立一块碑，纪念这段佳话，一是警示后人时刻不要忘记保家卫国的重责，二是给子孙们留下一个仰慕英雄的机会。” 杨老哈哈一笑，并没有拒绝。 直呆了小半个钟头，众人才回到车上。车一到贵宾楼西楼楼前，等候多时的招待所经理立即拉开车门，指挥几名服务员帮忙拿行李。 二楼套房的茶几上已经摆满了各色水果和点心，不待闻同吩咐，经理已经亲手泡好茶端了上来。 闻同特别嘱咐经理，一定要把服务做细致，不能让客人有丝毫不便。 闻同还是头回亲自给他布置任务，经理自然知道轻重，不但自己留下盯着，还特意从东楼抽调了一名精干的服务员过来，加强服务力量。 贵宾楼的服务员都是职校生，在省城建设大酒店培训过的，职业素养很高，服务水平赶得上五星级大酒店。 经理指定一名年轻漂亮性情和善的服务员专责照顾老人。小姑娘笑容甜美，手脚利利索索，服侍杨老洗漱时周到细致，很得老人欢心。 洗漱过后，小姑娘扶老人坐到沙发上，不断线地给他递上水果、点心。 老人情绪极好，连连夸赞味道不错。见他吃得没完没了，杨光迅担心影响他身体，不得以只得加以阻止。 看看到了八点，闻同道：“去吃饭吧？不远。” 晚饭安排在四季春饭店湖心酒楼三楼雅间，饭菜全都是原汁原味的杨百房和杳踪镇乡村土味，酒是成光糯米酒，一切都很对杨老的心思，直把他吃得老怀大开，连呼痛快。 吃过饭，老人兴致大发，又在杨光迅和闻同的陪同下到了顶层露台。 明月在天，秋虫唧唧，阵阵清风吹来，令人说不出地舒爽。 杨老还在回味家乡的饭菜，笑道：“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很念旧，吃什么长大，到老也改不了，几十年了，没吃过这么香！” 闻同笑道：“镇上发展环保农业有几年了，抓得还算扎实，东西绝对没有污染，您喜欢家乡的口味，那以后我们定期送过去。” 杨老摆摆手道：“太费事了，不能搞成古代的皇帝那样！” 闻同道：“一点不费事，很方便的。” 次日吃过早餐后，几人坐上车直奔杨百房。 正值秋收时节，沿途不时有收购农产品的车辆经过，杨老看得很是高兴。 车行驶在四通八达的村道上，杨老选了个人少处，特意下车看了看，甚至伸手按按路面，象是想试试结不结实。 经过两座村小学时，他又下车站到校门口，看了好半天才离开。 回到车上，闻同道：“镇开投去年效益好，按20%分红，镇政府分得二千七百万元，其中六百万用于改善中小学基础设施，再各投入五百万用于建设镇工业园和山上的村道，又给了镇农技站五十万研究经费。去年情况特殊，今年利润预计要下降一半，但中小学基础设施和村道建设仍各准备再投入四百万，其他的全部缩减，优先保证这两块。年初成立了杳踪教育基金，从镇政府在镇开投的持股中划出5%转入其名下。基金宗旨有两条，主要是面向全县援助贫困中小学生，还有望水籍贫困大学生，其次是职业教育。这项工作由前任县委赵书记、王书记牵头，基金委员会都是退休的县委老干部，值得信任。另外还成立了全镇教育奖励基金，绝大部分用于发放中小学教师奖金，目前奖金已经占到工资的八成多点，按规划明年持平。” 第340章 省委书记接见闻同 杨老连连点头，神情凝重地道：“小同啊，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是根本，你做得对，做得好哇！” 车行进到辣山村村委会就停下了，再往上就是小路，只能弃车步行。 盖亮安排人扎了副舒适的藤条椅，领着几位专程从外地请来的身板壮实的山民在这里等候着。 杨老很不服老，坚决要步行上山。闻同没法，在征得杨光迅同意后，只得随他，让山民抬着空藤椅跟在后面。 爬出一段路后，看他实在不行了，杨光迅强行把他劝上藤椅。 进村的路已经被拓宽了不少，坡处都安上了一级级的石阶，再有一个月就可以全线贯通。 杨老半躺在藤椅上，感叹道：“这修一下好得太多，原来碰到下雨天，没有石阶上坡下坡时滑不留足，时常有人摔伤，不小心掉到山下摔过去的都有。” 闻同喘着气道：“说来惭愧，都是老百姓出的义工，连伙食也是自备，除此之外的料费、机械费、工具费、车辆费、炸药费等等，村民办不到的才由镇里承担。不过我们把握一个原则，就是不搞任何形式的集资，决不由老百姓掏一分现钱或者实物。” 杨老道：“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是优良传统，花小钱办大事，这样很好！” 快进村时，杨老忽然不安起来，自我解嘲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几十年了，近乡情怯啊！” 顾及杨老保密的意愿，闻同要求雷新国想办法把村民集中起来，决不允许任何人看见他祭祖坟、进老屋。 雷新国也绝，从闻同手里申请了一千元经费，说是召开村道修建表彰大会，但凡到会的不分男女老幼，每人发放一只牙膏、一条毛巾、一块香皂，会后领取，早退无效。 这一招极为管用，村里连卧病在床多年的老人也被扶来参加表彰大会，全村在家的一个不缺。 盖亮准备好了应急照明灯，杨光迅扶着杨老，祖孙俩一起进了老屋。闻同等人都在门外候着，让他们安安静静地怀念过去。 从老屋出来，杨老又祭过祖坟后方才下山回镇。 次日上午，闻同陪着老人到了栗子堰石场观看石雕。 在专门辟出的一间库房里，白工亲手揭开一块大篷布，露出十二座栩栩如生的生肖石雕。 每座石雕都是天然成色，不着人工彩绘，雕工精细，造型生动，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 杨老看得两眼发亮，蹲下身子细细品鉴，简直爱不释手。 等他站起身，闻同又和白工一起揭开一块更大的篷布，露出一块厚近两米、面积近十个平米的“石板”。 “石板”底色纯白，质地细腻丰润，天然青绿、墨黛、血红、橙黄、天蓝各色鲜明，纹理清晰，宛若一副山村风光国画。 闻同指着“石板”笑道：“这是工人偶然发现的，准备到天都请来雕塑大师，以杨百房座落的山形地理为背景，加工成山村风光国画。” 杨老绕着“石板”转来转去，不时地提提意见，白工都一一记了下来。 众人在石场呆了整整一上午，中午饭后闻同依旧坐孙家祥的车送祖孙二人去江映。 一上车，杨老就道：“小迅，那些石雕太贵重，咱们不能沾公家便宜，你记住要付钱。” 杨光迅连忙答应下来。 闻同道：“杨老，您放心，我们会找阿迅要钱的，不会给您老惹麻烦。” 他说是这么说，到时也就象征性地收点。象这么珍稀的石料，可遇不可求，加工成艺术品总价款没个五六十万是下不来的，相比而言专车运往天都的费用都是小意思。 到江映时，已经是半下午时分，按照事先约定闻同留了下来，准备接受省委杨书记的召见。 几天前雷新国就准备了一份精美的礼品，是送给杨心民夫人的，价值并不算高，贵在格调。在杳踪镇出发前，闻同就把礼品交给了杨光迅。 晚上八点一到，守候在楼外的闻同立即下车，如约敲开了门。 给他开门的是杨光迅，杨心民的夫人也站到客厅里迎接，满身书卷气，高雅脱俗，笑吟吟地看着他。 闻同心道难怪阿迅温文尔雅，看起来她比娄姨要谦和得多，也是，娄姨是个女强人，姿态高点也正常。 闻同毕恭毕敬地弯腰道：“秦姨好！” 秦姨和声道：“真是一表人才！上大学的时候小迅就说，同宿舍有个比他还要小的同学，特别有思想，很有抱负。” 闻同道：“那时候少不更事，总喜欢异想天开。” 秦姨笑道：“年轻人就应该有朝气，小迅，快领小同去书房吧。” 书房宽大简朴，杨老端坐在上首，杨心民坐在下首相陪。杨光迅没有离开，拉了张矮椅也坐到一旁。 省委书记在县干部眼里不啻于天一样，四目相视的一瞬间，闻同只觉得阵阵心慌，紧张得手足无措，暗中深呼吸了一下才慢慢稳住心神。 杨心民见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一副气度沉凝的样子，心里不由暗暗点头，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杨老笑着先开口道：“这两天可没少麻烦小闻，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四处转！” 闻同得体地道：“一点不麻烦，我们做得很不好，您爱护年轻人才没怪罪我。” 杨老对儿子道：“我到他的治地好好看了看，果然很不错，十分难得！” 杨心民神色雍容，展颜一笑点点头道：“小闻的文章我读过几篇，写粮食流通体制改革的那篇，还有写宏观经济的，都不错，很有见地。” 闻同道：“平时工作、学习中有点点体会，就记了下来，不知天高地厚地乱发议论，所以才引人侧目。” 杨心民道：“观点激进些并不可怕，学术不是政策，尽管放手去思考总结，把好的东西提炼出来，让大家都看到，这对你也是一个自我提高的过程。” 第341章 释放的信号 闻同道：“好的，我记住了，谢谢您的鼓励。” 杨心民道：“在杳踪镇呆几年了？” 闻同回答说：“四年零四个月。” 杨心民点点头道：“今后有什么想法？” 闻同顿觉一阵激动涌了上来，强行压了压，平静地道：“我的想法比较简单，还是想在基层工作。” 杨心民笑了笑，道：“有志向，在基层脚踏实地好好干，省委党校的中青干训班还有几个月，你也去参加一下吧。” 闻同道：“好的，我一定认真做事，不辜负您的期望。” 杨心民敛去笑容，道：“嗯，我近期会去杳踪镇看看，有些好的东西要及时加以推广，你回去着手准备一下吧。” 告别出来后，闻同握着杨光迅的手诚挚地道：“谢谢！” 杨光迅哈哈一笑道：“别客气，我明天不走，你通知下老厉和老三他们，一起聚聚，不然会挨骂的。” 回宾馆路上，闻同分别拨通厉坚、吕大可和韦伏的电话，约他们明晚到江映聚会，想了想又通知了弟弟闻声。 很快，省委办公厅下发通知，省委书记杨心民将莅临边湖检查工作，并将赴望水县杳踪镇视察。 接到县委办主任亲手送来的市委办转发的通知，阮洪通心头滋味难明。 令人注目的是，陪同杨书记下来检查的有省科委主任陈照东，而作为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李副省长因为出差在外，没能随行。 杨书记一行先在边湖市盘桓了一天，次日上午到达富铜集团。 在富铜集团，董事长兼总裁包青林回顾了公司的发展历程，汇报了现状和未来规划。 杨书记高度肯定了公司所取得的巨大成就，鼓励大家要再接再励，争取创造更大的辉煌。 用过午饭后，一行人直接赶到杳踪镇。 在园区工业大道上，杨书记兴致勃勃地听取了工业园管委会主任马凤玲的汇报，又详细地向县长牛佑才询问了工业强县促进工程的情况。 随即，众人先后参观了真道电气、镇开投、四海有芳和成光酒业。 真道电气是省高新技术旗帜性企业，也是领导们此行重点考察的对象。 众人先从真道电工开始，参观了公司赖以起家的电缆公司，接着又参观了变压器公司，随后到了真道电器下辖的真道电力电子与电力自动化设备有限责任公司。 最后，在真道新能源现代化的生产车间里，集团董事长厉坚向到访的客人们作了现场汇报。 “……目前真道新能源是集团最重要的一块，电缆次之，变压器和电力电子与电力自动化设备启动最晚，产品年初才正式投放市场，截止目前经营良好，增长迅速，预计到年底可实现盈亏平衡。当前最为重要的是公司上市，融取资金满足下一步的发展需要，这项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在省委省政府、省科委及市、县两级的全力支持下，集团四个科研项目申报国家级重大课题已经成功，未来江映研究院还将申报国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借此机会，我代表公司感谢各级政府、各位领导对真道电气的支持和厚爱，感谢省科委对我们的扶持！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坚持走科技自主创新之路，把企业做大做强，为地方经济建设做出贡献，扛起民族高科技的大旗！” 随即，一行人赶到农业科技服务公司王家垄试验农场参观。 林忠轩汇报道：“……截止目前，我们已经获得了两项省级科研成果。对于未来，我们很有信心，立下了立足镇里、服务全县的目标，争当本镇和本县农业发展的发动机！” 等他汇报完后，杨书记笑着道：“首先我要向同志们道一声辛苦，在这么个山旮旯里，你们作出了不平凡的成绩，很不容易，你们辛苦了！” 待众人掌声歇下来，他接着对林忠轩道：“你刚才讲要‘立足镇里，服务全县’，我来修正一来，应该是‘立足镇里，服务全省’，要有大气魄！你们培育的种籽、种苗，应该在遵循市场经济公平交易准则的前提下，积极推向全省，甚至是外省。” 他转头看向身后，农业厅厅长马上上前两步。他继续道：“厅里要在人才、技术、资金上给予支持，鼓励他们走好这条新路子，树个榜样！” 从试验农场回到镇上后，在杳踪论坛圆亭会议厅，陈照东做了发言，重点阐述了省科委“新技术引擎工程”的现状及发展规划，整个发言用时四十分钟。 接着，闻同代表杳踪镇发言，全面介绍了本镇以农引工、以工促农、农工并举的经济发展模式，阐述了经济、文化、教育、卫生、科研、村庄规划建设、交通建设、镇市政建设、环境保护等社会综合协调发展的执政思路和所取得的成就。 最后，杨心民发表重要讲话：“同志们，中央领导在刚刚过去的十五大上提出了科教兴国战略，论述了科技进步是经济发展的决定性因素的观点。我们常讲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决不是一句空话套话！今天在富铜集团、在杳踪镇，我们看到了活生生的例子，触摸到了科技的巨大力量！照东同志的思路很好，很正确，‘新技术引擎工程’具有深远的战略意义，要上升到全省高度，要作为省重点规划加以大力推进！这项工作关乎全省的未来，是一篇大文章，是全省这盘大棋中核心步骤、关键步骤之一！” “杳踪镇，一个几年前还是贫困落后的山区小乡镇，走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容易！这当中，凝聚了很多人的心血，离不开各位的辛勤付出。中央领导在报告中提出可持续发展战略，杳踪镇提前做了，初步实现了全社会综合协调发展、可持续发展。同志们，这是一个全新的课题，可以说，杳踪镇走在了全省乃至全国的前列，做得很好，做得很扎实。省委政研部门要认真调查，深入研究，这里面有许多值得总结的东西，有许多值得推广学习的经验！” 第342章 闻同再升官 杨心民说：“对杳踪镇工业园，省市两级政府要认真研究，要给政策，给资金，给人才！” 在场的人一听，马上鼓掌响应，尤其是杏踪镇的干部们。 接着，杨心民又说：“工业强县促进工程做得很好，要紧抓不懈，在这里，我请市委市政府继续支持这项工作。工业园有许多优秀企业，真道电气作为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我们要全力支持公司上市，要积极扶持公司做大做强！还有镇开投、四海有芳、成光酒业，都要大力扶持！” 陈照东的高调亮相，向外界传递出强烈的信号。谁都知道，富铜集团和边湖重工是他在边湖市当政时一手促成的，是他的主要政绩之一。 杳踪镇的发展，也离不开他的全力支持，可以说倾注了他大量的心血。 而“新技术引擎工程”更是他亲手打造、着力推行的，省委选择这个时候安排他公开向全省阐述，内中深意不言自明。 几天后，省农业厅向杳踪镇派出调研小组，决定授予其“科技兴农示范乡镇”称号，并树为省环保农业发展基地，在政策、资金和人才上给予倾斜。 几乎与此同时，省委政研室迅速落实杨书记的指示，再次派出阵容庞大的调研小组赶赴杳踪镇，准备全方位地开展实地调研工作。 龚方和亲任组长，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以省委政研室副主任身份履行公务了，下个月他就要退休了。 就在不久前，他向组织上郑重推荐了调研一处处长赵良哲接任他的职务。 退休后的去处他已经找好了，将专心致志地担任论坛执行主席，全面负责起论坛的各项事务。 省委政研室调研小组尚未离开杳踪镇，市委组织部的任命文件就下达到了望水县。 牛佑才调任义南县县委书记，闻同接替他担任代理县长。对他的这项任命，还有待于明春县人代会选举通过。 苟副县长追随牛佑才去了义南，担任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 金光明终于夙愿得偿，被调入边湖纪委担任副书记并兼任市监察局局长，成了市纪委二把手。 闻灵娇接替闻同，担任常务副县长。 与任命文件同时，市委组织部通知闻同到省委党校中青干训班报到。 十月的最后一天，陈照东接到通知，通知要求他下周一赶赴天都接受谈话。 在市委组织部赴省委党校学习的通知中，并没有明确闻同是否脱岗，这就等于把这项权力下放到了望水县，由县里视情况自行安排。 在县委常委会上，闻同主动提出由常务副县长闻灵娇主持县政府日常工作，他专心到省委党校学习。 闻灵娇马上提出反对意见，建议闻同脱岗不脱事，小事她主持，大事闻同负责，他每周回县政府主持县长办公会，县委、县政府的重要会议他均须回县参加。 她可不全是出于谦让的考虑，内心深处还有一份畏惧，担心无法承担起主持县政府工作的重任。 那可不是玩的，仅是那几千万的巨额财政亏空就让人生畏，还有成一堆烂摊子丢在那里的县城改造工程，更是让人头痛万分！ 虽然阮洪通婉转地提出了反对意见，但闻灵娇的建议得到了史泽连、周广仁以及县委政法委书记的支持，最终还是被常委会采纳，市委组织部含糊不明的通知在那摆着嘛。 这次常委会除了讨论闻同的工作外，还涉及县内一系列人事变动。 首先，闻同已经担任了代理县长，就再也不能兼任杳踪镇党委书记。他向常委会辞去镇党委书记一职，并提请马凤玲接替自己，同时接请任命胡林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 这两项提名自然得到了闻灵娇、史泽连等人的支持，阮洪通失去金光明的支持后，在常委会越发势孤，根本无力阻止。 马凤玲担任了书记，政法委书记趁势把担任工经副镇长的亲侄子推上了镇长位置。 常委会结束后，众人急急忙忙地到四季春饭店参加午宴。不管以前共事时怎么样，要告别了阮洪通还是高调地为金光明、牛佑才、苟副县长举办了隆重的欢送午宴。 三人同时高升，都是从望水县走出去的领导，这也是一份难得的荣耀。 宴会结束后，牛佑才和苟副县长把闻同单独请进了包间。 老牛握着闻同的手，真诚地道：“这一年多来，和你合作得很愉快，我会怀念这段日子的！” 闻同也感慨地道：“是的，我们都会怀念这段并肩战斗的岁月！你和老苟为望水县、为杳踪镇作出了大贡献，大家都会记住的！” 苟副县长不再是望水县的人，就没有那么顾虑他的县长身份，捶了他一拳轻笑道：“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还是你狠，那么艰难的处境，硬是挺过来了，我是真服了！” 牛佑才笑道：“他凭的是真东西，大家心服口服，不象某些人。说真的，你知道的，义南是个穷地方，底子薄，没什么优势可依赖，唯一的优势就是和杳踪镇接壤。” 苟副县长马上道：“还有，经济落后的好处就是环境好，没被污染！” 闻同大笑道：“原来是挖好坑让我跳，友谊就这样被滥用了！你们就不怕影响感情的成色？” 牛佑才道：“友谊就是纽带嘛，我们不能让纽带断了是不是？” 闻同道：“行，这是互助共赢的好事。” 苟副县长打趣地对牛佑才道：“我说了吧，他是眼光高远的人，又重情谊，肯定持积极态度。” 闻同道：“算了，别给我戴高帽子。” 牛佑才道：“发展工业我们暂时不奢望，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未来几年把环保农业抓上去才是根本，有杳踪镇这个相对成熟的初级农产品集散地和镇工业园这个大客户，不愁没有市场。” 闻同道：“等你们履新后，大家坐下来详细碰碰，可以考虑签个合作协议。赵书记说得好，发展工业固然可以富民强县，但发展农、林、养殖业才能更快、更普遍地惠及广大农民，尤其是山区的农民！” 第343章 告别杳踪镇 牛佑才笑道：“赵书记、王书记都是令人尊敬的领导，这两天忙，今晚无论如何得抽时间过去话个别。” 闻同回到县委大楼，许多人在等着见他，这些人都在各自相熟部门的办公室呆着。 费子林一直在留神窗外的楼下，见闻同的车进了大门，立即起身到他门外候着。 原来的县府办主任将跟着牛佑才调往义南，他并没指望能接脚，只求保住现在的位子，不被孤立排挤出县政府就阿弥陀佛了。 上午常委会一结束，胡林调任主任的消息就传了出来，他知道留给自己表现的时间没几天了，所以要抓住一切机会。 闻同一下车，百山乡的书记就从小车班钻了出来，快步上前帮他拉开车门。 他早瞅见了，想见闻同的人太多，决不能在楼上等，所以就屈驾守在小车班，近水楼台先得月第一个跳了出来。 自从得了闻同的提点暗示后，这两年他安安心心在百山乡呆着，确实抓出了成绩。 今年闻同处境困难，他也曾动摇过，想另寻靠山，但仔细一过滤才发现竟没一个可以依赖的，既然如此那还是算了吧，反正自己和闻同走得也不是特别近，结果再坏还能坏过继续呆在百山乡？ 只要自己真做出成绩，到时即使闻同不在望水，再走其他人的路子也有个拿得出手的成绩不是。 想通了后他索性就老老实实地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管他风云变幻我自岿然不动，没想到倒因此得福。 闻同不但没象绝大多数人所预料的那样倒大霉，反倒神奇般地升上了代理县长，他能不赶紧来“汇报工作”？ 他一路跟着闻同上了楼，到办公室门口时，见费子林满脸堆笑地在候着，就笑道：“费主任，我向闻县长汇报下工作，没问题吧？” 费子林笑道：“那得听闻县长的安排，闻县长，牛书记的办公室已经腾出来了，下班后我就安排人搬过去吧？” 闻同不想那么急不可耐，道：“不急，等盖亮把东西整理好了再说。” 费子林追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抢着去给他倒水泡茶，泡好茶又是抹桌子，又是给他整理文件，倒让盖亮不知所措地站到一旁插不上手。 百山乡书记在一旁暗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那时谁让你眼皮子浅的？ 看看实在没有献殷勤的机会，费子林才道：“您还有没有其他安排？” 闻同道：“你去吧，有事再找你。” “那好，我在办公室等着，盖主任，有事一定要马上通知我。”费子林说。 他现在在盖亮面前再也不敢托大，称呼上也尊重起来，人家可是铁定的县长秘书人选，叔叔盖如东又是闻同的亲信红人，哪能轻忽。 其实他多心了，闻同哪有心思计较以前那点破事。 在他心里象丰收乡蔡书记的“背叛”才可恶，原来关系处得不错，自己一失势马上就翻脸不认人，这样的人很不可靠。 老费不一样，他本就和金光明走得近，避嫌尽量躲开自己实属人之常情。 二者之间是有区别的，这也是他当初惩治、警告费子林而没有计较蔡书记的原因所在，老蔡那样的人连惩治都不值得。 坐下后，闻同对百山乡书记道：“说吧。” 乡书记赶紧道：“那我汇报了，全乡今年的收成不错，您交待的任务基本完成……” “明年我打算把野山鸡养殖户再扩大两倍，养殖总量扩大四倍，蘑菇种植户扩大四倍，种植总量扩大六倍，争取让更多的山民早日解决温饱问题，实现脱贫致富！” 等他啰里啰嗦地汇报完，闻同道：“好，我同意你的计划，有困难随时找我。家里怎么样，有没有难处？” 乡书记知道他言下所指，忙表态道：“家里难处是有的，不过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尽力克服吧。我还想在百山再努把力，争取早日实现您给我定下的大目标！” 他想清楚了，百山乡底子薄，又有闻同在资金、人员、技术上的倾斜，出成绩比其他乡镇行局要容易得多，现在抓住机会搏一把，到时还愁闻同不给安排个好去处？ 闻同说：“那好，我支持你，爱人在乡下还没工作是吧？等几天胡主任到岗了，你找他，在县里安排个合适工作，你就安安心心做事。” 乡书记惊喜地道：“谢谢您的关怀，她到了县城，又有了工作，我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见完各路各色的人，拒绝了一个又一个饭局，看看到了晚上七点多，闻同提起电话问盖亮道：“镇里怎么样了？” 盖亮道：“半小时前还有很多人，我再问问。” 他按下叉簧，随即拨通马凤玲的手机，问道：“马书记，人散了吗？” “什么马书记？你是组织部长？”马凤玲笑道，“我刚出去劝了两次，现在散了，不过附近转悠的还不少，动身吧，要不太晚了。” 听说闻同升了县长，不知是谁开的头，杳踪镇的人都在传言他马上就将辞去镇党委书记一职，正式离开镇里。 消息传开，不少村民赶来镇上要给他送行，这两天镇政府前天天聚满了人。 闻同原准备回镇和干部们告个别，得知情况后被吓住了。 八点多车快进镇，路上的行人不少，有认得闻同专车的就纷纷扬手打招呼，或者停下脚对着车笑。 面对这样的热情，闻同很无奈，下车或开窗回应肯定不妥，装作看不见不理不睬也不合适。 盖亮脑子一转想了个招，坐在副驾座上打开车窗，代表闻同扬手回应，表示感谢，这勉强算是个办法。 镇政府办公大楼灯火通明，所有的干部都没回家，在等着他的到来。 孙家祥把车停在楼跟前，干部们早簇拥在楼门口等着，他一下车，掌声就毫无征兆地哗然爆响起来。 闻同心情激动难平，跟着大家轻轻鼓起掌。 马凤玲陪着他登上二楼过道。等所有人都聚齐了，他道：“共事几年，我感谢各位对我的支持！你们都是好样的，为镇里的发展付出了很多，今后，希望你们继续努力工作！时间很晚，耽搁了大家很多时间，很抱歉，谢谢大家！” 第344章 陈照东高升 众人面面相觑，这就是告别演说？ 回想以前送别方正庭、杜子坤、胡林、老何副镇长等人时，他可是口若悬河，褒辞连篇累牍的。 马凤玲得了他的特别嘱托，也只简短地说了几句，就要求大家赶紧下班回家。 秦小丽很不甘心，忍不住说道：“闻县长，记住常回家看看！” 她一起头，众人马上异口同声地喊道：“对，常回家看看，一定要常回家看看！” 一瞬间，闻同眼眶湿润起来，连忙轻轻招了招手，匆匆地回到自己办公室。 马凤玲、于巧英等人劝说道：“大家赶紧回家，闻县长又不是离开望水，赶紧回家！” 好不容易劝说走了大家，镇领导们一起聚到会议室，雷新国早已安排下了茶果点心。 在这里，闻同和大家坐了大半个钟头，只谈闲杂，不说工作，算是和班子成员告别。 随后，闻同分别约于巧英、李良春谈话。 这次镇里班子调整，马凤玲接党委书记无可争议，可工经副镇长升了镇长，他们俩肯定心中不平，需要好好抚慰一番。 和于李谈过话后，他又让盖亮喊来雷新国。老雷这几年鞍前马后地追随他，格外地尽心，此前就几次流露出要追随他去县政府的意愿。 等他坐下，闻同微笑道：“真不想在镇上呆啦？” 雷新国急切地道：“我还是愿意跟在您身边，痛快！” 见他真情流露，闻同也动情地道：“那好吧，就到行政科，正好科长要调动，爱人身体还是那样？” 行政科是县政府办公室的核心科室，每年过手的经费不在少数，而且，作为科长可以在县长身边工作，升迁的机会比其他人要多上许多。 所以现任科长要调动的消息一传出，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雷新国胸口一热，道：“谢谢您！现在好多了，日常活动没有问题。”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闻同，要不是他强硬地干涉老雷的家事，不允许老雷打老婆拿老婆出气，她的身体恐怕还真不会好起来。 闻同道：“那就好，空阵你自己看看，给她在县里瞅个轻松点的工作，调过去，我帮你说说。” 雷新国激动得鼻子发酸，连话也不会说，猛地站起身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看看快十一点了，闻同才离开办公室，也不敢坐车，悄悄从镇大院后门离开，径自溜进镇中学家属楼。 李易秋鬼鬼祟祟地打开门，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连忙急切地把他拉进屋，完了还不放心地又四下瞅了瞅。 小囡囡在县城跟着外婆外公上学，闻同一进来，她迅速地关上门，毫无顾忌地扑进他怀里。 闻同轻笑道：“又不是做贼，那么心虚干什么？” 李易秋嗔道：“多话！快，亲我！” 闻同不再废话，连忙抱紧她痛吻起来。两人有几天没在一起，李易秋很快情动起来，手插进他衬衣里使劲地揉捏着，小声道：“水烧好了，快去洗洗！” 估摸着他快洗好了，李易秋拿着给他新买的内裤，准备敲门递进去，谁知门压根就没别上。 闻同站在门边，正在擦拭身体，见她别着头脸红红地，忍不住使劲吸了吸鼻子，调笑道：“浴巾真香，你刚擦过身子吧？” 李易秋举起手中的内裤，作势道：“再胡说，我扔地上了？” 闻同随手扔掉手中的浴巾，一把搂紧她笑道：“还穿什么？穿了又脱，费劲！” 被他的气息一熏，李易秋顿时浑身无力，颤声道：“饿色鬼！” 闻同顾不上回嘴，横抱起她直接上了床。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在她家亲热，李易秋感觉十分温馨，兴奋得特别快，没多久就缴械投降。 闻同趴在她身上取笑道：“太快了吧？我还没热好身呢！” 李易秋红着脸娇声道：“你厉害行了吧？蛮牛！” 闻同更加得意，李易秋赶忙按住他的背部，腻声道：“人家来得快嘛，歇会，好不好吗？！” 闻同受不了她的娇柔，连忙撑起身体以免压得她难受。 又调笑了一会儿，两人再次肢体交缠起来。 连续释放几次后，李易秋心满意足地蜷缩在闻同怀里，懒懒地道：“镇中学申报省重点中学批下来了，闻副县长通过市里的关系帮了大忙。” 市里的关系就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蒲长青，他原来是分管文教计生的副市长，和省厅打了几年的交道，关系自然不浅。 镇中学被评为省重点中学，也是闻灵娇的执政成绩，此前在边湖还没有哪个县同时具备两所省级重点中学。 闻同高兴地道：“真的？恭喜你！主要还是你打造出来的实力。” 李易秋移开脑袋，兴奋地看着他道：“省厅举办的教育行政干部培训班马上开班，闻副县长推荐了我，一个多月，和你党校的中青干训班同时！” 闻同乐得一把搂紧她，涎着脸道：“好啊，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就在闻同到省委党校报到的前一天，上面下达文件，决定陈照东为云缈省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 为这个位置殚精竭力的李副省长终失所愿，他的职务没有任何变动。 这项任命的背后，前任省委钟书记和孙以身教授功不可没，当然，新任省委书记杨心民的态度更为重要。 对于杨心民来说，他只身一人到达云缈省，急需寻求可靠的盟友，而潜力无限的陈照东无疑是理想的对象。 一方面陈照东有钟书记的大力引荐，钟书记在他争取云缈省一把手的过程中可是持积极态度的。 更为重要的是，陈照东凭借骄人的执政成绩，通过孙以身这条特殊的管道进入了高层的视野，得到了高层的重点关注。 和钟书记搭班子的马省长已经担任了一届云缈省省长，原本想努力接替钟书记出任一把手。 现在他的愿望落空了，作为新的一把手杨心民当然要郑重考虑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支持陈照东担任省政府常务副省长就是最重要的一步棋。 第345章 省党校受训 陈照东担任常务副省长后，“新技术引擎工程”继续由他分管，司庆春接替他出任省科委主任。 考虑到“新技术引擎工程”牵涉到多个部门，尤其是省计委，经杨心民书记亲自提名，省委任命司庆春同时兼任省计委副主任。 省委党校座落在市中心位置，距江映市民广场不远，处于广场外的行政区，离市政府只隔着几幢楼。 校园面积不大，但环境十分清幽，古木参天，荫盖蔽日，尤其是楼前的小湖让人心旷神怡。 巧的是，省教育厅教育行政干部培训班就在附近的云缈师大举行，两地相距不足一公里。 胡林亲自陪同闻同到党校报到。重新回到闻同身边工作，让他激动得好几晚睡不好。 他清晰地记得，前几天县委常委会议刚一结束，专门守在医院办公室等结果的老婆骆绮云就把电话打到冲里乡，激动得声音发颤地道：“老公，通过了，县府办主任！刚刚打电话问的周部长，他亲口说的！赶紧回来，今晚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没说两句，她又喜孜孜地说：“好了，不说了，我们院长讨喜酒来了。” 乡党委书记行政级别是正科级，县府办主任也是正科级，但二者的份量可太不一样了。 县府办就是县政府的大管家，他这个主任可是县政府党组成员，是乡镇行局和县政府之间上行下达的咽喉。 可以说，这个位置离副县级仅有半步之遥，而不是一般情况下正科级到副县处级的一步之隔。 更为重要的是，闻同选择他来担任大管家，传达的这份信赖远远比职务本身更有意义。 就在昨天，闻同的老领导陈照东被任命为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 在望水官场，所有人都知道，闻同和陈照东的关系非同一般，紧跟着他那还不是前程一片灿烂？！ 昨晚亲热过后，老婆趴在他怀里透露了一条正在悄悄传播的流言，说马凤玲、杜子坤一工一农是闻同的两条腿，盖如东、方正庭一个公安一个纪委是闻同的两只手，而他胡林则是闻同的大脑。 对这个流言中大脑的比喻，他不但不反感，反倒暗感自豪。 不过他觉得大脑的比方很不准确，应该说是小脑更为妥贴，闻同的大脑会长在别人头上？他是什么人？ 有了两年乡镇一把手的经历，让胡林变得沉稳自信多了，已经能很好地把情绪掩藏起来。 见闻同从宿舍洗手间出来了，他面色如常地站起身，看了看表道：“小盖和家祥恐怕还得再等会，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闻同道：“还早吧？不太饿，等等他们。” 盖亮和孙家祥两人给闻同办理一系列手续去了，他是插班生，而且是后半程才插进来，办手续就没那么便当，需要找的部门比较分散，费的时间也就长。 等了会，盖、孙二人回来了。盖亮递给闻同一张打印的Ａ４纸道：“这是课表，下午只有一堂讨论课，两点上课。” 宿舍比较脏乱，很明显不常打扫，地上、桌上丢弃了不少烟屁股，屋角还扔着半瓶喝剩的啤酒。 胡林再次审视了一遍室内道：“看情形另一位生活比较随意，也不大来住，我等会到建设大酒店开间长包房，这里真不行。” 闻同道：“再说吧，先住两天试试，不行再说，就辛苦小盖和家祥多打扫整理了。” 他可不能到建设大酒店开长包房，李易秋已经交待过了，要临时租套房子住到一起，每天由她烧饭吃，住到酒店那还怎么自己烧饭？ 四人中午一起吃过饭后，胡林和闻同进饭店旁边一间茶楼谈工作，小盖和孙家祥则回宿舍打扫卫生。 等两人回来时，整间屋已经变得焕然一新，日常用品置办齐全，还买了一堆水果。 看看快到两点，闻同坚决地拒绝了三人一起送他去教室的要求，只让盖亮一个人带路。 等盖亮回来后，胡林叮嘱了孙家祥几句，就和盖亮一同回了县。 孙家祥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李易秋交待的，就是在附近找套好点的房子租下来，粉刷清扫后备办些必要的生活用品。 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胡林和盖亮也瞒了下来。 公共教室里到的人不多，闻同扫视了一下，顶多八九十人，还在陆续有学员匆匆赶来。 这期中青干训班从今年七月开课，共设四个班，学员总数大约一百六十人，看这情形缺课的不会少。 闻同找了个中间靠前的空位坐下来。男学员一般习惯于尽量往后坐，女学员则喜欢坐前面，这情形和大学课堂一模一样。 由于女学员人数少，让教室前面显得空荡荡地。 闻同刚准备和身边的中年男人打招呼，前排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偏过头来，打量了他一眼后撇撇嘴问道：“没见过你，帮老板顶课的秘书吧？” 闻同一笑，道：“没有，插班，今天才报到。” 女人美丽的眼睛亮光一闪，笑道：“对不起，看你年轻还以为是秘书，嗯，肯定是班上最小的，也就二十七八吧？” 闻同答非所问地道：“人不多啊，都缺课？” 女人道：“不会，纪律很严，很少有人敢缺课。领导都忙呗，喜欢踩着点到。认识一下，翁璐，省委组织部二处。” 闻同笑道：“您好，失敬了，原来是省委领导。我叫闻同，来自边湖市望水县，乡镇干部。” 他旁边的中年男人打趣道：“大美人翁科平日高不可攀，原来是嫌我们又老又丑，看到帅哥就不一样了？” 翁璐没理他，睁大眼灿烂地笑道：“你就是闻同？全省最年轻的正县处级干部？知道、知道，最近对杳踪镇宣传得很厉害啊！”她开玩笑地指了指耳朵，夸张地道：“是名流，耳朵都起茧了！” 中年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惊异地道：“闻同？你好，我叫郑重，省纪委纪检监察二室。” 第346章 翁璐 闻同赶忙道：“您好！今天真是有幸，一下子碰到两位省委领导！” 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翁璐匆匆丢了句“哪来什么省委领导”后就转回身子坐正了。 老师快六十了，头发已经花白，站在讲台上显得很瘦小。 “同学们，今天这堂讨论课，内容上周已经宣布过了，就是讨论有关宏观经济的内容，论题是《宏观环境与经济政策》。现在我宣布具体安排，以班为单位分组讨论，自由讨论时间四十分钟，中间休息十分钟，然后各班选派一位代表上台阐述，每组限时十五分钟，最后是自由辩论、答问时间，共四十分钟，请各班班长、学习委员负责具体落实。” 郑重是三班班长，马上站起身拍了拍巴掌，喊道：“三班的同学们，请这边集中，快点。” 翁璐回头笑着问闻同道：“你是哪个班的？” 闻同道：“不用挪位子，三班。” 翁璐道：“巧了，哎，我听说你们杳踪论坛最近要请国立大学孙以身老师开坛布道，讲授宏观环境与经济政策的课程，能不能帮我搞个资格？孙以身老师啊，那是什么水平，比这里的强上百倍，一个天一个地！” 几周前，佟总和万有芳这两家受外部环境影响最为严重的企业会员代表，联名提请孙以身教授开这堂课，以便于企业准确判断国内外经济环境的变化。 他们的提议得到了各家会员的一致响应，原来排定的课题遂各被顺延一期。 一个组织部的干部，闻同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听来的，就笑道：“领导有命，敢不听从？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到时安排专车接送，食宿全包。” 旁边一位年长些的女干部笑道：“还有纪念品呢？” 闻同哈哈笑道：“纪念品也有，杳踪镇铁锅山石材资源丰富，各种石雕艺术品很多，就怕领导搬不动。” 翁璐笑道：“虚情假意，就送我大石头？” 闻同道：“可别小看了这些石头，有些珍稀料很贵重的，我敢送就怕你大领导不敢收。” 郑重再次拍了拍巴掌，喊道：“好了，人到齐了，不要开小会，先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 闻同赶紧站起身。郑重指着他道：“闻同，边湖市望水县代理县长。” 闻同连忙在大家的掌声中微微鞠躬致意，笑容满面地道：“谢谢大家，很高兴加入三班这个光荣的集体，请大家多多关照，多多帮助。” 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眼前一亮，急急起身绕过来，凑到闻同身边小声道：“闻县长，您好，我也是边湖的，褚文渊，忝为湖西县副县长。” 闻同客气地起身伸出手，微笑道：“您好，褚县长，咱们算是老乡。” 褚文渊马上道：“对、对，老乡，说好了，晚上请你喝酒！” 闻同抱歉地道：“今晚恐怕不行，真对不起！” 褚文渊道：“那明晚？” 闻同想了想道：“好，明晚。” 翁璐美目一扬，道：“老褚，搞私会不约上我？” 褚文渊连忙道：“哪敢忘记你大领导，可说好了，到时一起？”见她点头认可了，他忙高兴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郑重道：“我现在宣布纪律，讨论时不准在教室内接听手机，不准说私话，不准未经请假擅离现场，不准未经许可打断别人的发言，好了，现在请学习委员具体组织发言。” 一个面白无须、神情颇为冷傲的中年男人站起身，严肃地宣布道：“全班四十人，每个人事前写的心得都已经交到了我手上，没有缺的，很好。我从中甄选提炼了五条要点，现在一一讨论，讨论时采取点名方式，不能乱来。” 看他白得有些过头的面容，闻同不期然地想起了詹春云。 翁璐在纸上刷刷刷写了几个字，递到他手上。 闻同看了她一眼，见她微微撇了撇嘴，忙去看纸条上的内容，只见写着“古子平，利然市委宣传部副部长，‘三班理论家’”一行字。 古子平念道“第一个要点是宏观环境只是暂时低迷，至多明年就会迅速好转起来，好，先请郑班长发言。” 郑重和古子平等班委会成员坐在众人中间，大家都面对着他们。 古子平话音刚落，闻同又不经意地瞥见翁璐在撇嘴，再看其他人，不少表情也和她差不多，心道看来这个古子平人缘不怎么样。 郑重到底是搞纪检工作的，对经济基本是外行，完全把政治学习时记得的那一星半点照本宣科地念了出来。 不过他人缘显然不错，又身居省纪委纪检监察二室主任这样的关键位置，还是博得大家阵阵热烈的掌声。 随后几个人也基本上围绕着这个观点发挥，听得闻同索然无味，在他心里观点完全和此相左，不过没人点他的名，那他就不能违反纪律乱插话。 很快，五个要点都讨论完了，古子平道：“好，还剩十五分钟，再花十分钟自由发言，最后留出五分钟时间整理，现在请大家踊跃发言，尤其是刚才没被点到名的。” 虽然确实想说一说，但闻同一想自己是新人，还是低调些的好，观点和大家基本相左，当众讲出来那不是得罪大多数人吗？ 这又不是在作决策，没必要那么认真，再说了，自己的观点不也是一家之言么？ 等几个人发言完毕，看看快到了限定的十分钟，古子平正要宣布时间到，褚文渊突然举手道：“我说几句，请望水县的闻县长讲讲，他去年在省日报发表的《迎接过剩时代》，我拜读了，估计在座的也有不少人看过，文章后来又被中央政研室内刊全文转发。” 大家齐刷刷地看过来，其中确有不少人也看过这篇文章，依稀还记得，没想到作者就在眼皮底下。 闻同只得站起身，微笑道：“我的看法和大家差不多，就不多说了。” 古子平向闻同点头一笑，说道：“好，既然没有要说的，那就到此为止。” 第347章 现在不再是这个价了 老师一宣布中间休息，褚文渊就匆匆挤了过来。 两人一起上了趟洗手间后，褚文渊把闻同拉到教室外开放式阳台上，递上一枝烟，又给他点上火。 教学楼前就是碧绿的小湖，湖边植着苍翠的松柏樟柳，秋高气爽的天气让人心胸为之一开，在课堂上累积的疲倦顿时消失一空。 褚文渊吐出口上的烟雾，笑道：“怎么不讲几句？你在那篇文章中的观点可不是这样的，我是真服气！” 郑重也走过来道：“有想说的就讲一讲，交流吗，没必要保留。” 闻同笑道：“好，谢谢老大哥关照。” 随后进入各班代表上台阐述时间，按班序先后发言，古子平当仁不让地代表了三班。 坐在台下的闻同听得很认真，一班和二班代表的发言很有水平，尤其是一班的代表，所持观点和他基本接近。 古子平口才确实不错，不过略嫌空洞了些，套话多了，闻同不无恶意地猜想可能和他的职务有关吧。 他悄悄写了张纸条，递给坐在一旁的褚文渊，片刻褚文渊就递回纸条，写道：一班的那位，江映的副区长，蒋冬葆，国立大学毕业。 自由辩论时各班代表争相发言，争论得很激烈，害得老师不住地调和，不然就会无休无止地耗下去。 翁璐又写了张纸条递过来，问道：“怎么不说？看不上眼？” 闻同笑了笑，回纸条道：“没那么清高，是胆怯。”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闻同匆匆离开教室，坐上孙家祥的车直奔怡心湖山商务酒店，孙贤寿、由应刚、白工和马凤玲正在等着他。 陈照东任命公布的前三天，新加坡海峡财团的李总立即传真过来一份热情洋溢的函件，请求重启谈判。 孙贤寿笑道：“他们的鼻子真够灵的，不服不行。” 闻同正色道：“这就是国际大企业值得尊敬之处，镇开投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 孙贤寿等人连忙肃容称是。由应刚感慨地道：“和国际大公司比，国内的企业这个细节上差一点，那个小节上弱一点，汇聚到一起就是巨大的差距，要命的是我们往往还认识不到这些，或者说不屑地忽视了这些。” 闻同点点头，道：“现在是他们来求我们，主动权完全在我们手里，这个优势一定要好好地把握利用。上次评估价是十六亿五，现在不再是这个价了，得往上提一大截，就按二十一亿五千万报！” 白工吓了一跳，迟疑地问道：“太高了吧？一下子涨了五个亿，不怕把他们吓跑了？” 孙贤寿笑道：“你放心，吓不跑！铁锅山石料采矿权，王家垄煤矿股权和兴茂商贸市场的市场公允价，仍算八点五个亿，但房开公司不能再算八个亿了。定府城市蓝宝石已经销售完毕，全面实现了项目预算盈利，镇开投今年铁定盈利一个亿！这不是当初，当初镇开投的盈利还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天都和东洲的两块地也没拿下来，东洲石材展销节上的订单和大量的合作客商也没取得。现在不一样了，盈利前景远胜于从前！盈利前景一片光明，财务健康又有一定的土地储备，现在完全可以开出十三个亿的价钱！” 由应刚也笑道：“境外金融危机愈演愈烈，置地集团的股价一跌再跌，已经缩水六成多，高管们恐怕早已急成热窝上的蚂蚁。如果顺利和我们合作，向上市公司置地集团注入我们这一块优质资产，又有相对稳定得多的国内经济环境作诱惑，股价肯定会止跌回升。” 金融危机暴发后，新加坡处境尚佳，危机对其经济的冲击相对轻微，但是对置地集团的影响却是致命的。 这场危机房地产市场的泡沫是重要内因，而且更为要命的是，置地集团的物业资产及业务，大约60%分布于灾区。 种种不利因素叠加之下，集团的股价直线滑落，相比七月份之前跌幅超过60%，而且还漫漫看不到尽头。 就目前来看，倒是在中国的业务还保持着良好的盈利，这是唯一的亮点。 不过，公司公告显示，集团现金流还是相当充裕的，这也让公司不至于滑入破产境地。 而且，该公司实力雄厚，基本面并没有受到不可挽回的损伤。 国内虽然也受到了危机的冲击，但由于此前几年实行了强硬有力的宏观调控，挤破了房地产市场的泡沫，成功实现了经济软着陆，从而得以顺利躲过这场遽尔而至的灾难。 因此，在这场席卷全球的危机中，国内相对而言是地区内最好的，是这场危机中的一块净土。 置地集团也因此急于增加在国内的投资，以均衡其资产质量，增加盈利。闻同就是抓住他们这个心理而坐地起价，不愁鱼儿不上钩。 马凤玲调侃道：“这就象一个人在沙漠上跋涉，突然看到一缸诱人的清水，在确认清楚没有敌人造成的生命危险后，他能不扑上去狂喝吗？” 孙贤寿、由应刚和白工哈哈大笑道：“比喻恰当，恰当！” 闻同也笑了笑，认真地道：“考虑到对方追我们追了这么久，诚意十足，可谓望断天涯路，我们可以打点折，抹去零头，按二十一亿，谈判时把握好这个底限，许高不许低。” “另外，合作方式也要变，不再是置地集团增资持股镇开投，而是全资收购镇开投，镇开投现有股东全部变身置换为置地集团的股东。镇政府不求做置地集团的控股股东，要和新加坡海峡财团对等并列为大股东，以利于公司引入现代企业经营机制，全面摆脱政府干涉风险以实现完全法人治理目的。” 白工问道：“也就是说，镇开投变为置地集团的全资子公司？” 闻同道：“对，就是这样。这是决定镇开投命运的一次大抉择，相信各位对置地集团的未来还是看好的。纳入镇开投后，我坚决相信集团一定会快速走出危机。当然，我们镇开投的名称保留不变，仍旧独立经营，注册地也不能变更，这些都要在协议中予以详细约定。” 第348章 这官当得真滋润 孙贤寿快速地默算了下，说道：“置地集团股价缩水后，公司总价值已经成数倍跌落，全资收购镇开投后，如果镇政府和海峡财团并列为大股东，我们还可以溢出额外获得五千万左右的现金。” 闻同道：“在正式签订协议后，我会立即请求辞去在镇开投的一切职务，以后政府部门任何人只能担任置地集团的董事，代表股东履行职责，全面兑现我们当初作出的政企分开的承诺！” 孙贤寿、由应刚和白工一齐吃惊地看向他，几乎同时道：“那怎么行？！” 闻同微笑道：“没什么行不行，为了镇开投或者说置地集团的未来，这是必须的。”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大家还是颇为失落，几年来习惯于以他为真正的核心，这就要分开了，让人感情上很难适应。 该议的议得差不多了，闻同不想让大家沉浸在低落的气氛中，笑道：“好了，吃饭去吧，我可是饿了。” 由应刚马上起身打开门，没想到和盖承先撞了个满怀。 老盖轻拍了下胸口笑道：“吓一跳，我来了五趟，这是第六趟，总算开完了。闻县长，各位，今晚我作东，务必要赏脸。” 他到省城出差，本来并不知道闻同等人在这里，车都已经出城一段路了，接到酒店经理的电话后立即又赶了回来。 闻同接住马凤玲递过来的风衣，笑道：“看看，晚饭有着落了，以后开会要趁盖总在的时候。” 众人哈哈一乐，说笑着先后走出会议室。 盖承先道：“建设大酒店，已经订好了。” 闻同笑道：“到了你的地盘，去建设大酒店不合适吧？”说着他指了指酒店一楼附设的怡心湖山商务餐饮，说道：“就这里，口味很不错。” 由应刚嘲笑道：“盖总可真会抓机会做广告，表面上还说成是请我们吃饭。” 盖承先急道：“这里哪行？！今年还没请您吃过饭，就当祝贺您高升，在县里摸不到机会，老由都批评我了。” 闻同边走进餐厅边道：“建设大酒店也就是个排场，真要吃还是你这里。” 孙贤寿开玩笑道：“这话可不能让汪厅长知道，不然非跟您急不可。” 吃过饭后，闻同坚决拒绝了盖承先安排的娱乐活动，要回党校宿舍。 路上孙家祥道：“已经租下了，就在云缈师大旁边，前年开发的小区，环境还不错，是三楼一套九十平的两居室，明天上午粉刷清扫后再置办东西。” 闻同道：“好，你就住到党校招待所吧，开间长包房。” 孙家祥答应道：“好的，我一会去办。” 宿舍还是空无一人，同屋的那位没回来，看看不早了，闻同道：“你赶紧去吧，不用管我。” 等孙家祥走后，他洗漱了下就坐到桌前看书。 没一会，响起嘭、嘭的敲门声，他放下书过去打开门，一阵刺鼻的酒味熏得他几乎呕出来。 门外站着四个人，两个年轻些的一左一右扶着一位体态肥壮的男人，还有一个跟在后面，手里大包小包地提满了。 闻同伸过手，微笑道：“您好。” 肥壮男人其实挺清醒，并没有失去自理能力。他略愣了愣，见是个小年轻，也没怎么在意，伸过肥厚的手掌简单握了握道：“你好，新来的？” 闻同一听就知道他昨天下午缺课了，回道：“今天刚到，插班生。” 两个男人把肥壮男人扶到闻同刚坐的椅子上坐下，一个赶紧提起热水瓶给他泡茶，一个去接洗脚水。跟在最后的那个则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堆水果去清洗。 那个端洗脚水的男人把脸盆放到地上，就要给他脱鞋和袜子。肥壮男人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坐在床上的闻同，道：“我自己来。” 那个男人道：“那怎么行？您喝得不少，还是我来。” 肥壮男人不再推让，伸过脚任他脱去鞋袜。 一股刺鼻的臭味在屋里飘散开来，闻同忍住没有逃出门。 那个男人却似乎没闻到，专心致志地把肥壮男人的脚放进水里试了试水温，问道：“马书记，烫不烫？” 肥壮男人两脚踏进热水里，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嘴里舒服得直哼哼，含糊地道：“正好！” 泡茶的男人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扶肥壮男人坐正。肥壮男人接过茶水，慢慢喝起来。 一会洗水果的男人递给他半块削好的梨，肥壮男人接过后对闻同道：“吃点水果吧？” 闻同微笑道：“谢谢，我这不少，您吃。” 帮他洗脚的男人伸手试了试水温，见有些凉了，就问道：“马书记，要不要再添点热水？” 肥壮男人咽下嘴里的梨道：“不用。” 那个男人立即伸手入水，开始一丝不苟地帮他清洗起来，洗净后又取过毛巾帮他擦去水珠，再拉来一张小板凳把他两脚搁在上面，颇为专业地给他捏起来。 他们很少开口，闻同也懒得主动搭腔，自顾自地坐在床上看书。他心里想，这官当得真滋润。 一直折腾了一个多钟头，三个男人才离开。肥壮男人进洗手间方便了一下，回来就脱去衣物呼呼大睡起来，雷鸣般的呼噜声搅得闻同一宿没睡好。 下午刚一下课，褚文渊就过来道：“闻县长，走吧，郑班长也去，另外还约了蒋区长，蒋冬葆。” 闻同心道他倒机灵，见自己多问了句蒋冬葆，他就上了心，专门拉来让自己结纳。 几人中除了翁璐，其他三人都是手握实权的处级干部，虽然名义上没有专车，但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实际上的专用车不比闻同的本田差。 闻同这辆本田还是牛佑才留下的，此前他的座驾一直是桑塔纳。 翁璐道：“你们都是大领导，个个有专车，我今天就蹭闻县长的。” 郑重实不符名，乐呵呵地很爱开玩笑，说道：“美女爱英雄，理解，理解！” 翁璐道：“我家孩子都快上初中了，我也成了黄脸婆，还美女爱英雄！可别糟蹋人家闻县长。” 第349章 吃饭就是套关系 闻同不大习惯开这样的玩笑，笑了笑没作声。 上了车后，翁璐道：“闻县，你们镇开投很厉害啊，我家小孩的姑姑在定府，就是买的城市蓝宝石。” 闻同笑道：“是嘛，那得说声谢谢，客户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翁璐道：“口头上说谢谢没用，来点实质的吧。” 闻同道：“那是应该，家祥，你和孙总说声，把公司那台本田调过来，给翁科长代步。” 翁璐笑道：“这么快就兑现？好，谢谢你。” 到烧烤店坐下后，褚文渊对三个男人道：“我们喝啤酒吧？翁科，给你来瓶红酒？” 翁璐道：“算了，不沾酒，来鲜果汁吧。” 蒋冬葆道：“组织部领导就是讲原则，翁科，同学之间，放下原则好不好？” 翁璐道：“论讲原则轮不到我，郑班长可是纪委的大领导。” 服务员端来四大杯鲜啤，四个男人一人一杯，翁璐则点了鲜榨果汁。 褚文渊端起杯子，道：“欢迎闻县长加入我们班集体，我俩都是边湖的，还是头回见面，我先喝为敬！” 说完他咕嘟、咕嘟灌下几大口，一杯啤酒足足下去一半。 翁璐伸长脖子看了看，笑道：“你是不是口渴了？” 褚文渊道：“你这不是玷污我的清白吗？看看，一片冰心都被你冤枉了！” 开了一通玩笑后，蒋冬葆道：“我和闻县长是校友，早闻大名，真没想到又成了党校同学。” 干到县处级位置，谁的消息渠道都不会差，昨天在得知他就是闻同后，没多久一些有心人就知道了他曾经担任过新晋省委常委陈照东的专职秘书。 蒋冬葆和陈照东一样，也是国立大学毕业的，因此就更为敏感，所以褚文渊一约立马就推掉其他饭局来这里。 开玩笑，看看前一阵云缈日报上，省委杨书记视察杳踪镇时发表的讲话就知道了，对杳踪镇的评价那是相当地高，这样的人不交岂不是天大的傻瓜？ 通过他就有希望搭上校友陈副省长这条线，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闻同举起杯子道：“你是师兄，我敬你。” 蒋冬葆不到四十，比闻同大上一截，不过人家可是代理县长，比自己的副区长要高上一级。 他不敢托大，连忙道：“什么敬不敬的，太见外了，一起干一杯。”说完他真的把大半杯啤酒一气喝干了。 闻同心道今晚是不用睡了，就等着不停地上洗手间吧，正好老马的呼噜也响，反正也是睡不着。 翁璐忽然笑道：“闻县长，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闻同一笑，道：“我有对象，不麻烦了，谢谢。” “这么早就结婚啦？”翁璐怀疑地问。 “还没结婚，不过快了。”闻同说。 郑重对翁璐道：“女同志就喜欢谈些家长里短，爱做媒，我家那口子也这样。——昨天下午你说孙以身老师讲什么课？” 翁璐道：“孙老是杳踪论坛的主席，杳踪论坛就是高水准的经济学讲座，喏，正主就在这里，论坛就是他一手推动创立的。” 组织部人脉深广，消息最是灵通，何况还是省委组织部，翁璐略一打听就把闻同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蒋冬葆立即道：“闻县长，能不能开个后门，我们几个一起去聆听孙老师授课？原来在学校时听过他几次讲座，受益匪浅，有的东西印象深刻，一辈子也忘不了。” 闻同当然不会拒绝，马上道：“没问题，我来安排。” 褚文渊笑道：“听课、调研一并进行，连结业论文也有了。” 蒋冬葆也道：“对，好好学学杳踪镇的先进经验，就呆上一个星期，不会嫌时间长吧？” 闻同笑道：“不会，各位领导平时请都请不来，现在肯集体莅临，我求之不得，保证做好接待工作，让大家高兴而去，至兴而归。” 散席后，闻同道：“翁科，让车先送你回家吧？” 翁璐道：“谢谢，不必了，我蹭郑主任的，同住在一个大院。” 一上车闻同才觉出困乏来，就对孙家祥道：“你一个人住是吧？我去你那里，老马呼噜打得山响，受不了。” 孙家祥道：“招待所简陋了点，还是去建设大酒店吧？” “不用，来回跑麻烦，就想早点睡。” 次日，李易秋到了江映，去云缈师大报过到后，就跟着孙家祥去租的房子。 小区和师大只有一墙之隔，内部绿化做得还算不错，比单位家属区强得多。 房子已经粉刷一新，基本的生活用品已经购买齐全，各类时鲜水果买了一大堆，连油盐酱醋也一应俱全。 孙家祥指着敞开的窗户道：“还有点味道，再散一两天就好了。” 短短两天时间他就办成这些事，确实操了不少心，李易秋道：“谢谢你了，家祥，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顿饭。” “不用，您先看看还缺什么，我去楼下把车擦擦，有事随时喊我。”孙家祥知趣地说。 李易秋知道他不可能会留下来，打扰自己和闻同的二人世界，只不过客套一下，当下道：“我没什么事了，你安排自己的工作去吧，缺点小东西我自己去买。” 她仔细查看一番后，对孙家祥的细致周到很满意，只需要再添三几个菜就可以了。 闻同答应了过来吃晚饭，她想把气氛营造得更温馨一些，菜不在多而在精，闻同的口味喜好她早摸得门清。 她换上软底鞋，挎上菜蓝子就出了门。菜市场就在附近，天气格外地好，她的心情更好，也不和摊主计较价钱，买了条鲈鱼，又称了一斤大虾。 买好大虾，她想了想又去挑了点韭菜。韭菜炒大虾可是壮阳补肾的，想到这个她忍不住暗自发笑，身子都有些发软。 快上楼时，她想起闻同大概不会带换洗衣物过来，又折返出去给他买了几身内衣。 闻同不想浪费晚上宝贵的时间，就利用中午两个小时请郑重、蒋冬葆、褚文渊和翁璐吃了顿饭。 第350章 县长不好当 下午的课一结束，闻同立即去了租屋。 李易秋正在厨房忙活，屋内虽然陈设简单，却充满家的味道，让他心头充盈着安宁感。 李易秋一边炒菜，一边回头笑道：“快好了，你进来干什么？君子远庖厨，快出去！” “我不是君子！”闻同从后面一把搂住李易秋，不管不顾地噙住她精致的耳垂，轻轻啜吸起来，手也不老实地乱摸。 他时而轻咬耳垂，时而舔砥着李易秋耳后细嫩的肌肤。 “老婆——” 李易秋被他挑逗得几乎站不住脚，偏过头细喘着道：“好老公，还要炒菜呢，别闹了，好不好嘛？！” 闻同顿时受不了，狠狠地亲了她一口，撒开手道：“狐狸精！” 李易秋甜甜地一笑，红着脸娇声道：“你先去洗澡，啊？” 甜甜蜜蜜地吃过饭后，两人也顾不上洗碗，刷过牙就厮搂着上了床。 几番激烈的纠缠过后，李易秋躺在他怀里，半闭着星眸娇慵无力地道：“以后天天都要回来，不许你在外面吃饭，我要亲手给你做。” “行，吃过了回来再吃一顿，不对，是天天回来睡觉吧？” 李易秋被他揭破心思，顿时羞不可遏，使劲地想揪他的皮肉，却酸软得根本发不出力。 闻同一乐，紧了紧她的身子，道：“宿舍的老马，可真是太上皇。” 他绘声绘色地把那晚看到的情形都讲了出来，直把李易秋逗得娇笑个不停。 “有的人拍马屁可真拉得下脸，什么都肯干。不过，有所需才有所为，怪不得下面的人。象你就不这样，手下都是做事的，干不来那一套，全凭能力吃饭。”李易秋说。 “他那样的年纪，才四十多岁，就堕落成这样，工作上可想而知。” “你以后不会也这样吧？” “那得看你了，能不能管好自己的老公。” “你要变得那样，我可不会让你碰我，成什么人，都五体不勤了！” “杨铮和耀光那边进展怎么样？”闻同问。 杨铮和王耀光从南非回国后，就被闻同派去跟踪调查那位仇人卫生厅长和他的儿子，刘和平则独自继续原来的事。 为了行动方便，他又给杨、王二人配了辆捷达，并各配了只手机以方便联系。 “发现不少有用的东西，那老混蛋真没人性，七八个情妇，还个个年轻貌美！小铮和耀光准备找机会拍下照片，拿住铁证。” “经济上呢？” “经济上肯定干净不了，也发现了些线索，但还需要时间。” “好，不行等阵把和平调过去帮手，他现在蛮有经验。” “一定要一命偿一命，让那老混蛋多活了几十年，已经便宜他了，你放心，我紧盯着呢！” 闻同冷冷地切齿道：“父仇不共戴天，不置他于死地，我一辈子不得安宁！” 李易秋轻抚着他的心脏部位，柔声道：“你的仇恨和痛苦，就是我的仇恨和痛苦，不过也不能总放在心里，还是要多想些快乐的事。想到你离开杳踪镇时，那么多老百姓守着给你送行，人生多有意义，不说大了，至少在望水县你是头一个，连赵书记、王书记也远远赶不上！你不知道，我在楼上办公室看着真是骄傲啊，这就是我把心交给他的男人！” 闻同动情地搂紧她，轻吻着她的眉眼，道：“在我心里，你一样是我的骄傲和自豪！” “来前闻副县长向我透了口风，金光明调到市纪委后，财政局老丁呆不下去了，正在跑动也调到市纪委。教育局老雷会接替老丁，她准备在我培训结束后，提名我接老雷的班。” “我完全支持，老雷抓教育不如你，负责财政局勉强能对付。其实最理想的应该是陈金光，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见他没说是什么更重要的任务，李易秋也不去问，道：“我都为你头痛，那么大的财政窟窿，可怎么填！还有县城改造，一堆烂摊子，一下雨就泥滑水滑的，到处是水坑，我爸妈雨天都不大敢出门，万一失足掉坑里可不得了！” 闻同一皱眉，叹口气道：“我现在日思夜想的，就是这事！” “听说老阮准备在全县清收积年的三提五统，还要收集资？那不是逼老百姓吗？这么快就忘了前阵的乱子啦？清收积年的三提五统还勉强说得过去，集资款也能收的？那不等于是把前阵兑现给农民的那６％棉花价差款，又给要了回来吗？” “他是头脑发烧，的确露过口风。” “不行的，你可得阻止，怎么能把决策失误的损失转嫁到农民头上？” “你放心，当然要阻止。说决策失误实在是自欺欺人，完全是私心作祟，利益驱动！他们这么搞，就是承受不住压力，市长大会小会上不断地提，望水县财政收入怎么怎么样，要尽快想法弥补亏空。表面上是在给老阮施压，实则是对倪书记步步紧逼，其中的猫腻谁不清楚？种棉花也好，县城改造也好，利益大头并没有落到老阮手里。这对市长来说，是个极好的靶子，他当然要充分利用了。” 为了就闻同到党校学习的日程，县长办公会都定在周六上午举行，连常委会也不得不挪到他没课的时候或者是双休日，因此他周五晚上就赶回了县里。 看闻同自信地端坐在椅子上，闻灵娇觉得心安不少。全县政务一大摊子，真不是好对付的，偏生老阮还阴阳怪气地不支持。 胡林看了眼闻同，见他点头立即道：“会议开始，先请闻副县长通报主要工作。” 闻灵娇作为常务副县长，原分管的文教线没有变，但计生一块划出去了，另添了一大块财税工作，也是当前最让人头痛的一块。 在划定分工时，她曾开玩笑说县政府财税的家不好当，远不如杳踪镇的镇长来得自在。 “头项大事就是财政上没钱了，只剩四百万，对付完这个月工资和行政支出，下个月的还没着落。”闻灵娇一上来就诉苦。 第351章 老金始终是根刺 闻灵娇说：“县委那边提出两条办法，分步实施，第一，各乡镇全面清收积年的三提五统，先应付眼前的难处。” “第二，择机以县城改造绕城公路工程的名义收集资款，初步定在元月底、春节前，那时是农民一年中口袋最鼓的时候。” “对于第一条，我基本赞成，第二条反对，涉及面太广，影响太恶劣，搞不好就会造成社会动荡！” 胡林看她停下没有继续往下说，就知道她是想听听其他人的看法，马上道：“请各位领导发表意见。” 按云缈省惯例，市县两级的常委中，政府这边一般占三席。 望水县一直遵循这个惯例，牛佑才调走后就空出了一个名额。 李斌花了不少心思，跑市里几乎跑断了腿，最终还是愿望落空。 市财政局下来的一位科长，接替了原来闻同分管的农业和农村工作，也占据了第三个常委名额。 这主意是李斌给阮洪通出的，他立即道：“集资也是没办法，市里一再要求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亏空补上。方案定得还是比较谨慎的，分批进行，第一批先从城关镇、杳踪镇几个经济富裕的乡镇着手。第一批收上来了，接下来阻力就会小得多。还有，为了调动乡村两级的积极性，可以各给予一定比例的奖励，行政村４％，乡镇６％。” 计生副县长绕开集资问题，向农业副县长道：“三提五统清欠也不容易，能不能到市财政局磨点钱出来？总不能全县干部都拖欠工资吧？传出去不好听。” 农业副县长刚刚从市财政局下来，熟知个中内情，市长不可能会给望水县额外批钱，要批早批了。 他苦笑了笑道：“市里也难，今天这个伸手，明天那个张口，局长天天躲着人走路。” 接苟副县长分管规划建设和交通的副县长是从义南调过来的，他瞅了瞅闻同的脸色，见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他摸不清闻同的想法，就有些心虚，迟疑了一下也学计生副县长那样绕开集资问题，道：“三提五统清欠确实很难，但把任务压下去了，下面总会有办法完成。” 胡林见众人越说越跑题，都想绕开困难走，就提醒道：“还有集资问题。” 规划建设和交通副县长心里一阵异样，这个胡林很主动呀！ 在义南这样的话，一般是县长或常务副县长说，他一个办公室主任就敢越俎代庖？ 他忍不住再次瞟了眼闻同，又看了看闻灵娇，见两人都无动于衷，心道看来胡林不简单，以后对他得小点心。 农业副县长身为常委，不能再不表态，就道：“搞集资还是要慎重，老百姓闹到市里就不好了。” 规划建设和交通副县长见两个常委副县长都不赞成集资，心里就有了底，道：“是这样，现在上面对集资很敏感。” 他心想管你是不是县委那边提出的办法，早听说老阮在望水不得势，现在看来是真的。 计生副县长是在望水本县提拨的，对县领导之间的关系一清二楚，当下含糊其辞地道：“收集资确实难度大。” 见所有人都表了态，闻同道：“请胡主任把三提五统清欠工作提交到县委办，要求上常委会。” 大家一愣，旋即恍然大悟，这就是不赞成搞集资了。 还有，他把三提五统清欠工作提交常委会审议，一方面是不想让县政府一家来做大恶人，另一方面则是考虑有了常委会决议，政府这边落实起来就会轻省些。 会后，闻同把闻灵娇留了下来。 “蒲部长下周来视察，把老方引见一下吧？他是个硬骨头，无欲则刚，又不缺少智慧，用来对付金光明最合适不过。任老金耍尽花样，他总能以不变应万变。所谓邪不胜正，就是这个意思。” 闻同一直密切关注着市里的局势，又充分领教过金光明的厉害，是以就有了这项举荐。 倪正林把金光明调入市纪委出任二把手，是有深意的。 金光明才能出众，多谋善断，可以利用身处纪委这个特殊位置的便利，听命于倪正林做很多事。 市长和蒲长青已经形成默契，对倪正林的这步棋，两人明显感受到了压力。 闻灵娇在闻同面前一向比较随意，嘴一撇笑道：“一箭双雕吧？老方去市纪委，不也是你的心愿？” 这个不需要虚情假意地否认，闻同一笑，道：“老金始终是根刺，不比老阮。老方调走后，该把于巧英调过来接他。于巧英原来在杳踪镇任过纪委书记，不缺经验，可以胜任这个岗位。两个女人搭班子，她也是老资格，时间一长免不了要和马凤玲闹别扭。” “也是，班子不团结，工作就没法开展，早预见早解决好。”闻灵娇赞同说，“杳踪镇申请副县级行政区划的报告，已经到了我手上，你倒会利用形势。” 自省委杨书记到杳踪镇视察后，杳踪镇在全省声名雀起，说是红极一时也不夸张。 闻同选择这个时候让马凤玲提报副县级行政区划申请，可以说十拿九稳。 马凤玲提交的方案很稳健，享受副县级级别的只有党政两位主官，人大和政协一年后再列入同等序列。 副职也是区别对待，第一批列入正科级编制的只有六成，剩下的作为第二批，三年后再转为同等级别。 第一批包括党群副书记、纪委书记、农业副镇长、工经副镇长、规划建设与交通副镇长、文教副镇长。 同样，中层也分两批享受副科级待遇，划分标准和实施办法参照副职领导，包括农办、经贸办、文教办、规划办等。 于巧英、李良春早就是正科级，对他们基本没什么影响。但象李易秋、胡萍就不一样了，她俩现在还是副科级。 闻同前阵找李良春谈话时曾暗示过，一年后就将让他兼任镇人大主席，给个副县级待遇。 第352章 合作大项目 有了这个承诺，李良春就知足了，安安心心地在镇里继续任常务副镇长。 待杳踪镇副县级行政区划批下来后，镇长也就是政法委书记的亲侄子会搭上顺风船获得副县级编制。 他亲侄子上去了，闻同就准备提议他提前放手县公安局局长一职，把盖如东提上来接替他。 这是整盘棋中的重要一步，他谋划得很周详。 “镇开投很有可能和海峡财团洽谈成功，一旦成功，象孙贤寿、由应刚和白工等人，立马就是千万级富翁，连王忠柏也会有数百万的身家。你想想，马凤玲是为镇开投出了大力的，却无法受益，她没公开提要求已经相当不容易了。”闻同说。 闻灵娇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呢？你内心真的象表面上那样平静？” 闻同再一次仔细想了想，要说自己完全心如止水那是自欺欺人，如果没有在真道电气的巨额财富，自己还能做到这样吗？ 几年来他反复拷问过自己，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假设是假设，实际是实际，这种情况下来寻求答案，即使有一个结果也是不够准确的，更是不可靠、不可信的。 闻同老实地说：“在姐姐面前，我只能说老实话，动过心，但最终还是战胜了自己。” 闻灵娇真诚地说：“不管你真实的想法是什么样的，但能做到这一点，已经非常非常地了不起！我自问做不到，实际上大多数人甚至是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这也是许多人不理解你的地方，也是许多人服你和尊敬你的地方，包括我在内！” 闻同一阵惭愧，要是让人知道自己在真道电气的巨额财富后，怕不会这样想吧？ 不过，自己的财富取之有道，经得起考验，没有必要自我否定。 由于县政府这边三个常委一致反对集资，又有史泽连、周广仁和政法委书记的声援，连常委会议都没上阮洪通的冒险冲动就胎死腹中。 周日下午，闻同和李易秋一起回江映，车行到半途。佟总打来电话：“闻县长，今晚回来吧？一起喝一杯？” 闻同道：“正在路上，我来安排，就十里山庄吧？” “到江映能让你安排？那就十里山庄，一会见。” 等他挂掉电话，闻同手一摊轻声调笑道：“今晚没法吃你做的饭了。” 孙家祥就在前座开车，李易秋拉不下脸和他调情。 她从车后架上取下大靠垫搁在两人中间，手悄悄伸过靠垫插入他衬衣里，狠狠地来了一记梨花掐肉手。 闻同痛得直咧嘴，却拿她没办法，只好自认倒霉。 李易秋见他甘吃哑巴亏，忍不住得意地冲他眨了眨眼，嘴角吊起优美的弧线，不可遏止地浅笑起来。 “一会一起去吧？”闻同要求道。 李易秋固执地坚持不和他一道公开露面的原则，道：“我还要预习明天的课堂内容，不跟你们去腐败了。” 见他露出失望的神色，李易秋心一痛，手再次偷偷伸过靠垫抚摸着他腰部的肌肤，眼中柔情闪动，传达着自已心中绵绵的情意。 佟总明显见瘦，头发白了不少。闻同关切地道：“您得保重身体，难关总会过去。” 佟总叹了口气，苦笑道：“压力太大了，境外工程复工日遥遥无期，人员不得不回国，一张张嘴等着吃饭，难啊！” “境内扩大投资应该会增加些机会。” 佟总感慨地道：“就是为这事约你的，业务领域单一太害人，对大环境太敏感，一有风吹草动总是第一个受到波及。为了分散风险，我准备着手改善集团业务结构，适度延伸进入相关产业，不求控股自营，以参股为主，我这也是痛定思痛。你提到的那个大项目，我很有兴趣，不满足于承建工程，而是想全面参与产业运营。” 闻同说：“我认为完全可行，有省建工集团这样的巨无霸加入，可以说成功了一半。” 佟总说：“我认真分析了一下，这是有深远战略意义的大项目，省里肯定支持，你可以放心。勘测小组已经到了现场，没惊动任何人，他们都是高级专业人士，技术上可以信赖。” 闻同兴奋地道：“那太好了，顺利的话，开春就可以正式提报了。” “可以做到。”佟总承诺。 闻同说：“上次和您提的见面，准备安排在这周六的杳踪论坛上，他也去。” 能搭上省委书记的公子，佟总当然求之不得，微笑道：“谢谢！今晚就在这里放松一下？上党校就是享受生活嘛！” 闻同想到李易秋还在巴巴地等自己，马上婉拒道：“还有点事，想赶回去处理一下。” 为了推进ＥＲＰ的应用实施，包青林亲任领导小组组长。 集团财务副总是执行组长，最开始并不十分尽心，在他眼里财务管理越规范、信息流转越畅通，财务的“作用”就会越来越弱化，在集团的地位就会随之步步下降。 包青林对症下药，在集团总裁会上强硬地宣布，对ＥＲＰ的应用实施，谁不尽心谁就下，谁不得力谁就让位，换愿意承担责任的人上来。 他说到做到，随后两周内杀鸡给猴看，一连撤换了两名二级单位的一把手。 这下子再没人敢敷衍塞责，一个个闻风而动，重重的阻力就这样被破除了。 截止目前集团已经百分之百实现了会计电算化，５０％已经升级应用ＥＲＰ，且运行良好，比原定的推进计划要快得多，可以说十分成功。 再有半年时间，整个集团就可以全面完成ＥＲＰ应用，实现先进的信息化管理。 另外，省建工集团、省高速公司也已经全面实现会计电算化。 省建工集团是建筑行业，业务“长度”短，各业务单元相对比较独立，相互之间的关联度远没有制造行业那么密切，ＥＲＰ应用起来就要简单不少。 在富铜集团初步成功后，前阵佟总专门带队过来考察了一次，已经和闻声协商好了，新财年开始就正式启动实施工作。 第353章 浪荡公子 相较省建工，省高速公司的业务更为单纯，任成华决定和省建工集团同时启动实施工作。 随着扈全海出事，聚离软件在边湖重工的项目陷入中止，目前闻声正在积极和现任领导团队接洽，不希求推行ＥＲＰ管理，能实现会计电算化就知足了。 庞大的富铜集团营收过百亿，在国内地位举足轻重，有了这么一个成功的样板，对聚离软件来说意义十分深远，可以说是公司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正面效应之下，娄玲就积极地帮他联络上环亚电力集团这个恐龙级大企业。 闻声心情格外愉悦，这大半年来太累了，繁重的公司业务之外，又到南非呆了一段时间。 不过，他不象哥哥，再忙再累也不会忘记享受生活，总能从密不透风的工作任务中抽出时间来潇洒一番。 前几天小任总给他推荐了一位叫小菲的女孩子，是云缈省歌舞团的舞蹈演员，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漂亮得惹眼之极，风流成性的闻声当场就被迷得七晕八素。 女孩子面对这么一位高大英武、潇洒多情的老板，几乎没作任何抵抗就举手投降。 省城十里山庄的酒吧在普通市民中并不十分有名，但这个城市的上流社会人群大都舍近求远来这里。 这里的酒吧格调高雅，客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人一般不多，气氛十分安宁，远非城里品流复杂、乌烟瘴气的同行所能比拟。 室内音乐低回，极尽奢华的装饰透着浓郁的意大利风情，省歌舞团几位走穴的演员正在卖力地表演着。 闻声一边品着杯中华贵的轩尼诗，一边沉醉地欣赏着表演。 他身边的女孩子却心不在焉，看着同事在演出，动的是另一番心思。 舞蹈演员吃的是青春饭，再过几年在圈里就混不下去了。看看那几个同事，不仅仅是为了生计才放下身段来走穴的，未尝没有钓个高官显贵、大款富豪的心思。 在这些见惯了灯红酒绿的女人心中，相当一部分人都梦想着一直拥有奢华的人生，害怕失去现在这样光彩迷离的生活，哪怕是做二奶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她们对富贵生活的渴求，是一般人很难想象的。 从第一眼见到闻声，小菲就被彻底迷住了。这个大男孩帅气极了，总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脸上那副痞赖的神情惹得她心神迷醉。 她看了眼身边的闻声，心道总算守到这么一个多金又多情的白马王子，决不能让他溜掉。 心里想着，她贴过身子抱住闻声的胳膊，柔声道：“那几个都是团里的主角，水平不错吧？” 闻声回头亲了亲她美丽的眼睛，轻声笑道：“还可以吧，不过在我心里，你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谁也比不上！” 小菲被他俗不可耐的情话感动得一塌糊涂，轻轻拉下他的头，热情地献上一个香吻。 这里不是普通的声色场所，两人很有节制，一触即分。 看她眼波如水，荡漾着掩不住的浓浓情意，闻声一阵心痒痒，放下酒杯托起她嫩白如玉的纤纤素手亲吻了一下。 倪小敏虽然三十多岁，却浪荡成性，身边的女人成打，经常出入各种娱乐场所。 他进来得稍晚些，坐了会后一张眼就发现了不远处的小菲，顿时两眼发直，心说太漂亮了，太惊艳了！ 他放肆地盯着看了很久，却忍住没有去搔扰。 能进这里的都是有一定份量的人，谁知道她身边的男伴是什么来路？天下美女千千万万，没必要为一个漂亮女人惹事生非。 可当闻声摘下宽大的茶色眼镜后，他的顾虑消失了，他妈的这臭小子怎么和望水县那个姓闻的混蛋长得这么象？ 哼、哼，就是没有那个漂亮妞，就冲你和他长得象这一点，你家倪公子今天也要抛头露面！ 他捅了捅身边的李公子，放肆地往闻声和小菲那边指了指，小声道：“那妞不错吧？她身边的小子是不是很碍眼？” 两人虽没和闻同打过交道，但对他的面相却一点也不陌生。 李公子顿时明白了老同学的意思，撇嘴冷笑道：“是够碍眼的，我有点手痒了！” 倪小敏轻笑一声，道：“手痒，心更痒！” 说罢他回头轻轻一扬手，立即从不远处过来一个瘦削的年轻人。 倪小敏低头吩咐了几句，年轻人不住地点头，领命转身而去。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踱往闻声那边，轻松随意得就象在寻找合适位置的客人。 很快，闻声就敏锐地觉察出一丝异样。他不动声色的慢慢用臀部把座位往后蹭开，给身体留出足够的活动空间。 两人坐的是双人小沙发，小菲体重很轻，他蹭动时根本就不费事，沉浸在爱情甜蜜中的小菲一点也没感觉出来。 李公子和倪小敏各拉了把椅子坐到闻声对面，阴阴地笑着一言不发。 小菲顿时脸色发白，偏头看闻声时，见他还是那副得意洋洋的痞赖神情，心下才稍稍安定了点。 李公子没想到这小子胆子不小，这时候还处变不惊，倒有点佩服他。 不过，在江映这块地面上，有头有脸的年轻公子哥他基本认识，就凭家中老头子的身份，他压根就没把一个陌生的小伙子放在眼里。 “小伙子，女伴长得不错，你才多大点年纪？就来泡酒吧？懂不懂风情？赶紧走吧，女的留下！”李公子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 倪小敏呵呵一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质彬彬了？” 李公子淡然一笑，道：“美女当前，要讲情调嘛，不可唐突佳人！” 和哥哥闻同一样，闻声一直坚持大运动量地锻炼身体，要不根本承受不了繁重的软件开发工作。 不用回头，他就感觉到身后至少有两个男人在虎视眈眈。 他年纪轻轻就孤身一人飘洋过海到万里之外的美国求学，这两年又掌控聚离软件，平日没少和有份量的人打交道，早就见多识广。 第354章 冲冠一怒 闻声一手握着小菲，一手端起酒杯，站起身举了举杯子笑道：“美国作家威廉?杨格曾说，‘一串葡萄是美丽的、静止的、纯洁的，而一旦经过压榨，它就变成了一种动物。因为它在成为酒以后，就有了动物的生命。’这么美好的东西，两位要不要来一点？” 他这么光棍，倒让倪小敏生出一丝犹疑。 李公子却几乎被气炸了肺，低沉地哼了一声，一咬牙冷冷地道：“还是你自己留着慢慢喝吧，既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以大欺小了！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闻声迅速地把杯中的残酒抛洒到对面两人的脸上，随之一个矮身，堪堪躲过来自脑后的重拳。 在身体下蹲的同时，他左脚一扫，身边的小菲登时坐倒在地。 他撒开小菲的手，抢过身前实木桌案粗大的圆腿，手上一使劲就举了起来，身体一旋低吼一声就朝脑后抡过去。 站在他身后的三个高大男人，一个正准备探身揪他的头发，另两个正要拳击他的背部。 猝不及防之下，三人被沉重的实木桌案击中，顿时鲜血长流，全都哀嚎着倒在地上。 好在桌案转动中受阻，倪小敏见机得快，抓住稍纵即逝的良机身体后仰两脚在地上死命一蹬，同时也没忘记抓住李公子的椅子扶手，不然非被余势未歇的桌案击中不可。 两人随着椅子一起仰翻在地，脸上满是淋淋漓漓的酒水，那情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两人生平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从地上爬起身就要往上冲。 闻声紧抓住桌腿，把桌案竖着顿在地上，两腿叉开，身体不动如山，洋洋得意地盯着倪、李二人，手上却青筋暴突，正蓄势待发。 保安很快赶了过来，倪小敏理智地拖住暴怒的李公子，冷冷地对酒吧经理道：“情况你都看到了，把我们的人伤成这样，还不动手？” 说完他又转身对畏畏缩缩的瘦削年轻人道：“报警，傻啦？” 倪、李二人是山庄的常客，背景之深厚连老板也畏之如虎，小小的酒吧经理哪敢违拗？ 他连连道：“是、是，我们都看到了，保安，围上去抓住他，往死里打，妈的敢扰乱经营！” 闻声却夷然不惧，扬了扬下巴示威似地道：“两位，先把脸上的酒水擦干了，别污了我的眼睛。” 李公子气得浑身发抖，颤动着手指着他喝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今天不叫你残着出去我不姓李！保安，都他妈是吃干饭的？赶紧往上冲！” 八九个保安分散开来，分成两组一左一右慢慢围上来，每组前边两人抬着桌子作掩护，后面跟着的人紧攥着警棍。 闻声喝住要站起身的小菲，居然还能嘻嘻笑着道：“快点儿，别慢腾腾地象乌龟爬！” 即将是血肉横飞的场面，气氛沉重得让围观的客人们不忍卒睹，纷纷尽量站开去。 闻声目测了一下距离，手上一使劲刚要再次抡起桌案，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耳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李公子，倪公子，二位请息怒！” 李、倪二人回头一看，一个衣饰华贵的年轻人正满面含笑地走过来。 李公子放缓面色，淡淡地道：“厉老板，请避到一边去，不干你的事。” 厉坚哈、哈一笑，指了指闻声道：“说哪里话，这位是我好兄弟，怎么不干我的事？” 李公子瞳孔一缩，依旧冷声道：“对不起，得罪了！” 厉坚也不着恼，笑道：“我可告诉两位，我这位兄弟是美籍华人，你们下手时轻一点，不要惹出外交纠纷来才好。” 李公子道：“不劳提醒，美籍华人又怎样？” 他说是这么说，心下早已虚了，这事真要闹过分了，惊动使馆还真不好收场。 厉坚见对方已显迟疑，马上道：“请稍待片刻……啊，我那位朋友已经到了，阿迅，赶快过来救火！” 杨光迅刚进门就看到这番情形，吓了一大跳，立即走了过来。 李、倪二人一看顿时泄了气，心说他妈的真是点背，撞上谁不好偏偏撞上省委书记的大公子，看来今天这跟头是栽定了。 杨光迅打量了下现场，不用出口询问就把真相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扫了李、倪二人一眼，走到闻声跟前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闻声一摊手潇洒地道：“还好，你们再晚来一秒就该血溅五步！” 杨光迅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就放下了心，转身走到李、倪二人跟前微笑道：“李兄，倪兄，这位是我好兄弟，还请谅解。” 他并不想闹出大动静，能息事宁人最好不过，何况还涉及到省内高层。 他把话说得这么客气，李、倪二人哪还不顺坡下驴。 要说两人虽非善类，但也不是欺男霸女的恶大少，平日行事还是颇有分寸的，那种飞扬跋扈的无良之事干得并不多。 今天要不是闻声长得实在象闻同，惹起两人心头的无名怒火，也不会有这场风波，没想到却狠狠地栽了个大跟头。 李公子艰难地笑了笑，道：“既是迅公子的兄弟，那一定要给面子，好了，走吧！” 十多名警察匆匆赶了进来，为首的一名警官讨好地大吼道：“让开、让开，警察执行公务！” 倪小敏怒哼一声，斥道：“嚷嚷什么！” 警官一愣，这是怎么啦，马屁拍马腿上了？ 杨光迅冷冷地打量着这一切，从怀里摸出一张精致的名片递给闻声，淡淡地道：“小声，这是省厅李厅长的名片，有事你直接拨他手机。” 李公子、倪小敏顿时一阵胆寒，他这么做摆明了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报复，否则这事将没完没了。 省公安厅李厅长最近才空降到云缈省履新，他是杨心民的老部下，这事李、倪二人清楚得很。 李公子迅速地压下火气，笑道：“一场误会，迅公子，改日请你喝酒，今天就不打扰了，后会有期！” 第355章 合作 闹成这样酒吧是没法再呆了，厉坚懒得理会经理一迭声的赔罪，对杨光迅和闻声道：“走，去咖啡座。” 待坐下后，杨光迅轻笑道：“臭小子行啊，以一敌五，还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到底怎么回事？” 闻声把前前后后的情形细细道来。厉坚笑骂道：“你小子命好，我们晚来一步就是血肉横飞的结局，也是凑巧。” 见他仍旧是那副痞赖样，杨光迅心有余悸地道：“你就不怕？以后还是找两个人在身边跟着，安全不是小事。” 闻声摊开两只手掌，有些困难地屈伸了几下十指，嘻笑道：“看看，都破皮了，指头用力过猛伤得不轻，得有段时间不能碰键盘，是不是去找他们索赔损失？” 厉坚哈、哈一乐，道：“不能碰键盘？是不便及时行乐，送爽美人吧？得了便宜还卖乘！” 小菲听得脸一红，暗道男人都差不多，别看厉大老板在电视里人模狗样的，私下场合也就那回事。 闻声和厉坚最投缘，当下毫不客气地回嘴道：“和你比差远了，还得再学两年。” 厉坚没理他，笑着对杨光迅道：“时间不早，老六该到了。” 闻声就象被火烧着了屁股的猴子，稍作停留，给自己留一点面子后，就站起身道：“厉哥，迅哥，改日请你们喝酒，我还有事先走了。” 厉坚见果然压制住了他，乐得纵声大笑道：“臭小子，一说你哥，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快滚吧，他真的快到了。” 坐上闻声的大切诺基，小菲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整个身子都趴在他胳膊上，娇声问道：“你真棒，我快被吓死了！那两个人是谁，太横了！” 被她胸前两座柔软而弹力惊人的山峰挤压住，闻声手上的感觉说不出地好，全身上下骨头都轻了三分。 “嘿，我开车呢，别搔扰了，不怕出交通事故？” 小菲故意往他手上挤了挤，道：“刚才那么吓人都过来了，还怕什么交通事故。” 闻声笑笑道：“真是狐狸精！那两个家伙，一个是省里李副省长的公子，一个是边湖市委书记倪正林的公子，我也是刚刚听厉哥说的。” 小菲惊得坐直身体，掩住小嘴好半天才道：“天哪，来头这么大？！他们怎么很怕那个什么迅公子？他是谁，连公安厅长都买他的账？” 闻声淡淡一笑，道：“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小菲嘴一噘，刚准备使小性子随即又省悟过来，忙甜甜一笑道：“你真是美籍华人？” 闻声得意地宣告道：“本人中央大学本科，美国麻省理工研究生院计算机工程硕士、商学院管理学硕士，毕业后转为美籍。” “哇，麻省理工双硕士！大才子，还是大英雄，你真了不起！” 闻声洋洋自得地道：“还可以吧，在Purplerose时，人送外号‘技术狂人’！” 倪小敏、李公子却是另一番心情，两人憋闷不已，却又深感庆幸。 险啊，要不是厉坚、杨光迅意外赶到，今晚这事势必无法收场。 如果闻声重伤致残甚或闹出人命，厉坚说惹出外交纠纷一点也不夸张。慢说闻声身后的背景比自己还厉害，就是普通外籍人士也未必压得住。 现场那么多人，已方本就完全理亏，人数众多还动手在先，想操控警方调查岂是那么容易的？ 真那样被老头子的对手抓住不放，他们恐怕也罩不住自己，连老头子的前程都会受到影响。 倪小敏平静地道：“那小子应该是闻同的弟弟闻声，真是巧了！” 李公子点点头，认可他的话，却没有出声。今天这跟头栽得，现场都是江映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日后还怎么混？ 可又能如何？报复？开玩笑，那不是惹出更大的乱子吗，到时恐怕会更加被动、更加难堪！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是理智地先忍下这口恶气吧。 闻同如约进了咖啡座，一见面就抱歉地道：“班上组织讨论，拖堂了。” 杨光迅善解人意地道：“饿了吧？服务生，上夜宵。” 服务生端上杯咖啡，闻同接过喝了口，一股热浓的液体穿过咽喉直达胃部，全身的疲乏顿时消失殆尽。 杨光迅从皮包里取出一盒典藏版硬盒熊猫，轻笑道：“偷来的，不能食言是不是？” 厉坚一把夺过，笑道：“好哇你，藏了这么久！上次人托人，才搞了个礼盒，完了一直念着呢！” 闻同笑道：“确实是好东西，有钱也买不着。” 夜宵很快就上来了，三人填了填肚子后，闻同轻松地道：“怎么样，你俩恋爱也有一段时间，处得还不错吧？” 在闻同的建议下，厉坚和杨光迅正在积极考虑由真道电气并购后者的公司，三人今晚见面就是为这事。 闻同正式发问，杨光迅不好抢先回答，厉坚笑道：“男方迫不及待，就看女方肯不肯穿嫁衣了。” 见他代表真道电气表了态，杨光迅也轻松地笑道：“我们是小户人家女儿，嫁入豪门才能光大门楣不是。” 见他俩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闻同正色道：“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私谊是私谊，工作归工作，必须敞开了沟通，不留隐患！我相信大家肯走到一起，不再是为了钱，到了这个份上钱已经不是问题，不缺了。大好男儿不创一番事业，人生会留下无尽的遗憾。我来当中间人，阿迅你先谈谈具体想法？” 杨光迅却没有急于回答他的话，急然古怪地一笑，道：“你当什么中间人？你不是当事人？大学时你们仨就狼狈为奸，成天捣鼓这生意那买卖，真道电气你能没股份？” 闻同也不再隐瞒，微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是有点。” 杨光迅嘴一歪乐道：“我们俩之间总是巧事不断，你们仨在天都注册的那个什么富而贵投资公司，工商登记的信息我知道，不是有意调查，是从紫言那里知道的。” 第356章 一言为定 杨光迅说：“紫言大学时，曾经被家里一杆子打到基层工商所，实习过一段时间，听顾怡说公司准备和真道电气合作，就记起有个叫富而贵投资公司的好象和真道电气相关，一查果然发现是它的控股母公司，不过早已经转移到维尔京群岛注册去了。你们别恼，要怪只能怪你们投资公司的名字太出格，让人印象太深刻，当年在工商所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这一打岔，气氛顿时轻松多了，厉坚笑道：“公务员不好当，合理合法赚取的财富也受忌，只能安贫若素，也不知道是什么逻辑。” 杨光迅笑道：“他是真君子，视金钱如粪土，面对镇开投唾手可得的如山财富，愣是不动心，我家老太爷和老爷子就很是夸赞。不过，老六，你麻烦大了，紫言全面得知你的情况后，好象心动了，过两天就要来参加杳踪论坛。” 闻同一笑，转移话题道：“谈正事。” 杨光迅敛去笑容，理了理思路认真地道：“正如老六所说，金钱不再是目的，事业才是人生终极目标。看你们一个个事业有成，我再不奋起直追就会被拉得更远。外国人总批评我们不善于协作，没有团队牺牲精神，我认为切中要弊，今天想亲身打破这个结论。大学毕业开始，折腾了这么多年，公司始终没有质的突破，说实话我早已彷徨无计。纵观世界五百强，创业者们莫不是抛弃国人所固守的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痼疾，善于牺牲、勇于牺牲，以求携手做出大事业。近段时间一直在反思，不得不痛苦地承认，我并不具备独自开创并领导一家国际知名大公司的能力，既是这样，那就要寻求合作，以团队致胜。一句话，公司作价我愿意参考真道电气新股发行价的定价倍率，至于我个人，或许从事行政职能工作更合适，比如财务工作。” 闻同道：“思路决定出路，气度决定格局，今日的抉择，必将成就异日的大格局！” 话说开了，厉坚恢复了杀伐果决的本色，道：“好，你的话就是我们共同的心声！公司作价直接取新股发行价定价倍率，我提请董事会审议。集团财务管理和资本运作一直缺人，这是块短板，你要不嫌弃，就请屈就ＣＦＯ？” 杨光迅痛快地说：“好，一言为定！” 三人又细细商议一番后，最终达成合作意愿。 杨光迅的公司经营得其实很不错，今年的营收预计六千余万元，净利润预计五百万元。 不过，正如他自己所说，公司到了一定阶段后发展受到多方因素的制约，增长一直很缓慢，无法突破规模瓶颈，始终停留在中小企业的水平。 他是个心比天高的人，当然不肯满足于抱着家小公司做个名不见经传的富家翁，那样的人生富足是富足，可又有什么意义？大丈夫生于人世，当是施展拳脚纵横天下，而不是做个小小富家翁。 对于杨光迅来说，除了个人理想的考虑外，财富膨胀当然也是关键因素之一。 他深入分析过真道电气的发展轨迹、实力和前景，十分看好这个锐意进取的团队，可以预见，公司出售后必将获得资金、技术、人力、渠道、管理等全方位的资源输入，飞跃式发展指日可待。 一旦上市，按行情以及凭借真道电气优异的业绩，公司股价在发行价基础上必将成百分之几十地上溢，他的财富也必将随之上涨百分之几十。 而且，若干年后翻出几十成百倍也是可期的，如此两全其美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于真道电气而言，业务规划中早就有了建筑电器这一块，相关研发工作也早就做在了头里，一直都在寻找合适的企业予以收购。 杨光迅的公司除了技术有些落后，其他方面都很不错，生产能力成熟、业务稳健且财务状况良好，是非常理想的并购对象。 还有，公司的产品线比较齐全，产品质量也很稳定，不然也不会被镇开投房开公司的城市蓝宝石选中。 作为民营企业，公司不象国企那样机构臃肿、人员众多，社会负担很轻，可以大大降低未来的运营成本。 而且，他特殊的家庭背景，可以为真道电气未来的发展提供必要的资源。 再有，他个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独自带出一家中等规模的企业，就足见其能力。 所以，公司在作价上虽贵了些，但综合考虑下来还是公平合理的。 由于怕闻声难堪，厉、杨二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提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波。 回租屋的车上，孙家祥道：“县里不少领导时时打我呼机，想过来见您汇报工作。” 闻同一皱眉，这些人真会见缝插针，可生硬拒绝是不行的，就道：“你通知胡主任劝说一下，不要来江映，如果排得开，就安排在双休日回县里见。” 次日中午，翁璐把几个人约上，由她请大家吃饭。赴饭局的除了闻同、郑重、蒋冬葆和褚文渊外，古子平也蹭了来。 他是盯着郑重和翁璐来的，这两人是省委要害部门的干部。尤其是郑重，身为省纪委纪检监察二室主任，级别虽然只是正处，却连各地市委书记、市长也要高看他一眼。 另外还有两位，一位是翁璐的丈夫，另一位是她的妹妹翁婷。 翁璐接受了闻同的安排，心安理得地把镇开投的本田作为自己的专车，再不用四处蹭车。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本事弄专车，想讨好她的人不在少数，但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带着特定目的来的，她不想轻易招惹。 见面后，翁璐向大家介绍道：“我家先生，伍元甫，省政府办公厅秘书二处处长，这是我妹妹，翁婷，云缈师大讲师。” 大家纷纷握手寒暄，郑重笑道：“不得了，夫妻俩比翼双飞，一个是省政府领导，一个是省委领导，放眼全省恐怕也是独一无二！” 第357章 机会来了（上） 伍元甫哈、哈一笑，道：“郑主任才是正经的省委领导，我这把年纪不算什么，看人家闻县长，才二十七八吧？就已经是县长了，前程无量啊！在他那个年纪，我才刚升副科长。” 闻同客套地道：“伍处长过谦了，我不过机遇好点。” 古子平紧接着他的话道：“就是，机遇很重要，只要有过硬的关系，说升官就升官，事情就这么简单！” 他今年四十出头，见闻同不到三十就和自己平起平坐担任正县处级的县长，心里的不平衡是难免的。 翁璐马上不客气地道：“那不叫机遇，是跑关系！闻县长不一样，他是抓住机遇做出了大事业，成绩有目共睹。” 古子平顿时面红耳赤。伍元甫暗中踢了妻子一脚，打圆场道：“大家难得有缘聚到一起，不说正事，只谈风月，喝酒，喝酒！” 郑重等人也道：“对、对，平日尽是工作、工作，早烦了！” 闻同面不改色，恍如没听懂古子平的言外之意，神色一片坦然地跟着大家一起碰杯。 酒过三巡，翁璐向闻同道：“闻县长，翁婷是师大商学院教经济学的，也想去听听杳踪论坛，多加个人没问题吧？” 联想到前阵她说要给自己介绍对象，闻同很想说有问题，而且问题很严重，可偏偏不能那么说，只得道：“当然没问题，翁老师是教经济学的，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正好可以指导我们。” 来之前翁璐就告诉了妹妹翁婷，想介绍闻同给她认识。 心有所思，面子上就有些放不开，翁婷脸一红窘笑道：“孙以身老师授课，参加的又都是商业领袖，我那半吊子水平，哪敢去指导，闻县长真能说笑。” 翁璐心里一声叹息，自己这个妹妹长得也算漂亮，又有大学教师的良好职业，就是不够自信，人际交往能力也弱。 闻同是多理想的一个小伙子，虽说他自称已经有了结婚对象，可据自己调查十有八九是在敷衍。 再说了，即使是真的，只要没结婚也还可以争取嘛！ 要是他们能走到一起，元甫的靠山就硬实得太多了，那可是陈照东啊，省政府的二当家！ 饭局快结束时，闻同意外地接到江映市长欧阳索宏秘书的电话，他赶紧起身避到一旁。 “喂，闻县长吧？……对，是我……你好，欧阳市长想约你晚上见个面，八点半，就在他办公室，到时我去党校接你……好，说定了，再见。” 由于约好了八点半去见欧阳市长，闻同下课后不敢离开党校，到食堂对付一顿晚饭后就回宿舍边看书边等。 自第一晚在宿舍住过后，他再没回来过，行李大多也让小孙给搬去了租屋。 屋里变得整洁多了，看来是老马让手下打扫的，同时也说明他近段时间回来得比较勤。 看看快到八点，闻同起身洗漱了下，又整了整仪容。 刚收拾停当就响起了敲门声，他以为是欧阳索宏的秘书，就过去打开门，没想到是老马回来了。 老马屁股后面还是带着那三个人，见到闻同后他比上次显得热情些，道：“你好，回来啦？” 闻同笑道：“哎，你好。” 简单寒暄了几句，两人再次无话可谈。 又等了几分钟，欧阳索宏的秘书匆匆赶到了，闻同和老马招呼一声就要离开。 老马看到市长大秘光临，开始还以为是找自己的，赶忙一把推开正给他递茶的手下，满脸惊喜地站起身道：“赵主任，欢迎、欢迎，真是蓬荜生辉呀！” 赵秘书还挂着市府办副主任，因此架子十足，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马书记也住这里哈，你好”后，就再不理睬他，转脸笑着对闻同道：“会刚散，时间紧了点，可以走了吧？欧阳市长正在等着。” 闻同不敢怠慢，连忙坐上市长的二号车和他一起离开。省委党校离市府大厦很近，应该不会迟到。 老马呆呆地看着绝尘而去的二号车，心道这小子是什么来路，怎么劳动市长大秘坐二号车亲自来接？ 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自己居然迷迷糊糊地毫无所觉，真是够昏的！ 在车上闻同笑道：“你认识老马？” 赵秘书嘴一撇不屑地道：“江映郊县的党群副书记，土霸王一个，不用理他。” “我还真不知道，虽然住在一间屋，平日却很少交流。” 老马之所以不回家住，是想在外鬼混，可又怕老婆突然查岗，是以不得不时常回到党校宿舍。这些细节他不说，闻同当然不可能知道。 “欧阳市长召见，是什么事，能不能透点口风？”闻同问道。 赵秘书笑道：“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总不可能是坏事，对吧？哈、哈……” 欧阳索宏十分客气，见闻同进来后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身，微笑道：“来，小闻。” 闻同紧走几步上前，接住他伸过来的手，恭敬地道：“欧阳市长，您好！” “坐，到我这里随便点。”欧阳索宏说。 略略说了几句闲话，他开门见山地道：“刚参加一个重要会见，时间已经不早，我就直截了当，江映有片地要搞旧城改造，想请你们镇开投来接手，有没有意向？” 在闻同最困难的时候，欧阳索宏曾向他伸出橄榄枝，虽然他最终并没有接受，但这份人情在官场是极为难得的，他一直牢记在心。 现在人家开了口，再困难他也不能拒绝，就道：“我回去立即安排人去洽谈。” 欧阳索宏见他虽然答应得十分爽脆，却没有作出任何承诺，忙一笑补充道：“是这样的，这块地在旧城区，离市民广场三公里的样子，区域内居民收入水平一般，就业率不高，是三教九流的汇聚地，说得难听点就是犯罪高发区，是城市的疥癣，祸乱的根源。我一直想从根子上治理，可谈何容易，现在再不能拖了，不想在我手里留下遗憾。市里的想法是要保证拆迁市民的安置，不能遗弃一户，六成面积用于盖安置房，其余地方可以自由开发。土地出让价可以商谈，政策也可以协商，包括税费。” 第358章 机会来了（下） 欧阳索宏说的时候，闻同就在紧张地考虑。 这块区域他不陌生，孙贤寿、由应刚等人可以说把省城掰碎了又糅合，糅合了又掰碎，现在闭着眼他也能手绘出省城的地图。 这块地是好，不过骨头也格外扎人，首先拆迁就是个让人无比头痛的事，此前很多开发商就是惧怕拆迁，才面对肥肉不敢下嘴。 其次是拆迁后的安置，这也是一大块沉重的负担。 现在市府提出六成面积用于建设安置房，自主开发的面积只留四成，不用细算就能知道结果，整个项目顶多是微利。 政府安置房的毛利率很低，稍稍控制不好就会赔本，一些城市接手安置房的开发商为了寻求利润就在开发成本上大作文章，最终受害的还是业主。 而镇开投是不能这么做的，那等于是砸自己的牌子。 他在心里苦笑一声，难怪这样的“好事”能轮到自己。不过，似乎也不尽然…… 见欧阳索宏停止了说话，闻同没有犹豫，马上表态道：“如果没有特别的困难，我觉得镇开投可以接手。” 欧阳索宏一颗心落了地，笑道：“城市蓝宝石虽被你们暴赚一笔，市里总体还是满意的。小区和市民广场相得益彰，尤其是南面二十多亩的私家园林，简直就是广场边免费的市政绿化。可以说，整个城市蓝宝石就是省城一景，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城市的品味和形象，这证明了我们当初的决策是正确的。象镇开投房开公司这样的开发商，我相信大多数城市都会欢迎。这个旧城改造，我还真不放心交给别人，想来想去，只有你和镇开投最合适。” 他的话真真假假，不乏哄人的成分。闻同可不会那么容易上当，该提的条件一项也不能拉，说道：“多谢您的鼓励，可以说房开公司就是从江映走出去的，现在适度回报也是应该的。” 欧阳索宏哈、哈一乐，虚点着他笑道：“好你个小闻，说成是回报？好跟我讲条件是吧？” 旋即，他敛去笑容轻叹了口气，沉声道：“不瞒你说，永达固建工公司缠了我多次，省府的那位几次提点暗示。可他们是施工企业，从没有过地产开发经验。这些都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他们压根就不想好好盖安置房，准备接手后把安置房的占地面积压缩三成，容积率再提高五成。真那样他们是赚钱了，可百姓呢？那不是推倒了一个贫民窟，又耗费巨资重建一个吗？我顶住压力坚决不松口，现在请来你，我才放得下心，希望你和镇开投能协助市政府，解决省城广大市民住房这个一辈子的大事、难事！一旦项目如愿成功，我会去省里为你请功！” 他这么搞，主要还是基于信任闻同的能力以及镇开投的实力和商誉，但也不乏有利用闻同身后背景的用意。 只要闻同肯接手，他有省委杨书记和陈照东这两棵大树罩着，不是一般开发商所能比的，永达固就只能徒呼奈何。 但是，闻同明白，欧阳索宏是真心想妥善解决旧城改造问题，自己如果善加筹谋予以配合，一方面是为百姓谋福祉，另一方面对自身也是大功一件。 如果能增加一份大城市规划建设的资历，那对自己日后的仕途将十分有利。 闻同心里轻叹一声，只是这样一来和倪正林书记、李副省长等人就闹得更僵了。 不行，得想个适当的方式予以抚慰，胜而不骄，自己现在是“胜者”，可不能给人造成恃宠而骄、仗势报复、步步紧逼的恶劣印象。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很多时候并不完全从公众利益角度出发看问题，而往往从人情世故上去评判一个人，自己生存在俗世名利场的最中圈，自然不能去违背这个常情。 他肃容道：“您一片恤民情怀，我们得附骥尾，保证好好干，为百姓造福。” 欧阳索宏真诚地道：“多谢！” 随即他又轻轻一笑，道：“明晚我在十里山庄作东，把你老同学请出来，没问题吧？” 闻同一愣，随即省悟过来，他是想结识省委书记的公子哥。 要说凭他的地位，随时可以求见省委一把手，完全不须主动向其公子示好，但广结善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就是老手的高深之处。 “我一定把他拉去。”闻同承诺说。 看看正事谈得差不多了，闻同从包里取出一只纹饰高雅的锦盒，打开后递到欧阳索宏面前，笑道：“做个广告，这是镇开投的工艺品，您这里可是上好的广告位。” 欧阳索宏笑眯眯地取出东西，是一块精致的石镇纸，通体墨黑墨黑的。 他放低视线对着灯光看过去，入眼处晶莹如玉，隐然可见一团若有若无的红雾在飘浮卷动。 白工很有诗意，还让雕工在上头刻了四个篆体小字“云卷云舒”，可算摸透了领导的心境。 这可不是“做广告”，而是一块珍稀的石料，价钱就不好说了，真要放到玉石店里，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价格。 欧阳索宏开怀大笑道：“哈、哈，‘广告’做到我这里，你可以！好，我收下了，多谢你的‘广告’。” 坐到车上，闻同把手机递给孙家祥道：“给胡主任打电话，通知他让小盖明天上午来江映出长差，还有，让秘书科科长带队，抽两个笔杆子作帮手随小盖一起过来。你一会到党校招待所给他们订两间安静点的房子，明天再让镇开投江映分公司搬两台电脑过来。还有，嗯——通知孙总、由总，带上房开公司团队……” 白天和新加坡的谈判团磨了一天，晚上又召开总结会，连晚饭都是在会议室吃的外卖，漫长的一天工作总算结束了，孙贤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二十。 他看了眼一脸疲惫的由应刚，笑道：“看来还是要向老板学习，多锻炼身体，你看他从一早忙到深更半夜，越耗精神头越足！” 第359章 半夜开会 由应刚抚了抚隆起的肚腩，叹道：“你说这天天忙得没日没夜，累得象牛一样，肚子怎么还是见长呢？真没错，是得向他学习，不然老婆不让上床了，哈、哈……” 设成振动的手机在会议桌上欢快地蹦跳起来，孙贤寿一看号顿时象只泄了气的皮球，苦笑着接听起来：“……嗯……好、好，马上到！” 由应刚紧张地问道：“谁？” 孙贤寿说：“还能有谁？赶紧通知房开公司团队，开现场办公会！” “别泄气，这个时候开现场会，一定是有大动作！”由应刚一乐，边拨号边笑道：“喂，马上通知信息部经理、工程部经理、销售部经理……对，开会，半小时后到达现场！对了，还有行政部经理。” 挂断电话后，他嘀咕道：“还不知道几点能结束呢，总得让后勤搞点夜宵不是！” 在大片的旧城区边缘，深秋的夜风吹得人衣服猎猎作响，闻同领着众人登上一间废弃平房的水泥屋顶。 用目光巡视了一遍眼前暮气沉沉的区域后，他大幅度地舒展开双手做了个合围的动作，豪情满怀地道：“这里现在是旧城区、贫民窟，是城市的疥癣，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几年后，它将变成城市新区，变成普通市民的安居区！我们镇开投和房开公司参与了这个城市心脏部位的打造，做出了伟大的贡献，但那次我们是配角。现在我们要做主角了，历史赋予我们的机遇就在眼前——改造江映贫民窟！” 他又说道：“刚刚接受了市府主要领导的约谈，市里态度很明确，决心很大。眼下工作分成两大块，一是项目前期调研、和市政府谈判，请由总牵头安排。市府那边由分管副市长和建设局谈局长牵头，另有一条绿色通道，必要时可以直接和欧阳市长的专职秘书赵主任联系，请由总自行把握。二是项目整体策划书，因为事涉地方政务，这一块由我直接负责，请由总安排专人对接配合，帮我向市政府调集必要的材料，包括旧城区人口情况、经济组织、社会结构等等。至于孙总——和新方的谈判是当前头等大事，当然，由总也不能丢下谈判分工。” 次日，上午的课程一结束，翁璐回头笑道：“闻县长，走，一起吃饭去，正好翁婷过来了。” 闻同心里苦笑一声，满面歉疚地道：“大领导，小弟是真忙啊！你看看，和新加坡的谈判箭在弦上，咱不能让人家给糊弄了不是？那不是对不起党，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吗？丢脸也不能在老外面前是吧？还有，最近有两个大项目，我得搜肠刮肚地出策划书啊！县政府的写作班子已经进驻了党校招待所，巴巴地在等我去布置任务……” 翁璐笑着打断道：“得、得、得，喋喋不休，象个老太婆，不就一顿饭吗？你们是铁人，不吃不喝是吧？” 闻同心虚地小声道：“我们订好了盒饭，要不……” 翁璐哭笑不得地道：“算了，打扰不起！” 闻同赶忙保证道：“等到了我们杳踪镇参加论坛，小弟一定杀猪宰羊，好吃好喝地招待！那——我先走了？下午见！” 在党校招待所的房间里，闻同临时召开一个小会。 “接下来有两项重要工作要交给各位，也就是两个大型策划书，可能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几位的工作地点就在这间屋里，我晚上一般都会过来和你们沟通。在宣布具体工作任务之前，我强调一项纪律，对于工作内容，除我、胡主任和盖秘书外，严禁对任何人泄露，这是组织纪律！” “后勤保障请盖秘书负责，每天人均伙食标准二十五元，再额外给大家一共发放四千元补助。” 一两个月时间内，天天晚上都有机会和县长长时间沟通工作，这是多么好的机遇，秘书科科长简直心花怒放，赶忙道：“您放心，我们保证按时、按质、按要求完成任务！” 下午课间休息时，老马把闻同拉到一边，满脸歉意地道：“闻县长，老哥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海涵！今晚我做东，咱们去十里山庄好好消遣一宿，请务必赏脸！” 晚上还要赴欧阳市长的约，闻同可没有闲情逸致去陪他风流，道：“真是抱歉，今晚有重要安排。” “那明晚？”老马追问道。 闻同推托说：“咱们日后时间还长，不在这几天，最近真的很忙，十分抱歉，等忙过这一阵，我请你喝酒赔罪！” 老马一脸失望地告辞而去，闻同无心理会，掏出手机拨出电话。一连拨了三次，对方手机才接了电话。 “倪小姐，我是闻同，现在在省委党校，想见你一面，方便吗？”闻同说。 足足沉默了一分钟，倪小倩才道：“好吧，来这边的咖啡厅。” 两人很久没有见面，再次相见不知从何说起，相互问过好后就陷入短暂的沉默。 等服务生送上咖啡退下后，闻同真诚地道：“倪小姐，有件事需要和你说一声，市里今天公开邀请了我们，有意把旧城改造整体开发工作交给镇开投，坦率地讲，于情于利我们都无法拒绝。” 倪小倩面色漠然，平静地道：“好哇，恭喜你们。” 闻同已经作好了挨骂的准备，没料到她这么平静，搞得一时无从置辞。 想了想，他又道：“我的意思是，希望永达固建工公司能作为合作施工单位参与开发工作，当然，恐怕要以省建工集团为主。你也知道，省建工是省属国有大型骨干企业，是省里重点扶持对象，又和镇开投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因为金融危机他们的海外业务大半陷入停滞状态，上至省里下至工人都一片焦灼，旧城改造这样省内的重大工程，没理由不向他们倾斜。” 倪小倩脸色明显缓和下来，恢复了些光彩，问道：“大概多大的量？” 第360章 理解 闻同说：“现在一切都还是混沌状态，而且，到时肯定还有其他拒绝不了的施工单位，也肯定不止一家。所以，你不能抱太高的期望，大概——两个亿左右吧，应该不会少于这个数。” 倪小倩知道他讲的都是实情，僧多粥少，哪路神仙都得罪不得。 永达固建工公司能分得两个亿，已经可以了，不算少了。她展颜一笑，道：“为什么突然这样？我非常、非常意外！” 闻同道：“刚刚听说，此前永达固建工公司一直想揽下开发工作，现在我们半路杀出横刀夺爱，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总之外人不一定清楚。我们不想惹来非议，所以有责任邀请永达固来参与开发。另外，你不是一直想出来创业吗，或许这就是一个机会，譬如由你来代表永达固负责这个项目。” 倪小倩少有地双眼闪亮，微笑道：“就这个理由？为什么非得拉上我？” 闻同躲开她的视线，道：“对，就这个理由。至于为什么拉上你，我认为，你应该更能保证工程质量，这很重要，是我们的主要条件之一。” 倪小倩脸色一灰，轻叹一口气道：“就不能哄哄我，比如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她不说还好，一说倒点醒了闻同，自己这么做真的和她完完全全无关吗？恐怕未见得吧？ 闻同马上压下纷乱的思绪，诚恳地道：“我还有一个请求，能不能把县城改造工程适当收收尾？你没去现场，真的是太乱了，太危险了，天晴时漫天灰尘，下雨满地泥泞，四处都是水洼、水坑。你可能不知道，按实际工程进度计算，款项其实是超额预付了大约五百万。” 倪小倩脸一红，这个并不是什么光彩事，她其实是知情的。 不仅如此，永达固建工公司还把县纺织公司的楼盘工程款如数结走了，在县城中心位置拟开发的商业设施土地使用权证早已办好，但地价款却拖欠着一分未付。 这些她也知道，见闻同只提业已陷入全面停工状态的县城改造工程的善后问题，并没急于索讨拖欠的土地出让金，心道看来他还是有分寸的，没有咄咄逼人。 她轻声道：“我可以去做做工作，争取达成你的意愿，尽量让老百姓少受点罪，你应该知道，有的事我也很无奈。” 想起在杳踪镇初次见面时，倪小倩数次质疑自己是不是搞形象工程，又对自己修建村道，惠及农民的种种举措颇为欣赏，闻同判断她还是有责任感的。 两人在明确断绝关系后，闻同事后曾冷静客观地深入思考过，她的所作所为恐怕大多还是应兄长或父母的要求，加之自己对她不理不睬，种种矛盾之下导致她心理失衡、态度恶劣。 所以闻同更愿意相信她而不是什么王总，建议由她来主持永达固建工公司的旧城改造项目。 闻同认真地道：“谢谢！本来应该请你吃饭，但确实还有一个重要饭局，十分抱歉！” 次日中午，倪小倩给闻同打来电话，道：“施工队过两天就会进驻现场，尽量把善后工作做好，还有，土地出让金先偿付一半。没办法，永达固承接了几个工程，垫资量很大，资金有些紧，请你理解。” 明天是周六，杳踪论坛全天举行讲座。在龚方和退休前夕，省委给了他隆重的待遇，把他的行政级别从副厅提为正厅。 退休后他专心出任杳踪论坛执行主席。镇工业园管委会是论坛的承办单位，闻同就安排马凤玲以管委会名义购置了一台帕萨特车，专供他乘坐。 孙以身教授半下午时分到达江映机场，和他同行的还有师母以及回江映探亲的娄玲母女。 尽管省府派出了接机车辆，龚方和还是亲自去机场迎接。 见过面后，龚方和直接去了杳踪镇筹备明天的论坛，孙以身教授等人则去了省府大院家属区二号楼。 下午课程结束后，老师宣布接下来的一周是学员自由见习期，自由是自由了，但期满后要交一篇至少一万字的论文。 这在课程中早排好了，本没什么稀奇的，但老师特意强调，省委组织部副部长会亲自批改作业，学校还会组织学员答辩。 这么严格地要求学风学纪，在历届干训班中还是头回，据透露这是新任省委书记杨心民特别强调的。 上面如此重视，学员们立即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这很有可能是一次非公开的干部选拔测试。既是如此，谁还敢轻忽？ 郑重、翁璐、蒋冬葆和褚文渊四人早和闻同约好了，要去参加杳踪论坛并在杳踪镇调研一周时间。 由于要去省府大院家属区二号楼见恩师夫妇和娄玲，闻同没法和他们同行，只得安排盖亮作向导，并嘱托闻灵娇、马凤玲、胡林三人按高标准亲自接待。 闻同赶到时，孙以身教授几个也才落座。见保姆在厨房忙活，师母又手痒了，非要去掺合。 娄玲拦住她道：“您赶紧坐着好好歇歇，到了这里还让您忙活，不是折我们的寿吗？一会拣洗好了，我去炒菜。” 她也是充分领教过师母手艺的，还真不敢劳动老人家的大驾。 孙家祥先后搬进来两只大纸箱，一只送进厨房，一只放在客厅。 正好这时陈照东也赶了回来，娄玲就安排他的司机负责招待孙家祥。 她这么细心，让孙家祥着实大为感动，他心想闻县长真是得陈省长和娄司长看重。 闻同笑道：“师母，厨房的那只纸箱子，放的是镇上的特产，抓了两只野山鸡过来。” 师母道：“别卖弄了，就知道哄师母高兴！” 正准备进洗漱间的陈照东闻言一乐，心想师母还真是愈老愈辣。 闻同毫不在意，依旧笑道：“我还准备了一箱风干的，您回天都时捎上，还有野生蘑菇。” 这都是稀罕物，师母虽然不大吃得烂，但经高压锅炖过后还是能吃几块的。 第361 开坛布道 她一笑道：“好啊，我和你老师是吃不了几口，不过孩子们一个个跟见了宝似的！” 夫妇二人育有一子一女，都事业有成，儿子是国内一家大公司的副总，女儿则是一家跨国巨头亚太区的高层。 妮妮现在上大二，女大十八变，当年相貌平凡青青涩涩的小姑娘，如今也出落得青春逼人。 闻同搬起放在客厅的纸箱子笑道：“妮妮，这是你小声哥从美国带给你的，最新款ＩＢＭ笔记本。” 经过爸爸陈照东那场风波后，妮妮变得成熟不少，不再那么内向缺乏自信，闻言落落大方地道：“谢谢小同哥，也谢谢小声哥！” 虽然心痒难搔，她却没敢立即收下，不住地拿眼看妈妈。 娄玲笑道：“看我干吗，你小同哥、小声哥送的，怕什么，玩去吧。不过说好了，回天都后不准带到学校去，不能耽误学习。” 这款机型刚刚推出，处理器和多媒体功能都极为强大。到天都后迅速接受大都市时尚风潮的妮妮，对此自然不会陌生，马上喜孜孜地抱起纸箱子钻进自己的闺房。 历尽劫波见彩虹，大家心情格外地愉悦，饭桌上就免不了想多喝几杯。 由于还要赶往杳踪镇，冬天黑得又晚，陈照东没敢耽搁太久，五点多就安排恩师出发。 娄玲想留师母在省城，师母却笑道：“你们小别胜新婚，我老太婆瞎搅和什么？还是去杳踪镇，到大自然去放松放松。” 她言笑无忌，随心随意，倒把娄玲闹了个大红脸。 一行人到镇上时已然不早，由于参加论坛的贵客太多，象郑重这种级别的领导都没法安排进贵宾楼，这让闻同很是愧疚。 在西楼安顿好后，师母马上体现出细腻的一面，挥了挥手道：“小同，你要照顾的人太多，去吧，别在我们这里耗着。” 闻同先去怡心湖山商务酒店，准备和郑重等人见面。 四人在闻灵娇、马凤玲和胡林的陪同下，正在酒店附设的茶座品茶闲聊。 闻同一到，翁璐第一个不满地道：“闻县长，把我们扔在这里，你倒乐得自在！” 闻同笑道：“哪敢，我们小地方不懂礼数，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领导、各位同学多多包涵！” 大家都是官场中人，深知其中的难处，也就是嘴上开开玩笑而已，并没人会真的计较。 总不能让他抛下孙以身来陪他们吧？那可是连省级领导见了也要执礼甚恭的人物。 还有龚方和，虽说退下来了，但人家身份地位在那摆着，自己这些人怎么能和他抢风头？ 就是包青林、佟总两人，虽是商界人物但论级别也是正经的厅级，是省内响当当，跺一脚四方震动的大人物，身后都有实力派省级领导的。 郑重是老大哥，笑道：“我们天天在一起，不用客套，你忙自己的去。” 闻同还真不敢客套，告个罪后就离开了。起初他准备把佟总引见给杨光迅，是想把杨光迅的公司发展成为省建工集团的客户。 现在真道电气正在紧锣密鼓地并购他的公司，这个目的就自动消失了，因为真道电气本身就是省建工集团的合作伙伴。 有鉴于此，他在征得杨光迅和佟总同意后，干脆把包青林、厉坚和吕大可也拉上，大家在贵宾楼东楼顶层露台聚会。 反正杨光迅出任真道电气ＣＦＯ以后，少不了要经常和包、佟二位打交道。 没有特定目的的交流，总是轻松愉快的，大家品着红酒谈笑风生，话题始终不离经济问题，肆意地抒发胸臆。 顾紫言也随杨光迅过来了，不过很少插话，一直安安静静地当听众。 次日上午，杳踪论坛会议厅济济一堂，所有人都早早地恭候在此。 七点五十五分，孙以身教授在夫人和龚方和的陪同下踏入会议厅。 老人家甫一现身，现场即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坐在第一排的包青林、佟总、阮洪通、闻同等人率先起立致意，随即全场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孙老微笑着弯下腰，认认真真地给大家回了一礼，其风度令人心折不已。 助手开始播放幻灯片，投影幕布上“宏观环境与经济政策”九个大字闪现出来。 孙老放下手中的杯子，走下讲台站到幕布前，笑道：“题目很大，大得足以淹没一切，就象现在的金融风暴一样。” 众人哄然大笑。待笑声歇下来，孙老正式开讲。 “大家都知道，九十年代初期几年投资过度，出现了泡沫，通胀很厉害。后来进行了长达几年的宏调，最终成功实现了软着陆。否则，我们现在也是受害者，就和境外灾区国家一样，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可以说，当年的痛下决心是无比英明的，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惊出一身冷汗，后怕呀，如果错失良机那就愧对国人！” “面对境外的混乱，我们不会因此使货币贬值，已经开始采取本国币盯住美元的汇率制度。但是，其直接影响大家都能想象，媒体也在天天议论，肯定的是，未来一两年内出口将急剧下降，出口增长率将停滞不前……” “可以讲，境内宏观经济已经从前些年的通胀期，进入通货紧缩期。在金融危机的影响下，大量的商品堆积在境内无法出国，不得不从国外市场转为国内销售。这就麻烦了，国内的总体价格水平就要被全面淹没！我判断，这不会是短暂的，必将持续五七年，大家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早在去年论坛开创时，我们就讨论过，国内开始全面步入过剩时代，由卖方市场转为买方市场，而且是永远不可逆回。企业怎么办？我们当时也讨论了，静下心来，全面练内功，锻造核心竞争力。闻同同志当时有专文论述这个，大家可以再翻出来看看……” “处于通缩时代，国家势必要放松银根，采取积极措施增加投资，扩大内需，这又给大家提供了历史性机遇……” 第362章 上当了 “我们已经提出，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民营经济从过去对公有制经济的‘补充’，上升到与公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可以肯定，各种有利于民营经济发展的相关政策措施即将纷至沓来，我们的民营经济很快就将进入到空前的高速发展时期。大会确定了‘抓活大的，放活小的’的方针政策，鼓励并购，鼓励做大做强，相信各位不会错过良机……” “不断地有人问我，孙老师请你给我们讲讲，金融危机的影响什么时候能结束？灾区国家的经济会不会彻底崩溃？会不会跌入深渊从此不得翻身？为免予大家一会儿再提，我先回答了。不会，肯定不会！什么时候能复苏呢？长则三四年，短则一两年。如果有好的机遇，我劝大家可以到东南亚买点优质资产回来，这就象股市抄底……” “新加坡受累算是最轻的，就是这样，该国明年的经济增长也必将全面下跌，甚至会出现负增长。但是，可以这样讲，该国也将是第一个恢复过来的国家，因为，他们的经济基础很稳健，长期以来一直奉行低通货膨胀政策，政府采取各种行之有效的措施努力降低商业成本。我们可以看着，等到明年年底或后年，新加坡经济很可能就会摆脱危机的阴影，重新走上高速增长的轨道。” 在讲课中，孙老很巧妙地隐去涉及国家决策的信息，只谈他个人的观点和认识。 但大家都明白，他的观点基本就是国家的判断，某种意义上代表了国家未来政策的指向，要知道老先生可是高层的座上嘉宾。 这么宝贵的机会，没有人不珍惜，纵使是经济盲郑重、翁璐等人也听得格外投入。 论坛一结束，杨光迅和翁璐就先后打来电话，约闻同晚上一起吃饭。 闻同明白两人不是有兴趣吃他的饭，而是想为顾紫言、翁婷创造和他接触的机会。 让他苦恼的是，偏生人家还不主动张口说穿，而李易秋又始终拒绝陪他公开亮相，这让他想婉拒也找不出好办法。 不过，有恩师这面盾牌，他临时想了个防护之法，借口送孙以身教授夫妇回江映而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孙以身夫妇到了江映后，并没有急于回天都，而是在陈照东家停留了一天后，才于周日晚上和娄玲母女一起离开。 闻同就又有了理由，他上午在党校招待所给策划书写作小组布置了一上午的工作后，中午作东在十里山庄宴请恩师夫妇和娄玲母女，并陪他们娱乐了一下午，晚上送他们到机场后才连夜返回县里。 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翁婷是躲开了，但顾紫言仍旧在杳踪镇没离开。 她在杨光迅的公司里也有一定的股份，将协助堂姐夫处理公司并购事宜。 郑重几人是以私人身份来的杳踪镇，闻同就不好大张旗鼓地调动县里对口部门出面接待。 在亲自陪同他们参观过一次后，剩下的工作就安排给胡林，他本人只在晚上到镇里陪他们吃饭。 由于四人身份特殊，闻同又商请阮洪通一起，以县委、县政府名义联合宴请了一次。 一周的自由见习期很快就结束了，褚文渊直接回湖西县探家，郑重三人则一起回了江映。 临行前，闻同安排马凤玲给四人各备了一份厚礼，除了每人两大纸箱子土特产外，还各送了价值数千元的高档化妆品。 之所以给三个男人也送化妆品，一是好和翁璐“看齐”，二是三人都有妻室，送礼物给夫人的效果远比送给男人来得好。 由于周日要到省城听取孙贤寿、由应刚的工作汇报，闻同周六下午就回了江映。 临行前，顾紫言要求搭他的顺风车，她周日要飞回天都。 得知她要搭车，李易秋就不肯和闻同一起走，她准备周日下午坐自己的车返回。 一路无话，快到省城时顾紫言笑道：“听厉总说江映十里山庄不错，有室内人工温泉泳池，这在国内都不多见，一起去吧？” 闻同刚想拒绝，转念一想还是去吧，正好寻个机会暗示她一下。 “行，家祥，不用进城，直接去十里山庄度假村。”闻同吩咐说。 泳池里人很少，入水活动开了后，顾紫言游到闻同身边，笑道：“人少清净，正好咱们来比一比，看谁游得快。” 闻同也笑道：“你定规则吧。” 顾紫言诡密一笑，道：“那好，二十五米的泳道，赛程一百米，谁输了就得满足对方一个要求。” 闻同当然不肯上当，道：“得把奖品范围缩小点。” 顾紫言说：“好，满足对方一个合法的要求。” 闻同自信经常锻炼身体，泳技虽不出众但也颇为熟练，和女人比赛就是靠体力优势也能甩开她。 可等顾紫言一摆开专业的出发姿势，他就意识到事情恐怕不那么简单。 果然，喊过出发后，顾紫言蹭地就飙出去老远，出发阶段就领先闻同半个身位。 她的泳技不是一般地好，身着浅粉的泳衣就象一条美人鱼，在碧波之上嗖、嗖地窜行。 闻同使尽吃奶的力气拼命划水，凭借体力上的优势才没被她甩得太远。 可到了转向时，他就吃亏吃大了，人家一个专业姿势漂亮地腾身、蹭壁就转了身，他还得傻乎乎地先停下再费劲地踩水转身。 等他转过身开始游时，顾紫言早到十几米外去了。 在他拼命赶往第三程的终点时，顾紫言已经游完全程。看他笨拙地转身，顾紫言在水里乐得大笑不止。 好不容易到了她身边，闻同服气地道：“你游得好，我认输。” “当然了，我自小就上体校游泳班，最大的爱好就是游泳！” “难怪！出发时一看你专业的姿势，我就知道糟糕了。” 翁紫言歪起脑袋嫣然一笑，道：“奖品先寄存，什么时候想好了我再要。一会我还要去杨伯伯家，咱们走吧。” 闻同心里暗呼一声：“上当了！” 第363章 春风迎面吹 今年的最后一天，东洲。 真道电气举行盛大的记者招待会，集团全体高管云集一堂，集体接受各路媒体采访。 由于该公司是近两年两市发行价最高的上市公司，是广受瞩目的高科技概念股，因此到场的媒体很多，云缈省卫视台甚至在第二套节目进行现场直播 在省委大院家属区一号楼，到访的陈照东夫妇携女儿妮妮一起，陪同杨心民夫妇收看省卫视二套。招待会还未开始，大家在随意地闲聊着。 少顷，广告停止，画面切换到现场，众人停止交谈。 屏幕上高管们个个身穿名贵西服，齐刷刷地坐成一排。 公司市场推广与公共关系部经理成夫人一身银灰色职业套装，优雅地压了压台式麦克，微笑道：“各位来宾，各位媒体界的朋友，请允许我向各位介绍敝公司高管团队。” “公司ＣＱＯ、高级副总裁管立昇先生！” 老管马上站起身鞠躬致意。随后，主持人每念到一个名字，当事人就起立鞠躬致意。 “公司ＣＭＯ、高级副总裁柯绍东先生！” “公司ＣＴＯ、高级副总裁寇智远先生！” “公司董事长、ＣＥＯ厉坚先生！” “公司ＣＲＯ、高级副总裁吕大可先生！” “公司高级副总裁、真道电器总裁熊宝亭先生！” “公司高级副总裁、真道自动化总裁徐衡先生！” “公司ＣＦＯ、高级副总裁杨光迅先生！” “公司高级副总裁、真道新能源总裁于大中先生！” “公司高级副总裁、真道电工总裁周全平先生！” 介绍完高管团队，成夫人道：“先请公司ＣＦＯ、高级副总裁杨光迅先生报告XXX财年业绩，以及OOOO财年财务预算。” 杨光迅神色温和地扫视了一眼全场，清晰地道：“各位朋友好，现在由我报告公司XXXX财年业绩，以及OOOO财年财务预算。根据截止十一月份的审计后财务报表，以及对十二月份的估算，公司XXXX财年总营收十四亿，实现净利润２亿，每股收益一元……” “昨天，公司董事会审议通过OOOO会计年度财务预算，目标总营收二十五亿，目标净利润３.２亿……” 成夫人道：“好，谢谢杨光迅先生，下面请公司董事长、ＣＥＯ厉坚先生致辞！” 厉坚气度雍容地道：“朋友们，大家好！”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四年前的元旦，公司第一条正品电缆下线，四年后的元旦，公司股票公开发行上市！这是一段光荣的岁月，有汗水，更有欢笑！” “昨天，经公司董事会审议通过，根据公司发展战略需要，我们再一次对组织结构进行了调整，三个事业部拓增为四个。真道电工、真道新能源维持不变，真道电器中的真道电力电子与电力自动化设备有限责任公司划入新成立的真道自动化。原真道新能源副总裁周全平先生接替徐衡先生出任真道电工总裁，徐衡先生改任真道自动化总裁。周全平先生和徐衡先生曾经同在边湖重工任职，于XX年并肩加入公司。原真道电力电子与电力自动化设备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熊宝亭先生出任真道电器总裁，原总裁管立昇先生不再兼任此项职务。” “国家明确了民营经济的地位，确定了‘抓大放小’的方针政策，鼓励企业并购，鼓励做大做强！……” “春风迎面吹，战鼓催人心！春天已经到了，我相信，丰收的秋天就在不远处向我们招手！” 杨心民放下茶杯，莞尔一笑道：“这些年轻人！” 娄玲从旁介绍道：“厉坚原来是国际电气定府分公司总经理，吕大可是国际电气亚太研究院特级工程师、高级经理。” 在得知真道电气将并购杨光迅的公司并聘用其为ＣＦＯ后，娄玲专程回了趟江映，以拉家常的方式委婉地向杨心民的夫人秦姨透露了她和陈照东的事实股东身份。 她虑事精细，深知高层政治之玄妙，与其被动地让人知道，还不如主动告之，这样反而显得没有隔阂。 秦姨微笑道：“都是非常不错的年轻人，成得了大事。” 电视里成夫人道：“好，欢迎各位提问！” 利用乡土情份而占据最有利位置的郁玉早就蓄势待发，闻言第一个站起身提问道：“主持人你好，我是云缈卫视记者，三天前贵公司股票登陆股市，截止目前较发行价已经上溢１１２％。请问，这是正常现象吗？下一步还会继续上涨吗？预计顶峰会上涨到多少？” 成夫人优雅地一伸手，道：“请杨总。” 杨光迅一笑，答道：“我们一直在密切关注股市动态，认为本公司股价变动完全正常，下一步是否继续上涨、上涨多少，得由广大投资者说了算。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履行职责，尽力实现公司价值最大化，回报广大投资者，回报社会！” 一个大胡子记者呼地站起身，急不可耐地问道：“我是东洲卫视记者，请问，贵公司高管排序是按什么规律？好象……好象有些乱，不大符合国情吧？” 杨心民、陈照东等人听得嘴角一咧，露出一丝微笑。 成夫人道：“敝公司企业文化倡导平等朴实，高管排名按音序先后，与职务无关，包括董事长、ＣＥＯ在内。” 一个记者问道：“我是证券报记者，请问，贵公司产品线拉得如此之长，如何实现技术保障？” 成夫人道：“请寇总。” 寇智远推了推眼镜，道：“真道电气致力于科技自主创新，每年投入巨额资金开展研发。公司现有产品线以及规划中的产品线，均有相当雄厚的技术储备，这是进入的前提。我们的宗旨是，永远行走在最前沿。” 一位女记者道：“我是国家电视台记者，我们注意到，贵公司有两位负责技术的高管，成立了两家研究院。请问，二者有什么区别？职责如何划分？” 第364章 战鼓催人心 成夫人道：“请吕总。” 吕大可面目和善，蔼然答道：“公司ＣＴＯ寇总是技术总监，领导江映研究院，重在中、短期技术方向，偏于战术性，全面负责将集团科学研究成果转化为盈利产品。我担任公司ＣＲＯ，即研究总监，负责天都研究院，重在长期技术方向，偏于战略性，将领导企业组织中最具有创新钻研精神的人为公司不断开发出新的经济增长点。当然，学有所长，术业有专攻，这都是相对的，相互弥补、互取所长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 记者问：“我是云缈日报记者，贵公司今年并购了两家企业，上半年一家，新近又并购了天都一家。请问，并购是你们扩充产能的主要手段吗？自主扩大生产的能力如何？” 成夫人道：“请管总。” 管立昇面相严肃，简短地道：“我们有强大的研发及技术转化能力，自主生产能力是主要方式，必要的时候，也会采取并购手段。” 记者问：“我是世界新闻社记者，请问，贵公司市场竞争策略是怎样的？” 成夫人道：“请柯总。” 柯绍东道：“刚才寇总讲了，我们真道电气致力于科技自主创新，宗旨是永远行走在最前沿。公司的市场竞争策略是倡导科技和品质优势，提供最优服务，价格竞争不是我们的手段。” 厉坚等人在忙于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闻同也在完成一件大事。 镇开投和新加坡海峡财团的谈判已经达成一致，一切都按照他的构想进行，整体作价最终按二十一亿一千五百万，比他限定的底线整整高出一千五百万！ 要说高出的这一千五百万，还要感谢旧城改造项目带来的盈利预期。 新方的李总在看到闻同主导拟就的项目策划书后，二话没说，一改原先寸土必争的态度，立即拍板一切遵照镇开投的条件。 在厉坚的新闻发布会结束之际，闻同也和李总谈妥了最后一个细节。 闻同从己方主谈判席上站起身，隔着宽大的桌子向李总伸出手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尊敬的李总、各位朋友，历时近一年，很高兴我们最终合作成功！” 李总也站起身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双方成员纷纷站起身，热烈地鼓起掌来。 待掌声歇下来，李总道：“闻县长，一手创立敝财团的董事局主席林老先生三分钟后抵达酒店，他此行专为拜访您而来，请务必接受！” 闻同肃然道：“能得老先生垂顾，晚辈何其幸哉！” 林老先生垂垂老矣，但精神还算健旺。在酒店行政套房会客室，老先生道：“老朽多年未曾出门走动，没想到国内出了闻县长这样的青年才俊！今日得见，了了多日夙愿！” 闻同谦逊地道：“老先生谬奖！您一生叱咤风云，成就盖世，令晚辈久仰于心！” 林老先生摆摆手，道：“好汉不提当年勇！闻县长，老朽有句唐突之言，还请见谅。老朽年老力衰，精力不济，不知你是否愿意去新加坡工作，来敝财团屈就董事局副主席？” 听他意思，明摆着是在选拔自己的继任人选。闻同心猛地一跳，那可是资产规模几百亿美金的国际大财团！ 但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微笑道：“承蒙老先生错爱，晚辈才疏学浅，识见有限，恐难当此大任，反误了您一番美意！” 林老先生见他拒绝得既快又坚决，微微点头轻叹道：“也是，你的志向应该不在这里！国内有你们这样一批年轻后生，振兴有望，振兴有望！” 告别前，林老先生让随从取出一幅字，接过来递给闻同道：“这是老朽拙笔，就送予闻县长，聊作纪念。” 闻同恭敬地接过，只见上面写着四个端凝方正的大字“一白如洗”，另有一行小字“赠小友闻同先生”。 “感谢您老的厚爱，晚辈定当铭记终身！”闻同诚挚地说道。 下课了，李易秋匆匆地收拾起学习资料。镇开投和新加坡海峡财团的谈判已经进入最后阶段，预计今天敲定全部细节，她想早点回去准备晚餐，迎接凯旋归来的爱人。 “李镇长，走，我请你吃饭唱歌去。”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站到她桌前，风度翩翩地邀请道。 这个男人是省城某区教育局长，盯上李易秋很久了。 自上次通过另一位女学员邀请她一起吃过一顿午饭后，局长就开始单独约她，或喝茶，或吃饭，或跳舞，或出游。 李易秋一概予以婉拒，他却毫不灰心，死缠烂打个没完。 在他心里，自己这样风度翩翩、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对女人具有巨大的杀伤力，多少次的成功也证明了这一次，何况是对这位来自乡下小镇的副镇长？！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确要相貌有相貌，要风度有风度，而且学识颇为渊博。 但在李易秋眼里，一个成日只知道背着老婆吊女人的男人，不过是下流坯子老流氓而已。更何况，和闻同比起来，这个男人根本就无法入眼。 “对不起，我得赶紧回去，我家先生的司机在外面等我。”李易秋说道，看都不看局长。 今天也是巧了，李易秋想去别处买点东西，就让孙家祥过来接她。 更巧的是，孙家祥的本田车送去保养，他就开着孙贤寿的奔驰过来了。 透过窗户看到教室外跨出车门的孙家祥，她就临时想出这么一招。 局长看她轻盈的身影消失在豪奢的大奔里，顿时目瞪口呆，这个美艳女人的老公是干什么的？以前见她虽然衣饰不俗，但也看不出高官巨室的影子嘛！ 他妈的，以前还以为她的那些名牌服饰都是水货，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见鬼了！ 培训班再有几天就要结束，李易秋实在被他烦透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出招彻底断去他的妄念。 第365章 终于签约了 晚上回到租屋，吃饭时李易秋绘声绘色地讲道：“……你不知道，我坐进车里后，回头看教室门口，老流氓那个吃惊丧气的样子，真解恨，简直乐死我了！” 闻同笑道：“要怪也只怪你太惹眼，是个男人见了都会掉眼珠子！” “去你的——明天上午签约仪式在哪？”李易秋嗔道。 “在建设大酒店，汪厅长亲自打来电话，却不过他的情面。” “你们也邀请他了吧？他怕是想借机在杨书记面前露个脸。” “你猜得太对了，就是这个心思。本来没想邀请他，他一说让我们把仪式安排到建设大酒店，我就知道他的意思。头痛，声势太大！” “不怕，这等于也是你和镇开投的告别仪式，多年的心愿今日成真，不隆重怎么行。” “海峡财团的掌舵人林老先生赶来了，要出席明天的仪式。真是了不起的人物，让人心折！” “假以时日，你不比任何人差！” “嗬，这么有信心？” “当然了！” “林老先生想挖我去新加坡，还送了幅字给我。” 李易秋一脸崇拜地道：“我猜猜——老先生一多半是为你而来，对吧？” 闻同笑道：“人家是那么说，真假就不知道了。” 李易秋放下筷子，迫不及待地道：“字呢？我欣赏一下。” 闻同起身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幅字，递到李易秋面前。李易秋念道：“一白如洗，老先生心意深远啊！老公，你太了不起了！” “是啊，老先生身为华夏血脉，一片赤子心意！” 次日上午十点，在建设大酒店豪华的大会议厅，双方举行了隆重的签约仪式。 出席仪式的政界嘉宾有省委书记杨心民、主管工业的副省长、建设厅汪厅长、边湖市委书记倪正林及市长、望水县县委书记阮洪通、县长闻同，对方出席人员中最引人瞩目的无疑是一代传奇华商林老先生。 因为省委书记要出席，作为企业归属地的地方领导，倪正林书记不得不带着复杂的心情赶来。 当双方代表孙贤寿和李总在协议文本正本上落笔签好字后，现场顿时变成镁光灯和掌声的海洋。 杨心民端着高脚水晶杯，和林老先生轻轻一碰，微笑道：“今天是新的一年的新的一天，衷心祝愿老先生在国内的产业步入新的天地！” 林老先生一派蔼然，微笑着吐字缓慢地道：“多承杨书记美意，也祝愿地方在新的一年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随后，杨心民率领一干政府官员陪同林老先生等人到酒店小会议室休息。 中午时，省委、省政府将在酒店餐厅举行隆重的欢迎午宴。 发到到场媒体记者手上的新闻稿是这样写的：“……镇开投作价二十一亿一千五百万，由置地集团全资并购。在实施本次增发、并购后，镇开投原有股东全部置换为置地集团股东，杳踪镇政府和新加坡海峡财团对等并列为大股东，各持股２５.５％。对于镇开投股权置换后溢出的六千五百万元，将由置地集团以并购前股东权益积累向镇开投原股东以现金方式全额偿付。” “在实施本次并购后，经置地集团董事会审议通过，决定把公司在国内的全部业务整合进镇开投。除非出现可能会对公司发展造成重大影响之情况，镇开投将保持独立经营不变，其名称、工商注册地、税务登记地、品牌、业务模式以及企业文化等，均将沿袭不变。” “根据尊敬的望水县人民政府代理县长闻同先生本人的请求，置地集团董事会审议同意其辞去包括镇开投董事长在内的一切职务。尊敬的闻同先生对镇开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卓越贡献，根据置地集团大股东之一——海峡财团董事局主席林老先生的特别提议，董事会决定授予其‘终身荣誉员工’称号。” “经置地集团董事会审议通过，决定聘任孙贤寿先生为集团董事长、董事；聘任由应刚先生为集团董事、副总裁，并兼镇开投董事长、总裁；聘任望水县杳踪镇党委书记马凤玲女士、镇长李贵庚先生为集团董事；聘任白增福先生为镇开投董事、副总裁；聘任王忠柏先生为镇开投董事、副总裁，并兼石材公司总裁……” 消息公布后，置地集团股票立即结束长达半年的阴跌趋势而迅速回升，中午封盘时涨幅高达６个百分点。 记者招待会即将结束，新加坡海峡财团投资部总经理李总端坐在置地集团新一届高管团队中间，正在接受记者的提问。 一位中年男士疾步走到他身后，递上一纸信笺并附耳密语数句。 继续回答完提问后，李总微笑道：“打断一下各位，刚刚敝财团董事局主席林老先生的助理送来一份他的亲笔手谕，授权我现场宣读。” 记者们顿时你看我，我看你，心道怎么啦？出意外啦？不对呀，还微笑着呢。 李总没让他们继续疑惑下去，朗声念道：“李总，特授权你宣布如下决定：有感于地方政府的拳拳盛意，本人在财团董事局授权范围内，决定将原拟投建于越南的饲料项目转设于云缈省望水县杳踪镇工业园，项目总投资额五千万新元……” 按两国对美元的现时汇率，五千万新元约等于两亿三千万本国币，这可是一笔巨额投资。 记者们顿时一拥而上，长枪大炮瞬间就把李总给包围了。 李总却笑容可掬地道：“对不起各位，林主席只授权我宣读他的决定，其他情况暂时无法奉告，请谅解。” 主持人趁机宣布记者招待会到此结束。 虽然协议已经签了，但各项决定的落实还需要一段时间，比如那六千五百万的溢出款就不可能马上到各位股东的账上。 象孙贤寿在原镇开投持有近５％的股份，这回一次性就将分得约三百万元的现金，由应刚也持有３％的股份，连白工和王忠柏也能各分得几十万元。 第366章 乐业安居 职业经理人个个盆满钵满，贡献更为卓越的闻同怎么办？其他镇干部怎么办？ 要知道正是由于闻同卓异的商业才能，高远的眼光以及开阔的胸襟，才有了镇开投以及和置地集团的联姻。 他要是有一丝三心二意，何来今天的结果？ 有鉴于此，经省委主要领导提议，边湖市政府专门行文至望水县政府，建议从溢出款中划出二百万元用于向镇干部等有功人员发放奖励。 同时市政府决定，给予闻同特别奖励四十万元整，由市财政承担。 经闻同审批同意，镇政府提报的奖励分配方案如下：马凤玲二十万，于巧英、李良春因身为前任董事而各分得十万，镇长李贵庚六万，其他副职两万到四万不等，一般干部人均一万五。 另外，周广仁、方正庭、杜子坤和胡林也曾为镇开投作过贡献，此次也各分得三万元，连早早离开镇上的李远红、钱广财也各分得一万五千元。 当然，这都是发生在置地集团六千五百万溢出款到账后的事。 元旦假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欧阳索宏专程到省委大院就江映旧城改造一事向省委书记杨心民当面汇报。 前任班子搞起市民广场以及江边高速公路两项辉煌成绩，杨心民到任后，深感压力巨大。 欧阳索宏摸准他的心思，及时提出省城旧城改造的设想，立即得到他的赞许。 “杨书记，这是闻同主刀的策划书，元旦前两天才提报到我手里。上面两页是整理出来的纲要，您先过目。” 纲要条分缕析地整理成一二三五，看起来十分清爽。 第一条，市政府负责配套基础设施，具体包括把区域南北两侧的现有道路拓宽为城市干道、区域内增加一条纵向城市干道。 由于区域外侧是行将竣工的环城道路，内侧是成熟的城市干道，这样就可以形成合理的路网。 第二条，乐业安居，先适度解决区域内低就业率问题，再开始拆迁、建造安置房及商品房，分期分批开发。 具体就是由镇开投先期开发出一批市场，实行商业化运营，为区域内待业人群提供大量就业岗位。 这些市场包括小商品城、建材城、服饰城，逐步发展为全省乃至跨省商品集散中心，并进而带动相关制造加工业、服务业的发展。 政府需协商银行，向下岗再就业人员发放小额扶持贷款，并制定各项鼓励政策，支持他们到市场租赁摊位做生意。 第三条，镇开投将在四成自主开发的地块中，拿出两成用于建设市场，另两成用于开发商业住宅。 市场将位于拟增建的纵向城市干道和环城道路之间，以充分利用便利的交通。商业住宅将位于最靠近市中心的河边地块，剩余部分将用于开发安置房。 …… 杨心民放下两页纲要，缓慢却分外用力地捶击了一下厚厚的策划书，道：“好一个乐业安居！我们的惯性思维都是安居乐业，他能逆向思考提出乐业安居，很不容易！” 当前工人下岗是最让各级各地政府头痛的大事，云缈省也不例外，大量下岗工人聚集到政府大院围坐请愿是常有的事。 这让人头疼无比，一些地方政府干脆开着门却不上班，让你找不到人，要不绕开前后两门，另开侧门出入。 这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先解决了就业问题，那随后进行的拆迁的阻力就会小得多，拆迁成本就会大大降低。 欧阳索宏道：“是，从被动接受要饭吃到主动帮助找饭吃，这符合中央政府的精神。” 杨心民道：“建市场很多人都会想到，但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地点，以适当的操作方式，和采用适当的开发模式建，却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还有运营市场的能力！” 欧阳索宏道：“我专门派人去杳踪镇调研过，他前些年搞的兴茂商贸市场，现在就很不错，小小地方今年居然能实现净利润二百万！在国内大量企业深陷于亏损泥潭的情况下，他能把一个乡下小镇的市场运作出这么骄人的业绩，不能不让人信服。虽然和江映的市场在规模上不可同日而语，但思路、理念是相通的。” 杨心民微微点头，忽然“跑题”道：“你能有这样的胸襟气度，很好！” 顿了顿，他继续道：“对这个年轻人，要注意爱护。” 欧阳索宏道：“好的，我跟他讲过，不会公开他的成绩，但我会亲笔撰写推荐材料报备到省委组织部。” 杨心民忽地一笑，道：“真是个奇特的年轻人！” 欧阳索宏有些失态地吞声一笑，道：“是！您不知道，他够滑头，先安排人和市政府磨条件、要政策，装腔作势一副可怜样。等所有协议全部签好之后，他才把策划书提报到我手里。不用说，开发出来的市场又将是镇开投一个稳定的滚滚财源。市政府收的土地出让金，全得投入到配套的基础设施中，估计还不够。” “不能光看到被他们赚了钱，要看到由此带来的巨大社会效益。提供大量就业岗位，打造商品集散中心，带动相关制造加工业和服务业的发展，这应该是一项庞大的系统工程。你要制订一个五年期、十年期的发展规划出来。” “正在着手，已经成立了专门的班子，我自任组长。” 杨心民又是一笑，轻拍了几下桌上厚厚的策划书道：“就因为这份东西，海峡财团爽利地多掏了一千五百万！林老先生向我提出，有没有招揽的可能？我说恐怕很难，哈、哈……” 从杨书记办公室出来，欧阳索宏一路上都在暗自琢磨。 以前一直以为闻同是因为杨光迅的缘故才被杨书记所知道，又因为他把杨书记家乡——杳踪镇发展起来了才受到另眼看待。 现在看来远不会这么简单，这里头一定还有别的重要原因。当然，他自身的才华、能力才是最为重要的。 第367章 无聊的相亲 躺在租屋的床上，李易秋叹息道：“真快，一个多月快乐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闻同被她压得有点难受，忍不住活动了下身体道：“度日如年是指心情糟糕的状态，好日子总是象流水一样淌得飞快。” “别动，我要好好感受一下你！”李易秋全身软沓沓地覆在他身上，贴耳娇声道。 刚刚恣意放纵过，闻同觉得疲惫入骨，心头烦恶得难受，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他心道，也许是最近操心太多，太劳累了。 “老公，我回去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再开烟禁，不能饮酒过量，不能长时间熬夜，不能饮食失当，不能……” “好了，我又不是囡囡！用得着——咳、咳……” “你怎么啦？感冒啦？等等，我去拿药！”李易秋急道。 “没事、没事！”闻同强忍住烦恶，不想让她担心。 见他声音清朗，确实不象生病的样子，李易秋放下了心，道：“那好，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还是不吃。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别让我放不下心！” “好！” 李易秋又道：“杨铮打来电话，说申白蓉的那个男友正在办移民手续，我觉得情形有些异常，就让耀光盯紧他。” “行，安排得对。哎，我在想，要不要到边湖买套房子，以后总不能老往富铜跑吧？太远了！” 李易秋要不了多久就会接任望水县教育局局长，这样她和闻同都会彻底告别杳踪镇到县城工作。 杳踪镇离富铜县城较近，但望水县城离那里可就远了，两人相会时再跑那么远就太费事。 “行，我回去就办。” “要我说，干脆……” 李易秋伸手捂住他的嘴，道：“这事不能由你说，必须听我的！” 闻同心下一阵烦忧，妈妈和姐姐今年要来县里过年，该是时候提出来了，不能再拖，她们要是能理解、接受那可太好了。 次日，闻同虽然感觉很累，还是坚持没有请病假。 下午课间时，翁璐把他拉到一边，笑着塞给他一张演出门票道：“闻县，今晚有空吧？朋友送我张票，俄罗斯芭蕾舞团的演出。机会难得，千万不要错过，千万、千万！” 这个机会确实难得，尽管很累，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拿着票进了场，他无精打采地寻找到座位后，却发现翁婷正坐在邻座。 他心里苦笑一声，难怪说“千万、千万”，原来如此！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让人家难堪吧？调整了下情绪，他微笑道：“翁老师，你好。” 翁婷当然知道姐姐的苦心安排，赧然一笑道：“你好。” 坐下后，演出还没开始，两人一时无话，气氛就有些尴尬。 闻同正在琢磨寻个什么话题，翁婷递过一瓶饮料道：“喝点东西吧。” 喝饮料可以堵住嘴，正好避免无话可谈的难堪，这真是雪中送炭。 闻同接过来对着嘴慢悠悠地啜吸，拖到一半时，演出终于开始了。 现场看芭蕾舞的视觉效果远不是电视上能比的，虽然艺术细胞不怎么样，他还是看得颇为投入。 期间他几次用眼角余光瞥向身边的翁婷，见她虽然盯着舞台，却似乎在走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翁婷确实心情复杂，说实话她并不太想来赴约，可被大姐训斥几句后，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对闻同她并不讨厌，不但不讨厌，还颇为仰慕，哪个女人不喜欢优秀又外貌、气质出众的男人？ 可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太优秀了，让她心里自惭形秽，害怕得不敢去面对。 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她早就发现，闻同对她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热情，这让她更为丧气自卑。 她瞥了眼闻同的侧面，忍不住心里感叹一声，这才是男人啊！可惜这样的男人离自己有点远，大概不会属于自己。 偏偏大姐很热衷，不断地把他的情况讲给自己听，苦劝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 什么全省最年轻的县处级干部，什么常务副省长的心腹爱将，什么前程无量，太吓人了。 这样的男人，即使到了手也未必管得住，夫妻双方差距过大，那样的婚姻能有什么意思？ 她那么热心，无非是想借着他让姐夫搭上陈副省长的关系，她自己不就这么说的嘛！ 好不容易演出结束了，两人一起离开剧院。到了门口，闻同微笑道：“翁老师，你去哪里，我们先送你。” 翁婷心里一阵难受，强笑道：“我回家，不用送了，打车挺方便。” “那不行，翁科会骂我的。”闻同说。 车经过江边夜排档时，闻同心想该请她吃点夜宵，不然太说不过去。 正好还可以趁机表明心迹，彻底断了翁璐的念头，不要总这样下去，闹出误会免不了就会伤和气。 孙家祥借口不饿，识趣地没有跟着他们下车。 天很冷，虽然坐在条纹雨布帐篷里，透过宽大缝隙钻进来的江风吹到身上还是冰冷彻骨。 闻同打了个颤，紧了紧风衣笑道：“真抱歉，吃得了麻辣小龙虾吗？” “还行，就来这个吧。” 边吃边闲聊了会，闻同开始把话题往感情生活上引，道：“翁老师就姐妹两个吗？” “不是，我家兄弟姐妹多，我上头还有哥哥，翁璐是大姐。” “难怪，翁科的孩子都快上初中了。” “节后就是小学最后一个学期，再有半年多就上初一。” “看翁科和伍处年龄也不算大，没想到孩子倒不小。唉，还是早点结婚好，我家里就劝我早结婚。这不，春节我妈和我姐要来望水，总算可以给她们一个交待。” 翁婷不是傻子，到了这个时候焉能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强压了压心中的难受，这样也好，对姐姐也有个交待，别再来干涉我的婚姻选择了。 心思放下了，她真诚地道：“恭喜你！” 新旧年交替之际，在真道电气和镇开投发生沧桑巨变的同时，许多人的命运也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第368章 绝世佳人 在蒲长青的推荐下，方正庭于元旦前到市纪委报到，出任纪委常委、监察局副局长。 他调走后，经党群副书记史泽连提议，由于巧英接替他。 方正庭前脚离开望水县到市纪委报到，原县财政局丁局长后脚跟上。他追随老领导金光明进市纪委后级别未变，仍为正科级。 丁局长调走后，原教育局雷局长接替他。经闻灵娇提名，李易秋接替老雷出任县教育局局长，此时她刚从省教育厅教育行政干部培训班结业回到望水。 得知她要出任自己的顶头上司，为免尴尬，她前公爹早早就跑动关系，在花费不菲的代价后，一家人终于赶在她上任之前调离了望水。 他自己到市里某中学当副校长，儿子即小囡囡的亲生父亲则平调到某区财政局，仍旧是个普通科员。 不出意料，杳踪镇申请副县级行政区划的报告顺顺利利地批了下来。 批件到达望水县的次日，政法委书记不用任何人提醒，立即以精力不济为由向县委请求辞去公安局局长一职，并力荐由盖如东接替。 老头滑溜如油，在抓住机会把亲侄子李贵庚推上镇长位子并顺势捞得副县级级别后，立即见好就收。 他知道自己离退居二线没几个月，此时作个顺水人情买闻同、盖如东的好，比多赖几个月要强上百倍。 他们一个个如愿升官，闻同却病倒了。 由于前阵劳累太甚，在李易秋结业回县后，他的生活又失去规律。 和翁婷在江边夜排档吃饭时被寒风一激，在回租屋爬楼梯时，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这是在哪里？怎么白乎乎地一片？不对，空气中怎么还飘荡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他勉力睁开眼，使劲眨了几眨。啊？绝世容光，风姿绰约的仙子？ 一个白大褂站在病床前，左手托着长长的软管，右手捏着吊瓶的调节阀，正神情专注地观察缓缓滴落的药液。 雪白的灯光下，她如玉的面庞上泛着圣洁的光辉，明眸晶亮如水，黑亮的头发束在脑后，一身宽松的医护服更添身形的婀娜！ 闻同恍恍惚惚，只觉得身处梦境，气氛说不出地温馨和煦。 不自觉地，他想起李易秋和季灵筠，自己这两个心爱的女人足可称为美丽傲人，可和眼前这位容颜绝世的医生比起来，仍稍有不如。 “醒啦？”女医生嫣然一笑问道。 见他傻呆呆地盯着自己，女医生一阵心慌，红着脸别过头去。心道这个大男孩真奇怪，明明年龄不大眼神却厉害得吓人。 闻同轻晃了下麻木发疼的脑袋，自嘲道自己这是怎么啦，成花痴了？ “啊对，醒了！你好，谢谢你！几点啦？” 女医生看了看表，道：“凌晨四点，你睡五个多小时了！” 闻同想起了昏倒前的事，道：“栽倒了，我得的什么病？” “不是什么病，大夫说劳累过度，要住院静养几天。” “大夫？”闻同瞅了瞅她胸前挂着的牌子，只见上面写着“实习医生，兰蕙芷”。 “你还是学生？是不是毕业实习？” 兰蕙芷又是脸一红，有种被人知道底细后不安的感觉。 “嗯。” “这是哪家医院？送我来的人呢？” “省医，一对中年夫妻送来的，早就走了。” “有没有留名字，或者联系电话？” “人家做好事不肯留名，还垫付了五百医药费、住院费。” 闻同想了想，应该是租屋同一个楼道的住户，就道：“谢谢，我应该能找到他们。你毕业是不是就留在医院？一般都这样的。” “哪儿呀，这可是省医，很难进的。” “那怎么接受你进来实习？” “学校推荐的，优秀学生呗。” “对了，垫付的钱是不是不够？我风衣口袋里有，麻烦你帮我取一下。” “今天够了，明天再说吧。” 闻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一反常态地有些话多。 兰蕙芷觉得这个人挺有味道，比学校那些浮浪学生强得太多了，就是眼神让人感觉不自在。 “我帮你倒点水，口渴了吧？” “谢谢！” 水端来后，闻同却头痛欲裂，浑身乏力得难以动弹。兰蕙芷轻轻一笑，道：“我再给你取个枕头去。” 枕头取来后，她奋力地扶闻同抬起肩，帮他加垫上。 “我自己喝吧。” 兰蕙芷把水杯凑到他唇边，微笑道：“我来，你不宜用力。” 闻同心神一荡，气氛很温馨，又有些暖昧。他暗骂一声该死，人家出于工作职责好心喂你水，你却心猿意马起来。 你这不是莫名其妙嘛，人家可还是大学生，得比你差上六七岁吧？ 他压下燥动的心绪，焦渴得大口喝起来，却被呛得剧烈地咳起来。 “呀，忘了提醒你，不能喝得太猛，来，慢点！” 慢慢喝完水后，他意犹未尽地道：“麻烦你再倒一杯好不好？谢谢！” “等会吧，要间隔会儿。” 见她时不时去查看吊瓶，似乎不急于离开，闻同道：“现在大学毕业工作还好找吧？” “学医的还行，不过想留在大城市的大医院基本不可能。” “你是哪个大学的？” “云缈大学医学院，学校不算特别好。” “医学专业学制太长，五年是吧？有没有感觉读烦了？” “还好吧，我挺喜欢上学的，没有压力，自由自在。你也是大学毕业吧？哪个学校的？” “我？”闻同犹豫了一下道：“本科在国立大学，学经济的，后来又接着混了个硕士。” “哎呀，国立大学的本科和硕士，真厉害！” 闻同笑了笑，道：“学历是学历，实际工作是实际工作，有时候差距挺大的，不能划等号。” “也是，你在哪上班？” “边湖市望水县政府。” 兰蕙芷睁大眼睛笑道：“你是望水县的？巧了，我老家在义南，和你们望水是邻居！真可惜，你那么好的条件怎么去县城？” 第369章 互生好感 “这个——人各有志吧，县城不好？”闻同说。 兰蕙芷说：“也不是不好，不合常情。一般人都往大城市挤，象你这么好的条件，留天都都没问题吧？” “确实，你是不是想留在省医？”闻同问道。 兰蕙芷说：“当然了！今年医学院过来三十个实习生，只选五个留下，竞争太激烈了！” 闻同点点头道：“现在各行各业都讲竞争。——你名字取得真好，蕙芷可是国花，孔圣人称之为‘王者之香’，是众领群芳的民族精神文化，代表五千年的文明历史。兰在古代称为‘蕙’，指兰花之中心‘蕙心’，与白芷合称‘蕙芷’。蕙兰是我国珍稀物种，国家重点保护，很耐寒。屈子作品《楚辞离骚》、《七谏沉江》中写道，‘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芷’，‘不顾地以贪名兮，心怫郁而内伤；联蕙芷以为佩兮，过鲍肆而失香’，是祖先维护民族团结美德的根——蕙芷。” 听闻同说了一大通，兰蕙芷脸色大红，娇羞道：“父母请县城文化馆老干部取的，他们可不知道还有这么复杂的涵义，连我自己都没你这么清楚。你名字也不错，闻同，朗朗上口，很容易记的。” 不知不觉天快亮了，闻同想到孙家祥可能会去接自己，就道：“麻烦你帮我取下手机，在风衣口袋里。” 他开机拨打孙家祥的传呼，留言告诉他自己在医院里。 等他挂掉电话，兰蕙芷奇怪地问道：“你还用手机？给领导当秘书吧？” 闻同笑道：“怎么这么说？” “电视剧和小说里不都这样嘛，秘书就是服务领导的，配手机好随叫随到，对吧？” 闻同张了张嘴，刚想逗她说我不是秘书，而是被秘书服务的领导，又觉得有些浅薄，口风一转笑道：“也是，你说得有道理，现实中就是这样。” “你休息吧，我该下班了，再见。” 她一走，闻同才觉出疲累已极，一阵无边的倦意汹涌而来，头一晕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傍晚时分，醒来时见孙家祥焦急地守在病床边，他勉强道：“哎呀，头疼死了，倒点水来。” 孙家祥喂他喝下水后，问道：“我去买点吃的，您想吃什么？” 闻同想了想，道：“八宝粥吧，再来点水果。” “行，您等着。”孙家祥答应道。 “你明天帮我到党校办个请假手续，得几天时间。另外，不要对任何人声张，难得有机会清净几天。” “好。今天帮您接了好多电话，我一律推掉了，就说您在上课。有几个是重要的事，我记在了这张纸上，您看是不是回个电话。” 在他的帮助下填了填肚子，又去了趟洗水间后，闻同道：“你回去休息吧，从早上守到晚上，太累了。我这边有护士照顾，不会有事。” 把孙家祥逼走后，闻同又小睡了会，醒转后觉得有些尿意。 刚刚喝多了水，又吃下不少水果，小便就多了起来，他勉强撑起身去洗手间。 由于脚酸手软、身上乏力，他不得不扶着过道墙壁慢慢地走着，好在洗手间隔得不远。 回来快进病房时，他一抬头正好看到兰蕙芷从过道那头走来。和她一起的还有两个女孩，想必是同学。 三人有说有笑地，手里各拿着一只塑料袋，看得出是零食。 过道边椅子上坐着一个衣着破旧的老太太，看神情举止就知道是乡下来的。 她旁边坐着个衣着土气、脸上脏兮兮的小女孩，贪婪地盯着三人手中的零食，使劲地吸溜着肮脏的手指。 那两个女孩子头一歪，眼露厌恶之色，把手中的零食藏到身后去了。 兰蕙芷正偏头和她们说话，见两个同伴举止有异，忙转头看过来。 走过小女孩身边时，她犹豫了一下，把手中的零食递过去道：“小朋友，给你，不能吃手哦，很脏的，会生病，好不好？” 小女孩怯生生地接过塑料袋，不敢说话，只知道不住地点头。 老太太操着一口闻同听不懂的方言，看神情是在表示感谢。 兰蕙芷显然也没听懂，笑道：“没事，你要多给她洗手、洗脸，要注意卫生……” 她话没说完，就在同伴的连声催促下走进了旁边的医护办公室。 前半夜的时候，兰蕙芷在闻同这里呆得不多，只不时地进来查看一下，一过十二点就显得很清闲，几乎留在闻同的病房不走。 在她帮自己换吊瓶时，闻同笑道：“你来得挺早，一天上多长时间的班？” “我专值夜班，没什么准点，反正时间充裕，早点来晚点走呗。” 联想到她说的三十个实习生只留五个，闻同就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积极表现了。 他道：“护士见不到几次，倒是你这个医生忙得团团转，连护士的活也包了。” 兰蕙芷边调阀门边道：“多学点没坏处，实习生都这样。” “你管几个病房？”见她总是往自己这里跑，闻同奇怪地问道。 “三个，那两个一过十二点病人就睡了。” “你们晚上也可以睡吧？总不能一直挺着？” “大夫和护士可以打盹，我就不敢了。” 闻同白天睡够了觉，就和她聊起天来。兰蕙芷除不时去另两个病房查看一下外，就一直呆在他这边。 两人从大学生活到社会趣事，聊得十分起兴。等次日天亮她下班时，闻同竟有些不舍起来。 傍晚时，胡林的夫人骆绮云意外地跟着孙家祥进了病房。 骆绮云道：“闻县长，我在省医进修，刚才在门口碰到家祥买吃的回来，一问才知道您在这住院。” 省卫生厅为了加强县级医院的医疗水平，就组织了这次进修，每个县可选派两名医生到省城几大医院实地学习。 望水县医院分到一个名额，院长没有任何犹豫就给了她。 胡林身为新任县府办主任，是闻同最重要的亲信之一，可以说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副县级领导的位子，院长当然要抓住机会巴结。 第370章 骆绮云用心良苦 孙家祥不好意思地冲闻同笑了笑。领导让他不要对任何人声张，他却告诉了骆绮云。 不过他也是没办法，胡林是他的顶头上司，骆绮云又在医院进修，要是不说又被她自己得知真相，那可就不好做人了。 听到骆绮云喊“闻县长”，另一张病床旁几个人纷纷好奇地偏头看过来。他们刚刚才搬进来，此前病房只住着闻同一个人。 见闻同微一皱眉，骆绮云就知道自己不小心犯错了。 和丈夫胡林一样，她也是个眉眼灵泛的人，很会察言观色，又颇为了解闻同的脾气，知道他是不想在病友面前露出身份。 心思一动，她就有了计较。略陪着闻同说了几句话后，她把孙家祥拉到门外，小声道：“家祥，你去买两条好烟，我们一起去找找值班科主任，把新搬进来的病人调换到别的病房，人多太吵了。明天你再买套化妆品，送给科室护士长，别再往里安排其他人了。” 没多久，护士就来通知新搬进来的病人和陪护的家属，说是医院病房分配重新调整，需要把他们调到别处。 闻同哪知道内中详情，也没当回事。 骆绮云没急着离开医院，她出去买了些贵重水果和清淡的吃食提过来。 孙家祥是买了不少，但那是他买的，性质不一样。 门虚掩着，她刚要伸手去推，忽地又缩了回来。透过门上方的玻璃，她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正在给闻同喂药。 凭女人特有的直觉，她敏感地察觉闻同看女医生时，眼神明显不对，有那么一丝异样。 或许是她敏感过头，同样地，她觉得女医生的举止似乎也有那么点不一样，超越了寻常的医患关系。 待女医生转过头来，她差点惊呼出声，好漂亮温柔的姑娘，难怪闻同心动。 见两人在病房里轻声谈笑，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站在门外，她想了想还是提着东西离开了。 不一会，她看到女医生出来了，这才插空把东西送进去。 再次出来后，她仍旧没走远，期间发现女医生频繁地进出闻同的病房。 她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干脆就近借了把椅子，取来报纸边看边远远地盯着这边。 大约晚上十点时，她发现女医生进去后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才出来，匆匆到别的病房查看后返身又钻了回去。 虽然隔得远，骆绮云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女医生脸上愉快的神情。 看来两人有感觉了，她诡密地一笑，心道机会来了。如果能做成这桩红媒，那以后和闻同的关系就更牢固了，老公的前程就更有保障了。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前阵自己通过马凤玲，想给李易秋介绍个人。马凤玲讲实话了，李易秋碰不得，以后不要再提这事。 大家平时关系密切，她也没隐瞒，说李易秋早就和闻同好上了，闻同一直想光明正大地娶她，可她却心有顾虑，不敢答应。 看来男人的心并不那么可靠，这不，闻同明显对这个女医生动心了。 第二天，骆绮云辗转到女医生所在的科室一打听，才知道她还是个实习医生。 周六，她特意赶回望水。晚上睡觉时，夫妻俩躺在床上聊开了。 趴在丈夫胸口，她娇声道：“当初选择你时，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现在看来，我真是有眼光。” 老婆的话让胡林听得十分受用，忍不住搂了搂她，笑道：“这么说来，你投资成功？” “当然喽，更大的成功还在后面。只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凭你过人的聪明才智，将来到市一级领导都没问题！”她本来是想说只要你紧跟着闻同，前途肯定一片光明。话到嘴边她临时改了口，那会伤害老公的自尊心，也会打击他的自信心。 夫妻关系需要细心经营，以自我为中心口不择言、随心随意，日积月累之下就可能闹出不可调和的矛盾。 她可不想自己的老公被别的女人抢走。 “你都提前安排好了，看来我不努力不行！”胡林笑道。 骆骑云嘻笑了几声，说道：“哎，依我看，闻同迟早会升到市里甚至省里当重要领导，你说到时你是选个县当县委书记好，还是继续追随他好？” “别发癔症了，你当那么容易？每一步都是风险，弄不好一脚就踏空了！”胡林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自得意。 想当年老婆蛤蟆吃秤铊——铁了心跟自己时，老丈人、老丈母娘那些人还一百个看不起乡下出身的女婿，现在不一样了，上门时照顾得比亲儿子还亲。 老婆还是蛮厉害的，搞夫人外交十分在行，可以说军功章也有她的一半。 季灵筠在世时，就一口一个绮云嫂子。和马凤玲、于巧英、李易秋、吴霜珏、老方老婆、盖局老婆、赵丽、王小英等等人，她也都处得极好。 甭管对方什么性格喜好，到她这里个个都成了好姐妹，这份本事不服不行。 骆绮云娇嗔道：“别装腔作势了，跟你钻一条被窝快十年，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的判断错不了，你想想，他这么有能力的一个人，要学历有学历，要理论水平有理论水平，要背景有背景，要政绩有政绩，要手段、权谋有手段、权谋，要政治智慧有政治智慧。就是在陈副省长不利的时候，他都能稳稳地掌控住县里局势，连倪正林书记都不敢轻易动他。现在人家时来运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讲得没错吧？” 胡林听得心里暗暗点头，不过，这种虚无缥缈的未来，他还真没兴趣去臆想，就玩笑地道：“你不当官太可惜了，真是国家的重大损失！” “去你的，我要是男的，当的官不见得比你小。不过，你当官也一样，我在背后为你使劲，给你当好官太太！” “这个我还真信！” “哎，这次赶回来，有件大事要同你商量。”骆绮云当下把闻同和兰蕙芷的事细细道来，临了道：“我想找机会探探他的口气，把他们撮合到一起。你说季灵筠去世一年半多了，他始终没再谈朋友，真的是迷上李易秋了？人真是奇怪，那么出色的男人，怎么就迷上一个拖着孩子的离婚女人！” 第371章 热辣如火的顾紫言 胡林赶紧道：“你不要瞎说，更不要在外面瞎议论，这是人家的私事。” “这不是在家里同你说吗，在外面我从来不说这些，你当我傻啊！” 胡林知道自己老婆虽是个女人，也爱唠叨些东家长李家短的八卦，却很是明白事理，远不是一般的无知女人，对她还是放心的。 想了想，他道：“这事不要轻举妄动，先静观其变。” 骆绮云却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回省医后就想办法接近兰蕙芷，摸摸她的心思。 甭管日后能不能成，这时候和她处好关系有益无损，要是他俩成了，那效果可就远比以后效果好。 “我一回县，福生和彩云就来了，磨磨唧唧还是想包点工程。”骆绮云说。 自那次在杳踪镇工业园东园出了二死五伤的大事故后，段福生的生意一下子一蹶不振。自闻同提点后，胡林和骆绮云再没敢给他们介绍工程。 现在姐夫胡林成了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是闻同的重要亲信，在县里有头有脸，各乡镇行局的头头脑脑见了没有不尊敬的。 两口子心又活了起来，再也按捺不住，三番五次地登门求骆绮云想包工程。 胡林沉吟了下，道：“不急，这才上岗几天？让人说闲话不好。” 骆绮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等你完全站稳脚了，再拉他们一把不迟。不过再不能象以前那样，只能给些没有大风险的工程，嫌油水少自己想办法去，别来烦我们！” 又聊了会，骆绮云向往地道：“县委书记有实权，是地方上的霸主，实惠。但在县里起点就低些，升迁风险也大，到市里或省里，升迁的机会应该多些。还有，市里的生活质量也高些。说实话，我虽说是在县里长大的，却早呆腻了，做梦都想到边湖、江映生活，那才真叫城里，这个破县城说穿了还是乡下！” 胡林被她天马行空的思维搞得哭笑不得，心道这个女人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就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嘲笑道：“你是省委书记还是省委组织部长？” 骆绮云却不答话，热哄哄的身子一下子腻了上来，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前按。 小别胜新婚，胡林顺势抱紧了女人。两人正是心情愉悦的时候，情绪来得很快，一时间床上春色无边。 想到做到，回省医后，骆绮云立即行动起来。她特意向科主任申请调为晚班，趁夜里人少时寻个空子找到兰蕙芷那里，三两下就搭讪上了。 话题很快就被她引到闻同身上，不出所料，兰蕙芷果然对闻同动心了，不断向她委婉地打听闻同的情况。 让她很意外的是，兰蕙芷居然不知道闻同的真实身份，还以为他不过是秘书。 她就多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破，只拣些不泄露闻同身份的事讲出来，当然是只夸不贬。 出院后，闻同没再去找兰蕙芷，他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要忘掉这些，就当是生活中一朵倏起倏落的浪花吧。 可是，那灯影下骤然得见的绰约仙子形象，那递零食给小女孩时发乎自然的爱心，已经深深地镂刻在他心里，刚按下去不经意间又浮了上来，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自我安慰地想，也许是当时刚睡醒意识模糊，恍恍惚惚间骤然见到她的绝世容光才印象深刻吧，并不是有什么特别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渐渐忘记。 顾紫言象精灵一样突然出现在党校教室门外，笑吟吟地站在闻同面前，惹得无数道视线扫射过来。 她身着及膝的束腰半身羊毛裙，裙上黄、紫、粉、天蓝、梅红五色小花纷呈杂现，一圈奢华的紫貂皮领交叉在胸前，脖颈下露出一片细腻如玉的肌肤，黑亮的波浪卷发披散在脑后，全身上下俏丽中透着无尽的贵气。 闻同一呆，登时有种被脱光衣服扔到大街上的感觉。万众瞩目有时并不那么好受，至少现在就是这样。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夸道：“被你晃花眼了，还以为碰到仙女下凡。” “谢谢！走吧，去十里山庄游泳。”顾紫言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挎起闻同的胳膊道。 闻同没想到她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又不能当众落她面子，只得别别扭扭地任她挎着。 好在孙家祥善解人意，立即发动车子开到近前来，省了他难堪。 上车后，闻同抱歉地道：“真对不起，我恐怕不能陪你去游泳，有工作要加班。” 他本想说约了人，又一想真实并没约人，还是别撒谎的好，露馅就难堪了。 顾紫言头一歪道：“加班？一会游完了我陪你一起好了，能帮得上忙吧？” “是开会。” “那我等你，开完会再去。” 闻同无可奈何地把手机递给孙家祥道：“家祥，你给小盖打个电话，今晚的沟通会延迟，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开始。” 策划书写作班子仍旧在党校招待所呆着，江映旧城改造这项已经完成了，还有另一项正在紧张进行中。 顾紫言道：“那我们快点，哎，孙司机，车开快点。” 闻同一皱眉，忍了忍还是没作声。车很快到了山庄人工温泉泳池，室内空荡荡地，不见一个人影。 闻同心下奇怪，今天怎么没人？估计是天太冷了。 顾紫言很快就换好泳衣出来了，这次是紫罗兰色三点式，不象上次是连体式。 看她傲人的身材暴露无遗，闻同不敢正视，有些慌乱地躲开目光。 没想到他还这么害羞，顾紫言心下一乐，故意逗道：“好看吗？” 既来之，则安之，闻同不想扫人兴，笑道：“好看！你是不是游一次泳就换一套衣服？” “那倒不会，不过也得有百十套吧。咦，你怎么不换衣服？” “我不象你，泳衣随身携带，家祥帮我租去了。” “那你赶紧出去，别让他送进来，我可不想被外人看见！” 闻同换好泳衣进来时，顾紫言正在岸上做热身活动，肢体伸展间姿态曼妙之极，柔韧性暴露无遗。 第372章 麻烦来了 见闻同看得有些发呆，顾紫言妩媚地笑道：“我决定一对一给你开培训班，教你怎么入水、转身，不收费，嘻、嘻……” “这个——我可是有对象的人，不能总和你出来玩，坏了你名声。”闻同一咬牙说道。 顾紫言似乎并不在意，娇笑道：“我不怕，你怕什么？” “我当然怕了，得尊重对象的感受！你不用上班吗？怎么想去哪就去哪？” “没事，半年不去也不会有人管。” 顾紫言说完站到入水跳台边，道：“你过来，站这上面来。” 闻同依言站了上去，她丝毫不避男女之嫌，几乎肉贴肉地校正闻同的动作。 闻同大感吃不消，半开玩笑地提醒道：“顾指导，咱俩是不是离开点？你就不怕出点什么事？” 顾紫言却道：“能出什么事？你会是那样的人么？” 她这么一说，闻同更觉难以自抑。为免跨下出丑，他再不管动作规范不规范，“扑通”一声就“倒”进水中。在水里泡了会，邪火才渐渐见灭。 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顾紫言越发起劲，格格大笑着站到池边，故意挺了挺高耸的胸脯，谑笑道：“上来呀，上来再练！乐死我了，象块石头砸水里一样！” 闻同不敢再三心二意，认认真真地按她说的去做，如是者再三再四，总算粗有所成。 顾紫言歪着脑袋，模样既可爱又妩媚，甜笑着道：“不错，进步不小！见色不乱，算你是君子！” 她戴好泳镜，两人一同入水，又齐头并进往对岸划去。快到尽头时，她停下身道：“别走，练转身，来，钻这边来。” 两人挤在同一条泳道，水里浮力又大，免不了不时触触碰碰，情形更是香艳。 也好在是在水里，闻同完全不必担心会出丑。按她要求第一次腾身时，闻同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慌乱之下，他张皇失措地伸手乱抓，结果一把抓到顾紫言胸前那团高耸的软肉上。 他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浮出水面才意识到犯错误了，立即松开手老脸通红地道：“对不起，真不是故意的！” 顾紫言也羞得满面通红，却没有避开，细声道：“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还是算了吧？技术难度太大，咱又不靠游泳吃饭，要那么专业干什么？”闻同说道。 顾紫言不同意：“不行，哪能打退堂鼓，要不不做，做就要做好！” 为免再出尴尬，他动作就做得缩手缩脚地。 顾紫言却毫不避嫌，不满地道：“亏你还是男人，我不怕你怕什么？大大方方地，要不多久就会了。” 在她的督促下，直练了大半个钟头，闻同的动作才勉强有那么点意思。 他的耐心已经快磨没了，疲惫地道：“我说顾指导，你是不是以前吃多了教练的苦头，现在迁怒到我身上？” 见他已经烦了，顾紫言不再相逼，娇声道：“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免费请你游泳，又当免费教练，你倒不乐意了？！” 闻同摘去泳镜，边喘气边吐出嘴里的水道：“不是这意思，太磨人了！” “为了请你游泳，我可是包场的。” 得，原来如此！闻同苦笑道：“我说怎么见不到别人，原来是这样，你可真够奢侈的！算了，一会还是我买单吧！” 顾紫言不以为意地说：“人生就是享受，要不挣钱干吗？” 享受是不错，可也不能这么奢侈吧？衣服穿奢华点完全可以理解，可也不能连游泳都包场吧？还是这种奢华场所。 考虑到她一再说是请自己，闻同不好说难听的，就以玩笑的口吻道：“佩服！除非是比尔?盖茨，一般人还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不过，听阿迅讲，你在真道电气也有股份，是个富婆，手上不缺钱。” “我那点股份算什么，按现时市值，也才一两千万，跟你十数亿级富翁比就是乞丐了。” 闻同不想触碰这个话题，转而道：“我的享受欲望并不强烈，有点累了，要不回去？” “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不完多可惜，不是吗？” “不敢苟同。” “那你挣那么多钱干吗？” “我？这个说来有点好笑，可以说纯属意外，小时候穷怕了，就想长大了一定要多赚钱，让妈妈、姐姐和弟弟过上好日了，没想到一不小心成了不大不小的富翁。” 顾紫言不无得意地道：“嘻，原来是这样！不小了，国内比你更富的不会太多，就是在美国，一亿好几千万美金的财富也少有。当然，国内比你有钱的也大有人在。财富的形式多种多样，如古玩字画、珠玉宝石、房产等等。” “拜托你件事，千万别四处声张，我可不想出名！” “明白，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你真可爱，也很会赚钱，象变魔术一样，镇开投现在已经是国内知名企业。”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我现在不关心镇开投。” “你风格够高的，换一般人肯定要死死攥在自己手心里。好，走吧、走吧，看你皱眉苦脸地！记住，下次课程安排在后晚，我去党校找你，不见不散！” “真对不起，我不能再来了，工作太忙，多谢你的好意。” 顾紫言似笑非笑地道：“我从天都大老远赶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刚回到党校，他就接到翁璐的手机：“闻县，你女友真漂亮，哪家的大公主？” 这又是个刺激不得的主，闻同打着哈、哈道：“这么晚还没休息？在哪腐败呢？就不怕伍处有意见？” “我一个清水衙门的芝麻官，哪来机会腐败？要腐败也是你请，什么时候请我腐败一下？” “别这么谦逊，你要是清水衙门，我们就成空气衙门了！行，等两天你们有空，我请你和伍处，一次性把省委、省政府公关到位！” 次日中午，他突然接到姐夫的电话：“小同，我是姐夫，妈和你姐刚上飞机，你安排人接机去吧。” 第373章 兴师问罪的来了 闻同十分意外，问道：“是姐夫？怎么提前啦？你和小君、小兴不一起过来？” “她们着急，劝也劝不住，我们再空几天吧。” 孙家祥把闻妈妈和闻木秀接到建设大酒店住下，闻同一下课就赶了过去。 一进门，他就发现气氛不对，妈妈冷着个脸，姐姐更是面色不善，两人都一言不发地坐着。 等孙家祥离开，顾不上理闻同的嘘寒问暖，闻木秀急切地道：“大弟，听说你处对象了，要和人家结婚是吧？” 闻同心下一惊，她们是怎么知道的？哪个多嘴婆？犹豫了一下他道：“是的，正准备过年时征求你们的意见。” “妈和我就是为这事来的，不行，决计不行！你是大干部，要相貌有相貌，要钱有钱，要学历有学历，要地位有地位，条件这么好，怎么能找个二婚女人？比你大一两岁就算了，还拖着个孩子，又不能生育，这说出去让村里人笑话死！你让妈妈怎么立脚？就是爸爸在地下知道了，也不得安生！”闻木秀一口气说道，语气决绝，不容商量。 闻同知道，相对妈妈姐姐算是开通的。他还琢磨着先从她身上打开缺口，攻下她就等于成功了一大半，一直以来大事上妈妈总是听她的。 没想到她情绪比妈妈还激烈，看来在这件事情上，指望她有超前观念是不切实际的。 他艰难地道：“妈，姐，我们是真心相爱，我很喜欢她，离不开她。” 闻木秀不客气地说：“我没说你们不是真心相爱，真心相爱就要跟她结婚？我不是反对你和她相处，但不能和她结婚！天下好姑娘那么多，你怎么偏要和她结婚？电视里不是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吗？凭你的条件，找什么样的没有？” 闻同心道，这你观念倒挺开通！他道：“我不能那么自私。” 闻木秀毫不留情面地道：“你也知道不能自私？那我问你，你违逆妈妈的心愿和她结婚，伤妈妈的心，是不是自私？你不能伤她的心，就来伤妈妈和姐姐的心是吧？我一直以为你明事理，比小弟懂事，没想到也是这样！一个个熬着不结婚，要结婚了还找这样的女人！” 说着、说着，她抹开了眼泪。她一开哭，闻妈妈马上跟着落泪。 闻同闷声道：“谁告诉你的，是小声？” “不是！他可有出息了，还吱吱唔唔不肯承认。谁告诉的你不要管，你就说到底怎么办吧，我和妈想好了，就住在望水，留下来照顾你。”闻木秀说。 闻同心下一声呻吟，什么照顾，不就是监督嘛！ 他想了想道：“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们见都没见过她，也不了解她，怎么就一口拒绝了？” 闻木秀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知道，不就是漂亮吗？漂亮归漂亮，天下漂亮女人多了，你要是真舍不得，她也愿意，你们怎么处我和妈不管，但决不能结婚！” 闻同辩解道：“我不光是图她外表，她聪明，人也很好，对我事业帮助很大。” 闻木秀霸道地说：“那也不行，再漂亮、再聪明、再心好的女人，只要是二婚就不行！你自己说不出口，我去找她，让她离你远点。不行就多给她钱，我来出，决计不能再来缠你！” 闻同无法，闷声道：“千万不能，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闻妈妈垂着泪一直没开腔，这时用手掌擤了擤鼻涕抹到鞋底上，叹口气道：“唉，要是小筠那孩子还在就好了，多好的一个妹子！真是苦命人哪！” 闻同脸一黯。闻木秀见状吓了一跳，忙道：“妈，你说什么呢？还提这事干什么？走吧，先去吃饭，飞机上的东西清汤寡水，我们一口都吃不下去。” 晚上闻同没回租屋，也在建设大酒店开了间房陪妈妈和姐姐。 听她们唠叨几个小时回到自己房间后，他心情格外烦躁，随手拨通李易秋家的电话。 李易秋到县城上班后暂时还住在父母家，教育局的房子腾出来了，但她没空收拾。 接电话的是她妈妈，闻同还是头回和老人家通话，犹豫了一下道：“阿姨您好，我是李局长同事，麻烦您请她接电话。” 对女儿和闻同的事，老两口并不知情。小囡囡人小鬼精，得妈妈嘱咐后对此居然真能做到守口如瓶，殊为难得。 自女儿当上教育局局长后，家里电话就没断过线，老人们还未能习惯下来，语含骄傲地高声喊道：“小秋，同事电话！” 李易秋正在给小囡囡讲《睡前小故事》，走过来一听是闻同，连忙捂紧话筒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爸爸妈妈道：“爸、妈，我要谈重要工作，你们先进屋去。” 老两口很配合，等他们离开后，李易秋小声道：“在家不方便，你声音小点，搞快点。” “我妈和我姐在江映，我想请你抽空来一趟，见面好好聊聊。” 李易秋一阵意外，不是说得几天吗？她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有必要见面吗？我又不需要什么。” “感情是沟通出来的，还是见个面吧，多见几次就熟了，我陪你一起。”闻同说道。 沉默了会，李易秋道：“好吧，我答应你。” 等李易秋回房，小囡囡神秘兮兮地贴到她耳边问道：“妈妈，是爸爸吧？什么事？” 刚才妈妈赶开外公、外婆后，她就上了心。等妈妈通电话时，她就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竖起耳朵细听，把李易秋的话听了个清清爽爽。 李易秋心情很不好，瞪了她一眼斥道：“小孩子怎么老管大人的事？睡觉去！” 见妈妈真生气了，小囡囡没敢再罗嗦，灰溜溜地钻进了被窝。 次日等闻同走后，闻木秀留下闻妈妈一个人在酒店，悄悄托付给孙家祥后，她坐上去望水县的班车。 到了县城她直奔教育局，以前来过几次望水，情况一点也不陌生。 李易秋正在办公室和人谈工作，听说有个姓闻的女人找自己，心下就有了预感。 第374章 高干子女顾紫言 李易秋认识闻木秀，但闻木秀不认识她。 把闻木秀让到沙发上坐下后，李易秋又给她倒了杯水，才道：“大姐，我认识您，您以前来时，我见过。” 闻木秀一直在打量她，心里不由感叹道，难怪大弟被她迷住了，真是个漂亮女人，看面相就知道性格也不错，可惜了身份不好。 闻木秀直奔主题：“对，我以前来过好几回，不过没见过你。李局长，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就是为你和小同的事。你也晓得，我们乡下人观念土，比不得你们知识份子，接受不了小同的想法。他想和你结婚，我和我妈觉得不合适，没办法同意，你能想得通不？” 李易秋见她很理智，话也说得礼貌，心道小同说他姐精明能干，果然如此。 李易秋说：“大姐，您能和我掏心窝子，我也不瞒您。我是喜欢他，也离不开他。他也是真心喜欢我，一直说要娶我进门，是我坚持不同意。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公开，我不想让他难做人。至于以后怎么样，我还是一句话，我从来没有也不想要求他和我结婚，因为我是真心爱他，既是真心爱他就要好好为他着想。” 闻木秀没想到工作这么好做，这些年肥皂剧也没少看，对她的话虽不能完全理解和接受，但也信了个六七分，就不再说什么，转而道：“唉，你是个好女人，可惜了！家里有没有难处？这是十万块存折，拿着用吧，不够我以后再想办法。” 李易秋知道她也是一番好意，就道：“我家里条件还可以，再说了，和小同在一起，不是图钱图升官，这钱我不可能要。” 离开教育局回江映途中，闻木秀一路上都在琢磨，甚至想这条件太好了也是个麻烦，连找老婆都不容易。唉，要是小筠还活在多好。不行，还是得把妈妈留下来监督，不然真不放心。 顾紫言如约来到教室外等候，这次又换了身衣服，上身是件鹅黄色女式短皮衣，下身是条紫罗兰色及地冬裙。 翁璐是识货的人，走过她身边时瞥了眼皮衣的商标，乖乖，范思哲！ 闻同心情糟糕之极，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他出来时，顾紫言吃了一惊，才两天时间就明显见瘦，胡子拉碴一脸的阴沉。 她不禁有些心疼，又忍不住泛起一股强烈的酸味。 没等她开口，闻同就强笑道：“对不起，今天有事，我妈和我姐来了，得陪她们。” 顾紫言甜甜地一笑，道：“是这样，阿姨和大姐来了，那今晚我作东，请她们吃饭。” “不方便打扰你，谢谢了。” “不打扰，就这么说定了，走吧。” 在建设大酒店客房，一见顾紫言的面，闻妈妈愣愣地还以为是李易秋，脸色当场就很不好看。 好在闻木秀今天刚去了趟望水，才没跟着她一起犯糊涂。 看到闻妈妈坐在沙发上，顾紫言暗道面前这个弱不禁风、干干瘦瘦、土得掉渣的乡下妇女，居然身家十多个亿，真是难以想象。不知道内情的人谁会相信？ 她到底是大家闰秀，虽然不大看得来闻木秀母女，还是热情地招呼道：“阿姨，大姐，你们好，我叫顾紫言，小同的朋友。听到你们来了江映，就过来一起吃顿饭。” 见她一身的珠光宝气，虽然笑得也热情，闻妈妈还是觉得远不如季灵筠那么自然贴心，因此就只知道“哎、哎”地呆笑着，半句应酬的话也说不出来。 闻木秀这两年出了几趟远门，江映、天都、东洲都去过，县级领导也见过多次，见识广了许多，不再象第一次来望水时那么束手缚脚。 她学着电视里道：“你好，顾小姐，欢迎你。” 闻同不想耗时间，不冷不热地道：“走吧，就到楼下餐厅，家祥，一起去。” 顾紫言似是漫不经心地道：“啊对了，孙司机，我给你五百块钱，多买些好点的水果来，刚才赶得急，空着手就过来了。” 孙家祥是玲珑人，立即明白她是要支开自己，当下就道：“好，不用给，这儿有钱，买好了我直接送客房来。” 出门后他心道，高干子女就是难伺候，她要是嫁给闻县长，以后有得苦头吃了。 见闻同面色不豫，顾紫言装作看不见，笑道：“我还没在建设大酒店吃过饭呢，你当向导吧？” 闻同调整了下情绪道：“饭店都那回事，随便吃点就行。” 四人到了楼下，刚进餐饮部迎面就撞上熟人。闻同心不在焉，还是汪厅长先和他打招呼：“小闻，过来吃饭？” 闻同连忙道：“真对不起，汪厅长！走神了，您吃好了？” 老汪当然知道他不会是故意的，一笑道：“我们吃好了，这几位是？” 闻同道：“这位是顾紫言小姐，这是我妈妈，这是我姐姐。” 老汪很给闻同面子，客套地对闻妈妈道：“老嫂子，你好，到江映了就是客人，抽空去家里坐坐吧？” 闻妈妈倒不象面对顾紫言时那么不知所措，拘谨地道：“多谢你，你们领导都忙，就不去添麻烦了。” 进了包间，顾紫言道：“我来点菜，阿姨，喝红酒吧？” 闻同直接代答道：“都不喝酒，点饮料吧。” 顾紫言道：“那也行，清蒸鲍鱼，红焖海参，香辣蟹……” 闻同微一皱眉道：“太奢侈了，随便点。” “那不行，我头回请阿姨、大姐吃饭，怎么能随便呢？” 吃到一半时，汪厅长差人送来两床高档毛毯和一只化妆品礼盒，说是给闻妈妈、闻木秀和顾小姐的礼物。 等来人一走，顾紫言好奇地道：“哪个厅的？对你挺客气的。” 闻同道：“建设厅，帮了杳踪镇不少忙，山上各村的通电工程，就是他主持的扶贫项目，又给了省村镇规划建设示范乡镇的荣誉，对镇开投也帮了大忙。” 顾紫言似是无意地道：“我叔就刚刚调部，任副部，我爸在组织口，和你们省委书记杨伯伯同学多年。” 第375章 半夜情种 闻妈妈和闻木秀听得似是而非，但省委书记四个字是懂的，心说天啊，这个妹子是大领导的女儿，怎么小同好象还不太愿理人家？！ 见闻妈妈和闻木秀神态顿时变得恭谨无比，顾紫言心下十分得意，可当看到闻同一脸木然时，她又一阵着恼，忍不住暗骂一句不识轻重的家伙。 心里一不痛快，她就忍不住道：“大姐，乡下条件现在好点了吧？还是那么穷？” 闻木秀道：“比前些年好多了。” 顾紫言道：“乡下教育太落后，出来的孩子都有劣根性，不识好歹，没教养！” 说完她有意无意地瞟了眼闻同，见他恍若未闻，仍是那副木然神情，不由更加来气。 回客房后，闻木秀道：“大弟，那个顾小姐真是大领导的女儿？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闻同心不在焉地道：“是的，没怎么回事，连一般朋友都算不上。” 闻木秀怀疑地道：“不会吧？一般朋友都不是人家会跟来请我们吃饭？我看她对你不错，有那个意思，你怎么不理人家？” 闻妈妈也盯着儿子，神情很是急迫。 闻同压住心中的烦躁，耐心地道：“总共才见过几次面，互相都不了解，哪来什么‘那个意思’？人家是高干子女，我们是乡下穷苦家庭，高攀不起！” 闻木秀道：“也是这个理，真要和她结婚，你日后免不了就要受委屈，不过城里夫妻现在都是女的强，不象咱们乡下，女的在家里没地位。” 闻妈妈道：“同儿，你一定要听妈和姐的话，不能和那个二婚女人结婚，啊？” 见闻同默不作声，闻木秀道：“妈，你别心急，大弟又不是傻子，他能想通的。不早了，都睡觉吧。” 母女二人躺下后，闻木秀道：“妈，这回来你也别回去了，留下看着大弟，有中意的就盯着他谈一个。他什么时候结婚了，你才能离开回老家。” 闻妈妈忧心地道：“唉，管不了那么多，他要是敢和那个女人结婚，我就敢死给他看！” 闻木秀马上说：“那怎么行？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闹到外面不是让他脸上无光吗？不能光用强，要多劝说。他是大知识分子，又当大官，一向有孝心，会明白事理的。要是有事，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赶过来。” 闻妈妈心虚地说：“要不你们也搬过来吧，小君、小兴就到县城上学，一家人在一起好有个照应。” 闻木秀考虑再三说：“还是算了，他家也有父母，等以后再说，我有空就来看你。” 闻妈妈说：“你说那个什么顾小姐，她是真喜欢同儿不？是图他的钱呢还是图他的人？” 闻木秀想了想道：“这个很难说，我看既喜欢他的人，也喜欢他的钱！就他这条件，一点也不比那些高干子弟差，要不人家缠他干什么？！” 闻妈妈生气地说：“大户人家的女儿眼皮子高，瞧不来我们乡下人，你听她说的，当我们面说乡下孩子不知好歹没教养！” 闻木秀察言观色，早把内中关窍瞧了个明白，道：“那是在骂大弟，气大弟不理她呢！” “还没怎么样就摆出一副大小姐脾气，这要是结婚一块过日子，那还得了？”闻妈妈又想到季灵筠，说道。 “我看大弟不想理她，我们也别劝，就由他自己去决定，日后吃亏受罪也好，占便宜享福也好，那都是他自己的事。”闻木秀说。 闻妈妈叹息一声，心道这当母亲的为儿女操心操一辈子，就没有穿头的时候。 闻木秀忽然道：“要是比，我看那个李易秋强过顾小姐太多了，不仅相貌强，性格也好得多，真可惜了！” 闻妈妈道：“这话你可别当他面说，他正愁找不到借口呢。” 闻木秀道：“妈，还有件事，我觉得很是蹊跷，估计打电话告诉我们实情的就是顾小姐！” “你不是说是男的吗？”闻妈妈疑惑地说。 闻木秀说：“她可以让别人打呀，是吧？你想想，别的人谁会吃饱了没事干，跑来关心大弟和李易秋的闲事？只有她才有可能这么上心，好让我们来劝阻大弟。” “也是，要是别的人，也不会想到给我们打电话。” “我越想越是，当时我问那个男的是谁，他就是不肯说。大弟可能也猜到了，要不他脸色不会那么难看，对人家不理不睬的。” 闻同的确在怀疑是顾紫言告的密，不过对此他并没有过分生气，真正惹恼他的是顾紫言对他乡下出身的蔑视，这强烈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如果说此前他并不讨厌顾紫言的话，那现在不一样了，这点距离感在他心里被不受控制地随意放大了。 他觉得自己和顾紫言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价值观、志趣、生活习惯、性格喜好等等方面全都格格不入。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一点点关键的触动，就有可能颠倒全部，反之也有可能遮起全部。 不过，他没心思去琢磨这些。李易秋明明答应过来和闻妈妈、闻木秀见面，可两天过去了，她还是没来江映。 他开始并没在意，以为她是工作太忙。到第二天晚上时，他实在忍不住了，再次打电话到李易秋父母家，结果一连拨了十几次也没人接听，打传呼也没人回。 就在他焦烦不安时，闻灵娇打来电话：“弟弟，小李局长向我提出辞职调动到东洲，我压住没答应，你是不是回来一趟？” 闻同顾不得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把孙家祥喊过来，连夜赶回望水。 到县城已经是凌晨，他猜测李易秋应该是在教育局家属楼，就独自找了过去。 闻同不知道她住哪一间，就掏出手机拨通她的呼机号，对传呼台小姐道：“留言‘我就在楼下，把灯闪三下，否则我会一直站下去’，对，原话照录！” 传呼台小姐边打字边嘀咕：“这又是哪个情种，半夜三更地还在闹腾！” 第376章 雪夜销魂 李易秋的确就在教育局家属楼，她不想这事干扰父母的生活，让他们为自己操心，就不顾屋子还没收拾好，借口离单位近方便午休独自搬了过来，连小囡囡也没带。 到凌晨了，她仍旧睡不着，正在床上辗转反侧黯然神伤。 这段曾经美好浪漫的感情，就要结束了，伤痛就象锥子扎一样直钻心底，刺得她心头发冷。 BP机嘀、嘀地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在心里哀声喊道：“可恨又可爱的人哪，你知不知道，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她强忍住开灯的冲动，把BP机关掉，返身躺回床上任泪水肆意地往下淌。约摸等了十几分钟，她实在忍受不住煎熬，起身悄悄走到窗前，偷偷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去。 楼下闻同正站在开阔地里，一动不动地仰面看着家属楼，就象被刺骨的寒风冻僵了一般。 李易秋眼泪刷地流得更加厉害，一手死死地揪着窗帘，一手狠劲地撑在冰冷的墙壁上，咬着牙不断地警告自己不能开灯，决不能开灯，当断不断，必受其祸。 空中开始飘起了小雨，很快又下起了雪粒，没多久雪粒变成了鹅毛般的雪花。 在这个冬夜，两人就这么隔着冰冷的空气咫尺对峙着，默默地比拼着耐心。 足足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见闻同全身落满了积雪，身体却仍旧纹丝不动，李易秋终于崩溃了。 她全身已经站麻木了，只能手脚并用吃力地爬到开关前，借助椅子勉力站起身颤抖着手打开灯，又关灭，一连三次。 当闻同进来时，李易秋顾不上帮他清理身上的积雪，一头软倒在他怀里使劲捶打着他的胸脯，失声痛哭道：“你个死人，瘦成这样！你要干什么，不要命啊？你是不是想逼死我啊？呜、呜……” 闻同一言不发，任她恣意哭泣。 等她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闻同闷声问道：“是不是她干的？她在逼你是吗？” 李易秋站直身体，柔声道：“先把湿衣服换下，别着凉了！” 闻同粗暴地道：“不行，告诉我真相，是不是她干的？” 李易秋撩了撩额发，神情理智地道：“是的，她专程到局里找到我，告诉我说她爱你，希望我退出。她说她会补偿我，可以帮我调份好工作，地点任我选。我选择了东洲，你知道的，囡囡喜欢那个城市，到了东洲对她的成长很有利。” 闻同嘶声低吼道：“这是你的真实想法？你说过的话全忘了？这就叫愿意守在我身边一辈子？” 李易秋强装冷静地道：“你别冲动，我承认背叛了你。她的确很适合你，家世好，人也不错，可以为你的事业提供巨大的帮助。而我，再呆在你身边只会是累赘，是多余的人。你要冷静，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一生的大好前程，男人要以事业第一，不能儿女情长！我没有怨恨，很平静，会在一边为你们祝福！” 闻同逼视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什么狗屁事业第一，儿女情长？没有感情，没有心灵的宁静，哪来心情创造事业？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李易秋受不了他的目光，避开视线道：“她可以给你这些。” 闻同忽地放缓语气，清晰地道：“小秋，我不会和她结婚的。” 李易秋道：“你不要冲动，她会报复的，凭她的家族势力，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哈、哈，报复？那就让她报复去吧！小秋，你为什么不肯和我结婚？” “为什么？小同，说心里话，女人在感情上都是自私的，我又何尝不想和你日夜厮守？可不行啊！我们都生活在现实社会中，不是童话世界，即使我答应和你结婚，但是，那会得到真正的快乐么？外人的议论我们都可以不理会，那没什么，可你妈、你姐呢？闹得你母子失和，姐弟陌路，我会心安么？你又会心安么？那样的婚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让时间来消磨她们的意志！” “那又有什么用？要多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即使时间能消磨掉她们的意志，可伤害已经造成，让她们余生在伤心中度过？你会好受？我会好受？” 闻同冲动地道：“我不管，你要是离开我，我只有一个选择，申请辞职，抛弃这一切！” 李易秋凝视着他，良久突然爆发般地泪如雨下，扑上来使劲地掐他，哭道：“呜、呜，你个死人，真是我的命中克星！我不管了，不走了，不走了……” 闻同也没觉得痛，高兴地道：“那你也同意嫁给我了？” “不行，这一条决不能！你必须听我的，否则分手！”见闻同脸色一黯，她接着道：“小同，我不想拥有你后，却被挚爱你的人孤立和痛恨，这是现实，无法回避！我父母是普普通通的小市民，打小就教导我，人要学会知足，知足常乐，我一直记在心里！” 闻同轻拥住她，细细抚摸着她的头发，长叹口气道：“你就是头犟驴！一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我当时真怕你跑了啊！小秋，你知不知道？你是我不可缺少的人，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你，决不能！没有你，人生还有什么味道？我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样子！刚刚在江映闻灵娇给我打电话，说你要辞职调到东洲，你知不知道，我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世界失去了颜色，生命再没有意义！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你非要离开，那好，我学你，申请辞职，抛弃这一切！” 李易秋仰起脸，两手扶住他的面颊，流着泪笑道：“你个笨蛋，就知道傻缠着我！” “对，我是笨蛋，我要霸占你一辈子，谁也别想赶走你！” 李易秋呻吟般地道：“大笨蛋，我想你要我！” 两人舍了性命般地疯狂作爱，直到累得全身再无一丝力量，方才相拥而眠。 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李易秋先醒过来。她一动，闻同也醒了。 第377章 你不知好歹 李易秋趴在他怀里，叹息道：“被窝里真暖和啊，就是太饿了，家里没吃的。你一整天都没消息，没事吧？” 闻同懒懒地道：“没事，家祥知道怎么应付。” “你为什么不肯和顾紫言结婚？凭良心讲，和她结婚真的是不错的选择。” “第一，为你；第二，我不愿意自己的人生被别人操纵和支配，不想蒙上托妻庇荫的恶名；第三，她看不起乡下人，从骨子里蔑视！” 闻同曾当李易秋的面对天地起誓，保证如果有一天他不能如愿和李易秋结婚时，和他结婚的人必须能容纳李易秋以情人身份的存在，否则他决不会选择和她结婚，此处的“为你”就是指这个意思。 李易秋再次流下泪水，忿恨地道：“她有什么资格这样？她爷爷一辈不也是从土疙瘩里爬出来的吗？别理她，她这是心理失衡在故意气你！” 半夜时分，闻同偷偷溜了出来，再次赶夜路回江映。 孙家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省城上课，就帮他请了两天假，闻同索性也不去党校。 第二天休息了一上午后，他拨通顾紫言的电话，约她出来见面。 见他面色平静，顾紫言有点忐忑起来。发怒、蔑视、兴奋、冷淡，等等她都想过，就是没想过他会是这副平静模样，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闻同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微笑地道：“我回了趟望水，了解了情况，顾小姐，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他越是这样，顾紫言越是心虚，小声道：“有什么误会？” “我的意思是，我不值得你这样，我配不上你，咱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你是想说我配不上你吧？”顾紫言声音高了起来，脸色变得不好看。 闻同一手环握着杯子，一手捏着在桌上缓缓转动，答道：“我没那么用语险恶，说的是真心话。你不了解我，一个从社会底层挣扎上来的人，和你这样自小生活在上层的精英阶层，有太多的不同，在一起会格格不入，会给你带来很多不快。” “如果我要坚持呢？相互了解是需要时间的，没有人一见面就相知相爱。所谓一见钟情那都是唬人的鬼话，就算是一见钟情，也一样需要时间来培养、巩固感情！” “我请求你不要在我身上无谓地耗费青春！” 顾紫言声音压抑不住地大起来，道：“为她？一个二婚女人？她值得你这样对待？” 闻同冷冷地道：“请你尊重我和她的感情。” 顾紫言吁了口气，道：“对不起，我很难平静下来！我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她都能得到你的重视，而对我，你却不屑一顾！” 见闻同默然不语，过了会她继续道：“老实说，是我告诉你妈和你姐的。你应该明白，这是在国内，传统观念不允许你们有婚姻，尤其是在农村！” 闻同很不客气地说：“这是我的私事。” “那你告诉我，你能和她结婚吗？你还准备和她结婚吗？别敷衍！” “我正在努力，这是我的私事！” “努力？！别自欺欺人了，你这几天的表现，还有你现在的闪炼其辞，已经说明了一切！这是现实社会，人必须活在现实中，尤其是你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顾紫言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既然你不可能和她有结果，总得选择一个对象吧？为什么不能是我？” 她往前倾了倾身子，剖析道：“小同，我是真心喜欢你！当然，我也不想讳言，你所取得的成就是重要原因，包括金钱！这不会有错吧？喜欢你有错吗？世上谁会喜欢一个一无是处、一无所有的人？你要明白，选择和我结婚，我的家族可以给你提供非常多的帮助，这对你的事业百利而无一害。我相信你是有远大理想的人，目光不会只停留在望水县和边湖市，应该是看得更高更远。你应该明白，到了更高层次，并非全凭个人才华、能力和成就，机遇和助力非常重要。到了这个阶段，往往在最关键的时候，一根稻草就可以决定你一辈子在事业上的最终命运，而我的家族，完全有能力为你提供这根稻草。说是稻草太轻了，应该是一艘船，可以让你搭上去而省去许多奋斗历程，少走许多弯路的船！” “谢谢你一番美意，可惜我无法领受！” “你——死脑子，二百五！我问你，你不会奢望吃着碗里又看着锅里吧？一方面和一个人结婚，另一方面还期望继续和李易秋保持着不明不白的关系？” 闻同冷冷地看了顾紫言一眼，一言不发。 顾紫言道：“别这样看我，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存心贬低你们的意思，只是想把意思表达得更明白。” 闻同很不耐烦地说：“我再次强调，这是我的私事，我有能力处理好！” 顾紫言怒道：“你就不怕自己的仕途就此止步不前？！” 闻同强抑住心中的怒火，淡淡地道：“我这个人有点犟，不想为了当官而当官，如果没有机会做点事情，我想我会干脆选择退出！” “你在威胁我？” 闻同很想说，是谁在威胁谁？忍了忍他还是道：“还是那句话，你并不了解我，我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我跟你说，别太自高自大，追求我的人多了，世上不只你一个男人！” “那是你的私事，我会为你送上真诚的祝福！我并不适合你，对不起，先走了！” 看着闻同决绝的背影越走越远，顾紫言气得狠狠地扔出手中的杯子。 周五晚上，闻同搭上去天都的航班，给杨老拜年。次日一早，他就赶到老人居住的小院。 杨老正背身在院里打太极拳，闻同没敢贸然闯入，就站在院门外静静地候着。 杨老身着府白绸衫，专心致志地按着套路，周而复始一趟又一趟地煅炼着。 足足一个多钟头后，仍旧背部朝院门的杨老忽地朗声笑道：“进来吧，小同，好一份耐心！” 第378章 美女练摊 闻同这才敢进门，到他身边后恭敬问候道：“您老身体康健，赛过了年轻人！” “哈、哈，早上锻炼时最有精神，到下午就差了。” 闻同奇怪地道：“您一直没回头，怎么就知道是我呢？” 杨老得意地一笑，道：“怎么知道？你一站到院门口，我就知道了！这都是当年在沙场上练出来的，没这份能耐，还怎么打胜仗？不然被敌人端了还在做大梦！” 这么多年了，又这么一大把年纪，他居然还保持着这么灵敏的感觉，闻同敬服地道：“晚辈真地是开了回眼界！” “走，进屋说话。” 从铁锅山运来的十二生肖石雕，被错落有致地摆放在与客厅相邻的奇石陈列室内，显得格外突出，让整个布置顿时鲜活起来。 杨老踱进去一一细看一番，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每天都要看几次，石头都是有生命的，是有灵性的。” 闻同现在有点理解他了，老人家当年用两块大石头砸死两个日本鬼子，自此走上全新的人生道路。 后来，在漫长的战争生涯中，他又经常在野地里与土石草木为伍，对石头有这样的感情，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闻同道：“那幅山村风光国画雕塑，恐怕得节后了。” 杨老一摆手道：“不急，慢工出细活，艺术这东西是需要灵感的。石头这东西，粗看没什么，实则里头含着万千世界。我不象你们，看石头看得两眼冒金光，想把石头做成产业。” 闻同难为情地嘿、嘿一笑。 又聊了会，杨老人老成精，察言观色知道他大概碰到什么难处，就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就爽爽快快地说，中午还想你陪我喝几杯呢！” 闻同不再遮遮掩掩，把自己和顾紫言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杨老沉吟片刻道：“你真的想清楚了？这对你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放过了可惜。小言那孩子我了解，也许有些毛病，有些缺陷，但本质上不坏。” 闻同肃容道：“我也明白，不过，出身的巨大差异，会让两个人无法相处。如果我罔顾事实，日后难免会给她带来很多不快，会伤害到她。” 杨老当然知道他的真意，不仅是怕伤害到她，更怕被她所伤害，就道：“你的顾虑很对，既然是如此，强扭的瓜不甜，放心回去好好工作吧。” 中午留下来陪杨老吃了顿饭，小小地喝了几杯，告别后，闻同慢慢回想着老人的言行举止，以及发生在自己和顾紫言之间的诸多细节。 最后，他推断出整件事前前后后不过是顾紫言一个人在折腾，她身后的家族并没有介入到这场“选婿”闹剧中来。 得出了这个结论，他彻底放了心，有杨老的劝导和压制，小丫头不会胡来的。 下午，他给望水县驻天都办事处打了电话，让办事处主任备办上几份年礼，他一一去拜访了恩师和几位师兄。 快过年了，党校却没有放假，培训班基本上跟着正常的工作日走，直到春节法定假日才会停课放假。 年的气氛越来越浓郁，街道上的行人多了许多，人们购买的欲望又到了全面释放的时节。 坐在车上看着街景，闻同心情很不错。闻妈妈和闻木秀已经到了县城排屋，他一个人在江映，暂时没有人在耳边天天唠叨结婚、结婚，是以过得十分清净逍遥，唯一的痛苦就是拜不完的年，应酬不完的饭局，喝不完的酒。 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不对吧？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没错，那个在菜市场街口处摆摊卖水果的女孩子，真的是兰蕙芷。 等车开出一段路，他道：“家祥，停车，你先回去，我办点事。” 孙家祥道：“好，您用车随时呼我，我就在党校。” 闻同往回走到菜场前，站到兰蕙芷的水果摊前。 超级大美女练摊，生意自然很不错，她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注意到闻同就在眼前。 “兰小姐，来两斤蜜桔。” 兰蕙芷一边给一位大妈找零钱，一边轻快地应道：“好的，马上……”不对，他怎么知道我姓兰？声音还这么熟悉？她抬头一看，惊呼道：“天哪，闻同？” 看到身形高大的他一身黑风衣，风度翩翩地站在眼前，满面都是笑意，兰蕙芷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局促得手足无措起来。 闻同卷了卷袖子，笑道：“赶快，人家等急了，我帮你打下手。” 有闻同帮忙，速度就快了许多。这做生意也讲究人气，顾客都盯着，哪人多生意好就往哪钻。 兰蕙芷就占了这个便宜，速度快了后人不但不见少，反倒越发地多。 经过最初的羞臊后，她慢慢地平静下来。见闻同帮忙时神情真诚，她也就不再怯于言辞，两人很快就欢快地说笑起来。 只用了大半个钟头，她的存货就基本清空，剩下些有瑕疵的都被一个老大爷打包买走了。 闻同使劲对搓着黑黑的两手，笑道：“你库房里还有没有？要不要继续卖？” 兰蕙芷看他手脏得厉害，心里生出一阵歉意，道：“谢谢你，哪有什么库房，都是临时进的货，就这些了。” 闻同开玩笑道：“忘了留两斤蜜桔。” 兰蕙芷甜甜地一笑，道：“明天吧，明天我给你多留点。” 闻同一边帮她收拾物什，一边问道：“你每天几点进货？在哪进？” “一般是半下午，在城郊的批发市场，卖到晚上七点过就结束了，然后再去医院上班。” “那会我还在上课，没办法帮你进货，不过下课后可以来给你打工，工资怎么算？” 兰蕙芷开心地笑道：“我是小本生意，你自己赖上来帮忙的，工资——以后每天的剩水果就不卖了，全给你，嘻、嘻……” 收拾停当，闻同看了看表还不到七点，就道：“吃饭去吧，我也没吃。” 兰蕙芷道：“我请你好了，感谢你的帮忙，不过只能去小餐馆。” 第379章 美女心动 闻同说：“不用，我闲得没事，正好过来松活一下手脚。为了感谢你提供的机会，以后的晚饭我包了，就去你说的小餐馆。” 兰蕙芷拍了拍自行车座垫，笑道：“我骑车，你跑步跟在后面吧？” 闻同大笑道：“那可不行，我来骑，你坐后面！” 路上人多，闻同又久疏车技，东倒西歪地骑得实在不怎么样。 好在他身材高大，脚长手长，倒不至于摔倒，只是一双皮鞋就惨了，脏得不成样子。 小餐馆就在省医附近，两人很快就到了地方。洗过手坐下后，闻同笑问道：“吃点什么？敢不敢吃辣？” 兰蕙芷说：“吃一点点，冬天吃点辣暖和。” 闻同按她的意思，点了几个家常小炒和一道西红柿鸡蛋汤。 忙乎了大半天，又骑了一路的车，饭菜上来后他吃得津津有味。 兰蕙芷可能也是饿狠了，开始还装模作样的保持着美女风度，后来在他的带动下，也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吃到大半饱时，闻同道：“你经常去吗？” 兰蕙芷脸色一黯，带点羞涩地说道：“没有，家里条件虽然一直不好，但以前也没去过。最近有麻烦，我爸突然生病住院，费用不够。我看春节到了做小买卖生意还不错，就干上了，赚一点是一点吧。” “什么问题？费用差多少？”闻同问道。 “肺病，这病要养。” “我多少有点积蓄，五千够不够？” 兰蕙芷脸色一变，拒绝道：“多谢了，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闻同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这么敏感，忙诚恳地道：“我没别的意思，就当借给你行了吧？” 兰蕙芷脸色稍霁，却仍旧道：“那也不行！” “那，我每天来帮你卖水果，多进几种，量也多上点，再帮你从党校借辆人力三轮车。”闻同说。 兰蕙芷这才笑道：“行，谢谢你！这样一天就可以多赚不少。我算算，嗯，差不多可以到八九十块呢！” 吃好饭，闻同目送着兰蕙芷走进医院。 快进住院部大楼时，兰蕙芷回首一笑，挥挥手示意让闻同离开。 省医离党校并不太远，闻同也懒得让孙家祥开车来接，就慢慢地步行过去。 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兰蕙芷的巧笑嫣然，原本就未能摆脱的记忆再次无比地鲜活起来。 和策划书写作小组沟通完工作后，他回到租屋，洗漱后躺到床上，兰蕙芷的影子又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 看来指望和小秋结婚是不现实了，她把话都说绝了，更何况还有妈妈和姐姐这两道无法逾越的天关。 也许是得另找一个结婚对象了，不该再让老母亲和姐姐为自己操心。 浮想联翩之下，他忍不住起身默录下《洛神赋》中的几句“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写就后默诵好半天，才夹进书页里。 次日下午课程结束得早，闻同打车到菜市场附近买了辆八成新的二手人力三轮车，骑到昨天的地方时，兰蕙芷已经在“营业”。 由于有了昨天的磨合，两人今天配合起来十分默契，一个称重，一个当“苦力”兼“收银员”，倒也象模象样。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买完东西后，边走还边回头看他们，没牙的嘴里嘟嘟囔囔地道：“多敞亮的一对，跑来卖水果！上学时不用心读书，该这个下场……” 被人误认为是一对，把兰蕙芷听得俏脸飞红，不过她似乎半分也不介意老太太的难听话。 结束离开时，兰蕙芷骑着自行车，闻同则蹬着人力三轮车，两人并排相跟着去昨晚的那家小餐馆。 男的高大英武，衣饰不俗，女的貌似天仙，气质脱俗，偏生一个骑三轮车，一个骑辆破自行车，又组合到一块，想不吸引眼球也难。 闻同打趣道：“好象有点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味道！” 兰蕙芷羞恼得瞪了他一眼，抬起脚就去蹬三轮车小货厢，结果货厢没蹬动自己差点翻车。 闻同哈哈一乐，逗道：“那就是打靶归来？” 接下来的几天，闻同如果早下课就去帮兰蕙芷进货，晚下课就直接去菜市场。 陪她到小餐馆吃完晚饭后，他再坐上孙家祥的车奔赴建设大酒店、十里山庄之类的高档场所，去应酬不得不应酬的饭局。 依靠自己辛勤的双手创造财富，是件很享受的事。 劳动中的酸甜苦辣迅速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可惜，这样的日子太短暂。 明天是除夕，上午闻同不得不回望水，而兰蕙芷也要回义南过年。 当晚卖完水果在小餐馆吃饭时，兰蕙芷兴奋地道：“你猜我赚了多少钱？” 闻同哪会关心这个，他略想了想，胡乱猜道：“总得有五百吧？” “错，再猜！” “三百五？” “再给一次机会？” 闻同诡笑道：“二百五？” 兰蕙芷嗔道：“你才二百五呢！你不会看的？我这么高兴，你还往小里猜，是不是你才是二百五？！” “到底多少？” “九百！怎么样，我厉害不？！” “厉害、厉害，我看你也别当医生，开家水果店算了！”闻同笑道。 兰蕙芷翻了个白眼说：“没正经！今晚我请客，感谢你的帮忙！” “行，那咱们是不是来点好菜，比如红烧肉？” 兰蕙芷嗤地一笑，道：“好，一份够不够，馋猫？” 闻同开心地说：“两份吧，今天宰你一刀！” 吃过饭到了省医大门口时，兰蕙芷灵巧地从三轮车货厢上跳下来，刚走出两步忽地又折回来，扭扭捏捏地道：“不想这么早进去，陪我走走好不好？” 闻同本想等她进去后，就近把三轮车随便算点钱处理了，闻言马上道：“好，那把三轮车先放在医院，过完年再来取。” 放好车出来后，闻同伸出手，兰蕙芷略带些羞涩地接住了，两人手挽着手随意地顺着街道往前走。 长时间在室外活动，身上开始冷起来，慢慢地兰蕙芷挎起闻同的胳膊，身子依偎了过来。 第380章 竭力怂恿 闻同、兰蕙芷谁也不说话，就这么缓缓地往前。 到了一处街角花园时，周围环境有些隐蔽，昏黄的路灯和行人都被挡在了外面。 下意识地，两人心有灵犀地停下脚，闻同轻轻搂过兰蕙芷。 兰蕙芷没有拒绝，抬起头两眼水汪汪地凝视着他。 这样的眼神很熟悉，充满了期盼，闻同心一热，一低头吻了上去。 兰蕙芷略微挣扎了一下，很快就热烈地回应起来，只是动作明显生涩得很。 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深吻让兰蕙芷头晕目眩，直到胸腔几乎透不过气来，她才不得不抽开嘴。 她如玉的脸庞上绯红绯红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条晶亮的银丝垂挂在嘴角，模样诱人之极。 闻同抽出一块纸巾，温柔地帮她擦拭起来。兰蕙芷噘着小嘴娇媚地挖了他一眼，任他施为。 擦拭好后，她声如蚊蚋地道：“走吧，该上班了。” 两人关系的突破性进展，让闻同不得不开始正视起来，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这些年主动也好、被动也好，他接触的女人着实不少，但真正让他心动并为之着迷和付出的却寥寥无几。 季灵筠热烈奔放、活力四射，巧笑嫣然宛若一株怒放的百合，简简单单不作丝毫伪饰，就象晴朗的阳光直达自己内心深处。 包青岚一身冰肌玉骨，孤寂、清冷得有若一树寒梅，是那样地出尘脱俗，性情好恶分明内心却自有柔美善良的一面。 李易秋温婉柔美，气度娴静，柔柔弱弱地充满了忧郁的女人味，却是秀外慧中，其内心的激烈坚忍丝毫不逊于浑身是刺的包青岚。 三女之中，季灵筠和包青岚走南闯北，李易秋的足迹基本上局限于小县城，论智略、识见却是她胜于另两人。 兰蕙芷呢？美丽自不待言，更令人沉迷的是，那双如水眼眸就象一池温润清澈的水，视之令人心神宁静，如沐春风，浑身舒泰。 她和李易秋气质类似，柔美娴静得惹人无限怜爱，却又比后者更具传统美。 对，还有申白蓉，那个外冷内热的女人，自己虽然和她没什么实质性关系，但那份特异的感情却挥之不去，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还好不好。 晚上十一点多后，骆绮云忙完手头的病人，到外面买了些夜宵、水果提过来找兰蕙芷。 兰蕙芷正坐在椅子上出神。看她面泛桃花的样子，作为过来人骆绮云马上就明白了他们俩的关系有了巨大进展。 “芷妹妹，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兰蕙芷一个愣怔才醒悟过来，脸一红忙道：“骆姐，是你？谢谢！” 看医护室里值班医生和护士正在昏昏沉沉地打盹，骆绮云小声道：“要不去阳台上？” 阳台虽然冷了点，但胜在清净，两人拉来椅子对坐而食。 骆绮云要的是两份热气腾腾的面条，虽然不是什么美食，但在这个时候却十分对路。 为免食物冷却，两人先快速地吃下面条，然后才开始慢悠悠地边吃水果边聊天。 骆绮云道：“芷妹妹，留省医的名额得三月份才能定是吧？” 兰蕙芷有些忧愁地道：“是的，淘汰率太高，也不知道我行不行！” “要是留不下来你怎么打算？” 兰蕙芷烦心地说：“留不下来我就回义南县医院，县医院不行就只能想办法进好点的乡镇医院。” 骆绮云叹道：“现在不比前两年，本科生想留县医院也没把握。其实义南经济比望水差远了，回义南还不如去望水县医院，我保证你百分之百能进。” 兰蕙芷明白她意之所指，又是脸一红道：“我爸身体不好，我还是想回义南，也方便照顾他。” “真想回义南也成，我家老胡和你们义南的县委牛佑才书记、县政府苟副县长，都认识，关系还可以，帮你进县医院问题不大。” 兰蕙芷感动地道：“那太好了，谢谢骆姐！” 骆绮云心道，闻同真够可以的，到现在还不和人家交底。 只要他肯出面，别说留省医，就是进省卫生厅甚或进省委、省政府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骆绮云试着邀请道：“望水春节很好玩的，杳踪镇有‘欢乐春节’活动，你们不是放七天假吗？去玩几天吧？” 兰蕙芷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下来，道：“我早听说过‘欢乐春节’，不过恐怕去不了了。平时不在家，难得春节有几天假，得多陪陪我爸。” “现在象你这么有孝心的很少了，真不容易。你家里有困难，怎么不早和姐姐说？我大忙帮不上，万儿八千还是有的。”骑绮云夸赞道。 兰蕙芷慌忙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们能想出办法，哪能麻烦你！” 骆绮云说道：“不麻烦，真的！” 兰蕙芷坚决地说：“真不行，你再说我可不敢见你了！” 见她神情坚决，骆绮云也就不再勉强，转而道：“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如果看准了，就要主动大胆，不能让爱情擦肩而过。姐姐是过来人，经验总比你多。我年轻的时候，家里全都反对我嫁给老胡，他当时可还是个乡中学的穷教师。可我就是看上他了，铁了心跟他，为这个还和娘家断了往来。这些年老胡算是慢慢有了点出息，我们和娘家才恢复关系。” 兰蕙芷脸红红地道：“胡主任是望水县重要领导，对你又这么好，你真幸福！” 骆绮云差点就要把闻同的真实身份透露出来，话到嘴边口风一转道：“闻同也不错，潜力很大，日后前程肯定比我家老胡强得多，所以姐姐才劝你看准了就要主动大胆，千万不能错过了。” 兰蕙芷羞涩地道：“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才几天时间。” “有的人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也没感情，有的人处一段时间就有了感情，主要是相互吸引，相知相爱。他在我们望水很有名，眼界也高，你感觉怎么样？” 第381章 出卖隐私 兰蕙芷认真地想了想，小声道：“他挺好玩的，学识很渊博，看问题很深刻，很有见解，人也很实在，就是眼神厉害，有时候挺吓人。他很认真看你的时候，就觉得都被他看穿看透了，要不就象能把人吸进去一样，不过多数时候是笑，笑起来蛮可爱的！” 骆绮云一喜，笑着责怪道：“傻妹妹，这就是爱情啊，说明你已经爱上他了！可一定要记住姐姐的话，不要让机会从手指缝里溜走！” 兰蕙芷迟迟疑疑地说：“那、那也得慢慢来，总得相互了解才行。” 骆绮云竭力怂恿道：“现在不比以前，可别死守着等男方主动的观念，只要认准了，就不要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女孩子主动的多了。姐姐这可是金玉良言，日后你就知道了！” 从东洲赶来望水过年的闻声简直悔青了肠子，早知如此，何必把公司假期增加一天，导致现在生生受此活罪！ 闻同除夕上午回县后，只在排屋打了个照面，就忙着看望节日期间仍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广大干部职工去了，留下他一个人接受闻妈妈和闻木秀猛烈炮火的集中轰炸。 母女二人一面忙着准备年夜饭，一面把闻声拘在厨房做思想工作，闻木秀的丈夫则进进出出做些粗重活。 小君和小兴都在客厅看电视，受妈妈的严厉警告，两人不敢进入后院玩耍。 那里可是大舅的“禁地”，连外婆和妈妈进去也要小心翼翼，生怕弄乱弄坏了东西。 “小弟，你过完年虚岁就是二十六，已经不算小了，怎么玩心还那么大呢？就不能认认真真谈个朋友？” 闻声蔫头搭脑地在玩着手机，就是不开腔。 闻木秀继续道：“东洲那么大，我看你们公司漂亮妹子也不少，就没一个中意的？” 闻妈妈也道：“你爸爸在你这个年纪，你姐都会走路了，看看你，跟个毛孩子似地，还象个总裁？！” 闻声摆出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以不变应万变，任你苦口婆心唾沫说干，千般理由万种大道，我自岿然不动。 闻木秀是看着他长大的，对小弟的痞赖性格可谓了如指掌，对他的“死穴”同样也洞若观火，不急不躁地继续道：“妈都是快六十的人了，你就忍心看着她一天天老下去？到了这个年纪，还图什么，不就图个儿孙满堂吗？要是有小孙子抱，包管她精神头会越来越足，身体会越来越好！” 这次见妈妈时，她确实又衰老了不少，闻声鼻头一酸，终于停下了玩手机的动作，闷声道：“公司业务千头万绪，哪挤得出时间谈恋爱。” 他开了口，闻木秀就不怕了，辩道：“公司会一直开下去，什么时候不是千头万绪？你难道准备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生孩子？” “现在是草创期，等以后稳定了，就会轻松些。”闻声又狡辩道。 “还是草创期？开张快两年了，你的草创期未免也太长了点吧？还要草创到什么时候？” “软件公司不比别的行业，基本靠人的大脑，草创期就是长。” “既是主要靠大脑吃饭，那应该短才对，怎么反而长了？又不象真道电气，要安装设备，要试生产，麻烦事一大堆。你给我定个时间，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谈对象，是三个月还是半年？” 闻声心道失口了，看来姐姐这两年长了不少见识，并不那么好糊弄，就又狡辩道：“哥不也还没对象吗，俗话说长幼有序，我要是先恋爱结婚，那样哥会生气的。再说了，做弟弟的先结婚，传出去影响多不好，那不是有损闻县长的威名嘛！” 闻木秀被他的无赖相逗得噗哧一乐，马上又意识到失之严肃。 这个弟弟她可太了解了，你越给他好脸，他越痞得来劲。 一念及此，她立即唬起脸道：“你哥有特殊情况，小筠对他打击太大，需要时间恢复心情。再说了，妈这回来了就不走，明跟你说吧，就是留下来盯你哥的！” 她灵机一动，临时起意道：“我已经和妈商量好了，她留在望水，我和你姐夫去东洲。我们先回趟老家，还要办些事情。你先帮我们在东洲买套房子，钱我自己出，再把小君、小兴的学校联系好，我们随后就搬过去。” 闻声彻底哑火了，实在无法想象耳边天天有人唠叨的生活。 如果是妈妈，自己还可以装疯卖痴地糊弄，这个姐姐就不可能了，太精明。 万般无奈之下，他摸出小菲的照片，哭丧着脸道：“谈是谈了一个，你们看看吧！” 他其实是在撒慌，心里压根就没打算要和小菲结婚，人家主动要求春节一起来看望闻妈妈，却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之所以随身携带小菲的照片，这完全是他泡妞的看家术之一，无外“我爱你爱得深才随身带着你照片”之类。 闻木秀一把抢过照片，嘴里还不饶人地责怪道：“你可以呀，瞒得这么紧，不逼你就不说是吧？” 闻妈妈急迫地凑过来，评头论足道：“嗯，妹子真好看！怎么不带来一块过年？” 闻声抓住时机站起身道：“我带小君、小兴出去玩玩，你们慢慢看。” 闻木秀忙道：“不能走，老老实实坐下！妈问你话呢，好好说说这妹子的情况，你们怎么打算？什么时候双方家长见面？” 可怜的闻声哀叹一声，这是何苦得，连隐私都出卖了还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闻声在接受炮火洗礼的时候，闻同则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连轴转地四处巡视看望。 中午和阮洪通一起陪老干部吃过饭后，他下午先后到火车站、城关派出所、环卫站、供电局、自来水公司、民政局等单位看望奋斗在一线的干部和职工。 遵循往年安排，节日期间的各项工作此前已有周密部署，他此行不过是每年的例行程式，表示一下姿态，是不能不做的。 第382章 下乡拜年（上） 在看望过驻县武警部队后，闻同到了县公安局，和值班的人一起吃了顿简单的年夜饭。 他只象征性的听了听汇报，对于盖如东的能力，他完全放心，应付平平常常的节日治安工作绝对不会有问题。 再说了，对此自己是外行，外行不指挥不干涉内行是他一贯坚持的原则。 饭后，他把盖如东叫进局长办公室，严肃地道：“如东，李成大传来消息，金有福想申请出国考察。” 镇开投被置地集团全资并购后，孙贤寿作为置地集团董事长日常办公地点已经搬到了新加坡。 由应刚担任新镇开投的董事长兼总裁后，全面接管了他的职责，包括接受李成大的秘密汇报。 按说在镇开投被并购后，李成大再在公司兼职已经失去意义，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愣是说服了阮洪通同意他继续兼任镇开投分管行政后勤工作的副总裁。 盖如东身板笔直地端坐在椅子上，简捷地道：“我们会有合适的理由不给他手续，另外，外围工作做得差不多了，证据很翔实，随时可以收网。” 除了他自己安排局里得力亲信暗中调查县纺织公司之外，闻同还提供给他不少刘和平收集的证据。 当然，象倪小敏收受纺机公司一百八十万回扣这件绝顶机密是不能告诉他的，对于各项证据的来源也没有向他透露。 盖如东并不知道杨铮、刘和平、王耀光三人的存在，还以为他的材料全部来自于李成大。 闻同冷哼一声道：“先不急，静待时机。” 他在等待即将到来的市委、市政府换届选举的结果，在筹谋让手上的东西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前两天他拜见陈照东时，明确汇报说手头掌握了一些可以沉重打击倪正林的书面证据。 同样地，他并没有透露倪小敏收受纺机公司一百八十万回扣一事。 结果陈照东不但没采纳，反倒给他提供了一份绝密材料。这份材料直接牵扯到倪正林，涉及金额二十多万元。 当时陈照东对他说：“这份东西我留了两年多，现在用不上了，你拿着择机而动，我相信你能善加利用。心民书记初来乍到，各种各样的关系需要平衡，方方面面的利益需要考虑，因此，局面的稳定压倒一切。” 闻同当时未及细想，事后细一琢磨才觉得内中大有深意。 虽无证据，但人人都明白，陈照东是遭了倪正林的暗算，可谁能知道陈照东手里也捏有倪正林的铁证？他甚至还有可能较倪正林先做到这一步。 闻同仔细分析后认为，陈照东是在措手不及之下被暗算的，当时他如果亮出这份材料，势必会和倪正林闹得两败俱伤。 他之所以一直隐忍着没有亮出来，无非是在等待最佳利用时机。 后来事情朝更好的方向发展，不但他的嫌疑得以洗脱，还承蒙上面看重并得到杨心民书记的大力提携，那这份东西的特殊作用就不大了。 闻同从他话中意思判断，省委可能承受了某些来自上面及省内的压力，本次换届很有可能不会撤换倪正林，以维持局面的稳定。 既是这样，陈照东就得服从大局。 在这种情况下，他见闻同手头已经有了与倪正林相关的证据，那再把这份对他已经失去意义的东西交给闻同也就无妨了。 从公安局出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大家各自散去回家吃年夜饭。 零点时分，闻同拨通了李易秋的手机，和她窃窃细语了许久。 李易秋又搬回了父母家，为联系方便，闻同给她买了只手机。 手机虽已开始进入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但仍旧是比较惹眼的东西，李易秋没敢公开拿出来，只专用于和闻同联系。 初一一天，闻同照例不能在排屋陪家人过年。上午，他在李斌和胡林等人的陪同下，看望了几家困难企业的职工。 午饭后，他又领着农业副县长、胡林和杜子坤等人下乡，走访农家向农民朋友及贫困户拜年。 胡林安排了三个乡镇，一个是城关镇，一个是冲里乡，一个是李远红所在的乡。 城关镇离县城近，被排在了最后，第一站是冲里乡。 车出了县城，一路上都是拜年的人群，到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冲里乡交通还算可以，车行几十分钟就到了乡上。 胡林调任县府办主任后，原来的女乡长如愿接替他出任乡党委书记。 胡林把闻同安排来这儿视察，自然是关照她。 这么难得的机会，女书记自然不能放过，早早地就要求全体班子成员集中到乡政府。 闻同等人到达前十几分钟时，众人就齐刷刷地站到乡政府前等候。 车一停好，女书记抢着帮他打开车门，热情地笑道：“闻县长，新年好，感谢您来看望冲里的老百姓！” 过年了，大家脸上只允许有笑容。闻同满面笑容地道：“你好，新年快乐！” 下车站定后，他双手合十向人群拱手道：“同志们新年好，给大家拜个年，祝各位合家欢乐、万事如意，在新的一年取得新的进步！” 等闻同、农业副县长、胡林、杜子坤挨个地和各位班子成员握手互致新年问候后，女书记道：“闻县长、各位领导，先请进去喝杯热茶。” 胡林从旁道：“时间紧，就不进去了，直接到村里。” 这本就是事先说好的，女书记也不再客气，马上和乡长、乡党群副书记以及乡党政办主任几人坐上车，陪着一起赶往事先安排好的丰家山村。 行政村村支书、村长等人和丰家山村主任一起，站到村口迎接，领导一下车马上燃放起万字头的大挂鞭，煞是热闹。 这个村安排了两户，一户是吃救济的贫困家庭，一户正好相反，是乡里扶持起来的重点鲫鱼养殖大户。 这家贫困户只有三口人，正好也是三代人，老人卧病在床多年，儿子残了一条腿一只手，孙女刚上高一。 第383章 下乡拜年（下） 女书记的工作做得很细致，不但事先让这家贫困户搞好室内卫生，还要求一家人好好搞了下个人卫生。 进门后，闻同直接去看望卧病在床的老人，塞上胡林早就准备好的二百块红包。 老人很是激动，硬撑着坐起身，拉过孙女道：“闻县长，多谢你来看我！年前接到通知说你要来，我一连几晚都睡不着，一直想亲口对你说声感谢，今天总算了了这个心愿！这孩子可怜，去年考上高中差点没钱上学，后来乡上胡书记帮忙申请了钱，说是杳踪教育基金给的。” 胡林在一旁补充道：“基金会已经和这户签了协议，保证提供孩子高中毕业前的全部学杂费，如果考上大学还将酌情承担部分学费。这孩子学习相当不错，回回考试稳居全年级第一！” 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十分羞怯地垂着脑壳，穿着陈旧发暗的白球鞋的脚在地上一蹭一蹭地。 闻同拉过她的手微笑道：“小元，看着叔叔。” 在爷爷的连声催促下，丰小元终于勇敢地抬起头看着他。 闻同保持着微笑道：“家庭条件差点不是丑事，没必要害羞。和你一样，叔叔小时候家里也很穷。你要记住，人穷志不短，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参加工作了，要报答你爷爷和爸爸的养育之恩，好不好？” 丰小元见这个县里的大领导远不象村里和乡里有些干部一样，一点架子也没有，说话和和气气的，胆怯之心就去了大半，红着眼圈懂事地点头道：“谢谢叔叔，我一定会好好读书！” 闻同笑道：“好，叔叔相信你！” 出门后，闻同问乡书记道：“这家贫困户的各项救济全都到位了吧？” 女书记见他语气虽然和缓，面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可问话的背后却带刺。 她心里暗道一声侥幸，万幸这户的条件实在差，节前各项救济还真全部实打实地到了位，否则此时可就难回话了。 “您放心，全部到位，我亲自过问的。” “嗯，走吧，去看看我们的鲫鱼大王。” 要去的这家是冲里乡鲫鱼第一养殖大户，去年全年下来毛收入近十万，光是春节前半个月就收入七八万，一时成为远近闻名的致富模范。 为此去年年底县政府特赠予户主一块匾，闻同亲手写下“鲫鱼大王”四字相赠。 户主叫于振兴，才三十多岁，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 一行人在堂屋坐下后，于振兴一面指挥老婆端茶递水果，一面热情地给领导敬烟。 闻同看他上的是“玉溪”，就笑道：“不错，吸上玉溪了，比我们县干部还讲究。” 于振兴有些发窘地解释道：“这是为迎接各位领导买的，平日可不敢吸。现在条件好些了，有能力也应该把领导招待得好点。” 闻同笑道：“好，我们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回，希望下次来时你能更上一层楼。我们望水乡村真出人才啊，杳踪镇有个熊宝金，企业搞得风生水起，还有种中药材的‘三七大王’何嫂子，杨百房村的‘蘑菇大王’，百山乡则有个‘山鸡大王’李拥军，你是‘鲫鱼大王’，个个都很了不起。” 他一兴起，转身对农业副县长道：“王副县长，我有个想法，从今年开始，县政府拨出二十万专款，在全县开展评选活动，公开选出各个门类的‘状元’、‘榜眼’、‘探花’，分别给予重奖。同时，还要设‘技术之星’、‘服务之星’，奖励从事农业、林业、养殖业和畜牧业的有功科研人员以及技术服务人员。对于相关乡镇行局的有功干部，我们要提请县委组织部考核记功，对于有功的村干部，也要给予物质奖励。” 王副县长原来是市财政局的科长，转行来望水县分管农业还远未适应，要不是有杜子坤他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现在见有此噱头，当然高兴了，马上接口道：“好的，我回去就落实。另外我还有个建议，去年各门类的‘大王’可以考虑保留下来，改为以单产最优为评选标准，比如养出营养成分最优、个头最大、重量最重的鲫鱼可评为‘鲫鱼大王’。” 闻同赞同道：“这样更好，我完全赞成！我们要借助这股势头，在全县掀起积极从事农、林、畜业的热潮，掀起积极投身于农、林、畜业服务的良好风气，让农业和农村工作步步登上新台阶！” 跟随采访报导的县台和县报记者，喜得连忙大肆拍摄和记录。这可是极好的题材，《大年初一县长下乡拜年现场作出重大决策展望未来》的报道就此新鲜出炉了。 往年跟随县领导出来时，都是些干巴巴毫无色彩的例行公事，连他们自己都拍烦了，写厌了，没想到今年竟有如此鲜美可口的大餐。 一行人到城关镇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镇书记老樊快五十了，是老资格的乡镇一把手，仅在城关镇党委书记任上就呆了近十年，既上不去也下不去，可谓一大特色。 在镇政府和全体班子成员见过面后，一行人出城向郊外村里进发。 出于尊重，闻同特别邀请老樊坐进自己车里。 车行至绕城公路时，就进入了城关镇的辖区。绕城公路属于阮洪通发起的县城改造规划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工程刚过半，现已全面停工。 节前几天都是连绵的阴雨，今天虽未下雨，但也是多云天，修成半拉子的路面上满是泥泞和浑浊的水洼。 路上不时有载客农用三轮车或农用中巴车开过，来来往往拜年的行人或步行或骑自行车，全都穿着雨靴，远远望见机动车时就急急走开以闪躲飞溅而来的泥浆和水珠。 孙家祥见此情形，把车速压了下来，以免溅起泥水到行人身上。 看到一溜小车开近来，一位满脸酒刺、身形壮硕的中年男人借着酒劲故意张口大骂道：“他妈的，这些乌龟王八官坐小车里是舒服了，也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修什么狗屁路，弄成这副烂摊子，泥一脚水一脚，还不如不修！” 第384章 大动作的信号 和他同行的一个小个男人红着眼珠子道：“不修？不修不就没机会花钱吗？没花钱机会哪来捞钱机会？” 孙家祥刚半开着车窗透气，两人的骂声清晰地传了进来，见此他又不动声色地关上了，把外面的声音隔绝开来。 老樊偷偷看了眼坐在身左的闻同，见他面不改色，仍旧是一副微笑的模样，心道城府不错。 闻同道：“樊书记，一会到乐水边看看，我记得那里也是你的地盘，对吧？” 老樊一愣，日程里没有这项安排呀，是什么目的？他压住心里的疑惑，忙道：“是的，那我马上安排人准备几条新鲜江鱼，晚上好好敬您几杯。” 其实他是想找借口通知属下，闻同临时决定要去视察，得让人赶紧去准备准备。 汹涌奔腾的乐水出山后，从城郊位置绕过望水县城，进入浩浩荡荡的大江水。 这就阻断了两岸的陆路交通，形成一道天堑，两边往来全靠轮渡。他以为闻同不放心，想去视察渡口的安全管理。 去过村里后，一行人到了江边。闻同当先下车，在认真视察过渡口后，他把老樊单独请到一边，指着宽阔的乐水道：“樊书记是望水人，对这条江应该很熟悉。我这两年先后跑了几趟山上各村，有了个大概印象，真是一处大宝藏呀！” 老樊有些迷糊，专程来就是为了这个？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老奸巨滑，从不肯随便乱讲话，就小心翼翼地道：“您深入基层走村串户，察访百姓疾苦，足迹遍及山上的村子，情况比我这个土生土长的老望水还熟悉，真是让人羞愧！” 这还真不是假话，对山上各村的山形地理、物产民风以及穿行于山间的乐水，闻同可说是了若指掌，放眼整个望水县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就是一直随行的杜子坤也难以比拟。后者更多地是在关注涉农方面。 闻同一笑，转过身指着面前大片的水田、村庄道：“城关镇是县城的菜蓝子，樊书记工作踏实，成就显著，既保障了城镇居民的生活供给，又为菜农谋得利益，着实不容易！” 老樊更迷糊了，怎么没头没脑地表扬起来了？是在为不久后的县长选举拉票？没这个必要呀，凭他的威望和背景，不可能会出意外。 怪了，管你娘的，你含糊老子也含糊！老樊说：“主要是您主管农业时领导有方，我们只管落实、执行。” 闻同慢悠悠地道：“希望城关镇继续大力支持县委、县政府的决策，开创全新的局面。” 人老成精的老樊马上听出味道来了，这大概是有什么大动作，不然何来什么全新的局面？ 而且，这一定是他主导的，至于把县委也拉上，不过是套话而已。 想到闻同在杳踪镇取得的巨大成就，老樊只觉一阵热血冲了上来，他这是在提点自己到时要全力支持配合他的工作。 哈、哈，我老樊的机会终于来了！周广仁当初也是我这个年纪，现在都干到县常委了，我老樊为什么就不能？！ 老樊信誓旦旦地说：“您放心，城关镇一定坚定不移地执行县委、县政府的决策！” 闻同正要再交几句心，见盖亮拿着自己的手机站在不远处，就知道是有重要电话。他简短地表示了一句肯定后，向盖亮招了招手，老樊立即识趣地走开了。 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科长魏永合在电话那头道：“闻县长，刚得到消息，十分钟前去世了，在市医院。” 蒲长青的夫人年前突发中风，抢救过来后却一直未能出院，闻同已经去探视过几次。 最后一次探视时，病人的情况很不好，闻同就托魏永合密切关注病情，一有变故务必及时转告。 “多谢老兄，回头请你喝酒。” 挂掉电话后，闻同立即对盖亮道：“通知胡主任，马上去市里，你也一起。” 闻同匆匆走后，老樊连忙叫过镇党政办主任，吩咐她买上十多条活蹦乱跳、刚捕捞上来的野生江鱼，亲自送到闻同的排屋。 闻同几人到达市医院时，家属正哭成一团。 市里消息灵通的行局及各区的头头脑脑们到了不少，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闻同没法比。不过，在市辖各县里，他是头一个来的。 逝者的遗体已经移入了医院太平间，工作人员正在紧急布置灵堂。 来凭吊亡灵的都是有一定份量的领导，至少也是副县处级，家属不好怠慢，在请示过蒲长青本人的意见后，把客人全让到医院临时专设的大休息室。 大休息室里另有一间小休息室，蒲长青就在里面。在女儿的陪同下，他步履沉重地出来和客人见面。 往日气度不凡的他神情惨淡，显得憔悴不堪。近二十人自觉地按照职务和地位排成队，挨个上前和他握手并致以问候。 闻同排在第七八位的样子，走到他面前时，轻声道：“请蒲部长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蒲长青默默地点了点头，握他的手时明显加了力。 正月初二，“欢乐春节”正式拉开序幕，遵循往年惯例阮洪通亲临杳踪镇出席首演式，并为镇篮球联赛决赛阶段的首场比赛开球。 本来马凤玲也邀请了闻同，但他坚决拒绝了，只安排王副县长代表县政府陪同阮洪通出席。 今天上午没安排公务活动，闻同推掉一切私人应酬，准备去赵达成和王金生家拜年。 节前在党校学习，他没能亲临两位老领导家，除夕那天中午宴请老干部只是集体性质，所以节后无论如何要登一下门。 退休后，赵、王二人十分自觉地搬出了排屋，回到以前的单元楼房。 赵丽、王小英本准备在郊区自建两幢相邻的小楼，供他们退休后养老，但被两人拒绝了。 二人大半时间呆在杳踪镇，打理杳踪教育基金的事务，赵丽、王小英就遵照他们的意愿，在后山小湖边买了两套相邻的小别墅。 第385章 给老领导拜年 闻同先到赵达成家，坐下后笑道：“本来昨天就应该过来，结果白天跑了一天，晚上又不得闲，意外地去了趟市里。” 赵达成是过来人，深知过年放假其实比平时还要忙，各种各样的应酬让人烦不胜烦，他能今天过来已经非常不容易，就道：“中午有空吧？一起喝几杯，赶紧去老王家，把他两口子一起拉过来。” 王金生家在另一个门洞的同一楼层，约摸二十来分钟后，他就带着老伴和闻同一起来了。 两家平日经常凑到一处，十分地熟络，留下三个男人在客厅说话后，两个老太太一起进了厨房。 自闻同升任县长后，赵王二人开始注意起言行举止，不再象原来那样以前辈自居，体现出对他的尊重。 王金生道：“听说蒲部长爱人去世了？” 闻同道：“是的，昨天傍晚的事。” 赵达成对王金生道：“我们明天上午一起跑一趟，蒲部长对望水的教育、卫生工作很支持，不应该忘记。” 因为闻灵娇的缘故，蒲长青在任文教卫副市长期间，对望水县给予了相当的倾斜。赵、王二人当政时，是受了益的，所以他才这么说。 三人正在叙话，赵丽、王小英闻讯赶了过来。今时不同往日，老头子下来后，二人日后的生意还要拜托闻同关照。 他主动来给老头子拜年，这可是联络感情的天赐良机，两人自然不肯放过。如果不是念在老头子，人家凭什么理会自己？ 见她们来了，赵达成一阵头痛，皱眉道：“你们鼻子怎么这么长？” 赵丽边和王小英一起往外掏带来的熟食，边笑道：“最近引进了几个新菜品，是自制的熟食，送来孝敬您和王叔叔。正好闻县长也在，一块尝尝，帮我们把把关。” 王金生也烦道：“就知道饭店、饭店，一头钻进钱眼里！” 两人熟知老头子的脾气，也不计较，把东西送进厨房后开始帮忙打起下手。没多久，一桌丰盛的午餐就备齐了。 由于是家宴，又没有陌生人，大家就一同上了桌。 闻同以前到赵达成或王金生家汇报工作时，经常顺便蹭顿饭，和两家人一起吃饭也有过多次，因此一点也不拘束。 酒斟好后，他端着杯子站起身道：“我祝赵书记、王书记和两位阿姨身体安康，事事顺心！” 见四人要站起身，他慌忙阻止道：“晚辈受不起，请坐下，坐下！” 见他心意真诚，赵达成、王金生也不再客气，就和老伴一起坐着连受了他三杯酒。 虽说这是客套礼数，但闻同不肯忽视，提携之恩有如师徒情份，不可不铭记在心。 他这么念旧，赵丽、王小英自是高兴。这小子的前途谁都看得明明白白，有他日后何愁没有倚靠？ 还是老头子有眼光，培养了这么个得力部下，很好地延续了自己的影响力。 心意一起，两人就想说些令他高兴的话题。王小英比赵丽要精明些，瞅个空子插话道：“前阵我在杳踪镇湖心酒楼值班，正好碰到两位外地的记者，是来采访教育基金的。听他们的对话，咱们基金在规模、管理水平等方面，都走在了全国前列，是国内第一家大规模的民间公益基金，连主管部门都惊动了。” 镇开投被置地集团全资并购后，杳踪教育基金在原镇开投持有的5%股份，置换为新加坡上市公司置地集团的股份。 并购后，置地集团股价止住跌势，在小幅上涨后稳定了下来。按时下股价，基金持有股份的市值已经高达约一亿两千万元。 另外，一俟置地集团支付六千五百万溢出款，基金可以一次性分得三百多万元现金。 作为基金委员会的主席和副主席，赵达成、王金生手握数额庞大的财权，自然是极受欢迎的人，也是不少媒体追逐的对象。 闻同道：“赚钱很难，花钱同样也不容易，要花出最大效用，是有大学问的，这副重担由赵书记、王书记挑再理想不过。” 赵达成笑道：“你滑头，得罪人的事把我们顶出来，媒体采访也不肯露面，都得我和老王来应付。” 县里各种各样的关系盘根错节，手握财权就免不了有这样那样的人情找上门来，包括门生故旧甚或上级单位的领导。 拒绝他们吧又似乎有些过份，现实中花样繁多的变通难道还少了么？怎么到你杳踪教育基金这里就此路不通了呢？ 可不拒绝吧又违反了基金的良好宗旨，让其积极意义付诸流水，这决不是闻同和赵达成、王金生所愿意看到的。 这就是云缈省当下的社会现实，一心为公反倒让许多人不理解，甚至招来忌恨。 王金生也笑道：“有时拒绝起来很痛苦，可又不得不为之，必须要给后来人树立榜样！老何加入进来后，真帮了大忙，硬梆梆地谁的账也不买！” 闻同一乐，却没有接话。 赵达成道：“好在我们自身过得硬，不怕得罪人。时间一长，大家也慢慢习惯了，现在基本能接受，再听不到怪话了。事情就是这样，得罪的人多了，就等于谁也没得罪！” 闻同真诚地道：“这是一份光荣的责任，后来人一定会理解两位前辈的一片苦心。” 赵达成的老伴道：“原来习惯了县城，自从住进后山小湖的别墅后，再不想回来了。那边的空气多好啊，买个东西、看个病也方便，不比县城差多少。你看看县城，闹成什么样子，出门一脚水，进门一脚泥，再呆两天我还是回镇上去，这边不行。” 王金生的老伴也道：“可不就是，每回经过臭气熏天的开发区，我就烦恶得想吐！” 两人的话涉及到现任县委书记，有些敏感，赵、王二人连忙予以阻止，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国家法定假期正月初三结束，党校培训班正月初八才开课，这几天时间闻同就呆在县里上班。 第386章 兰蕙芷的误会（上） 按往年惯例，不过正月十五各机关、单位的年是不会结束的，这期间上班也就是去点个卯，完了就吆五喝六地出来吃喝玩乐，沟通感情。 不过今年情况有些不一样，代理县长闻同正儿八经地坐班，还不时下到各行局开展工作，完全没有过年的意识。 领导都这样，县政府的各位副职以及办公室系统就没人敢溜号了。 见政府办各部门上班上得有模有样，下面行局的头头也不敢轻忽，纷纷约束手下不要太过分，至少不能一整天都看不到人影。 初六一天，闻同的日程排得很满，上午和闻灵娇等人沟通工作，随后要陪同来县里的副市长下乡镇慰问。 刚上班他就把闻灵娇约到办公室，明天下午又要回党校上课，有些工作需要沟通到位。 谈话过程中，闻同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就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好象有心理负担，我能帮上忙吗？” 两人关系颇为特殊，私谊很不错，有些私事也不瞒着对方。闻灵娇叹口气道：“姐姐不瞒你，老蒲那口子不幸去世后，他提出来希望和我组建新的家庭。” 闻同知道她是有丈夫有家庭的人，如果想和蒲长青结婚就得先离婚，这并非是件容易处理的事。 自己还要在党校继续学习一段时间，现在是由她主持县政府日常工作，如果她纠缠于离婚之中，势必会极大地影响工作，还真是麻烦。 闻同真诚地道：“不管怎么样，小弟都能理解并支持你。” 中午时分，闻同正陪同副市长一行在城关镇和农民座谈，一旁胡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办公室的号，就走到一边接听起来。 骆绮云语气急切地道：“老胡，兰蕙芷突然来了，已经知道了闻同的真实身份，很生气，非要下午就回义南，我怎么也留不住，能不能请他过来见见？” 胡林气道：“叫你静观其变，就是不听，惹麻烦！正在陪副市长，白天都不会有空！” 骆绮云自知理亏，心虚地道：“那——你让办公室安排辆车，我先送她回义南。” 在边湖地区，春节就象一道季节分水岭，昨天还是寒风刺骨、阴冷潮湿的冬天，明天往往就是春风送暖、晴日初开的艳阳天。 兰蕙芷并不是个感情生活随便的人，在班上女生纷纷和男生出双入对的时候，唯独这朵校花始终“守身如玉”，被同学们戏称为“最后的修女”。 自结识闻同后，她的心弦被强烈地拨动了，那段一起卖水果的日子，更让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直至最后一晚有了唇舌之亲。 也就是从那晚开始，闻同的影子就象刀刻一般印在了她脑海里，时时刻刻都在眼前浮现。 回义南后，初尝爱情滋味的她原本准备在家好好陪陪患病的父亲，结果却羞臊地发现自己很想再见到闻同，而且这种渴望越来越强烈。 每每晚上睡不着时，她就会想起骆绮云说的那些话，“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如果看准了，就要主动大胆。” “傻妹妹，这就是爱情啊，说明你已经爱上他了！可一定要记住姐姐的话，不要让机会从手指缝里溜走！” “现在不比以前，可别死守着等男方主动的观念，只要认准了，就不要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女孩子主动的多了。” 在犹犹豫豫中，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去望水县找闻同！ 这时她才发现，由于除夕早上下班时急于回家，匆忙中把闻同的联系方式给拉在了医院。 她只知道闻同的工作单位是望水县政府，其他一概不清楚，连是县政府哪个科室也不知道。 恋爱中少女的心思十分奇特，她兴致一起，决定直接去找他，到时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义南县城原来没有直达望水县城的班车，要绕道边湖市换乘。牛佑才出任义南县委书记后，为借助杳踪镇的优势地位发展县农业经济，特意商请闻同和望水县签订了双边合作协议。 这份协议包含了方方面面，其中有一项是在义南县城和杳踪镇之间固定开设客运班车，以加强两地交流。 因为恰逢杳踪镇举办“欢乐春节”活动，马凤玲就调集社会客运车辆，在固定班次的基础上又临时增开了大量车辆。 这样一来，从义南县城到望水县城就不用绕道边湖，在杳踪镇换乘即可，大大地缩短了旅客的行程。 兰蕙芷就是这项便民措施的直接受惠者。到了杳踪镇后，她看到镇上人山人海，很想去见识一番久闻其名的“欢乐春节”活动。 不过，最终还是渴望见到闻同的心愿占了上风，她未作停留直接换乘上去望水县城的班车。 大概上午十一点的样子，她终于站到了县委大院前。 大院门前左侧挂着望水县委的黑漆大木牌，右侧挂着县政府的黑漆大木牌。看着这威严的政府大院，她一下子胆怯起来。 磨磨蹭蹭了许久，她走到门岗室前，想请门卫通知闻同出来。也是凑巧，平素两个人值班的门岗室这会没人，一个脱岗走亲戚去了，一个去了洗手间。 大院里很安静，见门岗室没人，她心一横麻起胆子走了进去。 大楼正对着大门，她略略观察了一下，判断这应该就是县政府的办公楼，闻同的办公室也应该在上面。 办公楼偶尔有人出入，但没人来盘问阻拦她，她索性就大大方方地进了楼。 一楼都是会议室、接待室、文印室、司机班什么的，全都关着门。 她硬起头皮登上楼梯，刚到二楼楼口，迎面就看到左前方一间办公室的门上钉着块黄灿灿，写有“秘书科”三字的铭牌。 对，就是这里，闻同就是县政府的秘书。 秘书科大敞着门，屋内不断传出欢声笑语。 县长闻同陪同副市长下乡镇去了，几位副职也不在，又快到中午下班时间，闲极无聊的人们顿时失去约束，纷纷集中到几个“日常据点”消磨时间。 第387章 兰蕙芷的误会（下） 兰蕙芷迟疑了，要是闻同此时就在屋内怎么办？当着他那么多同事的面，太难为情了。 可是，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吧？都已经到门口了。唉，怎么就把他手机号给拉医院了呢，不然打个电话多方便。 她心想，政府机关真是人浮于事，聊天聊得这么起劲。 她忐忑地等了一会儿，不但闻同没有出现，连个别的人也不见。 她不想再等，觉得还是直接进去找好点，要不一会下班楼道里人可就多了。 她走到秘书科门外，露出大半片身体伸手轻轻敲了几下门框，却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不大的屋子或坐或站着十多个人，正在恣意地谈笑，没有人去注意门口出现的人影。 她不敢再敲，担心把人都惊动了。仔细打量了一下，视野范围内没有闻同，她往左边挪了一步，还是没见。 见闻同不在屋里，她就离开了，刚挪出几步又停下脚，心想还是进去问问的好。 近门处站着个中年妇女，面向屋内的人群，不时跟着大家一起发笑。兰蕙芷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大姐，我找一个人。” 中年妇女回过身来，见是个拘谨的陌生姑娘，立马端起脸拿腔拿调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找谁呀？” 兰蕙芷嚅嗫了下道：“我找闻秘书，他今天来了吗？” 中年妇女声调很高，屋内的人都被惊动了，齐刷刷地看过来，把兰蕙芷羞得满脸通红。 “闻秘书？我们这里没这个人。” 兰蕙芷心道，他就是说的县政府呀，怎么会没这个人？心下一急，她脱口道：“就是闻同。” 中年妇女转身对人群问道：“闻同，谁是闻……” 大家都习惯于称呼闻同为闻县长，一时没会过意来。中年妇女信口就接上话，好在反应还不算太慢，最后总算刹住了嘴。 一屋子的人都停止说笑，打量着这个貌赛天仙的姑娘，心里暗暗猜测她是谁？ 闻同的女友？还是小情人？不对呀，哪有女友或情人不知道他身份的？奇怪了！ 有那心思不单纯的，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在娱乐场所招惹上的小姐。 兰蕙芷不傻，见众人表情古怪地盯着自己，就把他们的心思猜了个六七分。 她到底在省城读过几年大学，又在省医实习了一段时间，之前畏缩主要还是因为羞怯的缘故。 这会见要出现误会，她连忙红着脸解释道：“我是他朋友，路过望水顺便过来看看他。” 朋友会不知道他的身份？这叫什么“朋友”？众人更是狐疑。 不过事涉县长，没人敢放肆议论，更没人敢问她，谁知道她和闻同是什么关系，可别惹麻烦上身。 一个年长些的男人走过来道：“你贵姓？” 兰蕙芷赶紧说：“我姓兰，在省医院上班。” 众人大松了口气，省医院的医生，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和女医生还能有什么？顶多是情人关系吧。 刚刚的中年妇女出于弥补过错的心理，脑子一犯蠢讨好地笑着对兰蕙芷道：“他不是秘书，是我们县长——闻县长，你看，是不是报纸上的这位？” 年长的男人正准备把兰蕙芷让到别的屋，请领导出面接待，没想到这个笨蛋女人拎不清轻重厉害，擅自作出处理。 望水报二版《大年初一县长下乡拜年现场做出重大决策展望未来》的标题格外醒目，标题左侧配发了一张闻同的半身照，正笑容满面地站在农家院里发表讲话。 照片很清晰，下方印着一行小字：大年初一，代理县长闻同在冲里乡ＸＸ村ＸＸ村民小组向农民拜年。 兰蕙芷当场脸色血红，羞怒得无以复加，心里头只剩下两个字：欺骗！ 年长的男人见势不妙，忙关切地道：“兰医生，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下，喝口水。” 兰蕙芷勉强地道：“谢谢，我还有事，不打扰了！” 她疾步跑下楼，强忍着没让自己流泪。 难得春节放假可以在家陪陪丈夫和孩子，骆绮云没急于回省医，向科主任额外请了几天假。 她不在家时，胡林的生活就有些乱，好几身脏衣服都丢在办公室。 趁着这几天得闲，她准备彻底清理一遍家务，今天来县委大院就是取丈夫脏衣服的。 走到办公大楼前，她迎面就撞上兰蕙芷。 见兰蕙芷面色通红，泫然欲涕的样子，骆绮云一惊，忙拦住道：“芷妹妹，是你？！来望水怎么不和姐姐联系？怎么啦？” 兰蕙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错过身子继续往前走。 骆绮云心道糟了，十有八九出了什么岔子。顾虑到这是在县委大院，许多双眼睛盯着，她没再拉拉扯扯、罗里罗唣，而是紧跟在兰蕙芷身后往外走。 两人一直走出大院，骆绮云快步上前拉住她道：“芷妹妹，你先别急，有话慢慢说，总得和姐姐讲清楚怎么回事吧？” 稍稍冷静后，兰蕙芷开口道：“没什么好说的。” 骆绮云略一思忖道：“到了饭口，走，我请你吃饭去。别推辞，这是在望水，姐姐请你吃顿饭不应该？” “我得赶紧走，明天还要回江映。” “不用急，下午我让老胡安排车送你，误不了事。” 两人坐进四季春饭店楼上的小包间。点好饭菜酒水后，已经理清思路的骆绮云道：“芷妹妹，你要是觉得方便，就和姐姐说说，我肯定尽力帮你。” 兰蕙芷已经冷静下来，回想起和闻同初次见面的情形，当时自己见他用上手机，就好奇地主观认定他是县政府秘书。 他是怎么回答的？对了，他说的是“怎么这么说”，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呀，看来还是自己误解了，那也不对，后来他为什么不说清楚？那么多可以解释的机会！ 连真实身份都不透露，害我刚才出尽洋相，肯定是在玩弄我的感情，真卑鄙！ 见兰蕙芷虽仍旧冷着脸沉默不语，但不再坚持马上回义南，骆绮云暗忖事情应该不会太严重。 第388章 两头犟驴难同槽 骆绮云试探着问道：“你都知道了？” 半晌，兰蕙芷点头道：“他没说真话，我一直以为是秘书。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他是不是玩弄感情成性？” 骆绮云心道果然如此，这好办！ “芷妹妹，你想岔了，千万不要被气愤左右自己的判断。我可以负责任地保证两点，第一，闻县长不是玩弄感情的人；第二，姐姐自始至终没有出卖你，闻县长至今也不知道我暗中在帮你们。那晚你护理他，我在门外看见了，觉得你们俩一见钟情，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不能结合简直就是人世间的天大憾事，所以就暗中帮你们牵线。说实话，我至今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保密身份，也许是有特殊原因，但绝不会是欺骗、玩弄你。我家老胡是他的老部下，我们相交几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你一定要相信姐姐的话！” 骆绮云的揣摩和沟通能力确实不输于乃夫，兰蕙芷脸色明显缓和下来，冷静地道：“骆姐，误会你了，对不起。” “没事，你理解信任姐姐，我高兴呢！你还不知道，闻县长真的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人，品性也和才华、能力一样出类拔萃！姐姐当初劝你不要错过这份爱情，绝对是金玉良言。你们现在还缺乏相互了解，他不完全了解你，自然不敢随便透露身份。这是我的猜测，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同样，你也不完全了解他，等你充分了解、完全信任他后，才会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他，对吧？我是过来人，你们经历的我都经历过！等你充分了解他后，就会理解姐姐前前后后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为你好，为你们俩好！” 兰蕙芷基本被骆绮云说服了，心道确实对他了解得太少，他对自己也了解得太少，骆姐说得有道理。 可是，大姐倒是嫁了个有钱有势的人，却落得下场凄惨，教训还不够深刻么？ 罢了，还是不要去沾这些人，图个一辈子安安乐乐、自自在在地好。 骆绮云哪知道她心中这些弯弯绕绕，见她默然不语，还以为自己已经说动了她，就道：“你坐着多吃点，我去给老胡打个电话，安排车。” 回来后，她道：“芷妹妹，闻县长正在陪副市长，白天都没法抽出时间。今天还是别走了，住我家也行，住望水宾馆也行。明天让老胡安排辆车，我们一起回江映，顺道去你义南老家捎上行李。” 兰蕙芷坚决地道：“不了，我必须回去！” 见无法挽留，骆绮云饭后亲自送她回义南。 胡林不但安排车，还让司机买了不菲的拜年礼物。骆绮云一直把兰蕙芷送进家门，并以同事名义给她父母拜了年。 兰蕙芷本待拒绝这些礼物，但架不住司机硬往屋里搬。伸手不打笑面人，大过年的总不好伤人脸面。 直到副市长离开后，胡林才寻出个空当，歉疚地把一来一往向闻同做了汇报，不敢有丝毫隐瞒。 闻同知道骆绮云也是一番美意，不好责怪她，就道：“行，我知道了。” 晚上，等妻子骆绮云从义南回来，胡林问道：“她心意怎么样？” 骆绮云道：“看情形是被说服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她藏着心思，怎么试探也不肯说。你和闻县长讲了吧？他什么态度？” 胡林说：“当然要如实汇报了，这也能瞒的？没说什么多余话，就一句‘我知道了’。我仔细分析了下，应该是有意思。这事——你既是管了，就干脆管到底，不过不能瞎管，要注意方式方法。” 骆绮云道：“他说话总是那么藏头露尾！你说清楚点，怎么个注意法？” 胡林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这是人家的私事，决不能参与太多、太深，最终还要取决于当事人自己的意愿。第二，有个关键人物，没她的点头，事情估计成不了，你还没看出来？” 骆绮云惊讶地问：“你是说李易秋？” 胡林点点头，道：“他们俩交往的细节我不清楚，不必也不能去了解，但细加琢磨就可以发现，闻同受她影响很深。你想想，他为什么这么久不交女友？真的是没遇到合适的？恐怕不尽然吧？可千万不要小看了李易秋，厉害着呢！当年为了让她当上镇中学校长，闻同不惜把雷新国调到镇党政办。这事是我经手的，再清楚不过。可以说，主要还是看重她的才能，但也不乏感情成分。后来李易秋一系列的职务变动，都是这个道理。” 骆绮云恍然道：“马凤玲说闻同一直想光明正大地娶她，可她却心有顾虑，不敢答应。听你这么一说，她果真精明无比，与其得到一个不完美的婚姻，不如主动得到一个完美的婚外情。她越是这样，闻同越是记得她的好，就越是离不开她，不是老婆，胜过老婆！” 胡林一乐，道：“你别那么损，他们的感情肯定是真的。” 骆绮云道：“那不能把李易秋给得罪了，看来还是马凤玲书记出面比较合适。——我可得看着你点，以后每周双休日都会回来！” 晚上躺下后，闻同为兰蕙芷的事心烦不已，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迅速被兰蕙芷所吸引，相当程度上是因为她和李易秋之间有颇多相似之处，潜意识里自己把她当成了李易秋的替代者。 他本准备再处段时间后寻个机会告诉兰蕙芷真相，谁能想到她心血来潮，突然不告而至。 得知真相后，她不但没表现出意外的惊喜，反倒反应激烈，深受伤害。 他叹了口气，心道和小秋一样，又是一头犟驴！两头犟驴能拴到一条槽上？看来自己有些痴心妄想了，这样两个品性高洁的女子，能得到一个已经是莫大的幸福，自己居然奢想同时拥有，真是太贪心了。 半夜时分，他床头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第389章 丢失传家宝 久违的申白蓉在电话那头带着哭音惶急地道：“小同，我家祖传秘方失踪了，肯定是他偷的，你能帮我吗？！” 申白蓉创立申氏药业后，公司经营一直不太理想，产品销售相当一部分依赖于男友父亲的影响力，至今未能实现盈利。 因此，虽然明知男友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她还是接受了他。 她心里始终无法摆脱闻同的影子，总是拿男友和他比较，越比较越是失落。 不过，男友也有一个闻同不及的地方，就是一嘴的甜言蜜语，很会哄女人开心，可怜的申白蓉就十分受用他这点。 公司设在镇工业园东园，为上下班方便，她也在后山小湖边买了套别墅，早瞒着家人和男友同居了。 春节男友是在自己家过的，节后才从老家赶过来。到杳踪镇后他直接去公司见申白蓉，粘乎了一会后，就自己先回了别墅。 等申白蓉下班回家时，他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同时还给她带来大堆的礼物。 看着烛光下热气腾腾的饭菜，申白蓉感动不已，觉得一身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 男友盛上一碗干蘑菇炖野山鸡，温柔地道：“蓉，来，这是你最爱吃的，看看我手艺长进没有？” 得知申白蓉嗜好这口后，从来都是横草不拈、竖草不动的他不惜下厨苦练，终于练就一手好厨艺。仅此一点，就让申白蓉十分感动 “嗯，味道真好，手艺比我强多了！”申白蓉尝了口汤，由衷地赞道。 男友深情地注视着她，柔声道：“你看你，累成这样，又瘦了！工作是干不完的，千万要保重身体，别让我心疼！” 申白蓉脉脉含情地看着他，道：“你对我这么好，再苦再累也值了！” 甜甜蜜蜜地吃过晚餐后，男友突然从衣兜里掏出只奢华的锦盒，单膝跪地道：“亲爱的蓉，我正式向你求婚，请求你下嫁给我！” 一只夺目的白金钻戒躺在锦盒里，申白蓉害羞地接了过来。男友立即站起身，温柔地帮她戴上。 申白蓉直觉得一颗心都掉进蜜罐里，身子不由自主地依偎过来。 戴好戒指后，他顺势抱住怀中早已情动的女人，施展开百般温柔手段。 欢好过后，男友搂着她温柔地爱抚着，道：“蓉，老公想好了，这次回去就辞职，过来帮你打理公司，妇虽夫随。” 申白蓉忍不住亲了他一口，娇声道：“你爸你妈会同意？” “傻瓜！什么‘你爸你妈’，应该说‘爸妈’！告诉你个好消息，已经做通老头子思想工作了，你娘家没男丁，以后咱们的孩子就姓申。” 申白蓉惊异地道：“那你家怎么办，你可是独生子！” “傻了不是？我不是要辞去公职嘛，没公职就可以多生几个孩子，大不了罚款呗！我想好了，如果只有一个儿子，就让他姓申，优先考虑岳父岳母！” 男人这么通情达理，申白蓉实在无话可说，自己没有选错人！ 心神激荡之下，她道：“夫妻一体，我们以后就是一个人，家里祖传秘方的保管应该告诉你！” 男友急忙道：“不行、不行，不能和外人讲！我也不想知道！” 申白蓉伸手掩住他的嘴，神情坚决地道：“你不是外人！” 两人手拉手下了地，申白蓉把他引到一层的车库兼储物间，指着墙根位置的实心水泥搁物台道：“封存在里面了，这个秘密是申家的，你现在有权知道，从今以后就由我们俩共同承担起守护的责任！” 男友奇道：“水泥台是标准配备，买房前就有了吧？” 申白蓉甜甜一笑道：“笨，不会砸开再恢复？” 回到楼上卧室后，两人又温存了会，申白蓉困乏地打了个哈欠道：“不早了，睡吧。” 男友道：“别急，我去厨房给你热杯牛奶。” 申白蓉搂着他道：“怪麻烦的，就凉着喝吧。” 男友轻吻了她一口，体贴地道：“那怎么行？大冬天的！乖，等着啊？” 一会，男友端来杯温热的牛奶，坐到床边一手扶起申白蓉，一手喂到她嘴边。 申白蓉靠在他臂弯时，轻抿了口后微一皱眉道：“好象有点点苦？” 男友道：“我下午榨过苦瓜汁，杯子可能没刷干净，那倒了，再去热一杯。” 申白蓉轻轻抓住他的手，道：“没事的，就这样喝。” 喂好牛奶后，男友简单收拾了下就钻进被窝，搂着申白蓉轻轻爱抚起来。 片刻，申白蓉只觉一阵沉重的困意袭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她迷迷糊糊地醒转来，直觉得头阵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 一股恶心感涌上来，她忍不住干呕了一阵，又觉便意甚急，明显是腹泻的苗头，忙撑起身去开灯，慌里慌张地冲进厕所。 身下一阵急速的稀里哗啦后，她才觉得轻松些，头脑也开始清醒起来。 天哪，怎么回事？！在厕所雪亮的灯光下，她吃惊地发现自己原本如玉的肌肤上泛起点点红斑。 她狠劲地用大拇指顶在两边太阳穴上，好让自己更清醒些。 安眠药，没错，是安眠药！自创办公司后，遇到困难她常常焦虑得睡不好觉，就尝试着服用过几次安眠药，结果发现自己具有天然抗药性，不但药效持续时间短暂，而且过敏反应很严重，情形就和今天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今天没吃药呀？对了，是牛奶，牛奶有些苦，肯定放了安眠药。 老公真心疼自己，知道自己休息不好，就特意放上药好让自己睡个好觉！ 不对呀，刚才下床时怎么没见他？ 想到这里，申白蓉急急提起裤子，回到卧室一看，果真没见人。 她喊了几嗓子，见没人答应，就又到各个屋子看了一遍，还是没见人。 她有些惊慌起来，这是怎么啦？深更半夜的怎么突然不见人了？是不是有急事临时走了？ 她开始认真查看屋内各处，床上、柜子上、书桌上、地上，并没找见什么留言条之类的东西。 第390章 夺回传家宝 到了这个时候，申白蓉开始意识到不对头，仔细一想后连忙匆匆下到一层，打开车库门按下顶灯开关。 男友的车已经不见了，确凿无疑他已经走了。 她一阵心慌，连忙绕过自己的车走到矮墙后的储物间里，天哪，墙根位置的水泥搁物台已经砸得稀巴烂，里面空空如也！ 她只觉得头一阵急剧的眩晕，一颗心直往下沉，他偷走了秘方！他把秘方偷走了！ 她瘫软无力地靠坐在地上，心头乱成一片，一时彷徨无策。怎么办？怎么办？赶去追他？可追上又能怎样？他这是蓄谋已久啊，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能奈何得了他？ 对，找他，这个时候只有他才能帮得了自己。 就象落水挣扎之人，申白蓉想到了闻同，连忙回卧室拨通他的手机。 在她心里，这个时候唯一有能力帮自己且愿意帮自己的，只有闻同。 接到她的求助电话后，闻同迅速镇静下来，安慰道：“蓉蓉，不要急，慢慢说。” “蓉蓉”，他真是这么喊的，多动听的声音啊！申白蓉顿觉一颗心又暖和起来，理了理思路简要地把情况述说了一遍。 闻同冷静地道：“好，我来安排，你安安心心休息。” 闻同立即拨通王耀光的电话，问道：“耀光，你现在在哪？” 自发现申白蓉的男友在办理移民手续后，李易秋就安排王耀光专责跟踪他。 他来到杳踪镇后，王耀光也开着车跟了过来。出于优异的职业本能，床头手机一响，他立即就醒了过来。 “闻老师，我在杳踪镇，有事？” “你跟踪的那个人，偷走了一只密码箱，你立即出发去追踪，务必原封不动地夺回。我分析他是去江映，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从江映机场经东洲乘飞机出国，另一种是从江映飞回他工作的城市，回自己家。记住，必要时可以采取极端措施，只要不出人命就行。另外，杨铮在盯他父亲是吧？那通知他在那边注意配合你。” 申白蓉的男友驾着车匆匆地往江映机场赶，心里得意之极。哈、哈，这个女人早吃透她了，果然不出所料，手到擒来。 嘿、嘿，有那国外户头上的几千万美金，现在手上又捏着秘方，到时请个职业经理人开家制药公司，准定财源滚滚。 老头子顶多再干一届，我得趁早为自己作打算，再晚几年后悔都来不及。 这个傻女人心比天高，却没什么大本事，拿着这件大宝贝在手里愣是发不了财，要不是我借助老头子的势力帮她，什么狗屁申氏药业早黄了。 那么大的剂量，你就美美地睡去吧！ 想到这里，他压抑不住地怪叫一声，爽啊！妈的，只要明天中午一登上出境航班，老子就成了逍遥的外国公民，日后有花不完的钱，享不尽的艳福，这样的好日子，就是神仙也不如。 王耀光一路飞驰，仍然没能在路上发现那辆熟悉的小车。他没有丝毫犹豫，继续往江映机场方向赶。 快到机场时，他把车停到路边，迅捷地潜至机场宾馆外。这只是一幢六七层高的建筑，他得意地一笑，也太小意思了。 他戴着宽大的墨镜大模大样的走到前台，敲了敲桌面。正趴在桌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总台小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咕哝道：“入住是吧？先登记。” 王耀光道：“不用，我一个朋友刚住下，你给查查房号，他叫……” 见她不情不愿的样子，王耀光一笑，顺手从兜里掏出一管口红递过去道：“本公司代理的产品，请帮忙试用。” 总台小姐瞪大眼睛，不由暗呼一声，哇，名牌耶。 那个王八蛋果然就住在机场宾馆，而且还是二楼。上了二楼楼道，在确定没有监控系统后，王耀光放心大胆地找到客房门前， 见敲门没人回应，他摸出根细钢丝一下就把门捣鼓开了。 卫生间还开着灯，室内光线虽微弱，却可以看清物体。那个混蛋可能是累了，睡得象死猪一样，不知道正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嘴角还咧着。 密码箱就放在床头地上，他提过箱子，又顺手牵羊搜走机票和签证，打开窗户悄然而去。 快天亮时，王耀光到达申白蓉的别墅。面色苍白的申白蓉一见到他手中沉甸甸的密码箱，登时喜极而泣。 王耀光道：“申总，你检查一下。” 申白蓉细细查看一番后，道：“没人动过，太感谢你了！”密码箱里不但放着配方，还有药物生产工艺说明等一系列详细资料，其中很多是她在试验和生产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可以说是申家的传家宝，绝对不容有失。 “没事，这是他的机票和签证，再见。” 东西回来了，申白蓉立即拨通闻同的手机号。 闻同刚起床，正在洗漱间刷牙。听到他喂声后，申白蓉控制不住失声哭道：“呜、呜，找回来了，谢谢你……” 闻同暗吁了一口气，道：“好！我一会给镇上分局郑小辉打电话，如果有紧急情况你联系他。” 申白蓉道：“我想见你，就现在！” 闻同平静地道：“我们暂时还不能见面，小声会向你说明一切的。” 次日一早，正在美梦中的男友被急促的总台叫醒电话惊醒，连忙忍住强烈的困倦翻身起床，得赶七点整江映去东洲的航班，可不能耽误。 衣服穿到一半，他才发现就放在床头地上的密码箱不翼而飞。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不对呀，昨晚明明就放在这里，怎么可能会不见了？ 他不疑有他，下地四处寻找起来，很快就发现窗户虽关着，不过插销却是打开的。 遇到飞盗了？这未免也太巧了点吧！ 他又打开随身行李，这才惊出一身冷汗，签证和机票都不见了，钱却分文未动，这显然不是飞盗所为。 到总台查问时，值晚班的总台小姐一脸坚决，没见有异常的人，所有客人都有合法手续。 第391章 言归于好（一） 他最后推断想，妈的，那就是从窗户进来的，真是可恨，还不能报案。 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个女人怎可能会有这样的本事，也太怪诞了。 纵使好奇心极度强烈，他也没胆子再回杳踪镇去探查缘由，甚至连手机都不敢开。 次日上午，闻声抛开一切工作，赶赴杳踪镇约见申白蓉。两人在杳踪镇境内通往江映的省道边见面，就在申白蓉的车上。 闻声坐上副驾座，摘下墨镜微笑道：“蓉姐，你好。” 申白蓉心情糟透了，勉强笑道：“你好，小声。” “蓉姐，有件极为重要的事，哥哥让我询问你的真实想法，你现在准备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 申白蓉脸色黯然地道：“如果有可能，我想诉诸法律，让法律制裁那个畜生！” 闻声敛起笑容，罕有严肃地道：“既是这样，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数十年前，家父含冤蒙羞而逝，真凶也就是那个人的父亲却苟活至今，内中详情我不妨一一告诉你……” “就在前年，我获知那个人的个人银行账户信息，探得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足以让那对父子灰飞烟灭！那是夏末秋初的一天早上，哥哥在镇上晨跑回来，突然转变态度，阻止我实施报仇计划。我想不通啊，眼看二十多年的深仇大恨即将得报，背着奇耻大辱含冤而去的父亲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他却忽然阻止我，叫我如何忍受得了？！” “在我的追问下，他不得不透露，仇人之子是蓉姐你的男友，他是在工业园晨跑时偶然发现的。他当时说，‘我不想伤害这个朋友，让她伤心一辈子’，他只同意针对仇人本人，不肯牵及他儿子。就这样，我们的复仇计划一直拖延下来。当然，我们现在又有了一些其他有力材料。” “所以，我刚刚问你准备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既是已情断义绝，那就好办，我们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申白蓉惊呆了，恩怨情仇，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隐情！ 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就是那天早上！头晚自己在公司加了一夜的班，早上和那个畜生一起出来时，当时就觉得那个晨跑的人影是他，却又看不到人，就一直以为是幻觉。 原来如此，原来果真是他，他当时是在躲开我们！ 对了，难怪此后他一见我和那个畜生在一起就要躲开，原来是怕暴露身份，是不想因此而伤害我！ 可恨我那时还恼他小肚鸡肠，原来是这样！ 申白蓉无力地瘫在座位上，不住地淌着泪。傻人啊，为什么要为我承担这么多苦？为什么不肯向我说明？你要是说清楚，我肯定会抛开那个畜生的啊！ 半晌，她神情坚决地道：“别说现在，就是当初我也会支持你的行为！” 闻声道：“谢谢蓉姐！还有件事，申氏药业和那家人有没有经济上的漏洞？我是说，他们有没有从中获取直接经济利益？” “没有，不过对医药公司和医院……” 闻声点头道：“好，我们会注意绕开的。 “小声，我必须见他，必须！” 闻声道：“哥哥说，现在不便见你，这是为你好。我很快就会有所动作，如果那家人发现你也掺杂在其中，势必会报复申氏药业，那就会牵连到你。当然，我们会把握好，不让浊流无限地漫延，至少要保证你和申氏药业的无痒。” 新一届省级班子就位后，启动了地市级班子的人事调整，接下来该轮到厅直机构了。 卫生厅第一副厅长使尽浑身解数，却未能获得想要的承诺，据上面的口风，那个压制了他近十年的家伙仍将再干一届。 他妈的，等他再干完一届，老子也到年龄了，不可能再有扶正的机会。 这些年早吃够了他的苦头，受尽了他的欺辱，真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才解恨。 年轻时想能干到县处级就知足了，真到了县处级，又梦想能在副厅位置上退休。 现在到了副厅又不愿满足，而且越来越渴望登上一把手位子。人的欲望真是永无止境，难道我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真就没有当一把手厅长的命？ 他带着这样郁闷的心情刚回到家，保姆就送来一只邮包，道：“今天刚到，写着您亲收。” 他有些意外，给自己的邮件一般都是寄到单位，从没有送到家里的，还亲收？ 在好奇心驱使下，他快速地拆开层层包裹的邮包。 当见到几份翔实的材料和大叠的照片时，他几乎惊呆了，真是天助我也，有这些东西在手，不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就是白混了。 早上，兰蕙芷脱去工作服，就着医护室洗手池里冰凉的自来水抹了把脸，感觉清醒多了。 接班的一位中年女医生一边换衣服，一边笑着打趣道：“小兰，过年上班后看你明显瘦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一同来实习的女同学接口道：“少女怀春呗，是吧小芷？” 兰蕙芷被道中心思，脸一红争辩道：“哪有！” 另一个来实习的女同学搂着她的肩，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嫩滑的脸蛋，取笑道：“还争？你的脸色和表情早出卖你了！天啊，皮肤真好，嫉妒死我了，我要是男的，拼死也要追你！” 中年女医生道：“小兰脸皮薄，以前还没谈过朋友吧？” 搂着她肩部的女同学转头道：“她呀，是闻名全校的‘最后的修女’，可圣洁了！” 兰蕙芷受不了众人的玩笑，轻轻甩开女同学的搂抱道：“快走吧，我困死了，赶紧回去休息。” 三人拎起包，和同事道了声再见后就一同出来了，刚走出大楼，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位美艳少妇拦住了。 “你们好，我找兰蕙芷医生。” 兰蕙芷看着她，不由暗赞一声真漂亮，气质真好。 她狐疑地道：“我就是，您是？” “我叫李易秋，望水来的，想约你喝杯咖啡，方不方便？” 兰蕙芷迟疑了会，道：“好吧，小霞、小珍，我不跟你们一起了。” 第392章 言归于好（二） 李易秋把兰蕙芷让到车上，拐了几道街，停到一家高档咖啡馆前。 进包间坐下后，李易秋点了两份早餐，又要了两杯咖啡。 看着对面温柔娴静的兰蕙芷，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死人还真有眼光，这么优异的女孩子，比倪小倩、顾紫言强多了。 看她的神情，倒和自己有几分象，难怪那家伙被她迷得七晕八素的。 想到这里，李易秋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自豪和甜蜜，他心里始终有我，始终放不下我！ “兰小姐，你真美！” 兰蕙芷脸一红，羞于和她对视，垂头小声道：“您一样很美丽！” “小芷，是不是很奇怪，我是谁？为什么要约你见面？”李易秋理了理心绪，柔婉地道。 兰蕙芷抬眼看着她，点点头没言声。李易秋注视着她道：“我给你讲一个漫长的故事，一个和他、未来也可能和你有关的故事。” 她移开视线，眼神漂向虚空中，娓娓道：“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有个苦命的小男孩，他五岁的时候，父亲含冤蒙羞而逝。从此，他的生命步入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姐弟三人和羸弱的母亲相依为命。” “为了让妈妈、姐姐和弟弟过上好日子，处身社会底层的他过早地成熟了，过早地承担起本不该如此早就承担的责任。上天赋予了他聪慧的大脑，他没有辜负这份厚赐，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成绩优异。” “十五岁那年，本来还是读高二的他提前申请高考，最终以地区状元、全省探花的成绩考入国立大学，师从孙以身教授，并在毕业后继续攻读孙老的研究生。几年后，他的亲弟弟步其后尘，也考入中央大学，后来获得美国麻省理工的双硕士。” “受益于国立大学厚重学风的熏陶和孙老的谆谆教诲，那时的他充满“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历史责任感，满腔热血要‘兼济天下’。在恩师孙老的苦心培养下，他大量参与社会实践，并结识了师兄陈照东——就是现在的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得到他的钟爱和大力栽培……” 李易秋被自己的述说感动了，眼中闪着泪花道：“你能想象一个人从五岁起，从没给自己放过一天假，每天睡觉不超过七个小时吗？他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是这样过来的，一直在学习学习，工作工作，永不停歇地鞭策自己拼命向前……” 李易秋抽出纸巾擦了擦眼睛，昂起头骄傲地道：“去年他辞去兼任的杳踪镇党委书记时，许多老百姓一连多天自发聚集起来翘首相送。为什么人们这么惦记他、感念他？因为他在杳踪镇取得了巨大的执政成绩，彻底改变了一方数万人民的生活、意识观念和社会文明，让这个地方发生了沧桑巨变。而且可以预见，整个望水县也即将步杳踪镇后尘发生同样的沧桑巨变。” “为了公益，他可以以区区副县长身份，勇敢地和权势滔天的省委常委、和市委书记相抗争，并最终凭借智慧、勇气和正义立场取得胜利。他点石成金，运筹帷幄，短短数年间一手缔造出镇开投，创造了二十多亿的巨额财富，自己却一介不取。他凭借傲人的成就、清高的品格和绝世的才华，赢得一代传奇华商新加坡林老先生的尊敬。他凭借引人瞩目、众皆膺服的政绩，赢得前后两任省委书记的垂青……” 兰蕙芷想到前阵在杳踪镇所亲眼目睹的一切，心道其繁华和活力大概还要赛过义南县城吧？ 李易秋语气一转，忽而微笑道：“他铁骨铮铮、棱角隐然，又深谙宽严相济、清浊并存之道。他眼光高远，又见微知著、情怀隽永。可是，他在感情生活上却比较弱智，远不如其他方面的才华，有时又傻又笨、不顾一切，有时又瞻前顾后、左右徘徊——比如现在对你。” “一个女人要想抓住他，就要主动，要无私地敞开自己，让他看明白，打消他的全部疑惑和顾虑，然后，他就会百倍、千倍地回报你，永不会言弃！这是一个无比优异的人，也是一个矛盾的人，一个令人着迷的人……” “他曾经深爱过一个女孩，叫季灵筠，是省报记者。令人惋惜的是，小筠不幸丧身车祸。这件事对他打击极大，当时昏迷好长时间，几乎因此而精神错乱，甚至一度有生命危险。” “在他心里，小筠地位极为特殊，永远无法磨灭，到现在还经常去她生前钟爱的后院爱亭缅怀。可以说，他决不是一个滥情的人，也决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曾经有高干子女顾紫言、市委书记千金倪小倩钟情于他，但他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权势和家世而出卖自己的感情。” 兰蕙芷脸上发烫，不住地绞着手指，幽幽地道：“我明白了，你很爱他，是吗？” 李易秋毫不掩饰地道：“是的！我很幸运，和他拥有美好浪漫的感情，他是我的挚爱，我也是他的挚爱！我承认，我无法割舍他，无法脱离他！” 兰蕙芷垂着头，努力抑制着空落落的心，不让眼泪流下。 虽然她以大姐凄惨的例子来说服自己，不要去碰有钱有势的人，安慰自己尽快忘掉闻同，去追求安安乐乐、自自在在的人生，可感情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割断的？ 初七回到江映后，她内心一直在期盼，期盼闻同来找自己，渴望看到他，渴望和他说话。 等了一天又一天，她渐渐失望了，不但闻同再没来找，连电话也没一个。 骆绮云倒是一如既往地过来找她聊天，但再不提她和闻同的事。柔肠百转之下，她独自一个人品尝着苦涩的失恋滋味，面上却始终坚强地撑着，不肯露出受伤的心。 李易秋直裸裸的表白，就象一把尖刀剜在她胸口，痛得直入心肺。 李易秋直视着她道：“早在几年前，他刚到杳踪镇不久，我们就相互认识，或者说是共事。从第一眼看见他起，我就喜欢上了他，但那时我们都很理智，一直谨守着朋友的关系。” 第393章 言归于好（三） 李易秋说：“直到一年多前，一次机缘巧合，我们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时小筠已经去世半年多。” 所谓捅破窗户纸，兰蕙芷当然听得懂。 但一听李易秋接下来的话，她心里莫名地好受了一些。 李易秋又说：“虽然明确了关系，但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是清白的，他很难抛开背叛小筠的心理阴影。” 李易秋接着说：“也就在那次，他当我面向天地起誓，假如有一天无法和我结婚，那和他结婚的新娘子必须要容忍我的存在，否则他不会选择这份婚姻！我相信了他，他也果然做到了这点，我很满足，很幸福！” 兰蕙芷逼迫自己拼命抬起头，看着李易秋问道：“既然你们爱得这么深，他为什么不娶你？！” 李易秋凄凉地一笑，道：“就因为生的是女儿，我被前夫无情地抛弃，一度走投无路！还有，我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没法再为自己心爱的人生儿育女！你应该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他妈妈和姐姐如何能接受得了我？我又如何能忍心他伤自己妈妈的心？” 兰蕙芷心头一片混乱，根本无从把握自己在想些什么，说些什么，道：“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你真舍得把他分割出来？” 李易秋轻柔地道：“芷妹，你或许还不明白，爱情是自私的，也应该是无私的。自私是天性，无私是真情，爱一个人，就要善加呵护，要多为对方考虑，不能让对方做力所不及或有违人伦的事！爱情是人类宝贵的精神生活，亲情同样也是，没有理由非要牺牲亲情来迁就爱情，二者兼顾岂不是更好？” 她紧盯着兰蕙芷的眼睛，声音清晰地道：“我感觉到了，他是真心喜欢你！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你也是真心喜欢他！芷妹，姐姐现在问你，你能接受他吗？能接受这一切吗？” 兰蕙芷躲开她的目光，茫然无措地道：“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某种意义上是自己的情敌，自己却偏偏生不出讨厌她的心，不但不讨厌，还很是同情她，又有些莫名的亲近感。 看看到了午饭时间，李易秋道：“他就是一本书，一本厚重的书，需要慢慢翻看，细细品读，没有三天三夜是讲不完的。是不是困了？如果你愿意，就在这里点两份午餐，我们接着再聊？” 兰蕙芷腼腆地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道“还行，不困。” 吃过午饭后，两人又继续上午的话题。长时间的沟通，让彼此心理距离近了许多，兰蕙芷不再那么羞怯和矜持，不时地回应几句，慢慢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傍晚时，李易秋道：“你一天没睡，向医院请个假吧，就别去上班了。” 兰蕙芷犹豫片刻，还是接纳了她的意见。一直聊到晚上十点多，李易秋邀请她到建设大酒店自己的客房，兰蕙芷这次没有犹豫，自自然然地就答应了。 次日是周六，两人都不用上班，就呆在酒店足不出户，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宛若一对亲姐妹。 周日晚上在酒店餐厅用过饭后，李易秋把她送回省医，临分手前微笑道：“芷妹，不用急，好好地想想。” 兰蕙芷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脸上一红，细声道：“秋姐，不管怎么样，小妹感谢你，认你这个好姐姐！” 晚上十点多，闻同回到租屋，未及开灯就觉得一具火热的女体扑入怀中。略一惊异他嗤地笑道：“装神弄鬼地，想查岗？” 李易秋啪地打开灯，轻扯住他的耳朵笑骂道：“大笨蛋，这么快就知道是我？” 闻同调笑道：“拧根头发丝就知道是你，何况还闻到一股臭味！” 李易秋手上一加力，娇嗔道：“你作死，敢骂我臭！” 闻同大嘴一张衔住她，两手又同时上阵，三两下就让她失去抵抗力。 两人有一个多星期没在一起，都动情得很快。 李易秋紧贴着他，两腿微微分开，用力抵住他，眼中饱含着春水，呻吟道：“快要我，想死你了……” 纵情恩爱过后，李易秋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沉醉地享受着他两手持续的爱抚。 “大笨蛋，怎么不理人家啊？” 闻同一边缓慢轻柔地抚摸着她，一边道：“不是打过几次电话吗？你自己说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 李易秋睁开眼嗔道：“呆子，不是——我是说她，兰蕙芷。” 闻同脸一冷，良久闷声道：“算了吧，别再提她，我想清楚了，有什么资格拥有你后又去奢望她？不能害了她！” 这是他的真心话，李易秋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心下一阵感动，道：“如果她愿意呢？” 闻同长长地叹了口气，紧搂着她真诚地道：“唉，都是犟驴，两头犟驴能拴到一条槽上？我不想再提，人不能痴心妄想，贪心不足，能得到你这么一个品性高洁的女子，我已经很幸福，很知足！” “你已经不小，该结婚生子了，我不想让阿姨和大姐再为你操碎心！” 闻同烦道：“哪有你这样的，急着把我往外推！” 李易秋深情地道：“能和你厮守一辈子，我心里说不尽地幸福，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力给你生个孩子！” 闻同定定地看着她，肃然道：“你想得太多了，在我心里，囡囡就和自己亲生的一样，是我们共同的爱！” 李易秋使劲地向他挤过来，恨不得把自己揉进他身体里，不住地淌着泪道：“有你这句话，我不枉来人世间走一遭，就是倾刻间灰飞烟灭，也心甘情愿！日后到了阴世，我一定还要死缠住你不放！” 上午刚下课，李易秋在回县的车上给闻同打来电话：“大笨蛋，你下午不是没课吗？我有个好姐妹想见你，找你办点事，记住一定要帮忙。” 闻同嘀咕道：“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还非要见面？” 李易秋嗔道：“话多，让你去你就去！嘉尚西式，我刚订好包间了，记住，你买单！” “找我办事还得我买单？这是谁呀，来头这么大？” “别问，你要误点，我饶不了你！” 第394章 言归于好（四） 嘉尚西式是省城最顶级的西餐厅，位于市民广场边，平日出入其中的客人非富即贵，远不是普通市民敢涉足的。 闻同不敢误事，挂断电话后立即如约赶至包间。包间临着窗，落地到顶的磨砂玻璃墙内装饰奢华，室内极为雅致地摆放着绿植和鲜花。 对方还没到，闻同看着窗外巨大的广场，百无聊赖地等着。 昨晚分手前，李易秋告诉兰蕙芷，有个极好的朋友可以帮助她进省医。 这是兰蕙芷现在最为关心的事，上午连觉也没睡蹋实，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就急不可耐地赶来嘉尚西式。 到了地方她马上傻眼了，这种奢华场所，对她来说不啻于天堂，包里才那么点钱，一会付账怎么办？ 虽说秋姐讲过，她朋友会买单，不会让她一个学生请吃饭，但求人办事哪还有让人买单的道理？ 既来之，则安之，犹豫了好久她才硬起头皮走近。 迎宾员看她一身学生妹打扮，却漂亮得惊人，还以为是个不知自重应召而来谋取“副业收入”的女大学生，就不客气地道：“请问有预订吗？” 兰蕙芷极度不自信地道：“我——有，就在楼上……” 见他并没阻拦自己，兰蕙芷连忙紧走几步，闪身进了大门，慌不择路地就往楼上走，轻一脚重一脚地虚虚浮浮，头脑晕晕乎乎。 站到包间门口，当看清那个面朝窗外的身影时，她一下子踌躇起来，进，还是不进？自己真是糊涂啊，早该想到是他，还真以为是什么“极好的朋友。” 闻同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服务生，也没在意。见半天没动静，他诧异地回过身来，一下子愣住了，原来如此！ 小秋啊小秋，你可真能胡闹！唉，有红颜知己如此，人生夫复何求！ “你好，等好久了，请进！” 兰蕙芷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他，尽管心里时时刻刻在想念，可才隔多长时间，怎么一见面却变得这么陌生？ 闻同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生硬，态度太正式，马上又微笑道：“你没来，我也不知道点什么好，是不是饿了？” 这话让进退两难的她顿时轻松不少，不再垂头羞于见人。她暗吁了口气，抬头轻轻一笑，大大方方地进门坐了下来。 闻同完全平静下来，搬过厚重的菜谱道：“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坐下后，兰蕙芷也平静了下来，轻声道：“我还没吃过西餐，不知道怎么点，还是你来吧。” 见她没有虚伪地掩饰自己，闻同觉得本已有些陌生的感觉迅速消失了，道：“那好，服务生，两只冰淇淋，美式香蒜小牛排，美式烤鳗鱼，法式煎龙虾肉，葡式蛋挞……” 等待上餐的时候，闻同装模作样地道：“那天真是抱歉，让你受惊了。我很生气，回去后狠狠批评了他们。尤其是那个中年妇女李素琴，简直是欺人太甚，怎么能剥夺我当面向你陈说的权力？为了替你报仇，我准备把她的股长级别给撤了，调离县政府！” 兰蕙芷噗哧一笑，横了他一眼道：“我看该把你县长给撤了，推卸责任！” “那也行，就听你的，我一会就去打辞职报告。” 兰蕙芷却敛去笑意，此后任闻同如何说笑，她始终郁郁寡欢地一言不发。 闻同无奈，只得放弃逗她开心的努力，默默地陪她吃完这顿无味的午餐。 出了餐厅，见她低垂着头神情依然，闻同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两人站在街边一时无话，远远地一辆公交车驶来，兰蕙芷抬起头轻声道：“谢谢你的午餐，我走了，再见。” 说完她快速向公交站台走去，随着人流上了车。 闻同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她消失在车厢密集的人群里，心头一片茫然。就这么结束了？连一句场面话也不说？ 公交车驶过身前时，他从人缝里看见兰蕙芷的身影，始终偏着头没往这边看。 不应该是这样，至少要当面向她道歉，表明自己并没有玩弄感情的卑劣用意。 想到这里，他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吩咐司机道：“麻烦跟上前面的公交。” 兰蕙芷还住在学校宿舍，离市民广场不远。见她下了车，闻同连忙也跟着下车，匆匆追过去。 “小芷，再说会话好吗？” 他一下车兰蕙芷就瞥见了，心下早已软了，停下脚不再往前走，嘴里却道：“我累了，很困，想休息。” “那——就一会，不会耽误你休息。” 兰蕙芷没再坚持，随着他茫无目的地走着。闻同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几个话头，还是觉得不合适，就干脆保持沉默。看看到了一处公园，他道：“进去转转吧？” 见她没拒绝，闻同连忙买了两张门票，领着她进了公园。公园不大，但历史很悠久，是省城最早的一座公园，植被很好。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鹅卵石小径慢慢走着，兰蕙芷仍旧是那副神情郁郁的样子，闻同更觉无从开口。 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见四顾无人，闻同指了指一条长椅道：“坐会吧？” 等她坐下后，闻同也坐到她身边。气氛很不好，他有一种想吸烟的强烈冲动，下意识地一摸口袋才记起已经在李易秋的劝阻下戒了。 “小芷，有些事我想向你解释一下……” 兰蕙芷轻声打断道：“不用，我都知道了。” 闻同诧异地看着她道：“你都知道了？都知道什……” 兰蕙芷没看他，望着浓密的林木道：“秋姐找过我，对我说了三天，说你的事，还有你们的事。” 原来还有这回事，难怪她心情恶劣，也罢，不过迟早的事。 他想了想开口道：“之所以没急于向你透露我的身份，并非有什么恶意。一开始你误认为我是秘书，我就想说明白，又觉得那样过于浅薄，不想被误解为是在自我炫耀。后来，这个、这个——你明白的，我喜欢你，是真心喜欢！那时我就想，还是先不告诉你为好，这样彼此之间才能平等交往，相互了解，你知道的，我不是说现在就不平等。对你来说，认识我公职身份之外的本来面目，是应有的权利，这和先知道我真实身份后再来认识是不一样的，那对你是不公平的。同样，我也不希望凭借身份来为自己增加砝码。” 第395章 言归于好（五） 兰蕙芷尖锐地道：“难道没有试探我的意思吗？我是说，试探我在不知道你真实身份情况下的态度！” 闻同略想了想，自己的确不无这样的心思，就坦诚地道：“有这样的成分，但绝不是主要原因！” 兰蕙芷心下一松，表情也跟着缓和了些。 闻同接着道：“我本来准备春节后再处一段时间，就向你坦陈一切。即使小秋不说，我很快也会说的，不能等彼此关系发展得太深才来告诉你。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感情生活很特殊，一般人无法接受这样的情况。” 兰蕙芷忽然解释道：“除夕那天赶得太急，把你的手机号给忘在了医院，不是存心不提前通知你。” 闻同见她神色渐渐和缓下来，遂把心一横，抓起她的手恳切地道：“小芷，我是真心喜欢你，你能接受我吗？” 兰蕙芷脸一红，象征性地抽了抽手，却被闻同紧紧地攥住了，她也就顺势任由他握着，却低着头不肯回答。 闻同继续道：“小芷，能看着我吗？” 兰蕙芷仍旧垂着头，心中一时难决。毫无疑问，面前的这个人是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出色的男人，自己也不例外。 可是，这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他还另有所爱，我真的能接受吗？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也许秋姐说得对，爱情是自私也应该是无私的，自私是天性，无私是真情，爱一个人就要多为对方考虑，不能让对方做力所不及的事！ 他肯为秋姐付出这么多，足见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相比秋姐，我该感到幸福才是，至少我比她多一样东西，那就是婚姻。只要他真心爱我，肯真心待我一辈子，就同意吧…… 兰蕙芷终于缓缓抬起头，羞怯地看向他。 闻同心一热，一把搂过她亲吻起来。兰蕙芷挣扎了几下，随之就软软地任他施为，继而慢慢开始回应起来。 良久，她挣脱开来，忽然使劲地捶击着他的胸口哭道：“你是害人精，害了秋姐，现在又来害我，呜、呜，害人精，害人精……” 闻同知道万事落定，已经云开雾散了，就咧嘴笑着任由她发泄。 等她打得累了，闻同一把搂过来，嘴贴到她耳边轻啜起来。敏感位置被亲吻，又受他强烈气息一熏，缺乏男女肌肤相亲经历的兰蕙芷登时瘫作一团，软在他怀里任其爱抚。 久久无语后，闻同柔声道：“小芷，跟我到望水工作好不好？” 兰蕙芷强自抑制住漫遍全身的异样感觉，颤声道：“你好复杂，我真害怕，害怕哪一天会毁在你手里！我大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命苦，被我爸劝着嫁给那个有钱有势的畜生，福没享几天，却受尽苦楚，一家人也跟着受尽欺凌……” “不会的、不会的，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慢慢就会了解我！我既然爱你，选择了你，就会把你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珍贵！你相信我吗，小芷？” 兰蕙芷心神迷乱地附在他耳边昵喃道：“我相信……” “那我就安排人来给你办接收手续了？想去哪个单位？县卫生局，还是县医院？或者其他单位？” 兰蕙芷故意捉弄道：“想留省医！” 闻同一怔，还信以为真，道：“那也行，省卫生厅都可以，我回头就办。” 兰蕙芷轻咬了一口他的耳垂，娇声嗔道：“大笨蛋……” 闻同心下一颤，小秋也是这副口吻，也是这般称呼！他直觉得一颗心似要醉了一般，忍不住手上一加力搂紧她，凑上她的红唇痛吻起来。 却说李易秋把闻同安排去“相亲”后，就继续开着车往县里赶，其实她心里并不好受。 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这样难言的滋味决不是嘴上说的那般轻松。她不时地看着手表，现在该见上面了吧？正在说什么话呢？他该高兴坏了吧？ 过了会，她又猜测开了，现在该吃得差不多了，是继续留在餐厅，还是去别的地方了？ 回到办公室，她草草见了几个人，心不在焉地应付完几项重要工作后，就把门一关靠在椅子上出起神来。 他们这会儿该是在某个地方亲亲热热地说话吧？没准还在搂抱亲嘴，真不知道害臊！ 气死人，等再见到他，一定要问个清楚，不能瞒着我。 唉，我这是在干什么，不是自己一手撮合的吗？不是已经想清楚了吗？要真心实意地促成他们结合到一起，怎么还这么无趣？！ 她使劲甩了甩脑袋，努力地把心中的不快和酸酸的醋意驱赶走。 一连多日没休息好，现在终于摆脱了激烈的思想纠葛，兰蕙芷心神安定下来后，头一歪缩在闻同怀里睡着了。 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冷，见她睡得很香，闻同担心她着凉，就挺起胸膛让她靠实了，再缓缓脱下敞开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她这一觉直睡到日落西山才醒过来，见闻同只穿着件衬衣和毛背心，马上不好意思地笑道：“太困了，你冷吧？赶紧穿上。” 闻同看她两腮酡红，模样说不出地醉人，心中不由生出万缕柔情，笑道：“不冷，你身上真暖和！” 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会，兰蕙芷不舍地道：“快上班了，咱们走吧。” 闻同搂着她道：“工作落实了，还用去实习吗？要不以后别去了，太累！” “这样的实践机会很难得，我还是想去。” “也是，那就去。今晚去哪吃？” “就上次那家小餐馆。” “好，听你的！” 在省医附近的那家小餐馆吃过晚饭后，闻同要送她去医院，却被她坚决拒绝了。闻同装出副委屈相道：“为什么？这不犯错误吧？” 前两天刚刚当着大家的面否认在谈恋爱，才几天时间就让他公开亮相，兰蕙芷觉得很难为情，但又不肯如实相告，就撒娇嗔道：“这是对你的惩罚！” 她这么一说，闻同倒想到一事，心说小秋十有八九不会越俎代庖告诉她，就道：“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我必须现在告诉你，要不又成了犯错误。” 第396章 甜蜜曝露 闻同找了个无人处，简要地把自己在真道电气和聚离软件的持股情况说了出来。 李易秋果然没告诉兰蕙芷。 兰蕙芷是学医的，平时毫不关心经济问题，对数字也缺乏敏感性，并不太明白这些股份所代表的意义，随口就道：“说你复杂还真是没说错，身上隐藏着这么多秘密！股份好象不算少，该是百万富翁了吧？” 闻同一怔，心道还真是个股盲，旋即又有些得意地道：“按近段时间的股价，真道电气的总市值超过七十个亿，你自己算一算吧！” 钱不是坏东西，兰蕙芷兴奋地算道：“那就按七十个亿，乘以你的股份，该是十——天哪，十多个亿！” 她默默无语地发着呆，满脸都是忧虑之色。 闻同轻搂过她，道：“小芷，你不用害怕，这些钱是干净的，是我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获得的合法财富！” 兰蕙芷伏在他怀里，叹息道：“这样才安心！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秋姐说你为镇开投创造了二十多亿的财富，自己却一分不沾，让我又感动又钦佩！有钱当然好，但我不希望你因为钱而毁灭自己的人生，不想你迷失在个人财富里，好吗？” 闻同真诚地道：“我记下了！小芷，我很幸运，也很幸福！” 兰蕙芷仰面噘起红唇，轻声唤道：“大笨蛋，你这么能干，我真高兴，奖励你一个……” 重获爱情滋润的兰蕙芷容光焕发，全不是以前的模样。 一同来实习的两个女同学早瞧出了异常，联合起来拷问她，却被她铁嘴铜牙地坚决予以否认。 早上下班时，兰蕙芷借口有事没和两个女同学一起走，骑着自行车直奔医学院附近的一家早餐店，闻同正在等着。 正当两人神情亲昵地边吃边窃窃私语时，跟踪她而来的两个女同学突然现身桌前，笑吟吟地嚷道：“嗨，宝贝儿，抓住你了吧？！” 兰蕙芷当场面红耳赤，羞得站起身和两个女伴打打闹闹。 闻同认识这两个女生，一个叫南雪珍，一个叫尤小霞。兰蕙芷那次在过道里给小女孩零食时，和她同行的就是她们俩。 他还知道，这三人不但是同班同学，而且还住在同一间宿舍。 南雪珍取笑道：“呀，我当是哪个大帅哥摘下这朵鲜花，原来还是熟人。你好，大帅哥！漂亮女实习医生和高大英俊的病人相互倾慕，暗滋情愫——医患相恋，好浪漫哟！” 闻同心道现在的女大学生真是大胆开放，公众场合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微微一笑道：“你好，南医生，尤医生，一起坐下吃吧？” 尤小霞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来，嚷道：“一顿早餐可不行，至少得三顿大餐！按医学院规矩，找我们的好姐妹做女朋友就得请一顿饭，小芷是‘最后的修女’，又是超级大校花，所以你得另加两次量！” 闻同笑道：“好哇，没问题，你们定地点。” 南雪珍道：“新女婿认门的第一顿不能含糊，就定在……” 兰蕙芷羞恼得起身要去掐她，嘴里嗔道：“就知道吃！你那个才叫女婿呢！” 南雪珍忙闪身躲开，喊道：“重色轻友，还没过门就相帮郎君，真不象话！我哪还有‘那个’？毕业就是各奔东西，早拜拜了！” 尤小霞嘻嘻笑道：“我也是，一分手就没人请吃饭了，这些天正嘴淡得厉害，你们就送上门来！” 下午一下课，闻同推掉了褚文渊的饭局，坐着孙家祥的车匆匆赶到医学院附近一家较为高档的饭店。 由于同宿舍的其他几位舍友实习的实习，找工作的找工作，都不在江映，所以来赴宴的只有南雪珍和尤小霞二人。 尤小霞从二楼包间窗户望下来，正好看到闻同下车，马上回身扯着兰蕙芷的胳膊嚷道：“好小芷，还瞒着我们不说，他到底是干什么的？还坐本田车？快老老实实招供！” 南雪珍走过来看了一眼也道：“哇，还真是！快交待，呵她痒，她最怕痒了！不对，我总觉得他有点面熟，好象以前在哪见过。” 早上回宿舍后，任凭南、尤二人百般盘问，兰蕙芷始终不肯透露闻同的身份，只说是公务员。 等闻同上来刚一坐下，尤小霞就急不可耐地问道：“闻同，你把我们大校花摘走了，总得把自己底细交待清楚吧？要不我们不放心，万一小芷上当受骗怎么办？” 闻同正容微微一笑，刚要瞎编个身份搪塞过去，南雪珍突然嚷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全省最年轻的县长！” 他正容一笑的瞬间，让南雪珍想起省报上刊登的那副照片，照片上那个人的神情就和他刚才一模一样。 南雪珍的爸爸是乡镇干部，她一次闲极无聊信手翻了翻老爸床头扔着的报纸，恰好看到了有关杳踪镇的专题报道。 她之所以对那副照片有点印象，一是照片上的人很年轻很帅气，二是老爸说这是全省最年轻的县长。 老爸当时感慨说，人家不到二十八就是个县长，我都奔五十了，还是个乡长，这人和人没法比。 见被她认了出来，闻同就不便再隐瞒，微微一笑道：“没想到小珍还认识我，很荣幸！” 这可是县长啊，南、尤二人再不敢瞎胡闹，气氛一时有些冷落。 闻同不想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影响大家的情绪，就开玩笑道：“真抱歉，影响了大家的食欲，一会点两盘酸辣萝卜皮，好好地开开胃！” 三女均被他逗得咯咯直乐，原本瞬间拉开的距离一下子又近了不少。 南雪珍道：“真没想到是这样，对不起，之前有得罪的地方请您原谅，我们平时随便惯了。” 尤小霞抱着兰蕙芷的胳膊羡慕地道：“小芷，你真好福气，碰上这么中意的男友，再不用为工作发愁了！” 兰蕙芷俏脸飞红，心里异样甜蜜，嘴上假意嗔道：“你们尽乱说，他是他，我是我。” 第397章 一步到上流社会 南雪珍的爸爸是一级主官，比生于工人家庭的尤小霞更明白权势的魅力，闻言忍不住道：“还嘴硬！” 见闻同出门洗手去了，她凑到兰蕙芷耳边小声道：“哎，能不能拉两位姐姐一把，请他走走关系，帮我们留在省医？” 她猜测闻同不及而立之年就出任一县之长，身后一定有强大的人脉关系，那帮她解决留省医工作应该问题不大。 尤小霞顿时眼前一亮，如梦方醒，心道还是小珍这鬼丫头精明，自己就没想到这一层。 兰蕙芷看两个好姐妹一脸的渴求，实在不忍伤她们的心，就道：“我一会问问，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等闻同回来，她问道：“有没有办法把小珍、小霞留在省医？” 她深知闻同的底细，知道这点小事在他不过是毛毛雨，所以才敢当面提出来，一点也不担心他会为难。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闻同当即掏出手机，拨通陈照东秘书张广正的电话，道：“张兄，我是闻同，拜托你老哥办点事。云缈大学医学院有两名学生正在省医实习，想留院工作，一个叫南雪珍，一个叫尤小霞……对，尤三姐的‘尤’……科室是吧？” 闻同小声问南雪珍、尤小霞道：“想进哪个科室？” 南、尤二人压住激动的心情，异口同声地小声回道：“现在的就行！” “喂，就心血管内科吧，好，多谢，改日请你喝酒，再见。” 权力的魔力是如此之大，自己苦苦以求而不可得的东西，人家一个电话就解决了，而且还有得挑。这让南、尤二人心下感慨不已，对兰蕙芷就不免有些嫉妒，不过更多地还是庆幸和她是好朋友。 南雪珍也算是干部子女，反应到底要快些，忙道：“谢谢，太感谢了，今晚我来请！” 尤小霞马上道：“那明晚我请！” 闻同笑道：“你们是小芷的好姐妹，帮忙是应该的，哪能让两位请吃饭，不然小芷会骂我的。” 兰蕙芷也道：“没事，你们别客气，说好了的，还是他请。” 周六白天晚上连轴转处理好县政府公务后，闻同深夜赶回了江映，次日一早领着兰蕙芷到真道电气江映研究院参加公司战略会。 同以前一样，他仍旧以特邀专家的身份出席，同时以此身份参会的还有公司两位独立董事。 公司十大高管齐齐到场，遵照厉坚一贯的作风，高管们的夫人也跟着丈夫来了，男人开会、夫人联谊，可谓两不耽搁。 吕大可和已经移师天都接管原杨光迅公司的真道电器总裁熊宝亭乘坐早六点的航班赶来，空中飞人厉坚和柯绍东则在昨晚分别从东洲和大西北赶回，老管和寇智远也是在昨晚刚刚从国外考察设备回来。 杨光迅出任ＣＦＯ后，日常办公地点设在杳踪镇，他夫人顾怡就搬出天都跟着公公婆婆住在省委大院。 江边高速公路今年就将实现全线竣工通车，这样平日里她来杳踪镇小住或杨光迅回江映探视都极为便捷。 就是因为这些因素，此次战略会没有放到杳踪镇举行，而是安排在江映研究院。 正式开会前，大家都在休息室围坐聊天，现场一片欢声笑语。 待闻同领着兰蕙芷一出现，厉坚马上站起身促狭地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下到凡尘的美丽小姐是闻县长的女友，芳名兰蕙芷，大家掌声欢迎！” 兰蕙芷见这些男人个个衣冠楚楚，女人们珠光宝气富贵逼人，早心虚慌乱起来。 被厉坚一开玩笑，她更是面红过耳，不安地紧跟在闻同身边。 闻同丝毫不避嫌疑，抓着她的手笑道：“各位好，谢谢大家的掌声。厉总不到电视台娱乐档当兼职主持人，真是太可惜了。” 汤芝凡见她窘迫不安，连忙招手示意她坐过去，吕大可赶紧识趣地起身另找座位。 闻同十分细心，牵着她的手一直送到吕大可让出的沙发上。 厉坚笑道：“为了答谢各位后院主人的默默奉献，今天我买单，请各位到十里山庄放松，就请寇家嫂子任太太团团长。郭姐，麻烦安排两位同事配合一下，就用我的私人银行卡。” 研究院行政经理郭姐从他助理手中接过卡，转身出去安排。 寇智远的夫人年龄最长，由她牵头最为合适。她开玩笑道：“今天没白来，赚到厉总一顿，卡上的钱不花光我们就不回来！” 因为吕大可的缘故，汤芝凡和厉坚的关系很亲近，一点也不怵他，更“过分”地道：“卡就放在郭姐这里，省得以后老找他要。” 顾怡身份特殊，还没怎么和大家处熟，看看快到了开会时间，就笑着站起身道：“厉总是在赶我们走，寇嫂，是不是出发？” 汤芝凡拉着兰蕙芷的手道：“走，小芷，一起去。” 从平民阶层一下子窜升到上流社会，兰蕙芷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时还无法适应。汤芝凡和沈燕很理解她，细心地给予关照。 看众人个个衣饰华贵，她暗想幸亏昨天听了他的话，到百货大楼买了几件高档衣服，要不今天真没法呆下去。 时间一到，厉坚马上换了副神情，严肃地道：“好，现在开会，请徐总汇报。” 高级副总裁、真道自动化总裁徐衡马上起身站到投影幕布前，开始汇报起来。 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讨论真道自动化的战略规划。业已运营一年半多的真道电力电子与电力自动化设备有限责任公司势头良好，已经显现出强大的潜力。 “‘立足电力，择机外延’，自动化事业部确立了几大业务方向，含发电电网、节能环保、工业及交通自动化，具体包括输变电继电保护、电网自动化、电厂自动化、水电自动化、水利自动化、电力节能环保、水环保工程、工业自动化、铁路和轨道交通自动化等专业领域的技术研究和相关产品的开发、制造、销售，以及工程服务、技术服务……” 第398章 年轻当骚包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通过了徐衡的提议，为自动化事业部确立了发展战略。 根据此战略，确立了自投自产和并购两条腿走路的方式。后者包括并购定府军工子公司，以及与电力企业开展资本合作。 在会议上，闻同十分支持铁路和轨道交通自动化这一块，着重谈了高速铁路和轨道交通，判断这一块未来国内市场庞大，应作为长期业务启动技术研发。 因为镇开投的辉煌，又因为他力主真道电气进入锂离子电池行业的成功，让他的意见最终获得通过。 真道新能源上年销售额达到惊人的３个亿，就是因为锂离子电池业务的爆发式增长。 厉坚总结道：“好，决议形成，剩下就是如何落地！关于并购工作，继续由我牵头，光迅总执行，管总和各相关事业部总裁配合……” 一溜豪华小车驶近定府军工厂区大门，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奔驰，在早春的阳光下耀眼之极。 大门上方挂着欢迎条幅，分管工业的副市长亲自带队站在门外等候。 待岗在家的工人们闻讯后蜂涌而来，聚集在厂门外围观，任厂领导说破嘴皮也不肯散去。 见此情景，坐在车内的管立昇唏嘘不已，数年前自己曾是这座大工厂的一名希望之星，没多久就被“发配”到杳踪镇，几近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最后还被迫领着一群妇孺老幼回来讨饭吃。 风水轮流转，如今自己已是身家两个多亿的富翁，而原先辉煌一时的厂子却凋落得面临破产清算。 人生之际遇，真是无法用笔墨形容！ 厉坚的想法却迥然不同，看着大群茫然无助的工人，心下忍不住阵阵得意，看来有关方面已经压不住了，嘿、嘿，不狠狠地多提些条件就对不起这些职工。 为了提升公司形象，真道电气十大高管的座驾全是奔驰。不过，这些车的产权不属于公司，而是高管们的私有财产。 根据董事会批准的方案，公司给予厉坚一次性购车补贴款四十万元，副职则是三十万，余款皆由个人承担。 另外，公司还各配备一名专职司机，并每年补贴四万元养车费用。 象徐衡、熊宝亭、周全平等人暂时还没能力全额支付个人应承担的部分，公司就先行代垫，再分期从其工资中扣回。 当然，虽然同为奔驰，档次却不一样，象厉坚、吕大可、杨光迅的就是Ｓ６００，其余人均是Ｅ级车。 车改后，公司原有的一辆奔驰和两辆奥迪就成了公务接待专车。 真够骚包的一群年轻人！翘首以待的副市长满面微笑，却忍不住在心里鄙视了这么一句。 车一停稳，厉坚当先而下，率领众人疾步走过来。 副市长象征性地上前几小步，握着厉坚的手热情地道：“欢迎厉总，欢迎各位朋友！” 厉坚得体地道：“梅副市长，您好，有劳大驾，不胜荣幸！” 轮到定府军工张副总时，厉坚恍如未见其尴尬的神情，热情地道：“您好，张总！” 张副总见他并没有表露出“老熟人”的别样来，一颗忐忑的心才略略安定些，分外热情地道：“您好，厉总，欢迎您莅临指导！” 宾主双方在会客室落座后，梅副市长两手搁在沙发扶手上，身子虚靠着微笑道：“厉总，一路上还顺利吧？” 厉坚客气地道：“多谢关心，很顺利。” 梅副市长道：“市委卞书记、市政府展市长今晚准备了一桌小宴，委托我邀请各位。” 厉坚忙道：“十分感谢卞书记、展市长、梅副市长的盛情！” 真道电气此番收购定府军工的部分资产，是上市蓦集资金的主要投向之一，将全面提升真道自动化的产能。 定府军工民品资产已经剥离归属地方，其中主要包括两大块，一是农用车，一是继电器。 真道电气的目标就是继电器资产，具体包括继电保护和控制设备两大块。 对于真道电气而言，主要看中其相对成熟的生产能力和大批熟练员工。 如果并购成功，经过适度整合后真道自动化就将迅速获得巨大产能，同时，这些中、低层生产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以及熟练技工还可以临时调配出一部分到集团其他事业部，以帮助公司新上项目迅速稳定生产。 按照规划，真道电力电子与电力自动化设备有限责任公司下辖的继电保护配件分公司即将划出来单独注册，未来这家位于杳踪镇工业园东园的公司将会是真道自动化的核心资产之一。 还有，真道建筑电器有限责任公司——也即原杨光迅的公司也正在筹划扩大生产能力，这也需要一大批熟练员工。 定府军工急需甩掉这只破烂不堪而又沉重无比的包袱，以便集中精力于农用车业务以及军品业务。 继电器公司产品缺乏市场竞争力，越生产越亏损，最后只得停掉大部分生产线，给工人“放假”。 数千职工生活无着，就天天到市政府静坐“讨说法”，成了市领导一大心病。 真道电气找上门来让地方政府喜出望外，一二把手同时出动联合宴请厉坚一行就不意外了。 市委、市政府的热忱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寄望真道电气后续加大在定府市的投资。 此前在杨光迅主持下，双方已经达成目标性意向，即真道电气整体并购定府军工继电器公司，在两年时间内分期投入一点五亿资金予以改造提升。 厉坚此行的目的就是和对方签订意向性协议，协议签订后，资产评估事务所以及真道电气工作小组就将全面进驻。 继电器公司早已资不抵债，因此在杨光迅提交的并购专案中，主要考虑的一是尽可能剔除债务，最好是剔除到股东权益“恢复”为零的程度，二是尽可能争取税收优惠以及各种政策优惠。 真道电气有全盘接收职工这一天大的“饵料”在手，不愁地方政府和定府军工不让步。 第399章 今非昔比 梅副市长走后，双方正式举行会谈。 面对籍当年收购自家两条电缆生产线起家的“乡镇小企业”，定府军工一把手真有些颜面无存的感觉。 还有，其中一条电缆生产线隐藏的偷梁换柱秘密也在对方手中捏着，只要对方愿意随时可以置自己于牢狱之中。 此外，张副总等人当年出具的嫖妓字据也在厉坚手中。 就是这些因素，让定府军工决策层腰杆子更硬不起来，整个谈判颇为微妙地被真道电气一方牵着鼻子走。 会谈中间管立昇从洗手间出来，走过楼道时突然听到旁边有人怯声喊“姐夫”。 他诧异地回头一看，愣了片刻才认出原来是老婆沈燕娘家亲弟媳。 当年为了配合厉坚接手电缆生产线，他领着杳踪机械厂的下岗职工，拖儿带女地赶到定府军工厂区静坐施压，就是这个妻弟媳见面不相认，让老管心酸不已。 早年他在定府军工得势时，没少照顾沈燕娘家哥嫂和弟弟、弟媳，结果他一落魄，人家马上就变脸。 没料想他这几年大发达了，沈燕又是掏钱给老父母买房，又是带他们出国旅游，就是不肯再照顾哥哥和弟弟两家。 管立昇到底是男人，又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社会名流，早不把当年的那点事放在心上，只不过是平时工作太忙没顾及到这些。 他放松刻板严肃的脸，笑道：“是你，怎么没上班？” 妻子弟媳局促不安地道：“我们俩去年就下岗了，大哥家也是，都过得很难。” 管立昇满脑子只有“工作”两个字，还真不知道这些，闻言一皱眉道：“这么严重？怎么早不找我？” 他妻子弟媳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姐姐，她……她……” 管立昇一听就知道老婆沈燕还没转过弯来，想了想道：“行，我知道了，回去就和你姐姐说。” 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并购继电器公司后也不可能让他们回来上班，还是掏钱买两间门面房让他们去做生意自在。 真道电气内部管理十分严苛，上至董事长下至中层干部，不允许任何人有亲朋好友同在公司工作，一经发现立即无条件解除劳动合同。 至于在提拔前业已形成的亲友关系，会被纳入集团审计监察部的特别督视范围，一经发现当事人有谋私嫌疑，公司将视情节轻重给予解除职务或除名的处罚。 闻声带着两名资深律师，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当年被那个公社副书记——前几天刚刚被“双规”的省卫生厅厅长强奸的大队妇女主任还健在，事后作证的旁人以及经手处理此案的主要人员也都还健在。 此前杨铮、王耀光两人就做了大量的外围摸查工作，闻同、吕大可也通过各自在县里工作的高中同学，了解了不少情况。 闻同比吕大可小几岁，他的高中同学在县里还没混出什么名堂，吕大可则不同，有几位同学已经是副科级干部。 其中有两位可以帮上大忙，一位在县委办，一位在县法院。 这两个都是要害部门，两人职务虽不高，但提供信息支持，比如查阅当年的档案等还是绰绰有余的。 通过熟人引见，闻声直接找到县委书记家，奉上一只沉甸甸的红包后直陈来意。 县委书记此前就接到上头的电话，这时又收到红包，态度自然十分积极。 卫生厅长被“双规”后，又牵连出其家族几位有实力的人物，这让县委书记彻底打消了顾虑。 “闻总，虽然事隔多年，但我们有责任还原历史本来面目，让逝者安息！”县委书记明确表态说。 闻声道：“澄清亡父冤案是我的夙愿，非常感谢您的支持！” 县委书记耳闻过闻氏兄弟，近几天又刻意打探了一番，了解得更为详细。 他试探着道：“令兄和你都是家乡的骄傲，一个是政界新星，一个是商界精英，了不得！” 闻声谦逊地道：“我谈不上商界精英，公司还在起步阶段。” 县委书记道：“闻总过谦了，聚离软件很有名，广告都上了国家级大报。无缘结识闻县长真是遗憾，我代表家乡父老邀请他有机会回来看看。” 闻声道：“家兄一直心心念念回来省亲，就是工作繁杂无法抽身，谢谢您这番美意，我一定转达。” 县委书记似是无意地道：“我那不成器的闺女，也就比你小一两岁，今年大学毕业，到现在连工作也找不到！” 堂堂县委书记的女儿不可能找不到工作，应该是找不到令她满意的工作才对。 闻声会意地问道：“不知令爱在哪儿上的学，想从事什么工作？” 县委书记装作烦恼的样子道：“东洲，中文专业。不瞒你说，她心比天高，一门心思要留在东洲，还想进报社当记者，真让人头痛！” 闻声一笑，道：“我在报社多少有点关系，帮她介绍一下问题不大，明天上午给您答复。” “那敢情好，太感谢了！”县委书记毫不客气地说。 随即，闻声又先后拜访了县委政法委书记、县公安局局长、县检察院检察长、县法院院长，把各方关系全部打通并梳理熨贴。 次日，他带着两位律师和四名保镖回村里。 母亲闻妈妈在望水，他直接去了嫁到外村的姐姐闻木秀家。 自从出国留学后，他还没回过家乡，这次回来可说是衣锦还乡。不过因为身负重任，他根本没心思去体味这种感觉。 闻木秀早得了他的电话，一直迎到村口。 当锃明瓦亮的骄车停下时，村人全都被惊动了，纷纷涌过来围观。 闻木秀无比自豪地忙于指挥丈夫和小叔子夫妇给大家发烟散糖，一时顾不上理闻声。 这些年乡下年轻人经常出门打工，长了不少见识。一个小伙子指着闻声的车惊叹道：“知道不？那就是宝马，比我打工时老板的车高级多了！” 另一个小伙子不识趣地道：“后面的那台差多了，真难看！” 第400章 要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第三个小伙子嗤地一声，不宵地道：“你知道个屁，那是大切诺基，高档货！我修车修了三四年，也才摸过两回！” 第二个小伙子为了找回脸面，指着最后的捷达道：“那几个剪着平头，象当兵退伍回来的，肯定是保镖。” 又一个小伙道：“应该是，现在有钱有势的大老板都带保镖。” 好不容易等姐姐忙完，闻声道：“姐，姐夫，这段时间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落单，不要早出晚归，以防万一。” 他指了指门外的保镖接着道：“尤其是小君、小兴，不能脱离他们的视线，马虎不得。” 尽管卫生厅长及其家族是外市人，但人身安全是大事，闻声丝毫不敢大意。 闻木秀道：“行，我们会注意的，跑得怎么样了？” “省里已经讲定了，县里也已经跑完了，很快就会重新调查审理。不过这事关系到地方的面子，按省里的意思，不能让报纸、电视采访。还有，对当年参与错判的官员，不管是不是在任，都只会追究几个直接人员的责任，不宜扩大。” 闻木秀道：“我懂的，如果有记者找来，我们就装作不知道，搪塞过去。只要把那个老流氓下大牢，我就知足了，其他人无所谓，毕竟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 闻声冷冰冰地道：“下大牢？太便宜他了，不一枪崩了难消我心头之恨！我哥说了，斩草要除根，除他之外，他们家族但凡有点地位、有点潜力的，不分男女都要予以彻底打击，要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闻木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面前坐着的还是自己一向嘻皮笑脸的弟弟么？她定定神道：“你们两兄弟怎么行事我不管，但不能犯法，不能做过头事。” 闻声道：“你放心，我们有分寸，不会胡乱制造冤情。” “那就好，先吃饭，吃过饭我们去给爸爸上坟，告诉他一声！” 次日，闻声留下两位律师和四名保镖，带着王耀光一起返回了东洲。 自从上次在十里山庄受过一场惊吓后，他听了杨光迅的劝，聘用了四名保镖，这四人都是杨铮推荐来的退伍战友。 他们分成两组，一组负责保护律师，一组负责保护闻木秀的两个孩子。 为防万一，杨铮也留了下来，在幕后指挥他们。 闻同担心什么来什么，闻灵娇抛不开和蒲长青公开结合的愿望，正式向现任丈夫提出离婚。 这牵扯了她许多精力，导致有些工作顾不过来，闻同不得不急急救火。 市政府召开全体（扩大）会议，要求各部、委、办、局负责人及各县区行政一把手参加，临时主持工作的闻灵娇去不了，闻同只得向党校请假出席。 这是今年第一次市政府全体（扩大）会议，按往年惯例本该在元月初召开，但不知何故一拖再拖到现在。 会议在边湖宾馆召开，主要任务是按照全省经济工作会议精神，结合回顾去年的政府工作，部署今年的工作任务。 会议照例由常务副市长主持，市长作主题发言，市人大主任列席。 略显异常的是，市委书记倪正林没有出席会议，不过，此前也有过先例，倒没有太惹人遐思。 不过，等莫市长发言时，大家渐渐琢磨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去年的工作，总体是好的，但美中不足的是，有些刺眼的斑点！对农业工作需要加强宏观意识，要注意防范风险，不能让个人感觉左右公共政策。早在去年年初，我们有的同志就发表过文章，公开提出种植棉花的市场风险，可就是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我承认，在这个问题上我也有责任，虽说当时刚上任，但不能回避失察之责！” 闻同听得背心虚汗淋漓，什么“不能让个人感觉左右公共政策”，不就是指责倪正林基于私利考虑而让农民种植棉花嘛！ 要命的是，他几乎是公开地把闻同牵扯进其中，所谓“有的同志”明摆着是指闻同。 他明为主动承担责任，实则是在含沙射影地向外界暗示要追究真正的主要责任人。 尽管心里浪潮翻涌，闻同面上却始终平静如水，仍是那副标志性的淡定雍容神情。 坐在他身侧的临湖县县长阳春敏不时瞟来几眼，见他仍旧镇定如恒，不由佩服不已。 莫市长疾言厉色地说：“棉花指导议价和市场价之间的差额，由省、市两级统筹资金补偿给棉农，全市三个县都大面积种植棉花，给市级财政带来巨额负担！我们不必讳莫如深，在个别县发生了重大恶性群体事件，其社会影响极为恶劣，导致政府部门威信扫地！讳疾忌医不是我党的作风，同志们，知错就改，未为迟也！对于个别县出现的巨额财政亏空，我们深表担忧，并敦促县委、县政府尽快予以解决……” 他接着道：“发展是大计，城市市政建设是必要的，但要量力而为、徐徐图之，决不能寅吃卯粮、负债累累！形象工程害死人，假、大、空的东西要不得，没有扎实的里子只有光鲜的面子有什么用？绣花枕头嘛！” 一二把手有矛盾，这在全市县处级干部中早不是什么秘密。值此地市级班子调整前夕，市长高调、尖锐地作如是发言，其用心不问可知。 这就很好解释会议为何会推迟到现在才召开，市委书记为何没有受邀出席。 闻同叹息一声，看来两位老板的竞争到了最后关头，其势已成水火，难以调和。 晚上，在宾馆大餐厅，市政府举办了盛大的招待晚宴。 对于和市长关系一般或疏远的与会人员来说，这就不大自在了。 两位大佬龙争虎斗，自己夹在中间难作人，言行举止稍一不慎就可能成为牺牲品。 莫市长兴致极好，在市人大主任、几位副市长及市府办主任的陪同下，挨桌地敬酒。 闻同任代理县长不久，和这些头头脑脑还不太熟，认识的人不多，就和市交通局潘局长、阳春敏等人凑到一桌。 第401章 嗅到烤肉味了？ 隔着几桌正在敬酒的莫市长朗声大笑，气势迫人。 见此阳春敏侧过身子附耳道：“闻县长，老哥对你佩服之至！” 彼此并不知心，他就说得含含糊糊。 闻同微微一笑，细不可闻地答道：“是不是嗅到烤肉味了？” 阳春敏没想到他直陈心迹，略愣了愣哈哈一乐道：“闻县长真是妙人！” 潘局长长得虽肥头大耳，但心思却决不是外表那般粗糙，见两人交头接耳马上就明白在嘀咕什么。 这种敏感时刻还是装傻为妙，他是老资格行局一把手，高举杯子爽利地道：“来、来、来，喝酒、喝酒，平时难得聚到一起，机不可失，谁都不准逃！” 到了闻同这一桌，莫市长举着杯子即席道：“大家辛苦了，今晚好好吃、好好喝，明天重返岗位后努力工作。我想特别提一下，闻同同志肩上担子很重，要拿出魄力，大刀阔斧抓好全县工作，带领全县尽快走出困境。” 他有意无意地把闻同说成是“抓好全县工作”“带领全县”，这番言辞用在一名县长身上明显不妥，有逾越之嫌。 闻同心下一声苦笑，但面上却平静中带着丝激动道：“感谢莫市长的关心和鼓励，我一定遏尽全力，做好本职工作！” 见他把“全县”修正为“本职”，莫市长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跳，道：“望水现在比较困难，我想听听你的思路，饭后过来找我。” 饭后，闻同没敢走开，就坐在原地等候。 一会，莫市长秘书过来道：“闻县长，莫市长在宾馆专用休息间，请随我来。” 进门他才发现，市人大主任也在。莫市长延续了刚才的热情，有力地一招手道：“小闻，这边坐。” 闻同不卑不亢地坐到下首沙发上，挺直腰一副聆听训诲的模样。 人大主任架着二郎腿一踮一踮地，不时抬手整理已经梳得油光水滑的大背头，漫无边际地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莫市长哈、哈一笑，道：“可不是！小闻，放松点，不用紧张。你一直在望水工作，对县里情况很熟悉，上任也有几个月了，说说看，有什么具体想法。” 闻同微笑了笑道：“前任牛县长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我的思路基本还是沿袭以前。农业上，各方观点一致，未来数年棉价仍将持续下行。因此，我们拟全面取消棉花种植，将主要恢复为传统的水稻，适当发展经济作物……” “工业上，继续推进以杳踪镇工业园为核心的工业强县促进工程，加快园区基础设施建设，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全面推进产业配套，最终形成电气和食、药品两大产业群……” “市政建设上，下半年无论如何要挤出部分财力，优先投入几个最紧要处的修建，以方便百姓生活……” 莫市长已经端起面容，不动声色地道：“谈谈对现有问题的看法，毋须回避。” 闻同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略理了理思路道：“对于业已形成的数千万财政亏空，我的思路是分期逐年弥补。停工的县城改造工程，短期内还难以全面复工。不过，随着县工农业的发展，相信再有几年就会好转。只要我们遵循客观规律办事……” 莫市长突然打断道：“好一个遵循客观规律办事！你讲得对，讲得好，无论办什么事，都有规律可循，都不能脱离客观规律！私心杂念、罔顾公益可以一时，不可以一世，终将被人民群众唾弃，也不会见容于上级……” 闻同一声哀叹，自己已经万分小心，终于还是被抓住话柄！ 莫市长眼神坚定地继续道：“我再次强调，对于问题，我们都不能回避，都有义务迎难而上，发现问题，正视问题，解决问题！为什么会造成棉花种植决策失误？我们要挖出深层次原因，要寻找决策者的主观动机。为什么不顾财力超前消费大搞县城建设？同样，我们也要挖掘事物表象下的本质，看看是不是私欲在驱动公共决策。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工程质量举报？是不是确实存在豆腐渣工程。这些问题，市政府希望有一个明确说法，请县政府立即着手开展自查，三天之内，提交一份初步报告到我案头！” 尽管心里早在骂娘，闻同还是规规矩矩地道：“好的，我们一定认真落实市政府指示！” 莫市长放缓表情，和声道：“小闻不错，完全有能力挑起更重的担子，我们不能埋没人才。对于现任县委班子作出的诸多决策，需要认真总结，从严看待，决不能再含含糊糊，轻轻放过只会造成更多、更大的公共利益损失！” 市人大主任一边用两指掠了掠鬓发，一边漫声道：“能者上，庸者下嘛！” 对于这么直裸裸的许诺，闻同不能装作听不懂，只得道：“谢谢您栽培！” 出了宾馆，他忍不住向前挺了挺胸膛，以便脊背和汗湿的衬衣脱离开来，这样会略略舒服些。 刚坐上车，他就接到闻灵娇的电话，约他在附近茶楼见面。 才几天不见，闻灵娇明显瘦了，显得有些憔悴。 闻同关切地道：“姐姐，要注意保重身体，工作可以尽量分给他们几个。” 闻灵娇叹了口气道：“今天会议上的事我全知道了，姐姐不是故意回避的，你能相信吗？” 闻同一笑，真诚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即使不来参会，还是会找上门来的，你不必自责。” “你准备怎么应对？这明摆着是在拿你当枪使！” 闻同点点头道：“我明白。自查肯定是要进行的，报告也肯定是要提交的，具体怎么办，正好我们商量一下。” 闻灵娇道：“我觉得他太张扬、太外露，行事有违常理。这样的行为，难免会惹得省里不快。我已经劝过老蒲，要注意和他保持距离，别被殃及了。还有那个人大主任，一门心思想谋个常委身份，跟着起劲地鼓噪！” 第402章 灵肉交融 “姐姐所见极是，小弟真心钦服！” 闻灵娇轻轻一笑，道：“和你这只小狐狸共事久了，总不能白混，耳濡目染多少学了几小手。” “算了，别这么抬举我，小弟有自知之明。” 闻灵娇敛去笑容，又叹了口气道：“近段时间可能私事比较多，得麻烦你多操心。” 闻同道：“说哪里话，本就是我的工作，是你在帮我操心。姐姐，小弟说句唐突话，既是决定了就要快刀斩乱麻，不要计较小的得失。” 闻灵娇苦笑了笑道：“多谢你！他咬死了不松口，无外是想多要点利益。胃口不小，三十万！其实钱我看得并不那么重，到了这个年龄，还能有人念着要和我结婚，对我来说感情才是最重要的。不过，他也太过分了，简直是狮子大开口！我不瞒你，三十万拿得出来，但这些钱和他完全没关系，是我辛辛苦苦创造的，他凭什么坐享其成？” 还是利益问题，人和人之间的矛盾，归根结底总脱不出一个利字，无非大小而已。 闻同笑了笑没接话，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旁人不好再多说。 原本准备连夜赶回江映，被闻灵娇这一打岔，闻同索性决定不急着回去，明天上午再请半天假。 他打发孙家祥在边湖宾馆住下后，自己叫了辆出租车去工学院包青岚家。 从接到闻同的电话到两人见面，不过短短半小时，包青岚却利利索索地准备好了一大桌冷盘、点心和水果，连红酒都倒好了。 闻同感动地搂住这个娇俏的妇人，贴到她耳边柔声道：“姐，你是不是魔术师，怎么这么快？” 包青岚踮起脚尖亲了他面颊一下，小手揉着他的脖子吐气如兰地道：“这些东西多数平时备得有，姐有心灵感应，总觉得你今天会来，就又额外买了些，不然哪会这么快！” 闻同没再说话，啜着她晶润的耳垂轻轻重重地吸起来，一手搂着她，一手探入她衣内。 包青岚受不了他的挑逗，强忍着道：“好弟弟，别、别，先吃点东西，再洗个澡，你不能空腹……” 闻同听话地停下手，痛吻一番她湿漉漉的红唇后，说道：“那一会陪我一起洗，好不好？” 包青岚逃脱开来，格格笑道：“先吃！” 两人耐心吃饱肚子后，也顾不及收拾碗筷，就厮搂着共赴浴缸。 同是女人，行房时李易秋习惯于在床上，而包青岚则随心随意，席地也可，浴缸里也行，总能找到强烈的感觉。 阳台、沙发、客厅地面，甚至书房和厨房都曾多次留下过两人爱的踪迹。 充分释放过后，闻同抚摸着她宛如血玉美人的娇躯道：“姐，你太美了，简直是人间尤物！” 得了心爱男人的夸奖，包青岚娇羞得有如少女，细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来这事就浑身皮肤发红，象是要滴出血来。有时想你想得厉害了，也会这样！” 见她深情款款，闻同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真不知道平时她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姐，我会尽量来陪你，要是觉得寂寞，记得一定要给我打电话！”闻同说。 包青岚妩媚地甜甜一笑，从鼻腔里嗯出一声，又开始不安地在他身上蠕动起来。 闻同两手卡在她腋下，让她趴到自己身上，贴着自己上下缓缓地移动。 …… 没多久，包青岚紧闭着双目，昂着脑袋肆意地呻吟，垂落一头黑发，显得狂乱而性感。 次日上午，两人几乎同时醒过来，赤身相拥之下，忍不住又来了一次。 完事后包青岚道：“弟，有件事姐得和你说一声，征求你的意见。” 闻同见她少有地认真，不由心下一急，道：“又要出国？多长时间？” 包青岚忍不住心下一阵甜蜜，柔声道：“看把你急的，不是，别的事。真道电气一上市，我名下股份置换到上市公司后市值过亿，财富多了麻烦也来了。你知道的，这些财富和哥哥脱不开关系，没他就没姐的今天。所以，我准备先把一半股份转入侄子名下，再立份遗嘱，把身后财产的继承权也给他。这些股份也有你的大功劳，必须征求你的意见，还有，姐是你的人，凡事都应该先告诉你一声！” 闻同一皱眉，半晌没说话。包青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高兴？” 闻同闷声道：“就立什么遗嘱，亏你想得出来！” 包青岚知道犯了他的忌讳，凄然一笑道：“傻弟弟，人总有死的一天，没必要回避这个话题。姐也是没办法，侄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对我这个当姑姑的一直很好，我也很喜欢这孩子。嫂子毕竟是嫂子，脸色并不那么好看，我不能让哥哥夹在中间不好做，不能让他再为我操心。” 闻同长叹口气道：“我害怕听到亲人死啊死的，人一死，就再没相见的机会，真是太残酷了！” 闻同清楚得很，莫市长在会议上公开把自己拖进去，无非是逼自己上梁山，同时又许以县委书记，一逼一诱其最终目的就是让自己充当其炮手，把望水县的诸多事情刨出来以打击倪正林。 此举无疑是妙招，闻同在望水县深孚众望，又是省内冉冉升起的新星，更关键的是他和倪正林矛盾极深。 按说他是最理想的人选，但他却不肯如莫市长的愿，根本不打算来当这个炮手。 在市政府全体（扩大）会议这么重要的场合，莫市长当着各部、委、办、局负责人及各县区行政一把手的面，高调、尖锐地作出这样的发言，明显出格了，触犯了忌讳。 内部矛盾内部解决，不宜公开大肆宣扬。班子主要成员的矛盾公开暴露出来，这样不但让市里威信受损，承受着压力，连省里也会受波及，试想省常委们还能有好心情？ 对这样激烈的行为，无论他动机如何，是否代表正义，闻同都不敢奉陪，那不是找死么？ 第403章 结业酒 还有两个重要原因也让闻同不愿追随配合莫市长，一是他另有更为成熟的谋划，不须依赖莫市长成事。 二是莫市长是省长的老部下，而省长又和杨心民、陈照东关系微妙。 耐心看完望水县政府报上来的初步调查报告后，莫市长强忍住撕毁的冲动，冷哼一声自语道：“不识抬举的东西，尾巴翘上天了！” 不日，省委常委会议作出决定，倪正林继续担任边湖市委书记，莫市长仍旧是市长，人大主任也未能如愿获得市常委身份。 维持边湖市领导班子主要成员不变，充分体现了省委维护局面稳定的意图。 本届省委党校中青干训班即将结业，学员们纷纷抓住难得的最后机会相互联谊，以巩固这些宝贵的人脉关系。 参训的学员大多是正县处级或副县处级现职，也有少部分是县处级后备梯队，象翁璐就属于后者。 这只是一次寻常培训，对于多数人来说并不意味着“结业即提拨”。不过，各人去年自由见习期时所撰写的论文，果然是一次非公开的干部选拔测试。 杨心民赴任后，酝酿从这批学员中甄选出二十来人充实到省委、省政府各部、委、办、厅，以期填补或替换厅局级后备人才梯队。 选拨工作由省委组织部主持，但所有名单及人事档案杨书记均一一过目，格外地重视。 在学员们心目中，这是进入省委主要领导视野的天赐良机，一朝成为“天子门生”，平步青云那还不是指日可待？ 因此，被选上的人自然是踌躇满志，落选的人就免不了要郁郁寡欢。 蒋冬葆不负众望，被选进省计委经济运行调节处任副处长，虽然仍旧是副处级，但含金量却大不一样。 翁璐虽然没能被选入，但她本就是县处级后备梯队人才，又身处省委组织部这样一等一的要害部门，选上选不上完全无所谓。 省委组织部的名单下来后，蒋冬葆第一时间就把郑重、闻同、翁璐、褚文渊四人请到十里山庄吃饭。 几个月的相处，让五人关系发展得很不错。 郑重是省纪委纪检监察二室主任，年龄又最长，是当然的老大哥。他率先高举酒杯道：“为老蒋高升干杯！” 大家纷纷跟着举杯相碰，均一饮而尽，连翁璐也没含糊。 褚文渊用餐巾纸抹了抹唇边的酒渍，叹道：“蒋处被选上一点也不意外，我有自知之明，一开始就没敢奢望！” 就他那副失落的样子，可不象没奢望过，不过大家都不去说破，谁又不是这番心思？ 蒋冬葆笑道：“咱这不过是平调，算不得什么，人家闻县长根本就看不上眼。” 翁璐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你后半截没说错，他心不在这上面。是吧，闻大县长？” 自婉拒翁婷后，闻同对她总是小心翼翼地避让三分，从不敢逞口舌之利。 郑重道：“闻县长已经打出了一番天地，现在有这么个独挡一面的好机会，确实不必急于上来。” 闻同笑道：“你们都是省里的大领导，就别拿我这个县干部开心了！” 褚文渊马上帮腔道：“翁科也不错，再熬一两年就提上去了，到时可得关照关照老同学，让我们也沾沾光。” 蒋冬葆道：“确实，比升官谁也升不过组织部，人家是专管帽子的，有翁科在那坐镇，我们跟着混就行了。” 翁璐道：“你们个个都是县处级，就数我最低，故意气我是吧？” 郑重哈哈一笑，道：“我提议全体男士向美丽的女士敬酒道歉，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组织部，赶紧、赶紧！” 蒋冬葆道：“三杯，翁科不能逃酒，我们可是诚心实意！喝完咱们去唱歌，今天请大家玩个痛快，以后再想聚到一起可就难了！” 饭后，闻同却要提前告辞，被众人好一顿指责。 见他去意已决，蒋冬葆道：“闻县，既是真有事，我就不拦了，请借一步说话。” 到了一旁，他道：“闻县，想请你帮学兄一个忙，能不能引见一下司主任？” 司庆春是省科委主任，又兼着省计委副主任，蒋冬葆将要履新的省计委经济运行调节处恰好归其分管。闻同心道你消息真够灵通的，连我的这层关系也打听了出来。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闻同就不好推辞，满口道：“行，没问题。” 蒋冬葆感激地道：“谢谢，非常感谢！想去他家里拜访一下，那我就听你安排了？” 闻同轻笑了笑，道：“放心，我抓紧时间办，不会误你的事。” 离开十里山庄后，闻同直接到医学院接上刚起床吃过饭的兰蕙芷，陪她逛公园。 两人坐在上次私订终身的长椅上，依偎在一起喁喁而谈。 春日阳光明媚，兰蕙芷心头暖洋洋的，伏在闻同胸口娇柔地道：“小珍和小霞工作的事提前落定了，她们想请你吃饭，好好感谢你。” 闻同轻抚着她如玉的面庞，怜惜地道：“不用，这几天结业，饭局太多，一个也推辞不得。你跟科室说说，调成白班吧，上夜班太折磨人，看累成这样！” “一直都是夜班，再换不大好，反正没几天就结束了，就这样吧。” 闻同想想也是，就道：“大学毕业前的这段时光，是人生最自由、最宝贵的一段日子，工作落实好了，又没有学习任务，可以尽情地玩。你别浪费了，我安排一辆车过来，你们想去哪尽管去。” “你当年是怎么过的？” “我？”闻同笑了笑道：“那时既要做社会实践，又要和大可、厉坚一起忙生意，还要准备毕业论文，还真没玩过。” 兰蕙芷抬起头抚摸着他的面颊，心疼地道：“别太苦着自己，啊？” “习惯了，闲不住，公务应酬是没办法。” 兰蕙芷软软地道：“别安排车，我不想显得另类，哪也不想去，就想呆在你身边！” 闻同心一酥，搂紧她道：“再坚持几个月，一毕业我们就可以天天呆在一起了！” 第404章 烂人金有福 兰蕙芷被闻同搂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却感觉异样的舒服，细声道：“我真没用，一天到晚脑子里尽是你，连睡觉梦里也全都是你……” 听着她柔情款款的诉说，闻同喃喃地道：“是啊，和你在一起，我说不出地舒服，整个人就象泡在温暖的水里一样，心里头很宁静，生活太美好了……” 一直到晚上，两人从绵绵的情话中醒觉过来，离开公园去吃饭。 为了尽可能和闻同多呆一会，兰蕙芷不再早早地就去医院接班。 嘉尚西式豪奢的包间内，金有福忍不住伸过右手，从垂落的桌帷下摸向身边妖艳女人。 他粗短的手指一动，十分老练地解开了女人的裤扣。 片刻，女人媚眼如丝地直喘息，两腿不受控制地张张合合，身子不住地轻微颤动。 金有福邪邪地笑道：“小淫妇，发大水了。” 女人装痴卖嗲地娇声哼道：“哥，你手好厉害，妹妹受不住了！” 这里的包间只有门洞没有门扇，侍应生目不斜视地端上来一份牛排，却是早瞥见两人的龌龊。 转过身时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些有钱佬真他妈会享受，随时随地都可以玩女人。 金有福停下手上动作，待侍应生一转身，复又加劲猛烈地搓动。 女人再也坐不住了，身体往后仰倒在沙发靠背上，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神狐媚地嗔道：“你坏死了……” 金有福被撩拨得更加来劲，身子前倾尽可能地遮住门外的视线，同时也更便于手上做动作。 他把女人的亵裤往下褪去，女人十分配合地抬起臀部。 裤子被褪到臀下，他邪邪地一笑，并拢伸出两根手指…… 女人肉一紧，两腿用力地蹬在地上，同时主动把双手握成拳垫在自己臀下，努力挺起身体迎合他。 点的餐已经上齐，包间又在角落，不虞有人频繁打扰，金有福就毫无顾忌地放肆着，只偶尔斜眼去瞥门外。 突然，他吃惊得一下呆住了，连手上动作都停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斜对过的包间里，坐上了一男一女。 那个女人应该说是女孩侧着身子，恰好面对着这边，正拿着雪白的湿餐巾细心地帮身边男人擦拭着额头。 那绝美的面容上，神情格外专注，如水的眼眸中满溢着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对那个女孩，他太熟悉了，垂涎欲滴了很久。曾经多少次，他动过邪心，想强暴地占有她，却始终无法找到下手的机会。 那个男人一直保持着侧身姿势，后脑勺朝着这边，金有福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金有福心里竟有些酸酸的，猛地抽出手，在身边女人的衣服上使劲擦了几擦，说道：“你先回去等着，碰到个熟人，必须过去。” 女人正被他弄得直上云宵，这一停下顿时有如被吊在半空里既上不去又下不来，说不出地空虚难受。 不过看男人虎着脸，她不敢有丝毫违逆，只得不情不愿地拾掇了下就起身离开。 她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入女厕，把插销一别倚在墙上疯狂地自我满足起来。 哼，一个小毛孩也配吃天鹅肉，看老子不整死你！ 金有福带着醋意，起身走过去道：“三妹，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这个男的是——闻……闻县长，是……您？” 金有福吓得差点尿裤子，天爷，竟然是他！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他争女人呐！ “闻县长，您好、您好，真没想到……”他迅速调整表情，露出一口黄板牙，满脸横肉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漾着谄媚的笑意。 闻同看了眼兰蕙芷冷若冰霜的面容，略一愣马上明白了面前的这个混蛋就是她的大姐夫。 他曾听兰蕙芷提过，大姐兰蕙芳被父亲劝着嫁给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却落得下场凄惨，连带娘家也跟着受尽欺凌。 但兰蕙芷一直回避谈那个人，闻同没多问，并不知道他就是金有福。 这可是个和闻同拉关系的绝好机会，金有福边热情打招呼边要不请自坐。 闻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哼出一声。 金有福吓了一跳，连忙识趣地站着，再不敢往下坐。 闻同淡淡地道：“有事吗？” 金有福一怔，旋即笑得更加热情，道：“三妹处上您，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 闻同面无表情地打断道：“有事吗？” 金有福马上道：“没事、没事，就是过来打声招呼。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侍应生，把这桌的单子拿来，我付账。” 闻同见兰蕙芷情绪很差，忙细声安慰道：“还在生气？对那种人，不值得！” 兰蕙芷把面前的盘子一推，气道：“一想到是那个畜生买的单，我就吃不下！” “那走吧，换过地方。” 两人到附近找了家中餐馆，兰蕙芷勉强吃了点，就要回医院。快到医院时，她让出租车提前停下，和闻同步行到一处隐蔽的胡同里，开始给他细细讲述大姐兰蕙芳的事。 金有福吃、喝、嫖、赌、贪五毒俱全，在和兰蕙芳结婚前已经离过两次婚。 几年前到义南出差，他偶然遇到还是黄花闰女的兰蕙芳，就动了心思。 对这个大上自己近二十岁、粗俗不堪的男人，兰蕙芳自然没什么兴趣。 金有福却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挖空心思地托人上门提亲，并隔三岔五提着大堆礼物送过来，又不时出手大方几千几千地给钱。 很快兰蕙芳的爸爸兰树林被打动了，以子女多、家庭贫寒为由苦口婆心地劝说女儿嫁给他。 在被他一次用强后，兰蕙芳只得悲哀地认命嫁给了他。 起初一年，虽然也没断过寻花眠柳，他对这个既年轻又貌美如花的妻子还是很好的。 前两个老婆各生了个女儿，他一门心思指望兰蕙芳能生个儿子。 可因为长年渔色，又过度饮酒，他早被掏空身体失去了生育能力，却无根无由地迁怒于妻子，慢慢开始打骂凌虐她。 第405章 愤怒的兰蕙芳 兰蕙芳不堪忍受，闹着要离婚。 这么年轻貌美的老婆，金有福哪舍得放手，就是不同意。兰蕙芳无奈，就三番五次地逃回娘家。 金有福开始还顾着脸面，时间一长就失去耐心，经常当着岳父、岳母的面对妻子动粗，甚至多次没有人性地在岳父家强行和她同房，闹得纷纷扬扬、四邻不安。 兰蕙芷哀伤地啜泣道：“大姐真命苦，摊上这么个东西，都是爸爸害的，贪图钱财……” 闻同爱怜地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道：“别哭了，怎么不早告诉我？放宽心，我来处理。” 兰蕙芷抬起头，担忧地道：“他就是个流氓，怎么处理啊？” 闻同冷哼一声：“哼，流氓？再有一丝一毫不敬，我非扒了他的皮！” 沉吟片刻，他接着道：“我想和大姐谈谈，这很重要，要不干脆去见见叔叔、阿姨？” 兰蕙芷满面娇羞地道：“嗯，随你。” 老婆姊妹几个，就数老三兰蕙芷最漂亮，现在这个小姨子被闻同看上，金有福自然彻底死了心。 一直以来，他内心对闻同十分畏惧，随着闻同地位步步上升这种畏惧感更为强烈。 他有一种不安感，总觉得自己迟早会栽在闻同手里。 现在好了，他看上了老三，自己和他有成为连襟的可能，再怎么样，亲戚总还是亲戚，他总不能对连襟下手吧？ 次日金有福回县途中，路过义南时他停下车，到商场买了大堆的营养品，又封上一万块钱，准备去看望岳父、岳母。 对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女婿，兰树林一开始也觉很别扭，尤其是当他称呼“爸爸”的时候更是如此，日子长了才慢慢习惯下来。 兰蕙芳又躲回了娘家，这次快有一个月，金有福一直没寻来找麻烦，倒不是他发了慈悲心，而是在江映新迷上了个女人，暂时没时间顾及妻子。 家里只有老两口，尚未病愈的兰树林十分消瘦，正坐在平房门口晒太阳。 见是他来了，兰树林立时脸一黑，亲生闰女受罪，让老兰很是心酸。 这个该死的畜生，前两次不顾自己还在病中，硬是当面打大闺女，这回肯定又是来寻事的。 司机一件件地往下卸礼物，金有福则弯着腰站到兰树林面前，笑咪咪地问道：“爸，我来看你了，身体好点了吧？” 兰妈妈提着菜蓝子正要出门，从屋里望见是他，脸一冷立即车转身折了回去。 兰树林别过头，没有理睬他。金有福不急不恼，从包里掏出胀鼓鼓的一万块钱，放到他面前的板凳上。 “爸，这点钱给你买营养品，前阵手头紧，最近才松泛点，你别见怪。” 兰树林偷瞥了眼厚厚的信封，暗道怕不得上万吧？这个女婿今天是怎么啦？有好几年没给钱了，平日也就是缝年过节提几瓶酒、买两条烟，今天突然一送就是上万！ 心思一动，他脸色立即缓和下来，不过也不好意思马上去收拾钱，顺手拉过一把板凳道：“坐吧，别站着。”又转身朝屋里喊道：“有福来了，快倒茶。” 兰妈妈远远地也望见了那叠钱，不由怦然心动，叹口气开始动手泡茶。 金有福心里得意地一笑，暗道早把你们吃透了，没有用钱摆不平的事！ 闲聊几句后，他道：“爸，我昨晚在省城见着三妹了，她在谈朋友，你知道吧？” 兰树林一怔，道：“谈朋友？她不是还没毕业吗？工作都没落实，谈什么朋友？” 金有福暗道，果然还没跟家里说。他神秘地一笑，道：“你不知道吧？三妹发达了，遇上个好对象！” 兰树林倾过身体，迷惑地急道：“什么好对象，你说清楚点？” 金有福下意识地一闪身子，心道你这可是痨病，怎么一点不知道尊重别人，离那么近干什么。 他定定神，道：“他交了个县长男朋友，你说是不是好对象？” 兰树林一惊，道：“县长……” 这时就听一声斥喝道：“你来干什么？快滚！” 兰蕙芳推着自行车，车后座上挂着两只巨大的竹编筐，里头塞满了衣服。 为了生计，她只得去街头摆地摊，以补贴家用。看到板凳上放着的鼓鼓囊囊的信封，她把自行车支好，疾步上前抓起来随手甩出去老远。 兰树林心疼地嘟囔道：“扔钱干什么！” 兰蕙芳黑着脸气道：“钱、钱、钱，就知道钱！”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屋，看到客厅地上摆放的礼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一件件地搬起扔到门外。 兰树林吃了她一顿抢白，尴尬得默然无语。 金有福腾地升起一股怒火，刚要冲过去臭揍她一顿，猛地又醒悟过来。 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要想方设法搞好关系，决不能再象以前那么随便。 想清楚这点，他大度地一笑，道：“爸，没事，蕙芳这是在生我的气呢。以前是我不对，工作压力太大，对她照顾不周，对你二老关心不够。现在我认识到了错误，从而往后会好好对她的，请你和妈放心。我先走了，留她在这儿再住一段时间，消消气，空阵过来接人。” 兰蕙芳喊道：“把钱和东西带走，要不我烧了！” 金有福无奈，给司机丢了个眼色，示意他把钱和东西取回来，自己则灰溜溜地先坐上车。 等他们离开，兰妈妈急急地走出屋，对兰树林道：“他刚才说什么？老三谈了个县长朋友？” 兰树林道：“进去、进去，嚷嚷什么？” 进了屋，兰树林把金有福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其实兰妈妈也都听见了，不过是心中惊诧，所以才出口相询。 见爸爸妈妈兴奋的样子，兰蕙芳心里悲哀地叹了口气，又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 但愿她不要象我这样，碰到个不是人的玩意！ 兰树林喜孜孜地道：“难怪前几天算命先生说我们家要走好运道，还真应验了！” 兰蕙芳忍不住出言相讥道：“好运道，嫁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可真是好运道！” 第406章 喜出望外的兰家 受兰蕙芳一言提醒，兰树林两口子才清醒过来，心道可不是，能当上县长的怎么也得四十多岁，还不知道几婚呢！ 呀，不会是有老婆的人在骗闺女玩吧？想到这里，兰妈妈急切地道：“蕙芳，你赶紧出去找个电话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家里没装电话，兰蕙芳起身到房里翻出ＩＣ磁卡，骑上自行车到外面去找公话。 兰蕙芷宿舍就在一楼，正睡得香甜，被传达室老太太一阵猛烈的敲门声给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穿上衣服就出来接电话。 兰蕙芳盯着磁卡机显示屏上不断疯跳的计时，早等得不耐烦，一听到妹妹“喂”声马上道：“三妹吧？听说你谈朋友了，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机就搁在传达室的橱窗台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女生从身边经过，屋里还坐着个虎视眈眈的老太太。 兰蕙芷实在没勇气说什么，含含糊糊地道：“姐，你别问了，我今晚就请假，回家再告诉你，他也一起去。” 兰蕙芳匆匆回家，兰妈妈已经把午饭端上了桌。见她回来，两口子顾不上吃饭，一连声地打探起来。 兰蕙芳喘着气道：“人太多，她不方便说话，什么也没问出来，不过她说今晚一起回来。” 兰树林道：“这么快就上门？那就是谈很长时间了。唉，赶紧吃饭，吃完饭好好准备一下。你下午就别去摆摊了，帮你妈收拾屋子，准备饭菜，头回登门不能轻忽。” 闻同正在和党校同学吃饭，中途时接到兰蕙芷的手机。她柔软的声音里透着疲乏：“我家里知道了，肯定是他讲的。” “叔叔没说你吧？” “是我大姐打的电话，我想今天就回去，和你商量一下。” “行，那我下午去买东西。” “不用买太多，随便一点，咱们下午晚点再动身吧，我一会就跟科室请假。” “听你声音就知道没睡好，赶紧休息去，其他的事我来办。” 两人本打算等两天再回家，没想到金有福提前泄露了消息，兰蕙芷就临时决定提前。 她给科主任打了个电话要请假，主任满口答应，还说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前阵闻同和陈照东的秘书张广正一起约院长吃了顿饭，院长回去后就特意到心血管内科巡视，嘱咐科主任要关照兰蕙芷。 科室不知道她的来头，但对院长特意关照的人，请个假自然是小菜一碟。 她之所以想晚点才动身，倒不是为了再休息一会，而是不愿闻同白天进家门，不想把声势闹大惊动左邻右舍。 想到金有福当初追求兰蕙芳时手脚大方，闻同不敢寒酸，免得未来的老丈人、老丈母娘不高兴。 除给老两口买上大堆食品、营养品和衣物外，还给兰蕙芷的两个姐姐、一弟一妹也各准备了一份不菲的礼物。 补了几个小时觉的兰蕙芷容光焕发，心情格外地愉悦。 看到后备箱塞得小山一样的礼物，她表面上嗔责了几句，心里却甜蜜得很。 不过，对闻同准备的红包她态度十分坚决地推辞了。闻同怕伤了她的自尊，只得作罢。 一路上兰蕙芷一反常态，显得很兴奋，倚在闻同肩膀上不停地说着话，叽叽喳喳地象只猎满食物归巢的鸟儿。 到义南她家时，天已经黑透了，一家人早等得心焦。 除了老两口外，她二姐一家也来了，还有她弟弟兰贵仁。 二姐兰蕙茵夫妇俩都是普通工人，去年双双被下岗分流，现在在县城服装一条街租了个摊位做生意。 小弟兰贵仁和妹妹兰蕙溪是龙凤胎，这少年没考上大学，又不愿补习，成天不务正业在街上打溜。 兰蕙溪则考上了大学，是云缈大学中文系大一新生。 之所以子女众多，兰蕙芷说是爸爸妈妈一心想生个儿子，没想到最后一胎一下生了两个。 兰蕙溪闻同还没见过，不知长相如何，兰贵仁虽是个男孩，却长得眉清目秀，非常地英俊，是典型的奶油小生。 他略略比较了一下三姐妹，老三兰蕙芷最为漂亮且性情温柔贤淑。 大姐兰蕙芳也是个出众的美人，二姐兰蕙茵虽也漂亮，但较之老大和老三又差些。 一见到闻同，老两口迷惑了，怎么这么年轻？和蕙芳差不多大小嘛！ 虽也见他坐小车带司机，兰树林还是心里没底，就不带称呼地含混道：“饿了吧？坐下吃饭吧。” 兰蕙芷看爸爸拘谨的样子，忍不住心里发笑，说道：“不急，走，我带你洗手去。” 趁闻同洗手时，女人们迫不及待地把兰蕙芷拉到房间。 兰妈妈急切地问道：“三妹子，他真是县长？怎么这么小？” 兰蕙芷红着脸语气骄傲地道：“妈，小就不能当县长啦？他是望水县的县长，几年前就是副县长了，好能干的！” 得了准信，兰妈妈顿时落定了心，眉花眼笑地道：“你个傻妹子，还瞒着家里不说，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对了，他是头婚吧？” 兰蕙芷睃了大姐一眼，见她脸色大变，马上敛容简短地道：“还没想好，是头婚。赶紧开饭吧，我饿死了。” 趁盛饭的当口，兰妈妈悄悄把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老兰，把兰树林激动得直咳嗽。 老头子得的是痨病，兰妈妈连忙嘱咐道：“一会你离人家远点，别凑那么近。他是县长，是大人物，别惹人家嫌，听到了吧？” 饭桌上，闻同扫视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大姐兰蕙芳情绪很不好，老两口则笑意盈盈中又隐藏着局促不安。 小弟兰贵仁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情，老老实实地端坐着吃饭，不时偷偷拿眼睃他。 二姐夫妇略有些显老，可能是为生计所迫，不过面相举止颇为精明。 兰树林是一家之长，就道：“闻……闻县长，我身体不好，不能陪你们喝酒。顺生，你多陪闻县长喝几杯，还有仁伢，也敬几杯。” 闻同微笑道：“叔叔，您别见外，叫我小同就行。” 第407章 女要嫁对郎 兰蕙芳本来心情恶劣，见爸爸不大不小地出了个洋相，忍不住“嗤”地一笑。 兰树林老脸一红，斥道：“笑什么？你还是老大，没一点样子！” 三妹处了个县长对象，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兰蕙茵马上对丈夫程顺生道：“听到了吗？多敬小同几杯酒，别光顾着往嘴里填菜！” 程顺生焉能不明白妻子的用意，当即抓住这个好机会，频频向闻同举杯相邀。 只是他酒力有限，下到四五两时就开始坐立不安，倒是兰贵仁酒量颇豪，半斤下去兀自面不改色心不跳。 兰蕙芷见状忙阻止道：“二姐夫你别喝了，再喝就该醉了。” 说完她又侧身对闻同道：“你也别喝了，明天还有事，酒不是好东西。” 闻同看了看瓶中所剩无几，就道：“好，我和贵仁把这瓶喝完。” 兰贵仁趁着七分酒意，麻起胆子道：“闻……闻哥，望水生意好不好做？我想去你那里做生意。” 一桌人看看他，又看看闻同。 兰蕙芳刚要出言斥责他不懂事，才头回见面就提要求。闻同笑了笑道：“你想做什么生意呢？” 兰贵仁被大家看得心里没底，勾着脑壳怯声道：“不……不知道，什么生意都行。” 兰蕙芳大觉丢面子，忍不住恼道：“你想什么呢？学不肯上，成天游手好闲，四处打溜！生意是那么好做的？你什么都没干过，就想做生意，真是二百五！” 兰贵仁红着脸没敢吱声，对大姐他还是畏惧三分的。 闻同想了想道：“你小声哥在东洲开了家公司，要是愿意可以去他那里，帮他打理生意。” 兰贵仁一听说是东洲，马上兴奋地道：“好，我明天就走！” 闻同转而对兰树林道：“叔叔，我看您身体还需要进一步治疗，县里条件差，转到省医院吧？小芷正好在那边实习，可以顺便照顾，这事我来安排。” 兰树林早被这病折磨得哆呛，听说有机会到省医治疗，当即满口道：“行，转院去省医！” 可能是觉着自己答应得太快，不大好，他又接着道：“咱不住院，开药回家吃。” 吃好饭聊了会，兰蕙芷对兰蕙芳道：“大姐，去房里说会话，他找你有事。” 在一家人疑惑的目光中，三人进了房。 兰蕙芷关严门回头道：“大姐，他想和你谈谈，是金有福的事。” 迎着她疑惑不解的目光，闻同笑笑道：“大姐，你的情况我基本清楚，长话短说，以后怎么打算？” 兰蕙芳呆了半晌，道：“以后？我哪里还有以后，混一天是一天呗！” 看她哀伤的样子，兰蕙芷眼圈一红，搂过她胳膊道：“大姐，你一定要说心里话，说出真心话他才能帮你，好不好？” 看着业已长大成人的妹妹，兰蕙芳欲言又止：“真心话……” 兰蕙芷急道：“你对他还有感情吗？” 一提感情，兰蕙芳激愤地道：“感情？我和那个畜生什么时候有过感情？他就是个恶魔，糟蹋我几年，吃他的心都有了，还感情！” 兰蕙芷道：“那就干脆离婚！” 兰蕙芳凄然一笑道：“傻三妹，要是离得了，早就离了，还用等到现在？” 兰蕙芷心一酸道：“现在不一样，你就说愿不愿离吧？” 兰蕙芳看了眼闻同，决绝地道：“要是离得了，我恨不得现在就离！这样恶梦般的日子，我早过够了！” 兰蕙芷道：“咱离婚不要他的臭钱，也不要财产，啊？” 兰蕙芳道：“就是他硬塞过来，我也不会要，连以前买的衣服我也不会带走一身！” 闻同开口道：“大姐，世上只有撮合良缘，没有劝人离婚的。但是，这个人太危险，不值得你托付终身。离婚的事不用担心，你明天直接去望水县法院找王院长，他会安排好一切，容不得金有福不从。” 有县法院院长的关系，申请离婚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兰蕙芳感激地道：“多谢你，头回来就给你添这么多麻烦！” 兰蕙芷道：“大姐，你的户口还在望水，又是职高毕业，有初级会计师职称。他想在县里帮你安排份工作，你自己看看想去哪个单位？” 兰蕙芳对闻同道：“真是谢谢你，帮我考虑得这么周到，我也不知道去哪个单位，随便吧，给工资就行。” 闻同笑了笑道：“那就去银行吧，待遇好工作也不累，还稳定。” 沉吟了下，他续道：“县里商行最好，就去商行。” 他当即掏出手机，拨通县商行全行长的电话，三言两语就说定了。 兰蕙芳激动得直抹眼泪，说道：“小同，谢谢你，大姐没用，给你添这么大麻烦！” 闻同恳切地道：“不麻烦，小芷和我都希望你以后过得幸福。现在还只能是合同工，等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转为正式编制。” 家里地方窄，住不下那么多人，闻同就让孙家祥到宾馆要了两个标间。 兰蕙芷送他出门，到了僻静处，一头扎进他怀里，仰起臻首呻吟般地道：“真舍不得让你走，嗯——亲我……” 两人缠缠绵棉痛吻一番后，兰蕙芷睁着迷离如水的眼眸道：“你不劝小弟回学校读书，还让他去东洲，我担心爸妈会不高兴。” 闻同笑道：“让他在社会上吃吃苦头，到时不用人劝，自然就知道读书重要了。” 兰蕙芷柔情万种地一笑，道：“原来是这样，这办法好！他可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是爸妈的心头肉，可别让他吃大苦头！” 看她充满孩子气的嫉妒，闻同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眼睛，柔声道：“你也是我的心头肉！” 这句话等于是往她本就熊熊燃烧的激情上泼了桶汽油，惹得她冲动地把身子死命往前贴，拉下闻同的头不顾一切地献上湿润润的红唇…… 几天后，党校中青干训班举行结业仪式，闻同也回县正式履行代理县长职责，没想到第一天就碰到一连串窝心事。 第408章 油头粉面老男人 上午，市人大主任带队下来视察望水县人代会筹备情况。 全省各地市、厅、委、办领导班子调整渐次到位，接下来就该是各县区和各地市下辖行局班子的调整了。 各县区即将召开的人代会，就将选举出新一届政府领导成员。象闻同这样的代理县长，就需要经本次县人代会选举通过才能去掉“代理”二字。 人大主任虽无多少实权，但地位在那摆着，所以县里四套班子成员一个不拉地集体出场迎接。 人大主任年轻时就是个美男子，纵是现在上了年纪也风度翩翩，平日十分注重仪表。 闻同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不时地用手整理头发，动作十分频密。闻同都怀疑这是一种病态心理。 见面时，阮洪通快步上前，热情地接住人大主任伸过来的手，笑道：“热烈欢迎李主任和各位领导莅临视察！” 李主任笑容可掬，亲切地拉着阮洪通的手不放，道：“阮书记政绩卓著，工作抓得不错，很不错！” 阮洪通宽额大耳，白白净净，黑亮的头发纹丝不乱，衣着十分讲究，也是个仪表堂堂的美男子。两人往那一站，还真是相得益彰。 李主任久久没有松开手，一脸蔼然地和老阮寒暄着，又一起面对记者接受拍照和录像。 两人神情很是亲密无间，不了解内情的，根本想象不出他前阵还和莫市长一起谋划整倪正林、阮洪通。 到闻同时，李主任似笑非笑，眼神飘飘忽忽地，嘴里哼哼哈哈手轻轻一搭就过去了。 两相比较，他明显是在故意忽视、冷落闻同。 闻同恍若未觉，始终保持着满面的笑容，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尴尬和憋闷。 阮洪通站在一旁，端庄的面容上挂着职业性微笑，心里却象喝了蜜一样爽，小子当众吃鳖的滋味不好受吧？嘿、嘿，你就装吧，同时把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得罪了，看你还能在望水混几天。 他似乎忘了，闻同没有充当莫市长和李主任的炮手，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 李主任表现十分高调，视察过程中频频发表“重要讲话”，而且很在意媒体记者的拍照和录像。 一直跟随在侧的闻同，慢慢从他讲话中琢磨出一丝不同寻常之处。 在多次讲话中，他一再强调，代表们一定要充分发扬民主精神，要慎重对待手中的选票，不要盲目投出。 表面看，他这话无瑕可击，但细一琢磨却别有所指，似有引导代表投票之嫌。 尽管察觉到异常，闻同却一时还理不出个头绪，无法明了他的真实用意。 一直到下午四点，一行人才离开，在此过程中，李主任始终没再理睬闻同。 送走李主任等人后，闻灵娇进闻同办公室谈工作。 她气色好了许多，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喜色，原因就是终于得遂心愿和前夫成功离了婚。 闻同笑道：“恭喜姐姐，终于夙愿得偿，什么时候能喝喜酒？” 见他真诚中透着丝谑笑，闻灵娇居然脸红了，羞恼地道：“没正形！你的大学生小妹妹很不错啊，天姿国色，柔情似水，臭小子好福气，身边女人不断！” 闻同不敢再取笑她，以免自讨没趣，哼哼哈哈两声正容道：“人一辈子找到相爱的人不容易，弟弟是真心祝福你们。” 两人都是有身份的人，闻灵娇也不再开玩笑，道：“结婚恐怕还得空段时间，你也知道，这不是件容易事，要顾忌很多。” 一个市委常委，一个常务副县长，前者亡妻尸骨未寒，后者马上就离婚，如果两人迅速结合，势必会引来难以承受的非议和责难。 闻同理解地道：“也是，还是那句话，不管怎样，小弟肯定会无条件理解、支持姐姐！” 闻灵娇感动地道：“谢谢你的理解！‘人一辈子找到相爱的人不容易’，你说得很对。唉，弟，有句话姐一直想和你说，小李是个好女人，可千万别辜负了人家。” 闻灵娇是知道闻同和李易秋关系的，但从未当面提及。事实上知道的人不止她一个，但敢于在他面前直白无忌说出来的，恐怕就只有她了。 当然，这是指外人，象闻妈妈、闻木秀不在内。 闻同沉默片刻，点点头道：“我记下了，谢谢你的关心。” 闻灵娇叹息了一声，李易秋甘愿为一段没有婚姻的感情而付出，自己此前何尝又不是这样？老天有眼，在人老珠黄的时候，自己竟然幸运地得到了梦想的婚姻。老蒲是个真男人，没有背弃和我的感情，人活到这个份上，知足了！ 想了想措辞，闻灵娇道：“下来已经有四五年，时间不短了。” 闻同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想调回市里，提前和自己通气。 也是，她当初之所以下到望水县，就是因为和蒲长青的感情影响了双方的家庭，而两人又不肯放弃这段婚外情，那就只能是她选择离开漩涡中心了。 现在障碍不复存在了，她自然不会有心思再在望水呆下去，调回市里是早晚的事。 闻同真诚地道：“我不但不能拦你，还想劝你及早调回市里。” 闻灵娇笑笑转而道：“老李人老心不老，一个油头粉面的老男人！当众作出那番嘴脸，真是大失身份！” 闻同知道她是指上午李主任冷待自己的事，淡淡一笑道：“他这个姿态很正常，不过，你的话可真是入骨三分——一个油头粉面的老男人，没有比这更贴切的了！” 随后，二人把工作交接了一下，就前后脚进了小会议室，参加常委会会议。 阮洪通情绪很不错，老领导倪正林得保位置，上午又爽爽地目睹闻同受冷落，心情不好才怪了。 这次会议是扩大会，参加的不仅有常委，还邀请了其他几位列席，包括政府这边的李斌。 前几项议题过后，阮洪通不紧不慢地道：“关于弥补亏空，改善县财政状况，重新启动县城改造工作，有一份提案，大家议一议。” 第409章 火药味十足的常委会 列席会议的李斌马上取出一叠材料，挨个发放到与会人员手中。 材料只有薄薄的几页，提纲挈领地列举出几项财政增收措施。这些措施具体包括五项，一是继续全面清收各乡镇积年的三提五统；二是以县城改造绕城公路的名义收集资款；三是加强企业税收稽查力度；四是对企业减免的税费采取先征收一年半后再返还的措施；五是要求企业提前半年预缴税款。 闻同很快就浏览完毕，轻轻放回桌上一言不发。待大家都看完了，阮洪通道：“都说一说具体看法。” 半晌见无人响应，阮洪通不慌不忙地道：“闻县长，请你先谈谈。” 闻同淡淡地道：“不妨先请执笔人详细讲解一下，政府这边事先都不知道，不好盲目发表意见。” 李斌脸一红，顿时不自然起来。这份提案就是他的主意，绕开闻同和政府这边直接提报给阮洪通。按照组织纪律，他这么干很不合适，违背了工作规程，完全可以定性为越权。 吃了闻同不冷不热的暗讽，他只得咽下这口臭气，根本无从申辩。 阮洪通马上出面道：“是我专门安排的。” 他没多作解释，接着对李斌道：“闻县长说得有理，请你先讲解一下。” “好。”李斌略理了理思路说，“第一条就不多说了，这是延续春节前的工作。以县城改造绕城公路的名义收集资款，我认为可行，无论省内省外，都有许多先例，集资修路架桥也是为民造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加强企业税收稽查力度，严查偷税、漏税、拖欠税款，这项工作是税务部门的应尽职责，也毋须赘述。对企业减免的税费采取先征收一年半后再返还的措施，同集资一样，省内大都这么操作，我们只不过把期限延长了些。至于企业提前半年预缴税款，这个也不是我们的首创，现在财政困难，没办法……” 他一说完，闻同不疾不徐地道：“我说说看法。绕城公路集资的事，去年在政府的县长办公会上就否决了，我记得政府班子全体成员都参加了会议，不知道怎么又重新提出来？看来县长办公会的决议约束力不够，可以随意违背。对于此条，我明确反对，理由就不重复了，可以查阅去年的会议记录。” 他接着说道：“加强企业税收稽查力度，严查偷税、漏税、拖欠税款，既是税务部门的应尽职责，那就应该报到政府例会上解决。常委会是讨论大事、要事的，如果连日常工作也要提报上来，就有违常委会职责和议事规程。” “减免税费返还政策，是县工业强县促进工程的核心内容之一。保持政策稳定，营造良好投资环境的重要意义，我们都非常清楚。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会造成恶性循环，表面看是获得了数额不菲的浮游资金，但两年后、三年后呢？谁还陪我们玩？人家再不会信任我们了！筑堤难，破堤易，这样的小聪明，不玩也罢！” “至于提前半年预缴税款，这和侵占企业资金有什么区别？这纯粹是杀鸡取卵，饮鸠止渴，是极端不负责任的行为……” 闻同罕有地言辞锐利，直把李斌听得脸上阵青阵白，连阮洪通也坐立不安，却又不能打断他。 好不容易等他的长篇大论讲完，阮洪通缓缓道：“原本准备积极增加财政收入，以改善市政环境，为民众谋福祉，同时也为全县广大干部职工谋福利，没想到成了居心叵测！” 他轻轻扬了扬手中薄薄的材料，续道：“一片苦心，成了废纸一堆！看来还是我们水平不够，能力不足，认识问题幼稚！” 周广仁眼睛盯着面前的茶杯，马上接道：“还是要就事论事，开枝散叶不好！” 闻灵娇也不客气地道：“对，发表意见不宜借题发挥！” 组织部长马上出马相助老阮：“班子团结很重要，有不同意见完全可以温和地沟通嘛。提出这份方案，其出发点是好的，是出于公心，用辞太尖刻不好！” 看看对立渐趋尖锐，政法委书记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为了工作，不宜上头上脸。” 他一搅和，双方立即理智地偃旗息鼓，都默不作声。 阮洪通喝了口水，平静了下心情，扫视一遍会场道：“既是闻县长一力反对这份方案，那也无法！” 他“嗯”“嗯”地清了清嗓子接着道：“现在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达到方案的目的，又不会触及闻县长的顾虑。置地集团收购镇开投的五千多万溢出款已经到账，我的意见，此笔款项暂时拨付到县财政上，借给县里应急。” 他的这个主意不可谓不好，绝大部分人均听得眼前一亮。 阮洪通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禁不住心下十分得意，继续道：“杳踪镇财政充裕，这笔款借过来，不会造成损害。” 闻同淡淡地道：“杳踪镇的这笔钱，用途主要有这几项，一是工业园基础设施建设，二是教育投入，三是修建村道，还有镇上市政建设。财政收入界限要分明，否则会打击乡镇发展经济、创造收入的积极性。” 众人看了眼阮洪通，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面不改色，没有意料中的恚怒。 县委办主任道：“镇工业园基础设施建设，省、市都给了些扶持资金，应该能缓解两三年吧？农业厅也给了补贴，以扶持镇上发展环保农业。应该说，镇财政远远好过县财政，可以抽出这笔资金。况且，这是借，以后会偿还。” 闻同看了他一眼，目中之意不言自明，还？拿什么去还？什么时候还？说得好听，明摆着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心照不宣的事，何必用这个作借口呢？ 他答复道：“镇工业园的发展已进入新的阶段，也即着力打造食药品和电气两个产业群，因此，工业强县促进工程的重心应该调整为与此紧密相关的配套产业。这是具有深远意义的事，关乎到工业园能否步入一个全新的境地，说是百年大计也不为过。这靠省市的那点扶持资金是远远不够的，就是有置地集团的溢出款，也还要另行贷款以弥补不足。” 第410章 山雨欲来 杳踪镇是闻同的“势力范围”，没他同意，阮洪通还真借不来钱。 阮洪通并未生气，仍是一团和气。 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却绵里藏针：“闻县长对杳踪镇感情深厚，我们都理解。原本准备改善县财政收入，把对全县干部积年拖欠的国家法定增薪部分的工资，一次性补发到位，同时适度发些奖金，改善办公条件，不能让同志们光干活却受苦受累吧？政府主掌财权，我们必须尊重闻县长的意见。既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没办法了。唉，真是愧对辛辛苦苦工作的全县干部！” 闻同心一沉，明白了，这前前后后就是一个套！无论我怎么选择，最终赢的都是你老阮！ 阮洪通很了解闻同，深知他不会同意李斌提报的方案，之所以仍要把方案放到常委会上讨论，就是为后面提出向杳踪镇借款作铺垫。 闻同同意借，则阮洪通顺利解决了财政亏空，闻同不同意，那他就站到全县广大干部的对立面去了。 现在而言，县财政亏空解不解决已经不那么迫切了，因为倪正林的书记位子又坐稳了。 县人大会即将召开，他只是代理县长，还需要通过选举去掉“代理”二字。千万不要忘了，人大代表多数是吃财政饭的干部。 在云缈省，候选人极少有出现落选的，但是，世上意外之事还少了吗？即使他不落选，如果低票甚至“超低票”当选，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吧？ 市人大李主任的“讲话精神”言犹在耳，“代表们一定要充分发扬民主精神，要慎重对待手中的选票，不要盲目投出”。 闻同心想，当时还茫茫然无头绪，现在看来，嘿、嘿，一呼一应很是微妙啊！ 他在心里苦笑一声，老阮什么时候长进了？ 回到排屋一进门，他就看到姐姐闻木秀坐在客厅沙发上，正陪着妈妈说话。 闻妈妈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听说儿子闻同处了个大学生女朋友后，立即打电话召来女儿闻木秀。 他心里又是一声苦笑，姐姐来的目的，不外是三堂过审，刨根问底。 尽管心里压着事，他却不肯带回家里，笑道：“姐，下午到的？” 闻木秀道：“下午到的，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你和妈也吃过了吧？” 闻木秀道：“我们都吃过了，坐过来，有话问你。” 等他坐下，闻木秀道：“我和妈商量好了，你这两天把女朋友领回来，再过两天我和妈一起去她家。” 面对妈妈和姐姐高涨的热情，闻同无奈地道：“好吧，听你们的。” 闻同正在万般无奈地应付闻木秀和闻妈妈不厌其烦的盘问时，手机响了，一看号是李易秋打来的。 他没敢当着两人的面接听，就快步上楼，一直到卧室关好门才按下键钮。 李易秋软软地声音传了过来：“大笨蛋，怎么才接电话？” 闻同心一酥，叹口气道：“正陪妈妈说话。” “嘻、嘻，想你了……” “好，老地方等我！” 闻同挂掉电话，下楼扯了个谎就出门而去。 夜已经深了，小县城街上的行人很少，他不紧不慢地往城外走去。 快到出城公路路口时，前方停着一辆熟悉的小车，他紧走几步，一拉车门坐上副驾座。 李易秋令人心醉地笑着，闻同三下两下解开风衣扣子吁了口气，自嘲道：“一身汗！” 李易秋凑上红唇，甜笑道：“真快，奖励一个！” 闻同抱着她脑袋痛吻一番。良久小车才轰地一声发动起来，直奔边湖而去。 到了二人在边湖的秘密爱巢，李易秋一进门就搂着他道：“想不想我？” 胸部两大团软肉热力十足，闻同收紧双手用力挤压，同时故意挺了挺下身，谑笑道：“好象不想，今天是你先打的电话。” 李易秋扯住他的耳朵娇媚地嗔道：“讨厌，快洗澡去！” 闻同一矮身，轻松地把她横抱起来道：“一起！” 李易秋刚想“抗议”，湿润的双唇就被他大嘴紧紧封住，根本无从吐出一个字。 满足过后，李易秋瘫软地覆在他身上，舒展四肢裸身相贴。 闻同一手轻抚着她的头发，一手在她汗津津柔腻腻的背、腰、臀、腿上轻轻重重地游走按压。 李易秋眯缝着眼，舒服得直哼哼。 闻同调笑道：“犟驴今天大发情了，大大小小到了五次，对吧？” 李易秋不依地左右前后轻轻摇动着身子，腻声道：“好几天没做嘛！” 缠绵了会，略略恢复过体力，李易秋道：“常委会都议什么了？” 闻同笑笑道：“老阮被打了鸡血，亢奋得很！” 他把那份提案，及阮洪通提议向杳踪镇借款等诸般细节，一一道来。 李易秋想了想道：“估计明天就会有谣言散播出来，确实是一着高棋！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连这么针锋相对的两方也有携手的时候，还这么快捷！” 闻同叹道：“不错，这次明显达成了默契！” 李易秋狐媚地一笑，轻咬着他耳垂道：“不过碰上你这只小狐狸，他们只能自认倒霉！” 次日，不知是谁散布的消息，代理县长闻同在常委会上接连否决了县委的两项提议，阻挠、破坏县委改善全县干部工资福利。 根本不需刻意推动，一时间传言就象一阵狂风，迅速地刮遍全县。 这种事不提就罢，一提就吊起了人们的胃口，有如本要到嘴的糖块突然被人横刀夺走。 这几年杳踪镇干部的高收入、高福利，早让大家眼红不已，这次正好是个渲泻机会。 事关个人切身经济利益，干部们议论纷纷，三传两导，慢慢演变成群情激愤的局面。 群情汹汹，闻同却视而不见，一如既往地按照日程开展各项工作，仿佛闹得纷纷扬扬的事件完全与己无干。 兰贵仁从未出过远门，坐上去东洲的火车后，一路上兴奋异常，仿佛前方有无边无际的金山银海正等着自己去开挖。 第411章 刘姥姥进大观园 早上下火车后，走在人群蠕动的地下通道里，兰贵仁才知道心慌，心说怎么这么多人啊。 慢慢挪近到出站检票口，可以看见站前广场上密集的人流，还有林立的高楼大厦，他越发不安起来。 不过想到有人接站，未来的姐夫又给安排好了工作，他心里又笃定了一些。 终于出站了，他茫然无措地四顾探视，寻找接站的人。搜寻了半天，他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块白纸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再往纸牌下面看，哇，好漂亮的女孩子。 他鼓足勇气，提着行李包挤了过去，指指纸牌有些结巴地道：“我、我就是姓兰。” 女孩子一身职业装，灿然一笑道：“你好，兰先生，我是苏菡。” 兰贵仁脸一红，唯唯诺诺回了句“你好”后就没词了。 苏菡笑得更欢，一伸手道：“走吧，去停车场，包给我拿着。” 兰贵仁慌乱地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苏菡没有勉强，领着他去广场停车场，路上问道：“车上还顺利吧？是不是很累？” 兰贵仁一面四处睃视，一面答道：“顺利，不算累。” 两人坐上宝马车，上了路苏菡边开车边道：“我是闻总秘书，叫我苏菡就行。咱们先去酒店，安顿下后再吃早餐。” 兰贵仁到底是街头打溜的人，倒也光棍，立即道：“谢谢苏菡姐。” 苏菡甜甜地一笑，道：“不客气，你的名字很有趣哦，兰贵仁——兰贵人，嘻、嘻，慈禧太后！” 兰贵仁长得眉清目秀，面相肌肤有如女孩，是典型的奶油小生，偏名字又起得不尴不尬，自小没少被同学取笑，实为生平一大恨事。 不过，今天是美女姐姐说的，他无法生气，只能红着脸无言以对。 他好奇地看着车外的街景，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苏菡的话。 美女姐姐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撩得他心猿意马，他却又不敢对视，更不敢打量。 忽然，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美女姐姐的照影，哇，好大一片白腻的胸脯！ 他平日常和随便的女同学玩感情游戏，虽然还是处男，但亲嘴摸乳的勾当可没少干。 香风醉人的美女姐姐就在身侧，那片白得晃眼的肌肤让他看出了神。 少年的心燥动不安，忍不住“咕”地一声咽下一口口水。 苏菡一怔，道：“你饿了？” 待看到他面红过耳，又顺着他视线发现镜中自己的照影时，她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 苏菡格格直笑，道：“小兰长得这么帅，肯定大受女同学欢迎，谈过很多女朋友了吧？” 兰贵仁诺诺地道：“没、没有，苏菡姐，你们公司是干什么的？” 来之前三姐兰蕙芷并没向他说聚离软件的任何信息。 苏菡含糊地道：“到了就会知道，别着急。” 车过了江，拐了几拐停到一家高耸入云的大楼前，她偏头笑道：“下车吧，酒店到了。” 下车后，她指着离酒店所在大楼不远处的另一座大厦道：“公司就在那幢楼里，咱们先进酒店。” 步入金碧辉煌的大堂，兰贵仁立即被晃花了眼，只知道亦步亦趋地跟在苏菡身后。 到了总台，苏菡从精致的坤包里抽出张银行卡，又要过兰贵仁的身份证，给他办理入住手续。 陪他到客房安顿好后，苏菡又领着他去餐厅。 这是家五星级酒店，巨大餐厅的四周罗列着中式、西式各色早点。 苏菡知道他是头回出门，很是体贴照顾，不然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享用这顿丰盛美味的早餐。 吃饭时，兰贵仁支支吾吾地道：“苏菡姐，住一晚酒店多少钱啊？” 苏菡笑道：“公司和酒店签了协议，享受优惠，五百五一晚。” 兰贵仁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五百五，那可是县里普通职工两三个月的工资啊！ 他不安地道：“明天搬走吧，租房子住，太贵了！” 苏菡笑道：“没事，刷的是闻总私人银行卡。他是富翁，不缺钱。先在酒店住着，租房的事行政部会安排。” 电梯一直爬升了好几十层，两人才到了公司。 从一片低矮平房的贫困小县城，一夜间来到繁华似锦、大厦林立的花花世界，兰贵仁彻底蒙了，根本辨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脚步虚浮地跟在苏菡身后，心虚得找不到一丁点自信。 员工们都在忙忙碌碌，根本没人在意他的到来。苏菡一直把他领到总裁办公室外，正好闻声送一位客户出门。 脱离了哥哥的视线，在自己地盘上闻声十分放松，上身穿件大花衬衣，下身是条肥大的牛仔裤，一头波浪卷发，十足勾人的浪荡公子模样。 他热情地握着兰贵仁的手道：“贵仁，你好，我是闻声，进来坐。” 见他这身穿着，兰贵仁暗暗松了口气，心说小声哥和闻哥不一样，随便多了。 等他坐下后，闻声道：“半小时后有个重要会议，你也参加一下。小苏，你先领贵仁和大家见个面，熟悉熟悉情况。” 略略聊了几句，苏菡领着兰贵仁出来了，说道：“我们先去研发部，这是公司的核心部门。” 兰贵仁也顾不上面子了，涨红着脸小声问道：“苏菡姐，什么叫软件啊？” 苏菡一笑，不置可否地道：“三两句话也说不清，你不用急，慢慢在工作中了解。” 到了研发部，苏菡敲开总监办公室，介绍道：“王总，这位就是公司新来的总裁助理，兰贵仁。” 兰贵仁诧异地看了苏菡一眼，心道我什么时候成总裁助理了？总裁助理是干什么的？ 王总三十多岁，个子不高，长相也一般，但两眼却极为有神，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睿智。 他客气地站起身，笑容满面地伸过手道：“你好兰助理，欢迎你，今后请多多指教，多多支持。” 兰贵仁装出副成熟老练的样子，说道：“你好王总，不客气。” 苏菡看他动作僵硬，拘谨得额头直冒汗，强忍住笑继续介绍道：“兰助理，王总是公司研发部总监，毕业于美国麻省理工计算机工程学院，博士学历，和闻总是校友。他们也是Purplerose的同事，后来回国共同创业。” 第412章 旧爱难忘 麻省理工兰贵仁是知道的，全球理工科大学的ＮＯ.１。真是丢人啊，人家是那儿的博士，自己连个国内的小小中专都考不上，还“指教”！ 他逃跑似地跟在苏菡身后离开王总的办公室，出门时差点一头撞在门框上。 苏菡指着旁边的开放式办公区道：“这是研发部员工办公区，走，进去参观一下。” 员工们都在全神贯注地忙着自己的工作，只偶尔有人起身倒水时才瞥过来一眼。 兰贵仁抽了抽鼻子，空气里汗味挺重，怎么每个人的办公桌底下都放着厚厚的床垫？ 哇，那个酒吧真漂亮，还有水果、点心，不知道要不要花钱买。还有那座健身房，真他娘的高级！ 苏菡看他一脸诧异的神情，小声从旁介绍道：“研发部经常加班，作息时间不稳定，都是夜猫子。酒吧、健身房是公司提供给员工的福利，工作闲暇时可以进去放松调整一下。” 见他露出向往的神情，苏菡又说道：“研发部员工基本是年轻人，博士占２０％左右，硕士大约4０％，本科只招收极为优秀的学生，比如国立大学、中央大学的优等生。” 兰贵仁脸一灰，连忙下意识地先行移步离开。 苏菡跟在后面继续说道：“他们收入高，平均年薪十二万。应届生入司起步年薪五万，一年后升不到八万的，就得自动申请调岗或辞职。” 公司会议室里，长长的会议桌旁坐满了人。兰贵仁局促不安地坐在闻声旁边，这些高知人士个个衣冠楚楚、成熟稳重，而自己却穿着一身廉价衣服，十足一只丑小鸭站在骄傲的天鹅群中。 苏菡递给他足足一拳高的英文资料，附耳轻声道：“你先认真看看，跟着闻总熟悉一下情况，空几天就该正式上岗协助他处理公司事务了。” 兰贵仁无心品味袭来的旖旎香风，这些密密麻麻的英文资料简直就是天书，装模作样瞅了半天才勉强认出几个单词。 他倒也不笨，不动声色地往后翻着，总算发现了几页中文，仔细一看却傻了眼。 这些中文拆开成单个字词他懂，组合成句子、文章则根本就看不明白什么意思，和阅读英文没啥区别。 想想来时满腔激情准备帮闻声“打理生意”，没想到现实这么残酷，他实在没勇气再坐下去，恨不得立即起身离开会议室。 偏生闻声神情严肃地道：“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位新同事，兰贵仁先生，将担任公司总裁助理。”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热情地鼓掌表示欢迎。 见兰贵仁满面通红木呆呆地傻坐着，苏菡小声道：“站起来，讲几句。” 兰贵仁不得已站起身，却勾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结结巴巴地“我、我”了半天再也说不下去，心里羞惭若死，恨不得马上找条地缝钻进去。 周六晚上，县城排屋餐厅。 闻妈妈喜孜孜地不断往兰蕙芷盘子里夹菜，那神情恨不得把一桌子食物全堆过去。 “芷妹子，吃，多吃点。” 兰蕙芷脸红红地道：“伯母，您也吃。” 为了体现诚意，闻妈妈和闻木秀亲自下厨，没让杨嫂插手。不过说实话，除了几个家常土菜，其他的烧得实在不怎么样。 闻同同情地看了眼兰蕙芷，想了想还是没敢伸筷子分担她的“痛苦”。 饭后，闻妈妈和闻木秀各封了一只九百九十九元的红包送给兰蕙芷作见面礼，其寓意不言自明。 几人坐着聊了会天，闻木秀道：“大弟，你们要不要出去散散步？还是领芷妹子到各屋转转？” 闻同侧脸问兰蕙芷道：“出去走走吧？” 兰蕙芷傍晚才到望水，还不了解这幢楼的情况，内心还真想到各屋看看，就道：“坐车挺累的，不想出去。” 两人一起上了二楼，闻同陪她到各间屋看了看。 二楼共五间卧室，一间闻妈妈住，另两间辟为客房，其中一间住着闻木秀。 主卧室设在三楼，也就是他自己住的房间。推开门的一瞬间，闻同意识到犯了大错误。 兰蕙芷从未见过这么宽大的住房，想着自己不久的将来会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心里就异常地愉悦，脚步无比地轻快敏捷。 主卧设在三楼是季灵筠的主意，室内足有四十平米，与之相联的是宽大的书房、化妆间和卫生间。 卧室墙上满贴着浅粉色的壁纸，挂着两幅巨大的合影。迎门是一排衣柜，透过玻璃可以十分清晰地看见里面挂满了各色女装。床上的被褥也是浅粉色的，壁灯是可爱的卡通造型，两个床头柜上各摆放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异性瓷娃娃。 室内充满了脂粉味，无论是固定装饰，还是小摆件，都和季灵筠最后一次离开这间房时一模一样。 合影里季灵筠明艳如怒放的百合，紧紧地依偎着闻同，脸上荡漾着无边的幸福。兰蕙芷呆呆地看着，脸色苍白得吓人，整个人快要站立不住。 闻同一颗心就象掉进冰窖里，默默地上前搂过她，陪她一动不动地呆站着。 很久很久，兰蕙芷缓过劲来，瑟瑟颤抖着问道：“你心里装满了她，是吗？” 闻同轻叹了口气，涩声道：“小芷，小筠曾经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她抛下我独自走了，只肯活在我心里，给我留下绵绵遗恨！我这辈子无法摆脱她，无法忘记她！老天有眼，让我不幸后，没有忘记给我新的幸福！” 他扳正兰蕙芷的身子，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小芷，同她一样，在我心里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兰蕙芷哇地一声哭诉道：“你知道吗，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我刚才好害怕，害怕得觉得自己已经死去！” 闻同不停地为她擦拭着眼泪，爱怜地道：“对不起，是我做错了，太粗心了，太粗心了！” 半晌，她情绪平复了许多，嘤嘤啜泣道：“她真漂亮，真好！我好担心，害怕自己做不到她那样！” 第413章 在女人肚皮上拘捕金有福 闻同轻声道：“她善良，聪明，美丽，也善解人意。小芷，你知道吗，你身上有许许多多的光辉，除了美丽，同样有善良，有温柔体贴，有一颗金子般的心！那次在医院过道里，你把零食给了小女孩，我当时就想，原来人的内心可以和外表一样美好……” 听着他喁喁诉说，兰蕙芷心绪渐渐宁静下来，直勾勾地凝视着他腻声道：“你这个害人精，把我的心偷走了，害我现在完完全全找不到自己，脑子里只想着你，念着你，爱着你，再没有别的……” 正缠绵间，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闻同只得接听。 胡林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闻县长，县纺织公司开发的楼房出事了，一户居民家卧室屋顶的表层水泥大面积掉落，正好砸在熟睡中的母亲和孩子身上，母子二人当场死亡，孩子……孩子出生才三个月！” 闻同只觉得全身血液似在倒流，忙努力稳住心神沉声道：“你现在在哪儿？” 胡林惶急地道：“我刚到现场！” 闻同果断地道：“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没有急于离开，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后，随即拨通盖如东的手机冷声下令道：“如东，提前行动，马上！” 边湖一家高档洗头房里，金有福正在狂猛地掀动着肥硕的臀部。 前几天县法院王院长把他召到办公室，委婉地劝说他同意兰蕙芳的离婚申请，并暗示这是闻同的意思。 既是闻同插手此事，就是他不同意，法院也会根据他虐妻、存在婚外性行为等事实判决他们离婚。 他是聪明人，懂得取舍进退之道，当天就和兰蕙芳办理了离婚手续。 婚是离了，这口恶气却郁积难消，是以他近日不顾死活地趴在女人肚皮上，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般疯狂发泄。 殊不知，没顶之灾正从天而降。 和洗头房隔街相望的小饭馆里，一长一少两个男人正在对座小酌。 小伙子吐出口烟雾，举杯嗤地笑道：“那混蛋还真能折腾，他爽得不得了，我们却在这里干陪着！” 中年男人端起玻璃杯和他照了照，咽下口中啤酒后，没大没小地笑道：“这你小子就不知道了，他是‘干’爽，我们是‘干’爽，字同音不同，音不同则意不同！” 小伙子“噗”地一声闷响，差点把入喉的酒水喷出来，剧烈咳嗽一阵后道：“太贴切了，乐死人！” 两人夹荤带素地瞎扯了一通，小伙子拧眉抱怨道：“都盯一个多月了，到底还要多久，有没有个准话？” 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灌下口酒，道：“这得老大说了算，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乖乖地执行命令吧，正好乐得逍遥自在。” 小伙子探过头，神秘兮兮地小声问道：“王队，你说幕后大老板是不是那位，这都是他的意思？” 王队长脸一拉，冷声道：“你糊涂，懂不懂纪律？还想不想吃这碗饭了？” 小伙子悚然一惊，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虽被领导训得面红耳赤，却讪讪然不敢出言抗辩。 王队长刚要继续训斥，腰间的ＢＰ机突然不要命地震动起来。他解下一看，蓝莹莹的显示屏上一行简短的字符格外醒目：“ＬＪＸＤ１９６２０６２３Ｇ”。 这串字符的意思说来也简单，“ＬＪＸＤ”即“立即行动”的前四个字母，“１９６２０６２３”则是王队长的生日，至于“Ｇ”当然是“盖”了。 暗语命令只有王队长和盖如东两人知晓，他当即一声低吼：“走，开始行动！” 两人迅速通过街道，疾步进入洗头房总台。小伙子亮出工作证，面如寒霜地低喝道：“警察执行公务，限半分钟内把管事的叫来，否则我们冲进去了！” 这家高档洗头房的老板背景不浅，并不那么怕事，见对方只有两人，也不管什么警察不警察，蛮性一发就纠集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冲过来。 冷眼旁观的王队长手腕一翻，一只黑洞洞的枪口立即指着众人。 面对森冷的枪口，老板立即软蛋了，对左右低喝道：“都走开，回去！警官，有话好商量，千万别动怒！” 年轻警察冷冷地道：“告诉我们这个人在哪个包间，他长得……” 年轻警察当先走到包间门前，先在门外凝神听了会，待确认里面有人后，伸手向持枪护卫的王队长示意了一下。 金有福心头充盈着亢奋，正拼着命往肉欲的颠峰攀爬。突然“哐”地一声房门被人撞开，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觉得背部受到一记重击，登时如一滩稀泥般软倒在床上。 随即，失去力量的他连对方的面孔都没能看见，就被塞上嘴戴上黑布套，旋即又被戴上手铐。 临出门前，王队长扯着嘴角对老板轻笑了笑，道：“继续做你的生意吧，好好发财。” 头上罩着厚厚的黑布套，又被塞上嘴，金有福只得在年轻警察的推搡下乖乖地坐上车。 小车一声低吼，喷出一股灼热呛人的尾气后，飞也似地一头扎入夜幕中。 洗头房老板呆呆地看着早已消失不见的小车。虽然从事的是色情行业，平日常和社会上的危险人物打交道，但他还是头回亲历警察抓捕罪犯，受到的震憾和心理压力着实不小。 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灯火通明，盖如东凝重如山地端坐在位子上。听到敲门声，他沉稳有力地道：“进来。” 王队长推开门道：“老大，办好了。” 盖如东露出丝笑容，温声道：“辛苦了！” 随即他脸一冷沉声道：“给你通报个紧急情况，县纺织公司开发的楼房出了重大安全事故，一名三月龄的男婴和母亲当场被砸死！奉县政府主要领导指示，我们对责任嫌疑人采取强制措施，并连夜突审。” 王队长是盖如东的铁杆亲信，根据李成大提供的资料暗中调查倪正林、阮洪通等人就是他具办的，对个中内情基本清楚，闻言“啪”地一个立正，道：“是，我马上落实！” 第414章 惊魂阮洪通 金有福已经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索面对的境况。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警察查嫖，后来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查嫖没必要封口又封眼。 他也一度以为遇上绑匪，但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推断，绑匪哪来能力闯入这家颇有背景的洗头房？哪会有手铐？ 是他，肯定是他！金有福心头淌过一阵彻骨的寒流，整个人如坠入无底深渊，完了、完了，那个人既是敢动手，必定是掌握了无可辨驳的硬材料！ 口不能言，眼不能视，世界变得一片漆黑，金有福被无边的恐惧折磨得快要崩溃。 正在此时，头罩突然被人取下，他骤然得见光明，恨不得睁大眼睛看个够。 “啊……” 金有福一声惨叫，眼前的光线太强烈了，强烈得让他觉得两眼阵阵剧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 良久，他强忍住锥心的疼痛，勉强看向对面阴影下，是他，果然是他！ 看到那张脸，金有福马上就想到隐藏在这张脸背后的另一张脸——那个人的脸！ 盖如东的声音就象从遥远的天际飘过来：“老金，我想你已经知道缘由了，老兄是聪明人，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强烈照射的灯光让金有福痛不欲生，他喘了口气，嘶声道：“姓盖的，不要得意得太早，你当真以为奈何得了我？” 盖如东淡淡地道：“你太天真了，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金有福吼道：“我要求面见阮书记，我要见他！” 盖如东冰冷地道：“我可以转达你的要求，但是，阮书记会不会见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再说了，你应该也清楚，在押嫌疑人任何无干人员也无权与之接触，我们不敢违规执法。” 金有福心猛地一沉，自己真是幼稚啊，这种情况下阮洪通会来见自己？真是天真可笑！ 县里公安局的刑讯手段自已是听闻过的，杀人不用刀，他们利用种种方式催毁你的意志，还不会留下创伤，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可是，能如实招供么？一招供就更没退路了，连想护着自己的人也会被吓得退缩回去，那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他心一横，老子任你怎么折磨，就是铁嘴钢牙不开口，耗到白天就好办了。 昨晚为了安抚受害者家属，闻同直到凌晨两点才回到排屋睡下，期间几次联系阮洪通，他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老阮在东洲上大学的女儿生病住院，他趁着双休日和老婆一起去探视。 次日是周末，虽然只睡了三四个小时，闻同还是在早六点时准时醒转。 他跑完步回来后，又洗了个澡，生物钟紊乱的兰蕙芷仍在客房里酣睡。 他不忍心搅醒甜睡中的玉人，独自吃了点杨嫂准备的早餐后，匆匆赶到办公室。 胡林和县委办主任已经到了，后者尚不知情，糊里糊涂地刚被前者从床上喊了过来。 时间还早，才刚刚七点，闻同再次拨通阮洪通的手机。这次电话通了，从疲惫的声音判断，老阮显然才醒没多久。 “阮书记，一早打你电话，真抱歉，孩子病情好点了吧？” 由于走时忘了带充电器，阮洪通昨晚没敢开机，今早刚打开就接到闻同的电话。 他十分奇怪，这一大早打电话显然不会是为了慰问女儿的病情，就道：“不是什么大病，再住医院养两天就好了。” “那就好，有个紧急情况要向你汇报，昨晚你关机了。情况是这样的，县纺织公司开发的楼房出了意外事故，一户居民卧室屋顶水泥层掉落，当场砸死了一对母子，孩子才三个月大！” 阮洪通正坐在床沿，只觉头嗡地一声响，差点跌倒在地。 他连忙撑住床垫，勉力问道：“处理得怎么样？” “当时家属情绪很激动，通过连夜做工作，暂时安抚下去了。但天亮后消息一散布开来，其他住户很可能会情绪不稳。” 阮洪通艰难地道：“我一时无法赶回，就先请你主持全面工作，全权负责处理此事。” 在面临群体性事件威胁时，两人有共同利益，都不希望闹大。 闻同道：“好，我的意见主要有四项，第一，从快协商赔偿及丧葬费，掐灭苗头；第二，主动做好其他住户思想工作；第三，由县建设局承办，逐户排查房屋安全隐患，不允许再有类似事件出现，还住户们一个安全的家；第四，县府办接到举报电话，反映金有福在楼房开发过程中有经济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我昨晚已经要求县局对其采取强制措施。” 听到最后一句，阮洪通惊得差点把手机掉到地上，半晌才强压住怒火道：“就凭一个电话，是不是太轻率？老金是正科编制，此事应该报经常委会集体决定！” 闻同淡淡地道：“昨夜太晚了，情况十分紧急，为防止其潜逃不得不作此决定。这也是对广大愤怒住户的一个交待，平息他们的情绪，避免诱发群体事件。另外，举报电话还提及阮总，考虑到没有确切证据，我们不便实施逮捕，但对他监控居住，限制行动自由是无法避免的。” 结束通话后，闻同气定神闲地对县委办主任道：“根据阮书记临时授权，请你马上通知在家的常委，八点整准时召开扩大会议。” 阮洪通心乱如麻，监控弟弟阮洪达，他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掌握了什么，怎么如此胆大包天？ 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当即决定把老婆留下来照顾女儿，自己把机票改签为最早的航班先行返回。 同时，他没敢隐瞒，把情况和自己的忧虑如实地报告了朱大姐。 朱大姐惊怒交加，暗道万幸这事发生在老倪获得连任之后，否则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虽然心里恐慌，但她不愧是女中大丈夫，慌而不乱，立即拨出一连串电话。 丈夫倪正林今天日程很满，上午有重要公务接待，下午有会议，根本脱不开身，暂时只能由她来主持大局。 第415章 闻同的雷霆手段 咬紧牙关坚持了一夜的金有福疲惫若死，负责审讯的王队长却偏偏不让他睡觉，不让他精神有片刻松懈，不停地用各种手段骚扰他、折磨他，一点点地噬咬、侵蚀他的意志。 长期沉溺于酒色的金有福身体早被掏空了，失去身体基础后的意志力薄弱了许多。 他觉得自己被吊在一根细小的钢丝上，正快速地下坠，坠向深不见底的黑洞。 快了，快了，快要触地摔死了，整个身体快要不属于自己，灵魂马上就要出窍，飞离驱壳，飞向无边的黑夜…… 每当这时，他只能狠命地咬一下自己的舌头，才感觉钢丝又弹了回来，身体转而向上升。 常委扩大会上，闻同通报了情况并提请通过对金有福的刑事拘捕。 县公安局局长盖如东列席会议，向常委们通报了案情，并有选择性地出示了一部分证据。当然，这些证据都是前期暗查时获得的。 见闻同有备而来，所有人都明白了，事情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里头的水够浑够深，不是他们这些背景浅的人所能趟的。 既是证据确凿，常委们没有理由不通过他的提议，就是与阮洪通亲近的组织部长和县委办主任也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 按照会议部署，周广仁和县委办主任负责与受害人家属协商赔偿及丧葬费事宜，史泽连及组织部长负责做其他住户的思想工作，稳住大家激昂的情绪，闻灵娇与王副县长则负责排查房屋安全隐患的工作。 两辆小车从边湖风驰电掣般赶往望水，到了县城直奔公安局，停在办公大楼前。 几个便装男人钻出车，满脸严肃地疾步上楼，没想到在二楼楼梯口被两名警察拦住了。 来客中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傲慢地道：“我们是市局警务督察室、市检察院法纪检察科的，你们马上让开！” 两位警察不为所动，为首的黑大个客气地道：“真抱歉，我们没有接到领导通知，能否请各位出示一下证件？” “什么证件？连我都不认识？盖如东呢，叫他出来！”那人怒声道。 “实在对不起，真不认识各位领导，今天是周末，盖局长不在局里。”黑大个子不为所动。 来客中一位年近五旬的男人沉稳地插话道：“出示一下证件。” 黑大个认认真真地查验过证件后，随即“啪”地敬了个礼，道：“李局长好，各位领导好，请先到办公室休息。” 到办公室坐定后，市公安局李副局长道：“局里今天谁值班？” 黑大个边利索地泡茶边道：“值班领导出外勤了，您稍等，我马上去汇报。” 片刻，黑大个小跑着回来，又是“啪”地一个敬礼，道：“报告李局长、各位领导，局里值班领导下了乡镇，一时联系不上。我直接打了盖局长手机，他和政法委李书记都在县政府，参加闻县长主持的重要会议，一时脱不开身。” 李副局长原本沉静自若的脸色瞬间阴了下来，哼、哼，还真是巧了，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局长同时到县政府开会。 不过他没理由要求盖如东或李书记中途退会，一方面自己此行并没有提前通知，而是搞突然袭击，另一方面闻同是正处级实职，而他只是个副处级，下来公干不能干扰下级政府的正常工作。 黑大个很会察言观色，没等李副局长发飙，马上道：“盖局长委托我向您和各位领导致歉，还说如果领导有任何安排，我们无条件配合。” 李副局长知道和这个小兵计较是没用的，反而自掉身价。他稍稍缓和了下脸色道：“嗯，这次市检察院和市局联合进行依法执法突击检查，不能事先通知。” 把官面文章做到后，他马上对随行人员厉声下令道：“分成两组，到各间屋巡视一遍，先从审讯室和看守所开始！” 约摸半个小时后，两组人同时回来了，对着李副局长轻轻摇了摇头。 李副局长已有心理准备，随即支开众人掏出手机，把情况向边湖那边做了简短汇报。 挂断电话后，他直接拨通闻同的手机，要求安排会面。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王队长掏出一份材料，扔到金有福面前道：“你自己看看！” 金有福艰难地拿起材料，翻着翻着，脸上渐渐失去血色，身体颤抖着几乎连一小叠纸张都拿不住。 材料上的内容太触目惊心了，太详细了，一看就知道有的已经取得了原始证据，否则不可能写得这么确切！他们根据这份材料深查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查个底朝天！ 金有福实在无法坚持看下去，任材料无声无息地掉落在地，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光采。 他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脑中的那根钢丝复又失去力量，身体开始急速地下坠。 突然，王队长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可以想象一下，这份材料是谁供出来的，你难道就那么信任你的同盟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要再抱着幻想了，不要把自己逼得山穷水尽！” 是啊，都这么久了，指望来救自己的人连鬼影子也不见一个！同盟？供出这么详细材料的人，除了阮老二还能是谁！ 他们大概是要牺牲我吧？嘿、嘿，既然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老子现在主动交待还有减轻刑罚的希望，决不能给你们当替死鬼！ 心头的钢丝“嘣”地一声断裂了，他反倒觉得终于得到解脱，再不用忍受这无边无际的非人痛苦了。 “我、我交待……” 李副局长一行在县委大楼接待室等了十多分钟，闻同出现了。 宾主双方寒暄了几句后，李副局长道：“闻县长，方便的话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移步到闻同的办公室，坐定后李副局长开口道：“闻县长，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公开目的，就是市检和市局联合进行依法执法突击检查；二是市局接到举报，反映望水县纺织公司总经理金有福有重大经济问题。虽说该同志是县管干部，但考虑到涉嫌金额巨大，市委要求市局和市检组成联合调查组直接受理。” 第416章 吓死倪公子了 见他不说破金有福已经被依法拘捕，闻同也装糊涂，点点头道：“事情真巧了，老金已经被县局依法拘捕，正在接受审讯。不过，既是有新情况出现，我个人完全服从市委的意图，只是阮书记和政法委李书记那边……” 事情顺利得十分异常，李副局长心里很是不安，但此刻不是多想的时候，他道：“还请闻县长协调此事，感激不尽！” 闻同道：“好，我立即和阮书记联系，请示他的意见。” 李副局长道：“谢谢，我在接待室静候佳音！” 阮洪通正在从江映机场回县的路上，接到他的电话后自然不会反对，这本就是一心所想要的。 市里肯插手此事，且终于把主动权拿走了，这让他心情轻松了些。 可是，闻同也太大方了点吧？是不是已经有所收获才肯放手的？这么想着，他心情又沉甸甸起来。 闻同等了几分钟，盖如东敲门进来了。坐下后，他小声道：“交待得干干净净，是不是把阮老二拘起来？” 闻同默想了片刻，道：“暂时不，继续监视居住。一会移交给市局时，记住要对他进行全面体检，要划清责任。哼，他们是不会让他活太久的，县里不能被牵连进去！” 盖如东钦服地道：“好，明白了。” 交待完后，金有福倒彻底放松了，一头沉睡过去。 在县局、市局工作人员现场监视下，县医院医生和县法院法医联合对他进行了体检，体检结果完全正常。 属下们在办理交接，李副局长把盖如东拉到一旁，意味深长地道：“盖局长行事谨慎，临时审讯室地点设得很保密，不错，不错！” 盖如东不动声色地道：“哪里，嫌疑人社会关系复杂，为免受到妨碍，我们不得不加以小心。还有，县纺织公司所开发楼房的住户情绪很激昂，我们非常担心群众情绪失控，伤害到嫌疑人，所以不得不把审讯地点另设他处。” 李副局长哈、哈一笑，道：“倒也是个理，县局的工作效率确实高，说抓捕马上就能够抓捕归案。” 盖如东叹息一声道：“老金也是不知检点，是在洗头房里被从女人肚皮上揪下来的。也是巧合，局里两名警员在市里公出，晚上喝酒时正好见到他进洗头房。这两位同志觉悟很高，主动打电话请示我要不要‘教育’一下他，毕竟一个领导干部混迹于色情场合很不好。我当时也是没原则，顾及他的面子，没想到躺下没多久就接到县领导的抓捕令，要不说是巧合呢！” 这番谎倒也扯得象模象样，李副局长自然能从中辩识出有用和无用信息。 看看交接已经就绪，他伸出手和盖如东很用力地握了握，打着哈哈道“老弟好一副迅猛手段，哈、哈……” 盖如东也打着哈哈道：“不敢、不敢，吃的就是这碗饭嘛！” 晚上，边湖市委大院家属区一号楼。 倪正林依旧缓缓地踱着步，朱大姐则端坐着，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倪小敏和倪小倩惴惴不安地陪坐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刚刚从李副局长处传来消息，金有福否认招过供。但据他判断，姓金的是言不由衷，十有八九熬不住已经招了。 不知道姓金的到底露了多少底，联想到闻同十分爽快地放手，真是让人不安啊！ 更让人不安的是，到底是闻同自己的行为，还是贯彻其他人的意思？ 朱大姐眉头一皱，决断地道：“这个人活在世上始终是个祸害，要尽快让他消失掉！” 倪小倩听得心一颤，这一句话就会让一个活生生的人人间蒸发，想想真是残酷！ 倪正林没有看过来，也不说话，只默默地点点头。 突然，朱大姐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不慌不忙地拿起，瞬间脸色一片发白，几乎坐都坐不住。 紧盯着她的倪小敏和倪小倩双双站起身，一脸惊惶地道：“妈……” 朱大姐定定神，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倪正林发觉异常，也疾步走了过来，一脸关切地看着夫人。 良久，朱大姐挂断电话，无力地道：“纺机公司的那个销售经理，一周前全家移民新加坡了，是置地集团以引进人才方式办的！” 倪小敏从纺机公司前前后后收受了整整一百八十万元回扣，都是这个销售经理经手的。 现在他“莫名其妙”地被置地集团引进到新加坡，而置地集团和闻同又关系至为密切，内中阴谋的气息实在太浓烈了，浓烈得让人心头阵阵发寒。 如果销售经理在国内，运作一下还可以让他永远消失，但他到了国外，成了外国公民，就不能动也动不了他。 不用过脑子也能想象得出，他到了新加坡，既没有安全之忧，又过上了优裕生活，那还不是脑子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手里有什么就交出什么？！ 倪小敏脸上失尽了血，整个人几乎虚脱，一百八十万元哪，足够换一颗子弹的吧？！ 看着老婆和子女惊惶失措的样子，倪正林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缓缓道：“不要自乱阵脚，情况还没有完全摸清楚，到底是他个人的行为，还是来自更上层的授意，要探查明白，这很关键！” 朱大姐叹息道：“这决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他可真是处心积虑，用心深远，真能憋啊！我们还是太轻视他了，太大意了！” 倪小敏软弱无力地嘶声道：“爸，妈，我得走，不能再呆在国内了……” 朱大姐脸一沉，低喝道：“走？去哪儿？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你走了，你爸爸，你妈妈，你老婆孩子怎么办？再说，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走得脱？他能让你走？这些你都想过吗？嗯？你平日的聪明和胆识都跑哪去了？遇事这么六神无主？” 倪小敏不是笨人，只是一时受吓过度才丧失判断力，此时挨母亲一顿训斥，也慢慢开始冷静下来。 第417章 戏剧性转折 朱大姐继续道：“你爸说得对，不要自乱阵脚，要把情况摸清楚。” 顿了了顿，她又说道：“从细节看，我始终觉得这应该是他的个人行为，要是来自更上层的授意，霹雳手段早该使出来了。有所克制，引而不发，他这是要干什么呢？怀着什么目的呢？如果有当面沟通的机会就好了，唉……” 说着话时，她有意无意地去瞟女儿倪小倩。 冷静下来的朱大姐，又恢复了女中诸葛的睿智。 倪正林心里暗赞一声，老婆分析得正合自己思路，让倩儿去探探口风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倪小倩冰雪聪明，一看爸爸妈妈和哥哥的眼神，立即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禁不住脸上一红，垂下头细声道：“我明天去找他。” 望着身边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倪小倩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张脸无数次在梦中出现，不停地勾引、折磨着自己的心，却又偏偏抓不住得不到。 可是，他手中分明捏着杀人的利剑，是自己家的对头啊！ 对她来找自己的目的，闻同自然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会是由她出面。 倪小倩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涩声道：“麻烦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到底是谁的意思，你个人的还是更上层的？” 闻同咧嘴想笑，却笑不出来，干脆一端面容淡淡地道：“我听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金有福罪有应得，案子已经被市局接手，前前后后很平常的一件事。” 倪小倩顿觉一股怒火冲天而起，坐直身子略倾过去，狂暴地喊道：“你装什么糊涂？抓捕金有福平常，连夜突审他平常，监视阮洪达平常，帮人家移民新加坡也平常，这一切都平常、平常！平常吗？平常什么？说呀，你说呀，回答我呀……” 闻同默然无语，任她在眼前疯狂地发泄。 良久，见他不言不语，不急不恼，倪小倩也喊累了，无奈而颓丧地倒回车座靠背上。 见她气消了些，闻同侧过头，依旧淡淡地道：“这些很复杂，你不懂，不要掺杂其中，不要沾染上身。” 倪小倩急促地质问道：“他们是我亲生父母，是我亲哥哥，我能抛得开吗？能躲避得了吗？你为什么不肯回答我？你把江映安置房部分工程给了永达固，是不是玩花样迷惑他们放松警惕？你是在利用我吗？你恨他们，一直在恨他们，一直在恨我，是吗？” 闻同依旧不肯正面回答，神情认真地道：“你想得太复杂了，我有必要玩这个花样吗？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恨他们，更没有恨你！” 倪小倩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倔强地和他对视着，问道：“那到底是为什么？” 闻同移开视线，目光飘向车外，道：“倪小姐，你不了解我。我希望能够认认真真做事，按照自己的理想去塑造一方天地，这是我的梦想！” 沉默了会，倪小倩慢慢听出了他的意思，情绪平和了许多，轻声问道：“这么说，是你个人的行为？你是希望有个独立自主的发展空间，是吗？” 闻同转回视线，看着她道：“望水现在很关键，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功财垂成、江河日下！我不忍心也不能看着它尚未成熟就提前衰落，不忍心看着自己为之付出心血和汗水的成果化作流水，我厌烦了天天和他扯皮而无谓地耗费精力！” 平复了下情绪，他接着道：“对于望水的未来，我有很多想法，有系统的发展规划，而实现这项规划需要掌控足够的行政资源，需要全县上下拧成一股绳形成合力，绝不容许有反向、偏向！这个规划，我已经形成了书面规划，为了它专门成立了写作班子，在省委党校招待所窝了近两个月。” “其核心内容就是以乐水为中心，开发水电、沿江旅游、特色农畜业、水产养殖业及水上交通，进而带动县域经济及县城发展，继续贷款完成未竞的县城改造工程，并建设新城区。” “同时，为支持杳踪镇工业园的发展，适度招商一批配套产业到县开发区，将其全面盘活。现有班子成员思想不够统一，能力参差不齐，不是理想配置，工作起来事倍功半。倪小姐，我个人愿望，希望永达固建工公司能继续为望水县的发展作出贡献……” 倪小倩美眸渐渐变得灼灼有神起来，他提出的发展规划足够宏大，足够震憾人心，确实是一个美妙的梦想！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希望能以一把手的身份主政望水，希望按照自己的意愿组建领导班子。 “厌烦了天天和他扯皮无谓地耗费精力”，所指的“他”，除了阮洪通还能是谁？ 同时，他也说得很明白，永达固建工公司可以继续承建县城改造工程，以及其他开发工程。 这个男人真强大啊！倪小倩在心里呻吟了这么一声，脸上不由笑了起来，柔声道：“你在和我谈判吗？好象是一场交易——一场富有积极意义的交易！不过，我愿意帮助你，帮助你实现这个伟大梦想！” 顿了顿，她竟俏皮地道：“希望你尽快做好准备，带着你伟大的规划去接受市委倪书记的拷问，祝福你能顺利通过考验！” 这个时候，她心里充盈着奇妙的激动和快乐，没有一丝敌对和仇恨。 闻同被她逗笑了，不由和声道：“谢谢你！不过，别太夸张了，说得跟民族兴衰一样！” 倪小倩“噗哧”一笑，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靠了靠，娇声道：“你真心笑的时候，好迷人！民族兴衰也是由一件件、一桩桩组成的，我觉得不算夸张。这么伟大的创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脑子是不是长得和别人不一样？” 受她情绪感染，闻同笑道：“乐水和山上各村，我全跑遍了，脚板都磨起一层老茧，情况早摸了个透。如果上面的大脑还拿不出这份方案，岂不是对不住下面的这两只大脚板？” 第418章 大家一起升官 倪小倩纵声娇笑道：“真没想到，你还这么幽默，咯、咯……” 过了午饭时间，早上因为起得早，吃的早餐早消化一空，闻同肚子不争气，突然不合时宜地“咕、咕”声大作。 他禁不住老脸一红，一时尴尬得手足无措。 倪小倩越发笑得厉害，捂着肚子娇喘道：“笑死我了，太有意思了，你真可爱……” 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取出几块撕开包装纸自自然然地递到闻同嘴边，柔声道：“吃吧，先补充点能量，陪我说会话，一会再请我吃饭，好吗？” 气氛有些暖昧，这不是闻同想看到的，他赶紧伸手要去接。 倪小倩挡住他，坚决地道：“别动，算是我感谢你给了永达固江映安置房工程，请你吃巧克力！” 一连喂他吃了三块，倪小倩才停下手，问道：“还有，再吃几块吧？” “算了，这东西太腻，容易坏胃口，等会请你吃饭时，我还想多吃点呢。” 两人交往相处时，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融洽气氛，倪小倩也从没象现在这般神情欢愉过。 她甜甜一笑，认真地道：“我决定了，来望水接管永达固的所有业务，参与你实现伟大梦想的征程，赶紧欢迎我吧！” 闻同一乐，道：“热烈欢迎倪小姐，我很相信你！” 倪小倩凝视着他，幽幽地道：“小同，以后叫我小倩，不要再叫‘倪小姐’了，好不好？” 闻同微笑道：“小倩、小倩、小倩，好了，把以前的补回来了，行了吧？” 倪小倩冲动地一把搂住他，细细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喃喃地道：“小同，你知不知道？我见了几个男的，结果一个也发展不下去。和你比，他们差太远了，我始终无法接受。是你害了我，让我找不到男朋友！” 闻同试着推开她，却被她用力地挡了回去。 他不敢再强行推拒，那会严重伤害她的自尊心。咽了咽唾沫他艰难地道：“小倩，这样不好，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 倪小倩抬起头，脸红红地，伸手掩住他的嘴道：“不要解释，不要说话，我不想听，我什么都知道！” 她撩了眼车外，窗玻璃上贴着膜，不虞会被外面的人看见。突然，她两手环住闻同的后颈，用力拉下他的头，热切地吻了上去。 不日，闻同接到市委办通知，倪正林书记要听取他汇报工作。 很快，发生了一件在全县干部意料中的大事，县委书记阮洪通向市委请求辞去现职并调回边湖，理由是老母久病需床前尽孝，他同时力荐代理县长闻同接替自己。 市委接受了他的请求，委任其为市民政局党组书记。 县人大会议召开前夕，市委作出决定，任命闻同为望水县县委书记，调原边湖市芙南区常务副区长单荣国接替他出任代理县长。 任命王副县长为常务副县长、县委常委。 任命杜子坤为副县长、县委常委。 任命马凤玲为县委常委，原职务杳踪镇党委书记兼任。 任命胡林为县委办主任、县委常委。 任命盖如东为县委政法委书记、县委常委，原职务县公安局局长兼任。 任命陈金光为副县长。 有来的就有走的，有升的就有退的。闻灵娇如愿离开望水，调任市卫生局局长。 原政法委李书记正式退线。 原组织部长填了单荣国在芙南区留下的缺，其所遗职务由党群副书记史泽连兼任。 原县委办主任改任县人大副主任。 闻木秀回了老家，闻妈妈继续留了下来。自兰蕙芷来了一趟排屋，她和女儿闻木秀去过一次义南后，老太太的热情就象时下的天气一样，温度越来越高。 就任新职后，闻同忙得脚不沾地，她却非要逼儿子这周六去义南，一起去探视兰树林。 为了加速儿子和兰蕙芷的感情发展，闻妈妈直接找到胡林，请他安排车每周六把兰蕙芷从江映接到望水，周日再送回去。 这样一来，也方便了骆绮云，两人正好可以结伴同行。 吸取上次的教训，除了后院不能动之外，闻同吩咐杨嫂把各间屋季灵筠留下的痕迹全部抹除，包括衣服、合影、小挂件等等全归拢到二楼一间房内重新布置。 在杨嫂收拾之前，他特意花几个小时拍下照片，以留作永久纪念。 到兰家时，兰蕙芷还在江映回义南的车上，家里只有兰树林两口子和兰蕙芳。 兰蕙芳已经到商行办好了入职手续，但考虑到前夫金有福刚出事，她不想急着上班，以免招人议论，惹来闲言碎语。 看到三女儿和闻同关系发展得很好，未来的亲家母也热情主动，大女儿又脱离了苦海，兰树林心情格外地好，病情大大见轻，人明显比闻同上回来时胖了。 对于闻同的再次到来，老兰很是兴奋，这让闻同觉得妈妈的话是对的，是应该常过来看看他和兰妈妈。 留下三个上年纪的人在一块说话，闻同把兰蕙芳叫到一边，道：“大姐，真是对不起，没伤害到你吧？” 拘捕金有福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兰蕙芳交谈。 对这个和自己年龄相若的准妹夫，与之独处时兰蕙芳颇不自然，尤其是当他喊“大姐”时更是脸上一红。 她避开目光，说道：“没事，就是开始觉得很突然，多少有点难受，现在好多了。我去边湖探视过一次，他整个人瘦脱了形，见到我很激动，懊悔的话说了一大堆。可有什么用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真放出来他还是改不了，还会吃、喝、嫖、赌、贪五毒俱全！” 闻同点点头，道：“犯事被捕的都这样，你这话一针见血，说到骨子里了。” 兰蕙芳见他不避讳这个话题，也放松了心情，看着他笑道：“你可是当官的，是大领导，真的一点不忌讳？” 闻同一笑，道：“心底无私天地宽，有什么好忌讳的。” 兰蕙芳叹口气道：“平安就是福，你这么想好，我为你和三妹高兴！唉，他会判什么刑？财产是不是要没收？” 第419章 火辣小姨子 闻同不敢告诉兰蕙芳实话，不管案子调查结果如何以及法院怎么判，金有福最终都难逃一死，只不过是什么时候死和以什么方式死而已。 “财产肯定会被罚没，怎么判刑还得看案子调查结果。”闻同说。 兰蕙芳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能不能想办法多少留点？他家二姑娘还没成年，跟着妈妈和继父过，太可怜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尽管以前二人关系恶劣，性格刚烈的她对丈夫不但没有感情，甚至是充满了仇恨，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又显出了善良的一面。 闻同感动地道：“你有这份善心，我一定想办法，保证给孩子留出抚养费。” 快中午时，兰蕙芳和兰妈妈忙着准备午饭。闻妈妈本想去帮忙，母女二人拦着死活不肯，她只得作罢。 看到未来的亲家母这么低姿态，兰树林两口子打心眼里乐，说明人家很看重三妹子，将来婆媳关系肯定会融洽，孩子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闻同正陪妈妈和兰树林在客厅说话时，就听屋外传来小车声，一直开到门口才停下。 还没等闻同反应过来，一个穿着紧身牛仔裤和全棉细条纹长袖Ｔ恤的女孩就蹦进了屋。 看到闻同的一刹那间，她有点害羞，略略迟疑了一下后马上展颜一笑，夸张地嚷道：“哇，我三姐夫真帅耶，简直帅呆了！” 虽是头回见面，但一看她相貌闻同就知道是兰蕙溪，姐弟五个有不少相似之处。 他的第一反映就是，这个小姨子很美，如果排座次的话介于兰蕙芳之前、兰蕙芷之后。 面对这么火爆亮相的小姨子，闻同深感吃不消，微微一笑点头道：“小溪吧？你好。” 兰树林被气得直瞪眼，出言训道：“你个疯妹子，还有没有一点样子？大学白上了？快喊伯母！” 兰蕙溪根本不怕爸爸，冲他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规规矩矩地对闻妈妈道：“伯母好，我是老四兰蕙溪，您叫我小溪就行。” 骆绮云也跟着进了屋，大包小包地提了不少礼物，虽不很值钱，但重在心意。 陪着说了会话后，她坚决不肯留下吃午饭，继续坐车赶回望水。 快开饭时，已经重返校园的兰贵仁回来了。 在闻声的刻意安排下，少年在东洲受尽了心理折磨，自信心被彻底摧毁，现在看上去成熟多了。 见到闻妈妈和闻同后，他规规矩矩地问过好才走开。 在聚离软件勉强呆了一个星期，他终于崩溃了，找到闻声说要回家复读。 打从进家门开始，少年就象换了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兰妈妈见心头肉才几天时间就瘦了不少，心疼得不行，直追问怎么回事。 他打死也不肯透露只言片语，就撂出一句话：回学校复读，如果今年考不上就接着再复读，直到考上大学为止。 隔几天兰树林收到闻声的信后，才知道事情原委，两口子这才明白心头肉原来是被拘束瘦的。 虽然很心疼，不过儿子学好了，肯下决心读书，终究是件大好事。 事后闻妈妈知道了，打电话把闻声狠狠地责骂了一顿。 吃饭时，兰贵仁没有陪闻同喝酒，直接盛碗米饭就低着头匆匆往嘴里扒，连菜都不怎么夹。 看他那副样子，闻同问道：“贵仁，学习很紧张吧？” 对闻同兰贵仁很是敬畏，忙抬头答道：“嗯，班上抓得很紧。” 闻同是过来人，深知其中三味，就道：“磨刀不误砍柴功，越是紧张越要注意锻炼身体，每天早上跑个十几二十分钟，学习起来就会事半功倍。” 兰贵仁老老实实地答应道：“好的，我明天就开始晨跑。” 大家还没吃几口，他就丢下碗说吃饱了，然后骑上车就要回学校。 到底是母亲心软，一面唠叨着“再吃点吧”，一面猛劲地给他往包里塞水果。 午饭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客厅里只剩下闻同和兰蕙芷，其他人都有意无意地躲开了。 兰蕙溪本想当电灯泡，却被兰妈妈毫不留情地喊到厨房帮忙洗碗。 看兰蕙芷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闻同心疼地道：“赶紧去休息一会吧。” 家人随时有可能出现，兰蕙芷很放不开，坐得离闻同有点距离，柔柔地道：“你在这儿，我也睡不着，还是等会你走了再睡吧。上午在车上已经睡了会，看我睡觉师傅都不敢开快，所以到家比较晚。” 闻同道：“贵仁太封闭了，这种时候心理很脆弱，要注意和他多沟通，合理加以疏导，不然很容易滑入另一个极端。” “行，我找时间陪他聊聊，他一向肯听我的话。这回被折磨惨了，对在东洲的事半个字也不肯提，敏感得很。” 闻同一笑，道：“整人是小声的拿手好戏，绝对是贵仁的克星。” 看客厅没人，兰蕙芷娇嗔地打了他一下道：“你也好不到哪去，还不都是你的坏主意！不过，他真的一下子长大了，我把你的话转告他时，他非常认真地说，‘知耻而后勇，三姐，我会记住闻哥这句话的’。他其实挺聪明的，上高中以前学习还不错，到了高中才玩花了心，只要努力应该能追回来。” 乐水流经义南后进入望水境内，在闻同的开发规划中，义南段也占了相当的比重。 闻同准备利用这个机会和牛佑才商谈此事，考虑到兰蕙芷不愿张扬，他婉拒了牛佑才亲自来接他的美意。 见他在看表，兰蕙芷很是不舍，柔声叮嘱道：“晚饭少喝点酒，伤身体。” 被心爱的人关心，这种感觉很美妙，闻同心下一酥，道：“行，就怕老牛不肯放过我。” 兰蕙芷忽然有些害羞地小声道：“我报了厨师学习班，每天下午去两个小时。” 闻同没反应过来，诧异地开玩笑道：“想改行啦？” 兰蕙芷娇羞地一笑，嗔道：“大笨蛋……” 闻同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忙得意地笑道：“好哇，多学几手吧，我以后有口福了！” 第420 与牛估才共谋大事 二人正甜蜜时，兰蕙溪从厨房窜了出来，大声嚷道：“姐夫，今天不走吧？我们一起去唱歌，好不好？” 闻同、兰蕙芷还没订婚，她就口无遮拦“姐夫、姐夫”地叫，连“三”字也省了。 兰蕙芷被她的肆无忌惮臊得面红过耳，心里却甜蜜如酥，也不出言阻止。 闻同想了想，应该可以抽出时间，就道：“还不能完全肯定，到时再看吧。” 兰蕙溪却不管不顾地道：“太好了，太好了，好久没唱歌了，把大姐也叫去！” 说着她手一伸，不客气地道：“姐夫，给钱，我提前去订包间，县里就一家高档点的，好紧俏的。” 兰蕙芷忙阻止道：“我来，我这儿有，别乱点东西，省着花！” 她取出钱包，抽了几张百元钞递过去。 兰蕙溪抢过钱，夸张地嚷道：“哇，好漂亮的钱包呀，肯定是姐夫送的！啧、啧，还没结婚就当起了家，姐夫你好幸福呀，这么漂亮贤惠的管家婆！” 兰蕙芷羞恼地道：“你再胡说八道，今晚就不去了！” 兰蕙溪做了个可爱的鬼脸，一溜烟地进了房，身后留下一串银铃般的声音：“下午逛街去罗……” 片刻，她又冲了出来，拿着个小包包满脸兴奋地道：“姐，你去不去逛街？” 兰蕙芷打了个哈欠道：“我困死了，你自己去吧。” 兰蕙溪没半点失望的样子，开心地对闻同道：“姐夫，搭你顺风车，快走吧！” 临上车前，兰蕙芷见闻同衬衣有些凌乱，就抬手细心地去整理。 纯棉衬衣心口位置略有点褶皱，她神情专注地把手掌覆在上面努力压平，如水双眸中饱含着浓情蜜意，柔情款款有如贤淑的小娇妻。 闻同感受着她白腻玉掌上传来的体温，心头充盈着无尽的幸福，胸中一热抓过她的柔荑轻轻吻了一下。 被他浓烈的气息触及掌心，兰蕙芷心一颤，抬起头微微噘了噘湿润润的红唇，抛了个蜜吻。 车门没关，先上车的兰蕙溪偏过头避开视线，莫名其妙地嘟囔出一句：“酸死了！” 兰蕙溪坐在闻同右边，一改刚才的作派乖得象只小猫，看着闻同认真地道：“姐夫，我姐又温柔又漂亮，那么爱你，你们真幸福！” 闻同微笑道：“你才上大学吧？就谈这些？” 兰蕙溪不服气地道：“我马上十八周岁啦，是成年人，怎么不能说这些？” 闻同被她一堵，一时无话可说。 兰蕙溪调皮地撇了撇嘴，道：“我姐真够保密的，今天早上去找她一起回家的时候才透露，瞒了我这么久！姐夫，咱家我可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闻同笑道：“直接把要求提出来吧！” 兰蕙溪嘻、嘻一笑道：“下周四是我生日……” 闻同说：“好哇，到时送你礼物，和你姐先去挑好，我买单。” 兰蕙溪嘟着嘴道：“哪有这样送人礼物的？一点神秘感也没有！” 闻同哈地一笑，道：“那好，我自己去买。” “还得请我吃饭！”兰蕙溪又要求道。 闻同想了想，下周二正好要去省城办事，得呆几天时间，就道：“行，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兰蕙溪喜孜孜地道：“太好了，谢谢姐夫！” 县委大楼很快到了，兰蕙溪突然道：“姐夫，你这会儿不用车吧？我同学也回来了，她家在乡下，借你车去她那里好不好？” 对于义南来说，乐水开发就是块天上掉下的超大馅饼，牛佑才十二分地看重此事，亲自领着县委、县政府两套班子主要成员等候在大门外。 盖亮已经帮他打开车门，见主人正笑容满面地迎过来，闻同边下车边笑道：“行，你不是要逛街吗？” 兰蕙溪道：“对呀，接她来一起逛嘛……” 闻同已经走出了几步远，根本就没听她说话，气得她一皱鼻子，抱怨道：“哼，摆架子，官僚！” 和义南的洽谈，只是初步的、战略层面的，最终双方达成一致，各自成立项目推进小组，一是洽谈合作具体事宜，二是联合开展前期推动工作。 到了义南地盘，牛佑才、苟副县长自然不会放过闻同，在连番轰炸下，直把他灌到八分量才放手。 要不是顾及到他是来看望未来老丈人、老丈母娘，两人非得把他彻底撂倒不可。 等他到歌厅包间时，兰蕙芷姊妹三个已经唱开了。 兰蕙芷欠挂着他，一直心神不宁地盯着门口，待见到他面红耳赤地在孙家祥的搀扶下出现时，立即一脸担忧地上前接过。 她柔声抱怨道：“他们真是的，怎么让你喝这么多，一屋子都是酒味，多伤身体呀！” 闻同对自己的酒量心里有数，虽然喝到八成，但只要不燥动不安，就不会有事。 兰蕙芳和兰蕙溪看他这个样子，也走了过来。 闻同见众人全围着自己转，就道：“没事，我稍稍歇会就行。” 兰蕙芷是医生，知道不少解酒的法子，就让孙家祥到附近饭店去买几斤白萝卜来，给闻同和盖亮生吃。 兰蕙芳、兰蕙溪的歌唱得都不错，前者比较含蓄，选唱的都是格调沧桑的老歌，这和她目前的心境密切相关。 有点奇怪的是，兰蕙溪唱的歌多数很“刚猛”、很“男人”，象《男儿当自强》一类。 盖亮牛高马大，身材不输于闻同，借着酒劲吼了一首正流行的歌，差点没把包间给震塌了。 兰蕙芷一直陪坐在闻同身边，柔情似水地照顾他。 等大姐唱完一首歌后，兰蕙溪高举着麦克嚷道：“姐夫，我送给你一首《爱拼才会赢》！” 这首闽南语歌曲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听得心潮澎湃，一唱完大家马上热烈地鼓起掌来。 兰蕙溪兴奋得满脸通红，跑过来道：“姐夫，你怎么不唱啊？三姐，你来一首，震震我姐夫！” 兰蕙芷选了一首《美丽的草原我的家》，她一开腔，闻同眼都直了，绝对是专业水准！ 第421 真是天赐良机！ 兰蕙溪挨在闻同身边坐着，道：“姐夫，你真的没听过三姐唱歌？” 闻同转头对她笑了笑，又立即回头看着兰蕙芷。 兰蕙溪道：“被震住了吧？告诉你，我三姐可是‘民歌天后’，中学时在省里拿过奖的！还有喔，她跳舞更棒，所以身材也超好，嘻、嘻……” 闻同视线没有离开兰蕙芷，嘴里开着玩笑道：“你三姐深藏不露，看来以后得多贿赂你，好让你多暴点料。” 歌声渐歇，闻同正和她说着话，忽然，无比熟悉的旋律传入耳中，婉转、空灵，直达灵魂深处，正是他的最爱《南屏晚钟》。 兰蕙溪诧异地看他慢慢站起身，人象痴呆了一般，一会儿，眼睛里竟开始隐现泪光。 孙家祥鬼精鬼精的，连忙给盖亮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出了包间。 兰蕙芳马上就明白过来，也聪明地示意兰蕙溪一起避开。 兰蕙芷唱完后，走过来轻轻帮闻同擦拭眼泪，柔声道：“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唱得好吗？” 闻同心神激荡难平，紧紧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面颊上，眼里噙满泪水笑着哽声道：“好，想听你为我唱一辈子！” 周一上午七点五十分，新任副县长陈金光刚在办公室落座，桌上电话就“嘀铃铃”急剧响了起来。 他连忙放下勤务人员刚泡上的热茶，抄起电话道：“喂，你好，我是陈金光。” “陈县长，我是盖亮……” 没等盖亮说完，他大声打断道：“哈、哈，盖大秘，有什么指示，快说！” “哪敢指示您，是闻书记找，八点十分。” “好，谢谢！这个——能不能露个底，啥事？” “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八点六分，陈金光就夹着记事本出了门。 县委办公区在楼上，过道里十分安静，当他经过综合科门前时，冷不防雷新国斜刺里窜了出来，差点一头撞上他。 他一巴掌重重拍在雷新国肩上：“老雷，喝多了？窜那么快干什么？” 在得知原县委办综合科科长下乡镇任职的消息后，任县府办行政科科长才几个月的雷新国不失时机地找到胡林，要求调过来接脚，继续紧跟闻同。 雷新国尴尬地陪笑道：“哪里、哪里，领导安排了任务，我得赶紧去江映出差。对不起了，陈县长，再见。” 瞟了眼他的背影，陈金光摇了摇头，这么个活宝，偏闻同不离不弃地带在身边，真是个异数。 盖亮是闻同的专职秘书，还挂着秘书科副科长一职。因为工作需要，胡林给他配了间独立办公室，和闻同门对门。 作为县委书记专职秘书，他的办公室是不能关上的，以便随时听候召唤。 闻同的办公室关着门，屋外站了好几个人，盖亮屋里还坐了几个，都是等待接见的。 陈金光很有经验，领导召见得提前几分钟过来，否则错过了点就不知道要轮到什么时候。 盖亮招呼道：“陈县长，您请稍等。” 城关镇党委书记老樊也在，见他来了，忙起身敬烟。陈金光接过烟，又就着他打燃的火机点上，深吸了口问道：“谁在里面？不会误点吧？” 电话响了，盖亮边提起话筒边道：“财政局雷局长，马上就会出来。——喂，你好，我是盖亮。” “盖大秘，拜托你的事怎么样？没问题吧？” 电话是县团委书记打来的，她是盖亮女友的直接上级，想约见闻同汇报工作。 昨晚女友就对盖亮说过，要他务必帮忙，安排个机会让她的领导见闻同。 盖亮一脸无奈地道：“我尽力，这两天日程太紧，明天下午还要去江映出差。——嗯，得两天时间吧，正常情况周四回来。” “那太晚了，还是尽量在今天，好吧？行了，别和我打官腔，要不让她来接听？” 盖亮担心和女友纠缠不清，慌忙道：“别，你放心，我一定尽力！” 八点十分整，财政局雷局长出来了。盖亮连忙进去，片刻折返出来轻声对陈金光和老樊道：“陈县长、樊书记，二位请进。” 两人对视一眼，原来是同时召见，不过显然都不知道是什么事。 待盖亮倒上茶水离开后，闻同道：“把两位请来，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县里正在着手筹备乐水开发，包括建设水电站，此事已经得到市委全力支持。在县委常委会形成决议之前，我想给两位交个底，从现在起暂停城关镇及县城的基建审批，什么时候开始等待通知。” 老樊心“嘣”地一跳，原来他说的“开创全新的局面”是指这个，还真是，乐水开发势必会给县城和城关镇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把自己也喊来，大概是要大规模征用镇里的土地，嘿、嘿，真是天赐良机！ 闻同之所以力荐陈金光，就是相中了他的能力、拼劲和良好的职业操守，准备让他具体负责县城改造以及乐水开发的配合工作。 按说陈金光已经五十多了，超过了提拨年龄界线，但闻同摆出他在丰收乡党委书记和县交通局局长任上取得的显著成绩，力陈其不可或缺，最终努力说服了倪正林，也让其他市委常委无话可说，愣是破格提升他为副县长。 在县政府班子成员分工时，他分管的就是城乡规划建设和国土资源、环境保护、失地农民安置等，主要包括建设局、国土局、环保局、房管局。 陈金光干脆利落地道：“好，我马上落实。” 老樊不甘人后，也表态道：“我们一定全力配合陈副县长。” 闻同点点头道：“乐水开发是一项系统工程，投资巨大，建设周期长，一旦获批将会促进县城和城关镇经济、社会全面快速地发展。另外，杳踪镇工业园的配套产业还会转移一部分到县开发区，要把开发区盘活。所以，原有的县城规划必须修改重新编制，但现有城区的基本格局不会大变，不搞大拆大建，主要着眼点是拓入城关镇，建设新城区。这项工作请立即着手，樊书记对情况很熟悉，要不遗余力做好配合工作。” 第422章 本次议题七大项 樊陈二人连连点头应允。陈金光问道：“水电站大致位置在哪？” 闻同从抽屉里取出一叠资料，递给他道：“详细情况查阅资料，这是高度机密文件，只限二位阅读。” 陈金光接了过来，道：“好，我明白。您放心，从现在起，在新规划获批前，决不会有私建、乱建行为！” 闻同道：“不仅如此，还有其他乡镇的乡村和集镇，要真正实现规范化规划建设，全面落实《云缈省村镇规划建设管理试行办法》，给子孙后代尽量留点可用的耕地，不要逼他们日后刨去我们的坟墓种庄稼！杳踪镇就做得很好、很彻底，是省村镇规划建设示范乡镇。示范、示范，就是让大家跟着学的，结果我们自己县都不学，还示范什么？” 《云缈省村镇规划建设管理试行办法》不但落实不了，反倒成为乡（镇）、村基层及县建设局、国土局乃至县财政的敛财工具，滋生大量的腐败，牵涉到许多单位、部门和个人的利益。 村民建房时，绝大部分户会超标准占地，这就导致各种乱收费、私收费行为发生。 不仅望水，整个云缈省莫不如是。现在闻同要操刀砍过去，陈金光禁不住一阵头痛，却不敢表露出来。 这可是建设局、国土局的一笔重要财源，就要生生被掐断，可怎么去做工作啊！ 他的心思掩饰得再好，也逃不出闻同的眼睛。 闻同说：“我知道其中的利益纠缠，但是，事情还是要做。你牵头下乡镇搞一个调研，由县纪委和审计局配合，全面清查各乡镇财政对此的依赖程度，我希望看到第一手的真实情况！” 见他没有一味蛮干，陈金光稍稍松了口气，赶忙道：“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中午，闻同没时间出去吃饭，盖亮就通知望水宾馆餐厅送了三菜一汤过来，陪他在办公室对付一顿。 趁着吃饭的空当，盖亮硬起头皮道：“闻书记，县团委何书记想找您汇报工作。” 闻同抬眼看了看他，把盖亮看得一阵心虚，连饭都忘了吃。 闻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也干过秘书，深知秘书尤其是一把手秘书，身份极为特殊，影响力不容小视。 如果对其失去控制，势必会惹出事来，最终账都会算到领导身上，因此而身败名裂的领导干部不在少数。 但是，也不宜要求得过于严苛，把握一个合理尺度即可。 略一思忖，他道：“日程排得开吗？” 盖亮稳了稳心神，道：“如果下午的会正常结束，大概有半个小时空当。” 闻同答应道：“嗯，那就让她过来吧。” 下午两点，闻同准时在办公室召开书记办公会，会议特别邀请了新任副县长杜子坤和陈金光列席，同时也邀请了王副县长和李斌。 会议由胡林主持，一俟众人落座，他立即干净利落地道：“本次会议主要内容有如下几项，大家充分讨论后将提交明天上午的常委会决策。第一项，乐水开发；第二项，县城改造及新城区建设；第三项，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第四项，退耕还林、封山育林；第五项，县农业工作会议；第六项，筹备全国春季糖酒会；第七项，盘活县开发区。” 县长单荣国四十多岁，从其履历上看，属于“老黄牛”类的人，在芙南区常务副区长任上干满了五年，期间确实做出了些实绩。 不过，据闻同了解，他和莫市长走得近，这次能来望水出任正职就是倪正林和莫市长之间平衡的结果，是莫市长提的名。 为了提拨闻同并满足他提出的班子成员配备要求，倪正林无法否决老莫对单荣国的提名。 有果必有因，和莫市长一样，单荣国的执政思路、行事风格偏于保守，擅长精打细算，但思想不够开放，思路不够开阔。 由这样一个人来执掌政府，闻同并不满意，如果按他的意愿，最好是象陈金光那种类型的，既有激情、有冲劲，又有老黄牛般的扎实作风。 他不爽，单荣国更不爽，而且不爽得很彻底、很闹心。 他独身一人调到望水县，常委会里过半是闻同的“铁杆”，而政府这边杜子坤、陈金光是众所周知的“闻派”，“二当家”王副县长也基本和闻同“齐步走”。 试想在这么个环境下，他要还有好心情，那就真是见鬼了。 对于闻同提出的前三项，单荣国并不赞成，不但不赞成，甚至是强烈反感。 乐水开发固然是好事，但所需资金过巨，开发项目过多，牵涉面太广，建设周期太长，他非常不看好，担心会弄成半吊子工程，肥了个人却损害了公共利益，破坏了环境。 至于继续贷款完成县城改造及开展新城区建设，他更是强烈反对。他奉行的原则是量入为出，而不是寅吃卯粮，借钱办事。 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他一样不赞成，这明摆着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全省都这样不规范嘛！ 这不是上级考核的重点，你抓好了，能有多大成绩？ 这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真规范了，财政收入就要少一块，你县委可以两手一拍不闻不问，县政府也能这样么？ 还有，这种带有普遍性的多年积弊岂是那么容易规范的？别吃不到狐狸，却惹来一身骚！ 胡林道：“关于乐水开发，简要资料已经发到各位手中，我再粗略汇报下。按照规划，总投资约１２０亿元，包括水电站、水上运输、旅游、水产养殖等，项目总工期六年。坝址定在乐水和大江水交汇点上游约二十公里处，离县城四五公里。项目开工后，将带来巨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可以全面拉升县城的发展进程。项目完成投入运营，将成为一颗璀璨的明珠——一颗绿色的无烟经济明珠，是我们留给后人的一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财富……” “其实，上述七项是相关的，是全县大发展系统规划中的有机组成部分。” 第423章 憋屈的县长 胡林继续说道：“乐水开发项目一旦投产，县城及郊区城关镇的土地就会直线升值，我们就可以从土地出让上获取一定的财政收入。同时，县城改造及新城区建设也就势在必行，所以需要重新编制规划。” “原有的巨额财政亏空，将不再是可怕的负担，因为我们有良好的发展前景作保障，继续向银行贷款就会容易得多。走贷款融资搞发展是国内的现状，是最主要的途径。这是发展中的贷款，而不是‘消费性’贷款，是可以在后续经济发展、土地升值中回笼的……” “实事求是地说，县开发区荒草萋萋、污水横流，大量土地在抛荒，让人心疼。” “借助乐水开发，要把它盘活起来，主要途径有四条，一是乐水开发的项目业主将进驻开发区，成为开发区的支柱企业；二是围绕其衍生的配套企业及其带动的其他相关产业；三是杳踪镇工业园的部分配套产业；四是镇开投在江映开发的市场所带动的制造加工业。” “江映市场包括小商品城、建材城、服饰城等，将会是全省乃至跨省商品集散中心，开发区要抓住这个机遇，发展出一批富有特色的相关制造加工业……” “退耕还林、封山育林是国家政策，上级推行力度极大。乐水开发中，旅游是核心的一块，那环保就尤为重要，所以退耕还林、封山育林是有利的，符合全县大发展规划的发展方向。” “乐水流经的山区贫困落后，几十万山民，大部分还没有解决温饱。前两年在闻书记和杜副县长的直接领导下，蘑菇、中药材、辣椒、山鸡、牛、羊等特色种养业取得了显著成绩，大大缓解了村民的经济窘状。” “但是，天然的交通瓶颈困扰着山区的进一步发展，只有乐水开发，既可以让山民从根本上实现脱贫致富，又能彻底解决交通问题。” “所以，随后召开的全县农业工作会议，要围绕这个进行重点部署，要继续大力支持山区发展特色种养业，坚定不移地沿着这个发展方向前进。” “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事关耕地保护的千秋大计，同时也是新村建设的需要……” 洋洋洒洒七大项，经胡林一串联马上就成了有机的、系统的，不可偏废。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些主要是闻同的思路，他不过是扮演了代言人角色。 但是，他能把闻同的思想吃得这么透，理解得这么全面深刻，可不是件容易事。 不太熟悉他的人此时都在心里感慨，看来这个胡林很有能力，有其独到之处，决不是凭借阿谀奉承才上去的。 关于闻同提出的以乐水开发为中心的全县大发展系统规划，单荣国并不知道，市委一把手倪正林书记已经被彻底打动并予以首肯，不知道这个谋划闻同已经酝酿了近两年，并早在四五个月前就开始了实质性筹备。 他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闻同，但还是审慎地道：“总投资一百二十个亿，包括水电站、水上运输、旅游、水产养殖等方面，项目总工期长达六年。说心里话，我很担忧。有很多水电大项目因为资金不足而成了烂尾工程，一拖几年、十几年，最后落个劳民伤财的结局！” 见闻同面色如常，单荣国心一横，继续道：“我的意见，不赞成这么大的动作，弄不好就成了空中楼阁！” 史泽连是三把手，这时发话道：“单县长的担心有道理，但既是要发展，就得担风险。” 盖如东还挂着县委副书记一职，也道：“省领导讲话中说，要有魄力，不能前怕狼、后畏虎，发展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到了这个份上，单荣国不想再说什么，坐在那里暗自琢磨。 明天上午的常委会议，根本就没必要去想，不用动脑子也能知道结果。 不知道报到市里后，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响？看来今晚得去向莫市长汇报一下，他肯定是反对的，步子迈得太大太吓人了嘛，简直就是“大跃进”、空想主义！ 市委那边呢，倪书记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态度吧？不过也难说啊！ 这次的事就怪了，倪书记不但爽快地调开阮洪通给闻同让路，还提起马凤玲、杜子坤、盖如东和胡林这些人，真是想不明白，头痛，头痛啊！ 会议按时结束，除了县长单荣国引发的一点点火星，再没有擦出任何火花。 与其说它是一场讨论会，不如说是宣贯会、培训会。当然，大家也提了不少有益的补充意见，不过没有对规划伤筋动骨。 县团委书记何静真坐在盖亮办公桌前的沙发上，一面盯着闻同办公室的门，一面和他打着哈哈。 这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女人，面容姣好，化着淡妆，烫着一头短发，穿着打扮十分干净利落，举止间透着股精明干练。 为了这次汇报，她作了精心准备。 “盖大秘，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我可是一直等着喝你们的喜酒，等到花儿也谢了！”何静真开玩笑说。 盖亮比闻同还小两岁，但在小县城就算是大龄青年了。他嘻皮笑脸地道：“我结婚你急什么，该不会是等我等到花儿谢了吧？” “好你个家伙，我这就给她打电话，让她好好收拾你，敢拿你姐寻开心！”何静真笑道。 盖亮马上怂了：“别，帮你忙不落好，还要受惩罚！” 何静真说：“恩是恩，怨是怨，恩怨要分明。姐当然记得你的人情，明晚请你俩吃饭，好好感谢你，怎么样？” 盖亮说：“明晚哪行，明天下午就要去江映，没诚意！” 何静真说：“家伙！那好，你定时间。也是，跟着闻书记就等于失去人身自由，他是个工作狂，你的时间也给榨没了。” 盖亮说：“还好，最近事情多，所以总不得闲，平时不经常这样。” 第424章 又一员女干将 何静真忽地倾过身体，放低声音颇为神秘地问道：“哎，闻书记的女友在省医实习是吧？哪个科室？” 盖亮顿时警惕起来，神情认真地道：“姐，别问了，不瞒你说，小弟不能透露！”顿了顿，他接着道：“还有，千万不要费那个心，小弟是为姐姐你好！” 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何静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遂坐直身子“嗤”地一声轻笑道：“真是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兵，你拖着不结婚，是不是跟领导学，响应国家晚婚晚育号召？” 盖亮正要胡侃几句，忽地瞥见闻同办公室的门在动，连忙下意识地站起身，嘴里小声道：“会结束了，你等着，我先进去请示。” 一群县领导走了出来，何静真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连忙起身挨个打招呼问好。 片刻，盖亮露出半个身体向她微微点头，示意可以进去。 头回和闻同面对面交流，何静真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面色平和宁静，眼神并不凌厉。 他看人时很专注，目光一点也不飘忽游移，很尊重人，不象自己的分管领导史泽连副书记那样以自我为中心，显得架子十足。 这让她倍感亲切，神情轻松地问好道：“闻书记，您好，占用您宝贵的时间，真是抱歉！” 闻同以前见过何静真几次，但没怎么上心，印象不深，今天见她一副精干模样，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就微微点头道：“嗯，请坐。” 很快，何静真就发现自己错了。对面男人专注的目光，象是要把自己看穿，让自己找不到一丁点自信，就觉得陷入了无边的汪洋中，挣脱不出来。 这种感觉让她胆怯心慌，一时几乎忘了开口说话。 她努力稳住心神，微笑道：“闻书记，县团委准备向杳踪镇学习，也在全县范围内组织一个类似的篮球联赛，丰富群众精神生活。经费我们已经落实到位了，自己挤出一万，镇开投赞助一万，另外，马凤玲书记答应再给我们一万，有三万基本够了。开赛时，想请您莅临开球，鼓励、鼓励我们。” 她原本还想邀请闻同参加首场比赛，临时改了主意，没敢开这个口。 闻同淡而无味地道：“镇开投是企业，你向他们要赞助，和乱摊派有什么区别？别忘了，你们是公权部门。” 何静真刚平静下来的心立即又乱了，几乎额头渗汗，有些结巴地道：“我、我真没想那么多，光想着把比赛办起来。” “这个头不能开，开了这个头，今天是县团委，明天是县财政局，后天是县公安局，就会没完没了。”闻同说。 “我知道自己错了，明天就去辞了，真对不起！”何静真狼狈地说道。 “嗯，头回去杳踪镇工业园？”闻同问。 “不是的，去过好多次。我参加了杳踪教育基金的长训班，每周都经过那里。”听他不再追究，何静真才心定了一些，赶紧回答道。 闻同却又说道：“我可以答应你，参加开球仪式，不过，说说看，准备怎么拢住参赛队伍的积极性？” 何静真已经冷静了许多，对他这个问题早有准备，道：“基本参赛队伍是各乡镇、行局和大公司，赛程全部定在暑假，以便学生参与，营造出气氛。” 她又说道：“为了与杳踪镇等几个乡镇的联赛错开，我们设计成锦标赛，不和他们冲突，以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她继续说道：“我准备从两个方面着手，来维持参赛队伍的积极性。一方面，利用团系统的优势，统一步骤、统一内容在全县范围内大力宣传锦标赛，充分激发参赛队伍的集体荣誉感。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叫做造势。” “另一方面，要从利益入手，万事万物，终究离不开一个‘利’字。各乡镇、行局领导的利益就是执政成绩，我已经请示过史书记，建议把参加全县锦标赛作为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内容纳入干部考核体系，他已经同意了。”她最后说道。 何静真迅捷而又清晰地讲出了早就想好的话，待看向闻同时，却仍是那副沉静的样子，仿佛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不禁有些气馁，自信心就象面前杯子里的水汽，正一点点地蒸发。 “我记得你原来在县纺织公司工作是吧？”闻同突然问。 “是的，中专毕业分配进去的，呆了五年，先是在销售科，后来做厂团委书记，再后来就调入县团委，一直到现在。”何静真说道。 略略沉默了一会儿，闻同道：“空一阵王副县长、马凤玲书记，带队到沿海几省的开发区考察、学习，同时为县里招商引资。团干部也要积极投身经济建设，你也参加进去，回来后提报一份总结给我。” 何静真一下子懵了，心里急速思考着。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准备把我调到杳踪镇？或者镇工业园管委会？那会是什么职务呢？ 呀，不对，没准是想让我回县纺织公司！糟了，那是什么破地方啊，整个一个不可救药的烂摊子！ 随即她又想，没准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安排。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个机会，一个极为难得的好机会，自己决不能轻易放过，要高度认真地对待。 一瞬间，几种猜测在她心中回转，却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这不是细想的时候，她连忙激动不安地道：“好的，一定认真落实您的指示精神！” 从闻同办公室出来，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走进女厕所，想调理一下心情。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厕所一般不会有人。 她站到窗边大镜子前，放心地审视着自己的仪容。 镜中的人面孔微红，透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妩媚和精干并存。 她下意识地挺了挺丰隆的胸脯，又抚了抚圆翘的臀部，猛一愣忽然省悟过来，摆摆头在心底自嘲一句：“莫名其妙！” 忽地，她被窗外一辆小车吸引住了。 第425章 胡林崔淑香的火花 从何静真这个位置，正好把望水宾馆大门外看得一览无遗，那辆小车就停在楼前。 车是冲里乡女书记崔淑香的。 这个女人娇小玲珑，颇为美丽，工作能力也很强，是县里有名的女强人，和李易秋、于巧英比也不遑多让。 象马凤玲、李易秋、于巧英以及崔淑香，在望水县官场都是实权派女人，也是何静真追赶的目标。 其中马凤玲简直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样貌平凡的女人，没有任何背景，短短四五年间全凭自身能力，从一个乡镇经贸办主任干到县委常委，这让一向颇为自负的她也无法不敬仰。 虽说马凤玲实际职务是杳踪镇党委书记，但杳踪镇可是副县级行政区划啊，在这个工农业重镇主政一方，绝对比普通常委或副县长来得还有价值、有前途。 看着崔淑香下车进了宾馆，何静真皱紧眉头喑忖道，她家不是就在县城吗，下班了还来宾馆干什么？难道…… 她被自己的猜疑吓了一跳，却压不住好奇心，悄悄出了卫生间，借故再去了一趟盖亮的办公室。 盖亮还在忙碌，那就说明闻同也还在。 她不动声色地下了楼，在望水宾馆街对过的一家餐馆选了个靠窗位置，点上几个菜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时，终于看到一号车出了县委大院，向这边驶过来。她强压住激动的心情，拐过来了，拐过来了，看来真是要进宾馆！ 唉，原来不是！看着闻同的专车不紧不慢稳稳地驶过宾馆门前时，她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有一丝猎奇失败后的失望，也有一丝莫可名状的宽慰。 想到这里，她再没心思吃下去了，筷子一丢道：“老板，结账！” 崔淑香开了间大床房，打电话到宾馆餐厅叫了几个菜，又要了几瓶红酒，静静地等着。 不久，传来几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她没急于去开门，而是先进了洗手间，站到镜子前再理了理头发，确定没什么不雅之处后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门开了，眼前无比熟悉的美丽面孔上挂着柔美勾人的笑，男人的心一下子飘了起来，这副温婉柔媚神情象极了居家待夫的娇妻。 感受到了男人眼神的异样，崔淑香下意识地换了口吻，轻声道：“进来呀，呆啦？！” 胡林立即警醒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定力这么差？ 待看到小几上的酒菜，瞄了眼宽大的双人床，他心一跳，马上意识到今晚大概会发生点什么。 两人在冲里乡共事时，崔淑香是乡长，胡林是书记，那时他们之间就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但都很理智，并没有什么出格言行。 后来胡林调到县里，空间距离的分开让两人少了许多顾忌，反而把彼此的心理距离拉近了。 崔淑香开始慢慢约见胡林，有时去他办公室汇报工作，有时请他下冲里乡视察，有时一起吃饭。 只要脱得开身，胡林都会爽快地应约。 自骆绮云去省医学习后，崔淑香更是频繁约他，几乎一个月就有三四回。 都是成年男女，到了这个份上，两人的关系亲昵得就剩一层窗户纸没捅破。 凭心而论，胡林很是犹豫，老婆骆绮云长得不错，又精明又顾家，对自己好得没话说。当年她为了嫁自己连家人都不顾，这是多大的恩情！ 自己现在出人头地了，居然就背叛夫妻感情，和其他女人玩起了婚外情，真是没良心！ 可是，崔淑香真的是很不错的女人，感觉得出来，她对自己很用情，让自己实在硬不起心肠拒绝。 而且，自己和她有许多共同语言，在一起说话很愉快，心意款款相通。 崔淑香就象个妻子一样，接过胡林脱下的外套，掸了掸灰尘，挂到衣帽钩上。 回身见胡林衬衣衣襟有些翘，她立即上前帮他抻了抻，抬首一笑道：“先去洗手吧，加班这么晚，早饿了吧？” 胡林一笑，道：“被你一说，还真饿了。” 两人对坐边吃边喝红酒，聊着永远聊不完的话题。渐渐地，崔淑香喝得有点多了，面上一片潮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水汪汪的两眼诱人之极。 她撩了眼面前的男人，成熟稳重，又不失睿智，是那么地吸引自己。 见男人额头布满了汗珠，她站起身走近去，抽出几张纸巾轻柔地帮他擦拭起来。 女人小声道：“看你一头大汗，吃得好吗？” 女人眼神妩媚如春水，饱满的胸脯就在眼前晃荡，阵阵成熟女人的体香直往鼻孔里钻。胡林直觉得喉头发干，有些变声地道：“好，味道真不错！” 女人看定他，两眼似要滴出水来，柔柔地道：“真想亲手为你作一顿，比这更好吃！” 胡林心中残存的一点理智顷刻间土崩瓦解，冲动地一把搂过她。 女人丢开手中的面巾纸，瘫软着身子，热烈地回应起来。 一番疯狂的激情过后，胡林开始冷静下来，搂着身边的女人默然无语。 饱经雨露滋润后的女人娇媚万状，蜷缩在他身畔，轻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后悔了？” 胡林轻抚着她光洁滑腻的脊背，温声道：“不，不是后悔，是愧疚！” 女人抬起身，抱住他的头，亲吻了一下面颊，道：“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不会破坏你家庭幸福的！” 崔淑香夫妻感情不和，她是个能干的女人，可丈夫却平平庸庸，至今还只是个股级干部，这还是托她的福给提的。 老婆人漂亮又能干，比自己发展得好，丈夫逐渐心理失衡，总怀疑她的一切是靠出卖肉体换取的，猜疑她有外遇。 因为这个，夫妻二人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对此，胡林是知情的，他轻叹一声道：“对她愧疚，也对你愧疚！” 崔淑香动情地贴紧他，软声道：“我爱你，早就喜欢上了你！我是自愿的，不想要你为我承担什么责任，只想留住这段感情。林，你爱我吗？！” 第426章 大规划闪亮登场 胡林激动地搂紧她，颤声道：“爱，我也爱你，从心里爱，永远爱！” 崔淑香难耐地在他怀里扭动，喘息着娇声道：“那我们就这样处着，彼此好好珍视这段感情，好吗，我的亲老公？！” 这一声“亲老公”叫出来，把个胡林的魂都勾出来了。他颤着声道：“好，好，我们要好一辈子，我会疼你一生，爱你一世……” 女人的真情流露和宽容体贴，彻底降伏了男人，心意相通之下，两人再次撞起激情的火花，一时间被翻红浪，肉光致致。 良久，云收雨歇。 女人星眸迷离，慵懒地趴在胡林身边，道：“好舒服，太美了！真想一直这样被你搂着，一刻也不分开！” “我也是，能得到你的青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淑香，我们以后不能再来这里，太危险了，传开了对你、对我都不好！”胡林担心地说。 崔淑香伸手掩住他的嘴，略为羞涩地腻声道：“不许叫淑香，我要你叫小名儿，香香，好不好嘛？” 胡林心一酥，觉得整个人都被她融化了一般，亲吻着她柔腻的掌心含糊地道：“好、好，香香，我的好香香……” 崔淑香被他亲得手心发痒，吃吃笑道：“嘻、嘻，痒，老公！那咱们去哪呢？县城这么小，你又这么惹眼……” “我手里还有点钱，你拿去吧，到边湖买套房，不过只能七、八十平的两居，钱不够，真是抱歉！” 边湖的房子才几百元一平米，这些钱是他积攒下来的“准灰色”收入，原本是备乡下老父母不时之需的。 “不抱歉，钱财是身外之物，我图的是你的人，和你在一起我好开心，好幸福！我再凑点，买就买大的，怎么也得过一百平米的三居。真好啊，买了房，那就是我们俩的家！”崔淑香憧憬地说。 “香香，你太好了、太美了，能得到你的爱，我胡林这辈子不会白活！” “你的香香也是！你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男人，有本事、有力量的男人！我的好男人，有点晚了，你累了吗？” “和你在一起，哪还记得累！”这个时候，胡林心里全忘了老婆骆绮云。 崔淑香问：“唉，明天上午你还要参加常委会，下午去江映几点动身？” 胡林说：“吃过午饭就走，得先过去对筹备工作做最后把关。虽然是配合市里，但这次是大事，出不得一丝差错！” “大发展规划要是运作成功了，闻书记肯定又会上个大台阶，参与的人也都会跟着升迁！你可一定要紧紧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崔淑香关切地说。 胡林感慨地道：“是啊，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机遇，我当然不会错过！” 女人忽然有些担忧地道：“我隐约听到些风言风语，说你太锋芒毕露，林，你得小心点，千万不要触了闻书记的忌讳，惹他猜疑！” 胡林加力搂紧她，感动地道：“放心吧，我有分寸，行事不会突破底线。他和我长谈过，希望我真正担起县委各项工作总协调及督查人的职责，而不是简简单单的后勤大管家。我的原则，事情不论大小，都不会脱离他的视野！他是个胸怀远大的人，敢于用人，也敢于信任人，不会有事的。” 傍晚，江州机场，从天都飞来的一架航班徐徐降落。 舱门打开了，片刻，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和一位年龄略小的女士同时出现，并肩缓缓踏上舷梯。 已经迎候在舷梯前的人群，“哗”地热烈鼓起掌来。 当先而行的两位客人雍容大度，气质高贵，满面笑容象征性地鼓着掌回应主人。 待客人快下到地面时，两位礼仪小姐快步上前，分别给男士和女士献上鲜花。 水利水电属于农业副省长的分管范围，李副省长携手倪正林，十分热情地迎上前来。 “仇总，娄司长，热烈欢迎二位莅临云缈省！” 仇总是电力集团的副总。娄玲因为优异的工作成绩和出众的能力，已经升任司长，地位和影响力举足轻重。 这次云缈方面能把仇总请来，娄玲就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李副省长，倪书记，承二位领导盛情相迎，感谢，感谢！”仇总客套地道。 单荣国站在人群后方，心情十分复杂。他实在没想到，原来市委倪书记早知道这事，连省里也知道，自己却被蒙在了鼓里，想想真是失败！ 昨晚去拜访莫市长时，他显然也是才知道没几天，却装作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唉，两相比较之下，闻同还算好的，没拉下自己，看倪书记根本就没通知莫市长一道来！ 李副省长、倪书记和陈照东副省长、闻同，双方的关系曾经那样，现在却携手合作，真是讽刺啊！ 世事轮回，实不可料！ 宾主双方略略寒暄几句后，倪正林向客人介绍道：“仇总，娄司长，这位是省建工集团佟总，这位是富铜集团包总，这位是置地集团董事长孙总，这位是真道电气厉总。” 介绍完企业界人士，他转向随行的其他领导，继续说道：“这位是市政府苗副市长，这几位是县里负责人，望水县委书记闻同，义南县委书记牛佑才……” 隆重的接风晚宴在十里山庄举行，省委书记、省长及常务副省长亲临作陪，十分地重视，传达出十足的引资诚意，让客人一行倍觉满意。 次日上午，山庄大会议厅，乐水开发招商会正式举行。 到场的每位嘉宾面前，都放着一叠印制精美的资料。 会议厅正前方墙上，垂挂着一幅投影幕布，固定在屋顶的投影仪灼亮刺眼的光束投射到上面，“热烈欢迎各位尊贵客人”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除了四大投资商外，组委会还邀请了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白行长等人。 闻同作为整个开发工作的总策划人，被推出来做主题报告。 此次拟开发的乐水水电站符合国家水电建设规划，多年前就勘测过，适合建设大型水电站。 省建工集团此前做了大量基础勘测工作，已经编写完成了项目建议书。 根据整体开发规划，项目总投资约１２０亿，包括水电站、水上运输、旅游、水产养殖等。 其中水电站总装机容量大约３５０万ＫＷ，多年平均发电量１６０亿ＫＷh，总工期六年。 根据规划，拟设立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初始注册资本金６０个亿。 现已确认三家意向投资商，其中省建工集团、置地集团拟各投资１９亿，富铜集团拟投资３亿。 公司设立后，拟到新加坡主板申请上市融资，计划募集资金３０亿。 在外之外，云缈方面希望再引入一家富有开发及运营经验的电力企业，作为发起股东。另外，准备再向发展银行申请低息开发贷款约３０亿元。 考虑到开发周期长，股东出资拟申请分期，在三年内分４：４：２比例缴纳。 胡林坐在电脑前，密切地紧跟着闻同的发言步骤，专注地操控着ＰＰＴ。 投影仪还是新生事物，使用ＰＰＴ方式就更是新生事物了。 ＰＰＴ图文并茂、简洁清晰的页面，让平素穷于密集汉字的官员和老板们耳目一新，看得十分清爽，接受得极为迅捷。 股份公司战略目标瞄准乐水全流域水电及相关产业开发。据权威勘测，乐水中、下游可供开发总装机容量约１２００万千瓦，都在本省境内。 流域内水能资源高度集中，大型电站多且装机容量大，规模优势十分突出。 区域内地质构造稳定性好，水库淹没损失小，移民人数较少，各项技术经济指标十分优越。 库区地质构造好，两岸山势较高、山体雄厚，库底为不透水岩层，地形封闭完整，坝址地质稳定。 关于库区移民，预计在２.５万人口，采取多种途径安置，一是就地短途迁居，通过市、县财政重点扶持其发展特色种养业，这是主要方式。 二是项目建设期内，建设工程消化一部分劳动力，增加移民户家庭收入。 三是盘活县开发区，启动县城改造及新城区建设，为移民户提供部分就业岗位。 四是开展免费职业培训，政府出面到沿海发达地区联系就业单位，输送部分移民劳动力外出打工。 五是选取部分有实力、有意愿的移民户，发放小额创业贷款，鼓励其到县城及杳踪镇自谋出路。 因为移民搬迁是分期实施，因此压力不算大。 这些在书面资料里，有翔实、全面的数据。 “经科学测算，项目进入规划正常运营期后，水上交通运输年营收可达４亿元，含货运、居民及游客客运等；旅游及相关产业年营收预计６亿元，主要含门票、宾馆、餐饮、商品等等；水产养殖年营收应超１０亿元。整个项目年税后利润预计超７.５亿元，仅发电之外的部分就可达２亿元。”闻同报告道。 这个是核心内容，也是与会人员最为关注的。 第427章 大事定了！ 项目具有巨大的社会效益，包括提供绿色清洁能源、防洪，拉动区域消费，打通山区交通瓶颈，促进山区种养业繁荣发展，发展农家乐，让山区数十万人口全面实现脱贫致富。 库区干流回水长度约１００公里，跨乐水、义南两县，且绝大部分为有效航段，可通行货轮及客轮。 水库内支流众多，同样可以通航，密集的水路交通可以把库区内几十万人口的村村寨寨串接起来。 山民们世代深居在大山里，不得其路而出，社会文明落后，生活贫困。 水电站建成后，将发动村民修建陆上交通，与水库内水上交通线路相联结，形成水、陆串联的交通网，通过干流这条主动脉将内循环打通出口到外界。 因为山民散居各处，得修多条公路联结外界才行，根本无法通过一条公路实现串通。 而且，受地形、地势所限，修筑陆上公路成本过高、施工难度过大，多处要寨无法打通，其财政负担是无法承受之重。 至于选择移民方式，其直接成本更加高于修路，还未考虑社会成本。 现在修建水库，通过干流、支流水网，可以从根本上永久性解决出山交通问题，节省数亿修路财政支出。 所以，其社会效益十分可观，当然，水上交通运输的营运收益也是非常可观的。 “近几年，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在原县委书记阮洪通先生和原县长牛佑才先生的共同努力下，县里山区坚持走特色种养之路，大力发展蘑菇、辣椒、中药材、山鸡、牛、羊等，经济取得了快速发展。但受制于交通，货物运送出山主要依靠人力、畜力，效率低下且成本偏高。在山区，我们将继续坚持走特色种养业之路，未来水库建成投入运营后，我们还要有限制地发展‘农家乐’经营模式，作为景区餐旅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实现使民受惠。” 在报告中，闻同顺手大送人情。 未来景区规划有九大主题景点，望水县境内有“天湖明珠”、百山乡的“千山一水”、杨百房村的天然温泉群、百山乡的溶洞群及地下河、百山乡的“九天银河”瀑布群。 义南县境内有生物园、原生态少数民族堡寨、天梯石、峡谷群。 据国家旅游局评估，硬件上完全具备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条件，拟申请乐水国家森林公园。 另外，还规划有影视基地、国家水上运动训练基地——“国家水军基地”，以及部委和央企疗养基地。 最终，将利用边湖现有的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虚湖山和虚湖的有利条件，打造‘虚——乐旅游带’。 为配合开发工作，边湖市委、市政府已将边湖至望水县公路扩建提上议事日程。 此外，政府还将贯彻落实国家政策，全面封山育林、逐步退耕还林，保护环境以发展游泳业。 随后，巨大的电视屏幕上，开始播放规划景区高清实景记录片。 “天湖明珠”位于库区前端，湖区中部这座孤立的小山，蓄水后将成为岛屿，陆面面积约两平方公里。 “天湖明珠”一名取的就是此意，按照规划，岛上将建设宾馆、“国家水军基地”以及疗养基地等。 库区蓄水后，百山乡的这一大片宽阔山谷将被淹没，大大小小近百座小山将形成美丽的百岛湖，谓之“千山一水”。 这些星罗棋布的小山独立成峰，形体各异，植被丰富，既有挺拔陡峭、皴裂奇诡的崖石，也有珠圆玉润、饱满秀美的山体，更为稀有的是，山间常年缭绕着薄雾。 景区特别适于泛舟垂钓，冬春季节还可观赏高山雪景，美不胜收，几疑为人间仙境。 这是杨百房村的天然温泉群，规划开发为度假村，洞穴多，水质好，疗养效果佳。 百山乡的溶洞群，很罕见，具有很高的旅游价值，与之相通的地下河及其上部空洞长达三公里，可以通行人力小舟，现在还没开发出来，是某些冒险者的天堂。 “九天银河”瀑布群散布数量多，层叠丰富，挂度高，悬垂性好，全年水量稳定，水质优良。 最大的一组瀑布幅宽大，悬度高且多达八叠，在国内极为罕见。 库区上游义南县境内，野生珍稀动、植物物种十分丰富，岛屿、奇石、瀑布、洞穴、草甸、林木和珍禽异兽相得益彰，可开发成生物园。 “各位请看，这座高山上的天梯石长达数千级，直达峰顶可观看云开日出，是攀登爱好者的理想去处。峡谷群现在是无水山崖，两岸对立而成，蓄水后淹没一截，水位会上升到陡峭的崖体，形成罕见的峡谷风光。”闻同指着实景图详细介绍说。 整个景区最有特色、最有挖掘价值的，当属义南少数民族原生态堡寨，居民生活习惯、风俗人情、族群特点、建筑式样等大都和明末文人游记中记载的内容相吻合，十分地珍贵。 据权威专家现场考证，具备申请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潜质，这是全景区最大的亮点。 下午，应客人要求，主办方没有安排任何活动，把时间留给了投资商进行内部沟通。 在此之前两、三个月，置地集团就秘密派出了考察团队，对投资乐水开发项目进行全方位商业考察，工作十分严谨。 富铜集团之所以对此予以战略投资，有四个原因，一是电站建设须用到大量金属建材，对这个就在家门口的巨大商机当然不能坐视其溜掉。 二是集团是耗电大户，如果参股水电站，对公司日后的发展大有裨益。 三是可以借此机会搭上电力集团这家超级大客户。 四就是作为市属地方骨干企业，要给市委撑“面子”，支持市委为这个超级大项目引资。 至于省建工集团，是项目的最初发起人，其投资的战略目的就是优化集团资产结构，降低企业经营风险。 另外，其在电力工程施工方面，具备特级总承包企业资质，将是水电站工程施工的总承包人。 直接出资参与乐水开发的并非电力集团本身，而是其下辖一级发电集团环亚电力集团。 环亚电力集团以火电为主，在其资产构成中，水电占比不到３％，因此对乐水水电开发十分感兴趣。 选取这家大型发电集团，是出自娄玲的建议。 同置地集团一样，在此之前，环亚电力集团已经收到了相关资料，并派出了考察团队。 除此之外，仇总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和真道电气签署协议，将电力集团旗下从事电网自动化业务的公司及一家研究所作价入股真道电力电子与电力自动化设备有限责任公司。 双方合作之前，真道电气因为在技术先进性、公司规模及业绩上占有绝对优势，所以在新公司持股５５％，电力集团持股４５％。 这样，真道电力电子与电力自动化设备有限责任公司的产品就全面打通了进入电力集团的保护壁垒，迅猛占领了这个广阔无垠的市场。 当晚，在仇总的支持下，环亚电力集团作出了投资决策，并与另三家投资商达成一致。 按照新方案，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初始注册资本金７０个亿，省建工集团、置地集团及富铜集团意向出资额不变，环亚电力集团将出资２９亿，成为第一大股东。 同时，公司到新加坡主板申请上市融资的计划不变，３０亿募集资金的计划也未改变。 而且，四大投资商还商定，如果上市融资计划失败，每家将按各自持股再行出资补足此３０亿。 这样，公司只需向发展银行申请２０个亿低息开发贷款。 根据目前有关规定，企业有２０％资本金，就可以争取国家银行贷款，现在该公司远远高于此比率，向发展银行申请低息贷款的风险就大大降低。 良好的结果超出预期，倪正林迅速作出调整，拟于次日上午举行隆重的意向协议及资金意向书签署仪式，并邀请常务副省长陈照东及项目分管领导李副省长出席。 次日上午九点，先举行了真道电气和电力集团的签约仪式，随后是乐水开发意向协议、资金意向书及上市失败后补缴投资款承诺书签署仪式。 至此，可以说是迈出了实质性的关键一步，接下来就是向发展银行申请贷款以及一系列的报批手续。 按照边湖市委统一部署，将成立项目推进小组，由倪正林亲任组长，苗副市长任常务副组长，闻同和牛佑才担任副组长。 很明显，倪正林通过苗副市长，十分巧妙地把莫市长排除在外。 此前，望水县和义南县已经成立了各自的推进小组，正好和市政府推进小组衔接。 在望水县推进小组，单荣国出任组长，周广仁、盖如东、王副县长、胡林和陈金光分任副组长。 但是，在执行层面分工中真正起最主要作用的，其实还是陈金光。 仪式过程中，闻同遇到一位久违的故人。 第428章 忘形的郁玉 郁玉是来采访的，看到闻同后，她十分高兴，这还是两人“分手”后第一次见面。 虽然她选择了放弃这份感情，但就象她自己所说的，还要“维系朋友之情”，所以彼此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系。 在闻同事业上低潮时，她不时打来电话安慰，后来闻同获任新职，她也没忘记以电话方式祝贺。 但是，两人默契地从不谈及感情之事，只说些彼此的近况，聊聊工作什么的。 对她拿得起放得下的开阔心胸，闻同很是佩服。 采访间隙，郁玉悄悄绕到嘉宾人群后方，瞅着四下无人注意，抬起高跟鞋轻巧地一脚踢在闻同小腿上。 闻同诧异地转过头，入眼处是一张光彩照人的妩媚笑容，夹着丝淡淡的戏谑神情，熟悉无比。 他轻轻一笑，小声道：“你也来了，还真没注意。” 郁玉不动声色地勾了勾手指，转身走到会议厅外。 一会，闻同也出来了，她正在楼道一端等着。 郁玉甜甜地笑道：“你好，闻大书记，恭喜你又中了大彩！” 闻同“哈”地一笑，道：“谢谢，你还是这么漂亮！” “哟，学会油腔滑调了，以前怎么不这么夸我？” 她提起以前，闻同立即哑火，颇为尴尬地不言不语。郁玉得意地一笑，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怕我再找上门？哎，你们怎么还不结婚？” 闻同知道她是指李易秋，就含糊其辞地道：“快了吧，你呢？” 郁玉调皮地一笑，道：“我也快了，已经订了婚。” “好哇，恭喜你，可别忘了给我发请柬。” “忘不了，他一会过来接我，中午要是没别的安排，一起吃个饭吧？” 签约仪式结束后，仇总就将返回天都，不能留下吃饭。正主走了，市里也就不安排宴会，因此闻同可以脱开身。 闻同说：“行，不过，已经约好了几位，介不介意一起？” “都是谁？”郁玉问道。 “孙贤寿、由应刚，你应该认识。” 郁玉说：“好，我那位也是商人，能有机会认识他们俩，肯定高兴。说好了，由我来安排，就在山庄餐厅。” 郁玉未婚夫三十岁的样子，叫余额，中等个儿，长得其貌不扬，但面相温和，谈吐不凡，很是成熟稳重。 闻同对他印象不错，看得出来，这是个经历丰富的人。 “余总事业有成，令人钦佩，不知道贵公司从事什么行业？”闻同说。 余额客套地说道：“哪里，小玉都告诉我了，闻书记您才是事业有成，我不过是帮助家父打理生意。说出来不怕三位见笑，敝公司是服装企业，东方远大服饰，和置地集团、镇开投比，完全不值一提。” 东方远大服饰是东南沿海某省的一家企业，规模不小，在国内颇有名气，专注于商务休闲装的生产和销售，年营业额达到两个亿。 由应刚对其有一定了解，真挚地道：“余总过谦了，服装行业能做到这个规模，不简单。” “公司是家父一手创立的，我年轻时颇劣无知，高中没毕业就跟着跑生意。跑了一、两年，觉得自己不行，文化底子太薄，就又回到了学校。后来考上大学，到大三时又弃了学，再次帮家父打理生意，一直跑市场，常来咱们云缈省。”余额说。 闻同猜想他大三之所以弃学，大概是把大学的课程提前修完了，反正也不希求毕业证，所以就没有继续在学校耗下去。 认识郁玉，估计就是在云缈省跑业务期间。 闻同道：“服装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这几年沿海省份商务成本渐渐升高，余总是不是也感受到了？” “是啊，前几年还行，这两年可用的土地越来越少，地价、厂租价上涨得厉害。内地过去的工人，熟练工工资提得很高，都有些吃不消。”余额说。 闻同说：“有不少沿海企业通过到内陆省份投资，实现降低商务成本的目的，同时可以贴近市场、节省物流费用。今年这几个月，江映就已经承接了十多家，其中也有两家服装企业，南方省过来的。” “我们东方远大服饰也有类似考虑，不瞒您说，最近正在考察。”余额说道。 郁玉马上听出了蹊跷，一时忘形，笑骂道：“你是不是职业病发作，又要招商引资了？” 闻同很清醒，沉稳地微笑道：“我们倒是很希望余总能去考察，就怕地方小上不了台面，怠慢了贵客。” 余额自小就在生意场上打拼，阅人无数，一听未婚妻的话，立即意识到她和闻同之间肯定有不同寻常的故事。 一念及此，他心里立即泛起阵阵不舒服，但脸上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未婚妻既是肯介绍自己和他认识，那就说明她心里没鬼，况且，她并没失身，这点自己最清楚不过。 他说道：“闻书记哪里话，如果有机会，我们很愿意去打扰。” 闻同当即道：“好，一言为定，我代表望水县委县政府，以十二分热情发出正式邀请！” 闻同之所以热心引进东方远大服饰，主要是相中了其能够提供相对较多的就业岗位。 未来新城区建设、库区移民都会带来为数不少的失地农民，如何解决其再就业，是摆在政府面前的重要课题。 孙贤寿和由应刚两家都移民到了新加坡，前者甚少回国，两三个月才能一次，每次还都事多，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镇开投总部虽说是在杳踪镇，但由应刚得有一半时间在外地出差，再不象以前一样，可以时常和闻同见面。 每次回国，不管多忙孙贤寿必定要安排出时间和闻同见面。 见面不一定是为了什么事，多数时候就是吃顿饭、叙叙旧，沟通沟通感情。 告别郁玉和余额后，孙贤寿不舍地道：“闻书记，下午没别的安排吧？要不一起泡个澡去，好好放松下？” 由应刚也道：“对，机会难得，下次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到一起呢！” 第429章 苦憋着 闻同理解他们的心意，犹豫了一下，道：“一会兰蕙芷和她小妹要来，小妹过生日，准备在山庄请她吃顿饭。” 由应刚马上道：“那正好一起，反正也不是外人，我来安排，您什么也别管。” 闻同知道他行事会掌握分寸，不会过多花钱，更不会把费用从镇开投账上走，肯定是自掏腰包，也就不忍拂他一番好意。 兰蕙芷已经结束了实习，但她想抓住这个实践机会多学点东西，就继续留在了省医。为了迁就她的夜班，兰蕙溪只得逃课一下午到十里山庄过生日。 兰蕙溪穿着套浅粉色的及地连身长裙，衬托得身形窈窕，少女的青春靓丽照人而来。 相比妹妹，兰蕙芷服饰较为保守，更多的是含蓄美。这套长裙是她送给妹妹的生日礼物，所费不菲，昨天下午才买的。 天气并不太热，二十多度，穿裙子有点超前。 见孙贤寿、由应刚也在，兰蕙溪颇不自然，全没有平日的灵动跳脱。 闻同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小溪跟换了个人一样，不错，云大的男生该集体疯狂了！” 兰蕙溪脸一红，却没有反击，紧紧挽着姐姐的胳膊，一副娇羞模样。 南雪珍、尤小霞不用上课，闲着无事就也跟着一块来了。 南雪珍捏了捏她嫩滑的脸蛋，取笑道：“小美女，害羞啦？平时的疯劲哪去了？” 尤小霞干脆抱住她道：“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别扭扭捏捏地。” 一打闹起来，兰蕙溪也放开了，不再羞羞答答地。 由应刚道：“小溪，咱们先去打会保龄球，然后去喝午后茶，再到歌厅唱歌，傍晚一起吃饭，行不行？” 兰蕙溪道：“谢谢由总。” 保龄球这两年发展十分迅猛，已经褪去贵族运动的光环，但对于在校学生而言仍是新鲜事物。 南、尤二人虽初步接触了社会，但和闻同、孙贤寿、由应刚这样的人物相处，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显得颇为拘谨。 只有兰蕙芷不一样，她性情温婉沉静，又较为早熟，兼之近段时间跟着闻同接触了不少大场合，是以能够应付裕如。 孙贤寿和由应刚的球打得都不错，尤其是由应刚，水平非常高。 两人一个领着南雪珍，一个领着尤小霞，边玩边教，慢慢也熟络起来。 和闻同在一起，兰蕙溪十分放松，快乐得象只小鸟，没多久动作就做得象模象样。兰蕙芷和闻同一样，不太喜欢玩，看得多上手少。 闻同奋力扔出一球，动作中规中矩，球却偏出了球道。 兰蕙溪瞥了一眼由应刚那边，嘲笑道：“姐夫，你技术不怎么样啊，也就唬弄唬弄我！” 闻同“嗤”地一笑，道：“还没出师就想叛出师门？” 兰蕙溪道：“你和姐一样，都不爱玩。”说着她搂住兰蕙芷，附耳窃语道：“姐，你和姐夫真是夫妻相，连不爱玩都一样！” 兰蕙芷脸一红，小声斥道：“嘴多，快玩你的去！” 玩了个把小时，女孩子们就甩着胳膊“哎哟、哎哟”地喊受不了，连声嚷嚷不玩了。 傍晚切开生日蛋糕前，孙家祥从小车后备箱里取来了送给兰蕙溪的礼物，是一只ＬＶ手袋。 兰蕙溪没想到闻同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着实激动。 饭后，兰蕙溪、南雪珍和尤小霞坐孙贤寿、由应刚的车回了学校，闻同则送兰蕙芷去省医。 车到省医停下后，盖亮从后备箱取出两只包装精美的大礼包，对兰蕙芷道：“兰医生，这是孙总、由总送给您和小溪的礼物。” 虽然此前厉坚、汤芝凡等人都送过她不菲的见面礼，但她还是没习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闻同。 闻同看了看表，离她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就道：“小盖，你把东西送去办公室，出来在这等我。” 两人正处热恋中，浓情蜜意，时刻渴望着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孙家祥一走，兰蕙芷就挽住他的胳膊靠过来，不用任何语言提示，两人心有灵犀地走到无人处，相拥到一起热烈亲吻起来。 搂着这样一个柔情似水的绝色佳人，闻同不受控制地起了生理反应，忙下意识地向后闪躲。 兰蕙芷是学医的，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他身下的变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不堪刺激，微微颤抖着身子，瘫软得几乎站不住脚。 闻同见她直往下出溜，也顾不上逃避尴尬，只得贴近来搂紧她。 兰蕙芷抽离嘴，软软地贴在他身上，放任欲念澎湃涌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闻同不敢再刺激她，试图扶她站稳。她却似乎情难自制，踮起脚尖用力搂住闻同，双腿腿根处感受着他的坚硬，借助身体颤抖若有若无地摆动臀部，下意识地寻求更大的刺激。 她的迷失点燃了闻同的激情，忍不住摇动臀部配合她，同时附耳柔声低语道：“老婆，今晚不去了吧？” 她现在是自愿实习，医院并没有排她的班，不去打个招呼就行，十分自由。 她被这一声前所未有的“老婆”唤醒了理智，连忙踏实脚底，撅起臀部努力离开他的下身，呻吟般道：“老公，嗯、嗯——” 努力调匀呼吸后，她激动得带着丝哭音道：“老公，我、我好高兴！咱们别、别这么快，好不好？！” 闻同一手扶稳她，一手怜爱地轻抚着她的秀发，低声道：“好，听你的。” 无语良久，兰蕙芷满面红潮才渐渐褪去，情绪平复了下来。 闻同见她娇羞不胜的模样，忍不住又搂过来亲了亲，温声道：“老婆，过点了，走吧？” 兰蕙芷闭上眼，腻声道：“老公——” 闻同忍不住又噙上她的红唇，顿时惹来热烈回应，两人再次抱紧深吻起来。 好半天，兰蕙芷憋不过气，才不得不脱离开来。 心上人叫自己“老婆”，却又肯尊重自己的意愿，没有勉强自己献出宝贵的身体，这让她既动情又不安，担心让心上人受委屈。 第430章 不是天方夜潭吧？ 闻同见兰蕙芷眼角沁着泪花，心疼得伸过舌头，细细地帮她舔去，却越舔越多。 兰蕙芷闭上眼，任泪水滑落，安静地享受着心上人的爱抚。 “怎么哭上了？”闻同问道。 兰蕙芷说：“老公，我高兴，忍不住就想哭！你、你以后会不要我吗？会永远爱我吗？” “傻老婆，老公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要你？你是老公的好老婆、乖老婆，我们相爱相守到永远，好不好？” “嗯，好——” 默默温存了会，兰蕙芷瞥见他下身还没有消退的迹象，略一犹豫神情认真地道：“老公，你是不是很难受？我、我不想上班了，要你晚上疼我！” 闻同舍不得她带着勉强心理经历人生最宝贵的第一次，往后缩了缩身体，尴尬地笑道：“没事、没事，一会就好，让我们把最宝贵的东西留到结婚时吧！” 兰蕙芷脸一红，期期艾艾地道：“那、那——要不我帮你用手！” 见她羞不可遏的样子，闻同“嗤”地笑道：“老公又不是色狼，哪还要这样！” 兰蕙芷妩媚地勾了他一眼，忍不住大胆伸过手轻轻打了他那里一下。 天热衣薄，触手处坚硬如铁，高耸“帐篷”内那物事有力地弹了几弹，她臊得一头钻进闻同怀里，娇嗔道：“你好坏，坏死了、坏死了！那么大，还说不是色狼，就是色狼、色狼，大色狼！” 被她无心一挑逗，闻同更感吃不消，忙道：“你别搔扰了，否则真不放你去上班！” 兰蕙芷连忙站直身子，转而道：“我这周不去县里。” 闻同道：“加班还是写论文？” “不加班，论文也差不多了，老公你有空吗？” “我没时间，有公事，怎么了？是不是想出去玩？” “嗯，秋姐约我去东洲，你要能一起就好了！” 李易秋不时到江映找兰蕙芷，或者邀她一起去逛街购物，或者一起做美容，本该关系尴尬的两人却处得十分融洽，成为几乎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对李易秋的宽宏大量和良苦用心，闻同打心眼里感动。 “老婆，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兰蕙芷伸手掩住他的嘴，动情地道：“秋姐很可怜，对我很好，就象亲姐姐一样，我一点不讨厌她，也不觉得委屈！谁让我爱你呢，爱得不可自拔！只要你心里有我，也爱我，我就知足，就很幸福！” 闻同捉住她的手，深情地亲吻了一会，道：“老婆，这辈子遇到你们，是我的福气！我一定好好珍惜，好好疼你们，爱你们，不让你们受委屈，不让你们被伤害，要让你们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永远相信你！老公，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受苦受累也不怕，受委屈也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管，什么都行，什么都好！你知道吗？我现在好高兴，好幸福，快乐得受不了了！我要你抱我、亲我，哥……” 两人情动如火，不管不顾地又是一通疯狂亲吻，长久相拥着互相爱抚。 看看确实有点晚了，闻同不敢再纠缠下去，道：“上班去吧，不早了。” 兰蕙芷万分不舍地道：“这么晚，你还回县里吗？” 闻同无奈地说：“没办法，明天全天有重要会议，定好了，我不能缺席。” 早上八点整，全县农业工作会议在望水宾馆大会议厅举行。 会议空前隆重，县四套班子主要成员全部出席，全体县委常委无一缺席，农口各部门负责人，各乡镇一二把手及主管副职，农办主任，林管站站长等均参加会议。 更令人瞩目的是，会议还邀请了一批商界人士列席，包括杳踪镇工业园各家农产品深加工企业的老板，及许多初级农产品经销商。 另外，还邀请了部分种养大户参加，他们都坐在各自乡镇的代表席上。 每一个进会场的人，看到主席台座席指示牌上一个个显赫的名字，都知道今天的会议非比寻常。 县领导落座前，台下照例是先开小会。 百山乡书记环视了一遍会场，抱怨道：“这么多人，看来伙食得自理。唉，我们守在山旮旯里天天清汤寡水，肠子都干巴了，本指望回来能蹭顿好的，没戏了！“ 崔淑香从胡林那里提前得知了不少消息，笑道：“你们是特殊人物，老板晚上要摆酒，专请你们山上乡镇。” 百山乡书记诧异地道：“为什么？难道越穷、越落后还越吃香？反过来了？” 杳踪镇农业副镇长胡萍道：“你们现在是重点发展对象啊，走特色种养之路，全县大发展系统规划的核心组成部分之一，啧、啧……” 百山乡书记昨天深夜才赶到县城，对近段时间县里发生的事是两眼一抹黑，闻言更是奇怪，道：“什么重点对象，全县大发展系统规划？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胡萍虽是副镇长，但杳踪镇是副县级行政区划，她的级别是正科级。 况且她表妹夫方正庭是市监察局副局长，市纪委常委，因此表现得很是自信，说话比较随意，道：“嗤，你真不知道？啧、啧，太失败了！昨晚省卫视新闻没看？” “看什么啊，走那么远的山路，到家就快十点了。说句不怕丢人的话，脚都没力气洗，倒头就睡！”百山乡书记自嘲道。 雷新国的前任，前县委办综合科科长李刚强现在是丰收乡书记，原书记老蔡被史泽连调到了县扶贫办，接替退休的贾主任。 他从前座上转过身，笑道：“老兄，你现在发达了。老板叱咤风云，引进一百二十亿资金搞乐水大开发，昨天上午在江映都签协议了。你们百山乡是重点区域，规划的九大景区占了三个，是不是重点对象啊？” 城关镇樊书记刚刚落座，也插话道：“不错，再等几年，你就不用靠双脚爬山路了，坐船就行！” 百山乡书记简直蒙了，拿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道这不是天方夜潭吧？ 第431章 先开小会 李刚强笑道：“怎么着，不信？你不是总想调出来嘛，我发扬风格，咱俩换换地方，对调怎么样？我学雷锋，甘愿吃这个亏，省得你总叫苦连天，怨声载道！” 崔淑香笑骂道：“你可真会吃亏！” 百山乡书记这才反应过来，一时喜得手足无措，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行、不行，哪能让你吃亏，我认了，认了，哈、哈……” 李刚强对樊书记道：“恭喜老大，您更爽，稳坐龙头位置！” 在各乡镇一二把手中，老樊年龄最长，又是地位重要的城关镇书记，且一干就是近十年，是不折不扣的老资格。 因此，出于尊重和亲近，在非正式场合各乡镇领导时常称呼他为“老大”。 老樊哈哈一乐道：“好说、好说，这是影响全县，造福子孙万代的千秋大业，大家都受益，都受益！” 马凤玲是常委，座位被安排在主席台最前排。镇长李贵庚也是副县级级别，虽没有象马凤玲那样坐第一排，但也是坐在主席台。 这样台下杳踪镇参会人员就以胡萍为首，带着镇里几个中层干部。 接受胡林的忠告，崔淑香决定在县委、县政府统一推行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前，步杳踪镇后尘先一步开始。 胡林在冲里乡任职时，积极推动农户发展鲫鱼养殖等，因此冲里的经济发展相对其他乡镇要好些，勉强可以承受因为规范化而造成的乱收费收入的丧失。 “胡镇长，空两天我们去杳踪镇叼扰，欢不欢迎啊？”崔淑香说。 胡萍道：“欢迎、欢迎，欢迎去指导工作！” “哪敢去你们杳踪镇指导工作，是去参观学习，向李良春副镇长学习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崔淑香说。 忽地，她看到林忠轩向这边挤过来，忙起身道：“林老师，您好，正想找您。我们冲里有十几户的樱桃园，出了点问题，想麻烦您去指导一下，好不好？——胡镇长，没问题吧？” 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胡萍痛快地道：“没问题。” 林忠轩也答应道：“好、好，这两天就抽时间过去。” 崔淑香马上道：“太好了，谢谢，到时我和司机去接您！” 百山乡书记道：“林老师，往这边挤什么呀？您坐那呢，杜副县长旁边！” 主席台第一排，写有“林忠轩”三字的座席指示牌赫然摆放在“杜子坤”旁边，和众常委并列。 很显然，这么重要的会议，除了闻同授意其他人是不可能作如是安排的。 县里干部谁都知道，闻同一直对林忠轩尊敬有加，十分地尊重，开口“林老师”，闭口“您”。 加上林忠轩醉心于研究工作，不图慕虚名，所以各乡镇行局的领导干部没一个敢轻视他，连一众县领导也高看他几分。 林忠轩并不是没看见，而是还不太适应这样的礼遇，闻言乐呵呵地笑道：“一样、一样，坐哪都一样。” 胡萍语气发酸，带着命令口吻道：“林老师，可别辜负领导一片心意，你赶紧坐过去。” 崔淑香听得心里一声冷笑，暗道胡萍就你这不知轻重的臭架式，一辈子就这样了，再难有升迁机会，就是方石头也不见得帮得了你。 乐水开发是轰轰烈烈的大新闻，所有人都在围绕这个话题热烈地谈笑，室内闹哄哄声一片。 一会儿，闻同在单荣国、史泽连等常委，及万有芳、南成光、熊宝金等商界人士的簇拥下步入会场。 他甫一露面，众人立即鸦雀无声。 突然，城关镇樊书记带头用力鼓起掌来，以示祝贺昨天上午成功签订协议。 众人马上明白过来，整个会场顿时掌声雷动。 杜子坤主持会议，说道：“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商界朋友，各位农民兄弟，各位同仁，很高兴大家能来参加这个会议，我谨代表全县农业战线的广大干部职工热烈欢迎你们！” “这个会，本该早些日子召开，但考虑到诸多因素，一直推迟到今天……” “好，我不多说，现在宣布会议内容。会议第一项，由林业局传达上级部门退耕还林、封山育林的政策精神，并下发本县修订后的造林工程实施方案，与各乡镇重新签订目标责任状。” “第二项，‘一年两会’，即全国春季糖酒会、秋季全国农产品暨加工品交易会，要议定出参会管理办法。” “第三项，去年全县农业工作总结暨今年工作部署。” 对于县、乡两级而言，退耕还林是国家政策，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所能作文章的是补助的多寡与如何分配。 按政策规定，尚未承包到户及休耕的坡耕地，不纳入退耕还林兑现钱、粮补助范围，但可作为宜林荒山荒地造林，给予种苗和造林费补助。 而真正的退耕还林不但有种苗及造林费补助，还有不菲的生活费补助及粮食实物直补。 县内近几年农村劳动力外出打工或在本地进入第二、三产业的日渐增加，青壮劳力不少脱离了祖辈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不但没人再四处垦荒，连原来开垦的许多坡耕地也逐渐荒弃。 象这样休耕的情况，都会被列入各乡镇退耕还林的计划面积，其实根本不需向农户支付生活费补助及粮食实物直补，则其自然就成了地方政府一笔可观的“财政收入”。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种苗及造林费补助同样大有文章可做。 除种苗成本不得不发生外，其他都可以想方设法“节省”，主要途径就是组织农民义务植树造林，“节省”出来的补助就成了“财政收入”。 在省内，象望水县做到这一步，已经算好的，更有混乱的，连退耕面积都是拍脑袋“写”出来的，至于下拨的各项补助，绝大部分都会被直接截留挪用走了，连个“假动作”也懒得做。 因此，完成退耕还林任务并非难事，各乡镇想的不是少报面积或少分配面积，而是想多报多要，以便尽可能多地争取补助，或者说他们其实只关心一个问题，就是县里准备怎么分配上级下拨的补助。 第432章 县长心不在焉 去年秋季，省里批复了望水县５万亩退耕还林、宜林荒山荒地造林规划，总计下拨各类补助款七百余万。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阮洪通，正是他透过永达固的王总和李公子，找的李副省长才申请到这么多的面积。 他要来的“项目”，自然会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因此先期拟定的工程实施方案都是秉承他的意旨。 按照原工程实施方案，造林所需种苗全部由县里统一配发，各乡镇按所报面积负责实施，补助款截留在县里，不向其下拨。 三月份时，已经植下了一批树苗，但省里转拨的款项最近才到账，所以阮洪通没有来得及享受“胜利果实”。 现在杜子坤宣布，原工程实施方案要修订，同时与各乡镇重新签订目标责任状。 这些一方诸侯们立即竖起耳朵，认真听林业局局长作报告，希冀能分上一杯羹。 令他们失望的是，林业局局长宣布的实施方案更为严苛，要求各乡镇在确保地表植被完整，减少水土流失的前提下，在适宜地区采取林果间作、林竹间作、林药间作、林草间作、灌草间作等多种合理模式还林，立体经营，实现生态效益与经济效益有效结合。 但是，象原方案一样，修订后的新方案并没提及补助款分配。 在乡镇干部们看来，没提就是沿袭原有处置方式。 虽然一肚子牢骚和怨言，但没一个人敢张口询问质疑，就因为闻同也在现场。 如果换作是当初阮洪通，或许会有人委婉地提提意见。 中午，县委、县政府联合宴请出席会议的全体商界人士及养殖大户，乡镇、行局领导们没有接到邀请，只能自行安排。 下午，在新任农业局局长汇报完毕后，杜子坤作会议主题发言，即去年全县农业工作总结暨今年工作部署。 他的发言，主要传达四点意思。 第一，全县农业工作基本思路和方向不会变，仍旧沿袭闻同确定的原有发展模式和目标。 第二，按照新的造林工程规划方案，切实抓好退耕还林、封山育林工作。 第三，全面贯彻县委意图，配合全县大发展系统规划，加大政策扶持力度，坚持在山区各乡镇发展特色种养业。 第四，以杳踪镇为龙头，全县上下齐心协力，做好春季糖酒会筹备工作，同时下发县“一年两会”参会管理办法。 因为情况还不太熟悉，单荣国只象征性地讲了讲，主要是宣布县领导对各乡镇的划片包干。 退耕还林，以及接下来的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都是繁重而又复杂的工作，涉及全县农民及各乡镇干部的直接利益。 由县领导对各乡镇划片包干，明确责任，对口督促落实，可以大大提高工作效率和效果。 最后，闻同发表讲话：“实践证明，发展农业，我们要坚持科学发展、可持续发展的方针，要向高品质和环保要市场，通过竞争来抢占市场……” 他说，很多同志埋头做了大量实际工作，取得了出色的成绩。也有的同志，牺牲个人和家庭利益，长期扎根山区，这种精神很值得我们学习。 他的后一句，说的是百山乡的书记。 对城关镇老樊，他高调表扬道：“我们的城关镇，不满足于做县城的菜蓝子，还把市场做到了边湖乃至定府，成了不折不扣的大菜蓝子。小地方占领大市场，这很好，县委县政府对此很欣慰。期望我们城关镇的同志继续努力，争取把市场做得更扎实，全面提高现有市场的占有率，并不断拓展新市场。” 他意犹未尽，又说道：“他们并没有停留在发展蔬菜上，而是不断探索新的路径。比如几千亩红心李，今年是第二年，已经开始挂果，到后年就进入丰产期，将获得全面的效益。据了解，这在附近几省是唯一大规模种植区，称之为‘红心李乡’并不为过。” 他又表扬了冲里乡：“冲里乡积极发展鲫鱼养殖，取得了极为可观的经济效益，产品甚至远销到天都！还有樱桃，局部今年就可能见果。” “百山乡座落在深山里，地理位置偏僻，交通落后，人民群众生活贫困，但野山鸡养殖抓得很好，已经逐渐形成规模优势，打出了特色。还有杳踪镇，前两年种了杨梅，虽然面积不多，但前景看好，起到了良好的示范效应。”他再次提到百山乡。 杜子坤向县委提出，农口各部门、各单位及乡镇分管农业的领导干部，要逐步实行专业化，让真正懂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对于这个意见，他高调地给予肯定，说史泽连正在着手组织制订方案。 最后他说：“现在，我们有‘辣椒乡’、‘猕猴桃乡’、‘山药乡’、‘野山鸡乡’、‘鲫鱼乡’、‘红心李乡’，等等。希望在各位的努力下，不久的将来涌现出更多的特色种养业。当然，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们始终要坚持科学发展，合理发展，不能盲目求多求大。” 单荣国紧挨在他身边坐着，耳中听着他不疾不徐的发言，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瞥了眼那张沉稳自信的面容。 这么年轻的人，还不到而立之年，就熟谙各种规则，在其中游刃有余，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就的。 城关镇书记老樊是全县乡镇干部的标杆人物，他不吝言辞地公开表扬，无外两个目的。 事半功倍，拢住了老樊，就等于拢住了各乡镇干部，这是其一。 其二，乐水大开发及新城区建设需要大量占用城关镇土地，这离不开镇里的全力配合。高调挺老樊，由老资格的他协助陈金光开展工作简直是不二人选，这又是一项事半功倍的高明举措。 想到这里，单荣国有些无力感，闻同后面讲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晚上陪山区各乡镇参会代表吃过饭后，又向闻同汇报了会工作，杜子坤进家门时已快十点了。 第433章 怕老婆的杜子坤 吴霜珏刚把孩子哄睡，见杜子坤这么晚才回来，又带着一身酒气，当即脸一冷，怒道：“喝、喝、喝，成天这么晚回来，也不知道都忙什么破事！” 杜子坤对这个自小骄生惯养，却又能干会经商赚钱的老婆，是既爱又有些犯怵。 他斜了眼一旁的保姆，神色尴尬地陪着笑脸，小声道：“这不开全县农业工作会议嘛，晚上陪山区乡镇代表吃饭，又向闻书记汇报工作，所以回家晚了点。” 吴霜钰声音不减：“只晚了点吗？你自己看看墙上的挂钟，都几点了！白天忙超市生意，晚上还要照顾孩子，你成天不落家，想累死我啊？！” 每当这时候，保姆都会识趣地借故离开。 等她走后，杜子坤小心翼翼地上前，试着搂过吴霜钰道：“老婆，对不起，以后尽量早回来，多帮你干活，多陪你说话，好不好？” “陪什么呀，这话说了得有一萝筐，兑现几回了？” “以后一定努力，一定改！” 吴霜珏用力甩掉手里的纸巾，气咻咻地道：“哼，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记下了，看你改不改！早点睡吧，明天上午一起看爷爷去。” 杜子坤头皮一麻，心虚地道：“老婆，这个……这个——明天白天恐怕没时间，要陪闻书记下划片包干的乡镇调研，要不晚上吧？” “又是加班，明晚你能保证及时回家？” 下乡镇就免不了吃吃喝喝，还真无法保证及时回家。 杜子坤不敢乱承诺，搪塞道：“尽力，只要没特别的事拖着，我一定早点回来。” 吴霜珏也不是全然不明事理，只是一时心中有气。她知道丈夫工作是真忙，当下放缓口气道：“算了吧，还是后天上午。” 杜子坤说：“唉，后天白天还要继续……”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杜子坤忙松开吴霜珏，想借接电话摆脱纠缠。 吴霜珏一把拖住他，尖声叫道：“你别走，话还没说清呢！为什么双休日要加班，一天也不休？平时就天天晚回，现在连周六、周日也不消停，就你是劳模？！” 耳听保姆踢踢踏踏下一楼接电话去了，杜子坤无奈，只得捺住性子解说道：“最近事情多，闻书记下周要去天都出差，只能把调研工作安排在双休日……” 吴霜珏打断道：“怎么别的人没这么忙？人家不是县领导？” 电话是老书记吴老打来的，本是为了点急事，却听到孙女高声尖嗓地大叫大嚷。他阻止保姆喊小两口来接听，转而向她打听情况。 杜子坤本就喝得有点多，这下更被吴霜珏闹得头晕脑涨，只得祭出一惯的应付手段，道：“老婆，消消气，你躺下歇着，我去帮你倒热水。” 他到卫生间打燃燃气热水器，取下花洒把出水口拧紧，一边往盆里注水一边试水温。 放到小半盆时，他觉得略有些凉，就又调高温度，再添了些热水。 他很熟悉老婆的习惯，喜欢水温高点，说这样好烫脚。 端起水盆出来，走到门口时他才想起忘了拿毛巾，就又折返回去。 吴霜珏面朝里墙，和衣躺在床上生闷气，连鞋也没脱。 他把水盆放到地上，坐到床边轻柔地抚摸着妻子的头发，俯身道：“老婆，水来了，洗洗脚。” 被他一温存，吴霜珏郁积的闷气立即消失一空。她拉不下脸马上转身，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故意加重嗓音道：“就知道空口白牙哄人高兴，哼！” 杜子坤心里一喜，说道：“我给你脱鞋袜了？啧、啧，你脚真白，真滑腻，太美了！” 他是真爱自己老婆，忍不住一张嘴亲吻上她雪白柔腻的脚掌心。 吴霜珏顿时受不了，早忘了矜持，转身仰躺着咯咯直笑，娇躯不住地扭来扭去，腻声道：“痒死了，傻老公，臭脚你也亲啊？笨不笨啊……” “不臭，你脚香！”他当然不是心理变态，老婆一直很讲卫生，一双玉足确实有股淡淡的香味，让他很是着迷。 今天为哄老婆高兴，他胆子一壮就亲上了，管她笑不笑话。 吴霜珏一下子情动起来，声音软得几乎滴出水，断断续续地娇唤道：“老公，我好……爱你，快上来抱我，嗯——” 东洲机场，兰蕙芷亲热地挽着李易秋的胳膊，两人各拖着一只大行李箱，一起走了出来。 行李箱内只放着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是专为此行疯狂购物准备的。 李易秋很喜欢第一次到东洲入住的那家五星级百年酒店，这里是她和闻同头回发生密切关系的地方，有着很深的感情。 这次很幸运，她又订上了第一次时的那间奢华意大利套房。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温馨。她心头充盈着难言的愉悦，由于担心兰蕙芷看出来，只得强自压抑着。 放下行李后，她微笑道：“妹妹，你先去洗漱下，要是累了就休息。” 兰蕙芷虽然见识过建设大酒店，也住过十里山庄的豪华客房，但象这么顶级的套房还是第一次。她神情兴奋地道：“姐，我不累，你累啦？” “我还行，也不累。” “那咱们不休息了，洗洗就去玩。我还是第一次来东洲，太大、太繁华了！” “那姐以后经常陪你来，这家酒店地理位置好，周围都是大商场、专卖店，购物很方便，窗外就是江水，玩也很方便。你看，聚离软件就在那幢楼上，过江就是。” “你去过吗？” “没去过，不想打扰小声，他忙得很。以前从下面街道经过时，你男人指给我看的，他去过。” 兰蕙芷嘴一撇道：“什么我男人，不也是你男人吗？是不是，姐？” 李易秋本想开她的玩笑，没想到她没害臊，自己却被说得脸一红，忙掩饰道：“屋里挺热的，我都出汗了，把空调打开吧。死丫头，老看我干什么？赶紧洗去，抓紧时间！” 傍晚时，两人拖着两大箱肆意采购的服饰等物品，一身疲惫地回到宾馆。 第434章 巧遇 一进门，兰蕙芷倒在宽大松软的床上，累得直叫唤：“姐，真累人，刚才光顾高兴，这会才觉得受不了！” 李易秋浑身也跟散了架似的，一边给两人泡茶一边道：“是出去吃，还是就在酒店餐厅？” 兰蕙芷说：“别出去了吧？我真不想再动，好累！” 李易秋说：“那赶紧洗澡，你先还是我先？” “你先吧，我得歇歇。”待李易秋一进洗澡间，兰蕙芷立即提起电话，手指灵巧无比地拨打闻同的手机。 “老公，在干嘛呢？” 闻同正在回县的车上，听她声音透着疲倦，怜惜地道：“我在回县的车上，你去哪啦，累成那样？” 听着心上人关切的话语，兰蕙芷一颗心犹如泡在蜜里，越发嗲声道：“好累！和秋姐买东西去了，我们俩一人满满一大箱！我还给你买了好多，有衬衣、夹克、裤子，还有袜子、皮鞋，还有、还有——内衣，嘻、嘻，秋姐也觉得好看！” 闻同没敢多言，道：“谢谢，你自己开心就最好。” 兰蕙芷知道他说话不方便，就压低声音道：“哥，我现在好想你，想得不行……呀，听不到水响，秋姐快洗好了，再见……” 洗过澡，两人感觉好多了，不再象刚才那么累。 下楼进了餐厅，两人选了个靠窗的双人小桌，点好菜后一边品着鲜榨果汁和酸奶，一边欣赏着窗外的似锦繁灯。 兰蕙芷扶住长长的蓝白条纹吸管，使劲啜了口凉冰的酸奶，叹道：“真痛快！我还没见过小声呢，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 李易秋望着窗外的夜空，笑道：“他哥什么样，他就什么样，哥俩形貌酷似，但性格完全不同。哥哥沉稳内敛，弟弟风流倜傥，高调张扬。” “我觉得应该是比较调皮一类的，把我小弟贵仁治得服服帖帖。”兰蕙芷笑道。 “差不多，痞赖！不过，挺怵他哥的，估计小同是唯一能制他的人。噫，你看什么呢，两眼发直？” 兰蕙芷大睁着眼睛，伸出中指往她身后示意道：“你看，后面，真象啊！” 李易秋小心地往桌子中间挪了挪盛放鲜果汁的细高玻璃杯，边转身边小声调侃道：“看到帅哥了？一副呆样。呀，他就是小声，怎么这么巧！” 不远处，一位身着大花休闲衬衣的青年，正和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少女卿卿我我。 青年留着波浪卷发，美少女装束大胆，身材十分火辣性感。两人风格很是般配，惹来无数道目光聚焦。 闻声听到李易秋的惊呼声，抬眼看过来，略一惊异随即笑着长身而起。 美少女不解地看着他，问道：“怎么啦？” “那边有两个朋友，你在这等我。” 闻声晃晃悠悠地走近来，笑道：“秋姐，怎么是你？这位……” 李易秋笑道：“怎么不能是我？她就是兰蕙芷，快叫嫂子！” 见她比自己还要小几岁，闻声嘻皮笑脸地打拱道：“小弟拜见嫂子！” 兰蕙芷脸一红，站起身端庄地道：“你好，闻声。” 此前就知道他比自己还大，兰蕙芷不知如何称呼，尽管叫“闻声”有点生分，但叫“小声”更不合适。 闻声见她神情认真，马上收起嘻闹心，暗道和哥哥倒挺象。我哥真有福气啊，这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还温柔贤淑！嘿，一个大老婆，一个小老婆，怪了，两人还能处得这么好！真人不露相，还是他手段高！ “我哥也来了？”闻声问。 “没有，就我们俩，来买点东西。”李易秋说。 “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哥知道会批评我的。”闻声说。 李易秋笑道：“闻总裁是大忙人，哪敢打扰。” 金发美少女看到闻声和两位惊人美丽的女士谈笑风生，忍不住走过来，搂着他的胳膊敌意十足地盯着李、兰二人问道：“亲爱的声，她们是谁？” 这么简单的日常口语，兰蕙芷当然听得懂。 见她抱着闻声的胳膊，毫无顾忌地压在自己高耸的胸脯上，张口就是“亲爱的”，兰蕙芷忍不住直笑。 李易秋虽然听不大懂英语，但此情此景也能猜出她的话意，就半是取笑半是认真地道：“小声，介绍一下呗！” 闻声没有丝毫难为情，道：“ROSE，美国友人，我的朋友，来国内旅游。ROSE，这位是我嫂嫂，这位是我哥的同事、好友。” ROSE顿时神情释然，开心地邀请道：“东方女性真美丽，能和你们一起用餐吗？” 闻声招手唤过服务员，换了张大桌，移过盘碟杯盏后四人坐到一起。 ROSE非常活泼，问这问那，谈见闻，发表感想，不停地说话。 “亲爱的声，你的祖国很美、很神秘，美食味道世界第一，我想跟她们去玩几天，行吗？”她向闻声要求道。 闻声咳了一下，差点被鱼刺卡住喉咙，心说这要是被妈妈和姐姐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大做文章，忙道：“她们都有事，很忙，哪有时间陪你？还是呆在东洲吧，等两天我有空，陪你去天都，还有西部地区，那些地方比她们家乡美丽多了。” ROSE不再理他，转而对李、兰二人道：“我想跟你们去玩，行吗？” 这句兰蕙芷听得很明白，马上热情地道：“好啊，欢迎！” 闻声哀叹一声，心说完了！ 陪闻同到划片包干的乡镇跑了一天，快到县城时，杜子坤拨通家里电话，吴霜珏正好进门。 “小珏，我马上到家，你准备、准备。” 吴霜珏欣喜地道：“老公，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闻书记拒绝了乡镇安排的晚饭。” “太好了，我早准备齐全了，就等你！” 自搬进排屋后，两口子就很少去吴霜珏父母家蹭饭，正正式式地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杜子坤近段时间很忙，已经有两个多星期没去岳父、岳母家，惹得吴霜珏一肚子意见。 她的生意做得比赵丽、王小英还好，象她们一样，也早就买了私家车。 第435章 吴霜钰挨训 见吴霜钰大包小包地往后备箱里塞，杜子坤笑道：“住这么近，不就回趟娘家嘛，用得着这样？” “当然了，你快二十天没去了，知不知道？”吴霜钰说。 饭菜已经端上了桌，吴老坐在上首，见两口子进门，立即道：“子坤，来，坐我旁边，东西让珏妹子收拾。” 吴霜珏的爸爸只是普通干部，在县财政局上班，任不管事的副局长。这还是托吴老的福荫，赵达成给安排的。 他自己在位时，出于避嫌，不肯给儿子提拨职务。 儿子平平庸庸，他本以为自己的事业香火就此断绝，没想到孙女嫁给了杜子坤，由是他的热情又被全面激发出来。 对这个孙女婿，他是说不出地喜爱，待之犹胜过儿子。 吴副局长拧开白酒，先给老爹倒上，又给女婿斟满，然后才轮到自己。 下了几杯，吴老道：“听说退耕还林补助款没往下分，具体怎么回事？” 杜子坤道：“这事，我正准备抽时间过来请教您。我问过闻书记，他没表态。上次常委会上，单县长也提过，但他不置一辞，事情就这么搁下来了。” 每到这时候，吴老总是精神头十足，全然不见老态。他沉吟道：“嗯，单县长怎么提的？” 杜坤说：“他原话是‘对于补助款，请常委会作出处置决议’，具体意见，他自己却又不肯提。” 吴老说：“你给闻书记提时，他又是怎么答复的，要原话。” “‘你的重心要放在造林工程规划方案的落实上’。”杜子坤复述道。 吴老布满老年斑的右手搁在餐桌上，四根指头一下一下轻叩着桌面，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任县委书记的时代，一副和亲密下属谈话的神情口吻：“那你又是怎么看的，大胆说。” 杜子坤说：“我估计他不是不分，而是在等待时机，似乎是想作为各乡镇贯彻落实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的条件，而且，他不想由自己提出这点，似乎是逼县政府或者说是单县长提出来。” 吴老肯定道：“对，你分析得很对，不错、不错，能认识到这点很不错！他既想把补助款作为诱饵，逼迫乡镇就范，令其不得不贯彻落实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却又不肯自己提出来。毕竟，挪用补助款是违纪行为，这种事就怕认真追究，上面一认真下面就要有人顶责。他自己回避责任，好在，也不希望由你来承担可能的责任。” 杜子坤道：“除了杳踪镇，其他乡镇在村镇规划建设这方面的乱收费很严重，财政依赖程度很深，越是经济条件好的情况越严重，山区就要好得多。如果县里没有收入减少的弥补措施，规范化规划建设肯定落实不下去。” 吴老道：“长远看，他这是做大好事，要不了几年，老百姓就会明白的。用违纪的手段，达成良好的目的，呵、呵，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饭后，又聊了会，吴老把吴霜珏叫进楼上自己屋里，又让儿子、儿媳也进去，然后严严实实地关上门。 杜子坤以为他们要谈什么家事，不想让自己知道，也没在意，就独自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门一关上，吴老脸一黑，对吴霜珏喝道：“跪下！” 吴霜珏一下子惊呆了，刚刚还和蔼可亲的爷爷怎么转眼就暴怒如雷？ 打小起，爷爷在她心里就享有崇高的地位，令她又敬又爱。尽管心里含着一百个委屈和不解，她还是乖乖地遵命跪下。 吴老沉声训道：“昨晚又吵了？你好大的脾气，叫嚷声那么大，就不怕左邻右舍听见？子坤哪点委屈你了，让你这么作践，嗯？你就这么对待自己丈夫，嗯？” 原来是为了这个，吴霜珏不服气地争辩道：“我每天忙生意，累得很，他还老加班，几乎天天晚回家，动不动一身酒气，长年累月的谁受得了！” 吴老训斥道：“还嘴硬！我问你，他加班是不是为了工作？他应酬是不是在花天酒地、寻花问柳？男人要以事业为重，总儿女情长算什么东西？他忙于事业，你就要给他持好家，给他一个安静、平和、温暖的家，好让他全心工作，一心一意奔事业。” 他接着说道：“你忙生意，忙什么破生意，不就几个钱吗？是他的事业重要，还是你的生意重要？钱财是身外之物，不能缺少，但决不能过度追求。和仕途升迁相比，你那点生意不算什么，要是二选其一，我宁可丢弃！我告诉你，子坤算很不错的，你不要不懂珍惜，把夫妻感情弄生分了，自己把自己丈夫往外推，再这样下去，有你后悔的时候！” 吴霜钰的妈妈倒挺明事理，细声在一旁劝道：“珏妹子，你爷爷说得对，全都是为你好。对自己丈夫，要会照顾，照顾好，要用心去体贴，哪能反过来让他照顾你？长此以往，他的心慢慢就会冷了，知道吗，傻孩子？” 吴副局长对这个年轻有为的女婿很是尊重，也道：“你爷爷和妈妈讲得很有道理，要好好记下，尽快改。你这孩子，打小就被惯坏了！” 吴老也已平静下来，按着自己的想法说道：“妻子照顾丈夫，天经地义！你说生意忙，又有孩子，也对，那一个保姆不够，就再请一个，也不缺那几个小钱。还有，从现在起，你每个月至少要去乡下两次，看望你公公婆婆，能把他们接来一起过更好。” 吴霜珏不傻，见一家人全都指责自己，前思后想之下也觉得自己是过了。 她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如果象爷爷说的那样，真有一天丈夫不爱自己，要和自己离婚，或者对自己不好另结新欢，那真是太可怕了，她恐惧得想都不敢去想。 心里想通了，她抽抽搭搭地哭道：“我知道了，爷爷！” 吴老动情地道：“知道就好，现在知道不晚，好好待他。” 吴副局长接话说：“可不就是！” 第436章 北上办大事 吴老又说：“你待他越好，他才会待你更好，日子才会越过越幸福！他刚过而立之年，就是县委常委、副县长，这样的年轻官员，全省有几个？全国又有多少？爷爷在官场几十年，对自己这双眼睛还是很自信的。子坤为人端正，执著专注，性情沉静，前途远远不会停留在县处这一级，不夸张地讲，好好努力完全能够达到省部级，最起码能到厅局级。他不是没良心的人，你一定要好好对他，要当好贤内助，不要让他分心，知道吗，傻孩子？” “嗯，我记下了！”吴霜钰抽抽搭搭地答应道。 看她是真的悔过了，吴老怜惜地道：“起来吧，超市的生意，以后不要再接政府业务，更不能利用子坤的关系。你挺能干，已经把普通老百姓的生意做得很好，这就够了。那么多百姓，还不够你做的？还有，把你名下的股权过户到孩子头上，以后尽量少公开去超市，超市的日常管理，另外聘请他人。子坤地位越来越高，对手也越来越多，不要让人抓话把子。有时一点点小问题，往往可以决定他的政治生命，不能不慎重。” 杜子坤足足等了一个多钟头，才见吴霜钰红着两眼下楼，慌忙起身迎过去，问道：“怎么了，家里有烦难？” 吴霜钰说：“不是，你上去和爷爷他们说一声，咱们回家。” 一路上吴霜钰不言不语，杜子坤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一句话。 回家进了卧室，她“砰”地一声关上门，扑进杜子坤怀里哭道：“老公，我好怕，你以后会不会不爱我？会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杜子坤不知就里，忙抚慰道：“怎么了，没头没脑地突然问这个？老公这么爱你，你还不明白？” 她抽泣道：“明白，我是怕以后，你要向我保证，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快保证！” 为了哄她高兴，杜子坤“啪”地一个立正，严肃地举手敬礼，高声道：“报告老婆大人，我保证，一辈子只爱我的好小珏！报告完毕，请老婆大人指示！” 吴霜珏被他逗得“噗哧”一声破泣为笑，轻轻捶打着他胸脯道：“你坏死了，就知道逗我。” 腻了会，她细声接着道：“好老公，以前是我不对，总惹你烦心，我保证以后再不这样。从今以后，我要好好爱你和儿子，不让你为我和儿子操心。” 杜子坤马上意识到老婆大概是挨了训，不由心中一阵感动，搂过她道：“小珏，娶你作老婆，我太幸福了！” “我也是，好幸福！老公，我想把爸爸妈妈从乡下接来一起住，正好可以帮忙照顾咱们儿子，行不行？”吴霜钰说。 杜子坤有点不相信地问道：“真的？” 吴霜珏撒娇道：“当然是真的，我明天就去！” 四家投资商一签意向协议和资金意向书，就意味着乐水开发有了明确的项目法人主体，随之各项工作的开展也就有了责任人。 市里及望水、义南两县的项目推进小组，开始转换角色，变唱主角为从旁大力协助。 周二下午，由倪正林牵头，投资商和地方政府组团飞赴天都，开展相关工作。 代表团成员中，地方政府这边很精简，只有倪正林及其秘书、苗副市长、闻同、牛佑才区区五人。 投资商则队伍庞大，包括佟总、包青林、孙贤寿及其辅助团队。 此外，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白行长也在其中。 政府代表之所以人少，是因为相应的后勤工作都由边湖市驻天都办事处承担了。 代表团此行主要任务有二，一是向发展银行申请２０亿低息开发贷款，二是先期叩开国家主管部门的大门。 代表团第一批成员将和发展银行商洽贷款事宜。随后，第二批成员包括李副省长及省计委主任等人在内也将赶来，和主管部门做沟通工作。 闻同和牛佑才分头坐车赶到市里集合，然后再和倪正林等人一起乘坐中巴车到江映机场，同行的还有包括市委秘书长在内给倪正林送行的几位市领导。 中巴车通过机场贵宾通道，一直开到停机坪登机舷梯前。 牛佑才还是头回享受这种特权待遇，有点小兴奋，附耳低声对闻同道：“跟着领导出差就是爽，踩着点登机，直接就到跟前，你不是第一次吧？” 闻同以前给陈照东当秘书时，多次陪同他出差或出国，没少经历这种事，闻言轻笑道：“别光惦记这点好处，今天人少，一会到地方下机，还得我们给领导掂包呢！” “哈，还真是！”牛佑才笑道。 和送行的市领导告别后，众人先后踏进舱门。倪正林、苗副市长、白行长订的是头等舱，佟总、包青林以及孙贤寿自然也是，闻同和牛佑才等人就只能坐经济舱了。 见曾经的两位领导从自己身边走向后面的经济舱，孙贤寿还颇不好意思，尴尬地冲着两人乐。 下机时，众人再次感受到了特权的魅力，环亚电力集团直接把接机专车开到了飞机跟前。 来接机的有环亚电力集团副总，以及省建工集团、富铜集团、置地集团各自派驻天都的最高负责人，边湖市、望水县驻天都办事处主任也一起来了。 义南经济落后且是小县，没设立办事处，牛佑才就和闻同一道享受望水县驻天都办事处的服务。 见面自有一番热闹，不复赘述。 在云缈省驻天都办事处即云缈大厦入住后，众人略作休憩即集中到一起，召开政商联席预备会。 政府这边以倪正林为首，投资商自然以第一大股东环亚电力集团副总为首，大家就近期的工作安排、相互间的协作以及今晚的宴会再次沟通并确认。 宴会就安排在云缈大厦餐厅，以地方特色菜品为主，虽说不是天都的顶级餐厅，但重在富有意义，毕竟吃并不关键。 六点过，发展银行主管副行长在白行长及环亚电力集团总经理车总的陪同下，到达云缈大厦。 第437章 酒桌论道 众人一直迎到大门前，握手寒暄后，车总和倪正林一左一右陪着主管副行长当先而行，直接进了大餐厅。 宽大的主桌安排了十一位客人，包括发展银行主管副行长、白行长、倪正林、苗副市长及四大投资商的老总，并环亚电力集团副总。 闻、牛二人作为地方政府主官，也得以入席相陪。 酒过三巡，倪正林介绍道：“今晚的菜品以本省特色为主，其中多数来自望水和义南两县，并兼顾省内其他地区。原料都是上午空运过来的，绝对新鲜，保证原汁原味。” 车总会意地道：“正好我们两位地方政府父母官也都在，我有个提议，每上一道菜，是望水县的，就闻书记向我们边行长、白行长敬三个，是义南的，就牛书记敬，大家觉得怎么样？” 主管副行长姓边，闻言忙开玩笑道：“这才刚开始，就搞政商勾结？” 众人哈哈大笑，车总乐道：“哈，我们政商勾结起来，拉你们下水，一起发展地方经济，为老百姓谋福祉嘛！怎么，你不愿意入伙？” 边副行长是北方汉子，立即大笑道：“这是要强拉我们上梁山泊，落草为寇，至于行不行，还得看两位寨主酒功如何！” 倪正林马上道：“我们望水、义南的两位寨主酒量一般，不过今天做好了充分准备，就是舍了性命，也要陪领导喝好！” 边副行长又“挑拨”道：“倪书记，车总和我们佟总、包总、孙总，可都是大投资商，也是我们发展银行的客户，你们地方政府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倪正林豪情满怀地道：“当然，今天各位贵客赏脸，我们地方政府一定竭尽所有，竭尽所能！同时呢，我也相信，五位老总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和我们两位行长联络感情的良机！” 几位主要领导相互碰过杯后，接下来就开始进入“劝酒”阶段。 边湖市驻天都办事处主任没有入席，一直在忙前忙后地亲自指挥服务员上菜。 第一道热菜是干蕨菜红烧桂鱼，此前已经了解过菜谱的倪正林马上介绍道：“干蕨菜是望水县杳踪镇纯野生的，每年能带来上千万的初级农林产品产值，深加工后能翻数上一倍多，过半供出口。” 闻同马上站起身，端杯道：“边副行长，非常感谢您和白行长对望水县的厚爱，我先干为敬！” 边副行长道：“闻书记这么年轻就当山寨主，实属罕见。倪书记，你这个大寨主，麾下真是猛将如雨啊！” 倪正林道：“小闻以前和佑才是同事，在县政府共事，工作都很出色。” 边副行长道：“后生可畏，这酒我得喝。不过，后面还有很长时间，给我换上小杯吧。” 车总马上道：“这不好，西方国家总指责我们仁权状况，我们应该虚怀若谷，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从酒桌上做起！” 边副行长虚指着他笑道：“老车是盯住我不放，好，今晚放开了，不能给西方国家机会！” 倪正林道：“每个第三杯，我和老苗作陪！” 当服务员端上银鱼羹时，倪正林道：“银鱼是我们边湖市临湖县的特产，这三杯我来敬，边副行长，白行长，二位请。” 车总道：“应该，我和佟总、包总、孙总作陪，也三个！” 每道菜的份量都不是很大，上到三十几个菜时，九瓶酒已经见了底。 什么义南红烧穿山甲、望水清炖野生江鱼、义南清炒野山菜、望水野生蘑菇清炖野山鸡、望水红烧野生甲鱼、望水蛇肉小火锅，一道道不断线地往上端。 见这副阵仗，饶是边副行长酒量极豪，也有点吃不住劲了。 他伸手一掩酒杯，笑道：“倪书记，你是不是把天下美食都迁移到望水和义南了，怎么没个完？” 倪正林哈哈笑道：“不敢、不敢，绝对是正宗地方特产，包总、孙总熟悉情况，可以作证。” 包青林笑道：“倪书记说的都是事实，我们边湖人实在，从不弄虚作假，更不敢对银行有所欺瞒。为了证明心意，我再敬边行长三杯，还有老白，一起！” 边副行长道：“包总相当不容易，从血海里杀出来的真正商业领袖，边某钦佩之至！今天有缘，干！” 佟总不甘人后，也举杯道：“我们省建工日后还要仰仗边副行长关照，敬你和老白三杯！” 边副行长夹起一筷子野生蘑菇道：“佟总雄才大略，掌舵国内建筑行业的几艘巨舰之一，和我们确有许多合作，很遗憾，咱们还是头回见面！” 孙贤寿自然也要敬三杯，还有车总及另一位副总，同样也各敬了三杯。 这一圈下来，三瓶又没了。边副行长道：“今晚喝得开心，不错，不错！” 听他这么一说，倪正林马上明白他喝得差不多了，可以收场，随即不动声色地对不远处的办事处主任打了个手势。 片刻，服务员端上一道什锦野菜丸子。 倪正林道：“这道菜有讲究，祝愿我们团团圆圆。菜用的是纯正的山野菜，分别来自边湖各县，包括望水、义南，所以，我们地方政府要一起，一一向各位贵客敬上一杯团圆酒！” 边副行长笑道：“倪书记，你太自谦了，还说望水、义南这两位寨主酒量一般，我看很不一般哪！尤其是闻书记，喝了得有小二斤吧？看来地方物产太丰富，有时也不是好事，是吧？哈、哈……” 罢宴后，倪正林道：“今晚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贵客海涵。为给各位醒醒酒，我们上去唱会歌！” 按照事先安排，苗副市长和闻同、牛佑才没有跟着去。 等他们走后，苗副市长颇为暖昧地笑道：“他们有人助兴，我们怎么办？” 牛佑才喝高了，叉开大手揉着太阳穴满脸痛苦地道：“喝多了，哪也不想去，就想躺着休息！唉，这陪领导喝酒就是玩命冲锋，不拿身体当自个的！” 第438章 顾紫言不可捉摸的心理 闻同笑了笑道：“老牛是真高了，我还成，服从领导安排。” 苗副市长在心里摇了摇头，暗道你老牛喝得没闻同多吧，他难道就好受？ 唉，这人哪，就怕比，一比立即分出了高下。自己明明知道老牛没有恶意，闻同大约也是言不由衷，可就是对前者的态度不爽，爱听后者的话！ “那好，走吧，上二楼捏捏脚，松松骨，再泡个澡。这一套下来，酒能醒掉一半。”苗副市长说。 闻同用目光征询牛佑才的意愿，见他没反对，连忙招手唤人过来，搀扶着他一起上楼。 次日上午，由地方政府、投资商及发展银行三方举行的洽谈正式开始，整个过程一丝不苟，一直持续到半下午时分方才结束。 其实工夫都在诗外，早在此前，环亚电力集团透过电力集团，边湖市通过省里及发展银行云缈分行，已经对发展银行总行做了大量前期工作。 紧随其后，倪正林、车总和边副行长单独举行了会谈。这种小规格的会谈，慢说闻同没资格参加，就是苗副市长也未能参与。 直到晚饭前，三人终于笑容满面地携手而出，很明显，大事已定。 第三日，李副省长率领倪正林、省计委主任、苗副市长三人，联合四大投资商老总，隆重宴请主管部门领导。 这种层面的宴会，闻同、牛佑才是没资格参加的，不过正好落得清闲。 闻同决定利用这段难得的空暇去看望杨老，有几个月没去拜见老人家了。 对于他的到来，杨老很是高兴，就乐水开发问个没完没了。 陪着老人家说了近三个小时的话，闻同才告辞出来。 在院门口，他掏出一只小红包，悄悄塞给送出来的保姆，小声道：“一点小心意，再见。” 保姆满脸堆笑地接过，轻声道：“谢谢闻书记，再见！” 待保姆关上门，闻同还未来得及转身，冷不防小腿被人踢了一脚，耳边响起一声娇脆的斥喝：“‘蚊虫’，行贿呢！” 顾紫言圆睁着两眼，正气鼓鼓地瞪着他。 这一脚够重的，闻同痛得直咧嘴，心道女人怎么都爱踢人小腿啊，郁玉这样，她也这样。 “怎么是你？这么晚还过来？”闻同问。 “不行啊？送点东西过来，反正老人家也睡得晚。”顾紫言看着火气不小，说道，“咧什么嘴？痛死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就出来。” 闻同看了眼她尖溜溜的高跟鞋，明智地道：“好吧！” 足足半个钟头，顾紫言才珊珊而出。见闻同果真傻呆呆地站在门外等着，她忍不住“噗哧”一笑，旋即又冷下脸，一扬眉道：“算你识相，走吧！” 闻同大感头痛，干脆开玩笑道：“这不太好吧？我可是正人君子……” 顾紫言刚一抬脚，就被他闪开了，不由恼道：“你这死‘蚊虫’，谁不正经了？快滚过来，让我踢一脚！” 闻同索性调侃道：“我可没说你不正经，你不正经？” 顾紫言脸一转，道：“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走吧，请你喝咖啡去。天都是我的地盘，总得尽尽地主之谊，是吧？” 上了车，在启动前她趁闻同不备，抬起脚结结实实地踹到他左小腿上。 这一脚比刚才更狠，闻同使劲地揉着伤处，气道：“你是魔女吧？欺负外地人是吧？” 顾紫言启动车子，得意地笑道：“就是，惩罚你这张臭嘴，再乱说还踢！怎么了，不服气？” 感觉确实痛得厉害，闻同拽起裤管察看，一小块淤青触目惊心，高高地坟起。 见这么严重，顾紫言被吓住了，立即靠边停下车，满怀歉意地道：“真对不起，没想到这么严重！” 闻同不跟她一般见识，却故意道：“没事、没事，就是有点担心女朋友会起疑心，以为我干了什么坏事，被人揍成这样！” 顾紫言果然被激怒了，气道：“哼，活该！放心，吃不了你，干嘛在我面前提你女朋友？再气我，当心本小姐情绪失控把车开到高架桥下去！” 见目的已达，闻同不再多言。 到了地方，服务员送上咖啡，闻同道：“你好象给我改名了，我好歹在天都也呆了几年，普通话还过得去，听得出来。” 顾紫言嘴一撇，“嗤”地笑道：“没错呀，闻同不就是‘蚊虫’嘛！还有闻声，简直就是‘瘟神’，花言巧语，骗了我们单位一小姑娘的身子和心，却一走了之，鬼影子也找不见一个！” 这是闻声的“强项”，闻同相信是真的，不敢辩护，更不敢否认。 顾紫言继续道：“不过，那臭小子是挺勾人的，害我们单位小姑娘一个个神不守舍，恨不得投怀送抱，还真以为遇上了多金又多情的白马王子，其实是个花心浪荡子！” “嗯、嗯。”闻同清了数下嗓子，尴尬地道，“你怎么知道他？” “你们家聚离软件了不得啊，业务都拓展到天都这边的国家机关了，不然我怎么会认识他。看他长得跟你一个模样，又都姓闻，一问，果然是亲兄弟，就这么简单。”顾紫言说。 听她说“你们家聚离软件”，闻同不自觉地一皱眉，道：“我真不知道这单生意，他的事我很少过问。” 顾紫言讥笑道：“是吗？老实交待，你占多少股份？” 闻同顿时释然，她不可能知道自己在聚离软件也持有股份，不过是猜测而已，就含糊其辞地道：“你想象力真丰富。” 顾紫言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八卦心作祟，见他一副淡然神情，也就不再深问，转而道：“你好象一点也不关心我在哪个单位工作。” 聚离软件接国家机关的单子，主要是出于样板考虑，单值并不大，是以闻同确实对此毫不知情。 “怕你厌恶，在我们县干部眼里，你们国家机关就跟天庭一样。”闻同说。 顾紫言很是敏感，冲动之下爆了句粗口：“放屁，不就是不愿理我嘛，何必拐弯抹角！” 第439章 迷离申白蓉（上） 闻同心里苦笑一声，这些高干子女真是喜怒无常，惹不起。 见他默然不语，顾紫言自知失态，半晌幽幽地道：“在你眼里，高干子女是不是都是头顶长角、浑身是刺的怪物？要不你怎么这么介意我的家世？” 这是高风险问题，闻同揣摩着她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辞，缓缓道：“也不全是那样，我不过是觉得，两个人有相近的家庭背景，可能会更好一些。” “算你老实，否则我非泼你一脸咖啡不可！”顾紫言说道。 闻同不自觉地摸着脸，惹得她一阵娇笑，道：“展示你长得帅还是怎么地？快把手放下，要不我当真泼了？” 两人沉默了会，顾紫言道：“你挺精的，知道跑去找杨爷爷求情。老实告诉你，要不是他老人家压着，我非治治你不可，让你知道点厉害！” 闻同知道她不过是嘴上说得厉害，实际上并不那么“坏”，一时性起，逗她道：“早尝过你的厉害，不用再试了。” 听他说“尝”，顾紫言鬼使神差地想到暖昧上头去了，脸一红居然没有反击。 闻同见她一副忸怩神情，暗叫不妙，忙道：“有点晚了，我明天还有重要事情，谢谢你的咖啡。” 顾紫言略一踌躇，道：“好吧，我送你回宾馆。” “算了吧，我打辆车。”闻同说。 “送佛送到西天，让你大富翁坐那蝗虫一样的出租车，我都于心不忍。” 车到半途，顾紫言直视着前方道路，急然道：“你还欠我一笔赌账，不要忘了。” 闻同摸不清她的意思，干脆一笑，闭口不回答。 顾紫言也不再提，两人就这么不言不语，一直到云缈大厦前。 闻同打开车门，下地后回身笑道：“谢谢，回去路上小心，别开快车。” 顾紫言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恨你，也恨我自己！” 她说完大力一踩油门，留下闻同呆呆地站在那里。 次日，由李副省长牵头，地方政府和乐水开发项目法人主体联合举行汇报会，专门邀请主管部门参加并听取汇报。 这种方式效果非常好，让主管部门全面、深入地了解了项目的情况，给他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可以预见，这必将大大减少后续工作的难度，缩短项目审批时间。 会上，闻同再次作了重要发言。在倪正林眼里，他是对总体情况了解得最为深入和全面的人，且能非常完美地阐述出来。 会后，政商两方再次召开协调会，会议决定由四大投资商抽调人马成立项目筹备组，由该小组负责一应工作，边湖市及望水、义南两县的项目推进小组则承担配合工作。 当天傍晚，大部队离开天都返回云缈，闻同没有随行，而是赶去看望恩师夫妇。 次日是周六，上午他又去了趟娄玲家。 妮妮见到他，有说有笑地，很是高兴。不过她不再喊“小同哥”，而是改口为“同哥”，毕竟闻同年龄已经不小了。 李慧心近段时间常来娄玲家，原因就是她快要出嫁了。前不久班萨达打来电话，说国内局势渐趋稳定，他很快就将来迎娶新娘。 这一嫁出国，远隔万里重洋，就意味着此生再见面的机会将会寥寥无几，是以她很是不舍，干脆不时住到娄玲家。 中午陪娄玲母女和李慧心吃过饭后，闻同直接去了机场，于半下午时分回到江映机场。 刚打开手机，他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小同，我要见你，就现在！求你了，来一下好吗？” 申白蓉哀婉的声音传了过来，令闻同听得几乎心碎，仿佛看到她苍白清瘦的脸庞上满面被泪。 “蓉蓉！好，我马上过去，你等着！”他一口就答应了。 近几个月，每晚收看望水电视台新闻成了申白蓉雷打不动的习惯，也是她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已经成为她不可缺少的精神支柱。 她不是在关心全县大事，而是在关心新闻中的那个主角，对他的言行举止，连一丝一毫的细节也不肯漏过。 每天这个时候，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偶尔电视里没有闻同的新闻时，她会象丢了魂一样茫然无措，整夜地失眠。 这个人近在咫尺，却有如远隔天涯，无法相聚。 遵循闻同的意见，她坚持不见面、不联系。 如果让那对父子觉察到她和闻氏兄弟的关系，很可能就会迁怒于她，想方设法把她也拖下水。 上周，她被那边的省纪委传去谈话，一约束就是一周。 这封闭的一周，对她来说简直就和一生一样漫长。 好在她和那对父子并没有异常经济往来，加上闻声在幕后做了大量沟通工作，才使得她很快被“无罪释放”。 不过，这也意味着她逃过了此劫，一般情况下不会再有麻烦。 那对父子在对手不遗余力的打击下，累累罪行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已经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其对手深谙道理，据闻声了解到的内幕消息，父子俩不可能再有生路。 面地合法、齐全的证词，及保存下来的、破绽百出的部分司法卷宗，这位前卫生厅长没再坚持，终于承认了当年强奸村妇女主任并嫁祸于闻父，及发动家族关系为自己掩盖罪行的诸多事实。二十多年了，闻父的沉冤终于得以雪除。 是以，她觉得和闻同见面的时机已经成熟，再没必要回避和他的关系，就迫不及待地打他电话。 她知道闻同到天都出差，也打听到他今天回江映，就从县里赶了过来，在建设大酒店等他。 不出闻同所料，眼前的申白蓉果然面色苍白，憔悴不堪，瘦得很厉害。 曾经那个一头长发、娇颜如花的玉人，突然变成这副衰弱模样，让他心痛如绞。 两人一个站在客房门内，一个站在门外，相视默默无语。 申白蓉呆呆地看着闻同，一颗心没着没落地直发飘，这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他吗？总想着见他，怎么真见面反倒又茫然不知所措呢？ 第440章 迷离申白蓉（中） 自己这是怎么了，那么多要说的话，要倾诉的情感，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 闻同勉强挤出丝笑容，温声道：“蓉蓉，你受苦了，都是我害你这样！” 申白蓉一瞬间潸然泪下，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情感，一时难以自持，只觉浑身瘫软，摇摇欲坠，几欲摔倒。 闻同见状，忙伸手扶住她。她立即不管不顾地顺势倒过来。 申白蓉埋首于闻同胸前，喃喃地诉说道：“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遇人不淑！你为了我，甘愿苦自己，又帮我那么多忙，帮我夺回秘方，又把我从纪委那里挽救出来，怎么反而成你害的呢？……” 她絮语不断：“不是的，不是的，真不是的！小同，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又为什么这么狠心不肯见我？你知道吗，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想和你见面，想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又这么狠心不肯见我。我每天只能在电视里看你，要是哪天电视里没你，我会没了魂，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下！……小同，我总算看到你了，是真看到了，对吗……” 轰隆隆的声音传了过来，过道那头墙角处，露出了吸尘器的一角。 闻同柔声道：“蓉蓉，对，是我，是小同！咱们进房间，进去说话，好不好？” 门一关上，申白蓉更是情绪失控，拽着闻同坐到沙发上，自己则坐到他腿上，脸贴着他的脸，一只手牢牢地环抱住他，另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他的面孔、头发、脖子，哆哆嗦嗦地道：“小同，我真的见到你了，是你，真的是你，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闻同想阻止她，却又完全不想。 申白蓉继续倾诉道：“同，我真命苦，碰到你，却又无缘嫁给你！以前，你有小筠，我没有机会。后来，小筠走了，可惜我却被那个畜生给迷惑了，错过了你。现在，你又有了小芷！我真是可怜的女人，和你有缘无份，总是擦肩而过！” 面对着这个悲情的女人，闻同不想说话，和她一样，一只手搂住她，一只手反复轻抚着她的秀发。 申白蓉面色渐渐潮红，陷入半迷幻状态。 “同，我一直爱你，爱得太深，爱得太难受！我知道，你也心里有我，一直都有我，也是深爱我的！要不然，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为我作出那么大的牺牲，甘愿放弃报深仇大恨的机会……” 闻同喉咙里堵得难受，艰难地清了清嗓子，涩声道：“蓉蓉，我也爱你，一直都爱你！” 听到他清楚的表白，申白蓉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际飘来：“同，我的男人！我不管了，我要把自己交给你，要你现在疼我、亲我！” 说着，她猛地亲上闻同，跨骑到他腿上，颤抖着双手去脱他的衣服。 闻同抽开嘴，难过地道：“蓉蓉，我们这是在放纵自己，是在害你！” 申白蓉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想得很清楚！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你一个完好的身子。我真伤心，现在成了残花败柳，已经配不上你了，不能也不忍心再嫁给你，只想一辈子暗中守着你，一直守到老！” “同，我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爷爷、爸爸和妈妈，你是我唯一可以完全信赖和依靠的人！你肯让我托付吗？肯让我依靠吗？肯永远爱我、待我象妻子一样吗？” 闻同立即迷失了自己，哽声道：“蓉蓉，我的女人，我会的、会的……” 褪去他的裤子后，申白蓉一把抓住那里，贴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着，梦呓般地哭诉道：“这是我的，我又看到它了，又看到了，这次不会再放它走了，不会再放了……” 闻同一把抱起她放到床上，随之腾身压了上去，两人立时融为一体。 申白蓉喉咙里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死死地搂紧闻同，激烈地配合起来。 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满足，让她彻底陷入迷离状态，玉体颤抖，泪花飞舞，恨不能把身上的男人揉进自己身子里。 不停歇地连番狂风暴雨后，申白蓉仰躺着，小心翼翼地屈膝抬起臀部，似是在有意留住体腔内的东西。 刚刚闻同爆发时，两人四肢紧紧纠缠，精华全部留在了她的最深处。 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原先衰弱的样子已经恢复大半，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闻同爱怜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伸出手想搂过来。申白蓉连忙抓住他，柔声阻止道：“就这样，让我躺会。真幸福，太舒服了，象飞起来一样，还在飞着……” 良久，她感慨地道：“被关的那几天，一个人呆着，没电视，没报纸书籍，什么都没有，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床。我快疯掉了，绝望透顶，要不是念着还有你，还有爷爷和爸爸妈妈，我肯定会一头撞死！” “傻瓜，我怎会不知道你被关呢？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肯定会救你出来！生命很宝贵，万万不能有轻生念头！”闻同柔声道。 “就是有这个盼头，我才没轻生！同，你说得对，生命很宝贵，我以后一定好好活着，为你活着，为家人活着！自由真好，同，你不容易，一定要洁身自好，千万不要被钱财迷惑了。公司是我们的，我会把它经营好，不让你做个清贫的好官！” 闻同道：“不要这么想，我有经济能力，生活得很好。” 申白蓉一怔，顿时省悟过来，笑道：“真是，看我糊涂得，你在聚离软件应该有股份。不过我不管这些，申氏药业就是我们的，就是！” 闻同笑道：“好、好，是我们的！奇怪，你是怎么猜到我在聚离软件有股份的？” 申白蓉道：“傻瓜，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到，你还以为就我能猜到？了解你基本情况的人，一般都能猜到。” 第441章 迷离申白蓉（下） 闻同想想也是，不过这样也好，以后生活上适当铺张一些，也不致被人胡乱怀疑，不会惹人非议。 他眉头一皱，道：“听马凤玲讲，公司情况不太理想，是吧？” 申白蓉神色一黯，道：“确实不大好，那边的业务一断，市场丢了一小半，真有点举步维艰。原来信心十足，总以为自己既懂专业，又有秘方良药，肯定能做好。几年下来，吃尽了苦头，才知道做企业远不是那么简单，太复杂了！不过，同，有你爱我，公司好不好，有没有公司，我都不那么在意了。再说，我的男人那么大本事，既然能做好镇开投，肯定也能指点我做好小小的申氏药业，我才不担心呢！” 闻同苦笑一声，道：“你也太高看我了，镇开投的情况我十分了解，申氏药业基本是两眼一抹黑，行业也完全不同，哪能相提并论？再说了，对镇开投，我也只是在战略上作决策，从未真正参与公司日常经营。一个不了解情况的人，再高明也不可能作出正确的决策，我要是瞎指挥、乱决策，只会害了公司。” 申白蓉却满不在意，道：“你当我还是啥也不懂的学生？毕竟做了几年，我当然知道这个理。不了解情况怕什么，我可以全告诉你，你可以慢慢了解呀。有你在身后，我信心百倍，一定能起死回生，一点也不怕！” 闻同其实一直在关注镇上的企业，对申氏药业及申白蓉更是了解，并非真的两眼一抹黑，只是不知道细节，了解得不够全面深入而已。想了想，他委婉地道：“蓉蓉，你考没考虑招个帮手？” 恢复了好心情的申白蓉十分聪明，马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你就不能直白点啊？当官当久了，藏藏掖掖地，不就是说我欠缺经营管理能力，需要另外聘请职业经理人嘛！我当然想过，可这事哪那么容易，又不是上街买大白菜。我最近一直在考虑，早已经想好了，把申氏药业一半股份无条件转入你名下，由小声统一管理，公司本就是咱俩的！” 闻同眉头一皱，极为认真地道：“不好，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我愿意！你是担心爷爷和爸爸、妈妈他们？没事，暂时不让他们知道就是了，以后慢慢再说。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他们可疼我了！”申白蓉不以为意地说。 闻同坚决地说：“不是！先不说小声管得了管不了，你想，这样我于心何安？你把我置于何地？” 申白蓉两颊梨涡隐现，笑道：“伤你自尊心啦，大男人？” “伤得厉害，在哗哗地淌血！”闻同也笑道。 申白蓉笑得花枝乱颤，伸过玉臂把手掌按在他胸口，装模作样地道：“呀，还真是，心在‘梆、梆’乱跳，可能真在淌血，漏出来的！” 闻同哈地一笑，不由分说搂过她，决断地道：“蓉蓉，我的傻女人，不能这样，决不能！还是聘请职业经理人，只要你上心，慢慢找总有合适的。可以通过厉总、孙总、由总、万总和小声等等人介绍，同时公开发布招聘广告。我看就搭载聚离软件的招聘广告吧，省点费用，先期面试让小声把关。” 申白蓉轻舔着他的面颊，道：“你现在不要，那我给你留着，真是个犟男人！万总我还能说上话，食药品基本属于同一行业，大家平时常打交道，很熟悉。厉总、孙总、由总现在是大老板，知名企业家，已经很少交往了，哪好拿这事来麻烦他们。” 闻同一笑，心说还真疏忽了这点。申氏药业规模小，申白蓉和这些人地位悬殊，自然再不会象从前一样可以平等对话了。 他说：“以后也不可能，这事不要再提。你去找马凤玲，请她出面，以工业园管委会名义和他们说，她肯定会帮忙的。” “对，马书记还是很尽心尽责的。”申白蓉说。 “我认识省医的院长，什么时候约出来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还有闻灵娇，她是市卫生局局长，和省卫生厅、各地市卫生局关系都熟，可以帮上大忙。省内市场一定要做深、做透，这是根据地，一定要稳稳扎下深根。” 申白蓉答应道：“好！唉，可惜沈姨退休了，要不她肯定愿意帮忙。” 闻同解释说：“闻局长对你印象不错，那次我帮你办药品生产许可证，还是她向我透露的消息。” “真的？！你那时候真狠心，连见我一面都不肯！明天有事吗？”申白蓉问。 兰蕙芷把ROSE招来江映后，连省医也不去了，天天陪着她到处玩。这个双休日，她和兰蕙溪一起，领着ROSE上省内一个风景区去了。 闻同想了想，工作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道：“没事。” 申白蓉顿时两眼放光，不过还是体贴地道：“小芷呢，你不用陪她？你们在热恋中，正是一刻也不愿分开的时候。” 闻同动情地抱紧她，柔声道：“蓉蓉，小芷有事。谢谢你，我感觉很幸福！” 申白蓉也深情款款地道：“你是我的男人，我就得对你好，好好地为你考虑。那边的事还没完全定局，我们在一起时还要注意。就是那边事情完全了了，我也不会公开我们的关系，不能更不舍得给你添麻烦。不过，你不要忘了我，要多找时间疼我，要不我不依！同，你不知道，这次再不见你，我觉得我会死去的，太难受了！” “好，我陪你，经常陪你，今晚就陪你，明天也陪。”闻同动情地说。 “那好，从现在起，到明晚为止，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们就在这里，哪也不去，我要把失去的几年全补回来！”申白蓉雀跃地道。 单荣国担任望水县工业强县促进工程领导小组组长，但杳踪镇工业园在马凤玲的直接控制下，他在实务上完全插不上手。 第442章 盘活县开发区 而工业强县促进工程的另一项核心工作——盘活县开发区，闻同有意将其划归常务副县长即王副县长分管。 这样，单荣国组长一职不过剩下名头，基本被架空，实权完全落入马凤玲、王副县长这两位副组长手中。 到沿海几省开发区考察、学习归来次日，王副县长即形成总结报告，并第一时间提交到闻同及单荣国案头。 当天下午，盖亮即通知他到闻同办公室。 等他坐下后，闻同道：“总结报告我看了，你再口头谈谈。” 王副县长准备得很充分，立即道：“沿海省份开发区区位优势明显，政策灵活，资金来源广泛，发展很迅猛。不过，我们有我们的优势，我认为，盘活县开发区，应该扬长避短，充分把我们的优势挖掘出来。” 几句开场白之后，他切入正题：“首先，县开发区有乐水开发这个超大项目作依托，这就是最大的优势，其配套企业及带动的其他产业，就能吸引不少资金过来……” “其二，为杳踪镇工业园配套，也是一条重要招商途径……” “其三，沿海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内迁。我们这次考察已经接洽了数家企业，意向都很强烈，不日将过来考察……” “这三条途径，其实也就是县开发区的发展方向和使命，也即为乐水开发及镇工业园配套，为新城区建设及山区移民解决就业……” …… “这次考察、学习，在操作层面学到很多，就不细谈。根据你的指导思想，我们不宜跟风陷入依靠无休止地提供优惠条件来吸引资金的泥潭，而应该在综合条件上下工夫，实实在在地打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具体包括进一步端正政府服务态度，提高政府服务能力，严肃政府自律性等方面，只有这样，才是正确之道，持久之道。” 闻同点点头，说出心里的打算：“对，我同意你的观点，就由你兼起开发区管委会主任一职，怎么样？” 早在被派出考察、学习时，王副县长就有心理准备。这可是出政绩的绝好机会，当然求之不得，他立即道：“我坚决服从安排，一定把这项工作抓好、抓实！” “嗯，我相信你能抓好。东方远大服饰跟踪进展怎么样？考察时间定了吗？”闻同问。 “已经和余总约好了，就这周四。”王副县长干脆地道。 “好，你通知胡主任，安排我的行程，我和单县长一起出面接待。另外，行程中要安排去杳踪镇工业园参观，请厉总、由总、万总、南总、熊总等配合一下，搞个座谈会，让投资商充分了解我们。”闻同安排道。 “好，我马上就落实。”王副县长说。 “明天成光的老南过来，洽谈购并县酒厂一事，你参加一下，还要主持具体的操作事宜。还有县五金厂，应该改制，不改永远活不起来，也请你牵头负责。改制方向，可以考虑以外来资金为主，职工持股为辅，职工出资遵循自愿原则。真道电气变压器产品的零部件订单，都被外地企业抢走了，这种没多少技术含量的五金加工，都不能生产，不改制还等什么？”闻同说。 酒厂正好位于开发区，交由王副县长负责也算是顺理成章。 王副县长轻叹一声，说道：“是啊，象这种老国企，规模不大，负担沉重，总这么半死不活地不是个事。好在国家政策要求‘抓大放小’，鼓励并购，我们这是响应号召。” 闻同道：“趁着改制的机会，把五金厂迁入县开发区。企业对原厂区的土地没有使用权，不纳入改制资产，由县国土局收回。” “我琢磨着到南方省搞个招商会，五金厂的改制可以纳入进去。”王副县长建议道。 “这个思路好，你着手整理出一批优质项目，要有足够的竞争力。市里已经向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正式提出，请求给县里提供总额1.５个亿的低息开发贷款，将主要用于盘活开发区及新城区建设。这事倪书记直接推动，白行长已经初步同意。你们马上着手修订开发区建设规划，原规划有很大问题，肯定行不通，新规划要和新城区建设相衔接。新规划及资金预算一出来，就可以邀请发展银行过来考察。待贷款协议签订后，你们就可以外出举行招商会，这样才会有足够吸引力。”闻同说。 王副县长正想询问建设资金问题，没想到他主动透了底。他立即兴奋地道：“有钱就好办事，新规划及资金预算我保证三周内拿出来，项目甄选工作也会加紧进行，不会耽搁！” 闻同点点头，道：“原管委会班子能力太弱，必须全面改组，县委给你完全组阁权，你可以放手办事。这里有份资料，你快速浏览一下，谈谈看法。” 说完他把何静真到沿海几省开发区考察、学习回来后写的总结报告递过去。 总结报告足有二十多页，王副县长提纲挈领地十分钟就看完了。看的过程中，他就在琢磨闻同的用意，应是在征求自己对何静真的看法，似是有意让她到开发区任职。 县团委书记是正科级，她到开发区，唯一的可能就是担任自己的副手。 他放下总结报告，略理了理思路，道：“我认为不错，有思路，有独到看法，很多方面契合县开发区的定位及发展方向。” 闻同道：“既然你也认同，那就由你约她谈谈，好好考察一下，看是否可以出任你的副手。” 他办公桌上电话响了，王副县长马上道：“好，要没别的事，我走了？” 见他点头，王副县长立即快步出门而去。闻同提起话筒，倪小倩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同，是我，现在在望水宾馆。” 闻同看了看表，道：“什么时候到的？二十分钟后我过去。” “刚住下，那好，等你一起吃晚饭。”倪小倩说。 一进门，见她住的是普通标间，闻同一皱眉道：“怎么回事，安排这么差的房间？” 第443章 荡漾的倪小倩 倪小倩一笑，解释道：“客人太多，光乐水开发项目筹备组就占据一多半，能有普通间已经不错了，不怪他们，坐吧。” 等闻同坐下后，倪小倩从包里取出一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微笑道：“请朋友从意大利带回来的，领带，送给你。” 闻同接过道：“还是坐飞机回国的，太贵重了，谢谢！你看，我这人糊涂，空着手来，也不知道给你带个礼物。” 倪小倩娇声大笑道：“贫死了你！” “想现在就戴上，我拆了？”闻同也笑，说道。 倪小倩象个小女孩一样，歪着脑袋笑道：“好哇，试试吧。” 闻同三两下拆开包装，领带是深蓝色暗条纹的，质地极好。他站到镜子前，左绕右穿插，动作十分熟练。 打好后，倪小倩见略略有些歪，就上前帮他正了正。 浅灰白色纯棉衬衣配上深蓝色领带，顿时让他大为增色，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倪小倩讶异地道：“呀，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很有气质，很稳重，很男人！” 闻同笑道：“确实很不错，我原来这么帅，以前还真没注意！” 倪小倩就站在他面前，闻言笑得直发抖，道：“你还真不谦虚！哎哟，逗死我了，哎哟……” 闻同一本正经地道：“笑什么？实事求是嘛！你不知道，我这人从不夸人外表，今天实在忍不住了。” 倪小倩越发笑得厉害，顺势靠进他怀里，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这个样子，倒把闻同尴尬得手足无措。 半晌，倪小倩仰起头，默默不语地看着他，眼波如水，似是在企盼着什么。 闻同躲开她的视线，温声道：“走吧，去餐厅请你吃饭。” 静默了小半分钟，倪小倩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拿起包当先出门。 在宾馆餐厅的包间，等酒菜上来后，闻同端起高脚水晶杯道：“你爱喝红酒，来，走一个。” “走你个头，以为喝白酒呢！哎，你真能喝，听我爸讲，你在天都陪领导们，五十多度的白酒喝了快二斤，一点事没有！”倪小倩说。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贵族酒，抓住机会还不多灌几口？”闻同笑道。 “去你的，就知道和我贫嘴！我可警告你，别再逗我，把我逗高兴了今晚不放你回家，非让你陪我喝一夜红酒不可！”倪小倩娇嗔地道。 闻同还真怕她突发奇想，连忙改口说正事，道：“县里五金厂要改制，引入外来资金接手，新公司将迁进开发区，原厂区的土地在闹市区，位置极佳，有没有兴趣吃下？” “那块地我知道，确实不错，不过，干什么用呢，开发房地产？小县城消费能力够吗？你别忘了，县纺织公司开发的楼盘还剩不少呢！”倪小倩也不再说笑。 “那是什么质量？自出了母子被砸身亡的安全事故后，更没人敢买了！所以说，对你来主持永达固的望水业务，我十分欢迎，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做企业，商誉很重要，塑造品牌有如衔泥筑堤，日积月累方可成就，可毁坏商誉，就象急流冲坝，千疮百孔要不了多久就会一泄而空！小倩，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有一句话要说，请抓住在望水的诸多业务，开始让永达固全面转变经营思路和作风！”闻同一气说出早就想说的话。 永达固建工公司政府关系深厚，习惯于依靠关系行事，偷税漏税，拖欠供应商货款，忽视工程质量，苛刻对待员工等情况十分严重，甚至和黑道也有颇多牵连。 闻同虽然承诺县城改造、开发区及新城区建设都交由其承接，以换取支持，但并不想连工程质量也牺牲掉。 他相信，倪小倩还是有一定正义感和责任感的，自己和她关系微妙，通过她来达成这个意愿无疑是最佳选择。 倪小倩半晌没说话，良久方道：“你说的，我最近也在思考。坦率地讲，李伯伯和我爸总有退下来的一天，到那时，永达固还能靠谁？如果现在不早作决断，自我改造，不去增强市场化生存能力，那日后只会是死路一条。我爸我妈，还有李伯伯，都比较赞同我的意见，可我哥和李家哥哥不这么想，他们认为能赚就尽可能多地赚，一心想着出国定居。可是，你也知道，李伯伯和我爸，是无法象他们一样，说出国就出国的！” 这已经触碰到闻同抓住倪正林父子把柄一事的边缘，他满脸严肃，若无其事地吃着菜，不肯接话。 倪小倩瞟了他一眼，似是不想破坏良好的气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如果开发房地产，你认为会有足够的市场？” 闻同肯定地说：“当然，你想想，根据国家房改政策，今年起将全面取消福利分房。以后公务员、事业单位职工及国企员工要想置业，就只能自己掏钱买，这是多大的潜在消费群体？还有，等你们开盘后，随着乐水开发的快速推进，一批新兴消费者就会涌现出来。另外，在乐水开发及杳踪镇工业园这两大利好的强烈刺激下，肯定会有不少外来及本县的闲散资金，因为看好望水县的未来而选择购房投资。关于这点，你们可以以杳踪镇这几年房价的数倍增长作为营销案例，引导投资性购房人群。在政策层面，我们已经全面停止县城及城关镇的基建审批，即将划定城区范围。城区范围划定后，政府将全面限制私人建房，居民只能购买合法地产商开发的商业楼盘，这是城市发展的必然选择，必经之路，更是落实政策的要求。” 倪小倩顿时来了精神，微微向前倾过身子，问道：“那地价，怎么算法？” 闻同毫不含糊地说：“预估市场价，核算出合理利润，再倒算地价，怎么样？” 倪小倩笑骂道：“你真狡猾，一点亏也不肯吃！” 第444章 快意畅想 闻同说：“这是互利互赢的事，两不吃亏。” 倪小倩很有魄力，说道：“行，这方式可以接受，我初步同意。” 闻同快速地帮她算开了：“总共３０亩土地，按六层板式楼结构，可以开发出１４幢。我建议以８０平的两居和１００平的三居为主，那总套数约４５０户，总开发面积约４６０００平米。参照杳踪镇的现有房价及涨幅，开盘时每平米7００元完全没有问题。如果考虑上临街门面房，那整个楼盘总销售收入将超过３5００万，留１５％的净利润率给你们，够意思了吧？扣除净利润、成本及期间费用后，地价款不能低于１５％，也就是５2０万以上。” 倪小倩消化了一会儿，方才道：“看来你早筹算好了，张开套子专等我们往里钻！光土地出让金就五百多万，还有收的税，也不会少吧？” 闻同似笑非笑地道：“税？流转税及附加当然一分也没法少，可企业所得税呢，你们会规规矩矩地交？” 虚列发票人为增大成本费用，以逃避所得税，是不少企业的惯用伎俩，永达固建工公司当然也是此道老手。 在云缈省民营企业中，这几乎是普遍现象，倪小倩并不觉得难为情，微笑道：“那你是默认了？” 闻同狡猾地道：“这是政府的事，我不能越位。” 倪小倩气恼地道：“狐狸！你也知道，要达到你说的数据，对管理水平要求很高，另外还有些不得不发生的隐性支出也要考虑，能不能再给点优惠政策，譬如财政返还？” 闻同拒绝道：“这么高的净利率，感兴趣的绝不会只有永达固一家。” 倪小倩气得踢了他一脚，嗔道：“你敢威胁我？把领带还来！” 闻同笑道：“不可能，送人东西还有再要回去的？” 正说笑间，宾馆经理跟随上菜的服务员走了进来。这是个中年男人，外出刚回来就听到指定的“线人”汇报说闻同在餐厅吃饭，立即就赶了过来。 “闻书记、倪总，才知道您二位在这，真对不起！我去通知厨房再加几个菜，酒也再来几瓶，还有没有其他安排？”他谄媚地道。 每次来餐厅招待客人，对他自作多情的打扰闻同很是厌烦，却又不便形之于色。 他瞥过去一眼，淡淡地道：“够了，不用再加什么，有需要我让服务员找你。还有，不要四处宣扬，我要陪客人谈事。” 经理熟知他的脾气，不敢再罗嗦，道：“我懂的。要是缺什么，您找我，我专门在大堂等着。” 说完他转身又叮嘱服务员道：“小王，你要上心，不能走远了，也不能离太近，懂了吗？” 等他走后，闻同接着道：“如果永达固把这个楼盘开发成功，以后就好办了，不愁没钱赚。” 倪小倩道：“这的确是个练兵的好机会，有了这个样板楼盘，以后就可以把地产开发上升为公司新的利润增长点。” “你们在县城中心位置的商业设施地块，土地使用权证早办下来了，我认为可以开始着手开发。”闻同说。 倪小倩眉头一皱，烦道：“难，资金很紧张，土地出让金还欠你们一半呢！” 闻同亮出大招：“发展银行省分行的开发贷款下来后，县开发区管委会将到南方省举办招商会，你们这个商业设施开发可以列入招商项目。不过，我认为原来的规划应该修改一下，娱乐城项目不变，另外再增加酒店和百货，商贸市场也应该全面扩大规模。单杳踪镇工业园，就有数家大型企业，现在又有乐水开发这个大利好，不建一间上档次的酒店，实在太可惜了！真道电气今年营收预算２５亿，目标净利润３.２亿，还有镇开投、四海有芳、成光酒业、熊氏食品公司、新加坡海峡财团的饲料项目等等大、中型企业。保留估计，仅杳踪镇工业园，今年的工业总产值就将超过４０亿，这意味着多大的商机？！新城区建设及乐水水电站建设，会导致一批农民失去土地，你们开发的商贸市场，将是重要的安置途径。水电开发移民安置款、新城区征地补偿款，将会是他们自主创业的启动资金。此外，我们还计划从发展银行的低息贷款中，拿出足够的额度用于市场摊位按揭贷款，鼓励他们购买市场门面房，而不是租赁。” 倪小倩眼前一亮，说道：“你考虑得这么周到，我再不动心，就不是商人了。我觉得县城改造可以提前复工，不必等发展银行省分行的贷款到位，你的意见呢？” 闻同说：“可以，我同意。不过，无论是县城改造和绕城公路工程，还是五金厂楼盘、新城区建设、开发区建设及城中心商业设施开发，用工都要优先考虑失地农民以及改制中失业的下岗工人。” 倪小倩痛快地道：“行，这个没问题，在能力许可范围内，配合政府工作，为政府分忧是应该的。唉，真道电气的运营效率太高了，盈利能力太强了，真让人羡慕！” 闻同笑道：“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品牌的效应，管理的效果！” 倪小倩试着道：“县纺织公司怎么办？你是圣手，就不能点石成金，起死回生？” 李斌是倪正林的亲信，虽然能力一般，但颇得朱大姐信任。在阮洪通调离望水后，闻同没有借机逐走他，而是留下他继续分管原来的一块，并兼任县纺织公司董事长和总经理，接替阮洪通替倪家守住这个“外人”不可触碰的“禁地”。 对这潭浑水，闻同避之如蛇蝎，自始至终坚决地奉行不过问、不插手原则。 按他的用意，就是采用温水煮青蛙的处置方法，让县纺织在发展的浪潮中逐步死去，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直至彻底湮没在历史的烟幕中。 李斌比单荣国更惨，说是分管工经，也是工业强县促进工程领导小组副组长，但实际权力被马凤玲、王副县长掠夺得所剩无几。 第445章 动情倪小倩 “我又不是神仙，国家都拿纺织行业没法，我能救得了？”闻同说。 倪小倩嘴一撇，开玩笑道：“你也有玩不转的企业？稀罕了！” 闻同心道不是简简单单的救不活，而是没有救的价值和意义。这话是不便当她面说的，否则极易惹来反感，甚至是暴怒。 闻同又提条件了：“新城区建设，水电开发前期配套工程及坝区位置，都在城关镇辖区内，需要征用大量土地。现城关镇党委书记老樊是老资格，连任现职近十年，在镇里威信极高。我的意思，请市委任命他为县长助理，担任陈金光的助手。陈金光你已经接触过几次，非常有能力、有激情又脚踏实地的一个人，如果有老樊在一旁相助，那各项工作的开展将顺畅许多，永达固的业务推进也会省去许多麻烦和阻力。” 倪小倩可不傻，一语点破道：“你相中了陈金光，大概也有让他盯着永达固的意思吧？” 陈金光操守不错，虽说不上清澈如水，但还算清正。有他把关，政府相关部门及永达固想在工程质量上动大手脚以捞取不义之财，并不那么容易。 水至清则无鱼，闻同并不苛求属下及同僚纯洁无瑕，他的原则就是不求清澈见底，但必须保证工程质量达标，同时建设成本也必须控制在合理范围内。 闻同诚恳地道：“政府履行监管职责，是必须的，你也知道，正常情况下，这只会给你们提供方便，而不是制造麻烦。我之所以欢迎你来主持永达固的望水业务，就是坚信我们能在这方面达成共识，也坚信你能一步步努力推动永达固转型。” 这一点两人此前就已形成默契，倪小倩不再纠缠，道：“既是你相中的人，我同意转达。” 闻同真诚地道：“谢谢你，小倩！” 倪小倩瞟了一眼紧紧关闭的房门，极轻地道：“你可以在永达固望水公司持有一些股份，具体多少不妨提出来，我们商量。” 闻同正色道：“小倩，不必如此，我不看重这个！” 他的态度没出乎倪小倩的意料，她有些伤感地道：“是不信任我吗？” “不是！你知道我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做出一番事业，其他的，我不想去考虑，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同时，我也知道，永达固是企业，企业的目标就是获取利润。所以，我希望你们在帮助望水县发展的同时，自身通过赚取合理利润，也能获得巨大发展！”闻同说。 倪小倩没看他，而是盯着面前的高脚水晶杯，缓缓转动着，半晌方道：“好吧，我个人理解你，以后不会再提。” 这次开诚布公的沟通，两人触及了不少禁忌话题，心理距离拉近了许多。 对这个结果，闻同很是满意，道：“小倩，望水县的未来很光明，发展过程将会很快捷，我希望永达固在其中不是扮演过客，而是树立地方企业公民意识，创立一批长期可持续发展的业务，包括酒店、娱乐、百货等。这个历史性机遇，其他资本根本无法与你们竞争，希望你能领导公司紧紧地抓住！” 倪小倩目光从酒杯上移开，定定地看着他道：“我明白，谢谢你为永达固描绘的未来。我常常幻想，如果能辅佐你在商海纵横驰骋，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人生！可惜，这只是一个幻想，一个美梦，梦醒后还得面对现实生活！” 闻同轻叹了口气，道：“人生有太多的不如意，我们都得学会面对。今晚很高兴，听到了你的肺腑之言，达成了诸多共识。不早了，送你回房吧？” 她的客房发生了不少变化，桌上摆满了各类时鲜水果、饮料、红酒和夜点，床上用品一眼就能看出是头回使用。 卫生间的门虽然关着，但闻同不用看也能知道里头的用品肯定也是新的，而且也会是高标准的。 宾馆经理识趣地没有跟来，闻同开玩笑道：“还是你尊贵，享受市领导待遇，对我都没这么热情过。” 倪小倩一笑，道：“要不留下再喝几杯？” 闻同拒绝道：“不了，你早点休息吧。” 倪小倩没再挽留，从床头柜上撕下便笺纸，刷、刷、刷写下一串英文字符，递过去道：“这是我的电子邮箱，你还没上网吧？让人办理拨号上网，申请一个邮箱，以后邮件联系，这样方便。” 刚一下楼，闻同的手机就响了，是李易秋打来的。 李易秋调侃道：“老公，和美人促膝夜谈感觉不错吧？怎么不留下再喝几杯？” 宾馆人来人往地很是热闹，闻同踅到一旁，轻笑道：“你猫在哪个角落监视？” 李易秋道：“我会干那没品的事？刚才陪市局的人吃饭，正好瞅见你们进包间。” 闻同不相信地说：“嗤，你现在在哪？不然怎会看见我出来？” “看大街斜对过，我先走了，老地方见。”李易秋格格笑道。 天气渐热，人们活动频繁，室外到夜深仍旧不断人迹，因此两人把幽会接头地点改在了市里。 闻同先坐孙家祥的车到边湖约定地点，再独自在那里等候。 没多久，那辆熟悉的车就到了，他迅速拉开车门一头钻了进去。李易秋撇嘴一笑，脚下一踩油门，小车疾驰而去。 下车前，李易秋取出两副墨镜，递给他一副，诡笑道：“你现在是不大不小的名人，偶尔在省市媒体上露面，还是小心为上。” 闻同嘟囔道：“欲盖弥张，邻居一看就能猜出来！” “也是，要不还是买套别墅吧？”李易秋说。 “行，别选太奢华的，那种地方领导时常出没。”闻同说。 片刻，李易秋烧好开水，给两人各泡了一杯茶。闻同接过茶杯，吹了吹成簇的叶片，不顾烫嘴一连喝了好几口。 “你就不能等会？那么烫，口腔粘膜会破裂的。”李易秋嗔怪道。 “等不及了，实在口渴。”闻同说。 第446章 未雨绸缪 李易秋起身给闻同取来一瓶矿泉水，又从包里掏出份薄薄的资料，递过去道：“下午刚整理出来，你看看。” 这份资料是关于苗副市长的，包括他的籍贯、家庭情况、人生经历、执政风格、喜好、主要关系资源等等一应俱全。 资料最后，是李易秋的总结和分析点评：能力强，擅权谋，善妒，好虚名，生活作风较正派，暂未发现贪腐线索。 这些信息主要来源于市委组织部的魏永合及省委组织部的翁璐，还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市纪委的方正庭及市府办闻同的几位好友。 当然，也有些是从许许多多其他渠道只鳞片爪得来的。 闻同放下资料，半晌没作声。 李易秋轻声道：“未雨绸缪，要注意防范他对你不利。种种信息显示，这个人心胸狭窄，缺少容人之量。蒲部长因为年龄问题和职务关系，基本不会和你发生利益冲突，可以信赖。但他不一样，一是要年轻，二是在政府这边任副职，是市政府班子成员中的新锐人物。一般情况下，你再向上升迁，去市府担任副市长的可能性很大，这对他就是个不小的威胁。” 闻同深以为然，缓缓道：“你说得对，是要早作防范。有缺点就好，有缺点就有缺口，有缺口就有突破的可能。当然，用不上最好不过。” 李易秋的工作十分细致，把闻同关心的市领导及全市主要的县处级干部，分成三个等级，绘制出一份图表作总纲。在图表上，等级越高表示关注度越高，象苗副市长就属于第一等级。 闻同又拿起资料有选择地看了一遍，方才递还给她道：“安排杨铮他们关注，要注意隐秘，万不能暴露出一丝一毫。” 李易秋说：“我明白，他们办事很牢靠，你放心。我想在市里买三套房子，送给他们三个，都是大小伙子，该有个独立生活空间了。” 闻同答应道：“行，把现金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办吧。” “好，还有件事，不知你想到没有，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的低息贷款下来后，永达固会不会挪用？”李易秋提醒道。 闻同一惊，自己还真忽略了这个问题。刚刚倪小倩就为永达固的资金状况犯愁，对于这笔即将到位的巨额资金，他们没动心才见鬼了！ 尤其是在县城改造和绕城公路，城中心商业设施开发，新城区建设，开发区建设及五金厂楼盘等业务先后启动的情况下，他们要是放着这笔“无息贷款”不挪用，那就“不正常”了。 “还是你心细，我就没想到这个，差点误了大事！”闻同说。 李易秋得了他的表扬，思维顿时更加活跃，道：“我觉得可以利用上层之间的矛盾，借力打力，毋须你自己出面硬顶。” 闻同简直呆了，忍不住搂过她道：“正合夫意，正合夫意，老婆，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佩服，佩服！” 李易秋亲了他一口，娇滴滴地道：“只要用心去琢磨，总会有所收获，更关键的是，跟着你这只狡猾的狐狸，耳濡目染也能会几下散手！” 闻同摇摇头，神情认真地道：“这可不是散手，绝对是大家风范！真是幸运啊，你要是落入别人手中，合起伙来对付我，我早死翘翘了！” “哼，知道就好，美吧你！不过，除了你，别的男人我还真看不上眼！老公，好晚了，还没洗澡呢……嗯——” 闻同心情大好，横抱起她调侃道：“哈、哈，都说倪书记有‘女中诸葛’，我老婆不但聪明才智不逊于她，还貌若天仙，兰心慧质！老婆，今晚你好好享受，待为夫服侍你沐浴更衣，上床就寝……” 李易秋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吊起身体嘴贴到他耳边，娇媚地嗲声唤道：“老公……” 这一声差点没把闻同融化了，几乎忍不住立即就把她就地正法。 望水酒厂是地方小型白酒企业，年销售额不足千万，近两年始终在盈亏平衡点左右打转。 开展工业强县促进工程后，在牛佑才主持下，酒厂重新组建了领导班子，才有这样的局面，此前一直亏损严重。 虽然企业的经济效益不怎么样，但白酒行业的税收还算可观。 企业只有高低两个档次的产品，“醪泉”是高档产品，度数很高，市场价二十多元一瓶，不过口感很一般。“高粱红”是低档产品，几块钱一瓶，高达六十三度，极为辛辣。 凭借精选的环保优质香糯米原料，成熟严谨的生产工艺，过硬而稳定的产品品质，以及富有特色的香型和口感，成光酒业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由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小酒企，于去年一举杀进全国白酒行业前十二强。 按公司目前蓬勃的发展势头，今年有望实现两亿五的营收，跻身前八应该问题不大。 望水酒厂的产品是浓香型白酒，采用高粱、大麦、小麦、豌豆等酿造，和成光酒业现有的糯米酒属不同的细分品种，但二者在高度数这点上是契合的，并购后可以丰富新公司的产品线。 虽然产品的品质一般，但望水酒厂凭借高度数这个特色及二十多年的老牌子，仍然在省内及周边地区占有一定市场。 按南成光的设想，收购后将在继承现有特色，保留原品牌的基础上，利用自身的生产经验及管理优势，改进其口感和品质，通过成光酒业强大的渠道快速提升其市场占有率，以实现整体做大做强的梦想。 可以说，他是觊觎已久，只是因为这是牛佑才的重要政绩之一，老牛一直不舍得出售，所以才未能得手。 白酒企业税重，是各地争相发展的行业。不是有句话说，要想富就一屁股坐在酒桶上嘛！对于县里这条极为重要的税源，闻同高度重视，极力支持它做大做强。 于是乎，双方一拍即合。 在县委大楼会议室，单荣国主持召开洽谈会，闻同、王副县长、胡林、李斌到场出席，县国资委、财政局等相关行局也出席会议。 第447章 求办事来了 闻同不想介入具体工作，他发表讲话，主要表达三点意思。 第一，要求做好酒厂班子成员及职工安抚工作，坚决不允许出现骚乱事件。 第二，要求聘请独立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审计、评估，确保资产作价公正、合理。 第三，要求并购后原则上不得裁员，如不得不精减人员，不管数量多寡，均须报经县政府审批。 虽然酒厂不可避免地存在机构及人员臃肿问题，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就是有所精减，也能在集团内部消化，是以南成光对他的意见并无异议。 这样，双方就奠定了良好的谈判基础。 会后，闻同回到办公室，两位不约而至的客人来访，即县商行全行长、市商行邱行长。 自那年他和牛佑才一起为县工业强县促进工程拉贷款，在边湖山庄宴请邱行长开始，两人就经常走动。 对他，闻同印象不错。而对闻同，邱行长更是加意结交，是以二人关系处得很不错。 大家都是熟人，闻同热情地笑道：“大财神爷驾到，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邱行长外表文文弱弱，却是个脾气火爆、性情爽朗的人。他握着闻同的手高声道：“不客气、不客气，中午多喝几杯就行！” 闻同把两人让到沙发上，然后坐到邱行长对面相陪。落座后，邱行长从包里取出一只精致的礼品袋，呵呵笑道：“前阵到欧洲出国考察，捎了些法国人的香水，这玩意女人喜欢，就送给未来的弟妹了，权当是见面礼。” 闻同赶忙接过，连连道：“谢谢、谢谢，您出国考察，是考察人家风景区吧？什么时候把业务拓展到欧洲了？” 邱行长大笑道：“是啊、是啊，境外金融危机，欧洲也受到波及，正资金紧张，急需国际援助，我们应该伸出友情之手，哈、哈……” 全行长笑道：“欧美女人看着气质不错，光光鲜鲜的，可皮肤不行，细细一看毛孔粗大，容易衰老，和我们东方女人没法比。” 闻同也笑道：“老全不务正业，光盯着女人研究！” 全行长毫不在意，乐道：“好不容易出趟国，总不能给国人丢脸是吧？怎么也得好好品味一番！不过欧洲男人确实长得高大粗犷，还是人种的缘故。” 邱行长却大为不屑地道：“欧美的男人，喜欢往身上喷香水，那个浓烈劲，受不了、受不了！别看长得牛高马大，这不良行为跟个娘们似的！” 在这点上，三人观点惊人一致，莫名其妙地讨伐了好半天才转入正题。全行长道：“闻书记，这次把邱行长也搬来，是有一件大事求您帮忙。” 闻同笑道：“在邱行长面前，你说‘求’字，不是折煞我么？有事快说，只要能力允许，保证竭尽全力！” 全行长笑了笑，道：“乐水开发是全望水人民的大事，县商行作为驻县企业公民，也想尽一份微薄的力量，帮助办理各项资金业务。” 闻同心下一松，笑道：“市商行及县商行为地方经济建设出了大力，努力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当然要不遗余力地配合。不过，邱行长您也知道，这是市里大老板亲自主抓的头号工程，我只能尽力而为。” 当初阮洪通在倪正林的支持下，启动县城改造及绕城公路建设，是从县新行贷的款。 去年秋季棉花大跌价，数万棉农聚集到县政府示威，县财政资金面临空前短缺时，最后还是依靠倪正林出面协调市新行、农行提供了二千五百万元贷款，解除了燃眉之急。 这两次县商行及市商行都躲开了，现在有肥肉，倪正林能给他们好脸色？但是，县商行、市商行也是对望水县的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的，就是鼎力支持县工业强县促进工程，成为杳踪镇工业园最大的放贷银行。 见他并没有抹杀商行的贡献，邱行长自己也就不提，说道：“你的难处，我们很理解，不希求一家独揽，力争成为主要开户行之一吧。” 闻同道：“您和老全这么体谅我，我一定全力争取。置地集团的出资，将通过镇开投实现，县商行是镇开投的重要合作行，我给由总打个电话。富铜集团也是贵行的大客户，包总应该不会另选他行。佟总那里就比较为难了，省建工集团一直以来主要和新行系统合作，我估计他不便破坏这份良好关系。环亚电力集团那边，我还真不是太熟，不过也可以努力。” 镇开投当初被江映新行逼迫提前还贷，此后一直没再和省内新行系统合作。如今人家摇身一变，成为国内颇有名气的大企业，新行系统正在积极设法修复关系，但这岂是容易的？ 邱行长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道：“那好，我和小全把由总约出来，一起吃个便饭。包总那里，还要请你老弟帮忙做做工作，不瞒你说，我想见他一面不容易。省建工我们不指望了，那是新行的地盘。至于环亚，我们从两方面着手，一是烦请你介绍，我们拜访对方在项目筹备组的负责人，另一方面，再请省行从总行层面做做工作。” 这么巨大的项目，如果商行被排除在外，不说全行长，就是邱行长也无法向上交待。有闻同出面，至少镇开投和富铜集团可以搞定。对这个结果，邱行长很是满意，道：“午饭点到了，请你好好喝几杯去。” 闻同笑道：“到了我们这里，还让您破费，下次我去市里敢见您？” 中午陪着邱行长喝了不少，要不是拉上胡林，闻同更招架不住。考虑到因乐水开发和县开发区招商引资而造成客流骤增，他带头把在望水宾馆的专用休息室腾了出来，用作客房。 不过，在办公室的里间，胡林安排人安放了张床供他临时休息。 小睡了半个钟头，他稍稍缓过劲来，洗了把冷水脸后，立即让盖亮通知陈金光过来。 第448章 都躲着走 根据闻同的指示，针对各乡镇财政对村镇规划与建设乱收费的依赖情况，陈金光牵头组织了调研，同时也编制完成了全县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规划。 闻同拍了拍面前桌上的调研报告和规划，道：“规划不错，我原则上同意。你交个底，财政依赖的实情到底怎样？” 尽管闻同要求“看到第一手的真实情况”，陈金光也严格遵照执行，但囿于现实，摸查出的数字肯定仍有不少水份。 陈金光知道他也是从基层干出来的，瞒不了他，就道：“根据我的判断，在这个基础上还要打八折，也就是全县合计大约五百万。这个数字不包括个人私自收受钱财部分，这部分将来要严加打击，发现一例惩办一例！” 这和自己的判断基本相符，闻同点点头，道：“那好，常委会讨论时，请你列席。我建议成立领导小组，由单县长任组长，你担任执行组长，具体抓落实。” 陈金光大大松了口气，有老单挂帅，自己就不用为如何落实犯难了，有困难有阻力尽管找组长反映就是了。 常委会上，陈金光一汇报完，杜子坤立即道：“农村侵占良田建房的情况十分严重，再不刹车真不行了。据确切数字，全县一年流失率高达惊人的5%，而且还在不断增长中。照此速度下去，要不了十年就将糟蹋近半，真不知道到时靠什么吃饭活命！” 单荣国一直在边湖工作，这种具体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闻言悚然一惊，如果真如杜子坤所言，那确实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不严加治理不行了。 话虽如此说，但他并不急于发言，而是静待下文。 周广仁经历了五六十年代，亲身参与了当年苦攒家底的农田基本建设，又多年在基层工作，因此对土地有极深的感情，马上就接着道：“发展工业占用耕地是没办法，但也应做到厉行节约，杳踪镇在这方面就是表率。如果村庄建房再肆意浪费耕地，简直就是极大的犯罪，是对子孙后代不负责任！” 关于这个问题，此前的常委会已经形成了决议，现在不是做不做，而是怎么做，或者说是审议表决陈金光提报的规划。 事涉高达五百万的隐性财政收入，解决不了这个关键，规划就难以真正落实。 众人纷纷发言赞成，但却又十分巧妙地回避了关键的落实问题，不肯主动去触碰这个雷区。 见绝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地讲过了，单荣国正琢磨该怎么表达才能躲开这个大火球，没想到胡林主动提及。 胡林说：“我同大家一样，也认为非这样不可。但是，问题的关键是如何落实？刚才陈副县长讲了，除杳踪镇外，全县将减少高达五百万的收费。如果县财政不能给各乡镇适当的补偿，那规划就难以真正落实，或者诱发他们以其他方式向农民加大收费，补上这个缺口，相信这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 单荣国立即道：“这确实是个大难题，你既是认识到了，就请具体说说县财政怎么样给出补偿？” 到了这个时间，所有人都明白，用截留下来的造林补助款补偿各乡镇再合适不过，但这可是要承担责任的，谁敢主动提议？ 很明显，闻同在回避，单荣国也在回避，大家都在回避。 引出了话题，胡林却一缩头，推托道：“对财政情况我不熟悉，不好乱提。” 单荣国有些着恼地道：“说说容易，做起来难！” 闻同不紧不慢地道：“大家都谈了看法，要是没有补充的，那就开始举手表决。” 等了片刻，见无人补充，他道：“表决吧。” 他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地举起了手，全票通过。 随即他说道：“那好，我讲几句。单县长说得对，这确实是个大难题，但事情又不能不做。为了更好地落实规划，我提议，由单县长亲自担任县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领导小组组长，陈副县长担任执行组长。各乡镇的落实情况，将纳入其绩效考核，请组织部、纪委全力配合。另外，对于执行部门的求助，县公安局和下辖派出机构判明情况后，要及时出警。” 事不关己，众人纷纷点头赞成。 具体执行本就是政府的职责所在，单荣国深知无法推却，心底哀叹一声，开口道：“县委拍板，政府落实，但有一点，还请予以明确，就是如何补偿各乡镇因此而减少的收入。” 闻同慢悠悠地道：“这个问题，县委不便干涉。” 单荣国针锋相对地激道：“针对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的低息贷款，政府这边准备拟个《资金管理规定》文件，拟好后请县委把关。” 闻同暗笑一声，平静地道：“不必，还是那句话，县委要大力支持政府的工作，不便干涉！” 单荣国一愣，真这么大方，甘愿交出这笔巨额资金的掌控权？他难以置信，疾速地看了闻同一眼，想窥测他的真实想法，却看不出任何异常。 周四，东方远大服饰的余额如约而至。 按照日程，第一天客人将先参观、考察杳踪镇工业园，和园区企业家厉坚、万有芳、由应刚、南成光、熊宝金等人座谈，次日再考察县开发区，并参加开发区管委会举办的推介会。 县委、县政府对此高度重视，客人杳踪镇之行由单荣国率领王副县长、李斌全程作陪，傍晚到达望水宾馆时，闻同亲迎至大门外。 随后，县委、县政府在四季春饭店联合举行招待晚宴。 宴会上，闻同即席发表简短的致辞：“乐水大开发是一场盛宴，很高兴在这场伟大盛宴的前夕，我们迎来了尊贵的余总和各位朋友！这里是一方热土，汇聚八方英豪，走到一起来实现各自伟大的梦想！作为主人，我们愿意且一直在竭尽所能，为栖身的金凤凰打造最为称心、舒适的家！” 第449章 实干招商 余额起身答谢道：“十分感谢闻书记、单县长、王副县长，以及各位领导的盛情款待！望水县及杳踪镇取得了令人尊敬的辉煌成就，我们能有这个参观和学习的机会，深感荣幸！同时，我们也热切地期待在自己家乡有为各位领导一尽地主之谊的机会！” 余额不大能喝，随从也都酒量一般，几轮下来就溃不成军。 看他们真是不能多喝，闻同也就不勉强。 饭后，众人一起去唱歌，唱唱歇歇一个多小时后，闻同和单荣国同时告辞，王副县长随即为客人安排夜生活。 次日上午，在闻同、单荣国的陪同下，余额一行到达县开发区。 在管委会办公楼会议室，县属各相关部门、单位及驻县机构均已到场恭候。 会议室正面墙上，悬挂的投影幕布播放着望水县纪录片，热烈的欢迎乐曲传达着主人的情意。 九点整，笔记本电脑前的工作人员立即关闭纪录片和音乐。单荣国走上前台致欢迎辞，并概要介绍了望水县的历史、现状及未来发展规划。 与之同步，投影幕布上播放着他讲话的幻灯片。 随后，王副县长代表管委会，详细介绍了开发区的现状及发展方向、建设规划、各项优惠政策等。 接下来，县建设局局长介绍了县城改造、绕城公路及新城区的建设，县交通局局长介绍了县域及周边地区的交通现状与发展规划，县商行全行长代表各行承诺，至少可按企业实际到位资金的５０％提供商业贷款。 最后，县人劳局局长介绍了县属社会开办的数家技工学校的情况。 几年来，这些技工学校为杳踪镇工业园输送了大量工人，并向沿海省份输出了大量农民工，其生源已不再局限于本县，多数来自于外县甚至外省。 服饰行业的学员，是技工学校的重要组成部分，结业学员绝大部分输送到沿海省份。 这意味着只要东方远大服饰一入驻望水县开发区，就有现成的熟练工人，稍加培训即可正式上岗。 阮洪通在任时，开发区就已经建起了一批厂房，只是一直空置着，没有企业入驻。 可以说，对于东方远大服饰来说，县里能想到的、能做到的，都已经尽力准备妥当。 职业教育的发达，追根溯源，主要应归功于闻同首倡的工业强县促进工程，以及闻灵娇在任时的领导管理。 所有人的发言，均同步播放幻灯片，图文并茂，让客人接受起来十分愉快。 余额注意到，各人的汇报极少出现“基本”、“大约”、“估计”之类的词汇，引用的数据十分翔实、确切、权威，所作的规划清晰、明确，没有人为渲染、夸大之处。 作为县级开发区的一场推介会，和沿海省、市级大型开发区相比，虽在磨合方面略显生疏，但其展示手段、展示内容、组织能力并不逊色多少，某些方面甚至更为出色、更为务实。 尤为重要的是，就为了东方远大服饰这么一家企业，县委、县政府特意举办这场推介会，其重视态度可见一斑。 还没等推介会结束，他心里就已经作出了入驻的决定，但为了尽可能多地争取各项优惠政策，并没有急于表露出来。 午饭后，余额告辞离开，率领团队赴下一地继续考察。 为了避免失礼，并表示己方的诚意，他留下了一位王姓副总和王副县长具体洽谈。 晚上，闻同在办公室召开会议，单荣国、王副县长、胡林和何静真一起参加。 王副县长汇报道：“从王副总的态度判断，对方很认真，十分有诚意。我认为，他们作出种种姿态，不过是为了谈条件，要政策。何书记刚刚得到消息，通过对方总厂的几位义南籍民工，了解到该公司自有生产能力不足，手中的订单经常完不成，不得不外包一部分，但外包的质量一直难以保证，因此急于自建新厂以扩充生产能力。所以，对方不会拖太久，很快就会有一个抉择。综合考虑，我很有信心！” 秦小丽在杳踪镇创立了青年创业论坛，其宗旨之一就是有针对性地引导望水籍在外打工子弟向镇上招商引资，至今已给镇工业园成功引来好几笔投资。 与此同时，通过这个论坛外出打工子弟逐渐抱成团，在闻同、马凤玲的刻意推动下成立了自治协会，杳踪镇镇政府还给予其一定活动费用。 协会分地、分省设立，已渐成规模，有章程、有日常办公机构，组织颇为严密。 前不久，在王副县长的主持下，正式成立了望水县外出务工人员自治协会，归口单位为县人劳局，并由县财政拨付专项活动经费。 对于这个协会，闻同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一方面是希望其通过合理、合法的途径维护本县子弟在当地的权益，为本县子弟在当地的就业、生存和发展提供适当的援助，另一方面赋予其为政府及家乡企业提供相关服务的职责，包括招商引资。 非职业会员全部是义务付出，但协会也不对会员收取任何费用，其经费来源于政府拨款及成功招商后获取的政府奖金。 政府的招商引资奖励，主要针对会员个人，如果协会参与则额外给予其一定比例的奖金。 由于用人得当、组织得法、督查严格，协会运作得十分成功。 何静真并没有在开发区任职，是王副县长以临时借调的名义让她参与此次招商活动，主要目的是借机考察其能力。 她的信息，就是来源于望水县外出务工人员自治协会。 她能把工作做得这么细致透彻，很不容易。 闻同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道：“还是那个原则，我们的优势不是片面地、无休止地给予优惠，而是提供具有综合优势的发展环境。既然对方有诚意，那就要有理有节地力争，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何静真十分激动，心知自己到开发区任职十有八九已经成了。 第450章 甜蜜尴尬 开发区的工作富有挑战性，县委、县政府又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可以说是绝好的上升途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四位常委就在眼前，这个表现机会绝不能放过，她压了压心绪，道：“我测算了一下，如果三个月内意向投资到位并实现顺产，那在半年内将可提供大约五百个直接就业岗位。这只是初始投资，如果日后扩大规模，将能提供更多就业机会，作为劳动密集型企业其社会效益十分显著。” 闻同点点头，道：“这就是我们看重这笔投资的最重要之处，还有，希望它能产生连锁效应，从当地为开发区吸引来更多的企业。” 周六，闻同没有安排任何活动，在家边看书边专心等候兰蕙芷。 江边高速绝大部分路段已经通车，车辆往来省城快捷了许多，十点不到孙家祥就把她接到了排屋。 心不在焉地和闻妈妈说了会话后，两人就携手上了三楼。 主卧室已经大变样。随着来的次数日渐增多，兰蕙芷慢慢有了女主人的感觉，下意识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布置房间。 一进门，她不管不顾地扑进闻同怀里，搂住他热烈地亲吻起来。 好一阵，她头抵在闻同胸口，娇喘着道：“哥，想死我了，一会儿也不想分开！” 闻同抱起她柔软的身子，坐到沙发上疼爱地道：“我也想你，看，困得眼都睁不开了，睡会吧！” “那你抱着我，不想躺床上。”兰蕙芷撒娇说。 闻同帮她脱去鞋，把她两条长腿平放到沙发上，随手取来靠枕垫在她身下。没几分钟，她就躺在闻同大腿上沉沉睡去。 沉睡中的兰蕙芷面容恬静安详，玉颜酡红，瑶鼻扇动，气息悠长匀称。闻同看得发痴，全然不觉手脚已经酸麻。 两人前脚上楼，兰蕙芳后脚就提着水果到了。听闻妈妈说他们在楼上，她没去打扰，而是进厨房帮着准备午饭。 看看到了十二点半，饭菜已经准备停当，两人还没下来，她道：“伯母，我上去看看。” 卧室的门大开着，闻同左手被兰蕙芷两手紧紧地抓住，搁在她的胸腹间，右手臂弯部位则托着她的脑袋。 见两人一个睡得香甜，一个看得如痴如呆，兰蕙芳心中阵阵高兴，想了想还是没忍心打扰，转身要下楼，却不小心一脚踢翻了门边的小木凳。 这一声响惊动了闻同，他抬头见是大姐，顿时尴尬无比。 他一动，连带兰蕙芷也被惊醒，迷迷糊糊间一把搂住他，娇声道：“哥，抱我！” 私房话被人听见，闻同登时脸上大红，忍不住轻声道：“大姐来了，吃饭去吧。” 睡得懵懵然的兰蕙芷半天才反应过来，当即一个腾身下了地，羞红着脸冲进了卫生间，连看也不敢看门口的大姐一眼。 兰蕙芳故意没离开，等她关上门，才轻轻一笑，对闻同道：“赶紧下去吃饭吧，这么亲热，连来人了也不知道！”说罢她才转身下楼而去。 等她离开，闻同起身走到卫生间前，敲门道：“出来吧，大姐走了。” 兰蕙芷梳洗一番后，才打开门出来，见闻同傻兮兮地看着自己笑，忍不住羞恼地道：“你坏死了，肯定是故意的！” 闻同搂过她，轻轻一吻道：“门没关，我光顾着看你，哪注意到她来了！她不小心踢翻了板凳，我才知道。不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浪！” 兰蕙芷伸手狠狠拧了他大腿一下，娇嗔道：“你才浪呢！你坏，就是你坏！” 闻同说：“好、好、好，是我坏，我坏！小浪女，赶紧下去吧？” 兰蕙芷揪住他大腿上的肌肤不放手，娇声道：“你还敢说，看我掐你！说，还敢不敢说？” “小浪女，浪老婆！咝，轻点，是你让我说的，想掐死老公啊？！” 嘻闹了会，两人才相跟着下楼。落座后，见她脸上兀自发红，兰蕙芳若无其事地道：“你还在省医上晚班？马上要毕业，我看就算了，以后再找机会去进修吧。” 兰蕙芷伸碗接住闻妈妈夹过来的一大块鱼肉，小声答道：“再上几天吧，反正在学校也没事，论文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兰蕙芳的意思是让她来望水陪闻同，见她装糊涂，也就不再提，转而道：“小同，行里昨天通知我，最后一批分房有我。这是临时加上的，我不是正式编制，按规定不符合条件。我就是来问问你，能不能要？” 和金有福离婚时，她是净身出户，上班后一直栖身在商行单身宿舍。 闻同和兰蕙芷并未成婚，还只是恋爱关系，全行长帮忙解决她的工作，人情做到这一步已经可以了。 现在他打破规定，给她分配住房，自然是对闻同在乐水开发上帮行里介绍业务的回报。 对兰蕙芳来说，作为成年妇女，确实需要一套属于自己的住房。 想到这里，闻同道：“没事，要下吧，什么时候给钥匙？” “就这几天吧。”兰蕙芳说。 兰蕙芷高兴地道：“大姐，多大面积？一会咱们去看看，我帮你参谋参谋怎么装修。” 兰蕙芳自己也高兴，说：“九十多平米的大两居，楼层不错，在四楼。” 吃过饭后，姐妹俩兴冲冲到了商行。新楼房两门五层，里外均收拾得干干净净，为便于房主来查看，所有房间一律没上锁。 找到属于兰蕙芳的那套，见入户门已经安装好了坚固的防盗门，兰蕙芷道：“你们商行效益真好，连防盗门也给装！” 兰蕙芳取笑道：“再好也就是个楼房，能和你的排屋比？” 兰蕙芷脸一红，搂着她胳膊撒娇道：“大姐……你笑话我！那是没产权的，只能住。” 兰蕙芳一捏她的脸蛋，继续取笑道：“廉租高档公房住着还不开心？要产权干什么？什么时候你哥高升了，就又得搬走。” 兰蕙芷羞不可遏，不依地道：“姐……” 第451章 县长问计市长 “我是说真的，臊什么？再说了，一嫁过去就是大富婆，区区一套房的产权还看在眼里？傻妹妹，看美得你，命真好！”兰蕙芳说。 兰蕙芷和大姐的感情最好，她口风又紧，因此有什么心里话都是和她说。 闻同在真道电气及聚离软件持股的事，她只告诉了大姐，连对兰树林夫妇都不肯透露。 她知道父母爱财，是以不想和他们说这些。 大姐和她性情最为相投，她甚至连李易秋的事也没隐瞒。 兰蕙芳经历和金有福的失败婚姻后，早看穿了世情，对她的选择十分支持。 兰蕙芷说：“姐，你找家装修公司，我和小同说声，给你好好装一装，多置办点家俱。” 兰蕙芳笑道：“我又不结婚，多置办家俱干什么？装修也不用太过，一般就行。我手头确实没几个钱，还真要沾你便宜。不过，不要让家里知道，更不能让你二姐知道。” 老二兰蕙茵和丈夫程顺生还在义南经营服装摊位，要是让她知道闻同一再帮助老大兰蕙芳，势必会不高兴。 兰蕙芷知道大姐的顾虑，就道：“没事，小同说过了，要在镇开投开发的江映市场买套门面房，送给二姐。我昨天下午去看过，已经封了顶，除了预留给拆迁安置户的，其余部分即将对外公开出售。” 兰蕙芳这才放了心，说道：“镇开投开发的，那他肯定能要到好位置。你二姐和二姐夫头脑精明，大生意未必在行，但小本经营发财致富还是没问题的。买门面房让他们自己经营，这样安排再合适不过。” 两人看过来又看过去，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里该铺什么，那里该摆什么，十分地投入。直到一个多小时后，兰蕙芷才觉着有些累。 兰蕙芳认真地问道：“三妹，你们没那个吧？” 兰蕙芷糊里糊涂地道：“什么呀？” 兰蕙芳一笑，道：“看你俩浓情蜜意，你说是什么？” 兰蕙芷脸一红，垂下脑壳，脚下高跟鞋鞋尖使劲往施工时遗落在地面的小水泥块上蹭，小声道：“没那事，他规矩着呢，不勉强我。” 兰蕙芳恳切地说：“姐不是要管你，现在风气开放，不比前些年，有没有都正常。我没读过什么书，见识不多，但毕竟比你多吃几年饭，经的事比你多得多。小同这么出色的男人，没法苛求他只有一个女人，他不嫖不赌不滥情，已是十分难得。既是选择了他，那就千万不要去想他是不是完整的，对你来说，抓牢他的心才最重要。抓住了他的心，就能抓住他的人，你一辈子就幸福了。” 兰蕙芷知道大姐是真心为自己好，道：“嗯，我记住了。” 兰蕙芳说：“你人聪明漂亮，品行、性格又好，生就的富贵命！好了，来一趟不容易，我不能总拖着你，赶紧回去吧，要不他该骂我了。” 人人都知道闻同在恋爱中，因此除了紧急情况或他主动约见，极少有人在双休日来打扰。三楼的主卧室，成了两人最好的自由空间。 闻同问道：“房子怎么样？” 兰蕙芷剥去草莓的叶蒂，含住前半部分嘬起红唇递过去，闻同配合地张开嘴接住，两人你来我往好一番纠缠后才吃完。 她抽出纸巾帮他擦了擦嘴，又给自己擦了擦，这才道：“好，户型真不错，结构很合理。大姐没积蓄，我想帮她装修，再买些家什，行不行？” “当然行，你自己拿主意，县委书记不管这种小事。”闻同逗她说。 兰蕙芷格格笑道：“臭美你！在外面是县委书记，在……” 闻同坏笑道：“在什么？怎么不说了？” 兰蕙芷娇声道：“你好坏，故意欺负我！” 闻同搂紧她道：“哪敢，真那样老太太第一个不答应，我看她比我还喜欢你！你还没看出来？她恨不得让你现在就毕业，今晚就陪我入洞房，好早日抱上孙子！” 兰蕙芷心里象灌满了蜜一般，不胜娇羞地腻声道：“要是生女儿，她会不会不高兴啊？” “不会，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何况责任在男方，是这样吧？” “医学上是这样讲的，你自己呢，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说老实话，我更喜欢女儿。” “为什么呀？” 闻同兴奋地道：“女儿多好，你想啊，长得象你，太可爱了，将来又和爹妈亲近，知道疼爹妈！” 兰蕙芷却道：“我喜欢儿子，让他象你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闻同笑道：“那麻烦了，我看老天爷会公平对待，送给我们龙凤胎，就象小溪和贵仁。”说着说着他更来劲了，直起身道：“听说这个也能遗传，你回去查查资料，看是不是真的。我有种强烈预感，咱们孩子就是龙凤胎，真的！” 周日晚上，倪正林亲自打电话通知闻同，为低息贷款一事，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白行长将带队来望水县考察。 届时市里将委派苗副市长出面，接待一应事宜，由县里统筹安排。 挂断电话后，闻同立即联系市商行邱行长，详细打听白行长的爱好等相关情况。 此时，单荣国正在市委大院家属区二号楼莫市长家中。 “全县一次性启动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县里每年需给各乡镇补偿至少五百万经费，而且至少要持续三年。短期看，县里根本没这个财力，之所以仍旧坚持这么搞，就是看上了造林补偿款，想挪用过来。”单荣国审视着莫市长的脸色，谨慎地选择着词句。 县委作出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的决策，他是行政首长，担任领导小组组长全面负责落实乃职责所在，根本无法推却。 落实不了或落实不好，他就得承担执行不力的责任。 没钱补偿给各乡镇，这只是一个表象，大笔的造林补助款在那摆着嘛，挪用过来就是。 在现实情况下，这是顺理成章的“好事”，一般不但不会遭到上级否决、批评，甚至会受到赞许。 第452章 闻同的小阴谋得逞 在云缈省，和兄弟县比望水算好的，至少钱是用在正途上，没有用于购豪车、建豪宅之类。 可这毕竟是挪用，终归有责任在里头，能躲则躲，谁也不肯主动提出这个想法。 这就是层窗户纸，谁都明白，却又谁都不肯去捅破。别人可以躲开，只有他被推到躲无可躲的位置，无奈之极，也恼火之极。 无奈之下，他就想到市里来寻求援助。如果莫市长反对挪用，那他就有了尚方宝剑，可以以之对抗闻同。 反之亦可，有莫市长的支持，日后即使有人追究挪用责任，那就有人帮自己说话。他没敢露怯说自己受闻同所迫的窘状，那样显得太无能。 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莫市长目光尖锐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半句话也不说。 单荣国心中一凛，知道自己犯错误了，触了忌讳。 这种事，上级领导谁肯事先明确表态？事后办成了事，还得有成绩，上级领导才会出面说话。 他心里哀叹一声，唉，谁都不肯伸头，却又谁都想要功劳！ 莫市长对什么有兴趣他基本清楚，马上补救道：“针对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的低息贷款，政府这边准备拟个《资金管理规定》文件，贷款下来后，我就把文件报上来请您过目。” 果然，莫市长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慢慢道：“很好，政府必须掌握财权，有财权才能保障执行力。涉及过亿的巨额资金，有市政府监管更为稳妥。还有，关于乐水开发，你是县里项目推进小组组长，要真正承担起组长职责。” 在乐水开发项目上，莫市长被倪正林排除在外，从市里根本插不上手，如果有机会透过单荣国从下面间接插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项目绝大部分在望水县境内，掌握了望水县项目推进小组，就等于掌握了全部。 单荣国马上道：“好的，我明白了。” “你尽管放手去作事，市政府会给你足够的支持。”莫市长承诺道。 周一，莫市长在市长办公会上，寻了个由头高调发表讲话：“各司其职、各守其责，希望全市上下各级政府部门，破除缩手缩脚、畏首畏尾的思维方式，充分发挥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勇于任事，有所作为！” 很快，闻同就得到消息，不由感叹莫市长就是敢说话。上次为了和倪正林争市委书记一职，他多次公开地高调发言，甚至惹恼了省里，要不是省长罩着，只怕是连市长之位都难以保住。 不过，闻同要的就是这个。 周二，单荣国主持召开全县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专题会议，闻同以另有安排为由婉拒出席。 会议十分隆重，县纪委书记、盖如东、王副县长、陈金光等均到场出席，县规划建设及国土部门负责人，各乡镇一二把手并主管副职、规划办主任、土管所所长等无一缺席。 各乡镇早就听闻消息，都是有备而来，不出所料地反应十分激烈，困难提了一大堆，核心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钱。 一把手县委书记闻同不在场，大家少了许多顾忌，也敢于质疑，到最后矛头几乎全集中到单荣国身上，谁都不肯在目标责任状上签字。 看看快要镇不住场，单荣国无法，只得摆出县长的身份道：“县委常委会的决议，必须无条件执行！困难可以提，但不应该成为不执行的理由，下面请先把目标责任状签了。至于反映的困难，我们随后专题研究，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次日上午，单荣国召开临时县长办公会，被逼无奈地作出决议：从造林补助款专户上划出五百万，下拨到各乡镇，由其根据国家政策办理。 这不过是官样文章，实质上就是挪用。 按规定，补助款中粮补部分应以实物形式发放到承担造林任务的农户手中，现金部分主要也应如此，现在全部以现金形式划拨到各乡镇，那还不是“羊入虎口”？ 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的低息贷款，将主要用于县开发区及新城区建设，另外还包括县城改造、绕城公路，以及为因新城区建设及乐水水电站建设而失去土地的农户购置商贸市场摊位提供低息按揭贷款。 白行长一行到达时，已是傍晚时分，在苗副市长、闻同、单荣国等人的陪同下，先到望水宾馆安顿下来，稍作停留即赴四季春饭店就餐。 是夜，宾主尽醉而归。 次日上午，闻同亲自主持情况汇报会。汇报内容主要针对贷款用途，即贷款投向的各项建设的规划及相应资金预算情况。 午饭后，一行人到达现场巡视。 在开发区，闻同介绍道：“这座大湖和乐水下游相连，拟建设为公园，并开发水上游乐设施。湖边的这一片地，规划为望水广场。广场横跨开发区和新城区，在开发区这端，预留给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供其建造公司行政中心，新城区那端则供其建设职工生活基地。在广场的另一端，未来条件成熟将建设体育馆等。” “广场与大湖相连，并为未来开发区和新城区接壤的中心枢纽。广场和新城区的规划，都是由省建设厅专家组完成的。接受专家组的意见，在新城区我们将采取道路、水、电、下水管道等公用基础设施先行的先进开发模式，筑好巢以吸引金凤凰。向贵行申请的开发贷款，将主要用于基础设施建设……” “老城区不搞大拆大建，其发展规模要严加限制。新城区以住宅为主，将完全依靠社会资本开发。新城区的远端，即接近乐水下游的那端，规划有水陆客运中心、货运中心和仓储中心。水路即未来借助乐水水库发展起来的水上交通线，以及乐水下游和大江航线的贯通，陆路主要指通往周边地区包括边湖、江映及邻省两省会定府、香郡的运输线路。” 第453章 惊喜的幽会 半下午时分，众人到达杳踪镇工业园，参观完毕已是傍晚。 晚宴安排在四季春饭店湖心酒楼，这次主人没有加意劝酒，只让客人喝了个五六分。 到达贵宾楼西楼一层，闻同等人即告辞离开。白行长很是纳闷，还不到十点，时间还早，怎么就没“节目”了？这也太简单了点吧？ 虽然心下颇不高兴，但他毕竟见多识广，并没急于表露出来。 服务员引着他上了二楼，把他送到套房门外即自行离去，这让他更是诧异。 他是识货的人，光从外面看门就知道房间内部装修必定十分奢华，厚重坚实的红柚饰面造型门甚至赛过五星级酒店。 推开门，室内的一切印证了他的判断。吧台外侧放置着一大束鲜花，浓烈的香味溢满屋子，诱人遐思。 鲜花内侧台面上摆放着各色时鲜水果和夜点，墙上的酒柜里满是干红、干白、白酒、啤酒、高档饮料，有中有外，足足数十个品牌。 他关上门，正要过去细细品鉴一番，里间卧室的门打开了，一阵异样的香味扑鼻而来。 他转头看过去，眼前顿时一亮，两位衣着脱俗，从服饰到身材样貌均一般无二的娇美女郎正款款而来。 “双胞胎！”他心头莫名地涌起一阵燥动。 闻同在镇政府新家属楼的房子，已彻底沦为聚离软件的招待所，一想到那群年轻工程师成垛的臭袜子，他连回去看看的勇气也没有。 如今镇上早不止怡心湖山商务酒店一家上档次的宾馆，但他还是习惯住在这里。 进客房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后，他掏出手机拨通申白蓉的电话。 “蓉蓉，是我，睡了吗？” 申白蓉在公司加班，也是刚回别墅洗过澡，舒坦地躺在被窝里道：“还没呢，正想睡，累死我了！你呢，又在看书？” 闻同说：“没有，没心思看，正在想你！” 申白蓉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起来，昵声道：“我也想你，现在就想，快想疯了！” “那我过去？”闻同笑道。 “有点晚了，这么远，你多累呀！”申白蓉犹自没回过味来，体贴地道。 “五分钟后到，等着我！”闻同说。 申白蓉激动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浑身麻酥酥地软倒，颤声道：“你在镇上？快来，嗯……” 宾馆离申白蓉的别墅很近，这里是高档住宅区，室外人很少。闻同瞧瞧左近无人，掏出钥匙迅速地打开门，一闪身走了进去。 卧室开着半明的粉色壁灯，申白蓉一头长发散在枕席上，双眸如水，慵懒地注视着他一步步走近。 闻同被她的美态震憾住了，微笑着站在床前，没有急于亲近。 申白蓉从薄薄的被子里伸出玉臂，呻吟般道：“傻人，快上来！” 这一声勾魂般的召唤，让闻同三魂七魄全部出窍，连忙朝她俯过身体。 申白蓉伸腿踹掉薄被，双臂一把环住他的脖子，用力把他拉上自己的身体，一张嘴亲了上去。 此时一切的语言都显得多余，闻同一边急速地脱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感受着申白蓉轻薄的睡衣下玲珑有致的玉体，热情升腾至极点。 但等他进入时，申白蓉却表现得十分节制，全不象以前那样身心大开地疯狂，似是有所顾虑。 闻同想她是工作太累，也没在意，心里满是怜惜，完全顺着她的意思来。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申白蓉抱住闻同，柔声问道：“是不是没尽兴？” 闻同拖过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道：“很好，舒服极了，看你累得这样，真让我心疼！” 申白蓉妩媚一笑，娇声道：“你帮忙介绍省医和闻局长后，公司订单很快增多，销售一下又起来了。我走不开，一天到晚得盯着，确实累得够呛。不过好开心，从没这么开心过，幸福得不行。公司几个高管都说我脾气变了，没那么让人害怕，嘻、嘻……” 申白蓉外表冷淡，让人不易接近，其实内心并非如此，基本属于外冷内热的人，颇有正义感，很有人情味。 在个人感情上，对于真正走进她心里的人，她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拿出来献给对方。就是因为这种性格，遇人不淑，才让她被前男友伤得极深。 闻同紧搂着她，细细亲吻着她的眼睛，道：“刚认识你时，是挺怕的，冷美人！不过，我们性格好象有点象，外表都有点冷，我是随我妈。后来熟悉了，知道你的性格，就不觉得了。” 这句无意之语触动了申白蓉的情肠。她伤感地道：“就是被这性格害的，那时我们天天早上见面，我就是没和你说话，你也不大理我，要不然……这都是命！不过我现在很满足，很好，从没有过地好！因祸得福，我就是这样。” 闻同愧疚地道：“是我亏欠你，但愿这辈子多少能弥补一些！” 申白蓉语气坚决地表白道：“不是，绝不是！你是我永远的男人，我永远都属于你，只属于你一个，什么也不能改变我的心！” 闻同心下一声叹息，自己亏欠的女人太多，背负着一份份沉重的感情。 象郁玉、倪小倩、顾紫言、姜琳等姑且不论，可象李易秋、包青岚、申白蓉这样对自己以心且以身相许的感情债，自己注定没法完全偿还，唯有努力去弥补，尽可能让她们过得快乐。 他紧了紧怀中的人，道：“孙贤寿下午给我打电话，说海峡财团有意投资申氏药业，你知道吧？” 申白蓉一咂嘴，不好意思地道：“哎呀，还想和你商量呢，看我糊涂得，一忙起来把这么大的事都给忘了！你说呢，这样好不好？” “从光大事业的长远角度看，这是上佳选择，关键是资产作价、股权分配和秘方专有技术的归属。”闻同说。 申白蓉说：“我也这么想，如果能和他们合作，肯定利远远大于弊。” 闻同问：“爷爷和叔叔、阿姨那边，有没有阻力？” 第454章 老白乐不思蜀 申白蓉要求道：“肯定会有，你先说说具体意见。” 闻同分析道：“作价要以双方认可的会计师事务所的评估结果为基础，公司经营已经迅速好转，市场在不断扩大，照此下去到年底盈利不会低于二百万。考虑公司优秀的成长性，我判断，实际作价决不能低于七千万。” 申白蓉大睁着眼睛，惊道：“七千万！这么高，行吗？” 闻同肯定地说：“当然行！不过，这包含了秘方的专有技术，如果剔除也应该不低于五千万。我说的剔除不是指所有权及使用权一起剥离，而是仅指所有权。” 申白蓉兴奋难遏，抓着他的胳臂道：“你说，你快说，说详细点！” 闻同继续说道：“具体就是，申氏家族继续保有秘方所有权及保密权，公司只能在协议期内享有无偿且唯一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及知情权。而且，在协议期内公司须不断投入一定资金进行研发，以改进配方及生产工艺，实现产品升级换代。协议期可以是二十年，也可以是三十年，这是关键，是谈判的重点之一。期满后，在同等条件下，原使用权方可拥有优先续约权。在股权分配方面，对方持股比例不能高于４５％，申氏家族必须绝对控股。不过，日常经营管理最好是交给他们，这方面他们更有优势。” 申白蓉默算了一下，说道：“当然了，之所以和他们合作，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呀，五千万，４５％，那对方得出资四千余万，我是不是在做梦？” 闻同笑道：“我了解海峡财团的情况，你尽管放宽心去谈。他们具有高超的战略眼光，非常善于发掘富有增长潜力的中小公司，一旦看准了，决不会计较作价方面小的得失。你对自己的秘方和公司，信心还没我足。这可是一块被尘土掩盖的宝石，他们越拖，我们就会把公司经营得越好，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将会越大，就象当初对镇开投一样。当然，能早日促成合作，对双方都更为有利。” 申白蓉搂住他的脑袋，痛快地亲了一口，娇声道：“我说过，你本事大，肯定能指点我做好公司，我根本就不担心！这个方案最好，我相信你。” 闻同提醒道：“爷爷和叔叔、阿姨那边呢？” “秘方所有权和知情权能保下来，他们的工作就好做。”申白蓉两眼水汪汪地，舒展开身子娇媚万状地唤道，“我的亲男人，你对我这么好，你的小女人太爱你了！再奖励你一次，快点，来疼爱你的女人……” 次日是周六，按照约定，苗副市长、闻同、单荣国等人在怡心湖山商务餐厅等候白行长吃早点。 直到快九点，老白才满面春风地珊珊到来。 落座后，略略寒暄了几句，他对闻同道：“闻书记，老弟你真不简单，在这么个地方一手创出这么一番大事业！我看快有十万人口了吧？再空几年，就是一个中型城市了，不简单、不简单，前途无量，前途无量！老哥我看人的眼光错不了，相信你会用好这笔贷款，让它发挥出最大效用，就安安心心静候佳音吧。” 闻同连连拱手道：“谢谢、谢谢，万分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无私支持，对几十万望水人民的无私关爱！” 他借着说话的机会，看向苗副市长继续道：“我个人不值一提，主要是市委、市政府的英明领导和全体同事的共同努力，您谬赞了，小弟愧不敢当！” 苗副市长面色平和，笑吟吟地道：“我同样也要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你表示真切的感谢！”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不过是场面话，真正起关键作用的，还是倪正林书记及李副省长所做的协调、推动工作。 白行长道：“好说、好说，支持你们，本就是我们的使命之一，应该，应该！唉，在城市呆久了，人也麻木了，还是乡村好哇，田园风光，空气清新，饭菜鲜美，民情纯朴！” 闻同会意地道：“正好碰上双休，就别急着回江映了，我陪您到乡下四处转转，上山吃点纯正野味什么的。” 苗副市长出于客套，也说道：“我还真没在乡下吃过饭，就陪你一起体验体验。” 白行长察言观色，马上看出他并不知道内情，心下不由对闻同办事的周密十分赞赏，遂假意沉吟着道：“这个——我想想——嗯，这两天凑巧，还真没什么重要活动。那好，客从主便，就听从闻书记的安排。不过，苗副市长公务繁忙，就不好把你也拖着啰，耽误了你的工作，老倪会骂我的，哈、哈……” 苗副市长本就无意留下，反正工作职责已经尽到，就顺水推舟道：“那就不好意思了，请闻书记、单县长尽好地主之责，代我多陪领导几杯酒。” 饭后，苗副市长和白行长的随从各自都满载而归。 县政府工作繁忙，单荣国也回了县城，留下闻同作陪。把白行长送回贵宾楼西楼后，闻同就放心地离开。这两天他是不会再出门的，有事自会通过服务员转达。 对此二人心照不宣，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闻同也不便离开杳踪镇，还得在这守着。 在骆绮云的积极鼓动下，兰蕙芷这周双休日去虚湖山玩，还把兰蕙芳、兰蕙溪也带上了。 吴霜珏听到消息后，不想错过机会，也要求带着孩子一起去。 大家都住在排屋，一有风吹草动立即人尽皆知，结果到后来，盖如东、王副县长、单荣国、周广仁、陈金光等人的老婆都闻风跟来，整个成了县领导家属旅行团。 骆绮云很是精明，没去惊动政府部门，而是让望水宾馆的经理负责安排一切。 这类事在兄弟县区屡有发生，并不鲜见，偶一为之不算出格，因此闻同并未阻止。 申白蓉听说他不用回县城，顿时喜翻了心，草草布置了下工作，立即开车过来接他。 第455章 为申白蓉谋划 白天不比晚上，闻同不便自己直接进申白蓉的家。她开着车出镇转了一大圈才绕回来，自己下车打开别墅车库门，再开进去复又拉下门。 两人通过内部通道进了屋。一踏入卧室，申白蓉兴奋地搂着闻同道：“好了，明天下午再放你走，在这关禁闭，好好陪我。” 闻同乐道：“跟你在一起关禁闭，这种好事，关多久也乐意！” 申白蓉轻拍了几下闻同的脸颊，媚笑道：“想哪去了，大色狼？有任务给你，帮我筹划谈判方案，喏，这一大袋子全是资料。” 这不是小事，工作量大且十分地复杂。闻同立即正经起来，接过资料坐到书桌前，收慑心神开始和她一起认真准备。 熟悉资料，分析对手，提炼要点，编写大纲，细化步骤，两人完全沉浸在工作中，浑然忘了身外一切。 工作中的闻同满面严肃，不苟言笑，思考时睿智沉毅，倾听时专注凝重，阐述时自信慑人。 面对着他，申白蓉数度失神，既觉亲近，又莫名地有着敬畏。 申白蓉建议道：“要不要向孙总打听些内幕消息？他是置地集团的董事长，对大股东海峡财团肯定十分熟悉。” 闻同正容否决道：“这样不好，有违商业道德，会让他很为难。” 申白蓉一吐舌头，颇不好意思。 闻同笑了笑，习惯性地用“官场八股”腔调继续道：“其实也简单，做到‘两个注意、一个坚持’即可，也就是注意既要自信，又不能丢弃诚意，坚持以不变应万变。据我判断，我们确定的方案是切实可行的，长则一月，短则大半月，双方应可以达成协议。理由就是，公司股权清晰，管理简单，内部、外部关系简洁明了，没有重大或有事项；我们有充分的诚实，不设置无谓的陷阱；公司成长性优异；对方涉足医药产业近二十年，已有相当强的实力，是其核心业务之一；对方已经在杳踪镇工业园投资了饲料项目，对申氏药业必定已有相当的了解。正是由于这种种因素，这次的合作，比置地集团和镇开投的那次会快捷顺利得多。” 申白蓉笑道：“你总算笑了，太严肃了，真不习惯！” 她举起闻同面前的草案扬了扬，道：“为了这份东西，我们不吃不喝一连工作了整整十个小时！你知道现在是几点？晚上八点！” 闻同笑道：“是吗？还真没意识到，也不觉得饿。” 申白蓉起身倒了杯水，坐到他腿上，举起杯子喂到他嘴边道：“你平时都这样工作？那不行，太伤身体了！要保重自己，好不好？” 闻同说：“没有，不经常这样。我能照顾好自己，倒是你，太拼命了，让我很不放心！现在还坚持晨跑吧？不管多忙，锻炼决不能拉下。” 申白蓉说：“没原来那么勤了，一累就晚起，根本不想动。听你的劝，以后一定坚持，不过不见得非要跑步，暂时还是改成其他柔和些的方式。” 喂完水，她放下杯子，亲了亲闻同道：“你坐下歇会，要不到床上躺会也行，我去作饭。” 闻同体贴地道：“还是我去吧，看你，比我还累！” 申白蓉坚持说：“不用，你的手艺我可信不过。” 闻同笑说：“也是，那我去洗个澡。” 申白蓉站起身，使劲按下他道：“不行，空腹洗澡后会浑身乏力，很难受的，还是等吃饱饭吧。乖乖地等我，很快就好。” 正说着，闻同的手机响了。他取过一看，是兰蕙芷的号码。在申白蓉面前，接听兰蕙芷的电话显然不大合适。 他尴尬地一笑，正要放下手机，申白蓉挡回他的手，微笑着柔声道：“小芷的？没事，你好好陪她说话，我去厨房了。” 闻同见她神色平和，语气十分平静，不由满心歉意地道：“蓉蓉，对不起，我……” “我什么？在我心里，你是我的男人，我要对你好，凡事要先为你考虑！还不赶快接，马上就该自动挂断了，我真没事。”说完申白蓉亲了一下他，帮他按下接听键后，才轻手轻脚地下楼去了厨房。 手机里传来兰蕙芷低低的声音：“喂，同，你在哪？怎么不说话？” 屋里很安静，楼上、楼下声息相闻。为免进一步刺激申白蓉，闻同既不敢高声，也不便过于小声，更不敢走开，就坐在原处以寻常音量、语调道：“我在杳踪镇，怎么样，玩得高兴吗？” 兰蕙芷仍旧低低地道：“高兴！我这还是第二回呢，上小学时班集体去玩过一次，早不记得了……嗯，我和小溪住一间屋子，现在在卫生间打的电话，不敢大声……晚饭好多人，市纪委的方局长、金书记两家全来了，他们作的东，临走还给每人送了一份礼物。小溪刚看了，是茶叶和吃的，我一点也不爱吃，全被她扫荡了……宾馆还行，挺宽敞、干净的，还有浴缸。不过我可不敢在里头洗，那么多人都用过，还是站着洗淋浴好……” 闻同静静地倾听着她的诉说，不时插上一两句。 没一会儿，兰蕙芷突然道：“会开车真好，霜珏姐就是自己开车来的，还带着孩子。我也要学车，回去就学，行不行？” 闻同早想给她买辆车，只是她一直不让，现在她主动提起，想必是被勾起了兴趣。 “行，就跟家祥学吧，学会了咱们就买一辆，你自己会开车，以后回义南也方便。”他说道。 因为镇开投和置地集团成功合资，市政府给了他个人四十万元奖励，因此公开买辆私家车并不怕招惹非议。 兰蕙芷喜悦地道：“好，真想你！不能再说了，小溪知道该笑话我了，你早点睡，千万别熬夜！” 挂断电话，闻同连忙下楼走进厨房，要帮申白蓉打下手。 申白蓉正在煤气灶前忙得满头大汗，地上盆里的小油菜洗到一半就搁下了。 第456章 和倪小倩发邮件 闻同蹲下身体，开始接着洗，却不时把水溅到盆边地上。 看他那样子，申白蓉温柔地一笑，却没有阻拦。 闻同搭讪道：“季节有点早，鲜辣椒还不太辣，有没有干的？” “有，我现在不吃了，鲜辣椒也是为你准备的。太辣的食物，你也少吃为好。”申白蓉说。 “菜太多了吧？就咱们俩，吃不完那么多。”闻同说。 申白蓉说：“不多，吃不完就放冰箱里，今晚要好好犒劳你！” 两人忙忙碌碌，嘴里说着话，就象是一对居家过日子的小夫妻。 渐渐地申白蓉忘掉了心底深处的那层不愉快，手中动作如飞，嘴里快乐得哼起了歌。 饭后洗过澡，申白蓉只浅尝辄止地和闻同欢好一次即打住，害得闻同不上不下地很是难受。 闻同估计她是心里有疙瘩，心气还未平，自己愧对于她，只得装出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从边湖回来后，兰蕙芷也不急着回江映，而是一门心思跟着孙家祥学开车。 不过，她不肯住在排屋，而是借住在大姐兰蕙芳的单身宿舍。 一周时间过去了，她练得象模象样，在孙家祥陪同下已经敢开着上路了。 周五下班后，孙家祥仍在陪着兰蕙芷练车。闻同在办公室等得发闷，忽然想起电脑拨号上网已经安装好一段时间了，自己还从未碰过。 邮电实行分营后，秦小丽的丈夫成为望水县电信局首任局长。得知闻同办公室要安装拨号上网，他亲自领着工程师过来。 闻同对他印象不错，不仅人长得帅气，且年轻有为，刚刚而立之年就被市电信局相中并委任为科局级实职。 他打开电脑后，一边对照操作指南，一边打开网页并申请注册个人邮箱。 等他费牛劲完成注册时，已是憋出一身透汗。 在强烈的新奇感驱使下，他找出上次倪小倩留下的邮箱地址，尝试着给她发了封问候邮件。 当他浏览了一通新闻准备关闭网页时，居然发现倪小倩已经回复了邮件：“这是你的‘处女邮’？很了不起啊，打出六个宝贵的‘你好，我是闻同’费了多长时间？不要下线，咱们用邮件聊会。” 闻同一笑，用拼音输入法一个字、一个字地“垒”道：“惭愧，确实头回用，你好象很快，怎么练的？” 不一会，倪小倩回邮件道：“你忘了我原来是干什么的？新行还缺电脑？上班闲来无事，手痒之下慢慢练出来的。你那么聪明，只要用心很快就会操作熟练。” “就为你这句话，我要在三天之内练熟五笔。”闻同回道。 “好哇，以后就用邮件联系你。前阵莫市长在市长办公会上的讲话，你怎么想？”倪小倩忽然问道。 闻同模棱两可地回道：“我在县委。” 倪小倩理解为他在暗示对莫市长的无视，回道：“心胸狭隘，保守偏激，不思进取，行事张扬！” 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倒让闻同暗生愧疚。 他心道，论到心胸狭隘，你爸更胜一筹。不过，她对莫市长的评语，虽显无礼，却也基本中肯。 他不便附合，回避道：“平时常上网？有些慢，收发邮件不太方便，不如电话简捷。” “我喜欢这种交流方式，隐蔽、私秘，却又能尽抒胸臆。恭喜你，成功引进东方远大服饰，乐水水电站开发主管部门也即将审批通过。一俟正式通过，各项工作就可以大张旗鼓地进行。我想，那时候县城必定处处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吧？”倪小倩发过来一长段话。 “应该是。”闻同短短地回复道。 “你很可怜，我说一大堆，你才干巴巴的三个字！主管部门的批文一到，发展银行省分行的贷款马上就可以下来，你们到南方省的招商会就可以正式开锣。” 闻同回道：“你全知道？看来我得让贤。” 倪小倩打了一串字符过来：“哈、哈、哈……” 闻同仿佛看到她纵声娇笑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回道：“这么开心？永达固也可以全面开张了。” “这次字不少，进步很明显，表扬一个！‘全面开张’，哈，差不多吧，改变并建立一座新城市的滋味肯定很不错，我很期待！白行长的夫人徐姨，你也见过的，以后少不了也会光临望水。会不会嫌烦，闻大书记？”倪小倩回道。 电邮这种方式，让她少了许多顾忌，说话十分坦率和俏皮。 上周日晚上，白行长回江映后没两天，倪小倩就陪着徐姨到了望水。她来的目的，闻同自是心知肚明。 对于开发区和新城区建设，以及县城改造和绕城公路，他毫无兴趣，压根不想沾手。 好在他们自己已经达成一致，永达固建工公司承揽工程，徐姨负责供应部分建筑材料，闻同完全不必介入其中，得以脱去许多麻烦。 他回道：“热烈欢迎。” 倪小倩很快回道：“嘻、嘻，又缩水到四个字！到南方省的招商会，你参加不？” 闻同回道：“计划去。” “三个字！永达固在县城中心位置的商业设施开发，被你们列入招商项目，我也得随团参加。”倪小倩回复。 “好啊。”闻同回道。 “又成了两个字！好了不聊了，我妈在喊吃饭，得赶紧下楼，不然又该唠叨半天。我是怕了她，得罪不起她老人家。” “好。”闻同最后回道。 “哈，一个字！你想乐死我啊，坏东西！”倪小倩回复。 他正想再回几个字，忽然听到虚掩的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兰蕙芷一头细汗地走了进来，语调轻快地嚷道：“在干什么呢？” 看她白玉般的面孔红彤彤地，闻同忙起身取来毛巾递过去，忍不住逗道：“兰医生，你好，找闻秘书？” 兰蕙芷正弯起修长的手臂要用毛巾擦拭脖子，听他揭起自己的糗事，羞恼得一把把毛巾甩过去，娇嗔道：“讨厌！” 门已关上，房间的隔音性极佳，根本不虞外面会听见。 第457章 情到深处 闻同手一抄接住毛巾，上前搂过她道：“想让我帮你擦是吧？那好，来。” 被他一搂，兰蕙芷登时身体发软，脸贴在他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腰乖乖地没有动弹。闻同松开搂着她的手，轻声道：“把头仰起来。” 兰蕙芷剜了他一眼，闭上眼听话地半仰起头，展露出修长如玉的脖项。 闻同左手轻轻拉直她的衣领，右手细心地帮她擦拭起来。一会，他又撩起后脖子上和耳后乌黑如云的头发，各处一一擦到。 因薄汗蒸发，少女的体香馥郁醉人，入眼处肌肤欺霜胜雪、细腻柔滑，无一不是上天的杰作。 闻同深吸了口气，发自内心地赞道：“老婆，你太美了，真香！” 说着他温柔地含住那精致的耳垂，轻轻重重地啜吸起来。兰蕙芷身子一颤，嘤咛一声紧紧抵住他，顿时气促声喘个不止。 缠绵了会，闻同松开她，道：“你先坐，我去泡杯茶。” 兰蕙芷是头回来他办公室，这时才开始四下里打量，不由感叹道：“真大啊，气势太压人了，你要不在我一个人可不敢进来！” 闻同笑了笑没说话，她继续道：“你真奢侈，装修得这么豪华！” 闻同把杯子放到宽大的办公桌上，道：“大部分是前任留下的，我接手时他们要求全部更换，被我拒绝了。你不了解情况，新旧领导交接，后任一般都不会接受前任的东西。” “那错怪你了。”兰蕙芷站到光可鉴人的办公桌前，打量着桌上两面成倒八字型分插的小国旗和党旗，又看了看高靠背真皮转椅后高大的书架，忽地顽心大发，绕到桌后坐上皮转椅。 她两手搭在扶手上，头靠着靠背，两脚撑在地上身体一用力，让椅子左右小幅度地来回转动了几下。 闻同笑道：“过不过瘾？” “县委书记的座位原来是这样的，真好玩！”兰蕙芷笑道。 “好玩？这个位子可一点也不好玩！”闻同心有所感地道。 闻同坐在办公桌前的客椅上，见茶叶已经泡开，就起身又取来一只空杯子，用两只杯子来回翻倒茶水，以便尽快把水温降下来。 兰蕙芷忽地坐直身体，取过他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拍，绷起俏脸娇声喝道：“咄，堂下刁民，胆敢冒犯本官，你可知罪？左右，给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兰蕙芷十分早熟，性情温柔贤淑，一向端庄大方，闻同还是头回见她开这样的玩笑。 他哈地一乐，配合地放下杯子站起身，佝偻着身体举手抱头虚跪着颤声道：“大……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草民知……知罪，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求大人放过小人！” “大胆！”兰蕙芷喝道。 闻同苦着脸，可怜巴巴地继续“哀求”道：“小人上有高堂老母需要扶养，中有美貌娇妻在等着我，下有尚未出生的孩儿在盼着我，求大人念在小人初犯的份上法外施恩，手下留情！小人一辈子记着您的大恩大德，把您当佛供着，每天早晚两次为您烧高香……” 兰蕙芷再也憋不住了，前仰后合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大……大笨蛋老公，你那样子好……好傻……” 闻同递过去茶水，笑道：“疯够了？水凉些了，喝吧。” 兰蕙芷接过杯子两手捧着，边喝边抬眼看他，想想他刚才的模样，忍不住又“咭”地一声笑，一不小心被呛得直咳。 喝过水，她走到里间门前，道：“带我进去参观参观。” 见屋里摆着张床，她转身搂着闻同，心疼地道：“老公，你不能太累了，要劳逸结合，好不好？” “行，也不常用，中午偶尔躺着歇会。”闻同说。 床边有只大木橱，她好奇地拉开门，见里面摆满了各色礼物，多是烟、茶叶一类。 送到他办公室来的，东西体积一定不大，但绝对是高档货色。 “真腐败！”兰蕙芷笑道。 闻同解释说：“不是太贵重的东西，我也不希求，可人情往来，拒绝不得。” 兰蕙芷踮起脚亲了他一口道：“知道，我的好老公，跟你开玩笑的。” 情到深处难自持，爱到极至不可无。在两人心里，彼此早认定双方今生是不离不弃的夫妻，是以她也早就抛开羞怯，极其自然地喊闻同为老公。 闻同想起上次邱行长送的法国香水，找出来道：“市商行邱行长出国，送给你的见面礼，太忙一直忘了给你。” 兰蕙芷一看包装，顿时乐孜孜地道：“我喜欢，真好！” 闻同找出一只纸袋子，递给她道：“下周一是六一儿童节，县里请来省儿童剧团表演，还有孩子们自编自演的节目，一起去看看吧？” “嗯，我明天回义南，你能一起去吗？”兰蕙芷说。 闻同已经答应了双休日陪小囡囡一起吃饭，想到小家伙渴盼的眼神，只得违心地道：“去不了了，还有工作安排。” 看她眼中满是掩不住的失望，闻同几乎就要改口，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住了。 兰蕙芷就着镜子整了整仪容，道：“走吧，伯母该等急了。” 两人下楼时，意外地碰到李素琴，就是正月兰蕙芷私自来找闻同时碰到的那个中年妇女。 她正急步从楼道那头走来，猛一抬头发现闻同和兰蕙芷，十分地意外，脸顿时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闻……闻书记，您还……没走啊？” 闻同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加班啦？” 闻同的反映让她平静了许多，忙笑脸如花地答道：“是的，忙个文件，明天急等用。兰医生，您好！” 兰蕙芷自然不会和她计较，也笑道：“李姐，您好，加班辛苦了。” 李素琴一迭声地说着：“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离着楼梯口还有六七步远，她就停下脚，让他们俩先下楼。 踏下楼梯时，兰蕙芷回头嫣然笑道：“我们先走了，再见。” 对她的善解人意，闻同很是满意。 第458章 脑洞大开 快到楼下时，见左近无人，兰蕙芷偏头小声开玩笑道：“你当时不是说，要把她的股长级别给撤了调离县政府吗？怎么不兑现？哄我玩的？” 闻同一笑，信口道：“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你批评我是推卸责任，说该把我的县长给撤了，我觉得你确实很有道理，就没敢。” 兰蕙芷嘴一撇，道：“可你也说了，要听我的，打辞职报告不当县长。” 闻同无声一笑，小声反击道：“我早不是县长了，听说就是因为这个，被上级给免了。” 兰蕙芷“嗤”地笑道：“狡猾的狐狸，绕来绕去总是你有理！” 周六早饭后，孙家祥开车先送兰蕙芷回义南。正好小囡囡上午要排练，闻同就在家等着。 下午孙家祥回来后，接着再把他送到市里约定地点，他在那里换乘上李易秋的车，和母女二人一起去她买的房子。 李易秋新购置的别墅正在装修，是以两人幽会时仍在原来的那套房。 李易秋在前面开车，小囡囡就把闻同拉到车后座，好避开妈妈。 小家伙上了快一年学，长了不少见识，小嘴象抹了蜜一样甜，比原来更加地鬼精灵。 她扬起天使般的小脸，挑战道：“好爸爸，咱们来玩智力游戏吧？” “啊，还带智力的？行，你说怎么玩？”闻同开心地道。 小囡囡转了转黑漆漆的眼珠，狡猾地道：“先定好规则，谁赢一局谁就可以向对方提一个要求，怎么样，敢不敢？” “嗤，小东西，这么有信心？” “敢不敢？” “行，谁怕谁呀！” “还有，我出题，你回答，答对了算你赢，错了算我赢。好妈妈，你当裁判，不能对你老公偏心眼！记住，还要限时五秒钟，超时也算你输。”小囡囡强调道。 李易秋正在等红灯，闻言回头恼道：“鬼东西，胡说八道！” 闻同马上道：“行，我同意。咱女儿说得对，要公平竞争，不能偏袒你老公，是不是啊小宝贝？” 小囡囡示威似地向妈妈做了个鬼脸，嚷道：“好，请听题，第一道，地上有两张钱，一张五块的，一张十块的，请问你怎么捡？” 闻同想也没想，随口就道：“捡十块的。” 小囡囡“咭”地一笑，道：“错！爸爸好笨啊，你不会两张都拣吗？” 闻同傻眼了，只得道：“这题算你赢，看来还真有难度！不行，我得打起精神来，不能栽在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手里，丢你妈妈的脸！” 李易秋在前座吞声一笑，头也没回就道：“那你丢脸丢定了，不信走着瞧。” “裁判立场好象不公正，怎么没赛完就先断结果？” 小囡囡急道：“别打岔，听我出题，第二道，什么海最危险？” 闻同笑道：“太简单了，死海！” 李易秋道：“第二局爸爸赢，继续出题。” “第三道，后脑勺受伤的人怎么睡觉？” “趴着睡觉。” “错，闭着眼睛睡觉！” “囡囡赢！” “第四道，鸡蛋一打有多少个？” 看来越简单的问题危险性越大，闻同有点心虚地答道：“十二个。” “错，一打全碎了，没了！” “囡囡赢！” 车快到目的地，小囡囡道：“最后一道题，用什么办法可以让人不用喝水？” 闻同想了想，抢在五秒时限到来之前答道：“不给他水。” “还是错，不给他水，他不会自己去找啊？正确答案是——把水改名字，不再叫‘水’！”小囡囡得意地宣布道。 闻同抓抓脑袋，无奈地开玩笑道：“学校还开了这门课？小秋，你这个教育局局长也不管管，看看，都把孩子教偏成什么样子了？” 小囡囡道：“停！你先输的，是不是该我先提要求？”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闻同无法拒绝，只得道：“好吧，你说来听听？” 小囡囡狡黠地笑道：“我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把你赢的那局弃权！” 闻同正琢磨着用这招化解她后面的三个要求，闻言苦笑道：“小家伙，心眼忒多了，居然抢在了我前面，和你妈一样！” 车刚刚停到楼下，李易秋乐得大笑不止，喘着气道：“你这条狡猾的狐狸也有认栽的时候，真解气！囡囡，妈妈今晚一定给你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大大地犒劳你！” 小囡囡打开车门，一下蹦到地上高声嚷道：“耶，太好了！好爸爸，别忘了还欠我三个要求，先存在你那里，看在你爱我的份上，利息就免了！” 三人神情亲密无间，说说笑笑地携手上了楼，完全不知道就在斜后方一幢楼的某个窗户里，两道充满仇恨和阴毒的目光正盯着他们。 这是个三十刚出头的年轻男人，手中极为隐蔽地举着一台相机，不动声色地频频按下快门。 省儿童剧团是杳踪镇“欢乐春节”的合作参演单位，李易秋通过马凤玲帮忙，以较低的出场费邀请剧团来县里给孩子们表演。 为了体现对儿童的关爱，闻同和单荣国双双到现场观看演出。 在剧团演出中间，穿插着多场孩子们自已的演出，小囡囡是当然的明星人物，一个人出演了两场，一场是五分钟儿童话剧的主角，一场是小合唱。 胡林的儿子胡小虎同样也是小明星，既和同学合演了一场小品，还独自来了场单口相声。 小家伙毫不怯场，一副小丑扮相，十分地滑稽，出色的表现博得全场采声一片，很有几分天赋。 小囡囡的话剧是孝敬父母的主题，她在剧中表演一个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在老师的耐心教育下，由一个任性顽皮的小孩子转变成明事理的合格小学生。 当她捧着一只熟透了的大桃子，饱含深情地对着台上的两位老师喊：“爸爸、妈妈，你们工作太辛苦了，女儿用零花钱买了一个桃子，送给你们吃！” 李易秋顿时热泪长流，情难自控地当场失态。 她靠到椅子上，借着用纸巾擦眼泪的机会瞥向隔着胡林而坐的闻同，敏感地发现他眼角分明也在隐隐泛光，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台上的小囡囡，一动不动。 第459章 初经人事 李易秋心底不由得呻吟一声，对这个男人，自己为他做出多大的牺牲也值得！ 兰蕙芷和骆绮云一起坐在往后几排，她自然看不到闻同的表情，心里有着另一番感受。 在她眼里，小囡囡和胡小虎这些可爱的孩子，突然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有着更为丰富的内涵，深深地打动了她。 她边看边浮想联翩，孩子真是太可爱了，但愿真象他说的那样，我们以后能生个龙凤胎，那人生就完美无憾了！ 观音娘娘，您大慈大悲，保佑我们吧！ 演出结束，领导们上台和剧团演员以及小演员们合影。顾忌到兰蕙芷在现场，李易秋把小囡囡牢牢地抓在自己身前，不让她蹲到闻同那边。 为防万一，她弯腰附到女儿耳边小声道：“宝贝，你今天表现太棒了，妈妈真为你骄傲。不过，千万不要忘了我昨晚叮嘱的话，不然妈妈会很伤心的，好吗？” 小囡囡忍不住看了眼闻同，十分懂事地点点头，反搂过妈妈的头，贴到她耳边细不可闻地道：“好妈妈，女儿爱你和好爸爸，祝你们永远好！” 闻同虽不能大大方方地看她们母女，但眼角余光一扫，马上就明白两人在嘀咕什么。 他心下一阵激动，几乎忍不住就要走过去抱着小囡囡照合影，转念一想人言可畏，不能伤害了心爱的人，只得强自压下这份冲动。 晚上闻同应酬完饭局，回到排屋时还算早，不到八点半。 兰蕙芷正陪着闻妈妈在客厅说话，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有说有笑地，宛如一对亲母女。 这情形让闻同很是欣慰，深切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妈妈性子偏冷，小芷肯和她老人家亲近，耐心陪她说些家长里短，这绝不是一般女孩子能做到的。就是季灵筠当初，也没做到她这般贴心无间。 和儿子略略说过几句话后，闻妈妈立即找了个借口起身走开。 闻同颇为无奈，平日只要有机会，他必定会陪妈妈说说话，可她却一门心思想的是如何让儿子和兰蕙芷多在一起呆。 兰蕙芷的心情格外地好，进到三楼主卧室后，她接过闻同的包，道：“水烧好了，赶紧洗澡去吧。” 闻同调笑道：“要不一起洗？” 兰蕙芷脸一红，柔柔地勾了他一眼，害得闻同差点真要来个鸳鸯共浴。 等他洗完澡出来，兰蕙芷已经把明亮的吊灯换成了柔和的淡粉色壁灯，并且打开了昂贵的全套进口音响，正调试着音量。 闻同一边用浴巾使劲擦拭着湿发，一边道：“老婆，又要开家庭演唱会？” “今天看小孩子们唱歌，我觉得真可爱，刚才还跟伯母讲呢，她直后悔没去看看。我现在也想唱几句，上次教你的那首歌，还记得不？” “记得，当然记得。” 自买来这套高档音响后，兰蕙芷每回来总要唱上几首或跳上一段，令闻同大饱耳目之福。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欣赏，兴致一起也会上前跟着学唱学跳。多次下来，他也由舞盲变成了初入门径，还学会了几首歌。 今夜的兰蕙芷格外地美，她选唱的第一首歌，就是最能憾动闻同的《南屏晚钟》。 每当此时，闻同总是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听到最后必定是无法自制地泪流满面。 明了爱人内心深处的梦，兰蕙芷花费心血为他把这首歌的空灵、婉转演绎到极致，彻底打动了他，歌声如红丝带让两人心意款款相通，融合为一。 为免打扰邻居，室内门窗紧闭，音量也调得很低，堪堪盖过空调机的噪声。 一曲完结，兰蕙芷移步到他跟前，默默递上一只麦克。 闻同起身接过，牢牢地抓紧她的手，荧屏上画面切换到《牵手》，这是首恋人倾诉爱情心声的歌。 兰蕙芷身着紫色小黄碎花真丝睡衣，如云的卷发散在脑后，浑身荡漾着无尽的美。她微微仰起头，两人相互注视着深情地轻声唱着…… 歌声渐歇，闻同丢掉麦克风，紧紧搂过她情意绵绵地低唤道：“小芷——” 兰蕙芷回搂住他，眼里饱含着脉脉柔情，长声道：“哥——” “小芷，让我们手牵着手，永不分离，好不好？” “好，小妹永远是哥的人！” 闻同一低头噙住她湿润润的红唇，瞬间，两人搂成一团激烈地亲吻起来。 天进入六月，二人都穿着薄薄的睡衣，贴身相拥时与裸身无异。很快兰蕙芷就被刺激得站立不住，全身如软藤般紧紧缠绕着高大强壮的闻同。 闻同心头犹自记着她不愿婚前失身的意愿，强行压制熊熊如火的情欲，勉力想分开两人滚烫的身体。 情到浓时人自醉，兰蕙芷死命搂紧他，不让他分开自己，颤声道：“哥，小妹不想再等了，今天就要给你，要和你结为真正的夫妻！哥，你知道吗？白天看那些可爱的孩子表演，小妹就想好了，今晚就要给你，早一天为你生儿育女……” 闻同再不想控制自己，温柔地道：“好、好，我们要孩子，我们要孩子……” 初经人事的兰蕙芷既觉甜蜜，又痛苦不堪。看着床单上的血斑，两人一时手足无措。 兰蕙芷非要当场就下地去洗，闻同想了想阻止道：“老婆，这是我们爱情的见证物之一，还是别洗了，留作永久的纪念吧。” 兰蕙芷眉梢眼角都漾着幸福，安静地躺在他怀里，叹息道：“好，我一会藏起来。怪不得，原来这么美！” 闻同疑惑地道：“你是医生，也一点不了解？” 兰蕙芷俏皮地一噘嘴，道：“课本可不描述感受，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闻同一笑，疼爱地道：“也没几天时间，就别回学校了，留在县里算了。” “哪那行，还要论文答辩，和同学告别聚会，不过，我会尽量回来陪你的。哎，告诉你，我敢开车跑公路了，这次回义南一多半就是我开的。” 闻同吓一大跳，恼怒地道：“孙家祥太过分了！才几天时间，就敢让你在省道上开车？” 第460章 你个猪脑子 兰蕙芷说：“不怪他，是我坚持的，不实际上路怎么出师？没事的，也就是开始一步而已，突破了就好了。” 闻同却忽地诡笑道：“对，突破了就好了！” 兰蕙芷好半天才回过味来，马上娇羞地不依道：“哥，不许笑话我！” 看她柔媚万状的模样，闻同不舍地道：“今晚别下楼了，就睡在这里。” “不，被伯母和杨嫂知道了，我怎么办？” “那好吧，对了，你选的帕萨特B5，小声说再有几天会安排人送到江映，我看还是直接送到县里好，免得你在江映心痒乱开。”听说她想买车，闻声坚持送她一辆。 快十二点时，怜惜她行动不便，闻同抱着她一直送进二楼客房。 次日早上，疲倦的兰蕙芷快七点才起床。她是医生，懂得自我保护，先在床上活动了一会才起来，饶是如此下楼时仍吃了苦头。 坐到餐桌前，见自己面前放着碗琥珀色的油炸核桃仁，兰蕙芷面前则是一大碗阿胶糯米粥，闻同诧异地问道：“妈，怎么突然吃这个？怎么不一起吃？” 核桃仁外裹熬至浓稠的白糖糖汁，再以香油温火炸成金黄色，即成琥珀核桃，其功效可补肾固精。 阿胶糯米粥则由阿胶、糯米、红糖熬成，可养血止血、滋阴补虚、润肺安胎，尤适合于孕妇。 闻妈妈瞪了儿子一眼，道：“煮给你吃，你就吃，那么多话！”说完她继续低头喝粥，根本不作解释。 兰蕙芷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当即羞得脸上大红，心想看来是昨晚喊痛的动静太大，让她听到了，才有了今早早餐食补的事。 闻同道：“吃油炸的东西，容易上火吧？” 他看了眼兰蕙芷面前的大碗，同情地续道：“小芷，你那碗太大，吃不完就算了，我帮你分点。” 没有特别的客人时，杨嫂都会上桌和他们一起吃，见此情形她聪明地借故去厨房取东西，离开了餐桌。 见闻同还在傻乎乎地说个没完，兰蕙芷急得从桌子底下伸腿重重踢过去。 没想到闻同的表情没任何变化，闻妈妈却猛地一呲牙，痛得不住地“咝、咝”小声吸气。 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踢错了人，兰蕙芷更是羞臊难安，低着头专心吃粥，再不敢看别人。 闻同见妈妈表情既痛苦又奇怪，忙关切地问道：“怎么啦？是不是关节炎又犯了？早上气温低，你得穿厚点。” 闻妈妈没好气地道：“你个猪脑子，专心吃你的行不行？” 闻同这才开始明白过味来，尴尬得脸上发红。 吃过早饭，两人一起上了楼。一进卧室，兰蕙芷即无力地坐到沙发上，趴在闻同胸口娇媚地嗔道：“傻哥哥，你真笨啊，羞死人了！” 见她没生气，闻同心下大定，俯首亲了亲她，笑道：“这样也好，以后干脆不必偷偷摸摸地。你今天别去学车了，乖乖在家呆着，把身体养养。” 兰蕙芷动了动臀部，感觉下身仍旧隐隐生痛，羞道：“嗯，记住晚上回家吃饭。” “好，乖老婆！老公交给你一个任务，好好设计一下房子，看怎么装修合适。” 兰蕙芷假装糊涂地娇声问道：“傻哥哥，干嘛要装修房子啊？” 闻同捏了捏她的小瑶鼻，逗道：“你哥想要结婚，请你帮忙设计一下洞房，行不？” “傻哥哥和谁结婚啊，还要麻烦小妹给你设计洞房？” “这个——新娘子是条小狗，发情的小母狗，哈、哈……” “坏哥哥，你坏死了，光知道欺负小妹，小妹不依了，嗯……” 两人厮搂着吻成一团，楼下前院传来小车声，是盖亮和孙家祥来接他上班。 兰蕙芷四肢紧缠住他，不肯放他走。好一会，她胸口闷得快要透不过气来，方才松开嘴，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对闻同道：“傻哥哥，再亲我三下才能走，快来……” 近中午时，闻同原打算回家陪兰蕙芷吃饭，却被两件意外事情给拖住了。 两件事均起因于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一件牵涉到农村大家族，一件牵涉到前任县委常委、政法委李书记，且两桩事发生在同一个自然村。 前者大家族兄弟姐妹众多，年壮一代三代内多达十二个堂兄弟、五个堂姐妹，仗着人多势众，和上门的乡规划办、土管所的工作人员发生了激烈的肢体冲突，把规划办主任及土管所所长给打伤。 陈金光找到单荣国汇报，由于事情牵涉到刚刚退线不久的前任县委常委、现任县人大副主任，十分地棘手，他没敢做主，就和陈金光一起到闻同办公室协商对策。 陈金光汇报道：“李主任想在乡下老家盖座带院子的小楼，按规定他没办理合法的手续，这个倒也不是关键，主要是小楼和院子占地太大，超标过多。乡里不好说话，就把事情反映到我这里。有这个现成的例子，其他建房户就都有借口，同村的那户大家族，就是找的这个理由，死活挡住执法人员，闹出肢体冲突……” 闻同冷静地问道：“劝阻那户大家族建房，乡里在手续上做全没有？” 陈金光道：“全了，书面通知送达建房户本人，还有存根留档，是对方无手续私自建房。我们的工作人员这次不错，始终坚持不动手，乡规划办主任和土管所所长受伤是被对方趁乱袭击的。这些都有现场目击证人，当时围观的男女老少不少。据了解，这户大家族平时就不大本分，大法不犯，欺凌乡里一类的鸡毛蒜皮小事不断。” 闻同一皱眉，问道：“对李副主任，有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陈金光明白他的意思，直言无忌地道：“很难有其他变通方式，墙基都快打好了，众目睽睽，遮是遮不住的。” 闻同没有急于表态，转而向单荣国问道：“单县长怎么看？” 单荣国是行山虎，对老李这只根深叶茂的座山虎，不敢轻易开罪，但身为县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领导小组组长也不想示弱，就推卸道：“两件事本质上其实是一件，应该先难后易，只是人大那边，最好是县委出面做工作更合适。” 第461章 结新欢 人大没法拿县委怎么样，但向县政府挑挑刺还是有招的，所以县政府的话就没县委的那么好使，是以他有此一说。闻同要的是他的态度，立即道：“我同意单县长的看法，老陈，你立即请胡主任通知李副主任，我和单县长一起约他共进午餐。” 在望水宾馆小餐厅，老李情绪很足，一个快退休的人，回老家乡下在自家宅基地上盖座小院养老都不行？在他看来，于情于理县里都该网开一面，给他这个面子。 单荣国十分清楚，这种刚退线的实权人物，虚荣心和自尊心最是严重，完全不必和他计较面上的一时长短。他端起酒杯，客套地道：“李书记，是我们政府这边工作没做细致，我向你表示歉意，来，敬你三个。” 单荣国仍旧称呼他为李书记，就是出于一种尊重。伸手不打笑脸人，老李有再大的情绪，也不能在他面前发泄。何况闻同和他一起出面，传递的信号再明确不过。 闻同也举起杯子笑道：“我作陪，一起走三个。” 三杯喝完，又一番话后，单荣国委婉但坚决地道：“李书记，常委会作出这项决议，其根本目的是为子孙后代的长远利益考虑，还请你理解、配合。” 见闻同保持沉默，老李知道再不退让，就是自取其辱，只得抬高姿态道：“身为县领导，又是土生土长的望水人，我应该起模范带头作用，为这项利民的大事出把力。” 闻同和单荣国对视了一眼，举杯道：“好，李书记高风亮节，单县长，我们一起敬老领导一杯。”他还在杳踪镇任职时，老李就是县领导，是以此时有此称呼。 啃下了最硬的骨头，单荣国不再客气，在商请闻同同意后，当即要求盖如东亲自出马，从县局抽调二十名警力，以雷霆万钧之势对那户大家族的几名行凶者采取强制措施，以干扰政府执行公务之名给予其法律制裁。 下午下班后，闻同推掉全部应酬，回家陪兰蕙芷一起吃晚饭。 他一进家门，就听到厨房传来兰蕙芷和闻妈妈、杨嫂的说话声，忙放下包走了进去。 由姑娘变为女人的兰蕙芷不自觉地连装束也改变了，一身黄底蓝色小碎花半袖家居裙，云鬓高绾，露出修长莹白如玉的脖项，半截衣袖下两段白生生的小臂有如剥皮的大葱。 和闻同关系的最后突破，让她心理角色迅速由客人切换为主人，抛下小女人的羞臊心理，主动要求下厨房亮一亮在省城江映厨师培训班学来的手艺。 看她如妻子般在灶前忙忙碌碌，闻同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啊，杨嫂，小芷的手艺不错吧？” 杨嫂一边给兰蕙芷递东西一边观察，闻言笑道：“比我强太多了，我那都是乡下土把式，原来自已觉得还行，现在和小芷一比，才知道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得跟她多学学。” 兰蕙芷还有点不大习惯，略带点羞涩地道：“杨嫂，你炒的家常菜口味很好，我就喜欢吃。” 吃过饭后，两人照旧上了三楼主卧室，轻怜蜜意地相拥着坐到沙发上。闻同道：“今晚别走了，就在这睡吧？” “不好，再说，人家还有点痛，吃不消！” “那还回大姐那里？” “不去了，嘻、嘻，她恐怕没时间理我了。” “怎么，要加班？” “不是，中午吃过饭我去找她时，碰巧撞上她和全行长在一起。老全那副神情，我一看就明白他心里有鬼。” 全行长爱人去年不幸因病去世，他带着个孩子，至今一直单身。闻同笑道：“怎么这么快？有点突然。” “我也才知道，看情形也就这几天的事，大姐还爱理不理地呢！哥，他人怎么样啊？大姐会不会吃亏？” “不错的一个人，配大姐倒挺合适。”闻同说。 “那就好，她太可怜了，为我们家作出了太多牺牲，我决不能再让她受苦。哥，我今天下厨干活才知道累，杨嫂真不容易，这么大个屋子楼上楼下、屋前屋后，光打扫卫生就不得了，是不是再请个年轻些的小姑娘帮她？” “好，你拿主意，杨嫂不是普通保姆，和亲戚一样。”闻同赞同说。 “我明白，不会轻看她的。这是我设计的方案，你看看行不行。” 闻同接过来一看，整幢排屋除了后院和二楼放置季灵筠遗物的房间外，其余各处都有或大或小的改动。他心头泛起阵阵悸动，无限感激地道：“小芷，谢谢你！” 乐水开发如期通过主管部门的立项审批。 国内不少重大项目经常在不具备国家投资主管部门审批手续的情况下即启动甚至建成，尤其水电开发更是如此。 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虽也在审批手续具备前做了大量依法应在此后才能做的工作，但各项合法手续却一个也不敢少，包括普遍缺少的环评手续，其原因就是公司要赴新加坡上市融资。 之所以能够如此跨越式地拿下审批手续，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项目资金已经落实，在国内只要有资金，其他的一切就都是次要的；二是早从去年开始省建工集团就提前做了大量的基础工作；三是在省委、省政府的强力推动下，上自省里下至相关乡（镇），无不特事特办、倾力而为；四是筹划得当、推进得法。 随即，四大股东将各自应缴首期出资款共计二十八亿元以现金方式缴付到位，划入指定账户。 全行长大获全胜，县商行如愿以偿成为主要开户行之一，除通过闻同揽得镇开投首期出资款７.６亿、富铜集团１.２亿两大单外，还从环亚电力集团首期出资款１１.６亿中分得５亿份额。 因为此，全行长受到省行公开表彰。 一百二十亿的巨额投资，无疑是现任省委书记杨心民当政以来取得的最为重大的成就，其重要意义远胜于欧阳索宏倡导并主持的江映旧城改造。 第462章 精巧安排 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这个项目，省委书记、省长和电力集团总经理三大显要齐聚望水县，为水电站举行盛大的奠基仪式，并为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揭牌。 是日贵宾云集，盛况空前，是望水县建制以来最为辉煌的一天。 其实，所谓奠基仪式不过是个象征，真正的大规模主体工程建设还得日后才能展开，因为还有两项重大工作未能完成。其一是电站设计工作，其二是电站主体工程建设不可缺少的前期配套工程。 因为电站坝址较佳，离大江水不过区区二十公里，这段宽阔平坦的乐水河道和这条水上黄金航道相连通，令大宗物资运输十分地经济便利。 因此，前期配套工程相对并不多，且工期也相对较短，具体包括位于县开发区的行政中心、规划中新城区的生活基地，以及通往坝区的公路、施工用电变电站、导流明渠等等。 不久，县长单荣国代表望水县政府赴省城江映，和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正式签订低息开发贷款协议。 按照协议，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将在未来三年内分期向望水县提供总额度为１.５亿元的开发贷款，供其用于开发区及县城新城区建设等。 单荣国从江映归来不久，莫市长应真道电气董事长厉坚之请，到杳踪镇工业园参加真道继电器有限责任公司投产仪式。 经过业务整合，真道自动化事业部成立后，其真道电力电子与电力自动化设备有限责任公司下辖的继电保护配件分公司被划出单独注册为真道继电器有限责任公司。 新公司位于杳踪镇工业园东园，被规划为真道自动化的核心资产之一。同样，从定府军工成功并购而来的继电器资产也是该事业部的核心资产之一。 定府真道继电器有限责任公司已经完成整合并实现顺产，正如当初所预期的那样，真道电气迅速获得巨大产能，并从其数量可观的中、低层生产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以及熟练技工中受益良多。杳踪镇的真道继电器有限责任公司之所以能顺利投产，就与此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厉坚先是通过县里向倪正林书记发出邀请，但倪书记正忙于乐水开发一事，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来。 莫市长却不一样，他本就在琢磨要寻个由头到望水跑一趟，是以一接到邀请立即就满口答应，可谓渴睡人碰到热被窝。 莫市长到达杳踪镇时，闻同未能陪同，他被倪正林书记召到市里参加乐水开发项目推进小组会议。 小组由倪正林亲任组长，市政府这边苗副市长任常务副组长，闻同和牛佑才同时担任副组长，莫市长不在其列，自然没法参加会议。 参加完仪式后，莫市长到达县城视察正在热火朝天施工的县城改造及绕城公路工程，并听取县开发区及新城区建设工作汇报。 在单荣国主持下，王副县长和陈金光分别就各自分管的开发区与新城区工作做了汇报。 随后，单荣国汇报道：“针对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的贷款，县政府制订了《资金管理规定》文件。文件核心内容主要有三点，一是贷款存入县财政局指定专户，按用途专款专用；二是款项支付必须以合同为依据，严格按照建设工程进度；三是每笔款项的支出，必须有财政局局长、分管副县长及县长三道签字手续，缺一不可。” 莫市长当即赞赏道：“这个文件非常好，我可以代表市政府表个态，支持你们！” 想到自己被干干净净地排除在乐水开发项目推进小组之外，莫市长心底涌起一阵不可遏止的愤懑，冲口道：“政府的职责就是落实、执行，各司其职，各守其责，希望你们管好钱袋子，踏踏实实做好事！” 作为政府这边的副县长，杜子坤同样也出席了汇报会。送走莫市长后，他心中有些模糊，总觉得还有些事没想透彻。 下班后，他径直回了家，吴霜珏已经先他到家。自从被吴老教训过一顿后，她彻底醒悟了过来，认识到丈夫和家庭的重要性。 前不久，她从边湖百货聘请了一位买断工龄提前内退的部门经理全面负责超市的日常业务，自己则退居幕后，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家庭上。 “老公，今天没应酬吗？”杜子坤一进门，她立即上前接过包，高兴地问道。 “没有，推掉了。” “太好了，你先歇会，我去多烧几个好菜，咱们晚上喝几杯。”她转头对保姆道：“去楼上把电热水器打开。” 杜子坤道：“不必了，等回来再洗澡，也不在家吃晚饭，咱们去爷爷家。” 吴霜珏有些奇怪地问道：“昨天不是刚去过吗，怎么又去？” 杜子坤一边走向洗手间，一边道：“有事，赶紧准备吧。” 他说有事，那肯定是工作上的事需要向爷爷请教。爷孙俩关系一直很融洽，话语十分投机。她最爱听爷爷夸赞自己丈夫了，当即道：“好，干脆把儿子也带上。” 吃过晚饭后，杜子坤随吴老进了书房，把今天莫市长来县里的诸般细节一丝不漏地讲了出来，临结束疑惑地道：“事情有些蹊跷，按常情，闻书记不应该放弃对贷款的控制权。可单县长在上次会上提出制订《资金管理规定》文件后，他并没反对，隐约还持支持态度。今天莫市长这一表态，就等于是给了单县长一把尚方宝剑，让他把贷款牢牢地抓在手里，不但闻书记不便插手，恐怕连倪书记也无法干涉。我总觉得，今天莫市长来得有些巧合，闻书记被倪书记召到市里开会，他就巧巧地来了，给人感觉其中早有预谋，是在利用机会。” 吴老沉吟良久，缓缓道：“这事不能按常情来猜度，要朝闻书记的真实目的去想。” “真实目的？”杜子坤想了想，道，“他是个有远大抱负的人，愿意做实事、好事。” 第463章 他有过人大智慧 吴老点拨道：“接着说。” 杜子坤说：“您的意思是，他压根就不想插手贷款的管理？要是这样，就什么都好解释了。可他是个希望成事的人，怎会放弃财权呢？在望水，他完全有能力把财权也抓在手里。阮书记在任时，经常随意插手财权，说得难听点，就是某人的利益代言人，无论县纺织公司还是县城改造、绕城公路，莫不如是。” 吴老摇摇头道：“站得高才能看得更远，有些事情，你理解得不够深刻，欠缺些火候，还需要时间不断锤炼。对于单县长来说，抓住了财权，就等于抓住了相应的事权，包括县城改造和绕城公路工程、县开发区及新城区建设，这样他才不致被县委抑或闻书记彻底架空。而对于闻书记，掌握了人，就等于掌握了一切，这就是县委手中人事权的厉害之处。他的目的是成事，个人并不想从中获取经济利益，所以对财权避之唯恐不及，这才是整件事的最关键处。能不得罪人就尽量少得罪人，他自己不去硬顶倪书记，而是巧妙利用上层之间的矛盾，借力打力，以达成自己成事的目的。世上赶巧的事确实不少，但你别忘了，厉总是闻书记的同学！” 杜子坤一点就通，恍然大悟道：“我说呢！单县长配合莫市长握住巨额贷款的财权，势必会惹恼倪书记，有倪书记在一旁盯着，他肯定不敢违反自己制订的《资金管理规定》，这样闻书记也就达到了成事的目的。” 吴老拍了下沙发扶手，赞道：“对，你人聪明，一点就透。莫市长在市里被倪书记大力挤压，他当然希望通过单县长来间接插手这些事。看着吧，稍后的乐水开发，莫市长也会通过单县长来发出自己的声音。” 杜子坤仍旧有些不解：“闻书记这么筹谋，就不怕被倪书记识破？” 吴老笑道：“你、我都在局中，十分了解闻书记，知道的细节多，自然能猜测到这些。倪书记高高在上，信息不全，怎会那么容易识破真相？还有，就是被他识破，闻书记也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应对，他本就不是倚靠倪书记成事的嘛，怕他何来？！” 临了，吴老感慨地道：“这些都是小智慧，子坤你要牢牢记住，为官者如果想上得更高、走得更远，就要时刻注意塑造自己的形象。闻书记不缺乏小智慧，更可贵的是，他有过人的大智慧！莫市长说得对，各司其职、各守其责。谨守党委和政府的职责分工，搞好班子团结，携手共同努力，这就是闻书记努力想对外传达的信息，以塑造自己的形象！” 杜子坤信服地道：“是，我记下了。” 获知讯息后，倪正林极为恼火，他本来得意于把老莫完全压制住，没想到一不留神反被抄了后路。对此他愤怒归愤怒，明面上却不能怎么样，还得承认既成事实，因为老莫身后站着的是省长。 南方省省会G市，天气炎热如火。 望水县招商引资代表团名义上下榻在著名的五星级酒店——南国风情大酒店，但真正住在这里的，却只有闻同、马凤玲和王副县长等人，绝大部分人住在附近的怡心湖山商务酒店。 这倒不是几位县领导图享受，主要是出于形象考虑。 作为随团招商单位代表，永达固建工公司的王总和倪小倩也选择了住在这家五星级酒店。 代表团之所以是闻同带队，主要是考虑到单荣国主持政府工作，目前诸般政务十分庞杂，确实脱不开身，而非是二人有意相争的结果。 这次招商会的主承办单位是县开发区管委会，杳踪镇工业园管委会则是副承办单位，具体由王副县长一手操办。 早在一个月前，招商广告就在县报、边湖日报、边湖晚报、云缈日报、南方省及全国几大报上连续公开发布。广告并非全为县开发区，也搭载了杳踪镇工业园的内容。 在省政府的积极联络、协调下，南方省安排省经贸委的一位副处长负责接待工作。 望水县外出务工人员自治协会南方省分会及G市分会的几位专职工作人员和部分热心会员，也被发动起来，为招商会奔忙。 县开发区共甄选出二十个项目，十个一类项目，合计投资额约４亿，十个二类项目，合计投资额约３亿，总投资额约７亿。 项目主要方向是乐水大开发的配套产业、杳踪镇工业园的部分配套产业，以及镇开投在江映开发的小商品城、建材城、服饰城等市场带动的制造加工业。五金厂改制及永达固县城中心区商业设施开发均在其中，并双双被列为一类项目。 永达固县城中心区商业设施开发项目具体包括娱乐城、酒店、百货及商贸市场，倪小倩把名称都起好了，统称为绮丽风情广场，对应分别为绮丽风情娱乐城、绮丽风情大酒店、绮丽风情百货、绮丽风情商品城。 永达固计划在县五金厂位置开发的楼盘，她则称之为绮丽风情家园。 从酒店顶层露天观光酒吧望出去，无边的繁灯展示着这座南国大都市的庞大与奢华。 倪小倩穿着件湖蓝色真丝吊带长裙，高挽发髻，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气质华贵而娇媚。 她优雅地举起高脚水晶杯向对面的闻同示意了一下，送到唇边浅浅啜了一口，问道：“邀约的投资商都能来吧？” 闻同刚刚参加完代表团碰头会，一结束就被她约了上来。倪小倩刚下飞机，感觉有些疲累，就偷懒没有去开会。 “外地的绝大部分已经签到，本市的也一一确认过，明天肯定会出席。”闻同说道。 “希望此行有所收获，不会空手而归。”倪小倩说。 闻同笑道：“就凭你起的名字，够吸引眼球了。‘绮丽风情’，充满了美感，你骨子里其实很浪漫，和外表不大一样。” 第464章 屋顶暧昧 “我外表很可怕吗？”倪小倩马上说。 闻同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刚要解释，想了想还是缄口不答为好。 倪小倩忍住笑，绷紧脸继续道：“原来你对我是这个印象，真是让人失落，为什么？”顿了顿，她又道：“我是不是很丑，让你看着不舒服？” 她上纲上线、无限发散，让闻同胆颤心惊，生怕又惹来一顿暴风雨式的怒火。 半晌，见闻同惶恐不安的尴尬样子，倪小倩再也忍不住了，噗哧一笑道：“傻家伙，逗你玩的，还当真了，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闻同犹自心有余悸，画蛇添足地道：“我不是那意思，其实你还是挺漂亮的。” 倪小倩飞了他一眼，嗔道：“真是傻男人，笨嘴笨舌的，连哄女人开心也不会，什么叫‘其实、还是’啊？” 见闻同神色又有些紧张起来，她娇笑道：“算了，不逗你了，免得给你的印象越来越差。” 她神情忽转低落，皱眉道：“公司资金很紧张，即使这次能成功为开发绮丽风情广场招到合作伙伴，也无力承担自身应缴的出资款。原本打算在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的低息开发贷款上想想办法，借点钱过来，或者预支些工程款，没想到现在成了这个局面，真是气人！” 闻同忍不住腹诽了一句，什么借钱，说得好听，不就是想挪用嘛！政府为申请贷款而发生的隐性费用买单，还得承担利息，你们却伸手想要挪用钱，享受“无息无本”贷款，真真打的好如意算盘。 这话只能想想，绝不能在她面前露一丝口风。他略略斟酌了下，道：“没办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其实还有其他途径，阮书记在时，为县城改造、绕城公路及县开发区建设向新行申请了贷款额度，实际并没用完，永达固是不是做做工作，把剩余额度接过去？” 倪小倩直视着他，答非所问地道：“我觉得里头好象有阴谋！” 闻同心里“咯登”一下，惊得手中酒杯差点掉落，暗呼好厉害的女人！ 见他神色有异，倪小倩奇怪地道：“你怎么啦，这副样子？” 闻同定定神，朝她身后努了努嘴，倪小倩回头一看，一个染着黄发、化着鲜艳浓妆、衣饰极为前卫的性感女孩正走过。 她回转身，浅笑道：“我当什么呢，大惊小怪地，连这都新鲜！” “我还当是麦当娜来了，原来不是！”闻同说道。 “去你的，瞎逗！”倪小倩乐道。 “我审美观很落伍，欣赏不了这样的风格。” 倪小倩本来也只有一点点抓不住头绪的感觉，还是基于颇为了解闻同才有此朦胧感觉，其实并没有充足的判断依据，被他这一打岔，那点感觉早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倪小倩说道：“接过新行的贷款额度，也是个选择，只是利息挺吓人的。” 闻同不想再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举了举酒杯道：“今晚天气不错，明月当空，登高饮酒，来，敬你。” “还文绉绉地，看来你也有浪漫的一面。五笔练得怎么样了？我申请了间聊天室，什么时候有空上去，考考你？”倪小倩说。 闻同问道：“聊天室？” “两方或多方通过文字形式在网上即时交流的地方，我看你快跟不上时代了。”倪小倩解释说。 “行。我现在不错，挺快的，自己测试过，正常速度一分钟三四十个字了。” “那可以了，日常应用足够了。 她招手唤过服务生，道：“来杯冰淇淋，你要不要？” “不要，来酸奶吧。” 见服务生打着领结，倪小倩被触动了念头，忽道：“明天你要是戴上那条意大利深蓝色暗条纹领带，会比较适合。” 闻同笑道：“还真带来了，准备明天戴它。” 倪小倩惊喜地道：“真的？爱美的男人，臭美！” “比不上你，艳惊四座、美色撩人，看，好多男人在往这边瞟呢。” 倪小倩斜眼往两边扫了扫，果真有几个男人正装作无意地往这边看。她脸一红，嗔道：“作死你，敢取笑我！”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美滋滋的，姿态越发地优雅起来。 邻座一个男人对几位同伴道：“这里也有电视，我们不回房，就在这儿看算了。” 另一人道：“对，不回房，这儿人多热闹，有气氛，看球就图个气氛。” 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决赛正在举行，撩得全球男人热血沸腾、坐立不安。倪小倩道：“咱们也别走了，在这陪我看球，好不好？” 闻同一直坚持体育锻炼，但对比赛却比较淡漠，知之甚少，道：“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有？” 倪小倩随手取过报纸，翻了翻道：“今晚是半决赛。” “啊，才半决赛。”闻同问，“你还喜欢足球？” 倪小倩不答反问道：“你不喜欢？” 闻同不敢拒绝，违心地道：“上大学时比较喜欢，一工作就顾不上了。我看你不是来招商，而是来度假，连代表团碰头会也不参加，很不敬业。” 倪小倩眉毛一扬，高兴地道：“既是招商也是度假，工作、休闲两不误！” 又说了一会儿话，闻同说：“你先坐会，我回房间一趟。” 他回到客房，拨通兰蕙芷的手机。她已经到县医院报到了，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很是新鲜，接到电话时兴奋地道：“我正想给你打呢，忙完工作了？” “完了，住哪呢？” “医院没房，只有单身宿舍，专门给我腾了一间。那里挺乱的，离病房太近，我现在在大姐的宿舍。” “她新房还没装修好？” “刚装修好，味道挺重的，得晾晾。” “第一天还习惯吧？” “好着呢，伯母送我去的。同办公室的是个老医生，女的，院长说照顾她年龄大，下午给装了台空调，嘻、嘻……” 闻同心想妈妈也学会利用权势了，她老人家亲自出马，院长自然会加倍地重视，不上赶着讨好小芷才怪了。 第465章 有人盯上倪小倩 今天是高考第一天，闻同关心地问道：“贵仁考得怎么样？情绪还稳定吧？” 兰蕙芷说：“刚打过电话，没让他接，听爸爸说还挺高兴的。我本来想回家陪他，可又怕给他压力，想想还是算了。” 闻同说：“那就好，记住叮嘱家里人，不要问这问那，就让他保持平常心最好。” 兰蕙芷说：“行，大姐还没回来，被老全约出去吃饭了。我看他们俩有戏，大姐不再爱理不理了，和他有说有笑，挺亲密的。” 闻同说道：“那该恭喜她，看来我老丈人家要双喜临门了。” 招商会就设在酒店宽大豪华的多功能会议厅，全场足可容纳四百余人。为便于和投资商单独洽谈，王副县长还在会议厅同一楼层另行租赁了几间小型会议室。 一大早，县开发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何静真就带领工作人员到达现场，进行最后的检查和调整。 管委会主任由王副县长兼任，所以日常工作就由她这位常务副主任主持。到开发区任职后，她仍旧兼着县团委书记职务。 会场边摆放着各招商项目的相关资料，以及有关望水县、杳踪镇、县开发区及镇工业园的背景资料，诸如宣传海报、ＫＴ板、易拉宝、印制精美的画册、文本资料之类。 同上次对东方远大服饰一样，会议厅正面墙上悬挂的投影幕布不断播放着望水县纪录片，配乐仍旧是热烈的欢迎乐曲。 闻同深切感受到，在经过对东方远大服饰那次的演练后，这次招商会无论在形式细节上还是在内容深广度上都要丰满、完美得多。 他昨晚熬了一宿陪倪小倩喝酒、看球，天亮回客房后并没睡觉，而是坚持晨跑锻炼，跑完洗过澡后，整个人顿时精神焕发，熬夜带来的疲劳一扫而空。 倪小倩一改昨晚风情撩人的装束，穿着套淡粉色的职业夏裙款款步入会场，端庄中透着丝妩媚，很是抢眼。 走过前排时，见闻同果真戴着她送的那条领带，倪小倩嫣然一笑，却没有说话。 一会儿，闻同的手机“吱、吱”响了两声。他拿起一看，是倪小倩发来的短信：“你今天很帅，很有男人味，比那天在望水宾馆更为出众！” 闻同一笑，回复道：“谢谢，下次再送我一条法国领带好了。” 很快，倪小倩回复道：“法国男人宁要鲜花不要面包，你是想要浪漫吗？” 闻同毫不犹豫地回复道：“我没有浪漫的资本，更缺少浪漫的天份。” 倪小倩没再回复。 出乎意料的是，除预约出席的投资商外，临时还来了二十多家企业。好在会场够大，在服务员加了十来把椅子后，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座位。 会议由何静真主持，共分成两大板块，先是由王副县长和马凤玲介绍有关望水县、杳踪镇、县开发区及镇工业园的基本情况，以及由财政局、人劳局、建设局、交通局等部门介绍地方银行资金供给、劳动力市场、基础设施建设、交通等等情况。 第二个板块，将由各招商单位报告各自项目的基本情况。 各人的报告秉承上次的传统，用辞平实、简洁、理性、确切，文风质朴务实，不作夸大粉饰，纯以数据和事实说话。 这样虽然显得有些沉闷呆板，但丰富的图片及影像资料较好地弥补了这项缺点。 从现场情况看，投资商代表反应很好，绝大部分听得十分认真。 在习惯于政府机关“大力、快速、高效”作风的投资商眼里，这次的招商会不同往常，令人耳目一新。 大部分项目的招商单位是县开发区及杳踪镇工业园，一部分是相关行局，也有企业组织，比如五金厂改制就是县经贸委，绮丽风情广场开发则是永达固建工公司。 绮丽风情广场是重头项目，倪小倩代表永达固建工公司上台做推广报告：“在环保农业、杳踪镇工业园和乐水大开发三大引擎的带动下，县域经济现状及未来预测数据相关部门已经报告过，作为企业，永达固建工公司十分看好其中蕴藏的商机，决定引进合作伙伴携手共同投资开发绮丽风情广场这项大型综合商业设施。” “各位可能还不知道，目前的望水县城只有一家宾馆，就是政府招待所——望水宾馆，此外均是个私小旅馆。在商业百货上，原国有百货商场在前年就已终止营业，目前只有一家较有规模的百货超市，主营日常生活用品。在低端商品交易市场，目前还是零散摊档、门店状态，缺少大型、集中的商贸市场。在娱乐设施方面，也只有小规模的歌厅、舞厅等，缺乏上档次的大型综合娱乐场合。” “绮丽风情广场是全新的商业业态，项目总投资八千万，具体包含绮丽风情大酒店、绮丽风情百货、绮丽风情商品城、绮丽风情娱乐城。根据规划，广场将由一幢十六层的主楼、三层裙楼、两座独幢建筑物构成。主楼单层规划面积１６００平方米，地下一层拟对外出售，开设超市；连同裙楼在内，地上一到二层将是绮丽风情百货店，三层是风味餐饮城、专卖店等；四到六层为写字楼和会议中心，主要面对银行、保险公司、政府机关、中小型企业等；七到十一层为绮丽风情大酒店，规划客房二百六十套；十二到十六层为高层公寓，将公开对外出售。” “另外两座独幢建筑物，一座为三层楼房，规划为绮丽风情娱乐城，另一座为二层，是绮丽风情商品城。” 倪小倩自幼受到良好的家庭教养，穿着一身职业装站在发言席，侃侃而谈，思路清晰，显得优雅而自信，十足一个美丽的女强人。 会场后排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一直在看着她，忍不住招手唤过工作人员，悄声问道：“那位小姐是谁？” “永达固建工公司的代表，姓倪，倪小倩。”工作人员回答说。 第466章 相见恨晚 倪小倩刚登场自我介绍时，他去了洗手间，是以并不了解。无论是倪小倩，还是倪小敏、李公子，均未在永达固建工公司公开任职，也极少公开参与公司事务。 绮丽风情广场是倪小倩的心血结晶，出于不放心、不愿意的心理，她没有假手他人，而是亲自上台做推广发言。 下午全部发言结束后，男人找到倪小倩，自我介绍道：“倪小姐，我是南方省安湖山商贸公司的，陈阿山。” 倪小倩礼貌地接住他的手，道：“您好，陈先生。” “倪小姐是女中豪杰，我对你们的招商项目很有兴趣，不知是否方便坐下来谈一谈？” 尽管没听说过这家公司，但人家热情主动，倪小倩自然不会错过，就道：“当然，我们求之不得，这边请。” 安湖山商贸公司是南方省某县的一家企业，公司主业不是很清晰，旗下包括一家贸易公司，一家地产公司，还有两家中型酒店，基本上是看中了什么就做什么。 虽然公司业务混杂，但规模不小，年营业额居然高达五个多亿，盈利能力也很不错。 倪小倩的发言进行到一半时，商业嗅觉敏锐的陈阿山就意识到这是个难得的商机。 陈阿山原来是国企的管理人员，后来辞职创业，逐步有了今天的成就。 这种从草根阶层一步步打拼出来的成功人士，对自己的眼光都比较自信。他也不例外，一和倪小倩、王总接触，就摆出了正式商业谈判的态度，诚意十足。 倪小倩原本约了闻同晚上出去喝咖啡，这下子被正事拖住，就去不了了，闻同也得以自由安排行动。 来G市前，闻声就和他约好了，要请他见一个人。此人名叫魏克礼，是Purplerose亚太区的高级副总裁，美籍华人，幼年时随父辈移民美国，在斯坦福商学院MBA毕业后就直接进了公司，直至今日。 兄弟俩约见他的目的，就是想将其延揽至聚离软件，出任公司ＣＥＯ。 闻声的才华更多在于技术及产品战略，公司经营管理并非其最擅长。在公司创立初期，他还能应付裕如，但随着业务的迅猛发展，他开始感觉吃力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公司宏大的远景目标，聘请职业经理人就成了唯一选择。 早在两年多前，他就盯上了魏克礼，只是那时的聚离软件实力较弱，还不足以打动他，前不久双方终于坐下来正式商谈此事。 在此期间，闻同也从闻声陆续提供的资料中深入、全面地研究过他，所以虽未和他见面，但已对他了解颇深。 Purplerose亚太区总部在新加坡，魏克礼正好来南方省出差，闻声就趁此机会安排了这次会面。 魏克礼主要职业经历是在美国本土及美洲区，入职公司仅三年时间就做到渠道总监，后被派到欧洲工作三年，因业绩出色又于三年前被调派至亚太区出任高级副总裁。 从履历上看，他的经历可谓丰富多彩，地域上横跨美、欧、亚三大洲，同时工作面又十分宽泛，以主管市场为主，兼有多年成功的全面经营管理资历。 套用当前在政府机关非常流行的一句话，他就是“全面复合型人才”。 参加完今天的代表团碰头会，已近晚上九点，闻同坐上聚离软件南方省分公司派来的车直接到了约定的酒店咖啡厅。 一进门，他就歉意地道：“对不起，魏先生，久等了！” 魏克礼三十六七岁的样子，面相儒雅，性情谦和，给闻同的第一印象很好。 他站起身跨前两步，道：“闻书记客气了，您的敬业精神令人钦佩！” 略略寒暄后，闻声道：“魏先生在国内还有不少亲属，这几年又负责亚太区的市场工作，所以对国内的情况很熟悉。” 闻同笑道：“从魏先生的名字就能想见。” “克己复礼”是孔子学说的一个重要概念，是其倡导的修养方法。此语儒家解释为约束自己，使事事均归于“礼”，以达到“仁”的境界。后朱熹将其阐释为战胜自我私欲，事事循天理而为，以求在内心达到完美的道德境界。 魏克礼也笑道：“名字是家父取的，他老人家携家带口飘洋过海到了异国他乡，却始终心念祖国。我自小就被要求兼修国学，一直到现在仍不时拿起来温习。” 闻同叹息道：“老祖宗留下的许多精神瑰宝，到今天不少已经被忽视、丢弃，想想真让人痛心！” 没想到两人在这方面找到了共同话题，交流了大半个钟头才被闻声打断。 闻声对这些没有一丝兴趣，早听得心里不耐烦，找了个话缝道：“来点夜宵吧，老魏你要什么？” 早在Purplerose时，闻声和魏克礼就相识，这几年又在国内市场刺刀见红地正面竞争，成了亦敌亦友的关系，所以他说话就比较随便。 魏克礼微笑道：“你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饿，来份炒面吧。闻书记，你可能不知道，小声了不得，在国内把我们逼得手忙脚乱，丢城弃地！” 闻同看了眼闻声，又移回视线看着魏克礼轻笑道：“埃里克斯先生勇于冒险，富于侵略性，魏先生却儒雅谦和，那在融合公司文化方面肯定有不少心得。” Purplerose的CEO埃里克斯出了名地好勇斗狠，傲慢自大，高调张扬。 在性格上，闻声和他的前老板有颇多相似之处。 魏克礼知道闻同的潜台词，淡然一笑道：“埃里克斯先生曾在东方工作过一段时间，深受东方文化影响。其实他一直强调，要在傲慢好斗和谦虚之间寻求一种美妙的平衡。我个人更认同我们的民族文化，中正平和，宁静致远，不偏不移、不左不右、不卑不亢、兼容并济地循着事物的客观规律来变化、发展，达到融通调和的大平衡。” 闻同点点头，道：“海纳百川，宽阔无垠，看似柔弱无力，实则博大深广、力量无穷。火虽然烈焰腾腾、气势汹汹，却总有尽头的时候，终不是水之敌。” 第467章 兄弟夜谈 魏克礼真诚地道：“和闻书记说话，胜读十年书，确是人生一大乐事！海峡财团和置地集团都是我们的客户，前些天我有幸受到林老先生的接见。席间老先生无意提及你，对你赞誉有加，言语间很是遗憾不能借重。对闻书记你的成就和魅力，魏某人真心佩服！” 其实当时的情形是林老先生有感于他的华裔身份和年轻有为，被唤起了记忆，想到招揽闻同不成一事，就向他提及了闻同。 这时当闻同的面，他自然不好说林老先生是因为赞赏自己而联想到闻同。 闻同道：“魏先生过了，我愧不敢当。” 三人一直谈到凌晨两点，魏克礼才告辞离开。送他走后，闻声跟着闻同到了南国风情大酒店。兄弟俩联床夜谈，继续商讨此事。 小时家贫，兄弟俩只能挤一张大床睡，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姐姐出嫁。 两人现在虽不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但距离近在咫尺，情形颇似当年。 闻同被唤醒了温情的记忆，却又不愿去揭开，潜意识里想要在弟弟面前维护住那层兄长的威严，不想它被情感冲淡。 “成大事必须要有足够的气度，他不缺少这样的气度和素质，正好可以弥补你。看得出来，他具有健康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性情沉稳周密，这对一名企业领袖来说，同样很重要。至于管理才能、领导能力，他已经在工作中证明了自己，你也对他了解得十分透彻。 见他十分认可魏克礼，闻声道：“你也认同他，那我就彻底放了心。他对亚太市场和美洲区尤其是美国本土市场非常熟悉，有丰富的客户资源，这两个地区是公司未来三年开拓的重点，他能提供很大的帮助。” “股权方面，你们谈得怎么样？” “已经初步达成一致，总计10%，在未来三年时间内，如果他能率领公司达成业绩目标，每年将分别获得3%、3%、4%的股份受让权。股权作价以现行盈利为基础溢价十二倍计算，将一直保持不变。如不能达成目标，将按实际完成比例计算股份受让数量，如实际完成比例低于目标80%，当年将无权获得股份。至于业绩目标的制订，年增长率参照公司历史数据及Purplerose的数据，定为120%。” 闻同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闻声继续道：“前几年公司营业额及盈利年增长率均高于120%，甚至达到300%、400%，但现在盘子大了，能有120%增长率就非常理想。” 这个道理闻同自然明白，他道：“这个我清楚，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入职后不要大肆宣扬，不能刺激Purplerose的神经。和气才能生财，聚离软件和Purplerose既是敌对关系，也是共存关系，要从这个高度去认识竞争对手，要充分尊重自己的对手。” “好，我记住了。”闻声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还有件事，顾小姐——顾紫言向我郑重提出，想加入公司，我还没答应，这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闻同好半晌没吭声，他弄不明白顾紫言的目的，无法判断其中的利憋得失。 利益肯定是非常诱人的，就凭她的家世背景，必定能为公司带来大批政府、金融机构及大型国企客户。但是，风险也不得不考虑，一方面，公司会不会一步步被带进违规泥潭而无法自拨？ 另一方面，她加入公司后，免不了就会了解公司许多内情，会不会因为和闻同的那段连芽都未发的感情而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对于后者，闻同还不是太担心，但对于前者，他却十分地忌讳。 至于她为什么放弃机关优越、闲适的职位，且为什么偏偏选择聚离软件，他只能从常情去推断，大概是想充分挖掘自身的资源获取个人收益吧。 假若某单位有大宗商品采购或工程发包，立即各种各样的电话、条子、面访就会汹涌而至，谁都想利用手中的资源来谋取利益。 软件商品毕竟是每个大机关或大的企事业单位都需要的，且相对又是新兴行业，具有普遍适用性和拓荒性，“面大、量多、份量重”，不象“推销”传统产品或服务时面临着众多的“竞争对手”。 再说了，聚离软件（东洲）有限公司已经成长为国内有数的大型软件商之一，又是美企身份、华商背景，确实对政府、金融机构和大型国企客户具有吸引力。 在聚离软件，销售人员的提成奖励是非常可观的，尤其开拓大客户更是如此。 考虑良久，他道：“既是她真想加入，那就让她加入吧。不过，这是有条件的，需要和她约法三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谨守公司财务纪律，否则公司随时有权解除其劳动合同。另外，我觉得可以给予她一定的股份受让权，具体办法就参照对待老魏的方式。” “那给多少合适？”闻声问。 “顶多不能超过2%。”闻同说。 2%？闻声心想这可不低，真够大方的！尽管这么想，他还是爽快地应道：“好，我和她细谈。从几次接触的情况看，我认为她还是很有潜力的，只要肯在公司发展，未来完全可以担起重担。目前就先让她到总部，担任大客户部总监助理。” 闻同忽地问道：“小青姑娘怎么样，关心过吧？” “挺好的，谈了个男友，快要结婚了。”闻声说。 为期两天的招商会圆满结束，县开发区的收获略大于预期，共签订意向投资协议八份计4亿元，其中一类项目五个，二类项目三个，绮丽风情广场和五金厂改制均在其中。 有意投资绮丽风情广场的就是安湖山商贸公司，永达固建工公司将和其五五持股，共同出资开发。 至于五金厂改制，县经贸委早在此前就已和投资商谈定，之所以要放到此次招商会上签协议，完全是为了撑场面。 应该说，在金融危机仍在持续的大背景下，能取得这样的成果，已经很不错了。 第468章 有喜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意向性较强的投资商表示随后将到现场实地考察。 相对于县开发区引进的八家投资商和4亿资金，杳踪镇工业园则“寒碜”得多，只成功引进一家企业。 但是，这一家企业的含金量却非常地高，是南方省某大型民营食品集团，项目涉及的总投资额高达六千万元。 还有，该企业与杳踪镇工业园签订的是正式协议，而非意向性协议。 这家企业之所以在招商会现场就同意签订正式协议，是因为他们此前就对声誉鹊起的杳踪镇调研过，只是当时没有惊动地方政府而已。 为此马凤玲高兴得眉花眼笑，要知道这次招商会县开发区之所以能全面超越镇工业园，主要是因为县里对其的倾斜，镇工业园来这里其实就是陪太子读书的。 所以协议签订后，她当场放出话来，镇政府将掏钱请代表团全体成员吃饭，并在饭后安排娱乐活动。 南国风情大酒店的餐饮在G市非常有名，因此马凤玲就在酒店安排宴请，娱乐活动也安排在酒店康体中心。 和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地吃过饭后，闻同独自回了客房。他刚洗完澡，倪小倩就打来电话。 “出去喝咖啡吧，我请你。” 连续两个晚上睡眠严重不足，让他感觉有些累，苦笑一声道：“累！小声来G市出差，昨晚和他一直谈到凌晨五点。” “谈什么，不会是哥俩联袂体验南方开放地区发达的夜生活吧？” “哪有，平时难得一见，见面总会有些话要聊。” “我不管，半小时后楼下大堂见，咱们早点回来，不会再让你熬通宵的。” 没办法，闻同只得答应下来。他简单收拾了下随身物品后，坐到床头提起电话，号拨到一半时手机就响了，是兰蕙芷的号码。 两人不在一起时，无论在白天还是晚上，兰蕙芷都极少主动给他打电话，怕影响他工作。 “我正在用宾馆的电话打你手机，你就打来了。” “你明天肯定能回来吗？” “明天上午的航班，到江映见过陈省长后就回县里，正常情况下应该能回家吃晚饭。”明天是周五，代表团为成员们安排了旅游活动，绝大部分人集体玩两天后将于周六晚上坐火车返回。 兰蕙芷语气极度兴奋地道：“哥，等你回来，我送你一份最、最珍贵的礼物！” 闻同见她说得认真，笑道：“什么礼物，能不能提前透透底？” “不，我要当面给你！” 周五闻同如期到家，让他意外的是，兰贵仁和兰蕙溪来了。见他消瘦憔悴得厉害，闻同关切地道：“贵仁瘦成这样？” 兰蕙溪嘴快，接话道：“能不瘦吗？学习压力那么大，一天只能睡五个小时！昨天一考完，回家吃过晚饭倒头就睡，澡也不洗，一直睡到今天快中午时才醒来。醒来后我爸我妈追着问考得怎么样，把他问烦了，就躲这儿来了。” 兰贵仁不满地朝她翻了个白眼，道：“我看你也够烦的，嘟噜、嘟噜一大堆！” 兰蕙溪马上端出姐姐的架子训道：“你什么态度，对姐姐这么说话？一点礼貌都不懂，还男子汉呢！” 两人是龙凤胎，出生时一前一后也就差那么片刻时间，却注定一个终身为姐，一个为弟。 兰贵仁并不大把她当姐姐，两人在一起时总是小吵不断，他却总是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根本不是快嘴四姐的对手。 这回也不例外，他气道：“算了，懒得跟你说话，我还要看报纸，世界杯踢了这么久，一点也不知道情况。” 兰蕙溪却没打算放过他，继续抢白道：“哟，我看你一点儿也不累，昨晚一觉睡够啦？明晚、后晚是不是还要熬夜看直播？” “当然要看！” 兰蕙芷从厨房探出头，打圆场道：“都过来，帮着盛饭端菜。” 吃过晚饭后，闻同和兰蕙芷上了楼。一进三楼卧室，兰蕙芷即倒入他怀里，满面娇羞地道：“哥，我上个月没来那个！” 闻同一头雾水，奇怪地问道：“什么那个？” 兰蕙芷把嘴贴到他耳边，激动地小声道：“傻哥哥，就是女人的月事，我怀上了！” 闻同愣了愣，随即颤声道：“你是说我们有小宝宝了？” “嗯！” “好、好、好，我们有小宝宝了，太好了！哈、哈，我要做爸爸了，你要做妈妈了，我们有孩子了！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闻同一把横抱起她，激动得在屋里转来转去，嘴里疯疯癫癫地大声念叨，不住地笑。 兰蕙芷使劲搂紧他，娇声道：“傻哥哥，你真傻啦，就不能小声点？！” “为什么要小声？我高兴啊，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情绪稍稍平复后，闻同抱着她坐到沙发上，笑意盈盈地道：“你说送我最、最珍贵的礼物，原来是这个，确确实实最、最珍贵！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兰蕙芷羞涩地道：“平时我的月事都是很准时的，这次一直没来，就起了疑心，自己偷偷买来验孕棒。今天早上我一测试，果真是怀孕了，不过还不敢轻信，担心万一有别的原因，就又开车去市医院验血确认，这才敢相信。我算了算时间，应该是在六一儿童节那晚怀上的。” “我厉害吧？命中率这么高，一击而中！” 闻同小小得意了一把，马上极为认真地道：“小芷，等会儿我去找妈妈，和她商量商量，明天就去义南正式提亲。男方媒人请赵书记来当，女方媒人就请王书记。下周抽个时间，我们去把证领了，好不好？” 兰蕙芷满腔甜蜜地道：“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闻同想了想，道：“我目前工作太忙，你又刚毕业上班，天气也太热了，婚礼稍后再举行，好不好？” “嗯——” “你看什么时候订婚合适？” 兰蕙芷抬起头看着他道：“我不想订婚，太麻烦了。” 第469章 又要蛊惑我干什么？ 季灵筠和闻同订过婚，后来不幸去世，她心里就对订婚很是忌讳。闻同哪知道她的心思，道：“那太简单了，不能委屈你。” “委屈什么？一点也不委屈！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兰蕙芷说。 “那——也行，咱们就直接结婚。”说着他忽然促狭地一笑，道：“咱们这是未婚先有子，是不是叫奉子成婚？” 兰蕙芷撒娇道：“你坏死了，总是欺负我！” 看她深情款款的样子，闻同不由歉意地道：“老婆，真对不起，没能让你充分享受女孩子快乐的生活，就匆匆地当上妈妈！” 兰蕙芷心智早熟，自小就很懂事，相对于同龄人有更强的责任感，在生活、学习上均严于自律，是以大学入学较早。 在大学里，她并没象许多同学那样放纵自己的感情去寻求刺激，而是把心思放到学习上，甚至连自己喜爱和擅长的歌舞活动也极少参加。 她虽然比闻同小六岁多七岁不到，但因为自身的成熟，初次见面就暗暗喜欢上同样性情成熟稳重的他。 两人成长经历有颇多相似之处，是以虽然年龄差距明显，但心理上却没有距离。 她坐在闻同大腿上，脸贴着他的脸轻轻磨挲着，软软地道：“我刚说过，只想和你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我喜欢孩子，热爱我们的孩子，那是我们爱的结晶，是上天恩赐给我们的礼物！” 等闻同下楼和闻妈妈商量时，此前一直比谁都心急的她却不大乐意，原因是太突然了，没时间备办礼物。 可接下来几周闻同根本抽不出大块的时间，没办法，闻妈妈只得和杨嫂一起连夜从家里的烟、酒、茶叶等物品中尽量搜罗。 和妈妈商量好后，闻同马上登门去请赵达成和王金生。兰蕙芷也没闲着，她则去找大姐兰蕙芳，请她出面给义南家里的父母打电话预先“通风报信”。 兰树林两口子虽觉事情突然，但经兰蕙芳一解释，很快就抛开了那点不快。 一直以来，老兰始终担心三女儿和闻同的关系会起变故，早就盼着有这一天。在他心里县长、县委书记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官，何况闻同还这么年轻。 闻同从赵、王两家回来后，立即请妈妈以家长身份打电话到兰家，正式提出明天登门提亲一事。 有了兰蕙芳事先的电话，老兰在口头上装模作样一番后，就答应了下来。 当然，兰蕙芷怀孕的事暂时还是两人共同的秘密，对谁都没提起，包括闻妈妈。 次早，盖亮和孙家祥都被紧急安排去菜市场，按义南习俗鸡、鸭、鱼、肉等物得一应俱全才行。 各色物品采办齐全后，几辆小车一起开往义南。兰蕙芷开着她的帕萨特，载着兰蕙芳、兰蕙溪和兰贵仁，赵达成、王金生则共乘一辆赵丽的本田车。 四季春饭店生意日益兴隆，赵丽、王小英早赚了个盆满笨满，坐骑也早已更换，不再是原来半新不旧的桑塔纳。 见面后双方依据风俗礼仪而行，如是种种，不一一细述。 下午时兰蕙芷没跟闻同一起离开，而是留在了家里，准备周日下午和大姐一起返回。 义南县城位于江映——边湖省道上，富铜县城则位于新修建的江边高速公路上，边湖市区、义南县城、富铜县城、杳踪镇呈四点两线分布，就象一个略略向左倾斜的大写英文字母“X”。 这个“X”可不是虚拟的，而是两条实实在在相交叉的公路。 富铜县城位于“X”的西北点上，杳踪镇与之遥遥相对位于东南点上，义南县城则位于“X”的东北偏北位置，边湖市区在西南偏南位置。 江映——边湖省道自北向南，基本呈一条直线，直线北端是省城江映，南端是边湖，义南位于二者之间。 应该说，这条省道近似于江映、边湖两地间的直线距离，里程最近，但新修建的江边高速公路却没有完全沿着省道走，而是在南段稍稍向西“凸出”。 富铜县城就在这个“凸出”的顶点位置，之所以要向东多绕出一段距离，其原因就是该县有庞大的富铜集团。 从富铜县城到杳踪镇的公路成西北——东南走向，横跨高速公路、省道两条陆上主动脉，几年来栗子堰石场向江边高速公路工程供应石料就是走的这条路。 离开兰家后，闻同没回望水，而是到了富铜县。包青林如约在家等他，一见面就笑道：“这回过来，又要蛊惑我干什么？” 数年前闻同初到杳踪镇任职时，引入富铜集团投资开发王家垄煤矿，后又多次向其引荐合作伙伴，比如真道电气、省建工集团等，最近一次是说服其投资乐水大开发，是以包青林有此一说。 闻同大笑道：“做好人好事不被理解，是很痛苦的！” 包青林反击道：“确实是好人好事，孙贤寿现在是亿万富翁，大企业集团的掌舵人，对他可不就是好人好事！对了，还有真道电气的徐衡、周全平，都是你做的好人好事，功劳确实不小！” 孙贤寿当年是包青林的手下爱将，却被闻同给挖走了。徐衡、周全平原来在边湖重工，也被他介绍到真道电气。 历经联手搜捕扈全海成功为陈照东洗得清白一事后，两人关系有了质的改变，十分地亲密，相交时也比较随意。 闻同道：“人尽其才，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有那样的能力，我不过是轻轻推了一把而已。” 包青林也不再开玩笑，认真地道：“人尽其才，说起来简单，真做到很不容易。你识人并敢用人的本事，连陈省长也大为赞赏，就不要在我面前谦虚了。” 包夫人吩咐过保姆倒茶后，走过来笑道：“小同今晚别走了，在这一起吃晚饭。” 闻同递过去两只纸袋子，笑道：“不了，还有事。从G市带了点小东西回来，一个给您，一个是小刚的。” 第470章 图谋者大 包青林的儿子包睿刚在美国念大学，趁学校放暑假回国来探亲。 包夫人道：“多谢你，别那么见外，回回来总不肯空手。小刚不在家，去边湖看他姑姑了。” 进书房坐定后，闻同道：“前两天在G市时，碰巧一位投资商老板刚从非洲自助游回国，他无意间提到一条讯息，说法国人正在图谋刚果民主共和国的钴资源。我随后给班萨达打了个电话，证实确有其事。据他透露，刚果政府在遣返军队一事上和卢旺达分歧严重，很可能会诱发武装冲突，甚至演化为区域性战争。该国历经战乱，如再次陷入政治混乱、经济恶化和社会动荡，其后果必将非常严重。为稳定国内局势及应对可能到来的战争，他们急需增加政府财政收入，法国人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 见包青林听得格外认真，闻同继续道：“我认为，这对我们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有依靠乱中取胜，抢在西方国家之前，国内企业才可能在国际上夺得优质矿权。在国际矿产资源上，国内企业全面丧失话语权，这也等于国家全面丧失话语权，现在有这么一个代表国家抢夺世界战略资源的巨大机会，不宜错过。” “法国是前扎伊尔的主要贸易伙伴和援助国，但我们有我们的优势。刚果新政权成立后，和法国关系较为冷淡，但已出现改善的苗头。去年法语国家首脑会议，刚果现政府首脑就参加了。这种苗头近来愈加明显，法国官方频频表示同情刚果民主共和国，主张尊重其主权和领土完整。这种积极的政治态度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实在耐人寻味，恐怕和图谋其矿产资源不无关系。但法国人嘴上总是不断强调价值观，这势必会阻碍两国关系向更深层次发展。非洲是我国外交传统友好大洲，在该洲投资符合对外关系发展战略。我们和刚果在一些方面有相似之处，关系较融洽，而且，在对外政策上我们一向比较灵活，是我们的主要优势。” “刚果民主共和国号称‘世界原料仓库’，其矿产资料极其丰富，尤以铜、钴为甚。据班萨达透露，根据目前探明储量，铜7500万吨，占世界15%，钴4500万吨，占世界约50%。这些都是最新数据，他们尚未对外公布。” “李慧心已经嫁过去，这是座很好的沟通桥梁，可以充分利用。如果富铜集团趁此机会打进该国，那日后的发展空间将广阔无垠，那里势必会成为集团的主要资产之一。现在进入成本较低，如待该国国内局势稳定再去，即使能够成功，也必会付出高昂得多的代价。” 包青林神色凝重地道：“我初步认同你的判断，此时进入刚果投资其矿业，确是良机，虽风险高，但回报也高。不过，对外经济活动难免会染上政治色彩，尤其是重大经济活动，更是和政治密不可分。这么重大的投资，远不是市里、省里能左右的，必须获取更上层的全力支持。这种支持包括多方面，其中主要在两方面，一是外交上要全力配合，二是要向富铜集团提供一定额度的低息贷款或增注国有资本。” 很显然，包青林思虑较之闻同更为成熟稳健。他继续道：“应该说，刚果现政权并不稳固，能否存续下去、存续多久还是个未知数，还有很大的风险，所以这事急不得。再说了，一项投资远不是三两个月就能一锤定音的，其中涉及到海量的细致工作，需要相当长的时间。那为解刚果政府现阶段的燃眉之急，可以采取两种方式，一是向该国提供政府援助，二是提供有条件的政府贷款，条件就是贷款和富铜集团的投资挂钩。这就是我前面所说的外交上配合的核心内容，非常重要。” 他再强调道：“所以说，省里的态度至关重要，省里肯全力推动，事情就成功了一多半。” 闻同笑道：“您的态度才最重要，只要您看准了，省里肯定会支持。” 包青林摆摆手道：“陈省长高瞻远瞩，他的意见才是关键，这事非他点头不可。” 他看着闻同，忽地一笑接着道：“钴是稀有金属，也是战略金属，国防建设、航天及航空工业均离不开它，但是，制造锂电同样也离不开它，看来你很看好真道电气这块业务的前景。” 可以说，闻同之所以如此热心地来游说包青林投资刚果的钴矿，就是因为它是真道电气生产锂电池必不可少的材料。 不过，他的动机并非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实现一个和厉坚、吕大可共同的梦想——把真道电气发展成商业帝国。 如果富铜集团控制了刚果的钴矿，那就等于控制了国际市场钴原料的供应。到那时，凭借富铜集团在原料上的相对垄断优势，真道电气在国际锂电池市场那还不是独步天下？ 这种优势虽不足以让所有竞争对手一败涂地，但却可以让真道电气拥有充足而价格相对低廉的原料，从而在未来产业格局中拨得头筹。 同钴一样，锂也是生产锂电池必不可少的材料。从世界锂资源的分布看，南美洲的玻利维亚、智利、阿根廷是储量最大的三个国家，国内储量则排名第四。 四国之中，玻利维亚储量基础占世界总储量近半，但基本未开发。包青林极富远见卓识，早在去年就引领富铜集团把触角伸进了玻利维亚。 闻同心里一跳，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岚姐已向他透露我是真道电气的事实股东？ 算了，管他呢，就是他已经知道也没什么，他儿子包睿刚、妹妹包青岚不也都是真道电气的股东？ 想到这里，闻同不想无谓地隐瞒自己的心思，道：“高能锂电池重量轻、贮能大、充电快、适用范围广、生产成本低，且工作时不会产生有害气体。我判断，其产业前景灿烂，未来必将广泛应用于汽车行业，以替代不可再生的石油。据测算，如以高能锂电池发电驱动汽车，行车费用只有普通汽油车的三分之一。这还只是汽车行业，其他还有许许多多。如果我们国家能在全球钴、锂资源上抢得先机，那在未来的锂电及环保能源、环保型汽车等领域，就将获得主话语权。” 第471章 心乱 包青岚其实并没向哥哥透露，包青林还以为闻同是出于维护辖区内企业利益的考虑。 他接道：“你商业眼光过人，能这么为治下企业打算，是真道电气的幸运。” 原来他并不知情，闻同暗自松了口气，道：“预判产业远景，筹谋企业未来，其实您也是看好锂电前途的，不然怎会跑到玻利维亚去。” 包青林笑笑道：“老叶在南非乐不思蜀，我看就让他继续统管非洲业务，抓住大好机会，打出一片全新的天地！” 正事已毕，又闲聊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闻同起身告辞。 包青林看定他，沉默片刻后温声道：“岚岚命苦，个性太强，难得有个知音，你要好好对她。” 他知道了！闻同脸腾地涨得通红，却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轻声地：“对不起。” 包青林说：“感情的事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她能快乐生活是我的夙愿。有次她嫂子去看她，无意中发现你们在阳台上，就悄悄离开了。” 包青岚家正面对着虚湖，客厅阳台三面落地玻璃窗中两面临湖，只有侧面一面对着校园内的道路。闻同一般在晚上去她家，白天较少去。 要是闻同白天来了，她总会细心地拉上那面侧面的窗帘，以防被楼下行人看见。 那天闻同是头晚去的，第二天没走，留下来陪她。她心情极好，不但没拉上窗帘，还和闻同一起坐到阳台上相拥而阅。 包夫人那天到边湖办事，下午顺道去她家看她，快到楼下时无意中抬头看向她家阳台，恰好发现落地玻璃窗后两人正头挨头神情亲昵地在一起看书。 她当即掉头离开，回家告诉了丈夫包青林。 夫妇二人商量后，决定不去干涉妹妹的私生活，毕竟她是独身成年女人，快四十的人了，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也可以理解。 包青林想法很单纯，就是疼爱妹妹，而包夫人的心思则要复杂得多。 真道电气没上市时，她对包青岚在公司的持股还没怎么上心，后来一上市，那些原本不大扎眼的股份瞬间变成了金光灿灿的过亿财富，她的心态立即严重失去平衡。 包青岚聪慧无比，很快从嫂子的脸色察觉出她的心思，就主动把一半股份转入侄子包睿刚名下，并立遗嘱把身后财产的继承权也给他。 但是，在遗嘱人死亡前，遗嘱是可以变更、撤销的。所以在她心底深处，希望小姑子终身不再嫁人成家，而是一直维持和闻同的隐密感情，那样她就不大可能去变更或撤销遗嘱。 当然，这不是说包夫人对小姑子没感情，只是这种感情较之丈夫包青林对她的兄妹之情就要淡薄得多。 车从富铜县上了江边高速，开往边湖方向。闻同心情一直难以平静下来，真是巧合，仅那一次没拉上客厅阳台窗帘，就被她嫂子撞上了。 想来她自己还不知道已被发现，不然肯定会告诉我，那我要不要告诉她呢？ 包总夫妇没向她点破，显然是怕她难堪，那我也不宜说，还是继续瞒着她好。 看来包总之所以要和我说这些，一方面是委婉地表明他的态度，另一方面还有更深一层意思，那就是提醒我要注意隐密，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自己和岚姐年龄相差悬殊，没想到这份见不得光的禁忌私情，居然能被她至亲的哥哥接受，可见其兄妹感情之深。 她待我实在太好了，包总说得对，我要好好对她。 杳踪镇和边湖之间，直线距离其实只有区区三十公里，但这三十公里的范围内却横着座与虚湖和大江水相连的湖泊。 就是因为这座湖泊天险，两地间的往来不得不改走他途，一是通过杳踪镇——富铜县公路走江映——边湖省道，或江边高速，还有另一条更远的路线，那就是杳踪镇——望水县城——边湖。 无论走哪条路线，均远远超过直线距离。 夕阳西下，窗外一排排树木一闪而过，入眼处满是浓绿。时值一年中最为繁忙的“双抢”，不远处的水田里，三三两两的农民仍在劳作。 车已驶近边湖，闻同觉得有些累，对孙家祥道：“我记得前面路边有座观景台，在那儿停下吧。” 横断杳踪镇和边湖的湖泊叫长虹湖，顾名思义，湖泊就象条长长的彩虹。 这条彩虹弧度较小，近百公里长，东濒望水县城，西接无边无际的虚湖，二者整体就象一把大汤勺。 长虹湖微微向北凸出，是大汤勺的勺把，愈接近虚湖，湖面愈窄，江映——边湖省道和江边高速公路就是通过勺把根部最狭窄处进入边湖市区的。 天色向晚，云霞满目。 站在观景台上极目远眺，无垠的虚湖苍苍茫茫，湖面金光万里，群鹜上下翻飞。 美景当前人自醉，闻同想起陈副省长给的那包熊猫烟放在车上的包里，就让孙家祥下去取来。 他戒烟已有相当长时间，这会儿不知为何，吸烟的冲动不可遏止。 向旁人借过火点燃后，他吸了一口，鼻腔顿时被刺激得酸酸的，并迅速传导到脑部，令头皮酥酥麻麻，眼中几乎流下泪来。 这种感觉很生涩，以前舒服的滋味一点儿也找不见了，他知道这是很久未吸的结果，如果多抽几天，敏感的感官系统就会适应下来。 他夹着烟没敢立即接上第二口，转过身看向路东的长虹湖。 长长的湖面一眼望不到头，远处黑糊糊一片，不知能否全程通行船只，如果可以的话，那顺水东去就能回县城了。 在古代肯定可以，那时人口密度小，水土破坏远没有近、现代这么严重，湖水应该更深。 帆影如云，桨声如雨，那时候的长虹湖和虚湖，肯定是地方交通要道，既联结了四面八方的乡村集镇，又养活了千千万万人民。 此时站立的脚下，那时定然是两湖相连的要塞。 他浮想联翩，神游天外，一时几乎忘却身在何处。 第472章 愧疚 闻同说道：“家祥，你说这座长虹湖，生生把咱们杳踪镇和边湖给阻断了！” 孙家祥是杳踪镇人，颇为了解本地风土人情，道：“我小的时候，湖上有摆渡船，后来路修得越来越好，渐渐就没人坐船了，都宁可绕远路。” “现在行不了船吧？”闻同问。 孙家祥说：“大部分地方还可以，不过走不了大船，湖底於得厉害。” 闻同遥遥指着根本看不清的远方道：“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你看，要是在长虹湖中段位置修起一条跨湖大桥，那杳踪镇到市里就近多了，可以融入市里分享到很多资源。” 孙家祥道：“我觉得到明年或后年时，以杳踪镇和县里自身的财力，上级再拨一部分，差不多够了。” 闻同笑了笑，道：“这不仅是钱的问题，更关键的是投入产出的问题，只有等到杳踪镇的地位足够重要，而且符合整体发展规划的时候，这条跨湖大桥才可能修。”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感受够了大自然的美景，两人上车继续赶路。车刚进市区，闻同就收到李易秋的短信：“到哪了？” 李易秋的别墅已经装修完毕，母女二人昨晚就到了，一直在等着他。他回道：“刚进市区，你出来吧。” 两人照例在老地方见面，上车后闻同问道：“就住进去，会不会对囡囡不好？” 李易秋说：“没事，就是基本装修，没买什么家俱。” 别墅位于闹市区一座叫边湖家园的中档小区内，小区以楼房为主，开发商另建了几幢独体两层小楼，包括车库每幢建筑面积二百多平米。 和申白蓉在杳踪镇的别墅一样，车库内部有门和主体建筑相通，可见李易秋在挑选时是下了番心思的。 室内果然简单，只置办了些必不可少的家什，家用电器也只有电视和空调。 吃过饭后，李易秋把小囡囡打发去做作业，自己和闻同一起进了主卧室。 卧室面积不小，东西却不多，一张大床、一只双人沙发、一张梳妆台，还有一只大衣柜。闻同在沙发上坐下，略略打量了下道：“简单了点。” 李易秋递给他一杯茶，道：“又不常住，没那个必要。婚礼定日子了吗，什么时候？” 闻同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一片坦然，不由心生愧疚，叹口气道：“小秋，对不起！” 李易秋坐到他身边，温柔地道：“怎么这么想？刚刚一见面，我就感觉出你心思不大对，是在那边碰到不开心的事，还是自己心理有负担？” 闻同搂过她道：“一想到日后相处的时间会很少，我心里就空落落的，很难受，唉——” 李易秋脱开他的怀抱，坐直身子看着他道：“只要我们彼此心里有对方，在一起的时间少点也没什么。你一定要记住，你是做大事的人，不光是属于我和小芷，更属于你的事业。我爱的是追求事业，叱咤风云，强大得坚不可催的你，而不是陷入感情旋涡变得脆弱不堪的你！” 闻同感激地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就是没来由地茫然无措。你这个人，总是这么委屈自己迁就我，这会让我更加难受的！” “当然要迁就你了，因为我爱你，爱得无怨无悔、死心塌地！在我心里，我们已经融为一体，你就是我的一切，已经没有我自己，只有你！”李易秋说。 两人默然相拥片刻，李易秋道：“小芷昨晚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你们准备结婚。她对我说，婚后不会介意你抽时间陪我。我们在电话里说了很长时间，聊了很多，我很感谢她，也很感谢你。” 闻同轻叹了口气，转而道：“小声已经把我妈和我姐一家申请了美国亲属移民，要不要想法把囡囡也办出去？” “现在还太小，我舍不得。” “人可以再回国定居。” “那也不行，我一天见不到她就心慌。” “她去年到县城上小学，你不也一周才能见到一次吗？” “现在不行！”李易秋坚决地说。 “那好，就听你的，说真的我也舍不得。我已经决定划出１０％的聚离软件股份，转入女儿名下。等她上初中时再给她办理美国移民，到那边就和我姐一家一起生活，和小君、小兴一起读书，国内的教育水平实在是——算了，不说了。”见她在朝自己翻白眼，闻同适时地打住了，一时忘了她是县教育局局长。 聚离软件１０％的股份，那可是一笔巨额财富，李易秋担心地问道：“小芷会不会有想法，还有伯母？别搞得大家心里别扭，那反而不好，我又不是养不起她。” 闻同斩钉截铁地道：“你为我作出这么多牺牲，囡囡和我虽没有血缘关系，但在我心里和亲生女儿无异，我必须要尽我所能对她的未来负责。小芷通情达理，不会计较的，我妈那里也不会有事，你放宽心。另外，你最好把囡囡的户籍转到她外婆、外公一个本上，再转出本省，以免被有心人注意，徒生事端。” 李易秋说：“我爸、我妈还不知道咱俩在一起呢，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办这些不一定非要告诉二老。我已经想好了，我在真道电气和聚离软件的那些财富，相当一部分未来将用于公益事业，不会全留给子女。对这个想法，小芷也支持，你的意见呢？” “我当然同意，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自己又花不了多少。” “聚离软件要聘请资深职业经理人管理，在G市时我们已经见过面，叫魏克礼，Purplerose亚太区高级副总裁。小声将专任董事长，负责公司整体战略，并主管科研及产品战略。以后他在国内的时间会大幅度减少，大多数时候会在美国主持科研工作。国内这边的研发部仍然保留，继续由现任总监王总主管，适当的时候会组建为研究院。象国立大学、中央大学等高等学府，每年那么多顶尖的学生，几乎全部流失到国外，真是心痛死我了！” 第473章 抚慰 李易秋不解地问：“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听不大懂，也不感兴趣。” 闻同一本正经地道：“你即将是公司最小的大股东的妈妈，应该要知道。” 李易秋噗哧一笑道：“这事能不告诉她就不要告诉她，免得对她成长不利。” 闻同调侃道：“好，谨遵夫人命令。” 李易秋却道：“你吸烟了，是不是？还说谨遵我的命令，心口不一！” 闻同无奈地道：“就一支，还是被你闻出来了。” 李易秋嗔道：“早闻出来了，你一上车就闻到了，连你碰没碰过别的女人我都能闻出来！” 闻同苦笑一声，道：“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站在高速路边虚湖和长虹湖的观景台上，吸烟的冲动特别强烈。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也许就是这种心情。” 李易秋打了他一下，嗔道：“两个超级大美女守在你身边，还孤单寂寞，你未免也太不知足了吧？” 她不知道还有包青岚和申白蓉，闻同没敢说。 心中有鬼，他讪讪地不敢接话，仔细一想猛地意识到自己心情不佳其实是因为婚期定下后，心理上一时还没调节过来，总觉得有负李易秋、包青岚和申白蓉几个。 偏偏她们一个个都宽容以待，至少在面上反应十分平静，这让他更觉愧疚。 说是不感兴趣，李易秋还是问道：“公司资金还紧张？” 闻同曾先后两次向聚离软件注资，是公司第一大股东，但随着公司迅猛发展，资金一直较为紧张。 后来他又陆续向公司提供数百万资金，专用于研发队伍建设。 聚离软件的高管及核心技术人员都是股东，或多或少都持有一定的股份，这是公司吸引高端人才所必须的。 为了维护这些宝贵人才的利益，他没再以增资方式提供资金，而是以低息借贷方式。 这样他的持股不但没增加，反倒因为高等级人才的陆续加入而被不断稀释。 饶是如此，他的持股仍接近43%，不过，在划出10%给小囡囡及公司兑现魏克礼、顾紫言的股份后，这个份额将会大幅度减少。 闻同说：“还不大好，但自给已经问题不大，最近要在国内申请一笔银行贷款。如果未来两个财年公司能完成业绩目标，将在纳斯达克申请上市。” 李易秋不解地问道：“我记得你说过，美国的财年到9月底是吧？公司前三个季度不是有两千五百万盈利吗，怎么资金还不够？” 闻同解释道：“盈利和现金流是两码事，不能完全划等号，这和家庭开支一个道理。公司资金之所以一直紧张，主要是在科研上投入很大，这方面决不能吝啬。小声和我一样，见不得优异人才，尤其是名校的那些潜力无穷的拔尖学生，他是见一个爱一个，恨不得全部收罗到旗下。魏克礼到任后，将担负起公司ＣＥＯ职责，他就可以解放出来全身心投入科研工作。过去几年我们在国内招收了近百位优异博士生、硕士生和本科生，一直在坚持自己培养，所以投入上非常惊人，但收获也极为丰厚。可以说，这批人将是公司未来的骨干。现在有魏克礼加盟，公司在两到三年内就会出现质的飞跃，不但会在国内全面领先，即使在美国也会暂露头角，甚至是一鸣惊人。” “魏克礼的工资是不是很高？”李易秋问。 “当然了，他在Purplerose的年薪高达数十万美金，到聚离软件后会有小幅下降，大约是原来的80%。” 李易秋吓了一跳，惊呼道：“天哪，那不是好几百万！工资下降了，他还愿意过来？” 闻同说：“当然愿意，他看上的主要是事业平台，以及高达10%的股份。他和小声是老朋友、老对手，对我们公司的情况十分了解，很看好公司强劲的成长性，所以才愿意加盟。一个是亚太区高级副总裁，一个是一家高成长性企业的ＣＥＯ，还有大笔的股份，要是你愿意怎么选择？” 李易秋赞叹道：“小声舍得放弃权力，委实不容易。” “没这个气度怎能成就大事业？他更适合于业务战略及领导科研工作，如果不勇于放弃，公司顶多是一头狮子，而难以成为恐龙。他本人还会浪费掉自身最大的才华，于公于私都会得不偿失。” 两人只顾自己说话，几乎忘了还有小囡囡。小家伙已经完成了作业，等了半天见还没人理会自己，急得扯起嗓子高喊道：“妈妈，作业做完了，快来改，快点——” 闻同道：“我去吧，想和她谈谈心，不能让她心里留下阴影。” 小囡囡聪明懂事，每次考试成绩都排名全年级第一，连放假都乖乖地遵照妈妈的要求去学习。对于闻同和兰蕙芷的事，她是知道的，李易秋已经细心地多次向她作过解释。 检查完她的作业，闻同抱起她，轻抚着她的头发道：“宝贝女儿，你喜欢兰阿姨吗？” 小囡囡认真地道：“我喜欢。妈妈说了，兰阿姨很好，她也很爱爸爸，爸爸也很爱她。妈妈不能嫁给爸爸，兰阿姨可以。” “那爸爸和兰阿姨结婚了，好不好？闻同说。 小囡囡呆了一下，突然“哇”地失声哭道：“爸爸，你……你和兰阿姨结婚后，还……还要我和妈妈吗？” 闻同一阵心酸，强忍住泪水轻轻拍打着她的脑袋道：“当然要了，爸爸永远都要你和妈妈，妈妈也永远不会离开爸爸，知道吗？乖宝贝，不要哭，好吗？” 好一会儿，小囡囡仍然抽抽嗒嗒地哭道：“嗯、嗯，那、那我以后还能叫你爸、爸爸吗？” 闻同安慰道：“能，我永远是你爸爸，你永远是爸爸的好女儿、乖女儿、聪明漂亮女儿！”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妈妈还说，你和兰阿姨会生小宝贝，等兰阿姨生了小宝贝后，你还会象现在这样爱我吗？” 第474章 人情味的安置 闻同说：“爸爸永远爱你，和爱兰阿姨生的小宝贝一样爱你，好不好？” 小囡囡要求道：“好！我要你永远爱妈妈、爱囡囡，比原来一点也不许少！” 闻同许诺道：“不会少，爸爸只会越来越爱你们！” 紧闭的房门外李易秋静静地伫立着，耳听着屋中两人说话，眼中泪水潸然而下。 许久，小囡囡欢快地拉着闻同的胳膊一起走进主卧室，脆声对李易秋道：“妈妈，爸爸刚接到电话，明天不用去开会了，可以陪我们，咱们明晚一起看世界杯决赛，好不好？” 市乐水开发项目推进小组原准备在周日上午开会，因倪正林临时另有重要安排，会议不得不推迟一天，改在周一上午举行。 精心梳洗过一番的李易秋格外开心地笑道：“好，就让爸爸给我们当解说员！” 小囡囡嚷道：“那你快做点夜宵吧，我和爸爸都饿了。” 李易秋连声道：“好、好，你先去洗个澡，水我已经帮你放好了，记住不能玩太长时间，只能给四十分钟。” 李易秋浴后穿着套玫红色半透明无袖连身丝质睡衣，罗带轻束，酥胸半掩，纯白色的亵衣若隐若现，娇娆丰润的成熟玉体尽展无遗。 闻同跟在她身后走向厨房，贪婪地盯着她睡衣内凹凸有致的身材，使劲咽了咽口水赞叹道：“‘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太美了，真是绝世尤物女中极致！” 女为悦己者容，对闻同酸得让人掉牙的赞美，李易秋却受用之极。她眉花眼笑地回转身，搂住闻同道：“好看吗？专门为你穿的！” “何止好看，简直疑为天人！娘子，为夫送你一个外号——‘艳光照人勾魂摄魄九天下凡玉仙子’！”闻同夸张地逗道。 李易秋装模作样地弯腰拧身福了福，娇媚地嗲声问道：“多谢相公，那妾身问你，魂可还在？被勾走了否？” 卫生间不时传来哗哗的水声，闻同腆着脸狎笑道：“早已不在！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为夫实难忍受，何不趁此良机先战一场？” 李易秋抬手打了他一下，大笑道：“急色鬼！不行，赶紧帮我一起准备夜宵，你再洗点水果吧。” 夜宵和水果准备好后，小囡囡仍在浴缸里兴味无穷地玩着水。看限时还没到，李易秋就任由她胡闹，没忍心提前把她拎出来。 两人站到阳台上，李易秋撩起薄纱垂帘的一角，指着不远处一座居民楼道：“杨铮、和平、耀光三个买的房子，就在那幢楼上，还是同一个单元的上下楼。和平和耀光门对门，杨铮在楼上，都是一百二十平米，装修、家具、电器等一次性全部到位。” 杨、王二人在南非为陈照东立下大功，在请示陈照东同意后，包青林指示叶副总给予每人整十万元补贴。 刘和平立的功劳不比他俩逊色多少，闻同同等对待，由私人同样给了他十万元补贴。 这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总价款大约十二万元，房款由闻同承担，装修和家什等则由他们个人承担。 闻同道：“耀光性子活，很对小声的路子。他张口向我要人，想把耀光带到美国去，跟在他身边。” 李易秋道“我看可以，他英语完全没问题，人也忠实可靠。” 闻同摇摇头道：“你忘了他的身份？退役特种兵，恐怕不太好办。” 李易秋有些犯愁地道：“现在他们年龄还不算大，所以没急于谈恋爱、结婚。如果让他们长期这样不见光，那该怎么找对象呢？找了对象又该怎么对人家解释呢？” 闻同沉吟了会，道：“这事我考虑过，眼下也不急于一时。我的要求是，一方面，日后他们找对象必须要求对方人品正派，没有劣迹，家庭出身好。另一方面他们自身的真实身份以及做的事决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包括妻儿父母、兄弟姐妹。至于掩饰身份——等今年真道电气分红后，你用小声的名义投资一个什么生意，表面上交给他们经营，行不行？” 李易秋想了想道：“这个方式不错，我来具体安排，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次晚，白天睡够了觉的小囡囡特别能熬，始终兴致高昂，精神亢奋。 等电视屏幕上出现盛大的决赛场面时，她的情绪更是被调动到了顶点，吱吱喳喳不停地向闻同问这问那。 闻同虽也是外行，但当年上学时在寝室耳濡目染，多少也懂点，对完全是球盲的母女俩还能应付。 赛前当红巨星突然昏厥，决赛时他虽然还是首发出场，但却魂不守舍，就象只无头苍蝇一样，时间一长连小囡囡都看出来了。 小囡囡说：“那个穿黄衣服的胖子怎么象傻子？乱跑一气，就是光头大爆牙的那个。” 李易秋噗哧笑道：“电视里刚才说了，你没听到吗？人家在生病，能上场就很不错了。压力多大呀，多难受哇，全世界的人都看着！” 小囡囡不屑地道：“生病还上场，笨死了！” 李易秋解释道：“你爸刚才说了，人家是最有名气的大牌球星，当然要上场了。” 闻同摇了摇头道：“再大的名气，不在状态教练也该把他换下，不能再迟疑了，壮士断腕——” 小囡囡莫名其妙地接道：“——不见鲜血。” 闻同、李易秋一愣，顿时乐得把嘴里的水果都喷了出来。 闻同轻拍着她的头大笑道：“小东西，你这小脑袋瓜是怎么长的，话接得这么刻薄幽默？！” 周一上午开完会后，闻同坐孙家祥的车返回望水。 李易秋还要参加市教育局为期三天的会议，得继续留在市里，小囡囡白天就和杨铮等三人在一起。 一上车，闻同就睡着了。孙家祥一路压着车速，尽可能匀速平稳行驶，以免惊扰到他。 进入望水境内时，已是正午时分，毒辣辣的太阳直直地照射下来，车内空调开到最大仍稍嫌闷热。 第475章 阻截上访 前方不远处是处集镇，见路边有座农民修建的用于集粪的简易厕所，孙家祥觉得有些尿急，就把车靠边停到树荫下。 厕所后边有几块瓜田，被晒得蔫头耷脑的叶蔓间露出一只只硕大的西瓜，在太阳底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紧挨着路边搭了只瓜棚，十多个农民正在买瓜，一边还和摊主说着话。 “过来这么多人，你们哪个乡的？为么事？” “为么事？为饭碗！水电站生活基地和修路要占我们城关镇那么多熟田、熟地，就给安排到服装厂和工地上班，不同意招工进电站。你说服装厂能靠得了谱？今天在明天搞不好就黄了，工地更是干了今天没明天，只有电站最稳当，保证一辈子有工作。” “我说句不中听的，你们也是不知足，有工作还挑三拣四。象我们这样只能守着几亩水田，天天做得累死累活也落不下几个，小孩学费，村里收的，乡里要的，没完没了！” “能有更好的工作谁不想争呢，是吧？” “每家不就占你们一小部分水田旱地吗？又不是全占了，各家也不可能没饭吃，何必太较真。” “也不能那么讲，多的户有被占了两份口粮田的，这就不少了。唉，还是人家杳踪镇好，招工机会多，什么费也没有，连三提五统也全部取消，孩子上学只收书本费。我听亲戚讲，明年本镇子弟从小学到高中，连书本费也不用交，全部由镇里出钱。我那亲戚还说，等两年镇里财政收入更高时，逢年过节还要给六十岁以上老人发红包，听讲是马书记在会上说的。真是命哪，我原来就是杳踪镇的，非要花钱走后门迁到城关镇！” “再想办法迁回去呗。” “跑过，根本不行，卡得很死，找谁也没用。” “我也听说过，现在除了娶媳妇，学生分配，干部调动，投资办厂和买商品房能落户外，再没其他办法。” “这大中午的，简直要把人晒死，你称快点，车上人都等着吃呢！” “你们怎么选这个时候出来？” “不这个时候，怎么通得过派出所的关卡？中午他们都吃吃喝喝去了，拣的就是这个空当，到市里时又正好赶上当官的上班，要是去晚了又该提前下班了！” 城关镇被征地农民要到市里集体上访！孙家祥一个激灵，抖了抖身体后迅速把那物事纳入裤中，急得不敢再听下去。 离厕所不远处，道路拐了个急弯，几辆载满人的货车在弯那头被路边树木蔽挡着，不认真看还真不容易注意到。 孙家祥不动声色地上了车，见闻同仍在熟睡中，一下子犯起难来，不知道要不要叫醒他汇报情况。 很明显，县里设的卡没能发现并拦下那些上访的农民，如果任由他们去市里，影响肯定不好。但是，如果让闻同在这种情况下直接面对他们，那是非常不妥的，会让他十分被动。 他想了想，决定给胡林打电话反映情况，并请示他如何处理。因为担心说话声吵醒闻同，他再次轻轻打开车门，下车走到一边拨通胡林的手机：“……对，快出县了，离县境只有几里地。” 胡林当机立断道：“没关系，你立即叫醒他汇报。还有，你转告他，我会立即作出如下安排：第一，通知该处卡位派出所和该乡乡政府立即出动；第二，请求市里区局刘副局长安排警力协助拦截；第三，我立即向单县长汇报，并第一时间赶过去。” 乐水开发、新城区建设都需要大量征用土地，为了防止农民集体上访，县委、县政府统一部署，要求各相关派出所把守好各自出县境路口。 为此盖如东特意向这几个派出所增派警力，以便各所设置二十四小时现场值勤岗，还同各所所长签订了责任状，约定谁的辖区出了纰漏就撤谁的职。 这个乡的派出所所长在县里颇有背景，是吴霜珏的姑表哥，也即吴老的亲外孙。此人平日里仗着吴老的余威和杜子坤的身份，不大把旁人看在眼里。 昨晚他熬通宵看世界杯决赛，看球时啤酒喝多了，比赛结束天亮后兴奋劲十足，居然摸到相好的女人家胡天胡地，直到此时还酣睡在人家床上。 所里纪律平时就松松垮垮，领导又不在，天气热得象蒸笼一样，值勤民警哪还有心思守着公路，早不见了人影。 上访的城关镇村民颇有头脑，先派出几个人打前哨，待发现民警们都聚到乡上唯一一家饭店在吃请后，就钻空子迅速穿境而过。 闻同被孙家祥叫醒后，一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一边慢慢往嘴里灌着矿泉水。待孙家祥说完，他轻声道：“你去把领头的几个人请来，就说我要见他们，注意态度。” 村民们已经发动了汽车，正准备起程继续赶路，没想到县委书记居然在前头拦着，顿时面面相觑，全然没了主意。 领头的几个人在众村民的鼓动下，硬起头皮跟在孙家祥身后到了小车前，闻同已经在车外等候。 很快，其他村民都呼啦啦跟了过来，把公路堵得水泄不通。 孙家祥久在闻同身边，已经颇有些应对能力，忙让领头的人要求大家让开公路，以便过往车辆通行。 耐心听完村民代表的话后，闻同道：“乐水开发和新城区建设的重要意义大家都明白，我不多说。县里土地征用的各项手续完全合法，市里、省里也都赞成，不是在滥征滥用、浪费耕地。由于具体情况我不是完全了解，所以不能马上给大家一个答复，但是，大家的心愿我完全理解，会要求县政府相关部门尽快重新调查、研究，保证在周三之前拿出处理意见。如果大家还信得过我，就请赶紧返回县里，安安心心地等待。” 代表道：“闻书记，不是我们信不过你，如果回到县里，又不给我们解决，那该怎么办？” 第476章 如此处理！ 前面的人还算老实，都不敢冒犯高高在上的县委书记，后面的人可就没这个顾虑，纷纷叫嚷道：“对，不能回，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能轻易回去！” 闻同耐心地道：“我刚说过，保证在周三之前拿出处理意见。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处理过程，大家在这里耗着也好，到市里反映意见也好，还是得这么一个处理过程。” 很快，接到紧急通知的乡党委书记和乡长坐着车没命地赶来，几乎紧随其后，一干派出所民警也匆匆赶到。 闻同对满头大汗的乡党委书记和乡长道：“请马上安排乡里的同志，多买些矿泉水和西瓜送过来，要保证不能出现任何人身意外。还有，请民警同志保持克制，一切行动听指挥，决不允许冲动行事！” 一见警察村民们立刻腿软，纷纷下意识地往后退缩，再没几个人敢出头。 闻同又解劝了一会，胡林和盖如东、陈金光就先后到了。由于事情并未触犯自家根本利益，所以村民们的立场并不那么坚定，见此阵仗后立即同意返回县里。 顺利化解风波后，盖如东没有随闻同等人一起回县，而是留在了原地等待派出所所长。 不一会，所长面如土色地站到他面前。 盖如东火冒三丈，瞥了眼他慌乱中忘了扣上的裤门，黑着脸冷声道：“你自己打报告上来吧。” 说着他转向身后一位黑大个命令道：“小何，从现在起，就由你临时主持派出所全面工作。” 上次县公安局抓捕金有福时，市公安局李副局长带队下来“抢人”，正是这位黑大个出面应付他们。 此人面相五大三粗、憨憨厚厚，内里却精明过人，很会察言观色。 再明显不过，盖局这是要委他以重任了，所谓“临时”一般情况下其实就等于正式任命，再走走组织程序就成正式的了。 闻同没有食言，当晚即召开临时书记办公会，专题研究解决此事，陈金光、县长助理老樊均被通知列席会议。 事情发生在自己治下，又是自己直接负责的工作，因此老樊首先作自我批评：“发生这件事，是我工作不够细致，对问题关注不到位，我向县委、县政府检讨！” 政府班子分工中新城区建设划归陈金光分管，老樊只是他的助理，老樊的责任就是他的责任。陈金光道：“老樊说得对，发生这事说明我们的工作还有漏洞，还需要不断改进，需要更加细致。我承担主要责任，向县委、县政府检讨，并保证以后重视问题，及时发现并解决问题，努力做到问题不出现场，工作不拖拉……” 征地及相应的补偿、安置工作涉及到千家万户的切身利益，极为复杂，说实话两位分管领导已经做得非常好，既迅速又没出现大的失误。 见两人态度诚恳，闻同表态道：“工作很繁重，也很复杂，同志们既有兢兢业业的作风，又有诚恳的态度，我很高兴。出现一些小的纰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忽视问题，盲目乐观，最后导致问题的集中爆发。我还是那句话，请同志们放下包袱，放开手脚，大胆心细，大刀阔斧去做事，不必瞻前顾后，犹疑不决！” 单荣国道：“我完全同意闻书记的指示，老陈，你谈谈具体处理意见。” 陈金光道：“下午我们组织人员再次全面核实了一遍，拟对原方案进行微调，尽量做得更细致些。原方案对所有被占地户均给予经济补偿，并全部优先安排就业。修订后的新方案更为细化，对于被占耕地面积不超过人均面积一半的，一律只给予经济补偿，不再安排就业，由其自主择业；对于被占面积超过一半但不超过一个半的，除经济补偿外，一律安排到县开发区企业或永达固建工公司项目部、省建工集团项目部工作；对于一个半以上的，除经济补偿外，一律给予一个水电站招工指标；对于两个以上的，按前述办法折合计算后确定。” 新方案表面看起来满足了村民们招工进水电站的心愿，实则在整体上削减了他们的利益，因为原方案是不管耕地被占面积多少，一律优先安排工作，而新方案只对被占面积超过一半的才安排就业。 实际情况是约有三分之一的家庭被占面积不足人均面积一半，约五成在一半和一个半之间，一个半以上的连两成都不到。 所以说，真正受益的只有不到两成家庭，三分之一的家庭反倒失去了政府安排就业的机会，另五成家庭原样不变。 政府一软一硬，既兑现了县委书记的承诺，又狠狠敲打了村民，维护住政府的威严，让他们深切体会到“闹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对于新方案闻同内心并不赞同，但他得尊重现实中的工作方法，没法予以反对。如果政府不拿出强硬的一手，势必会引发越来越多的聚众上访行为。 水电站招工指标是香饽饽，企业自主招工约六成，市里又要走了相当一部分，还要预留出一部分给库区移民户，留给县里的已经不多。 指标不多，方方面面伸过来的手却赛过千手观音。 闻同也不例外，李易秋已经让他为杨铮、刘和平和王耀光的亲属留指标，还有她自己的一些近亲属。 在这种情况下，县政府还努力腾出一部分给此次意图上访的村民，实属不易。 议完新方案，盖如东也作了口头自我检讨，并汇报对责任人的处理意见：“根据和县局签订的责任状，该派出所所长已经主动申请辞去职务，对当时值勤的民警，局里决定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化失误为动力，全局上下决定以此为契机，学习县委闻书记的讲话精神，全面、深入开展自查自纠，掀起一场工作作风、工作态度的整风运动……” 会后盖如东留下未走，对闻同道：“考虑到负面影响，对他私生活上的事不准备公开。我已经和子坤沟通过，晚上准备再去看望吴老。” 第477章 有人喜，有人伤 闻同点点头道：“帮我带个好。” 晚上，吴老对垂头丧气找上门来的外孙劈头就是一顿臭骂：“你真有出息，还有脸来见我！大白天的工作时间，还死在人家床上，什么东西你，简直丢尽了我的脸！乐水开发是全省天字第一号大工程，你知不知道？省里、市里全都盯着，市委书记亲自挂帅，省委书记时刻关注，连这么大的事你也敢马虎对待，怎么这么不开眼？真是白活了这把年纪！我告诉你，不但我不会帮你说话，还严禁子坤帮你说话。刚才盖书记来找我，我已经向他提出来了，就把你调到百山乡派出所干民警，至于什么时候能下山，那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老头话说得严厉，实则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等满了一年把他折磨够了，风也平浪也静了，就让杜子坤把他调下山再谋个所长职位。 申氏药业和海峡财团的谈判已经接近尾声，自一开始起一切均按照闻同设定的轨道推进。 申白蓉忙得脚不沾地，闻同已经好长时间没能见上她，几次约见总是被她以工作太忙为由婉拒。 不过，两人基本一两天一个电话，申白蓉在电话里把谈判进展详详细细地向他说明，及时听取他的意见。 又是劳累的一天，申白蓉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别墅，先把空调冷气开到最足，然后洗了个澡，再坐到沙发上舒舒服服地边喝牛奶边打开电视。 每晚收看望水新闻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无论多忙，她都要赶在县电视台最后一次重播前回家。 屏幕上闪现出县台美貌的女主持人，开始播报当天新闻：“……上午九点，县委书记闻同到达县一中，为第一届‘望水杯’篮球锦标赛开球。比赛由县团委和县体委联合倡立，由杳踪镇提供赞助，共四十八支参赛队伍。县委办、县府办、全县各乡镇、各行局系统、部分中小学校均组队参加，此外真道电气、镇开投、四海有芳、成光酒业等多家大型企业集团也积极组队参赛。比赛第一阶段采取分组单循环淘汰赛制，决出十六强后进入第二阶段，再采取交叉淘汰赛制。开球前，闻同发表了重要讲话……” “……希望借助这个比赛，在全县掀起一股全民健身热潮，形成崇尚健身、参与健身的社会环境和社会风气。我向大家通报一个好消息，明年的第二届‘望水杯’篮球锦标赛，将会在位于县开发区和新城区的望水广场举办。按照规划，望水广场将设置十个露天篮球场，多张乒乓球台，以及其他体育设施，供广大市民休闲娱乐、锻炼身体……” 电视画面上那张睿智沉毅的面容，让她如痴如醉，几难自持。 默默注视良久，她心底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只可惜要不了多久，自己将不得不离开这个爱之入骨的男人！ 她觉得，今晚天气异常地燥热，肯定是一年中闷热的顶峰。 办过结婚证后，兰蕙芷正式进入角色，一有空就拿着省建工集团设计师出的全套图纸，拉上大姐兰蕙芳跑边湖和江映四处搜罗家俱、配饰件、电器、灯具、床上用品等物。 她现在一天三顿都在排屋吃，但坚持不在这里留宿，而是住到兰蕙芳的单身宿舍。 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尽管兰蕙芳装修好的新居业已没什么味道，她还是不肯住进去。 两人的秘密没能瞒过细心的闻妈妈。老太太有次发现儿媳妇躲在房中偷偷吃酸涩的青李后，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张口一问兰蕙芷就说了。 老太太喜翻了心，此后各式各样适宜孕妇的饮食层出不穷，几乎让她招架不住。 装修施工队是骆绮云介绍的，就是她的亲妹夫段福生。对此闻同的要求只有一条，就是坚决不能沾他的便宜。 他是这么要求，但人家不可能真的傻到按市场公平交易条件报价，除了尽可能使用最好的材料，努力做到最精湛的工艺外，报出的价格自然也是尽可能地低。 闻同心知肚明，叮嘱兰蕙芷在工程完工后，务必要按高于成本价给他结款，而且要拿到加盖他公司财务章的收据。 三楼是施工的重点，也最先开始动工。主卧室在施工，闻同只能临时搬到二楼住下。 给他装修是重中之重，段福生亲自担任现场负责人，抽调来最好的工人，在保证施工质量的前提下尽量赶进度，所以开工才一周时间基本雏形就出来了。 兰蕙芷兴致勃勃地拉着闻同到现场，打开笔记本电脑对照效果图，细细地给他讲解方案。 受她高涨热情的感染，闻同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听得极为认真。 听罢他由衷地道：“老婆，真漂亮啊，我很喜欢！和你一起生活在这样的家里，心情肯定会非常地好！” 兰蕙芷异常满足地道：“漂亮吧？我就是要把我们俩的窝造得漂漂亮亮，要给我们的宝宝一个最美好、最温暖、最舒适的家！” “什么事都是你张罗，我成了甩手掌拒，太幸福了！”闻同哄道。 兰蕙芷听得受用，说：“你是男人，要忙大事，这种小事当然应该由女人来管。哥，我和大姐已经选好了拍婚纱照的店，是江映最好的一家，你什么时候有空？” 闻同道：“江映的？行吗？我看还是到东洲更好，一辈子的事不能含糊，你说呢？” 兰蕙芷兴奋地道：“当然好了，我不是怕你没空嘛！那我先让小声的秘书苏菡帮着打听，然后周六和大姐去一趟那边，选好店和外景地，还要预约下时间，象这样的顶级店都需要事先预约的，生意好得很。” 闻同答应道：“好，定下时间你尽早告诉我，我好安排时间。” 兰蕙芷道：“行——哎哟，差点忘了件事，小弟的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刚过大专线，你说怎么办吧！去上吧又是大专，学历太低了，不去吧复读一年又担心他捺不住性子，到时别连个大专也考不上，真是急死人！” 第478章 绝妙！ 闻同说：“估分时不是说能上本科线吗？” 兰蕙芷说：“盲目了呗！” 闻同问：“他自己怎么打算？” 兰蕙芷说：“能有什么打算，啥也不懂！” 闻同想了想道：“已经复读过，最好不要再选择复读，容易消磨意志。这样行不行，他不是报了云缈大学专科吗，我去跑一跑，争取录个好专业，进了大学后再努力走专升本的路子。与其把时间耗在复读上，不如到大学努力学习先升本再考研。不过这得尊重他自己的意愿，不能勉强。” 兰蕙芷眼前一亮，惊喜道：“这样行，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她边快速按手机键盘边道：“小溪就在着手准备考研，他要是也这么上进，那才好。” 不一会儿，兰蕙芷挂断电话道：“他们在商量，明天答复我们。” 痛失爱女的季教授夫妇已经完全衰老，夫妻二人均已退休，继续居住在云缈大学旧宅。 季家两兄弟又各买了一套更大的房子，一直想把老父母接到一起住，但老两口始终没同意。 和闻同一样，老两口根本无法摆脱对爱女的思念，云缈大学的旧宅留下了她的一切，有遗物，有成长痕迹，也有音容笑貌。 他们害怕一旦搬离这个地方，这一切也将随之不再存在，那等于是把女儿从他们心中夺走，这是万万不行的！ 两兄弟没法，只得给他们请了个保姆。 为了抚慰父母，两兄弟不但自己几乎天天往这边跑，还督促老婆、孩子也时常登门。两家孩子放暑假时，干脆搬到爷爷奶奶家长住。 儿子、媳妇和孙辈们的孝敬，大大缓解了老两口的痛苦。 对于闻同的定期看望，老两口已经习惯了，在心里仍然视他为自家人。 而对于闻同来说，踏进这里就和踏进自己家一样，心灵十分宁静，已经形成了一种依恋。 “爸、妈，最近身体还好吧？”闻同一如既往地这么称呼。 老两口把痛苦深埋在心中，早学会了控制情绪。季妈妈道：“好，都好，你工作忙事情多，不要总牵挂我们。” “也没那么忙，哥哥、嫂子们上班去了？公司生意还稳定吧？”闻同说。 小任总非常够意思，他很清楚季灵筠在闻同心中的地位，也很清楚闻同仍旧时常去看望季教授夫妇，因此对季家两兄弟的生意十分照顾。 爱屋及乌，极少为私利求人的闻同出于对季灵筠的深厚感情，不但请小任总关照季家两兄弟的生意，还开口请宁学良、姚小红帮忙。 在这几人的扶持下，两兄弟的沙石公司生意日渐红火，目前年营业额高达上千万元。 两兄弟也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忘了对这三人的回馈。 眼下规模宏大的江映旧城改造，省建工集团就是最大的工程承包商，两兄弟的公司也顺理成章成为沙石材料主要供应商之一。 季妈妈道：“公司很好，生意大了，人也多了，他们一天到晚忙得很。” “那就好，哥嫂们都忙，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闻同说。 季教授点点头，问道：“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闻同道：“证领了，具体日子还没定，应该就在这一两个月吧。爸，小芷的弟弟今年高考，报了咱们云缈大学的专科，分数不理想，刚上专科线，能不能想办法录个好专业？” 季教授在云缈大学威望素著，虽然人已经退休，但在学校工作的门生弟子不少，校领导们也肯卖他几分面子。他说：“应该问题不大，正好我一个学生是学生处处长，也是学校招生办主任。” 告别季教授夫妇后，闻同到江映市政府应约拜见欧阳索宏。 省城的市长地位崇高，并不输于省内第二大市边湖市市委书记，可欧阳索宏却一直对他这个县委书记很是客气。 这种客气源于两方面原因，其中主要是出于对他才华、能力的充分肯定和尊重，另一方面也和两人没有直接上下级关系有关。 “小闻，坐，听说快要结婚了是吧？”见闻同一副意外的表情，他大笑着续道，“哈、哈，是不是很奇怪，我耳朵怎么伸得这么长？告诉你吧，是小迅说的。” 闻同心道难怪，原来是杨光迅透露的。 听他称呼杨光迅为“小迅”，闻同立即推断出他和杨家的关系已经颇为密切，肯定已成功取得杨心民书记的信任。 “是的，快了。”闻同说。 欧阳索宏主动说：“你这个大名鼎鼎的王老五总算要结婚了，到时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闻同说：“好的，一定恭请！” 开了几句玩笑后，欧阳索宏正容道：“约你过来，是有重要事情。全国春季糖酒会对地方经济的拉动意义你也很清楚，你们杳踪镇就受益良多，我有一个想法，准备由江映申请长期承办权。无论春季糖酒会还是秋季糖酒会，很重要的一块都是酒类，尤其是白酒，但酒类的消费旺季在春节和中秋前后，所以春季糖酒会的重要性就慢慢开始不如秋季，秋季糖酒会的商机更为凸显。当然，这不是说春季糖酒会已经不行了，没意义了，如果筹划得当，不但不会比秋季的差多少，承办单位甚至可能实现盈利。” “春季糖酒会地位逐年下降，申办的城市远不如前些年那么多，竞争不再那么激烈，再空几年甚至可能面临无人肯承办的尴尬局面。在这样的背景下，江映申请长期承办权，是完全有机会的。我的意思是，想邀请杳踪镇作为唯一协办单位参与进来。杳踪镇的环保农业在国内已经逐渐成名，你不是一心想打造这个农产品地域品牌吗，如果和春季糖酒会捆绑在一起，那你以农引工、以工促农、工农并举的发展战略将会得以更好、更快地实现。” 绝妙！闻同暗赞了一声，不过他心中雪亮，欧阳市长这么积极主动地拉上杳踪镇，一方面是因为杳踪镇自身的综合实力使然，另一方面也是主要的一方面，就是杳踪镇是省委书记杨心民的故乡。 第479章 和领导讨价还价 掌握了欧阳索宏的真实意图，闻同稳如泰山，面上不动声色地听着，静待他开出条件。 欧阳索宏心中苦笑一声，暗骂了一句小狐狸，和我装腔作势起来。 他继续道：“在你的一力努力下，杳踪镇经济发展迅猛，财政丰盈，经费上市政府和镇政府各承担一半，镇政府作为协办单位可以以此免费公开宣传，对外推广你们的环保农产品。” 闻同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心道领导您可真看得起杳踪镇啊，一个小小乡镇和堂堂省城对等承担费用！ 这也叫“协办”？分明是联合承办嘛！ 您打的好算盘，费用杳踪镇承担一半，巨大的客商消费和政治好处却全落到您头上，还能博得省委书记欢心！ 还是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什么“你的一力努力”，我位卑人轻消受不起！ 对杳踪镇承担费用的比例，闻同的心理预期是１０——１５％，２０％就顶天了，他万万没想到欧阳索宏狮子大开口，居然喊出五五分担的天价！ 欧阳索宏对他的神色视而不见，自顾自端起茶杯喝水，十分乐见其窘。他心里甚至有些孩子气地想，嘿、嘿，小子，刚才不是还稳坐钓鱼台吗，怎么转眼就成这样了？ 面对这位于己有知遇之恩的高级领导，闻同急速琢磨着应对的措辞。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却不敢去端面前的水杯，暗暗咽了咽唾沫道：“５０％镇政府恐怕承担不起，虽说镇开投有分红，但各项开支也大。镇上一直在尝试推行全民福利，先从全面免除农民各项收费和中小学全免费义务教育入手，光这两块就数目惊人。” 欧阳索宏轻轻放下茶杯，看也不看他一眼，缓缓道：“啊，是这样，那你不妨说说看，多少较为合适。” 闻同哪敢报出期望数字，只得苦着脸道：“要能再低些就好了，我们一定不会错过这个追随您骥尾的宝贵机会。” 欧阳索宏也就是使使诈，见他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当冤大头，就不再拿腔拿势，道：“既是这样，你看３０％怎么样？” ３０％也比理想价位高不少，闻同犹豫不决起来，他不便张口讨价还价，就干脆闭口不答，装作在默算权衡的样子。 欧阳索宏漫不经心地道：“江映完全有实力独立承办，之所以仍要寻找合作伙伴，完全是为了发扬全省地市老大哥的风格。不妨告诉你，省内想参与的市县不少，我案头光备选的就有六七家。” 明知他有意和杳踪镇联手是讨杨书记的欢心，应该是他急自己不急才对，可协办春季糖酒会确实是对外推广杳踪镇农产品地域品牌的极好方式，自己根本拒绝不了这份诱惑，而且他还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高级领导干部。闻同心里哀叹一声，官大仅凭权威也能压死人啊！ “能不能在杳踪镇因地制宜开设分会场？规模不求大，适当就可以。”闻同说道。 在杳踪镇开设分会场，一方面可以更好地进行推广，另一方面也能分享五湖四海客商带来的消费，三天的会期平均每天四五千人总有吧。 要知道这些客商可不同于举办“欢乐春节”活动时赶热闹的村民和普通城镇居民，他们的消费能力要强得多。 欧阳索宏毫不犹豫地道：“可以，这个想法非常不错。” 闻同心道当然非常不错了，更能吸引杨书记的视线嘛！他微微咧了咧嘴，装作有些不情愿的样子道：“既是您有命，我当然要听从，愿意参与此项盛事。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让我们望水县这条小船搭上江映这艘巨轮，给我们县开发区介绍几家企业？” 欧阳索宏伸指点了点他笑骂道：“贪心鬼！明明是互利双赢的大好事，偏要装出副受委屈样。好吧，我同意你的条件，不过，咱们话可得说在明处，你们暗中挖江映开发区的墙脚，不但把我们快要到手的东方远大服饰给抢走了，还在继续觊觎其他项目，这样可不大好。” 闻同打着哈哈道：“我哪敢从您手里抢项目，不是我们主动的，是人家看上了我们穷乡僻壤的乡下穷小子，非要嫁过去，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拒婚吧？” 欧阳索宏气道：“你就装糊涂吧，乐水大开发整整一百二十个亿，还喂不饱你？真是不知足！” 闻同说：“就是因为乐水大开发导致农村富余劳动力急剧增加，库区移民，厂区征地，生活基地征地，配套基础设施征地等等，那么多失地农民都要工作，要吃饭，我们不下力气引进企业提供充足的就业岗位怎么行？总不能不管不顾地推向社会吧？我下不了这个狠心，市里、省里也不会允许我那么干。” 这是实情，欧阳索宏深表认同地点点头道：“这话在理，那么庞杂的征地工作，你能组织得既迅速又滴水不漏，非常不简单。给失地农民提供再就业岗位是必须的，是征地工作得以快速、有效推进的强有力保障，我理解你这份恤民情怀，也支持你。你们上次到Ｇ市招商甄选出二十个项目，七亿总投资额，不是只达成八个项目、四亿资金嘛，我就再从江映给你介绍几家对口企业，具体你们自己去谈，行吧？” “万分感谢，我们的底牌被您摸了个透！”闻同说。 欧阳索宏打着哈哈道：“你们来挖我们的墙脚，我能不关心吗？” 此趟江映之行收得意外之喜，所获极丰，闻同心情大好。欧阳市长既是开了口，那至少也会促成一家企业投资入驻县开发区，在这个项目和资金堪比黄金的年代，就是一家企业也无比珍贵啊！ 次日闻同比平时早到办公室半小时，头件事就是打开邮箱，查收闻声发过来的关于引进魏克礼最新进展的邮件。 邮箱里躺着两封未读邮件，一封是闻声的，另一封是倪小倩的。他稍稍一犹豫，选择了先点开倪小倩的邮件。 一段隽秀的粉色楷体字跃入他的眼帘：“听说你快要结婚了，我记得曾经对你说过：‘等你以后有了所爱的人，我一定要当面见一见，看她到底哪儿比我强’。我问你，除了外貌，我比她差么？我不比她强么？我——恭喜你，恭喜你们！！！” 闻同把光标移向“删除”按钮，许久许久，终于食指猛一用力重重一点鼠标把邮件删除了。 第480章 伊人无踪影 秋去冬来。 世上之事巧合者太多，幸运之事亦太多。有一次夫妻俩婚前说私房话时，闻同曾郑重其事地对兰蕙芷说他有强烈预感，两人将来的孩子会是龙凤胎。他的预感果真神奇地灵验了！ 兰蕙芷在县医院做孕检时，亲自上阵的妇产科女主任惊喜万状地告诉她，她怀的是双胞胎。后来她又先后几次到省医妇产科检查，医院两位资深妇产科专家一致断定，她肚子里的双胞胎是龙凤胎。 这消息对于兰蕙芷和闻同来说，不啻于天降佳音。自获知确切消息后，兰蕙芷完全沉浸于无边的幸福中，在她眼中世界是如此地灿烂，生活是如此地美满，一切的一切是如此地美好！同她一样，闻同也觉得世间所有的幸福一齐向自己涌来。 闻妈妈的心情更甚于小两口，儿媳妇不但怀上了孩子，而且还是两个，这让她连晚上做梦都时常笑醒。不过，高兴之余她心里偶尔也会闪过一个念头，要是两个都是孙子那就更好了。 兰树林身体不再羸弱，一改几十年来的灰不溜秋，活得前所未有地昂扬。 老三得配佳婿，又怀上一子一女，这官太太当得稳稳当当。 老大早几年遇人不淑，现如今不一样了，再婚嫁了个满意的郎君，也怀上了孩子，而且还是个儿子。她丈夫全行长前不久官升一级，被调到市商行出任副行长，她也随夫调入边湖工作。 老二两口子在江映的生意熬过最初几个月的艰难后，已经开始红火起来。 老四一门心思钻到学习中，立志要报考研究生。 原先最不成器的老五在考上云缈大学专科后并未丧失上进心，原封不动地把高考前几个月的学习热情延续了下来，准备按三姐夫划定的先专升本再报考研究生的轨道往前进。 在老兰看来，眼下的一切都是拜老三所获，现在她怀上了一儿一女，在婆家的地位已经稳如泰山，这就等于自己眼下的美好生活有了牢固的保障。 出于老大和金有福失败婚姻的刻骨影响，他心底深处始终怀有一丝不可告人的忧心，害怕老三万一不能生育或者生的是女儿，那她在婆家就有可能没地位，甚至有可能被抛弃。 他现在白天基本不在家呆，成天到左邻右舍、四街八巷找相熟的人说话或玩牌，美滋滋地听着众人的奉承，心里塞满了优人一等的满足感，经常连午饭甚至晚饭也不回家吃，很大方地就近下馆子。 立冬前一天，充满感恩心的闻同、兰蕙芷赶赴普陀山进香。 海天佛国，佛光普照。普陀山是观世音菩萨教化众生的道场，农历９月１９日为其出家日，称为小香会，天下香客和善男信女会在前三天就纷至沓来。这并非最盛之时，每年２月１９日其生日的大香会人会比这更多。 海风浸人，植被却依然葱茏，闻同搂着已然有些行动不便的爱妻缓缓行走在山间。 “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果然是人间仙境，要是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那该多好啊！”兰蕙芷满心幸福地倚在丈夫身上，细声感叹道。 闻同看着苍茫无边的大海，却没来由地忽然想起远走海外的申白蓉。 几个月前，久未谋面的申白蓉通过邮局给他寄了一封信。在信里，她写道：“……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我不得不离开你很长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你不要挂念、不要费心打听，更不要寻觅我。我很好、很好，心情很快乐、很快乐。适当的时候，我会回来，回到你身边。我永远深爱你，很深、很深，永远、永远！” 看完信后闻同心头疑云丛生，联想到她此前多次拒见自己的种种异常，再也坐不住了。 他略一打听，就得知申白蓉已经离开了申氏药业，公司已由海峡财团委派过来的团队管理，她爸爸接替她出任公司董事长，全面负责技术事宜。 至于她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怎么联系，则再也没人知道。他想她的家人肯定是知道的，但他实在不便向他们打听。 没多久，他查知申白蓉早已把个人户口转到江映，然后从江映移民到新加坡去了。可任他想尽办法，再也无法查出申白蓉在新加坡的讯息，托孙贤寿也不行。 申白蓉是独生女，他常常想，或许她是另有所爱吧。自己早就应该清醒，她不可能真给自己做一辈子既没名分又见不得光的情人，肯定会选择嫁人生子为申家传宗接代。 这完全能够理解，应该说是自己陷入了盲目的感情，没去充分为她考虑。 闻同心下渐渐释然，但思念却无法遏止，每每中夜梦回，他都会想到她。 他收摄起心神，微笑道：“明年２月１９日大香会是没法来了，那时宝宝才出生没几天，要不后年大香会吧，那时宝宝满了周岁，我们全家再一起来。” “不，我以后会常来，不一定非要限在特殊日子，心到则诚。”兰蕙芷说。 风劲浪急，令人体生寒意，闻同关切地道：“走吧，回宾馆，风太刺人了。” 盖亮提前一个星期打款预订，仍然只为他们订到豪华标间，每天房费高达一千多。不过房间条件确实不错，装饰考究，四十多平米的面积显得十分宽大。 走了长长的一段山路，一进客房兰蕙芷就蹬掉平跟软底鞋，疲惫地靠到床头。 闻同进卫生间把水龙头转到最高温度，放满一洗脸池水后再把浴巾浸入水中。等浴巾充分浸透后，他捞出用力拧开。 回到宽大的床前，他先帮兰蕙芷脱去袜子，然后把她肥大的裤腿往上卷了卷，再并拢她双脚细心地用热浴巾层层裹紧。 “嗯——好舒服啊，哥——”酸痛的双脚被热浴巾捂住，兰蕙芷舒服得直哼哼，满身的疲乏顿时一扫而空。 “先捂捂，一会儿凉了再拆开，我帮你捏捏。”闻同把另一条干浴巾叠起垫到她脚下，以免把床褥打湿。 第481章 下雪了 男人的细心体贴让兰蕙芷甜蜜得难以自持，娇声道：“哥，过来，我要你抱我！” 闻同斜坐到床头，揽过她的脑袋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胸前。 两人默默享受着这无言的幸福。良久，兰蕙芷忽然语气庄严地道：“哥，因果相循，上天这么眷顾我们，是有因由的。你一心为百姓造福，积了无数的功德，上天才托观音娘娘恩赐给我们两个宝宝。你以后一定要继续秉持公心，扶贫济困，为民造福，上天就会继续保佑我们的宝宝快乐健康地成长，保佑他们一生平安幸福！” 闻同并非宗教信徒，对神怪之说从不相信，但现在他灵台澄明，虔诚地相信了爱妻的话。他神情肃穆地道：“多行善事，福泽无边！” 兰蕙芷认真地道：“哥，咱们女儿取名叫闻思筠，好不好？” 闻同身体一僵，半晌艰难地道：“小芷，这对你太不公平了，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兰蕙芷紧紧偎在他胸前，叹息道：“一点也不，嫁给你我好高兴，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闻同艰难地说。 “哥，夫妻本就是一体，你的心就是我的心，为你就是为我，这没什么区别。就这样定了，女儿的名字我取，儿子的名字你取，你看取什么好？”兰蕙芷伸手掩住他的嘴，说道。 “小芷——”闻同说。 兰蕙芷没让他继续往下说，道：“两个宝宝将来不管谁大谁小，小名现在就定下来，老大叫感感，老二叫恩恩。他大名叫什么呢，哥？你快取呀！”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闻同心底长长感叹一声，认真想了想道：“就叫闻思远吧，好不好？” “好，太好了，我就是想他将来象你一样，要有远大抱负！哥，这名字太好了，我好喜欢！”兰蕙芷语带娇声地说。 闻同忽地感叹道：“造物主真是神奇，就这样孕育出人。你说他俩，要是顺产谁都有可能先出生，要是剖腹产呢？如果医生同时取出来那算谁大算谁小？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可以人为决定他俩一辈子的长幼分别？你想谁大谁小？” 兰蕙芷道：“我不想剖腹产，要自自然然地生下我们的宝宝。他们谁大谁小，就要靠自己去竞争了，嘻、嘻……” ※※※※※※ “呀，下雪了！小同你快出来看，天下雪了，好大一粒！”夜幕沉沉，兰蕙芷站在三楼露台上兴奋地喊道。只有在极为私密的场合，她才会喊自己丈夫为“哥”。 节令更替，明天就是农历小雪，天空中飘扬的雨丝不经意间夹着了雪粒。 闻同站在门口，露台上柔和的灯光下一根根闪亮的银丝斜斜飘落，其间急速掉落的雪粒清晰可见，地上已经积起了稀薄的一层。 自然界气候的急剧变化总是能打动人心，深刻影响人们的情绪。闻同抬步走到她身边，揽过她的腰关切地问道：“这么高兴，冷不冷？” 兰蕙芷雀跃道：“一点儿不冷，化雪才冷呢。这是我们宝宝经历的第一场雪，我一会儿要记在日记里！” 她现在几乎把肚子里的孩子看成了生活的全部，一天到晚念叨这是宝宝第一次吃梨那是宝宝第一次进商场等等，晚上总是不厌其烦地把感想洋洋洒洒地在电脑上打出来。 闻同笑道：“我看等宝宝出生后，你可以出版一本厚厚的书，就叫《爱心日记》，既有深切入微的母爱，又有专业人士实践经验的总结，肯定大受年轻妈妈们的欢迎，很有可能会登上畅销书排行榜。” 兰蕙芷也笑道：“我要写估计真能出版，不过宝宝是我们俩的私有财产，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们的秘密。” 雨渐渐大了起来，雪却象绣阁上露出半边脸孔凭窗窥望的含羞少女，一现即隐。 两人回到室内，兰蕙芷犹自不舍地站在门口，满是惋惜地道：“才下这么点，不知道还会不会接着再下。哥，我想多买些木炭，冬天在屋里暖暖和和地烤火，多么温馨呀！” “不是有空调吗，木炭你不嫌脏？”闻同不解地问。 “还是木炭有感觉，看得见，烤火时能暖到心里。空调也用，晚上睡着了开它。”兰蕙芷说。 去年被列为省退耕还林及造林工程重点县后，望水县绝大部分山区已经封山育林，全面禁止伐薪烧炭。 经过今年夏季的特大洪灾后，上上下下开始认识到生态环境的重要性，就在上个月国家发文，提出“封山植树、退耕还林，防治水土流失，改善生态环境”。 “县里估计买不到木炭，去年就禁止了。”闻同说。 “义南肯定有，我让爸爸在义南买，得多买几筐，还要分给秋姐。”兰蕙芷说。 每当这时候，闻同总是回避，或缄口不言，或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决不顺着她的话意接口。 她自己主动提李易秋可以，但闻同要是也当她的面表露对李易秋的关心，那无疑是极不明智的，难免会惹她伤心生气，久而久之甚至会导致夫妻相互猜疑而关系失和。 同样，在李易秋面前他也是这般处理。 实践出真知，经验来自教训。在李易秋面前有过几次教训后，他很快就总结出这条颠扑不破的宝贵心得。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到新闻联播了，就坐到沙发上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兰蕙芷坐到他身边，搂住他温情脉脉地亲吻了会，说道：“你看吧，我写日记去了。” 和许多党政领导干部一样，闻同也养成了收看新闻联播的习惯，这是了解国内外政治气候及国内大政方针最直接、最简捷的途径。 今天是周六，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但第一条新闻就强烈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关于三讲教育和廉政建设责任制的内容。 新闻联播结束后，闻同进书房想上网查查相关资料。 兰蕙芷买了两台电脑，一台HP液晶显示器台式机，一台IBM笔记本。 第482章 大修水利（上） 兰蕙芷正坐在书桌前用笔记本写孕期日记，见丈夫站在身边看，就偏过头甜蜜地笑道：“哥，他俩今天很不老实，一共踢了我五十六次，是不是在里面打起来了啊？” 闻同蹲下身体，撩起她的孕妇裙把耳朵贴到她肚子上，一边仔细谛听一边装模作样地道：“是打起来了，正在吵架，都想争当老大，声音还不小呢……” 兰蕙芷抱着丈夫的头按在自己隆起的腹部，娇声笑道：“嘻、嘻，那你劝劝他们啊！” “唉，不行，不听我的。”闻同凑趣道。 兰蕙芷突然说：“呀，哥，你快看，又在踢我——” 闻同赶紧抬起头，果然见她腹部右侧明显鼓起一块，足足持续了三四秒钟，消下去后接着又连续鼓起几次，十分有趣。 他亲了亲那个部位，认真地道：“现在是七点四十五分，等他俩出生后，记住问问刚才是哪个在踢你。哼、哼，敢踢我老婆，有他好看！” 兰蕙芷乐得不行，站起身搂住他道：“你刚才不是在和他们说话吗，现在就可以问呀。” “现在不行，不能吓着他们。”闻同配合地说。 兰蕙芷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摩挲着，两眼似要滴出水来，娇滴滴地道：“水已经烧好了，我要你跟我一块去洗澡……” 入冬以后，全县各项工作均顺利推进。 永达固建工公司承建的县城改造及绕城公路工程，自春末复工后在倪小倩的幕后推动下进展迅速，目前已接近尾声，预计在春节前可全部竣工。 县五金厂改制出售后，在县开发区的新厂已顺利实现投产，永达固建工公司在其原址上开发的绮丽风情家园一期土建工程已经过半。 在安湖山商贸公司注入巨额资金后，绮丽风情广场开发进度神速，裙楼土建工程已经完成，现已开始进入主楼四层以上部分土建施工，另外，两座独幢建筑物中绮丽风情娱乐城春节前将开门营业，绮丽风情商品城则暂不开发。 县开发区在阮洪通手中已经有了初步发展，此次系在原基础上修改规划并续建，全部工程由永达固建工公司总承包。 新城区建设主要包括道路、水、电、下水管道等公用基础设施，另外还有连接县开发区和新城区的望水广场，同样所有工程均由永达固建工公司总承包。 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行政中心位于县开发区，面临望水广场，背倚开发区，一端紧接大湖。建筑物外观呈方方正正的长方体，设计共六层，一期已经封顶。 这样的高度并不算高，远低于绮丽风情广场，但其建筑规模十分庞大，横亘于空旷的广场和大湖边，所以建成后必定气势宏伟，与广场和大湖相得益彰。 隔广场与行政中心相望的是生活基地，一期十幢家属楼已经封顶，春节前即可入住。对于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的工程，省建工集团自然不会让其花落别家。 行政中心、望水广场、生活基地整体已渐见规模，再有半年多即可基本成型。 在县一中操场上，县委常委、副县长杜子坤主持召开全县冬春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动员大会。 主席台上，市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副市长花金琅、市水利局局长、前县委书记赵达成、前县委副书记王金生并肩而坐，县委书记闻同和县长单荣国相陪于两侧。 县委办、县府办、相关行局负责人及各乡镇党、政两套班子全体成员均悉数到场，此外，全县各行政村村支书、村长及部分自然村村主任、村民代表也应邀出席会议。 会议之所以邀请赵达成和王金生参加，主要是因为闻同想借重二人宝贵的经验和崇高的威望。 两人均经历过五、六十年代轰轰烈烈苦攒家底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又在望水县奋斗了多年，把他们请出山当顾问再合适不过。 赵达成兼任市人大副主任，是正经八百的副厅级领导干部，王金生也是以正县处级身份退的休，所以两人完全有资格坐在闻同和单荣国中间。 闻同之所以如此大张其鼓，郑重其事，主要意图可不是作秀，而是深切地认识到了全县农田水利基本设施已经到了不全面彻底整修、建设不行的程度。 他在农业副县长任上时，也曾努力在局部做过类似工作，但于全县大局却是杯水车薪。 这次他想利用国家高度重视的契机，发动一场切切实实的大会战，一举而解决日后数年乃至数十年之隐忧。 在作动员讲话时，他说：“大家都来自基层，工作在第一线，对情况都非常了解，水利基本建设的意义我就不多说。几十年前，我们的前辈勒紧裤腰带攒下了这些家底，到现在我们还在吃老本，可这些老本还能吃几天？许许多多不同程度的病、险水库已经很危险，如果有一天决堤了，造成人员伤亡、财产损失怎么办？没水灌溉怎么办？粮食大面积歉收怎么办？大量的灌渠、河堰或者崩坏，或者淤积，每年都临时抱佛脚往破墙上糊烂泥，每年各地都有为了争抢灌溉水而集体械斗事件！再这样下去行吗，同志们？不行，坚决不行！” “前些年这件大事我们想做，但一直没能力、没条件做。现在条件变好了，上有国家的好政策和省、市的支持，下有人民群众的无私奉献，另外还有许许多多的领导、前辈、同志、朋友来支援我们。市政府分管领导、市水利局领导都给予了高度重视，给了我们巨大的支持。做这件大事，是老领导赵书记、王书记多年的心愿，今天我们就把他们隆重请出山当参谋，当监督。还有，省水利厅、市水利局的专家不辞辛劳，也下来支援我们。” “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有这么多人的关心和支持，我们没有借口不去做，没有理由做不好，我们必须拿出强大的决心打赢这场战争，我们一定要有必胜的信念夺取最后的胜利！我在这里郑重提醒各位，谁在工作中打折扣，敷衍塞责，谁就是不合格的党员干部，谁就是对自己、对子孙后代不负责任！” 第483章 大修水利（下） 闻同继续说道：“工作中，我们要尊重科学，尊重专家，充分听取专家和经验丰富老农的意见，虚心接受他们的指导，发挥主观能动性、创造性，学习前辈们艰苦奋斗、排除万难、一往无前的大无畏革命精神。赵书记、王书记向我们提议，全县５５岁以下男性机关干部每人出三个全勤义务工，这是老成谋事之言，我们必须不折不扣地接受。杜副县长提出，建设资金与各乡镇的成效挂钩，这个办法非常好，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我们要让它发挥出最大效用，决不能浪费。” 他最后说道：“这件大事是当前全县农业和农村工作的中心，同志们，父老乡亲们，十万人民十万军，个个都是好汉兵，在今冬明春四个月的计划工期内，让我们团结起来，上下一心，全面打响一场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大会战！” 杳踪镇红岗村村支书何嫂子被推选为基层村干部代表，在动员会上作了庄严的宣誓。 针对此次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省、市一共下拨了六百万专项资金，县里自筹了六百万，自筹资金来源于永达固建工公司缴纳的县五金厂土地出让金，及绮丽风情广场拖欠的土地出让金。 早在一个多月前，杜子坤就着手主持制订严密的实施方案。 根据方案，县委、县政府成立了大会战工程总指挥部，由杜子坤担任总指挥长，周广仁协助他担任副总指挥长，县水利局局长钱广财任办公室主任，赵达成、王金生任顾问。 各乡镇相应成立了各自的指挥部，按要求全部由一把手党委书记亲自挂帅任指挥长，包括杳踪镇党委书记马凤玲。 之所以由杜子坤任总指挥长，一是因为此事本就归他分管，二是他无比熟悉全县农情、水情、土情，三是他能力足堪胜任，四是闻同有意栽培他。 县里同时还有乐水大开发、新城区建设、县开发区建设等诸多大事，所以就没由县长单荣国担任此职。 至于安排周广仁任副总指挥长，一方面是因为他和赵达成、王金生一样既经历过五六十年代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又在望水县工作多年，情况熟悉，经验丰富。 另外闻同还有更深一层意思，就是他曾经是杜子坤的上级，对杜子坤有知遇之恩，又是赵达成、王金生的亲密老部下，他们四人在一起定然能合作无间。 会议一开，全县上下闻风而动，全部宣传机器都被发动起来为大会战宣传造势。 县委宣传部长不敢怠慢，此前就召集县属两大媒体县电视台和县报负责人开会，统筹作出部署安排。 在县委宣传部提报的宣传方案上，闻同批示要求“多报导一线基层干部，多报导一线人民群众，要表彰先进，鞭策落后”。 按照此宣传方案，县电视台、县报将派出记者天天下一线采访，挖掘先进事迹高调宣扬。 同时，宣传方案要求各乡镇大量粉刷口号，悬挂标语，并从县直机关和部分乡镇抽调出一批女干部，成立数支宣传小分队分赴各地开展宣传。 为此，县电视台开设了专题节目《十万人民十万军，个个都是好汉兵》，节目将同步报道大会战，直至其结束。 专题节目原名“上下一心，艰苦奋斗”，宣传部长对这个名称并不是很满意，认为其过于模式化、口号化，缺少激情。待听完闻同的动员讲话后，他灵机一动，马上决定更改为现在这个名称。 当晚，县电视台即播出第一期大会战专题节目，一开篇电视屏幕上就打出“十万人民十万军，个个都是好汉兵”两行十四个端端正正的大字，整整保留了三秒钟之久。 节目除报道动员大会外，还对大会战实施方案及相关政策进行了详细宣传。 长湾河及冲里水库整修是此次水利基本建设最大的三项工程之二，前者纵贯全县平原地区，是除乐水外全县最大的河流，也是全县农业生产灌溉水网的主干渠道，后者是县域内最大的灌溉水库，覆盖三个乡镇数万人口。 此外还有一项重大工程，就是沿长湾河“退田还湖”。 次日上午，闻同和单荣国率领县四套班子成员到达长湾河一号堰坝工地。 长湾河并非大河，宽处二百余米，窄处仅数十米。多处河段束水堤坝毁损严重，根本不堪洪水冲击。 另外，在整个河道上人工修筑了十余座拦河堰坝，用于蓄水灌溉沿岸农田。这些堰坝基本是五、六十年代修筑的，历经数十年水流冲刷侵蚀，现今早已破败不堪。 每到农时，沿岸各村不得不临时割取柴禾、茅草再混以泥土垒坝，以敷一时之用，这既误农事又劳民伤财，各村之间还不时为抢水而闹出集体械斗事件。 长湾河是道天然屏障，把两岸阻隔开来，车辆只能绕远路通过河上仅有的两座桥梁往来。 行人则把沿河十多座堰坝作为桥梁，但每年雨季河水泛滥时，几乎都会发生人员失足跌落坝下急流中被淹死的惨剧。 此次整修县里在广泛征求各方意见的基础上，综合考虑多项社会效益，不但把堰坝作为灌溉、防洪设施，同时还将其设计为兼具交通功能的桥梁。 根据规划，新堰坝坝顶平面宽度将达四米，坝外侧还将加装一道铁护栏，这样雨季泛洪行人通过时可确保安全，同时只要不是持续暴雨导致洪水漫堤，大小各类车辆也都能畅通无阻。 根据专家提交的施工方案，堰坝整修工程将分段、分步实施，先爆破一小段旧堰坝把河水引过去，然后在剩余一大段旧堰坝的上游修筑临时拦水坝，完全把河水围堵入那一小段缺口通过，再爆破这一大段旧堰坝，清理深挖后在原址上修筑新堰坝。 新堰坝将预留足够的泄洪闸口，剩余的那一小段旧堰坝整修也采用完全相同的施工步骤。 第484章 动真格的 这样的工程完全依靠人工是不行的，既费时又难以保证施工质量。 如今不比几十年前，条件已经好了许多，可以部分采用机械作业，如工程挖掘机、起吊机等。为保证施工质量，此次所有整修工程全部采用镇开投栗子堰石场的石料，既坚硬又耐侵蚀。 这是利民的大实事，农民们积极性空前高涨，现场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大喇叭里播放着高亢激越的战斗歌曲，一面面红旗在风中飘舞，树上拉着巨大的红条幅，斗大字体的“十万人民十万军，个个都是好汉兵”格外醒目，一切就象电影里一样。 “同志们，乡亲们，县委闻书记，县政府单县长，以及其他县领导都来了，来参加我们长湾河一号堰坝整修工程，请大家热烈欢迎——”乡党委书记拿着大喇叭高喊道。 闻同在如雷的掌声中接过大喇叭，高声喊道：“大家辛苦了！根据县气象局天气预报，近段时间天气晴朗，我们务必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一鼓作气把工程做完、做好！” 没有过多的形式主义，他放下喇叭后立即穿上带来的短帮雨靴，利落地担起竹筐和村民们一起向临时拦水坝上运送泥土。 县台记者的摄像镜头紧紧跟上他的身影，县报记者的相机也是“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 书记带头动真格的，其余人自单荣国以下没一个敢玩花巧，全都实打实地干了起来，就连年过５５的周广仁也没闲着。 百姓在实践中的智慧永远值得尊重，乡指挥部采纳了老农的意见，发动各家各户编织出一人多高、密实的稻草毡，然后将其数层叠放以木板为骨架捆绑在一起，再以打入河床的粗钢钎为柱立起一道坚实的草墙。 草墙把大部分河水围堵到爆破开的缺口，漏过来的河水就大大减少，墙后再筑起一道低矮的泥土拦水坝即可把全部河水拦住。 这样一来，因为没有深水制约，村民往泥土拦水坝上运送泥土砂石时可以多人同时进行，进度就快了无数倍。 同时，低矮的泥土拦水坝易于拆除、清理，不会造成河床淤积，草墙拆除后还可以重复使用到下游其他堰坝整修工程上。 闻同一直坚持大运动量锻炼身体，担泥土并没多大问题，可其他县领导就不行了，一个个累得够呛。 考虑到冬天日短，乡指挥部规定午饭时间只有四十分钟，因此大部分村民都是自带饭食或由家人送，只有一小部分住得近的才回家吃。 乡政府根据胡林的安排用大塑料盆送来了饭菜，虽是大锅菜但炒得却颇为精致，味道不错。众人又累又饿，吃起来格外地香。 尽管村民们都知道这些干部晚上就有可能又会钻进饭店，但这还是给了他们同甘共苦的亲近感，让他们看过来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临时泥土拦水坝修筑进度极快，午饭后没多久就完工了。随后，几台抽水泵同时发力，很快就把坝后河床里的积水抽干。 等坝后基本无积水后，几台挖土机就开始驶入清除淤泥并深挖河床。挖出来的泥土主要由拖拉机运送到两岸河堤上加固堤坝，同时再辅以大量人力肩挑运送。 切切实实地和村民们一起干了一整天活后，到傍晚收工时县领导们个个都是满身泥水。有那么几位来时还以为不过是走走过场，也没做特别准备，不但衣服穿得正正式式，脚上甚至还穿着皮鞋。 好在乡党委书记考虑周到，专门准备了一批备用雨靴，这才让他们避免了光脚下河的尴尬。 晚上闻同到家时，一身的泥水把兰蕙芷吓了一跳。她吃惊地问道：“怎么这么脏，真下河啦？” “可不真下河了，哪能来虚的。爸、妈，什么时候到的？”闻同说。 兰树林从沙发上站起身，满脸堆笑地道：“中午到的，累着了吧？快坐下歇歇。” 兰妈妈边接过他的脏衣服边数落女儿道：“你也是，就不知道多准备一身衣服，收工时好换上干爽的。晚上气温这么低，潮衣穿在身上着凉了可怎么得了，一点儿都不懂事！” 兰蕙芷吐了吐舌头没敢还嘴，对丈夫道：“爸妈来送木炭，水烧好了，内衣已经放在浴室架子上，赶紧上楼洗澡去吧。” 有季教授夫妇在前，闻同潜意识里就总拿兰树林夫妇与之对照，越对照越觉得后者和前者相差太远。 兰树林身上小市民习气太浓重，这和他的文化层次、人生经历及所处的生存环境密切相关，相对他兰妈妈还要略好些。 季教授学识渊博、品性高洁，季妈妈也是知书达理、宽容谦和，兰树林夫妇和他们完全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当然这不是说文化修养是决定性因素，千千万万的农民纯朴善良，而有些学富五车的人却卑劣无耻。 让闻同费解的是，兰蕙芷姐弟五个除了老二兰蕙茵性格和父母较象外，其他四人全然不同。尤其是兰蕙芷，闻同真不知道那样的父母怎能生养出这么一个女儿。 社会学家说性格是后天的，是在社会生活中逐渐形成的，而本性是先天的，后天不可改变。根据这套理论，闻同只能认为爱妻是因为本性纯良，所以才克服了后天生长环境中的一些负面影响。 他自然知道这样想很不应该，但人的本能确实很难抗拒。为了不使爱妻伤心，他把内心的真实想法深深地掩埋起来。 在兰树林眼里，这个女婿性子有些冷，人太严肃，虽然谦和却不亲近、不贴心，两口子内心里都很有些怯他。 同样，闻同总觉得岳父、岳母在自己面前有些谦卑，相互之间有着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远不象和季教授夫妇那样亲近融洽得宛如一家人。 他也曾试着努力去消除这层隔阂，却没想到这反倒让他们不安，几番努力无成后他认识到鸿沟难以逾越，遂放弃了。 第485章 老兰得意忘形 晚饭桌上，闻同刻意地找些家长里短的话题陪岳父、岳母说话。兰蕙芷心思聪敏，不时在一旁恰到好处地插上几句，气氛倒也融洽无间。 兰树林酒量很浅，两杯红酒下来就头晕脑涨、舌头打结，涨红着脸道：“小、小同，我有个很好的朋友，你们结、结婚时他也来过的，就是老、老赵，他儿子明年大专毕业，想进义南县委工作，你能不能和牛、牛书记说声？县政府也行，那后生伢崽不错……” 兰树林才五十出头，原先工作的厂子早就不行了，病愈后他索性办了内退，一门心思在家享女儿们的清福。 在家闲着无事，他每天走东家串西家。老赵是他原来的同事，同他一样也办了内退在家。 他一个女婿是县委书记，一个女婿是市商行副行长，比老赵那可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因此他最爱找老赵玩，寻求心理上的满足感。老赵有求于他，平时对他就加意地奉承，把他哄得快不知道东南西北。 当老赵提出请他帮忙落实儿子的工作时，他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下来，夸口说三女婿和县委牛书记、县政府苟副县长关系特别好，这点小事完全不在话下。 这事他本想对女儿提，让她去和女婿说，没想到饭桌上酒喝得有点过，脑子一热就借着酒劲当面向女婿提了出来。 闻同心里一阵不痛快，又不好扫他的面子，就道：“行，我说说看。” 对爸爸的行为兰蕙芷很是不满，不过她忍着没有当场表露出来。 吃过饭后，闻同不好立即上楼，而是继续陪着兰树林闲聊。兰蕙芷见已经到了六点五十六分，就对他道：“马上到新闻联播了，你上楼去吧。” 等丈夫离开后，兰蕙芷立即把父母叫到二楼客房，对爸爸道：“爸，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们自己家的事已经没少麻烦小同，你还去揽别人家的事。县委书记不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的，他行事是有分寸的，有自己的原则。你还不知道，他老家的亲戚朋友一个都没安排，连姐和姐夫都在家务农。他一心做事业，我们要尽量少给他添麻烦，不能拖他后腿。” 酒醉心下明，尽管女儿口气婉转，但兰树林还是大觉丢面子，自尊心严重受挫。 他别过头闷声辩解道：“你赵叔又不是别人，这忙不帮不合适，再说我已经答应下来了，你让我回去怎么给话？” 兰蕙芷说：“我没说这次不帮，小同不是答应了吗，他既是答应了就会办。我是说以后，再不能揽这样的事了。我知道你和赵叔的关系，可帮忙也得看是什么事吧？这类事是帮不过来的，今天赵家，明天李家，后天没准又有王家找上门来。到时你帮吧帮不过来，不帮吧立即就把人给得罪了。要是人家碰到合理合法的难处，我们有能力就伸手帮一把，这是可以的。爸，妈，我得叮嘱你们一句，从今往后要是有人找到家里，无论是谁一律不接待，无论钱也好东西也好一律不能收，尤其是望水县那些钻门子套关系的干部！” 见女儿语气渐转严厉，兰树林两口子觉得眼前的她突然变得陌生，陌生得有些让人心慌害怕，令人很不舒服，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兰妈妈看着女儿的脸色，小心地道：“你爸这人好念旧情，就照你的话，我以后会看着他的。唉，街坊邻里、亲朋好友都说你嫁了个好人家，我们做父母的也跟着沾光享清福，唉——” 兰蕙芷心里长叹了口气，心道幸好小同很有钱，也幸好没向他们透露家底，不然自己夹在中间真难做人。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递过去道：“妈，我知道你和爸苦了几十年，现在又没上班，没有多少生活来源，这点钱你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要抠着过日子。” 兰树林很想看看是多少钱，就微微转头斜眼瞥过来，没想到是存折而不是现金。他终是拉不下面子立即要过去翻看，只得强忍住好奇心复又把头转回去。 兰妈妈道：“以前给过不少了，一笔一笔你爸都记着账呢，拢共五万六千五百块，还不算东西。现在又要给，不行，我们不能让你在婆家为难。唉，你们也不容易，结婚时花了一大笔钱，这马上又要生孩子，也是要花大钱的。” 都用上存折了，看来不少！兰树林心里发急，暗骂道真是傻子妇女，三妹子还缺钱？给你就收下呗，非要假情假意地说这么些废话！ 兰蕙芷把存折塞进兰妈妈口袋里，道：“妈，我既然给你你就拿着，没事的，婆家妈妈对我好得很，小同更不会有事，你们就放宽心。” 等女儿一出门，兰树林立即从老婆口袋里摸出存折，手忙脚乱地打开硬壳封页后吃惊地道：“天哪，整整一万块！” 兰妈妈被丈夫的贪财样给惹恼了，气道：“我告诉你，以后莫总东家跑、西家钻，整天连屋也不落，净给三妹子和女婿惹麻烦！你要是影响了他的前程，谁还给你钱用？看你平日里那副得意嘴脸，还真以为人家看得起的是你老兰？别想岔了，人家是看重我三妹子有出息，看重我女婿！” 兰树林咕哝道：“你三妹子，你女婿，这话奇了怪了，不也是我的？” 兰妈妈道：“她是从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就是要这么说，怎么啦，不行？走吧，别缩在屋里，下去陪亲家母说说话，哼，不想理你！” 兰蕙芷上到三楼时，新闻联播已经结束了，闻同正在书房看书。见她进来了，闻同放下书笑道：“刚下去了，妈说你在二楼，就没去打扰，怎么不多陪会儿？” 兰蕙芷走到丈夫身边，坐到他腿上轻声道：“哥，我刚和爸妈说透了，这样的事可一不可再。” “让你为难了，希望他们能理解。”闻同说。 第486章 现实之礁 “话说到了，他们会知道轻重的，我又给了他们一万块钱。”兰蕙芷说。 “你当家，不用和我讲——有点少吧？”闻同对这个并不在意，说道。 “不能再多了，保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就行。唉，爸这个人……”兰蕙芷苦恼地说。 闻同诚恳地宽解道：“他们穷怕了、苦怕了，对金钱难免就会看得重些，要多理解。走吧，下楼陪着说说话去。” 两人才站起身，保姆小刘就在外面敲门道：“芷姐，陈副县长来了，在楼下客厅。” 小刘是初中毕业生，来了有好几个月，已经跟着杨嫂熟悉了诸般家务事。她来后兰蕙芷就较少再让杨嫂干重活、累活，晚上一般也不让杨嫂留下，而是让她回自己家。 眼下她和丈夫老杨还住在租来的屋里，不过杨铮已经在绮丽风情家园一期为他们预订了一套两居室。 这姑娘很懂事，性格又好又有文化，很得兰蕙芷喜欢，连出门逛街买个东西也总带着她。 听说陈金光来了，闻同知道他是有重要事，不然不会晚上来见自己。今天白天县领导集体在长湾河工地出义工，他根本没机会向自己汇报。 “知道了，先带他去二楼书房。”兰蕙芷说。 三楼无论卧室还是书房，都是夫妇二人的私密场所，闻同从不在这里见客，更不欢迎外人进来。 兰蕙芷也是同样的心思，除了自家人和保姆外，象骆绮云、吴霜珏这些人来串门，她都是在客厅接待，从不把她们引到三楼。 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她的习惯，再没人要求去参观她的卧室了。 陈金光是为望水广场工程来的。永达固建工公司在望水县承接的诸多工程中，凡是项目资金来源于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低息开发贷款的，其主要材料的供应商都是由白行长的夫人徐姨介绍。 昨天县建设局在抽查望水广场工地时，发现工程正在使用的一批重要材料质量严重不合格，现场就要求永达固建工公司整改，结果人家根本不予理睬。 鉴于其特殊背景，问题很快就被上报到陈金光那里。老陈也不敢轻易作主，就向单荣国作了汇报。单荣国态度很明确，按协议办事，否则不予结算工程款。 陈金光顾虑重重地道：“我已经和永达固项目部协调好了，要求他们暂停使用这批材料，等待县里的具体处理意见。单县长的态度——我担心省分行那边的看法，毕竟资金来源于他们，我们态度太激烈了恐怕不是好事。” 闻同考虑了一下，果断地道：“单县长的意见是正确的，我完全同意。在材料和工程质量上，我们坚决不能打任何折扣，要对今后几十年负责，不能给老百姓留下‘豆腐渣’工程的笑柄，被他们背地里戳脊梁骨嘲讽咒骂不是什么光彩事！” 材料和工程质量坚决不能打任何折扣，但没说工程造价不能灵活变通，陈金光略一思忖立即明白过来，他这是在暗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变相地向对方作出适当让步，以换取其在材料和质量上的严格履约。 摸清了他的潜台词后，陈金光顿时轻松下来，道：“好的，我明白了，一定保证做好对方的工作，让他们严格按合同办事。” 在工程报价上灵活变通的手段千千万万，这难不倒陈金光，但没闻同默认他绝不肯去做，考虑的就是不想给自己惹嫌疑。 现在他默许了，到时如果单荣国卡着不签批工程款，那他肯定会出面做协调工作。 次日，县领导仍旧集体到工地出义工，这次是长河湾沿线的“还湖造田”。 长湾河发源于义南山区，但绝大部分河段在望水境内，纵贯全县平原地区后经县开发区及新城区边的大湖流入乐水下游。 在该河流域内共有大小湖泊十余座，水面面积近六平方公里，但因为历史原因，这些天然湖泊相当一部分被周边村民围湖改造为水田。 这些水田基本是村民在八十年代及九十年代初期私自围造的，并未纳入村集体公田面积，也从未缴纳过公粮。 因为水田改造自湖面浅水区，所以时常受涝，实际产出很低。 近几年随着沿海省份及本县经济的快速发展，许多农民选择了弃农务工，这些低效水田慢慢又荒了不少。 乐水源自山区、流经山区，所以即使水电站建成后，其水库的灌溉功能也较低，只在下游城关镇境内能利用自然地势浇灌几万亩。 如果是正常年景，虽然年年都有抢水械斗事件发生，但县域内灌溉水源总体上还基本够用。要是碰上旱年就明显吃紧，部分地区甚至出现禾苗大面积枯死的惨状。如果遇上大旱年，那情形还会更加严重。 深悉县情的闻同下决心利用此次大兴水利基本建设的契机，把长湾河流域内十余座湖泊全部实行退田还湖，挖湖筑堤修建战略储水库，以保证向全县农业生产提供充足的灌溉水源。 动员占湖造田的村民退出并不难，杜子坤提出了一项强有力措施，就是以渔补粮，即湖面养殖承包权优先提供给这些村民，并给予为期两年的承包费优惠。 按照规划，各乡镇将组织力量清挖湖床淤泥，挖出的湖泥将被就近运送到长湾河修筑岸堤，或就地用于修筑湖堤。 工程完工后湖坝平均高度将逾五米，蓄水上限达四米，这样农时既可以蓄水灌溉，汛期又可以为长湾河分洪。 这么大的泥土运送量，人力肩担只能是辅助手段，主要还得依靠机动车辆，但上车、卸车及平整堤坝所耗人工却非常惊人。 河堤覆盖上一层湖泥后，就会自然生长出肥壮盘结的野草，将起到防止水土流失、保护堤坝的作用。 第三天，全体县领导到冲里水库整修工地出义工。 县领导一连三天实打实地参与，全面点燃了人们的激情，全县上下掀起了大兴水利的巨大热潮。 第487章 下乡风波（上） 一年中最后一个月来临了。 周六，国家召开电视电话会议，对“三讲”教育进行动员部署。根据上面的精神，“三讲”教育是在县以上党政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中开展，包括党委、政府、人大和政协。 会议特别强调，各级、各部门党委书记要承担起第一责任人的责任，特别提到了纠正和防止各种不良习气等。 有资格参加会议的只到省一级，闻同是通过晚间新闻联播获知的信息。 节目结束后，他和远在天都的恩师孙以身交流了看法。孙老提醒爱徒，这场教育活动具有“全面、深入、持续时间长”三个显著特点，要求他务必谨言慎行，稳扎稳打，要有迎接上下思想大洗礼的充分心理准备。 闻同的判断和孙以身传达的信息基本吻合，所以对恩师的谆谆告诫自是肃然受教，铭记于心。 周一开始，国家召开为期三天的全国经济工作会议。作为地方政府和商界，关注的是“将扩大国内需求作为促进经济增长的主要措施”，“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千方百计扩大出口”这样的具体表述。 对地方政府而言，每句话都是方向，对商界来说，则每个字都是机会。 初冬时节，艳阳高照。 小车在路上飞驰，闻同的心情和晴好的天气一样好。尽管每年年底都是会议的海洋，但他还是坚持每周至少一天下基层、到一线。如果工作日实在没空，那他就会在双休日补上。 夫唱妇随，早上他在三层露台跑步机上锻炼身体时，兰蕙芷陪着在一旁做孕妇操。老婆挺着高高隆出的腹部，一会儿下蹲一会儿扭胯，一会儿又蹬腿，虽体态臃肿却掩不住迷人的风致。想着那巨大的腹部里孕育着自己的儿女，他嘴角不觉浮起一层微笑，心头泛起股股热流。 “小盖，新房准备买多大的？”闻同问道。 盖亮在县委家属院分得有房，但那是套狭小的旧两居，且没有产权。他未婚妻娘家经济条件不错，老丈人非常大方，掏钱在绮丽风情家园预订了一套三居室送给女儿作嫁妆。 倪小倩在公司首个房产开发项目上下足了工夫，不但施工现场开放以向社会公众表明其工程质量，还在户型设计及小区环境等配套设施上敢于投入，一扫为县纺织公司所开发楼盘施工时留下的恶劣形象。 付出就有回报，面对第一个真正的商业化楼盘，在县政府全面禁止自建房的情况下人们心动了。一期四幢楼共一百五十套房开盘预售时，居然出现了小小的抢购场面，这让此前原本忐忑不安的倪小倩大松了口气。 “一百零六个平方，在五楼。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买，昨天我去转了转，一问说只剩下十几套了。”盖亮说。 闻同笑了笑道：“到二期就该涨价了，你买得对。” 孙家祥也很想买一套，他在杳踪镇旧家属楼分的那套房子是有产权的，相比当初低廉的成本价早已翻了三四倍。不动产保值、增值的魔力让他购买欲大动，只是顾虑到影响不好才犹豫着没敢出手。 前些年他在杳踪镇光各种名目的奖金就分得三万多，还有他老婆于巧巧已经从镇工商分局调到了县工商局，工资收入也不错，家里积蓄相对普遍人家已颇为可观，买套八十平米的两居室完全不在话下。 这些收入还都是明面上的，他这几年一直是闻同的专职司机，谁都知道他也是闻同的贴身亲信，连胡林都对他另眼相看，所以平时跟领导下乡镇、去行局，各种小红包和礼物等收入可没少收，积少成多，也得有一两万块。 但他是聪明人，从不在车辆维修和保养等上头动歪脑筋搂钱，以免遭闻同厌弃。 孙家祥很肯定地道：“县里人慢慢有钱起来，有那么多工作机会，还有不少做农产品贩卖生意的，乡下种养大户也有进城买房的，房价肯定年年往上涨。” 盖亮道：“我对门就是冲里乡的‘鲫鱼大王’，他买房子的主要目的就是为孩子到城里上学。听他说象他这种情况的，还有十几户。” 闻同若有所思地道：“农村居民进城买房是好事，县里要给予政策支持，买房就有落户选择权，子女在入学上享受城镇居民同等待遇。” 经过一处山脚下时，闻同指着窗外对盖亮道：“前几天现场检查过这片的造林工程，怎么还不见人来整改？” 盖亮回头道：“是这样的，乡里反馈说目前村民正全力抢好天搞水利基本建设，幼林除草施肥等维护工作延后到下个月进行。另外，补种缺死幼树暂时也无法进行，因为从苗圃订的种苗得下个月才能到货。” 闻同点点头道：“这事你记在备忘录里，记着提醒胡主任督查落实，下个月我还要去现场，去看结果。” 长湾河流域内整体地势低平，河道一侧堤脚下是县道，堤、路相依一直延伸近二十公里长。小车拐上堤下县道后，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就进入视野。 河道里密密麻麻都是村民，正在清理淤积的河床，清挖出来的泥沙和碎石被担到两岸加固堤坝。并非所有的河道都需要清淤，只是在一些水流平缓导致淤塞严重的河段才须如此。 路上运送湖泥的车辆往来不止，在一些表层为砾石或细河沙的堤坝上，湖泥覆盖得很厚实，以助护堤草皮生长。 一路走走停停，到丰收乡境内堰坝整修工地时闻同再次下车查看。他这次下乡并非针对某个特定乡镇，所以胡林并未提前发出通知。 丰收乡的原任书记老蔡被史泽连调到县扶贫办后，接他的是李刚强。 李刚强来丰收乡前是县委办综合科科长，由于久在“朝中”混，他在县委办的熟人就较多，虑事也较一般人要细致周密得多，敏感性很强。 早在昨晚他就从盖亮口中打探到闻同今天要下来检查，是以今日虽是周六，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推开一切私事，亲自来工地现场。 第488章 下乡风波（中） 李刚强并未傻到在堤坝上等闻同一行，而是身先士卒地下到施工现场，不过却把乡党政办主任留在了岸上。 闻同、周广仁、杜子坤和胡林的车一停下，乡党政办主任就适时地放下手中的铁锨，快步迎过来道：“闻书记，您好！” 闻同点点头笑道：“辛苦了，周六还来值班。”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让人去喊李书记，他就在下面。”主任说。 李刚强“听说”闻同一行来了，连忙泥一脚水一脚地从河里爬上来。 闻同见他穿着雨靴，全身上下满是泥斑，鼻梁上还沾了一小块白白的干泥点子，就伸过手微笑道：“你的工地管理有序，忙而不乱，效率很高，很好。” 李刚强看了眼才洗过还湿漉漉的双手，反反正正使劲在裤子上蹭了蹭，却越擦越脏。 两手脏脏，他尴尬地伸出手却没好去接闻同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这个……我手太脏！闻书记，其实并没什么，方案杜副县长、周部长都制订好了，技术力量也给我们配备到位，县委办还定期检查指导，我们只需按着一心一意落实就行。” 站在后面的盖亮听得钦服不已，老李真行，一句话就把杜副县长、周部长和胡主任全照顾到了，看来自己要学的还很多。 闻同没勉强他，和他虚碰了碰手就收了回来，嘴里赞道：“好一个一心一意，很好！乡镇是最基层政权，直接面对农民，工作没别的诀窍，做到一心一意就是最大的诀窍。走，带我们下去看看。” 这句简简单单的赞赏胜过千言万语，李刚强心下十分高兴，脚步轻捷地在前头带路，领着众人下到河里。 两台挖掘机正在全力开挖炸开的旧堤坝坝基，坝基上游干涸的河床上，也有两台挖掘机在挖掘淤积的泥沙。 李刚强指着施工现场汇报道：“再有一天时间，坝基开挖就可以完工，比原定计划提前了两天。石料从昨天开始送货，后天将正式砌筑。根据施工标准，所有地基全部见老底子，必须经由派驻的技术人员和县水利局分管副局长、县府办对口副主任验收签字方可通过。” 闻同用力蹬了蹬硬梆梆的基底，又前后左右仔细审视了一遍，满意地道：“这次我们投入大笔资金来办这件事，大家一定要严格按照施工标准执行，要建成百年工程，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笔宝贵财富。” 杜子坤、周广仁、胡林、钱广财及李刚强等人频频点头，嘴里连连称是。 爬出没顶的坝基，一行人又到了坝前干涸的河床上，李刚强道：“河床清淤和新堰坝石料砌筑将同步进行，计划工期二十天。最近天好，我们已经把出勤时间尽量向两头延长，早来晚归，争取比计划工期提前。如果天气允许，在时间服从质量的前提下，我们想在春节前整座堰坝全部竣工，力争第一！” 闻同道：“好，就要有勇争第一的气势，你们要是拿到第一名，我一定来参加竣工仪式！” 正说话间，乡党政办主任过来道：“李书记，饭订好了，是不是可以过去？” 李刚强道：“闻书记，午饭点到了，一起去乡上将就一顿吧？” 闻同道：“要是方便，让他们送到工地吧，省点时间。” 李刚强知道他的作风，也不客气，转头对乡党政办主任吩咐道：“简单准备几个下饭菜，送这边来。” 一会儿饭店的人把饭菜送来了，六菜二汤，确实算简单，但每样都极为精致，且份量足够大。 没有酒，众人坐在小板凳上围成一圈席地当桌，三下五去二吃好饭后，李刚强道：“闻书记，能不能给大家伙鼓鼓劲？” 闻同心情很好，答应道：“好，那就简单讲几句。” 乡党政办主任眼明手快，已经取来大喇叭，李刚强接过清了清喉咙高声喊道：“乡亲们，大家注意了，县委闻书记，周部长，县委办胡主任，县政府杜副县长，来咱们堰坝检查、指导工作，这是对咱们丰收乡最好的鼓励。现在闻书记有重要讲话，请大家掌声欢迎。” 闻同接过喇叭，微笑道：“大家辛苦了！到了我们丰收乡工地，我很高兴，看到了热烈的工作场面。这很好，说明乡亲们思想觉悟很高，说明我们乡里领导班子管理有方，组织得法。国家拿出这么大一笔钱非常不容易，希望大家继续保持良好的工作态度，积极的精神面貌，努力建设出一座洪水冲不垮、地震震不坏的百年堰坝，留给我们的儿子、孙子、子子孙孙，大家有没有信心？” 在乡村干部们的带领下，许多村民纷纷站起身，齐声高吼道：“有——” “好，那我们一起来唱首歌，团结就是力量，大家都会吧？”闻同兴致极好，倡议道。 “会——” 树上的大喇叭里成天播放着热血革命歌曲，村民们早听得耳朵起茧，哪还有不会的。 闻同自知唱歌不是强项，就把喇叭递给胡林，由他领唱。一两千人的大阵仗，让激越高亢的歌声传出去老远，连上下游的其他村民也隐隐跟着呼应起来。 在歌声余音和欢送掌声中，众人先后钻进小车。李刚强最后握住盖亮的手，不动声色地加力捏了捏。 目送着小车渐渐远去，乡党政办主任看着李刚强的脸色轻笑道：“老板今天满面春风，心情特别好。” 李刚强当初是县委办综合科科长，在阮洪通黯然离开望水，闻同初接县委书记的那段时间，他几乎陷入了绝望。 按云缈省官场潜规则，他属于前任县委书记的人，无论和阮洪通的实际关系怎样，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一个人被贴上这道标签后，就往往意味着得靠边站，只能静待下一届书记来时再谋出头机会。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闻同并未对县委办大动手术，不但没排斥他，反而还委他以丰收乡书记重任。 第489章 下乡风波（下） 丰收乡在陈金光手里发展起来后，在县里地位日益重要，是全县排名靠前的大乡镇。他到这样的乡镇担任一把手，绝对是被重用，远胜于原职务县委办综合科科长。 李刚强微微一笑，道：“他是真正干事业的领导，是我们学习的楷模。”随即他口风一转，严厉地道：“你通知班子成员，周一下午召开党政联席会，议题就是干部工作作风问题。以后谁要敢在工作上拖后腿，我非把他祖坟给刨了！还有，水利基本建设是全乡当前头等大事，由我亲自主抓，任何人都得把它当成十万火急的紧要事来对待。你排好我的日程，以后除了不得不参加的会议，我每天的工作地点就在这儿。你要全力抓好后勤保障，有难处及时向我反映，决不允许在劳力组织、材料供应、施工机械调配等方面出纰漏，出现一次我给你一次记过，出现三次你就别在丰收乡呆了！” 乡党政办主任被他冷酷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保证道：“好，我一定不惜一切手段保障后勤！” “对，就是不惜一切手段！如果材料供应紧张，你就是从其他乡镇的工地借调甚至是偷和抢，也要给我搞来！”李刚强霸蛮地说道。 李刚强早就想明白了，在闻同手下工作，要想升迁最有效的途径莫过于认真作事。只要你有能力，把工作干好，做出实实在在的成绩，肯定会有回报。 陈金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五十多的人了，还能打破年龄限制当上实权胜过一般常委的副县长，这在全市乃至全省都属罕见。 和老陈比，自己才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大干事业的最好年龄。他能有罕见的胸怀气度给我这个平台，就表明对我还是看重的，那我决不能让这个难得的人生机遇溜走。 乡党政办主任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他心道李刚强准备一天到晚呆在工地，这明摆着是要踢开乡长独占这份大功。 这项工程耗资不菲，县里虽然管得严但也不可能全无油水，随便拔拉拔拉就是一年的工资。嘿、嘿，他吃肉，我跟着喝汤，公私兼顾，不错！ “我记得上次送的小米快有两个月了，你再准备二十斤，明晚咱们一起送过去。这东西现在是稀罕物，很少有人种，既能滋补孕妇、产妇，也宜于老人。兰医生就好这一口，听说老人家也爱喝小米粥。”李刚强内心可不粗，说道。 听说还能参与这样的好事，乡党政办主任心中大喜，急忙道：“干脆一次多送点，这样一趟又一趟，人家会不会怪我们小器？” “亏你还是搞办公室工作的，东西一多就不珍贵，这也不明白？过阵再送就是了，注意要精心挑选。”李刚强说。 “那要不要再来些别的，太单薄了点吧？” 李刚强瞥了他一眼，道：“不用，你那是犯错误，知不知道？别人我不便评价，对他决不能搞这一套，你要牢牢记住。”沉吟了下，他继续道：“再让人寻些新鲜野菜吧，记住一定要鲜嫩。” 离开丰收乡后，闻同等人继续到各处检查。约摸半下午时分，一行人到达一处“退田还湖”工地。 和丰收乡热火朝天、井然有序的场面比，这里就显得太散漫、太混乱了，现场看不到一个干部，村民们有一下没一下地，全凭自觉性干活。 村民大都认识他们，见他们来了有的忙停止闲坐开始干活，但大多数还是无动于衷，甚至嬉笑得更欢，好象在有意引起他们的注意。 湖滨清淤工地现场人员寥寥，挖掘机和拖拉机司机正在高声嚷嚷着发泄不满。 “你们都这样应付差事，我们就得赔老本，再这样不在你们乡干了。其他乡一天能干上千块的活，在你们这儿，哼，六七百就顶天了，今天我看连四百都不会到。我们的机器就是钱，浪费一天就浪费一天的收入，损失太大了。明天真不来了，说不来就不来，你们爱怎么搞怎么搞，不来无非少赚点，来了反而赔本。”一个司机说。 有人说：“碍不着我们老百姓的事，当官的不管事，忙着给儿子办喜酒，把我们撂在这儿干活，公家的事谁也不会那么当真，要怨你们怨乡里吧。” 又一个人接话道：“就是，你们不来更好，我们正好不用出工。” 有人看到闻同等人下了湖，忙小声道：“别乱说话，快做事，县委闻书记来了！” 众人的对话早被闻同等人听在了耳里，钱广财心下着实恼怒，黑着脸上前问道：“还不抓紧时间干活，是让你们来闲坐的吗？刚才是你说的，谁在给儿子办喜酒？” 那个村民被吓着了，不过他显然不笨，嗫嚅了数下涨红着脸道：“没有——我不晓得，随口瞎猜的，你问别人去吧。” 说完他拿着铁锨一溜烟跑开了，到别处去闷头干活，连看也不敢看这边。见他不敢说，钱广财自然不能和他较真，就转而问一位拖拉机司机。 同样，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司机们马上换了副口风，一个个推说不知道，不了解。 这时岸上围过来不少村民，人群中有人高喊道：“乡里王书记儿子结婚，乡干部、村干部全喝喜酒去了。” 钱广财一听气得心里直骂娘，妈的老王这个笨蛋，你就不能留几个值班的？明知道他每周都要下基层，还这么漫不经心，真是蠢到家了！他气哼哼地道：“我让人去通知他，叫他立即赶过来！” 杜子坤忙阻止道：“算了，钱局长，麻烦你留下组织大家好好干活。” 他转头又对闻同道：“结婚是大喜事，今天就别去打扰了，明天我来协调。” 在杳踪镇时，钱广财曾是他的上司，如今虽然倒了过个，但他不愿失去礼数，言语间十分尊重。 闻同心里很是不满，但他忍着没有形之于色。同样，钱广财对村民态度的简单粗暴也让他十分反感。 第490章 市委书记来了 听了杜子坤的话，闻同点点头，对钱广财道：“注意要耐心细致，不能心急。” 尽管他给自己留了面子，把话说得很婉转，钱广财还是听得老脸一红，道：“好，我会注意的。” 等乡党委书记老王得知消息时，已是傍晚时分。他差点被吓破了胆，也不管家里还有满屋的客人，慌里慌张地往信封里塞上几千块钱后坐上小车就往县里赶。 他没敢去找闻同“汇报思想”，而是直接找到几次提携他的三把手史泽连。 听他期期艾艾地说完情况，史泽连眉头一皱，不客气地训道：“你糊涂！水利基本建设是当前农业、农村工作的中心，县委、县政府看得极重，抓得很紧，你还这么不当回事！” 老王涨红着脸道：“是，是我一时大意，以后一定更加小心，保证不会再误事……” 史泽连严肃地打断他道：“你并没有真正认识到错误，这不是一时大意，而是在思想认识上还没有统一到县委、县政府的高度上来，根本就没有予以重视。” 他缓了缓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丰收乡的李刚强书记，人家是什么态度？双休日还亲自压阵，在这点上，你要好好向他学习。” 老王暗叫一声惨了，这个李刚强，和他一比更显出我了。他不敢再找托辞，道：“您批评得对，是我认识不够，我回去立即就亲自主抓，争取按期按质完工。只是、只是，那边会不会……” 史泽连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故意沉吟了会方才缓缓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那边的工作我会尽量去做，前提是你接下来必须把工作抓好。” 其实他知道，闻同决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轻易拿掉一个乡的一把手，他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卖好罢了。 农历腊月二十四，县春节团拜会在望水宾馆二楼大会议厅举行，四套班子全体成员悉数到场。另外，参加团拜会的还有，离退休老同志，各乡镇三家班子及县直各单位主要领导，杳踪镇工业园、县开发区各家企业负责人，村干部代表、村民代表，各部门、各单位先进工作者，等等。 引人瞩目的是，市委书记倪正林专程赶来参加。 在会上，倪正林热情洋溢地说道：“过去的一年，是繁忙的一年，充实的一年，更是成功的一年！” 在如雷的掌声中，他继续道：“同志们，在这里我要向大家通报一条好消息。昨天下午，市统计局的同志把去年的报表报到了我的案头，在全市十几个县区中，我们望水县农业总产值排名，由前年的第四名上升到第三名，农村居民年人均纯收入排名第二，工业总产值由前年的第五名上升到第三名，全年完成财政收入排名第二，吸引各类投资全市排名第一！” 在统计报表中，富铜县的富铜集团属市直管企业，其各项经济数据一直以来并不纳入各县区，而是单独统计。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望水县工业总产值才得以在全市排名第三，在市辖各县中排名第一。但是，相对于工业排名的“不纯净”，县农业总产值及农村居民年人均纯收入的排名却是货真价实、成色十足的。 全市除了传统农业强县临湖县和湖西县外，就数望水县了，而且望水县的数据距前二者并不遥远，照此发展势头再有三两年就有可能超越他们而傲居第一。 “祝贺你们，在以闻同同志为班长的全体同志的共同努力下，取得了非常出色的成绩！”倪正林高声说道。 会后，倪正林把闻同召到房间谈话。 这几年两人之间可谓恩怨纠缠，关系复杂得几乎难以辩识。一方面，倪正林对闻同是非常赏识的，一度还想招其为婿，但另一方面两人间的对立和分歧又是尖锐的。 这种尖锐是价值观上的根本相左，是阵营间的楚汉分明，不可调和。 世间万事万物均在矛盾中寻求平衡，在平衡中寻求不断发展，省委就是因为平衡考虑才保留了倪正林的现任职务，而倪正林也是因为被闻同捏住了致命把柄而不得不迁就于他。 倪正林和朱大姐异常清醒地知道，不能为我所用就排斥、打压甚至除去，不能除去那就干脆善待。 经过细细分析，夫妇二人一致认定闻同这颗炸弹活跃性并不高，只要善加抚慰他是不会爆炸的，而且，这颗炸弹能量惊人，只要运用得当不但没危险还能从中获得巨大益处，包括事业利益和经济利益，可谓一举两得。 认识到这点后，夫妇二人对儿子倪小敏就严加督管，不让他做出过激之举。 一家人除了倪小倩外，心里对他是恨之入骨，但表面上还得一团和气，这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事。 倪小倩对他的感情则更为复杂，或许用爱恨交织来形容比较贴切。 她的恨来自两方面，既有“家仇”之“仇恨”，更有因爱不成而生出的“怨恨”，相较后者，前者反倒淡得多。 奇妙的是，这种怨恨并没影响她对他的好感，两人之间甚至保持着特殊的友谊，相互间有着很难说得明白的信任。 倪家对闻同忌惮异常，闻同对他们何尝不是小心翼翼，严加防范。 把柄这东西就象是武林秘笈，占有者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行，否则不但无福消受，反会招来杀身之祸。 如果不是因为闻同有深厚的背景和强大的实力，即使捏着倪正林的把柄也是枉然，不但无可能要挟于他，反倒会被他“收拾”掉。 虽然受制于他，但倪正林在面子上并不肯失去上级领导的尊严，同样，闻同对他也总是恭谨有加，从未有过任何不尊敬的表现，这种事彼此心里有默契即可。 不管倪正林品行如何，如单从工作论，他绝对是一位出色的市委书记，仅这点就足以令闻同尊敬。 他和陈照东共事时，尽管双方利益取向不合，相互间有矛盾、有分歧，阵营分明，但他对陈照东的大部分开创性工作还是持积极态度的，否则焉能有富铜集团、边湖重工今日的成就？又焉能有杳踪镇的今天？ 对闻同他也是这个态度，否则望水县同样不会取得今天的发展，乐水大开发也未见得会按照闻同设想的方向推进。 这也是倪正林最终得以连任一届市委书记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491章 秋后算账吗？ 见闻同进来，倪正林端着面孔威严地道：“坐吧。” 闻同毕恭毕敬地坐到他下首，静听他说话。 倪正林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道：“工作干得不错，可以说我非常满意，尤其是乐水大开发征地及农民安置工作，既迅速高效又没出一点纰漏，很不简单。关于这一点不但市里，省里也赞誉有加。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是民心工程，轻忽不得，你们进展怎么样，节后能不能按期完工？” 闻同汇报道：“按计划将赶在节后春播春插前全部完工，只要不出现连绵雨季，保证能如期完成任务。截止到现在，长湾河堰坝已经竣工了百分之七十，‘退田还湖’、河堤整修加固工程也已完成约百分之七十，冲里水库整修工程已经完工，其他水库和沟壑河渠整修工程已经全部完工。” 丰收乡堰坝整修工程在李刚强的狠劲下，果然全县第一个竣工，闻同兑现诺言，不但亲临现场参加竣工仪式，还给乡里发放了五千元奖金。 基于经验判断，他不用去了解也能想象得出，省里下拨到各县的水利基本建设资金，在许多县、市肯定会被不同程度地挪作他用。 他坚决地相信，望水县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在全市乃至全省都是抓得最实、最透的。有了成绩就想捧出来让领导看见，他很想请倪正林下来实地视察一番，但一想乐水大开发占了他相当一块精力，犹犹豫豫之下终是没敢开口。 虽然嘴上说得重要，但倪正林对这个确实不大感兴趣，只点点头就过去了。闻同暗道幸好没贸然开口，不然十有八九会遭到拒绝。 倪正林口风一转，道：“你应该已经通过新闻了解到了，‘三讲’教育力度很大，全党上下高度重视。省委已经作出统一部署，地厅级动员大会已经开过。根据一级负责一级的原则，节后不久，市委就会在全市启动县处级教育工作。”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森冷地接着道：“这是一场深刻的思想大洗礼，触及灵魂深处，对每一个领导干部都将是重大考验，任何东西都有可能被有心人刻意放大。但是，我们要坚信，总体上是好的，是完全有必要的，无论上面、省委还是市委，都会把握好方向。对于落后分子，本着治病救人的精神，我们要帮扶，帮助他们洗去蒙在思想上的尘土，让他们成熟起来。但是，对于不可救药、不合格的干部，我们决不姑息，要坚决调整到适合他的岗位上去。关于这些，全市要统一思想，下级要服从上级。作为全市核心县区的掌舵人，希望你对此能有清醒的认识，有足够的政治觉悟。” 闻同根本无暇细想，立即表态道：“对于市委的决策，县委无条件服从！” 倪正林严肃的面孔松驰下来，满意地道：“好，组织纪律严明是我党的的优良传统，你是一名优秀的领导干部。——小兰快生产了是吧，预产期哪一天？” 同闻同之间虽有对立和分歧，但这不妨碍倪正林对他能力和才华的赏识，这种赏识并未因为私恨而减弱。 闻同迅速转换思维，微笑答道：“年三十。” 倪正林呵呵笑道：“啊，那么巧？这是好日子，可遇不可求，准备在哪生产？” “就在县医院。”闻同说。 倪正林说：“县医院条件差点，嗯，我和市卫生局打个招呼，到时请卞大夫过来接生。” 卞大夫是国内知名的妇产科专家，是市医院的招牌，为人比较严谨刻板，一般的领导干部和企业老板她是不买账的。如果她能来县医院，那闻同就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谢谢您的关怀！”闻同真诚地说。 随后，倪正林又和单荣国单独谈了十多分钟，以示平等对待，不搞厚此薄彼那一套。 送走他后，闻同回到办公室关上门，仔细回想咀嚼着他讲的每一个字。“对每一个领导干部都将是重大考验，任何东西都有可能被有心人刻意放大”，他这是在暗示我要对手中的把柄守口如瓶，要监控好望水县这一摊子，因为倪家在县里有太多太深的利益，不能被某些有心人搜挖出某些东西加以利用。 在这些利益之中，县纺织公司无疑是最让他们不放心的，所以才专门暗示由李斌兼任公司董事长和总经理，替他们看守着这块不容外人触碰的“禁地”。 至于“无论上面、省委还是市委，都会把握好方向”，则是在借着正面言辞警示我，他无论是在天都还是在省里都有强大的关系，即便我冲动行事，他也完全能够摆平，到最后吃亏的没准还是我自己。 想到此处，闻同不禁嘴角吊起一丝冷笑，哼，既然在天都的关系也足够强大，哪干吗还巴巴地赶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以求稳定局面？ 可一想到他冷森森的“对于不可救药、不合格的干部，我们决不姑息，要坚决调整到适合他的岗位上去”的话时，闻同不由心头一阵发冷。 他这是在指谁呢？看意思不可能是我，那又会是谁呢？ 身为堂堂市委书记，县里值得他出手的，除我之外恐怕就只能是单荣国了。其实他动老单的真正目的，还是针对其身后的莫市长。 老单就是莫市长伸到望水县的手，不但秉承其意旨强硬地阻挠了永达固建工公司染指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低息开发贷款的企图，还代表其切入乐水大开发，以及县开发区和新城区建设工程等等。 这些在倪正林心目中都是属于他的领域，莫市长的举动无疑已经触犯了他的“地盘”，阻碍了他的利益，自然是他无法容忍的。 因为莫市长身后有马省长，他无法直接拿莫市长怎样，但他可以斩断单荣国这只伸到自己领地的“手”，以敲山震虎，警示幕后。 按说上级要想对付下级，办法肯定一大把，但如果这个下级身后有强人支撑，那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就需要谨慎行事，缜密谋划。 第492章 飞机上巧遇 他准备采取什么手段对付老单呢？唉，这个还真不好猜测，不过，有一点不容质疑，就是他隐忍了这么久，一旦对老单秋后算账，那拿出的定然是霹雳手段。 我要不要帮帮老单？闻同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刚刚不是还向倪书记保证“对于市委的决策，县委无条件服从”吗，怎么转眼就给丢到脑后了？ 老单这个人，刚共事时对他真没什么好感，不过处了快一年下来，感觉还可以。更关键的是，如果他被从望水县赶走，倪书记派自己信得过的人来担任县长，那我费尽苦心利用倪莫之争在县里巧妙营造出来的制衡局面就将寿终正寝了。 在矛盾中寻求平衡，如果这种制衡关系被打破，那自己的工作将会很被动，为公义将不得不直面倪正林书记。 不到万不得已，那是自己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那些事是自己所不愿意直接为之的。 心急的人已经放起了鞭炮，窗外不时传来阵阵尖锐刺耳的噼噼啪啪声，仿佛在提醒人们，年快到了。 他起身打开窗户，因为室内外温差造成空气对流，阴冷潮湿的寒风扑面而入，夹杂着浓重的火药味。 他皱紧眉头，不住地伸手想扇开随风钻入鼻孔中的呛人味儿，反复地自问，我到底要不要帮老单？ 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敲响，进来的是盖亮，他是来催闻同出发去江映机场的。 闻同心里叹息一声，年关、年关，每年这个时候就是一道关，既要巴巴地上门去给别人拜年，又要应付上门来拜年的人，真是身体累心更累。 天都那边还没去跑，恩师夫妇、杨老、电力集团仇副总，还有几位重要师兄，这些都需要自己一一地亲自登门拜年。好在省里和市里前阵都已抓紧时间跑完，还是动手早好，动手早年根几天就会省心些。 今年情况特殊，老婆兰蕙芷临盆在即，他越发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远门，可没办法，该跑还得跑，该去还得去，一个也少不得。 车经过杳踪镇从富铜县上了江边高速，一个月前这条路实现了全线竣工通车，那一阵路上车流如织，盛况空前。 但新鲜劲一过，因为收费缘故路上车辆迅速降了下来，现在虽是年底，过往车辆仍然很少。 孙家祥适当提了提车速，稳定在一百二。 行驶在平坦笔直的公路上，不但车速快，而且十分平稳，令人舒服无比。 对脚下的这条路，闻同感情很深，那支撑路面的一颗颗小石头，就是来自镇开投所辖的栗子堰石场。 正是因为这条路，他为镇开投这座大厦奠定了坚牢的基石，同时也让他因此而一鸣惊人，一跃成为举县瞩目的政治新星。 “这路上的石料，是我们栗子堰石场从一块块石头中粉碎出来的，想想真不容易啊！”闻同感叹道。 盖亮、孙家祥都知道这是他的得意之笔，当然要凑趣了。前者半偏过头道：“这是您对江边高速作出的巨大贡献，也是对杳踪镇和全县的巨大贡献！就这一件事，足以写出一本书来纪念！” 孙家祥也道：“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咱们杳踪镇正式迈上了全新的道路！” 闻同心里暗自一笑，耳濡目染，现在连家祥出口都是一套一套的。 盖亮不失时机地接着道：“全县和杳踪镇就象在高速路上奔驰的车子，跑得又快又平稳，远远地把还在省道、县道上跑的其他兄弟县区抛在了身后。再有一两年时间，无论工业还是农业数据，我们肯定全市第一！” 是人就喜欢听好听的，这是天性，更何况还是水平不错的奉承话。尽管闻同并非喜好阿谀之人，但他也是人，有人的基本天性，所以虽然明知他们是在哄自己开心，还是听得心情舒畅。 机场一片繁忙，出发的、到达的、接机的，人挤人塞满了不大的上下两层大厅。把闻同和盖亮送进安检口后，孙家祥开车独自返回了望水。 这个时候去天都的头等舱机票很难订到，都被那些神通广大的人物占去了，他们同样也是去拜年的。 闻同本来有路子可以订到，但他不想坐那么惹眼的地方，这个时候不比平时，太敏感了，没准身边坐着的就是某个领导。 关系资源是各人的隐密，进天都拜年更是不便宣之于外的事，谁也不想让这些曝露给其他人知道。 因此，在省内，坐头等舱进天都拜年的都是因公的高级领导，或者说打着这么个幌子，否则大家相遇将何其尴尬。 两人的座位在机舱中部，行李不多，人高马大的盖亮一手一只行李箱跟拎小鸡似的，轻飘飘有若无物。 闻同坐在靠窗位置，一坐下就睡着了。近段时间兰蕙芷晚上总睡不安稳，他也跟着没休息好，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靠过道位置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盖亮坐在两人中间。 一直到播音员提示二十分钟后飞机将降落时，闻同才醒了过来。醒来时口干舌燥，他接过盖亮递来的一小杯矿泉水，三两口就喝完了。 尽管很饿，他却对飞机上的饭食毫无胃口，只挑出一块面包吃下，先垫垫肚子，准备等会下飞机后再找地方好好吃一顿。 自坐下后，靠过道位置的男人就一直在注意他，此时忽然张口道：“先生，你好，我好象认识你。” 闻同放下擦嘴的湿纸巾，微笑道：“你好，能坐在一起是缘份。” 男人轻笑一声，认真地道：“我是说真的，肯定见过你——啊对了，就是在边湖电视台新闻里，好象是副市长到望水县检查工作，你作陪！” 闻同见被他认了出来，就不好隐瞒，说道：“先生好眼力，连这么不起眼的地方台新闻也注意到了。” 男人衣饰考究，气质不俗，听口音一副标准的普通话，明显不是边湖本地人，所以他才这么说。 第493章 又遇顾紫言 飞机忽然在低空气流中剧烈地抖动起来，男人坐正身体紧靠着椅背，扭过头道：“我是土生土长的边湖人，大学毕业后才留在天都工作，现在在船舶集团总公司任职，姜迪昌，姜子牙的‘姜’，启迪的‘迪’，昌盛的‘昌’。” 闻同客气地道：“幸会，我姓闻，门耳‘闻’，单名同志的‘同’。” 姜迪昌展颜笑道：“我们真的是有缘份。闻先生，我知道你，只不过名字和人对不上号。你可能不知道我，但一定知道我一个熟人，就是姜琳。她是我堂妹，我亲叔叔的女儿。” 他不称呼闻同的职务，显见是为了避开周围众多的乘客，仅此一点就让闻同对他印象不错。再加上听说他是姜琳的堂兄，他的这种好感就更加强烈，稍稍放松了戒心。 “确实是缘份，我和姜琳曾经共过事。”闻同说。 “我平时工作比较忙，有好几年没回老家了，没想到家乡变化这么大，尤其是望水县，简直是翻天覆地。乐水大开发是件很轰动的大事，我在天都听说后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逢人就说这是我老家！昨晚一块吃饭时，小琳向我介绍了望水县，说了你不少情况。”姜迪昌说。 因为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闻同不敢太随便，保持着谨慎的热情道：“下次再回去时，欢迎你到望水做客。” 姜迪昌很会察言观色，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就不动声色地掏出张名片隔着盖亮递过去道：“这是我的名片，日后闻先生来天都，方便的话一定要联系我，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名片上印着他的职务是船舶集团总公司发展部副总。船舶集团总公司是特大型企业，发展部又是核心部门，他能以三十多的年龄身居此要职，可见能力非同一般。象他这样的职位，一旦放出去就将是企业下辖某大公司的一把手。 闻同知道，该企业经营范围极广，既有军工业务也有民用业务，他既是在集团发展部任职，那就不大可能会向自己推销公司的产品或服务。而且，就凭他这个份量的职务，也不太可能去向一个县委书记推销。 好一个厉害角色，闻同心里暗赞一声，面上却仍旧保持着既有表情，道：“一定、一定，有姜先生你这位老乡在天都，我们以后来办事就方便了。确实很抱歉，我没带名片。” 这时飞机即将着陆，两人不再说话。等飞机降下速度完全落稳后，姜迪昌热情地道：“闻先生，今晚要是不办事，就由我来安排吧？” 时间确实不早，闻同没有安排活动，就道：“那就叨扰了。” 看来姜迪昌在公司的地位不低，来接机的是辆奥迪车，而且看情形还是他的专车。接闻同的依然是望水县驻天都办事处主任，他开来的车就要寒碜得多了，是辆桑塔纳。 办事处已经为他在置地饭店订好了房间，为免他再往来劳累，姜迪昌就把饭局也定在饭店餐厅。 在全资并购镇开投后，置地集团将其在国内的资产全部置入新镇开投，包括住宅和商业地产开发、高档酒店、写字楼、商贸市场运营，以及在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的持股。 天都的这家置地饭店并非其自已开发的物业，而是从某大型国企手中收购来的，整顿后开业还不到一个月。 五星级大饭店的餐厅奢华无比，姜迪昌却眉头也不皱一下，显然手中握有足够的签字权。 酒过三巡，两人话语投机，在许多问题上观点相近，越聊越开放。姜迪昌一时兴起，掏出手机笑道：“我给小琳打个电话，你是她的老同事，她应该感谢我。” 姜琳正倚在床头给孩子喂奶，她老公就把电话机搬近来，把话筒递到她手中。下午刚送走堂兄，这么快就来电话，而且还要自己接听，她有些心急，以为出了什么事。 “小琳啊？没事、没事，一切顺利，放心吧。猜猜我正和谁一起喝酒……猜不出来？那告诉你吧，是你老同事，望水的闻书记……很意外是吧？哈、哈，飞机上偶遇，你们说几句？” 闻同接过他的手机，笑道：“姜科长，你好，我是闻同……对，到北京办事，在飞机上巧遇。姜总太热情了，一定要作东招待我们。” 姜琳在市府办熬了数年后，前不久提了个综合二科副科长。对闻同她始终感觉很特别，但不再象婚前那样逃避这种感觉。 身边有老公，那边有堂兄，她说话就很正式，对着话筒微笑道：“闻书记您好，您太客气了，到了天都您就是客人，他作东接待是应该的。” 两人语气平和地互致问候，相互说了些近况，就象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等他挂断电话后，姜迪昌笑道：“小琳对你十分敬服，昨晚向我讲了不少，没想到今晚咱们就有缘坐到一起喝酒，世事真是奇妙。闻书记，就为这个，我再敬你三杯！” 三杯过后，姜迪昌感叹道：“真是没想到，闻书记对宏观经济和微观经济都有这么高深的造诣！” 还没等闻同答话，不远处传来一声娇脆的女声：“当然了，他号称经济学学者，发表的文章总得有十多篇。” 闻同不用抬眼看，也知道是顾紫言，真是“冤家路窄”，天都这么大，怎么来一回就碰上她一回呢？ 因为人少，两人就没要包间，而是坐在了开放区。顾紫言陪客户过来吃饭，从包间出来正巧路过这儿。 待看清闻同对面的姜迪昌时，顾紫言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娇声道：“是姜总！失敬、失敬，您稍坐，我把客人送走就来陪您喝酒。” 姜迪昌很是诧异，他怎么认识这个姑奶奶的？小琳只知道他曾是陈照东的秘书，却不知道他还有隐藏得更深的关系。看来此人背景深不可测，又有才华、有能力、有政绩，不可不交，且要深交。 第494章 顾紫言豪饮 一会儿，顾紫言折回来了，刚坐下就吩咐服务员道：“来，帮我满上三大杯，我敬姜总三个。” 姜迪昌酒量不错，已经和闻同下了一瓶五粮液，基本是一人一半，桌上现在是第二瓶。闻同劝顾紫言道：“你刚才已经喝了不少，还是小杯吧？” 顾紫言举起大酒杯道：“敬姜总酒用小杯子，那怎么行？姜总，请！” 一连干下三大杯后，顾紫言才拿起筷子吃菜。姜迪昌见她面不改色，脱口赞道：“顾助理好酒量，巾帼胜须眉，许多男人都会被你比下去。” 顾紫言用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笑道：“还行吧，闻书记才真能喝，听说五十多度的茅台能喝二斤多。” “那是偶尔一两次，为工作豁出去了，代表不了常态。”闻同说。 尽管对闻同和她的关系十分好奇，姜迪昌还是很有风度地没有主动询问。顾紫言就没那么好的耐性了，奇道：“姜总怎么会认识闻书记？” 姜迪昌一笑，道：“今天傍晚才认识，闻书记是我堂妹的同事，我们在飞机上巧遇。” 顾紫言虽然从事销售工作时间不长，但已经养成了见缝插针劝酒的职业习惯，闻言再次端起大酒杯道：“缘份，这就是缘份，姜总、闻书记，一起干一个，我敬你们！” 放下酒杯后，顾紫言道：“姜总，闻书记是我堂姐夫的同学，国立大学孙以身老师的得意门生。你刚才奇怪他在经济学理论方面的造诣，这回不意外了吧？我说他发表了十多篇学术论文，可都是指国家级主流刊物。” 姜迪昌真诚地道：“闻书记原来是孙老师的弟子，真让人羡慕！” “忝列门墙，惭愧。”闻同客气了一句，开玩笑道，“顾助理不愧是做销售工作的，三言两语就把我包装起来推销出去。” 有外人在场，顾紫言对他表现出应有的尊重，也笑道：“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姜总，闻书记是个不错的朋友，是吧？” 姜迪昌笑道：“是，深有同感！来，一起干一杯！” 散席时，顾紫言坚决不肯让姜迪昌买单。她本来还想安排夜生活，大家一起去唱唱歌，但姜迪昌次日还有重要会议，没肯接受她的美意。 多少有些出乎闻同意料的是，顾紫言并未留下，而是和姜迪昌同时出门离开。她一走闻同长出了口气，赶紧回到客房，也顾不上洗漱就拨通家里的电话。 电话是兰蕙芷接的，他关切地问道：“老婆，今晚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临产在即，身为医生的兰蕙芷比一般人更知道分娩时的痛苦，而且她怀的还是双胞胎。这让她产生了不小的心理压力，连晚上睡眠也受到影响。 没办法，闻同就硬起头皮充当心理按摩师，不断地用可爱的小宝宝来引诱她，分散她的注意力。 每当他温声描述即将出生的小宝宝时，兰蕙芷就会兴奋起来，十分高兴地和他一起讨论宝宝们出生后的种种情形，比如第一件衣服该给他们穿什么样的，如果奶水不足该怎么办，宝宝们将来是先会喊爸爸还是先会喊妈妈，等等此类，没完没了。 强烈的母爱大大缓解了她的恐惧心理，但也让她形成了依赖性，渴望每天都能和丈夫一起分享这份爱和喜悦。 “挺好的，没事，他们又动了几次，好象要急着出来一样，嘻、嘻……”兰蕙芷说。 闻同说道：“他们亲爱的爸爸出差了，想念我了，想出来看一看呗。” 兰蕙芷嘻地一笑，道：“那你和他们说说话，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回家。”说完她真把话筒放到肚子上。 闻同温情满怀，对着话筒道：“小宝宝们，爸爸现在在天都，大后天就会回家。你们在家一定要听妈妈的话，乖乖地，爸爸给你们买好多好吃的回家……” 满腔甜蜜地听他说了好一阵子，兰蕙芷才又把话筒移回耳边，说道：“哥，北方天寒地冻，不比家里，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能感冒了，知道吗？” 闻同心里温暖，答应道：“好，知道了。老婆，今天倪书记说到时安排市医院的卞大夫过来，你可以放宽心了，有她在肯定顺顺利利、平安无事。” 兰蕙芷说：“好哇，我已经不怕了，只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我什么也不怕……” 闻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一声比一声急促。他拿起一看，显示是顾紫言的号，他想也没想，随手就塞进棉被里。 他不理会，手机却锲而不舍地响了一轮又一轮。那边的兰蕙芷听见了，万般不舍地道：“哥，你是不是有重要电话？那你赶紧接，我们挂掉吧，记住一定要保重身体！” 闻同气恼地拿起手机，调整了下情绪才按下接听键。 “蚊虫，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接听？” “对不起，刚去洗手间了。” “我说呢，老不接电话！下来吧，我在大堂等你，陪我游泳去，就在饭店。你不知道，这家饭店海滩风格的大型室内温泉游泳池特别棒，住店客人可以免费，不去也浪费了不是。” 闻同暗叫一声完了，又拐回来了，这个惹不起的姑奶奶！ “你还有精力，喝那么多酒？” “当然，‘酒精’考验的聚离软件销售员嘛！快点，游泳可以醒酒知不知道？” 游泳池的确不小，空中蔚蓝色的顶棚上白云朵朵，四边岸上铺着细软的人工沙滩，再缀以肥厚的绿植、椰树和岩石等物。客人可以很舒服地躺在沙滩上，体味一把沙浴。 池水澄清温润，一入水顾紫言马上兴奋起来，叫嚷道：“下来，快下来呀，真舒服透了！” 她说得还真没错，经温水一泡闻同顿感胃里的酒精去了不少，说不出地舒坦。他领教过顾紫言的厉害，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敢靠近她。 顾紫言见状大笑道：“露怯了？过来吧，不和你比了，迁就你的速度。” 第495章 深夜陪游泳 游了大半个钟头，两人都有些累了，就穿上浴袍躺到沙滩上的躺椅里。 顾紫言用左手肘部撑着躺椅支起身体，面对着闻同，右手脱掉泳帽，又拿起干爽柔软的浴巾擦拭着湿发和面部、耳后、脖项上的水珠，口里问道：“置地集团在国内有几家酒店？” 闻同说：“三家，收购镇开投之前有两家，现已全部置入镇开投。” “真不错，没想到置地集团能把酒店经营得这么好。你觉得那个姜迪昌怎么样，他具体负责船舶集团总公司的信息化工作。” 闻同知道聚离软件正在竞争船舶集团总公司这个大客户，但不知道对方是由姜迪昌具体负责这项工作。他略想了想道：“时间太短，只有直观印象，精明强干，富有才华。” 顾紫言放下毛巾，甩了几甩头发后，侧对着他躺下，道：“是这样，我也有同感，很厉害的一个人。按国企常情说，象这样的大事他应该不会有多少决策权，但他说话的确很管用，可见其能力和在集团的地位非同一般。据我所知，他和集团二把手关系很近，说白了就是左膀右臂。” 她喝了几口水后继续道：“船舶集团总公司正在酝酿分拆，将分成两大集团公司。我们争取在其分拆前敲定这事，签下协议，否则到那时要想同时吃下两家几乎不可能。目前主要竞争对手有三家，最强有力的一家就是Purplerose，另两家是国内企业。和Purplerose比，我们的产品并不比他们的差多少，实际应用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品牌及不上他们。不过，我们的优势也很明显，一是华商背景，二是服务本土化。就前者来说，船舶集团的军工业务占有很大一块，涉及到国家机密，我们的华商背景就很有用了。就后者而言，我们服务本土化，将会比他们做得更好、更细致。” 其实聚离软件还有一项特殊优势，那就是她的关系资源，但此点不便宣之于口，彼此心知肚明即可。 虽说她拥有强大的上层资源，但那并不是无往而不利的核武器，并非所有人都肯买账。 对这些大客户关系只是块敲门砖，替代不了一切，进了门后其他的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她心态转换得很好，对客户礼敬有加，完全是企业作风。 顾紫言头头是道地分析道：“至于国内两家企业，其竞争力明显弱于Purplerose，但也不容小视。不过，这两家企业在产品上明显不如我们和Purplerose，这是他们的硬伤。而且，对我们更为有利的是，他们没有一个成功的大客户案例，而我们有，且不止一家。” “说真的，我很佩服你，太有远见了，富铜集团ERP的成功应用简直就是公司一座伟大的丰碑！我只要一提到富铜集团的案例，客户无不动容，而他们只要一去实地参观考察，则没有一个不认可的。还有后来的省建工集团、环亚电力集团，在国内来说都是巨无霸，是我们实实在在、强有力的样板工程。”顾紫言说。 顾紫言问：“可以说，大家各有千秋、互有长短，谁都有可能最终胜出，我们虽有信心但并没有绝对把握。魏总明天下午的航班，过来给大客户拜年，包括船舶集团总公司的领导，你要不要和他见面？” 闻同听她语气间对魏克礼很是尊敬，心道看来老魏凭借出色的业绩已经在公司站稳了脚跟，就连她这位从大机关出来的，家世不凡的姑奶奶都低了头，其他人想必也会是心服口服。 “行，他要是安排得开的话，那就见一面吧。”闻同答应道。 “好，那我来安排了，你们都是大忙人，见一面着实不容易。” 经娄玲介绍，聚离软件同时还在猛攻电力集团这只国际级巨型恐龙，如果拿下来那绝对是一笔巨单，单值甚至超过公司过去两年的总营收。当然了，拿下后其实施期将是漫长的，合同会分期实现，绝不是一两年的事。 顾紫言确实神通广大，不但已顺利签下一家国有商业银行、一家央企，而且还有三家大型民营企业。业绩好，薪水自然就丰厚，半年下来她工资奖金收入就高达二百万元。 不过，这些并不能马上就全部兑现，绝大部分奖金还需要和实际回款挂钩，这是通例。而且，她所能挖掘的大客户总是有限的，具有不可持续性。 但话又说回来，等到几年后她在公司的职位也应该会大幅提高，有了职位就有了高收入，何况还有可观的股东分红。 闻同笑道：“恭喜你，取得了出色的业绩。” “我要感谢你，2%的股份着实不算少。”不过一想到实际到手的薪水将不会那么多，她马上一阵肉痛，口风一转气哼哼地道：“恭喜什么，还不是给你打工？哼，辛辛苦苦三年，薪水过半要用来缴纳认股款，气死我了！” 顾紫言已经隐约知道闻同的第一大股东身份，所以才这么说。闻同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更不顺着她的思路接话，而是由衷地赞道：“你适应得很快，心态调整很到位！” 他的这条经验果然奏效，顾紫言不再揪住刚才的话题不放，笑了笑道：“我已经看清了，从政这条路并不适合我，太拘束人了，再不跳出来就该把自己荒掉了。现在这种感觉非常棒，成天飞来飞去，充实感很强烈，日子有奔头。不象原来，下午下班时一想，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天到底干了些什么，干的又是否有意义。说实话，我之所以愿意加盟公司，从根本上讲就是看重你这个幕后阴谋家对公司战略方向的把控，还有瘟神，十足一个技术狂人！现在魏总来了，他一样有出色的战略眼光，公司将会走得更快、更平稳，对此我信心十足。如果没有你们三人，我立马离开公司！” 闻同笑道：“还瘟神！你现在是聚离软件的高级职员和准股东，对你董事长就这态度？” 第496章 深受省委书记老爹赏识 顾紫言眉毛一扬，得意地道：“老板，你也太官僚了吧？这好象和你哥俩在公司大力提倡的‘自由、平等’精神不符啊，是不是？别忘了，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闻同顿时被她呛得哑口无言，顾紫言见状更加得意，继续道：“老板，公司给我的公关招待费是有限度的，可那些大客户胃口一个比一个大，今天请姜总的单纯属意外，是不是由你私人给我报了？” 闻同哭笑不得，一脸苦笑道：“你搜括功夫的确到家，看来公司员工培训的效果确实不错，没白培养你！” 顾紫言娇声长笑道：“那是当然！”她从包里取出手机，一面运指如飞地发着短信，一面道：“记住，我是当真的，账号已经发到你手机里了。还有，以后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往这个账号上打钱玩，嘻、嘻……” 又说笑了会，顾紫言道：“听老姜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好象有个堂妹在边湖市政府工作，想为她谋个进步，这种小事哪用得着劳动我出马，我看交给你再合适不过。” 闻同道：“我认识，叫姜琳，我们曾经共过事。她刚提副科级不久，马上再提不可能，得缓一段时间。” 女人的直觉敏锐得让人害怕，顾紫言嘴一撇，神情古怪地道：“看你的表情——她是不是很漂亮？你们之间有没有一点儿什么？嘻，开玩笑的，别当真。说实话，现在一听到什么这级别、那级别的，我就烦，毫无感觉！” 闻同开玩笑道：“你思想堕落得很快，满脑子自由享乐主义，把优良的革命传统全丢光了。” “人生道路千条万条，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是每个人的自由，我很幸运，可以按自己的意愿生活。”顾紫言却认真地道。 “确实，多少人不能做自己内心所愿意做的事，不能过自己内心所喜欢的生活，这就是现实人生！”闻同说。 “自由享乐是人的天性，我不想压抑自己。你不知道吧？我还是镇开投的客户。他们在天都开发的‘城市蓝宝石’真不错，不折不扣的豪宅。我一眼就相中了，买的是顶层复式，将近三百平，就快要搬进去了。很抢手的，我是通过姐夫找由总才订到的，不然他还不肯呢。” 两人一直聊到凌晨一点多，顾紫言才开车离开饭店。 次日，闻同带着盖亮马不停蹄地四处跑，办事处主任跟着既当司机又当采购员。 杨老对他的到来很是高兴，拉着他问个没完没了。老人家时刻关心着家乡的发展，通过杨光迅之口不但知道杳踪镇全面免除农村各项收费、学校实行真正的义务教育，还知道杳踪镇成为全国春季糖酒会协办单位，甚至连县农田水利基本建设也知道。 不过，杨光迅自己也只知道些大概，现在最了解内情的人来了，他能不兴致勃勃地详细询问？ 他吩咐保姆取来老花镜戴上，又拿出张望水县地图，道：“小同，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是大好事，太重要了，来、来、来，详细给我讲讲都是怎么修建的。” 这张地图闻同熟极而流，估计闭着眼也能画出来。他把手指点在长湾河上游入境处，一路缓缓地划到下游，嘴里说道：“这就是长湾河，全河段所有堰坝都是拆旧建新，既当堰坝又当桥梁，可供灌溉、防洪、人车通行。新堰坝坝顶平面宽度四米，坝外侧加装了一道牢固的铁护栏，这样雨季泛洪的时候，行人在上面走就安全了，不会被洪水冲走。以前太惨了，几乎年年有人被河水冲走淹死，这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现在终于给拔了，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了。” “这些‘桥梁’修通之后，下一步就是与之对接的村道。现有的村道良莠不齐，约有一半路况不佳，我们计划在农闲时组织村民出义工整修。绝大部分路段现状宽度已经够了，基本不需再新占耕地，整修时主要是加固路基、平整路面。因为是泥结石公路，整个工程预计所需资金在四百万上下，县里有能力自筹解决。” “一号堰坝在这个位置，现在已经竣工了。这是流域内第一座湖，退田还水和清淤整修已经完工，离一号堰坝六百五十米远，平时蓄水灌溉，汛期的时候可以分洪，同时还发展水产养殖。” 杨老有些担心地问道：“汛期泛洪时，堰坝会不会阻碍洪峰通行，导致洪水冲毁河堤，淹没沿岸农田村庄？” “这方面专家组已经考虑到了，新堰坝按防五十年一遇洪水的标准设计，修建了足够的泄洪通道，泛洪时既可以开闸放水泄洪，也可以关闸蓄水，削减洪峰为下游分担压力。如果遇上连续强降雨，河水还可以漫过坝顶通行。此外，这次整修还把两岸岸堤全面加固，覆盖上厚实的湖泥，以便草皮生长，也是按防五十年一遇洪水的标准施工。” “这里是二号堰坝……” “这里是三号堰坝……” “这里是冲里水库……” 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是农村公用基础设施，一不能见到直接经济效益，二主要不是为城市服务，所以上上下下各级领导干部尽管口里喊得山响，实际并不一定那么感兴趣，甚至还任意挪用工程建设资金。 杨老土生土长于望水，深知水利基本建设的重要意义，他是愈老愈热心桑梓，所以了解得极为细致，那神情恨不能亲身到现场担上一担土，挖上一锨泥。 知音难觅，货卖识货人，闻同也是谈兴大起，不厌其烦地为他细细讲述。两人全神贯注，谈兴浓浓，全然没注意到有人进了屋。 来人是杨老的儿媳妇秦姨、孙媳妇顾怡及小孙子杨远山，她们是回天都陪老爷子过年的。真道电气是上市公司，杨光迅作为CFO忙于年终财务决算及年报编制工作，要到除夕前一天才能赶回来。 第497章 省委书记夫人 一老一少隔几而坐，头凑到一处，手指在地图上移来划去，指指点点，热烈地交谈着。 杨老说：“小同，乐水虽是大河，不过灌溉功能几乎为零。长湾河虽然比乐水小得多，但它养活了一大半望水人，是望水的母亲河。你现在全面兴修水利，可以说是为几代人造福，让望水真正变成了鱼米之乡，很好，太好了……” 杨老戎马一生，感觉极为敏锐，虽然精神高度集中但还是很快就察觉到有人来了。秦姨等三人正要踏进另一间房，见老爷子转头看过来，她忙折回身走近笑道：“爸，看你们说得高兴，本来不想打扰，没想到还是惊动了您。” 闻同忙站起身恭敬地问好：“秦姨好！” 秦姨蔼然道：“小同什么时候到天都的？” “昨晚到的。”闻同答道。 “去年去过一次家里，就再没去过，什么时候有空去坐坐。”秦姨说。 一个县委书记如果不是有特别召见，哪敢随便登省委书记的门，闻同知道她说的不过是客套话，就道：“好的，有空一定去看您。” 秦姨不完全是在客套，接着道：“你要是工作忙没时间，就让小芷去省城陪我说说话。小怡，你以后去杳踪镇看小迅时，有机会就顺便邀上小芷，去我们家玩玩。” 顾怡性情颇象婆婆，和真道电气众位高管的夫人慢慢熟悉后，处得都较为融洽。兰蕙芷性格和善容让，两人间也打过数次交道，挺说得来。她温婉地微笑道：“好，等她产后恢复好了，我就邀请她。” 人家四代人相聚，闻同不好多呆，陪着说了会话后就告辞离开了。秦姨心细，在他走时从捎给杨老的上好红参中分出两盒，让他带给兰蕙芷和闻妈妈。 吕大可夫妇定居天都后，把父母从老家接了过来生活在一起，所以春节就在天都过。两口子刚来时就在二环内买了一套近二百平米的大房子，最近又在中央大学附近买了一套四百多平米的顶层复式。 新房子毗邻真道电气天都研究院，离中央大学附属中小学也近在咫尺，既照顾到了吕大可上班方便，又考虑到孩子未来上学便捷。 在吕大可的殚精竭力下，天都研究院实力渐强，在业内声名鹊起，已直追江映研究院。就在不久前，他还被母校中央大学聘为客座教授。 他之所以接受聘任，不全是出于荣誉感，更多是为了加强和学校的联系。研究院不少员工就来自学校，有学生，也有几位老师。 同时，研究院还和学校开展科研协作，一切就如同当初他主管江映研究院时和云缈省电气研究所牵手合作一样。 在公司的一次董事会上，厉坚戏称他为“挖墙脚教授”，满脸小人得意地讥笑中央大学是在引狼入室。 随着吕大可、汤芝凡楼上楼下参观一番后，闻同笑道：“小凡很会持家理财，投资股市赚得盆满钵满，投资房产也升值不少，确实不凡。一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好女人，老大对家事百事不问，实在好福气。” 吕大可也笑道：“你不也一样？小芷那么好的一个人。” 汤芝凡道：“他呀，问他这个，‘行”，问他那个，‘好’，再问，‘不错’，还问，‘随便’。问了几回我也懒得征求他意见了，自己操心得了。老管、柯总、段总他们全是这样，什么都丢给老婆，把家变得比旅馆还旅馆，这群痴痴癫癫的男人！” 闻同大笑道：“全职太太的滋味如何？什么时候传几手持家理财的秘决给小芷？” “不是你们男人想象的那么舒坦，要操心这操心那，尽是琐碎事。理财人家小芷不感兴趣，一门心思钻业务，持家方面她还用我传授？”汤芝凡说。 闻同不过是信口一说，并非当真，又道：“移民办妥了？” 为了多要孩子，两口子正在办理移民。这事是汤芝凡一手操办，她道：“快了，沈燕她们几个也动心了，还是你们命好，龙凤双胞胎，真是羡慕！” 闻同一笑道：“将来准备再要几个？” 汤芝凡笑道：“不限，至少得儿女双全才行。” 汤芝凡的父母尚未退休，仍旧在江映，不过稍后两天会来天都和他们一块过年。闻同和吕大可是同县人，早在上大学时就和吕父、吕母相熟，因此相互间能说得来话。 老两口开始听说儿子一家要移民国外时，还很不乐意，待得知是为了多要孩子后，态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吕妈妈在一旁乐呵呵地道：“你妈妈身体还好吧？” 闻同道：“好，连早年落下的一些小毛病也不怎么犯了。” 吕妈妈道：“是心宽，心里头高兴身体就好，一下子生两个，孙子、孙女全有了，这是多大的福气！” 吕父道：“这都是祖上积下的德！” 娄玲因公务缠身，最早也要到腊月二十九才能回江映和丈夫团聚。闻同年三十前后几天必须要守在家，不能出远门，因为年三十是兰蕙芷的预产期。 所以趁着这次来天都，他又去了趟娄玲家。早些时候他已经去过江映，给陈照东及夫妇双方的老人都拜过年。 从娄玲口中，他得知李慧心的一些近况。数月前，刚果民主共和国再次陷入地区区域性战争，国内政局混乱，经济全面恶化，社会动荡不安。时局维艰，班萨达本想送妻子李慧心来国内躲避战火，但李慧心却展现出华夏女性的忠贞和坚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坚守在丈夫身边。 她当初能被挑剔的娄玲相中并不离不弃地一直带到中央国家机关，可见其能力和潜力。时势造英雄，当此危局她勇敢地站了出来，伴随着丈夫奔走于国内大大小小各股势力间，凭借外国女性的特殊身份，华夏女性温良谦恭的亲和力以及健康的口碑，逐渐赢得刚国许多民族族民的信任和爱戴，帮助公公和丈夫获得多方力量的支持。 第498章 合家待产 原本无心，但却成功塑造出良好的政治形象，可以说，李慧心已经在该国牢牢立下了足。 早在刚国战争爆发前，在云缈省省委的强力支持下，陈照东成功说服了高层分管领导，由国家向该国提供货币援助及低息贷款，助其现政府稳定国内政局和社会经济。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种援助自然是附有条件的，那就是富铜集团进入该国投资开发包括钴矿在内的多种矿产资源。 年三十一早，兰蕙芷开始出现产前症状，早就做好准备的县医院马上派来车辆接她。同时，县卫生局立即派出一位副局长去市里接卞大夫。 闻木秀一家早两天就到了望水，闻声也从美国赶了回来。兰树林更是倾家出动，就连大腹便便的兰蕙芳也和丈夫全忠纯一起来了。 亲人们全围在身边，反倒让兰蕙芷心理压力骤增。不得已闻同只得把大家劝开，让他们在医院会议室等候，只留下闻妈妈、兰妈妈、闻木秀和兰蕙芳几个女人。 小君已经是初中生了，无论见识还是胆量都大了许多。她挨到闻声身边，质问道：“小舅，你答应了我的，今年过年带我去美国旅游，说话还算数不？” 闻声打着哈哈随口敷衍道：“那是半年前的事，计划赶不上变化，那时谁知道你大舅妈要生孩子？现在这样，你还好意思再提去旅游？再说了，你都快成美国人了，还旅什么游，对吧？” 小君怕大舅，但对没个正形的小舅却满不在乎，嘴一撇嘲讽道：“小气鬼，不舍得钱就直说，还找那么多借口。你要真想带我去，明年放暑假总行吧？” 闻声眼一瞪“怒”道：“你就这么看你小舅？我是那样的人么？明白跟你说吧，我是担心你英语不过关，让人家外国小帅哥给拐跑了，到时我怎么向你爸妈和你外婆交差？” 早有准备的小君挑畔道：“嗤——，要不咱俩试试，看我能不能听懂你说话，不过你只能说日常口语。” 闻声在美国厮混多年，经常和各色各样的人物打交道，英语早就圆熟得有如母语。他斜着眼看了看不自量力的外甥女，信口甩出一长串又急又快的美式口语。 小君顿时傻眼了，急赤白脸地道：“你这是什么鬼话，怎么叽哩咕噜连个停顿也没有？也太快了吧，还含含糊糊地发音不准。磁带里可不是这样的，人家那才标准呢，你讲的是英语吗？不会是在骗我玩吧？” 闻声不屑一顾地道：“啊，听不懂了吧？听不懂了就说是鬼话，你真够赖皮的。磁带里那也叫英语，那都是哄你玩的！你以为现实生活中人家和你交流，还象磁带里那样字正腔圆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往外蹦？” 小君挺机灵，马上将小舅的军，道：“那依你说，磁带就不用听了，还是要跟你去美国在实践中训练才行，是吧？” 闻声伸手给了她一个爆粟子，笑道：“好个刁钻的黄毛丫头，钻起你小舅的空子来了。磁带还是要听的，要认认真真地听，至少现阶段要这样。这个——看你可怜，你小舅就郑重承诺，明年暑假满足你的心愿，不过，前提是期末考试各科总分必须全年级第一，有没有信心？” 小君到县城上学后，成绩还和在乡下时一样出色。她自信满满地道：“小菜一碟，我哪回不是全年级第一？你说话可要算话，不能再骗我，爸爸，你帮我们作证！” 闻声再次给了她一个爆粟子，道：“小丫头，行啊，够狂的，快赶上你小舅了！我都说了郑重承诺，哪能骗你。小兴呢，你也一样，要想和你姐姐一起去，各科总分就得在班上前进五名，好吧？” 小兴学习成绩一般，人也木讷老实，闻言只知道捏着衣角，低头涨红着脸不敢接腔。 儿子性格随爸爸，闻木秀的丈夫也内向不擅言辞。他笑着对儿子道：“你小舅问你话呢，不说话怎么行。” 这时兰家的人也进来了，闻声不再和两个小家伙纠缠。上次哥哥闻同结婚时，他在美国忙于一个重要商务谈判，未能赶回国参加婚礼，所以和兰家人除兰蕙芷、兰贵仁外还都是头回见面。 兰贵仁被他在东洲狠狠整过一次后，对他很是敬畏，进门后连坐也没敢坐到他附近，一个人远远地坐到一旁。 下意识地，兰树林和程顺生坐到闻木秀丈夫旁边，全忠纯则坐到闻声旁边。老全掏出盒软中华，先递给闻木秀丈夫一支，又对闻声笑道：“看得上这个吧？” 闻声一笑道：“平时基本上也是这个，我吸得少，一般一周一盒，都是熬夜的时候。” “你们搞软件开发的，都习惯于熬夜，手上确实离不了烟。你能保持一周一盒，已经算很少了，对身体不会造成伤害。”全忠纯说道。 程顺生知道老丈人肺不行，不能吸烟，也不宜吸二手烟，连忙随手把窗户打开了。 见全忠纯几个吸烟的要起身走开，兰树林先站起身说道：“你们吸吧，我坐那边去，不碍你们的事。” 从老婆兰蕙芳口中，全忠纯知道闻木秀在聚离软件持有不少股份，合理溢价后身家上亿，所以对她们夫妇俩一点也不敢轻视，笑着说道：“姐夫，过两天和姐姐一起去边湖玩几天吧？难得来一趟，平时总见不上面。” 闻木秀丈夫憨厚地笑道：“弟媳妇这一生养，她一时怕是脱不开身了。以后吧，以后有时间再去。” 全忠纯有过育儿经历，深知其中的种种不易，点点头道：“也是，虽说有保姆，但总归还是自家人心细。” 和闻同、闻声、全忠纯比，程顺生还在艰苦奋斗阶段，自我感觉差得太远，在一起时自信心难免就不足，很是放不开。他有些讨好地道：“妹夫和三妹有福气，姐夫你和大姐一样也有福气，都是儿女双全。” 第499章 程顺生心里别扭 全忠纯前妻生的是女儿，正在上小学，和兰蕙芳再婚后，老婆又怀上了儿子，他的确满意之极。 他笑笑道：“现在两个孩子负担重，倒不全是经济负担，主要是精神负担，很累人。姐夫和姐姐可以安心享福了，孩子都拉扯大了，不用那么累心。” 程顺生不但不知道闻同的底细，更不知道闻木秀的底细，还以为聚离软件的大老板只是闻声。 出于平衡心理，他更愿意和闻木秀丈夫接近，道：“姐夫还在老家务农？田地出产换不了几个钱，又太累人，怎么不想着出来做生意？镇开投在江映开发的市场就不错，生意越来越红火，门面房租金比刚开业时涨了三成还不止。你和妹夫说声，盘个铺面下来，正好我们一起相互有个照应。” 他劝说闻木秀夫妇做生意，可不是为别人考虑，主要是在替自家打着小九九。如果闻木秀夫妇也到江映市场做生意，那闻同还能不帮衬自家亲姐姐？到那时候，他总不能只帮自家亲姐姐而不顾兰蕙茵吧？ 对这个连襟的能耐，他是知道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发上一大笔财。他和妻子兰蕙茵也找过三妹兰蕙芷几次，委婉地提出想求闻同帮忙介绍生意，但都被兰蕙芷婉拒了。 兰蕙茵也找过大姐兰蕙芳几次，同样想求大姐夫帮忙，话里话外还流露出对三妹和闻同的不满。 兰蕙芳不但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的要求，还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指责她忘了自己在江映的门面房是谁掏钱买下来无偿赠送的。 闻木秀丈夫实实在在地道：“我是个实在人，只晓得种庄稼，对做生意不在行。你姐姐估计能行，不过我们怕给小同和小声添麻烦，想想还是算了。” 其实闻同的意思是看好程顺生夫妇俩的精明能干，希望他们能自力更生，如果万一不行，到时再考虑适当照顾一下。 他的这份用心得到了兰蕙芷、兰蕙芳姐妹的理解和支持，但苦在不能这么和夫妇俩明说，一明说他们哪还有心思去打拼，就坐等着照顾得了。 全忠纯何等精明，一听就识穿了他的用心，委婉地劝说道：“顺生你们俩都能干，只要踏踏实实地去做，苦个一年半载的，生意肯定能上来，不要灰心。” 程顺生心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痛，哪知道做生意的苦累，没日没夜地操劳不说，还什么都得精打细算，整天绷着脑筋过日子。哪象你们当官的，嘴一张就财源滚滚，称金称银！ 听闻木秀丈夫这么说，他知道这条路大概是走不通了，脸上就不免流露出不快。 全忠纯不想让闻声生厌，岔开话题对一边的兰蕙溪道：“小溪，过完年哪天开学？” 兰蕙溪在三个姐夫面前一向比较随意，尤其对闻同更是随便，一点也不怵。但不知怎么，有闻声在的场合她很是放不开，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几个说话。 这许是和二人年龄相差并不那么悬殊有关。两人一个刚到二十，一个才届二十六。听大姐夫问话，她罕见文静地道：“正月十七返校。” “贵仁呢，也是吧？”全忠纯又问兰贵仁。 兰贵仁正在想别的事，猛然听问，一抬眼道：“嗯？啊，也是，也是十七，一样的。” 全忠纯道：“那元宵节一起到边湖过，把行李带上，十七我安排司机直接送你们去学校，走高速，好吧？” 兰蕙溪问道：“爸爸妈妈他们去不去？” “爸妈得来望水，去你三姐家。”全忠纯说。 “那行，我去。好久没去虚湖山了，正好好好玩一天。”兰蕙溪说。 兰树林瞪了她一眼，拿起架子道：“我和你妈要去，你就不去了？” 兰蕙溪根本不怕他，狡辩道：“分两批嘛，你和妈要是去大姐夫家，那我和贵仁就去三姐夫家。” 大家都笑了起来。见气氛又轻松了下来，全忠纯道：“小声，一起到外边走走？” 闻声看他的神情，知道是有事找自己，就道：“行。叔叔，二姐夫，你们坐。” 兰树林、程顺生连忙站起身，十分客气地道：“哎，好。” 到了僻静的医院花坛边，全忠纯递给闻声一支烟。闻声伸手挡了挡，道：“不要了。” 全忠纯没客气，打上火点燃烟，深吸了口后道：“我现在在市商行分管信贷这块，每月过手出去的资金数以千万计。在一般人看来，这是个巨大的肥缺，但我不能这么想，更不能这么干。你也清楚，国内的企业尤其是内地，无论国有、集体还是民营，内部管理大都很薄弱。我们的客户也不例外，这造成我们无论在事前监管还是事中监管难度都很大，很容易形成呆坏账。对这个，我们十分担忧，一直在想各种各样的办法，各种各样的措施来尽量规避风险。你们的ERP企业管理软件在国内已处于领军地位，我的意思是，建议我们的客户应用你们的ERP软件，至少是财务软件。” 闻声一听就明白了他的真实意思，他是想公私兼顾，从聚离软件获取介绍客户的佣金。说穿了，他对手中肥缺隐含的利益并非完全“不想、不干”，而是不想那么直接，想经过聚离软件倒倒手而已。 闻声一笑，道：“给我们介绍业务，肯定欢迎，而且也会有一定比率的酬谢。不过，公司有自己严密的财务控制体系，尤其产品报价的弹性是有限度的。” 兰蕙芳和全忠纯结婚后，因为她有过前夫金有福血的教训，所以对钱财来源就格外在意，坚决要求丈夫不能为了钱财而去犯险。 夫妇俩一商量，就琢磨出这么个招，从闻声的聚离软件间接拿些好处，风险可以说基本为零。 全忠纯不再遮遮掩掩，挑明了道：“虽说行里信贷这块归我分管，但我的决定权是有限制的，不可能全抓在手里，再说我也不想抓。我和蕙芳都不是贪求无度的人，对钱财看得并不那么重，不然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经济条件。胆大包天、胡作非为的事我坚决不会干，在边缘地带适当谋些贴补家用就够了。钱很重要，但毕竟不是全部，人生还有比它更重要的不是？！” 第500章 兰蕙溪猜对了 闻声一听这才放下心，道：“那行，这事我来安排。” 闻声一离开，兰蕙溪马上原形毕露，习惯性地开始寻兰贵仁的晦气。她边啃苹果边含糊不清地道：“贵仁，你说三姐的两个小宝宝，会是外甥女大，还是外甥大？” 对这个八卦问题兰贵仁毫无兴趣，斜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道：“当然是外甥了，还用问！” “为什么？”兰蕙溪说。 兰贵仁信口道：“为什么，因为男比女强。” “那你怎么就比我小？”兰蕙溪马上质问。 兰贵仁这才意识到又上当了，说不过就躲，他站起身要走，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兰蕙溪乘胜追击道：“不信咱们就打个赌，肯定是外甥女大……” 兰贵仁早已走远了。 午饭一过，兰蕙芷反应突然强烈起来，医护人员迅速把她移入产房。在卞大夫进产房前，闻同把她请到一边，面色凝重地嘱托道：“卞大夫，如果有万一——我是说万一，先大人后孩子！还有，请转告她，我爱她，会一直在外面陪着她，为她加油！” 卞大夫面相严肃，不苟言笑，听完后冷静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温暖的笑意，轻轻一点头没言语就转身进了产房。 当兰蕙芷陷入痛苦挣扎中时，卞大夫俯首到她耳边，声音轻微地转述了闻同的话，鼓励她道：“把劲绷起来，决不能放松，很快就好了。你要知道，你的爱人就在外面为你加油！” 有人说这是一个痛并快乐着的过程，确然不错，只是痛的并非仅仅是当事人，还有与之心意相通的亲人们。听着厚实的门内传出阵阵痛苦声，闻同心如刀剜，强自镇静才没失态。 忽然，一声清亮的哭声传了出来。没一会，又是一声同样清亮的哭声。 他长吁了口气，刚出生时孩子哭得越响越好，这个他是知道的。在外等候的两家人全都站了起来，围到产房门口，着急地等候门打开。片刻，紧闭的产房门被打开了，妇产科主任笑吟吟地道喜道：“恭喜闻书记，母子平安！” 闻同还没来得及接话，兰蕙溪挤过来急切地问道：“谁先出生的，小姑娘还是小男孩？” 妇产科主任笑道：“姑娘。” “耶，太棒了，好宝宝，真给你小姨挣脸！”她一面说一面回头寻找兰贵仁，眼中满是挑畔。 历史又在重演！兰贵仁苦笑一声，心道我被她一辈子踩在头上，没想到你这个小东西也这么不争气！ 骆绮云考虑得十分周到，因为担心兰蕙芷奶水不足，她已经联系好了两个奶水充足的哺乳期妇女，不但安排她们体检过，连给人家的营养补贴费都谈妥了。 得到医生允许后，闻同没顾得上去看孩子，而是先去探视爱妻。产后的兰蕙芷虚弱不堪，闻同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尽是担忧和怜惜。 众人都识趣地暂时离开了，给夫妇俩留出空间。 兰蕙芷娇柔无力地道：“你真狠心，‘先保大人后保孩子’！听你是那么想，我又高兴又害怕，当时心一狠，就是把自己这条命搭上，也要把咱们的小宝宝平平安安生下来！” 闻同温声道：“卞大夫私自告诉你了，我没让她说这个。现在看来，她这是在故意刺激你。不是我心狠，在我心里，你比他们更重要！但是，如果换作我是你，在那时也会和你一样想，一样做！” 诸事完毕，卞大夫向医护人员及家属叮嘱了注意事项后，即告辞离开。闻声坐着宝马车，捎着不菲的礼物，亲自送她回边湖。临行前，闻同感激地道：“卞大夫，耽误您过年了，万分感谢！” 卞大夫第一次露出笑容，认真地道：“闻书记的事，就是没有市领导安排，我也会过来的。” 人间四月，春光灿烂。 周五，市委在边湖宾馆召开全市县处级领导干部“三讲”教育动员暨学习大会。会议为期三天，自周五至周日。 参加会议的是全市县处级领导干部，市四套班子领导成员也同时到会。另外，省委派出的宣讲团将全程参加会议。 会议主要议程包括，省委宣讲团传达中央及省委精神，市委主要领导作动员讲话，市委统一部署全市“三讲”教育，省委宣讲团具体宣讲，分组研讨，学习总结。 嗅觉敏锐的闻同不敢有丝毫轻忽，接到通知后立即召开全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会议，传达市委通知精神，要求大家务必高度重视，严令任何人不得请假。 通知要求，所有参会人员必须于周五上午七时五十分前签到。为免误事，闻同没敢安排在周五早上出发，而是组织全体人员在周四傍晚统一乘坐中巴车前往，包括他自己在内。 到达边湖宾馆时，他们才得知望水县是第一个全体人员到齐的县。其他县并未统一安排行程，有的今晚就来了，有的明早才到。 象市辖区或市直机关就在市里，其参会人员均住在各自家中，无须住到宾馆。 胡林负责统筹安排后勤工作。当他带着雷新国到会务组办理签到及入住手续时，市委组织部负责接待工作的新晋副部长魏永合开玩笑道：“胡主任组织有方，工作得力，望水县第一个全员到达，我们将考虑提请市委给你发大红奖状！” 他上个月由干部一科科长荣升副部长，这里既有其姐夫万有芳的功劳，也有闻同的努力。 四海有芳现已是国内驰名的大型食品企业集团，去年实现营收五个亿，净利润高达四千万元。万有芳也因此而成为云缈省知名民营企业家，还是省人大代表，既有了社会地位，又有了一定的政治地位。 他通过省建设厅汪厅长，闻同通过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蒲长青，两人共同努力颇为轻松地就把魏永合推上了一个新台阶。 因为过去三年业绩优异，净利润均逾千万，且发展前景一片大好，四海有芳正在积极推进公司上市工作。对此无论县里、市里还是省里，均不遗余力地支持。 第501章 市委突袭 同样，成光酒业业绩也格外醒目，去年实现营收二亿七千万元，完成净利润两千六百万元。 全力推动此两家公司成功上市，已被纳入县委、县政府年度工作规划，被列为今年重点工作之一。 现场只有几个人，除胡林、雷新国和魏永合外，其余几个都是市委组织部的。 因为闻同的缘故，胡林和魏永合处得也相当不错，闻言也毫无顾忌地开玩笑道：“大部长亲自搞接待工作，让我们受宠若惊！不过，你把我们班长的功劳错记在我头上，属于工作失察，是不是应该自己给自己一个处分？当然了，如果一会儿晚饭时你自罚三杯的话，我可以考虑免予举报。” 魏永合却突然严肃起来，道：“胡主任，请这边说话。” 两人进了会务组另一间临时办公室，他正色道：“这次市委极为重视，不然我也不会在这守着。你们反应很灵敏，认识到了重要性。不过，还是要提醒一句，事事小心！” 胡林肃然道：“多谢关照，我明白了。” 众人在房间略事洗漱后，根据县委要求，全体人员一起到宾馆餐厅就餐。晚餐标准很一般，素多荤少，人均还不到一个菜，多少显得有些寒碜。 见惯、吃惯大餐的县领导们，难免就会有些意见。现场不时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市委抠门，更有甚者吃上几口就筷子一丢，自寻快乐去了。 因为闻同自始至终一脸严肃地和大家在一起，所以望水县不但没一个敢不来，更没一个敢中途离开。还没等大家伙吃完，胡林即亲自挨桌通知，饭后集中开会，不得请假。 许多人顿时傻眼了，临时开什么会？原本还打算出门，或找相熟的市领导汇报思想，或和老朋友、老同事聚一聚，这下怕是去不了了。 会议一开就没完没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由闻同再次做思想动员，强调会议期间组织纪律，并请赵达成为大家宣讲“三讲”精神。 根据省委统一部署，市委成立了“三讲”教育领导小组，由市委书记倪正林担任组长。此外，市委还成立了五个巡视组。 巡视组成员主要从市直各机关单位抽调，也有一小部分来自于下辖各县区。巡视组组长多由退居二线的地厅级副职担任，或由德高望重的退休地厅级老干部担任。 赵达成曾任市人大副主任，是副厅级，退休后又主掌总资产一亿多的杳踪教育基金并参与杳踪论坛事务，依旧活跃无比，虽退却威望日隆。 市委很看重他，委任他为巡视组组长。这既是对他本人的肯定，也是对望水县的肯定，是一份很难得的荣耀。 从倪正林来说，他还有更深一层用意，那就是要把望水县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阵营。现在的望水县，已经是市辖各县中的龙头老大，掌控住它具有风向标意义。 会议一直开到快十点才结束。结束前，胡林宣布，全体人员非经请假不得离开宾馆。县委办将安排人查夜，一旦发现有人私自离开，将报请县纪委给予记过处分。 同时，他还宣布，所有人请假均须向县委书记闻同当面提出。 此令一出，原本还抱有出门考察边湖夜生活的人立即断绝了这个念头，乖乖地回了房间。谁都明白，这不是胡林的意思，而是一把手的意思。 刚回到客房，闻同就接到省纪委纪检监察二室主任郑重的电话。郑重声音宏亮，也很随意，显然是在私密场合。 “老伙计，我是郑重，忙完了吧？” “哟，是老班长！你好、你好，你也在宾馆？”闻同笑道。 “对，还有一位，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人！”郑重马上不郑重了，戏谑地道。 “好、好，马上过去！”闻同大笑道。 闻同进郑重的房间一看，还有一位是翁璐。郑重虽是省纪委重要领导，却总喜欢在熟人面前开开玩笑。他笑道：“打从省城出发起，翁科念叨了一路，说这下总算可以见到你了，快想死了！” 闻同道：“被省委组织部领导惦记，那可是梦寐以求的大好事，哪个不想？要是被你老兄惦记那就麻烦了，晚上连觉都睡不踏实！” 翁璐毫不介意，大笑道：“老班长，我看你可以和周星驰演搭档了，何必守在清贫如水的机关呢？” 郑重乐道：“我倒是愿意，可人家不认识我啊！” 大家关系已经处得极熟，在闻同的居中安排下，郑重、伍元甫夫妇、蒋冬葆、褚文渊等人不但成功搭上了陈照东的秘书张广正，还认识了省委书记的公子杨光迅。 说笑罢，郑重道：“这次巧了，我和翁璐都被抽调进省委‘三讲’教育宣讲团，不但在同一个团，而且还把边湖划给了我们。刚刚给老褚打过电话，他明早才到。等人齐了，咱们好好喝几杯，聚一次不容易。” 省纪委、省委组织部都是省委核心机关，郑重、翁璐均是各自单位的骨干，尤其是郑重。 闻同暗想，省委从这两个机关抽调骨干人员进入宣讲团，可见其态度之重视。他说道：“到了边湖，我就是主人，干脆把老蒋也叫来，不能留下遗憾。现在有高速，很快的。” 说着他掏出手机，拨通蒋冬葆的电话。蒋冬葆听说就缺他一人，当即答应过来相聚。 由于明天全天开会，三人没敢聊得太晚，略叙叙旧就各自回房休息。 此早，闻同刚起床，胡林就匆匆敲门进来汇报一项紧急事件。今天凌晨两点整，全市统一对宾馆及洗浴、保健、娱乐等场所突击大检查，望水县有多名干部被现场抓获！ 这次行动的范围主要针对市区，重点检查卖淫嫖娼、贩毒吸毒、违规公款娱乐等不法行为。行动由一把手倪正林直接发动，由市纪委书记、市政法委书记联合指挥。其保密层级相当之高，保密范围罕有狭窄，除两位直接指挥者外仅传达到莫市长和党群副书记，连蒲长青这样的也毫不知情。 第502章 闻同冷汗直冒 魏永合事前提醒胡林，纯粹是出于警惕意识，并非事先预知此事。 为防消息泄露，以及过程中出现私漏私放行为，市委不惜调动武警边湖支队来实施此次突查。 根据市委要求，突查不分大小、不问背景，一律严查不怠。 当然，闻同、胡林二人此时是不知道这些细节的。闻同问道：“详细情况了解到了吗？” “暂时还不清楚细节，老盖已经在和市政法委联系。截止目前的消息，县里共有六位干部被抓。”胡林说。 等闻同跑完步洗过澡进餐厅吃早餐时，盖如东已经了解清楚了详细情况。此次突击检查，望水县共有十二位干部被抓，既有嫖娼的，也有违规公款娱乐的。其中四人是科级干部，有两人还是所在单位主要领导，一个乡长，一个局长。这些人大都是到市里出差的，也有专程开车来“玩”的。 市委的霹雳手段，其剧烈影响犹如核爆炸冲击波，迅疾在全市漫延开来。 餐厅里气氛异常，绝大部分人在交头接耳。大家一面暗自庆幸逃过一劫，一面好奇认识的人里都有谁被抓，同时还在暗暗揣测市委的处罚力度，琢磨自己是否有机会升上一步或借机提一提自己的人。 很显然，昨晚登记入住边湖宾馆而今早又没能来吃早餐的，十有八九就是被抓了。望水的参会人员一个个喜形于色，一些人昨晚还牢骚满腹，现在却是暗呼幸运，万幸昨晚开会太晚没出去成，否则今天就该成命运叵测的倒霉鬼了。 在云缈省，按说连任的领导一般不会主动搞这种打击面过大的行动，即使搞也是“有计划”“有目的”地搞。其原因很好理解，因为领导在任久了，行动打击面太大一是难免会牵涉到“自己人”，甚至拔出萝卜带出泥，二是会自己往自己脸上抹黑。 除旧迎新，不破不立，只有履新的领导，出于重新洗牌及立威等考虑才可能主动采取这种刚猛而彻底的手段。 倪正林在边湖工作多年，又是连任领导，他为什么要发动如此声势浩大的行动呢？难道不担心伤及“自己人”？闻同一直在琢磨，却始终得不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如果单单是为了迎接这次“三讲”教育活动，他似乎无须“闹出”这么大动静。难道他真是想利用这个机会，狠刹这股歪风邪气？闻同暗自摇了摇头，这似乎不大符合他一惯的作风。 宾馆的各处空场地上，停满了闪闪发亮的小车。除望水县是全体人员统一乘坐中巴车外，其他县要么全部是小车，要么重要领导坐专车，其他人员乘坐中巴车。 多功能会议厅门口，摆放着几张蒙着红绒布的长条桌，会务组的几位工作人员正在指点参会人员填写签到表。 长条桌后方，方正庭、魏永合冷着脸端坐在椅子上。很显然两人是在代表市纪委、市委组织部履行现场监督职责。 七点五十分一到，工作人员在两位领导的注视下，毫不留情地收起了签到表。几个正紧赶慢赶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撤走签到台。 七点五十五分，倪正林、莫市长一左一右，陪同省委宣讲团团长步入会场。喧闹的会场顿时安静下来，人人正襟危坐，气氛庄严肃穆。 凌晨的那场大行动，以及刚刚严厉的签到规定，让大家意识到了什么，这次明显不一样了！ 倪正林面上平静如常，丝毫看不出他刚刚发动了一场暴风骤雨，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内心在想些什么。 作为市委委员，全市头号大县的县委书记，闻同得以位列第二排中部。第一排主要是具有市委委员身份的市直机关主要领导，市财政局局长湛征学就坐在他正前方。市卫生局局长闻灵娇虽然只是候补委员，但也得以坐到第一排，不过位置就比较靠边了。 赵达成是副厅身份，所以坐到了主席台第二排。 芙南区是老城区，也是边湖商业区所在地，在市辖各区中地位首屈一指。区委书记桑义远四十八九岁年纪，坐在第二排正中间位置。 他略略偏过脸，小声对紧挨在左边的闻同道：“闻书记，不够意思啊，喜得龙凤也不请我喝满月酒。” 小感感和小恩恩出生的第二天，桑义远就给闻同打过祝贺电话。给孩子办满月酒时，闻同把宾客范围一压再压，能不惊动的人一律不惊动。听老桑这么说，他微微一笑，道：“哪敢打扰，你是大忙人。” 坐在他左侧的临湖县县委张书记五十出头，这时也来凑热闹：“人家觉悟高，自律性强，结婚时不请我们，生孩子又不请。” 闻同刚要张口，一眼瞥见倪正林目光扫了过来，连忙端正身体紧闭上嘴，再也不敢出声。第二排就在主席台眼皮底下，会议马上就要开始，桑、张二人同样不敢再心有旁骛。 八点一到，倪正林威严地道：“这次‘三讲’教育动员暨学习会议，其中一个重要目的，就是端正作风。可是，我们的领导干部作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市委通知要求，七点五十分之前签到，结果如何？结果各参会单位仅有七个无人迟到！我这里有统计数据，他们分别是市纪委、市委组织部、市委办、市府办、市监察局、市卫生局、望水县。在这里，我要特别表扬望水县，他们参会人数最多，却是唯一一个既无人迟到，又无人缺席的县区！为什么他们就能做到这一点？因为他们在思想上高度重视，在行动上严格要求，在管理上组织得法！他们全体人员在昨晚就到了，统一乘坐中巴车，无论出行、吃饭还是休息，都是统一行动。” 望水县之所以参会人数最多，是因为杳踪镇是副县级行政区划，这样就比其他县区多出了几个副处级干部。 闻同万万没想到开场白居然是这样，这样的表扬让他有些受不了，仿佛觉得前后左右所有的目光全射向自己身上，背心竟然沁出冷汗来。 第503章 会表态至关重要 倪正林继续道：“今天凌晨的突击大检查，想必各位已经知道了。” 说了这一句，他停下了，再次威严地扫视着全场。 足足过了小半分钟，他才接着道：“同志们，市委、市政府为什么要搞这个突击大检查？为什么要自揭家丑？你们想过吗？因为，‘三讲’精神要求我们，要坚持同一切歪风邪气作斗争，要端正思想作风！同样，我这里也有一份统计数据，突击大检查现场共抓获二百六十一位违规违纪干部！其中既有普通干部，也有领导人员，竟然还有两位市直机关副局长！同志们，真是触目惊心哪！我在这里郑重承诺，对在这次突击大检查中发现的违规违纪人员，无论他是什么职务，无论涉及到谁，均一律严格依据相关规定给予处分。如果触犯法律，就由司法部门介入，决不姑息一人！” 就在众人背上生津额头渗汗时，倪正林突然高声道：“请所有有人员迟到，或无故缺席的参会单位一把手，站到过道上参加会议，半小时后方可坐下！” 听到这个让人意外之极又难堪之极的命令，所有涉及到的一把手全傻了，愣是六七秒钟没有动静。 还是桑义远最先反应过来，他涨红着脸却干脆利落地挤出座位，垂手规规矩矩地站到过道上，抬头直视着主席台，态度严肃而认真。 他一动，所有人反应了过来，立即都跟着动，前四排座位顿时空空荡荡，显得颇为怪异。 这不是什么光彩事，饶是临湖县县委张书记这样的老资格，也脸皮发烫，满面通红。 倪正林看都不看他们，放下茶杯继续道：“现在正式开会，根据会议议程，先请省委宣讲团传达中央及省委精神，请大家以掌声热烈欢迎。” “地震”过后的会场空前安静，所有人无不正襟危坐，凝神静气，不敢有丝毫失仪。至于是不是人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听的又是否听了进去，那就只有当事人自已心里清楚了。 午饭和昨晚晚餐一样简单朴素，全体市领导同大家一起，都在餐厅用餐，省委宣讲团也没例外。遭受连番刺激的干部们，再不敢有丝毫抱怨，一个比一个吃得香。 下午的会议一点半开始，中午吃完饭后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空当。利用这个空当，盖如东拿着县政法委副书记刚刚送来的资料，向闻同汇报昨晚突击大检查的详细情况。 早上得知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就联系上在家主持工作的副书记，要求他立即赶来市里，去市突击大检查指挥部了解详情。 “二百六十一位干部，绝大部分来自市辖县，市辖区及市直机关的只占少数。相比而言，我们十二个算少的，在各县中人数最少。不过，这并不能完全说明问题，因为我们县经济发展迅速，带动各项娱乐设施也发展很快，所以就地消费的情况明显要多于其他县。十二人中有七人是嫖娼，包括那四位科级干部，全都是被武警战士当场抓住的。另五位以公款娱乐的，是因为他们开具了发票后，没有离开接着又要了其他服务。从金额看，最大的一笔八百六十元，最小的一笔一百三十元。”盖如东汇报道。 “市直机关的那两位副局长，一位是市财政局副局长，还有一位居然是市公安局分管刑侦和经侦的副局长，两人均为嫖娼。这两个都是核心大局，一个执法犯法，一个掌财而公款娱乐，难怪惹得倪书记震怒！”盖如东不无幸灾乐祸地说道。 “昨晚来市里参加此次会议的县处级干部，有十六个被抓，其中九个是嫖娼，七个是违规用公款洗浴按摩。不过还好，这十六人都是副职，其中有四位是副县长。” 闻同的烟早开戒了，他从盖如东手中接过一支，边去就他打燃的火机边问道：“你懂这些事情，说说为什么多数是市辖县的人。” 盖如东一笑，道：“市委的行动显然经过充分考虑，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凌晨两点时，有相当级别的领导这时候不会再在娱乐场所，即使在也不大可能有什么不当之事。还有，这个时候家住市里的市直机关及市辖区的干部们绝大部分该回家了，很少有人会在外面过夜。县里来的干部当晚就住在市里，凌晨两点不早也不算太晚，如果太晚了譬如三四点钟就抓不到什么了。” 闻同心说原来是这样，难怪倪书记敢于自揭家丑发动这场轰轰烈烈的突击大检查。真是隔行如隔山，看来自己够无知的。 他心里颇为怪异地自嘲了一句后，说道：“你把情况向单县长、史书记和县纪委也通报一下，接下来看市里如何部署安排，如有必要在县里也得搞一场检查。” 望水县最大的娱乐场所就是绮丽风情娱乐城，其股东之一就是永达固建工公司。娱乐城在县城一统江湖，主要客源就是公款消费人群，如果没有市里统一部署，县里是不便轻易行动的。在黄赌毒方面，倪小倩和陈阿山行事有底线，闻同并不担心。 盖如东答道：“好，我一会就和纪委那边协调，共同派人衔接市突击大检查指挥部。” 闻同口风一转，忽然道：“市公安局副局长肯定会被拿下，如东，县委推荐你接手他那一块怎么样？” 看来上午开会时他也走神了，在琢磨突击大检查的事，并没全听进去。盖如东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激动，而是在猜测闻同上午开会时的心理。 这个想法连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连忙驱逐异念迅速收摄心神，道：“如果按我本人的意愿，还是希望继续留在县里配合支持你的工作。” 闻同笑了笑，道：“你到了市局，一样可以继续支持县里的工作。” “我明白，无论到了哪里，在什么岗位，我肯定会一如既往地尽全力支持县里的工作，支持你的工作。”盖如东表态道。 会表态，是至关重要的。 第504章 盖如东机会来了 他很清楚，闻同之所以想把自己推上市局副局长之位，肯定是有其统筹考虑的，自己当然要毫不犹豫地表明态度了。 市局分管刑侦和经侦工作的副局长虽也是副处级，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要强于县委政法委书记，上升空间更为广阔。 闻同满意地道：“那好，今晚我们一起去向蒲部长汇报，省厅那里，我也会做些推动工作。” 省公安厅李厅长是杨心民的老部下，闻同在杨光迅的介绍下，和他喝过几次酒。这次要推动盖如东去市局，他打算请杨光迅出面做做李厅长的工作。对于省厅的意见，市委不可能不重视。 这里需要提及对盖如东十分有利的一件事。去年冬天时，他运气极佳地一举成功抓获了公安部全国通缉的流窜重犯团伙。 事情是这样的，接替吴霜珏的姑表哥出任派出所所长的黑大个何斌，到任后工作十分认真负责，尤其在安排民警值勤拦截上访村民一事上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 那晚也是赶巧了，轮值民警母亲重病，其他人又都有别的任务，所长何斌就亲自顶班。 虽然天气罕见地低至零下三度，又是晚上，但考虑到离过年只有十来天，村民有可能借机上访，何斌怕误事，所以还是没敢偷懒。 根据县局统一安排，值勤民警只能着便装，为的就是不惹眼，毕竟拦截村民上访不是什么光彩事，万一被媒体逮住给拍下来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这个乡的集镇规模中等，何斌坐在通往边湖公路边的一家诊所内，一边烤火一边和医生瞎吹。就在他神吹的时候，进来了一位操外乡口音的中年男人。这个中年男人是来买药的，就住在诊所旁边的小旅社里。 结合一些细节，何斌很快就认出了中年男人是公安部全国通缉的重刑犯。不过他为人精明，当时丝毫不动声色，待中年男人离开后，才立即回所向盖如东汇报。 这是个流窜全国七省的犯罪团伙，背负着六条人命及数起重大恶性偷抢罪行，公安部发出全国通缉令，围追堵截了几年也没能抓获。 盖如东早就从内部资料中熟悉了该团伙，知道相关案情及其犯罪特征，推断其极有可能是准备抢劫乡农行营业所的库存款。 到年底了，外出务工的农民工纷纷往家中汇款，每天来营业所取款的人不断线。他判断，罪犯估计是踩好点了，观察到营业所留有一定的余款过夜。 有了这个判断，盖如东迅速作出安排，一是要求何斌继续到诊所值勤，监视但不要惊动罪犯；二是向闻同汇报，取得其支持；三是向市局汇报；四是调动警力和武警望水中队。 他行动迅捷，赶在罪犯动手前在营业所内部及周边布下天罗地网。同时，他还部署警力远远地包围了小旅社，以防罪犯不出动或部分出动。 幸运的是，这个团伙当晚即采取了行动。警力部署到位后不到一个小时，这些人果真趁着漆黑如墨的夜晚，摸到营业所前撬门作案。 面对骤然射来的数道强光，凶残狡猾的罪犯也惊惶失措，瞬间难以适应。 这时候盖如东手下警察们的战斗力体现出来了，已进入营业所的几名罪犯，被预先埋伏下的警察和武警战士以器械击昏生擒。 外面守护的罪犯虽在慌乱中持枪对抗，但无奈彼暗我明，又失去了先机，几轮密集的枪雨后，均被击中非要害部位而失去抵抗力，不得不束手就缚。 等到市局赶来时，这边的大戏刚刚落幕。 全集镇的人都被密集的枪声惊动了，不顾寒冷纷纷出门观看，这样的稀罕事可是一辈子也难得一见。 事后审讯时才知道，因为那几天天气实在太冷，罪犯不得不放弃野外过夜的惯例，住到集镇上的小旅社里。他们一住进小旅社，即把老板一家控制住，以免行踪暴露。 这个十人团伙数年间穿越天罗地网，流窜七省，罪行累累，没想到一踏入云缈省没几天即被成功抓获。 这是相当长脸的事，为此省厅、市局大加褒奖。省厅李厅长亲自致电闻同、盖如东表示祝贺和表扬。 这是公安部重金悬赏的通缉犯，每名罪犯悬赏金额达五万元，合计五十万。 公安部除如数兑现悬赏金外，还给县公安局记集体一等功，给盖如东记个人一等功，给何斌记个人二等功。 同时，武警望水中队及其他有功人员也受到相应表彰，就连县委、县政府也受到省委政法委及省公安厅的明令表彰。 闻同一高兴，特别要求县政府给公安局增拨一百万元经费，用于改善装备，同时对武警望水中队也适当表示了一下。 该乡营业所当时库存过夜现金达六万元，还有两名值守人员，如果不是县局及时抓获罪犯，极有可能就是钱去人亡的结果。 为此，市农行特地委派一名副行长赶赴望水，把三万元慰问金送到盖如东手中，向县局及武警望水中队表示感谢。 真实原因说出来有些黑色幽默色彩，警察为拦截村民上访而值夜，没想到却误打误撞发现流窜犯罪团伙。在耀眼的光环之下，这个有些刺目的真相被所有人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机会只垂青有准备的人。这事看似有许多偶然之处，其实偶然中有必然，一是反应了县公安队伍平时注意业务学习，自上而下均十分熟悉案情及罪犯的外型、口音等，二是反应了队伍建设扎实有效，临阵没有慌乱和盲目。 对盖如东来说，虽然有此大利好，但并不等于一定就能获得升迁。立功和提拔是两码事，二者并不能完全划等号，许许多多立功无数的人，却一辈子仕途坎坷，平平常常。这既有能力的因素，也有能力之外的因素。 而且，还有件事对他大大不利，那就是他当初受命逮捕金有福、控制阮洪达时，狠狠地把倪正林给得罪了。 第505章 都是政治 不过，如果有人鼎力扶持那就不一样了。省厅的意见，蒲长青的支持，再加上闻同的推荐，可以说他调市局出任分管刑侦和经侦工作的副局长十拿九稳。 一点一刻，雷新国挨房敲门喊人，以防有人睡过头迟到。 下午会议结束后，没有人强调，但几乎所有参会人员都留在宾馆餐厅吃会议餐。餐后，再没一个人敢于涉足娱乐场所，大家要么留在客房玩牌，要么出门见客，要么约上相熟的人找个普通场所喝点小酒。 经此沉重一击，边湖的娱乐行业一时半会肯定难以恢复元气。 闻同和盖如东见过蒲长青回到宾馆没多久，蒋冬葆就驱车从江映赶到。顾虑到现在是特殊时候，闻同没敢安排到奢华场所，而是让雷新国在虚湖边上挑了个干净别致的农家乐。 干这事是雷新国的强项，他挑的这家非常不错，是座农家小院，以新鲜湖鱼为主打菜。 四月的晚上暖风阵阵，蛙鸣声此起彼伏。宽大的方木桌就放置在湖岸边，几步外就是无边无际的虚湖，头顶上垂柳细软的枝条散发着清香，不时轻拂着众人的面庞。 厨师就是老板自己，做出来的虽都是家常菜，但味道非常不错。蒋冬葆一下班就往这边赶，肚子早饿得咕咕叫，每上一道菜都不住口地夸赞。另四人虽都已吃过晚饭，但也忍不住大块朵颐。 待他填了个半饱，闻同端起酒杯笑道：“各位远道而来，却只能安排在这儿，真是抱歉。我先自罚三杯，表示歉意！” 郑重理解地笑道：“这叫返朴归真，原汁原味，时尚！” 由于明天一早蒋冬葆还要赶回江映，其余人也要开会，大家喝酒就很有节制，点到为止，以交流感情为主。 话题很快转到“三讲”教育上来，郑重说道：“我刚和分到其他团的同事交流了一下，边湖不错，力度最大，最为彻底，市委十分重视。” 大家关系很好，相互之间说话就少了许多忌防。褚文渊道：“你们当然是希望看到‘效果’了，可下边不一定也这么想。” 很显然，褚文渊对市委所做的这几件事是有抵触情绪的，不理解，难以接受，持消极态度。 郑重说道：“不能这么说，我认为发动这场思想教育活动，是很有必要的，早该搞了，不狠抓不行。” 立场决定观点，翁璐的看法和他相近：“站在中央和省委的高度，这场党性党风教育确有必要，就象老班长说的，很多东西已经到了不抓不行的地步。” 蒋冬葆在省计委，其观点又自不同：“有些好的东西，层层往下时慢慢就变得不那么好了。尤其是国家的一些宏观政策，大棒举得高，落下时却可能打在棉花上。” “老蒋和文渊的顾虑都是实际中的重要问题，不容忽视，如何做实、如何防偏确实非常重要。不过，虽然实施中不可避免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其积极作用是毋庸质疑的，简单地说，搞无论如何总比不搞要好。所以，我还是认同老班长和翁科的观点，方向是对的，是有必要的。”闻同虽然年龄最小，但他是一县长官，面对的是方方面面各种各样的问题，纷繁而复杂，是以视野更宽，看问题更为全面。 “如何防偏”是省委宣讲团提出的，但闻同此时引用它的含义又自不尽相同，是特指的，那就是暗指某些人利用“三讲”教育搞人事斗争。 这个问题其实自上到下都认识到了，上面在部署时就曾提出过，不允许打击报复。 关于这一点在座的谁心里都明白，只不过因为所处位置的不同，可能没有他了解得那么多，认识得那么深刻，体会得那么切肤。 譬如，褚文渊就没意识到倪正林更深层次的意图，只以为他在做表面文章，拣职务小的“软柿子”捏。 其实倪正林的所作所为，是和市里及省里的人事纷争密切相关的。 当然，这不是说倪正林全无政治觉悟，把“三讲”教育活动变成利于其个人的政治斗争工具。 应该说，闻同的观点更贴近于倪正林的观点，或者说更能描述概括他，即“方向是对的”“是有必要的”，但要注意“如何防偏”。 郑重沉重地点点头，说道：“如何防偏，在全省，这个问题具有代表性！” 蒋冬葆慢悠悠地道：“都是政治的一部分。” 第二天是分组研讨会，为加强跨区域、跨部门交流学习，分组时实行行政区与市直单位组合的方式。 让闻同始料不及的是，望水县和市纪委、市监察局、市民政局被分到了同一小组，另外还有临湖县、义南县。 金光明是市纪委副书记，兼市监察局局长，在市纪委常委中排名第二。方正庭是市纪委常委、市监察局副局长。 阮洪通是市民政局党组书记，但在局领导班子中并没挂行政职务。“条条”是由行政首长当家，不比“块块”，他现在可以说是处于赋闲状态。 这样几位碰到一起开研讨会，试想会是怎样一番情形？简直就是原望水县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聚会！ 在倪正林的鼎力支持下，苗副市长已升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作为市委常委，他被会务组分到这一组参加研讨。 人逢喜事精神爽，新晋的老苗春风满面，笑咪咪地说道：“我们这一组人不少，个个都是优秀干部，肯定能得出很多好的东西。为提高效率效果，是不是推举一位组长出来？” 他环视了遍面前的闻同、金光明、张书记、牛佑才和阮洪通等人，不待众人回答即道：“望水县所取得的各项成绩有目共睹，我提议由闻书记担任组长，怎么样？” 按说他只是来“参加”的，并非来“主持”，不必也不该如此积极主动。但人家是市领导，怎么样都是有理，主动关心帮助大家还不行？ 第506章 无意中得罪苗长刚 官场最讲究论资排辈，他莫名其妙地搞这么一出，让人多少有些诧异。 这和昨天会议上大家的座席按实际地位排序还有区别，因为这是非正规的小组研讨会。 闻同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的不安，无论金光明、张书记还是牛佑才，都比自己更适于担任组长，他却指定自己！ 闻同恳切地推辞道：“十分感谢苗副市长对我们的表扬和肯定，不过，我觉得金书记、张书记、牛书记还有阮书记，政治思想上都比我成熟，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也比我丰富，更适于担任组长。” 苗长刚仍旧笑咪咪地，却不说话。 金光明已经取得倪正林和朱大姐的充分信任，成为倪正林的得力臂助，在边湖官场影响力不容小视。他微笑道：“闻书记知识面宽，思想活跃，观念先进，成就显著，苗副市长的提议很好，我支持。” ＣＡＯ蛋！闻同暗骂了一句脏话，拿眼去看张书记。老张虽也笑着，但任谁也看得出他笑容下面的不自然。 闻同心里叹息一声，这个老张都五十多的人了，老资格的县委书记，还这么没涵养、没气量！ 牛佑才心道老苗怎么啦？在乐水大开发上，大家伙不是合作得挺愉快的吗，怎么忽然挤兑起人家了？ 他不愧是闻同的好战友，这时很仗义地出面相助，道：“苗副市长的话确实很有道理，金书记的话也有道理。要不这样，由张书记任组长，金书记任纪律委员，闻书记任学习委员，阮书记任组织委员。我毛遂自荐，就给大家跑腿，负责后勤，任生活委员。” 这个办法太好了，闻同没给别人机会，立即接话道：“这个办法最好，我赞成。虽然由我任学习委员也是勉为其难，但边干边学吧，硬着头皮上。张书记、阮书记，你们觉得呢？” 阮洪通一直保持着微笑，但始终不开腔。这时闻同问到头上了，他避无可避，只得道：“牛书记的提议挺有道理。” 他有致命把柄被闻同捏着，不得不谨小慎微。 当初他“主动”辞去望水县县委书记职务，说是老母久病需调回边湖床前尽孝，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他是被逼不得不如此。 原因有二，一是他在望水县纺织公司有经济问题，被闻同抓住了实证，虽然后来组织上一直没有查处，但不查处并不等于不追究他的责任，更不等于永远不查处。 二是他在望水县县委书记任上出现严重工作失误。当初他为了出政绩，在县委常委会上力排众议，采用行政手段让农民大规模种植棉花。结果后来棉价剧跌导致棉农损失严重，他又未能及时处理好矛盾，最终诱发出轰动一时的数万村民围堵县委大楼事件。 县纺织公司问题也好，盲目发展棉花种植问题也好，都脱不开倪正林的影子。不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只能是由他阮洪通出来承担责任，倪正林不可能再护他。 背负这两大问题，他的事业实际上已经被判了死刑，关于这一点倪正林和朱大姐已经明确无误地给他讲透了。 他现在心态已经平和下来，只想平平安安地混到退休，反正养老和荫庇下一代的钱早已足够了。不再奢望仕途进步，他还会在意苗长刚的感受么？ 张书记道：“听苗副市长安排。” 苗长刚呵呵一笑道：“我只是带着耳朵来听的，应该鼓励大家民主自治，尊重大家的意见。闻书记谦虚谨慎，佑才的办法不错，很周全。” 坐在张书记身后的临湖县县长阳春敏看着闻同，心中感慨万千。去年和他一起参加市政府全体（扩大）会议时，他还是代理县长，没想到“代理”二字还没来得及去掉，一眨眼又变成了县委书记！ 这世道真是活见鬼了，有人一日三迁，有人十年才能磨得一剑！这样的人招人忌妒，实在正常。 闻同永远也不会知道，苗长刚之所以让他不舒服，实在事出有因。 昨天中午他和盖如东在客房谈话的关键几句，被门外的服务员无意间听去了。无巧不巧，这位服务员是苗长刚安排的远房亲戚。 边湖宾馆是市委市政府招待所，平日往来的多是市县区重要领导干部，几位重要市领导在这里还有专用休息室，是他们日常重要活动地点。因此，她实际上还承担着苗长刚眼线的角色，向他报告一些重要信息。 得知闻同有意把盖如东推上市公安局副局长之位后，苗长刚很是不爽，因为他也瞄上了这个空缺，想提拔一位老部下。 如果单单是蒲长青，他还有信心把自己的老部下推上去，但从这位叫小俞的远房亲戚嘴里，得知闻同在省公安厅也能说得上话后，他就知道自己十有八九争不过了。 小小的插曲过去后，最终牛佑才的提议被大家采纳，临湖县的张书记被推举为组长。 为了不使研讨失去具体方向，会务组特地下发了论题，各小组只能围绕这些论题展开讨论。 倪正林、莫市长及三把手党群副书记没被指定到具体的小组，三人陪着省委宣讲团团长各处走动，流动旁听各组的学习讨论。 倪正林说到做到，周日下午会议结束前，市纪委向全体参会人员通报了对突击大检查中违规违纪人员的处罚结果。 市公安局、市财政局的两位副局长各降一级，并被调离原工作单位另行安排。另外十六位县处级干部，其中九位嫖娼的，处罚同于两位副局长，另七位违规用公款洗浴按摩的，视情节轻重分别给予了警告或记过处分。 对于县处级以下违规干部，市纪委要求各相关单位务必严格依法惩处，不得姑息。虽然没有明说，但很显然，市委的意思就是处理时必须参照对县处级的处罚。 市委决心之大、处罚力度之严、速度之快，是前所未有的，这无疑把几天前突击大检查的影响推向了顶峰。 第507章 “杨总，感激不尽！” 对市委的决心，闻同始料未及。他不敢怠慢，会议一结束立即联系上杨光迅。正好杨光迅这周双休日回江映探亲，接到他电话时车刚出城，准备返回杳踪镇。 “我刚出城，再晚几分钟就该上高速了，来吧，我折回去等你。正好，李叔叔的小孙子今天过生日，他没出门。” 因为来时统一乘坐中巴车，他和盖如东都没带专车。临时从县里调肯定来不及，没办法，他只得向闻灵娇从市卫生局借了台。 车出城上了高速，经过长虹湖时，他隔着坐在右边的盖如东注视着窗外落日余晖下的湖面。直到驶过，他才收回目光，随口问道：“准备好了？” 因为还有司机在，盖如东说话就比较简捷含蓄，答道：“好了，先垫垫肚子吧？”说着他递过来一盒精致的点心和一盒牛奶，这是盖亮刚刚从吴霜珏的超市买的。 “子坤娶回小吴，就是娶回一棵摇钱树，超市都开到市里了。”闻同接过点心和牛奶，看了眼塑料袋上“乐客万家超市”几个字笑道。 盖如东也笑道：“还真是，家有贤妻万事兴，小吴能干，一笔公家生意也不肯接！” 闻同去过李厅长家，知道路。车到达公安厅家属院时，已是晚上八点半。他和盖如东一起上了楼，把盖亮和司机留在了车上。 李厅长家还有几位客人，看到又来人了，那几位客人立即起身告辞。 对闻同李厅长颇为客气，热情地招呼他落座，并吩咐保姆端茶。在坐下之前，盖如东跟着李厅长的夫人进到厨房。 杨、李两家关系十分密切，杨光迅人虽还未到，但电话早已打了过来，向李厅长说明了情况。所以对闻、盖二人来的目的，李厅长已经知道了。 寒暄了几句，他随口向闻同问起边湖突击大检查的事。这次大检查是武警边湖支队实施的，和市公安局完全无关，闻同就只拣些重要情况简要说了说。果然，他听后不置一词，转而又和闻同说起了别的。 闻同邀请道：“李厅长，有空到我们望水走走吧，乐水大开发规划的景点部分已经开发出来了。杨百房的温泉度假山庄就非常不错，不过车还是上不去，得爬一段山路，或者坐人力滑竿。” 李厅长道：“高山区的天然温泉还真不多见，行，有空去见识一下。” 闻同道：“我们热烈盼望您全家一起去散散心，就五一节吧，今年五一放假长。” 这时杨光迅到了，他接话道：“李叔叔，去玩吧，那儿的温泉确实非常罕见，野味也美味可口。我去泡过几次，都不想下山！” 李厅长被蛊惑得心痒痒，笑道：“你俩都这么说，肯定错不了，那就五一，一起去。” 闻同马上道：“好，我们保证做好接待工作。” 盖如东立即会意地道：“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到时我过来接。” 在全省公安战线英模表彰大会上，李厅长特地接见过盖如东，对他印象不错，闻言问道：“小盖，近段时间工作怎么样？” 领导主动问起，早有准备的盖如东立即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清晰扼要地把县公安局的主要工作作了汇报。 李厅长听得很认真，听完还问了不少问题，盖如东都迅速地一一作答。 “边湖市刑侦工作整体水平急待提升，案件侦破率长期偏低，全省排名连年靠后。省厅将从其他地市抽调几名业务精英，充实到边湖市局刑警支队干部队伍中，以期促进提高。”很显然，李厅长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 盖如东心中大喜，虽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向边湖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委派几名中层干部，充实队伍促进水平提升是主要目的，但也不无给自己配备助手之意。如果在分管的刑警支队中有了可以倚赖的人，那自己在市局就能尽快立住脚，迅速打开工作局面。 从李厅长家出来，盖如东握着杨光迅的手道：“杨总，感激不尽！” 杨光迅微微一笑，道：“盖副书记能得到李厅长认可，证明你的能力已经足够。” 看看表已经过了九点半，闻同问道：“你今晚不急着回杳踪镇吧？” 杨光迅苦笑道：“急，明天是周一，全是会，一个接一个，哪个也缺不得。” 闻同也一样有几个重要会议，就道：“既是这样，那一起回去。” 孙家祥和盖如东的司机已经来了，盖亮就让卫生局的车回了边湖。三人从边湖马不停蹄一路赶来，只在车上吃了点干粮。 盖如东吩咐盖亮道：“你抓紧时间去炒几个下饭菜，打包带到路上吃，注意别搞得汤汤水水。” 上车前，杨光迅对闻同道：“到我车上吧。” 闻同知道他大概是有事要说，就坐进了他的奔驰。等闻同填饱肚子，杨光迅递过去一支烟，道：“老三耐不住清贫，已经让老婆辞职下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谷小慧成立的广告公司，刚开业就有了十几家大客户，很不错。” 成立志已经升为报社副社长，但仍兼着经济部主任一职。韦伏现在是经济部副主任，这既有他自身能力的因素，也是杨光迅帮忙的结果。 成立志的老婆是真道电气市场推广与公共关系部经理，在公司所持有股份的市值已逾四百万。此外，她的年薪也高达二十万，这样的收入即使放到东洲和天都，也是相当有竞争力的。 和普通工薪阶层比，韦伏、谷小慧的收入已算很不错的，但和成夫人比就差远了。看到别人富裕，两口子羡慕得紧，心理失去平衡，终于熬不住了。 云缈日报是省内第一大报，除党报外，还有几家附属报纸。资源衍生财富，经常和省内各大企业打交道的韦伏充分挖掘手中的资源，为自家广告公司拉客户。 杳踪镇工业园就是谷小慧最重要的据点，食品行业的产品直接面对消费终端，因而广告投放量很大，象四海有芳、成光酒业、熊氏食品、申氏药业等多家企业，均是她的客户。 第508章 拦路黑影 听到谷小慧，闻同马上想到季灵筠，心中由不得一阵刺痛。他压了压心绪，强笑道：“她行，有股子冲劲，特别能喝，曾经把老厉都放倒了。” 闻同吃好饭后，司机就把车内光线打弱了，杨光迅并没注意到他的表情，道：“全国春季糖酒会即将在江映举行，她受益不小，业务量急剧窜升。” “这个时机选择得好，可以顺利度过开业阶段的困难期。”闻同说。 两人说了会闲话，杨光迅忽然轻笑道：“边湖的班子要动一动。” 这是绝密消息，司机是多年跟他的老人，所以他才不避开。闻同一惊，诧异地问道：“怎么动，是两位主官？” 在他面前，杨光迅挺坦率，道：“我经过他书房门前，无意中听到一点消息。不是主官，那两位一个身后是李副省长，一个是马省长，正好相生相克。只是局部动一动，是其他人，三把手，党群副书记。他重事业，不是个喜好搞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人。” 闻同忍不住问道：“谁接任？” “省委大院直接下派，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温健祺，加正厅级别，到任后还将兼起市委组织部部长。”杨光迅爽快地说。 边湖是全省人口最多的地级市，也是面积最大及辖属县区最多的地级市，经济总量在省内仅次于省城江映，是全省第二重镇，地位相当重要。 市属一批重点骨干企业不但在省内如雷贯耳，就是在国内也是响当当，个别企业如富铜集团甚至在国际上也声名远播。 老一批有富铜集团、边湖重工，新一批有真道电气、四海有芳、镇开投、成光酒业等。去年启动的总投资120亿的乐水大开发，更增其显赫地位。 省委从组织部委派一名副部长到边湖出任三把手，不但给正厅级别，还让他把市委组织部部长也兼起来，可见杨心民在到任一年多后，已经站稳了脚跟，开始加强在边湖的话语权。 联想到刚刚被倪正林鼎力扶上位的苗长刚，闻同似有所悟，点点头道：“边湖的情况确实复杂。” 杨光迅道：“我对政治兴趣不大，被动关心一下而已。这也就是刚刚的事，我前脚出门，准备去李叔叔家，老温后脚就出来了。看到我后他拦着不放，扯了好半天，问了你不少情况。老六，看来你在边湖影响力够大，地位很重要。” 省委书记老爹刚刚和下属谈完话，他转眼就向自己透露，这份人情确实不小。闻同真诚地道：“谢谢关心！” “我们是什么关系，这么客气？”杨光迅呵呵笑道。 车到富铜县下了高速，向东南拐上去杳踪镇的市道。过了和省道的交叉口后，路上再看不到其他车辆，杨光迅的司机就提了提速度。 就在这时，路边暗地里忽然窜出两条黑影，迅速冲入车前灯光带。 司机经验丰富，猛地一脚踩下刹车，堪堪在离黑影米许距离停下。猝不及防之下，闻同和杨光迅被吓出一身冷汗。 两条黑影一老一少，也被吓得没命，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年长的甚至浑身直打颤。 后面就是县警察头子，司机根本不担心他们可能会是拦路打劫的。他火透了，打开车门冲两人吼道：“不要命了是不是？！” 杨光迅平静下来后，仔细看了看车前的两人，道：“那个老人我认识。”说着他打开车门，阻止司机道：“别发火，我来问问。老何，还记得我吧？怎么回事？” 老者愣了半天，忽然惊喜地道：“你、你是小杨，那年还请我到四季春饭店湖心酒楼喝过五粮液的，我记得，当然记得！” 杨光迅笑道：“咱们是老熟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拦起车来了？” 老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杨光迅道：“小杨，我求你帮个忙，帮我把孙子送到富铜县医院，孩子痛得受不住了，呜、呜……” 这时闻同和盖如东也下车走了过来。 路边传来长一声短一声的呻吟，显见病人痛得确实厉害。杨光迅走过去一看，地上躺着一个十岁多点的少年，正痛得面色苍白，额头尽是虚汗。 他回过身，冷静地对老何道：“不要急，你先说清楚情况，我肯定帮你。” 老何也冷静了点，道：“吃过夜饭没多久，孩子突然叫肚子痛，我和他爸爸也没多想，背着就往镇医院送。到镇医院医生检查说是阑尾炎，要开刀。开刀就要交钱，可我们着急忙慌的，哪带那么多钱？晚上银行又不上班，回去借一时也没凑够，钱不够镇医院说死也不肯动手术。没得办法，我就和儿子请辆车送孩子去富铜县医院，没想到车到半路坏了，我们父子两个就轮流背着他，看能不能在路上拦辆车……” 没等他说完，闻同已经让盖亮拨通了马凤玲的手机。他接过手机，简要说了情况，沉声问道：“镇医院能不能做好阑尾炎手术？” 马凤玲干脆地道：“可以，我马上去安排！” 盖如东迅速让老何父子俩把病人抬上他的车，安置到后座，他自己则坐到闻同车上。载着病人的车绕过前面两辆车，一马当先向杳踪镇疾驰而去。 这样的事以前在报纸上看到过，今天亲身经历，而且还是自己的“故人”，着实让杨光迅心情不爽。要不是闻同在场，他肯定会发作，顾及到老同学的面子这才努力克制住自己。 闻同没有发火，表现一直很冷静。坐回车上后，他轻叹了口气，道：“救死扶伤本是医院的天职，却因为钱不得不把危急病人拒之于门外，这真是无可奈何之事！说到底，责任在政府。杳踪镇财力相对充沛，应该尽快成立医疗紧急救助基金，专门针对此类情况提供临时周转金，至少得二十万。县里今年上半年怕是没这个财力，下半年吧，下半年无论如何也要挤出钱，成立县医疗紧急救助基金。另外，杳踪镇全民医保也得提上日程，第一步只能做到覆盖小学以下的孩子，先启动儿童大病医保。” 第509章 自有识货人 听他这么说，杨光迅满腔怒火顿时消于无形。 面对这样的事，他没有简单冲动地发火，不逞一时官威，更没有作秀，而是从现实出发努力采取措施尽量予以普遍性解决。 这份涵养，这样周详的思虑，就是差别！ 杨光迅真诚地道：“殚精竭力发展经济，努力解决民生问题，以普惠于民。老六，你的理想神圣而光荣，我能帮你的，一定会帮！” 此日上午，杨光迅安排司机带着六百元钱代表自己去镇医院看望老何的孙子。 周二，云缈日报头版头条刊发了边湖市“三讲”教育相关报道。在当天的报纸上，省委书记杨心民批示道：多学习，勤学习，提高政治鉴别力，坚定政治方向，端正思想，坚持真理，坚持同一切歪风邪气和各种腐败现象作斗争。对于边湖市的勇气和决心，要予以肯定，予以表扬！ 同日，长湾河最后一座堰坝竣工，这标志着工期长达四个月的县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终于全部完工。 上午十时，在单荣国有力地挥下手中的小红旗时，起吊机缓缓放下最后一块巨石。一瞬间，现场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但很快，它又被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所淹没。 在临时搭建起的简易主席台上，闻同激动地道：“乡亲们，同志们，我现在宣布，历时四个多月的县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全部竣工！” 在阵阵掌声中，杜子坤宣读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名单，第一个念到的先进集体就是丰收乡，同样第一个念到的先进干部也是丰收乡的书记李刚强。 在诸多先进个人中，村民占了九成多。 每位先进个人都将获得现金奖励一百元，所需钱款全部由县财政负担。关于奖励采用现金方式，是杜子坤坚持的，为的就是让受奖人真正得实惠。 在乡村基层，发放奖励时总是些劣质毛巾、口杯、香皂、鞋袜一类，价格却高得吓人，内中缘由不问可知。 杜子坤作为工程总指挥部总指挥长，经受住了这场大考，按时按质圆满完成了浩大的工程。对他个人来说，这是个极为难得的历练机遇，他抓住了，在自己的从政生涯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成功一笔。 会后，特地赶来参加仪式的花金琅把闻同叫到一边，推心置腹地道：“闻书记，别人不一定了解，但我最清楚，望水县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很扎实，很到位，很有前瞻性，别说全市，就是放眼全省也是独此一家。你做得很好，我要向省里为你们申请先进，争取增加每年的水利建设经费。同时，市里每年下拨给你们的水利建设经费，也要在往年基础上再增加五十万。我有个要求，希望你们再接再厉，把长湾河流域的湖泊维护好。” 花金琅是在倪正林前任手里被提起来的，随着老书记退休，他的地位也跟着江河日下。 在云缈省，上至省政府，下至各县，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政府副职多数是同级党委常委身份。老书记在任时，他没能争取到市委常委身份，老书记卸任后，他离这个目标更是渐行渐远。 一个不是常委的副市长，党内身份就只能和县委书记一样，都是市委委员。 同样，一个不是常委的副市长，在县委书记尤其是强势县委书记面前，说话是不会那么响的。他之所以还能呆在副市长之位上，完全是因为老书记多少还有些影响力。 按说乐水大开发应该划给花金琅分管，就象省政府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李副省长分管乐水大开发一样，但倪正林愣是踢开他，让苗长刚来担任项目推进小组常务副组长。 在望水县，闻同之所以没让杜子坤过多介入乐水大开发，完全是因为他还有其他更为重要的职责，即发展全县农业。在这点上花、杜二人情况相似，但境况却迥异。 纵使是对弱势上级领导，闻同也从不肯失去礼数。他恳切地道：“谢谢您的肯定和大力支持，说心里话，没有您的支持，我们做不到这一步。” 花金琅笑笑道：“你是作实事的人，支持你应该。子坤副县长很不错，舍不舍得放给我到市农业局当副局长？” 闻同苦笑道：“花市长，您也知道，县里农业这一大摊子哪离得了他！” 花金琅心有所感，轻叹口气道：“也是，望水农业工作抓得风生水起，正是出成绩的好时候，他本人恐怕也不舍得马上离开。唉，什么时候全市各县也能真正学习你们就好了！” 望水县发展农业的模式和成功经验，花金琅曾试图向全市推广，但效果差强人意，轰轰烈烈热闹一阵后就化作了一江流水，尽皆东去。 只有在义南县，牛佑才到任后开始实打实地学习望水县，充分借助杳踪镇这个相对成熟的初级农产品集散地和镇工业园这个庞大客户，已经取得了明显的成绩。 实践证明，一个既得不到市委书记也得不到市长支持的副市长，是难以成事的。 当天下午，花金琅一行在杜子坤和周广仁的陪同下，视察了杳踪镇和冲里乡、丰收乡的农业工作。 晚上，闻同在杳踪镇四季春饭店湖心酒楼设宴款待。花金琅之所以没有在当天返回边湖，是因为闻同还邀请他参加第二天的全国春季糖酒会杳踪镇分会场开幕仪式。 对于是否有足够的客商来杳踪镇分会场，闻同一点也不担心。此事始作俑者是欧阳索宏，他自会做好妥善安排，否则要是分会场冷了场，他迎合省委杨书记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欧阳索宏果然没有轻慢，他针对杳踪镇工业园各家食品、饮料企业的产品，精心规划出几个小单元，大力引导客商过来参加展会。 杳踪镇及望水县这边依旧是“马杜配”，两人全力配合组委会，提供后勤支持。 为了吸引人流，杳踪镇分会场组委会特意租赁了一批大型客车，免费在江映——杳踪镇和边湖——杳踪镇间往来迎送各路客商。 第510章 性格反差 由于筹划得当，再加上杳踪镇传播日广的名声，来的客商还真不少。 开幕的前一天，镇上几家上规模的宾馆就基本没空房了。 对于这样的盛况，花金琅很是满意，向闻同感叹道：“兴更兴，衰愈衰。杳踪镇工业园五六年间，硬是从零开始发展起大大小小近百家各类食品、饮料生产企业，在国内叫得上名字的规模企业就有二十余家，真是匪夷所思！如果能把工业园升级为市级甚至省级，让它成为全市乃至全省农产品深加工产业基地，那边湖的农业必将跨上一个新台阶，进入一个新天地！” 这二十余家规模企业，其总部并非都在杳踪镇工业园，譬如海峡财团投资总额高达两亿三千万的饲料项目。 闻同暗想，看来老花水平是有的，就是能力差些，要不然也不会在位多年却始终打不开工作局面。凭心而论，他这个想法绝对是老成谋国的上上之略，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目前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条件均不成熟。 “花市长，您的想法是对我们最大的鼓励，我们一定继续努力，朝您期望和指引的方向前进。”闻同说。 周六一早，闻同准时醒来。他一动，兰蕙芷也醒了。 床畔并排放着两张小床，两个小家伙各占一张，正鼻息均匀地甜睡着。柔和的壁灯下，小家伙们细嫩的肌肤吹弹可破，血管纤如蛛丝，隐然可见。 闻同抬起头看了两个小家伙一眼，大大打了个呵欠，叹道：“真困，累，太折磨人了——你不再睡会儿？” 兰蕙芷不用上班，白天抓住时间就小睡片刻，因此睡眠很充足。她侧起身子，探头看了看一双儿女，笑道：“我白天能睡，一点也不困。你每天中午在办公室一定要多睡会儿，不然会吃不消的。还是算了，你以后别跟着耗了，太伤身体！哥，你看，女儿太皮了，被子捂得再紧她都能蹬开！” 小感感脸蛋红扑扑的，被子只盖到胸口，睡姿怪异之极，形如张牙舞爪。小恩恩就温驯得多，睡前是什么样子，醒过来还是什么样子，醒着时也是出奇地乖顺。 虽然才几十天时间，但两个小家伙眉眼已经清晰可辨，女儿继承了妈妈的一切优点，儿子则和爸爸象是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不过，性格上却似乎不大对头，女儿很不安分，儿子则乖巧得不象话。 两个小家伙作息时间错乱，每天晚上不到凌晨两点不肯睡觉。闻同叹道：“我工作，他们就睡觉，到我休息时，又轮到他们工作。以前妈妈总说，只有等到自己有了孩子，才会真正懂得做父母的苦和累，现在看来，确实是至理名言！” 兰蕙芷下地拉开窗帘，又打开大灯，拿起常备的摄像机兴致勃勃地拍摄两个孩子的睡姿。 前后左右足足拍了十几分钟，她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床上，依偎到丈夫胸口，不住地轻轻扭动着身体，一脸幸福地笑道：“她好调皮的，只要不睡觉，没一刻安分，总是不停地动，不停地叫。儿子乖多了，象只小猫一样，从来不闹腾。我问妈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她说那时候大人吃不饱营养不良，你象只小瘦狗，天天饿得哇哇大哭，嘻、嘻……” 兰蕙芷是医生，又喜爱舞蹈，因此十分注意产前产后运动，虽然分娩才两个月身材就已奇迹般地复了原。搂着风韵迷人的爱妻，闻同迅速起了生理反应。他一面伸手去脱妻子的睡衣，一面道：“你把我挑逗起来了，就要承担责任！” 兰蕙芷抬起身子，好让他替自己脱去衣物，嘴里娇媚万状地道：“你不是累吗，怎么还想了？” “就当锻炼身体吧，一会跑步降点量……” 恩爱毕，夫妇俩略作小憩后即爬起床，双双到露台上早锻炼。 室外空气清新，兰蕙芷张驰有致深浅合度地做着自编体操，动作行云流水，优美得宛如在舞蹈。 闻同一边在跑步机上“奋进”，一边欣赏着妻子曼妙的身姿，忍不住赞道：“看你做操，也是一种享受！” 为了不惊扰左邻右舍，两人说话都很小声。兰蕙芷嫣然笑道：“看女儿张牙舞爪的样子，长大了估计艺术细胞为零，和你一样！” 闻同明显偏爱女儿，心满意足地道：“长得多象你啊，太可爱了！” “你这么偏心，就不怕儿子长大了有意见？” “我是他爸爸，有意见又能怎样？儿子不能宠，要吃得了苦受得了累，经得起摔打，不能养在温室里。” “要是被妈听见，又该说你了。”兰蕙芷笑道。 “干嘛要让她听见，她是无原则地溺爱，会坏事的。” 锻炼完洗过澡，闻同又看了会书。七点三十分，夫妇俩准时下楼吃早饭。因为添了两个孩子，杨嫂就每天早来晚走，有时还得留下过夜。 早餐挺丰盛，闻同喝着小米粥，问道：“杨嫂，老杨感冒了？” 杨嫂停下筷子，道：“前天被雨淋了，死人不过细，晚上睡到半夜就病了。” “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吧？”闻同又问。 杨嫂回答说：“打了几针，不碍事，快好了。” “那就好，到年纪了，平时得注意。小刘呢，现在没时间学习了吧？添了两个小家伙，事情多多了。”闻同说。 兰蕙芷许诺小刘，只要她拿到自考大专文凭，日后就帮她安排个好工作。得了她这话，小刘马上劲头上来了，重新捡起课本，从高一课程开始，一有空闲就埋头学习。 兰蕙芷确实待她不错，不但鼓励支持她进步，还当起了她的辅导老师。不少人都是这样，在学校时不知道珍惜机会，出社会经历了重重生活磨难后，方才幡然悔悟。 小刘很机灵，道：“还好，我事情不算多，大部分都是杨嫂做了，伯母和芷姐也做了不少。” 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杨嫂说话就比较随便，道：“小刘这妹子手脚勤快，事事服行，人长得周正，也聪明懂事，一个人包了一大半家务。” 闻同一怔，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味。 第511章 激起众怒 送闻同出门时，兰蕙芷附耳悄悄道：“你看出来没有，杨嫂好象很喜欢小刘？我猜她的心思，大概是想把小刘介绍给杨铮。” 难怪觉得有点不对劲，原来是这样。闻同笑笑没说话，这种事外人不宜随便插手，还是由当事人自己处理的好。 兰蕙芷问道：“下午几点能回来？” 闻同上午去乐水水电站建设工地，下午下乡，实地查看去年新造林的维护及后续补种情况，明天同样也要下乡，检查农民春耕春种情况。 兰蕙芷的闰中密友南雪珍和尤小霞今天要来望水，她想闻同晚上能回家一起吃顿饭。 闻同回答说：“我尽量争取，就是不能回家吃饭，也要早回来，——小徐，辛苦你了。” 在兰蕙芷产前，骆绮云就联系好了两位奶水充足的哺乳期妇女。事实证明，她的细致周到无比正确，产后兰蕙芷奶水严重不足，两个孩子完全依赖那两位妇女，她自己干脆把奶水断了。 小徐在县环保局上班，另一位就是县医院的护士，姓吴。 小徐刚进院门，没想到迎面撞上闻同。尽管闻同一直十分客气，但对这位一句话就能左右自己和丈夫命运的人，她还是分外畏惧，连忙手足无措地闪身让开。 听他和自己打招呼，小徐局促地回道：“闻书记，您客气了。” 兰蕙芷见状连忙道：“徐姐，快进屋，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孩子醒了吧？”兰蕙芷的及时开口，让她摆脱了不安。 兰蕙芷说：“还没呢，你先进屋坐会。昨晚又是两点才睡，看样子没半个钟头醒不了。” 上午十一点左右，兰蕙芷收到南雪珍发来的短信，两人乘坐的长途客车马上就要进城。按照事先约定，她开车去县城新客运中心接她们。 新客运中心位于新城区，就在乐水江边上。车站主体建筑盖得挺漂亮，上下共两层，楼上是办公用房和售票厅，楼下是宽敞明亮的候车大厅。 在车站边上还预留了一大块空地，未来将建水路客运站。紧邻预留空地的是水陆货运中心及仓储中心，这是乐水大开发及县开发区的配套设施，现已部分建成投入使用。 兰蕙芷刚把车停好，一抬头就看到南雪珍和尤小霞并排走出泊车广场院门。 站前广场不大，人也不多，兰蕙芷的帕萨特停在边上十分扎眼，南、尤二人一眼就看到了。兰蕙芷在月里时，两人就来看过一次，平时还经常电话联系，这才过去一个多月，再见面时仍旧兴奋不已。 “天啊，你是怎么保养的，身材恢复得这么好，简直迷死人了！”南雪珍顾不上放下手中的塑料袋，抓住兰蕙芷夸张地叫嚷道。 “样板工程，绝对的样板工程！老天爷真不公平，把女人的优点全给了你，我们都没信心做女人了！”尤小霞更为夸张。 南雪珍道：“以前是美丽，现在是美丽动人，已婚女人就是不一样！” 兰蕙芷性情端庄，颇不习惯她们如此放肆的说笑，道：“你们真肉麻，也不怕人笑话！” 旁边一位卖茶叶蛋的老头挺大胆，也挺幽默，高声道：“兰医生是仙女下凡，下到我们望水县。” 周围做小生意的摊贩和过往旅客，大多不认识兰蕙芷，看老头神气活现的老顽童相，都或含蓄或放肆地笑起来。 南雪珍打趣道：“看，你形象不错啊，连他都认识你。” 兰蕙芷冲老头大方地一笑，道：“可能是我的病人，我记不得了。” “是哎，你帮我孙子看过病，钱用得少，病还好得快，我要多谢你！”老头说。 兰蕙芷笑道：“不用客气，那就是我的工作。” 三个女人上车离去。面摊上一个正在吃面条的青年目光粘着小车，脱口道：“他妈的，这个骚娘们太漂亮了！” 没想到卖茶叶蛋的老头脸一变，粗声问道：“听口音你是外乡人，到我们这里做么事？” 青年仍旧盯着远去的小车，看也没看他随口答道：“对，定府的，在乐水水电站工地开车。” 老头弯腰拿起脚边的塑料大水杯，没头没脑地冲他泼去，嘴里骂道：“你个满嘴放臭屁的东西，我泼死你！” 青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去挡飞来的水花，跳起身气急败坏地道：“你干什么，我又没惹你？” 老头气势汹汹地说：“没惹我？你晓得她是谁啵？她是我们县委闻书记的爱人！” 青年不解地说：“那又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头一手拿着空水杯，一手指着他，气势汹汹地道：“当然有关系了，他是好官，你骂他爱人就是骂我们望水人！我一崽一女，高中毕业冇考上大学，全都招工进了真道电气，有班上有工资拿，不消得象我一样做庄稼。这样的好事，对我们这样冇得关系又冇得钱的农民，你说是不是大恩大德？你说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青年觉得老头有些不可理喻，忍不住辨解道：“你看他老婆开的好车，肯定是个腐败分子，还好官！” 车站保安是县里某个干部安排的亲属，信息比一般老百姓要灵通得多，说道：“闻书记的弟弟在东洲开软件公司，很有钱，兰医生的车是他送的。” 他旁边一个人道：“就是他贪污腐败我们也认了，总比不贪污不腐败，什么本事也没有的干部要好得多。” 又有人说：“扯淡！他要是贪污腐败，镇开投还能搞得好？你看看县纺织公司和县五金厂，比一比就晓得了。” 一个中年汉子说：“我们做老百姓的，谁也没说当官的不能有钱，关键是钱的来路要正，要合理，要说得过去。” 面摊老板娘道：“我们望水高中毕业生考不上大学的，都会去读技校，读完技校少说也有一半人能在县里找到工作。后生伢仔，我告诉你吧，我们这儿不比别的地方，老百姓对他很拥护。平白无故的，人家又没招你惹你，为么样嘴要这么贱？你刚才的蠢话，十个人听到就有七八个要打你，以后要过细了，晓得啵？” 第512章 初具气象 青年跑了不少地方，这样的事还是头一回遇上，只能自认倒霉，连面也不想再吃，付过账狼狈地逃开了。 这一幕兰蕙芷当然不会知道。南雪珍从后座上探过头，道：“小芷，去参观参观水电站工地吧，老在电视里看到，不知道现场是什么样子。” “对，去看看。”尤小霞也被勾起了兴趣。 兰蕙芷说：“你们不早说，这里掉头挺麻烦的，都是车。” 宽阔的绕城公路春节前就已竣工投入使用，与之同时，连接水电站坝区和县开发区的公路也已建成通车。 后者是水电站的前期配套工程，起于电站坝区，一路串起水陆客运中心、水陆货运中心、仓储中心、绕城公路、水电站生活基地、望水广场等，止于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行政中心，和县开发区内部路网相衔接。 路上车不少，兰蕙芷的车已经上了绕城公路，再原路返回去水电站坝区工地，确实有些费劲。 南雪珍笑道：“正好让你练练手嘛。” 兰蕙芷一面小心翼翼地拐弯，一面道：“我也没去过，听说很有气势，工程车的大轮胎比人还高出一大截。” 等她倒过车，南雪珍从塑料袋里取出几身婴儿服，道：“给我们小宝宝买的衣服，你看看，合格不？” 兰蕙芷回头看了看，笑道：“很漂亮，你俩真会挑衣服，不过太客气了，再这样下回不敢让你们来了。” 尤小霞道：“我们都是穷鬼，只敢给小宝宝买衣服，别剥夺我们这点权利和仅有的能力好不好？” 兰蕙芷不敢再回头，专注地看着前方，道：“现在孩子还太小，我没法接送你们，再空几个月就好了。我问过了，县政府明天下午有车去江映出差，可以带上你们。” “太好了，你不知道，望水到江映的长途客车不走高速，一路吭哧吭哧好几个钟头，我们快被折腾死了。”尤小霞说。 在离坝区工地不远处，小车被拦了下来，不允许再前行。尤小霞道：“你是县太太，我去说说，通融一下，开进去。” 南雪珍的爸爸是乡镇干部，她比尤小霞要懂规矩，忙阻止道：“别，离这么近，看得很清楚，开进去干什么。” 一辆一辆土黄色的工程车在巨大的工地上往来不息，隆隆的响声震得人耳朵发麻。尤小霞惊叹道：“天哪，这和电视里看完全两样！真后悔没带相机，下次来一定要带上。你们看，那辆小车停在它旁边，就象只火柴盒一样！” 拦住她们的保安很热情，主动介绍道：“那叫电动轮自卸车，车宽和车高都超过五米，长十一米多，车自重七十多吨，载重量超过一百吨。” “顶上两层楼高了，真恐怖！”南雪珍说。 兰蕙芷充满浪漫地道：“这就是人类改造大自然的力量，很粗犷，很真切，感受得一清二楚。大型水电站工程是人类对自然界最直接、最深远的改造，对区域政治、经济、文化的影响是全面深刻的，除了经济效益，还有巨大的社会效益。乐水水电站不但能提供绿色清洁能源，还能防洪，拉动区域消费，打通山区交通瓶颈，促进山区种养业繁荣发展，发展山区农家乐，让山区数十万人口全面实现脱贫致富。” 南雪珍笑道：“小芷是夫唱妇随，一套一套的。” 兰蕙芷也乐，说：“都是看望水电视台新闻看的，听也听会了几句。” 尤小霞忽地伸手遥指道：“哎，小芷，你看，你家老公多威风，前呼后拥地。” 兰蕙芷一笑，道：“他每周都要下基层到一线，今天下午去乡下查看山区造林工程，明天全天检查农民春耕春种情况。今晚还不知道几点能回来，可能陪不了你们吃饭。” 尤小霞叹道：“看来老公太优秀也是麻烦事，都没多少时间顾家。” 南雪珍看法可不同，说：“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太顾家的男人往往都是一事无成的。” 兰蕙芷道：“他还行，除了推不得的正经应酬，从不在外面吃喝玩乐花天酒地。我们走吧，快到午饭时间了。” 回程车上，兰蕙芷道：“我们去望水广场看看，快建好了。” 车一路向前，穿过水电站生活基地，停在望水广场濒临大湖的边上。 广场上工人正在进行扫尾施工，一端的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行政中心一期已经投入使用，方方正正的五层楼横亘在空旷的广场和大湖边，气势十分宏伟。与行政中心隔广场相对的生活基地，一期十幢楼也已入住，相邻的二期已经破土动工。 广场上铺砌着坚硬厚实的毛面花岗岩石料，四周种着大量花木，再配上大湖，整体风格朴素、简单但不失大气。 虽然还没有完全竣工，但已经有许多迫不及待的妇女老人带着孩子在上面玩耍。 广场靠近生活基地的那端，十个露天标准篮球场一字排开，几十个上夜班的男青工正在热火朝天地打分边对抗赛。离篮球场不远，是大量乒乓球台及其他体育设施，也有不少市民正在玩乐。 尤小霞道：“跟上次来时比，变化真大，一天一个样，比我们县城强太多了。” 兰蕙芷介绍道：“要赶在五一节前竣工，到时会举办一个小型的落成典礼。” 南雪珍中肯地评价道：“我的直观感觉是，简单，大气，工程质量好，很人性，很生活，不象是小县城的城市广场，完全可以和大城市媲美。” 兰蕙芷道：“包括新城区在内，整体规划都是由省建设厅专家组完成的。等几年后乐水大开发所有项目全部实现投产，光职工就会有好几千人，那边的生活基地得盖几十幢楼才行。这不包括县开发区的其他企业，这些企业的员工以后也会在新城区安家落户。到那时候，新城区才会真正发展起来。” 尤小霞笑道：“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生活轻松自在，没压力。这里就挺不错的，难怪你肯安安心心地陪着老公，不羡慕大城市。” 第513章 市委书记之怒 南雪珍不象她那样对官场一无所知，道：“到那个时候，她家老公早高升了，别说江映，就是天都也完全可能。你还没看出来？他升官就象喝凉开水一样，轻松得吓人！” 南雪珍和尤小霞是兰蕙芷的密友，虽然兰蕙芷平时极少谈及丈夫生活之外的事，但透过她的只言片语，南雪珍还是隐隐窥出闻同的背景深不可测。 两个小家伙已经醒了，看到南、尤二人，小感感毫不认生，很快就和她们熟识了，把两人逗得乐不可支。小恩恩就不行了，安安静静地，很少见到笑容。 南雪珍评价道：“一个是小活宝，一个是小思想家。小感感是美人胚子，长大了肯定和你一样。小恩恩象你家老公，很深沉，特有思想，特有品位。” 凡是涉及到孩子的话题，兰蕙芷都乐而不疲，很愿意和人探讨。她道：“不是，他小时候不象恩恩这么闷，要好一点儿，直到五岁那年家庭出了变故才性情大变。”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大学时有着许许多多的幻想，一旦参加工作，这些幻想很快就会被现实生活一一击得粉碎。 南雪珍也不例外，感慨地对兰蕙芷道：“你现在有了孩子，就是完成了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使命。婚姻美满，儿女双全，有房有车，生活优裕，女人梦想的幸福你全有了！” 晚上，兰蕙芷在县城四季春饭店订了个包间，宴请好友南雪珍和尤小霞。闻妈妈怯于应酬，不大喜欢出门，就在家和杨嫂、小刘一起照顾孩子。 饭店今晚是王小英当班，她听前台说兰蕙芷来了，立即上来作陪。她嘴巴比赵丽要甜，人还没进包间就亲热无比地道：“芷妹妹，以后来照顾姐姐生意记住直接打我电话，我好安排，千万不要见外。小胡，你通知厨房再加两道赠送菜，一个大闸蟹，一个清蒸桂鱼。” 兰蕙芷已经点了鲍鱼，见她又要赠送两个贵菜，忙阻止道：“英姐，吃不了那么多，浪费。” 王小英说道：“这两位贵客姐姐还是头回见到，就当我请她们，来，我敬两位一杯。” 兰蕙芷只得作罢，从旁介绍道：“英姐，这是我同学南雪珍，这是尤小霞，她们俩都在省医工作。雪珍、小霞，这是英姐。” 南、尤二人齐声道：“英姐，谢谢你热情款待。” 王小英说：“客气什么，芷妹妹的好朋友，也就是姐姐我的好朋友，欢迎你们以后常来我们望水作客。” 再陪着喝了几杯酒，说了会话，王小英就识趣地离开了。她走没多久，闻同赶了过来。 一进门，闻同就说：“对不起，二位，来晚了！”道过歉后，他方才坐到妻子身边的空位上。 他没有矫情地解释晚到的原因，比如工作繁忙或陪某某重要领导喝酒之类，这让南、尤二人心生好感。不过有他在场时，南、尤二人总是比较拘谨，不象和兰蕙芷单独在一起时那样放松。 见老公这么重视自己的好友，兰蕙芷心情分外高兴，举杯道：“来，我们一起干一杯！” 酒刚下肚，闻同的手机响了，见是倪正林专职秘书王志远的号，他连忙走出包间接听。 “闻书记，倪书记要见您，明晚八点在他办公室。”王志远说。 周日傍晚，闻同按行程检查完春耕春种后，没回县城就直接到了市里。车到市委大院时，才到晚上七点十分。他还没吃晚饭，见时间还早，就让孙家祥把车开到大院旁边一家中档饭店。 这家饭店主营家常菜，特色并不鲜明，虽价格便宜但光顾的客人仍旧不太多。他倒时常来，一是喜欢菜品的家常口味，二是喜欢相对安静的用餐环境。 盖亮根据他的口味，点了几个下饭菜，要了几碗米饭，另外又要了一份紫菜鸡蛋汤。 简单吃过晚饭后，虽然离八点还有二十分钟，但闻同没敢再安排别的事情，直接到王志远的办公室等候。 王志远三十七八岁年纪，还挂着市委办副主任的职务，副处级。身为市委书记专职秘书的耀眼身份，又是市委办副主任，王志远理所当然地成为市委办的红人，比一般的市委副秘书长还要吃香。 但在闻同这样的强势县委书记面前，他理智地选择了低姿态。见闻同走了进来，他起身热情地招呼道：“闻书记，请坐、请坐，先等等。” 他办公室的茶叶分几等，一般客人来访就泡一般茶叶，重要领导来访，他就泡好茶。象闻同这种重量级的一方诸侯，他选择了最好的茶叶。亲手泡上茶后，他亲热地坐到闻同身边，接过闻同递来的烟，语气神秘地小声道：“闻书记，你要有思想准备，看老板的神情，好象不善。” 闻同在机关呆过，也当过陈照东的专职秘书，深明其中的道道，知道他是在卖好。虽然知道，但这份情还是要领的，他轻笑道：“谢谢王主任提醒，我会小心的。——你表弟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杳踪镇工业园两幢厂房工程，总造价四百万，很抱歉，有点少。” 这超出了期望值，王志远忙道：“哪里、哪里，不少了！僧多粥少，我明白您的难处，谢谢，十分感谢！” 八点整，闻同准时坐到倪正林对面的客椅上。 倪正林明显有些疲惫，身体靠到椅背上取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揉了好半天眼睛，并未顾忌在他面前露出老态。 见室内空气有些闷，闻同问道：“倪书记，要不把窗户打开点？” 倪正林没言声，只轻轻点了点头。得到允许，闻同立即起身把靠近他座位的窗户打开一小半，让室外清新的空气吹进来。 呼吸到新鲜空气，倪正林精神好了一些。等闻同重新坐下，他抬眼直视过来，问道：“上周日开完会后，晚上去江映了？” 他都问了出来，那就是已经清楚了，闻同知道再否认只会徒增无趣，承认了。不过心里想，他这是什么意思？ 倪正林根本不作任何解释，直截了当地指责道：“你这是在干涉上一级的人事工作，身为县委书记，组织上并没有赋予你这样的权力！对于上一级组织的人事任命，牵涉到望水县的，你理应关心，可以向市委提出你的建议，对于不牵涉到望水县的，出于荐贤，你同样可以提出你的建议。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越权到省里做工作，说动省厅向市委施加压力。你这是严重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是典型的跑官要官！市公安局担负着维护社会稳定的重要职责，不比一般单位，虽是副局长，但其重要性甚至超过某些单位的一把手。市委对其领导班子的人事安排，是慎重无比的，是认真考虑的，你这么干，已经打乱了市委的部署！” 闻同听得汗流浃背，心里反复自我检讨。自己真是失策啊，太大意也太轻狂了，居然自恃有些背景，公然领着下属到省里跑关系要官，难怪他怒发冲冠。 第514章 夜会情人 闻同想，看来自己太得意了，思虑问题太欠周详，这种事怎么能亲自和老盖一起去呢？怎么能这么招摇呢？以后要小心了。要不是和他有那么一层特殊关系，单凭这一件事，他就能把自己头上的帽子给撸掉。 倪正林继续道：“方正庭到市纪委任职是第一次，魏永合提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是第二次，这回盖如东是第三次，事情有一，有二，有三，我不希望再有四！” 看来他明察秋毫，格外地关注自己，在自己身上下了不少工夫，把这些老底子全给翻了出来。闻同想着，不敢再含糊，诚恳地认错道：“倪书记，您批评得对，对我触动很大，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疾言厉色过后，倪正林端起茶杯啜了几小口，缓和了下语气，道：“认识到错误就好，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有好的人才，可以直接向市委推荐。” 顿了顿，他漫不经心地道：“对于盖如东空出来的职务，市委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就是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固录。市委拟任命他担任望水县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同时，建议望水县县委任命他兼任县公安局局长，另外，他在市局的副局长职务及分管工作不变。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 闻同哪敢说半个不字，毫不犹豫地道：“没有不同意见，县委坚决服从市委的决定！” 李固录就是当初秉承倪正林、朱大姐夫妇意旨，带人到望水县接管金有福的市公安局李副局长。 闻同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很有些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感觉。他想盖如东是上去了，但李固录下来了，他不但要全面接管盖如东的职责，还将保留在市局的职责。 委派自己的亲信到县里，把住县公检法系统，替他盯牢望水这一摊子，看来他对自己并不真正放心。当然，他对莫市长和单荣国就更不放心了，主要提防的还是他们，而不是我。 进而他又想，他要是想针对我，就会连县公安局的副局长也从市里越级强行指派，不给我留一点余地。 李固录还是市局副局长，那势必就要在县公安局指定一位负责日常工作的常务副局长，这个常务副局长的自主指定权就是他留给我余地的最大明证，也是他委婉表明态度的信号。 而且，他还反复强调，我可以向市委举荐人才，这明显是在向我作出提示。 不过，向市委举荐其实就是向他举荐，他给的这条绿色通道，只能通向他，不能越出他的视野，不能脱离他的控制。 闻同甚至觉得，对这个结果，倪正林其实乐于见到，他不但得了大实惠，还顺便训斥了自己一顿，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警告。 从倪正林办公室出来，还不到九点，不晚，闻同想了想，有一阵没去包青岚家了，该去看看她。他让盖亮和孙家祥到边湖宾馆住下，自己一人打车去了边湖工学院。 包青岚本就作息时间颠倒，碰上昨晚看的书又特别对胃口，一时着迷，直熬到此日上午十点多才睡下。 闻同到的时候，她刚刚醒转，正对着清冷的屋子，躺在床上琢磨一会吃什么。接到闻同站在门外发来的短信时，她惊喜得差点淌下泪来。 闻同有她家钥匙，就放在车上，以方便到边湖时随时登门。 他打开门换过拖鞋，径直进了包青岚的卧室。包青岚披散着满头青丝，慵懒地缩在薄棉被里，娇媚如水地注视着他。 “姐，昨晚是不是又熬通宵了？这样不行，一定要保重身体！”闻同关切地问道。 “你总是出奇不意地给姐惊喜！”包青岚发了一句感慨，笑而不答他的关心。 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在这个年轻的情人面前，她总会时不时地流露出少女般的柔情和娇憨。 闻同说：“那你接着歇会儿，我去给你作饭。” 包青岚娇笑着阻止道：“算了，还是一会儿我自己来，不敢有劳你出手！坐这儿，陪姐说会话，我暂时没胃口。” 包青岚身材瘦削中略显丰盈，天生晶莹如玉的肌肤保养得极好。四十多岁的女人了，皮肤还能保养得这么好，这和她安逸的生活密切相关，也和闻同给她带来的生理及心理满足密不可分。此时处于深情缱绻中的她，虽不算漂亮，但成熟女人的魅力却尽展无遗。 闻同坐到床边，忍不住赞道：“姐，你真美，美极了，特别有魅力！“ 包青岚心头象淌过蜜一般，冲洗澡间努了努嘴，柔声道：“傻弟弟，睡衣在柜子里。” 洗澡间装的是燃气热水器，随开随用。趁闻同洗澡的空当，包青岚飞速下床，到另一间卫生间精心洗漱了一番，又喷上淡淡的香水。 十多分钟后，闻同穿着睡衣出来了，走到床前问道：“姐，你要不要先吃点什么？我去拿。” 包青岚不言不语，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此时再说话就是多余，闻同周身滚过一阵热流，三两下扒去睡衣，钻进了被子。 包青岚早已赤身相候，他一上床，两人立即搂成一团，四肢相缠，合体为一。 没有过多的前戏，略略亲吻一阵后，两人心有灵犀地直奔主题。 行云布雨毕，遍体血红的包青岚心满意足地叹息道：“美极了，和你在一起，姐从身体到心里，全都美不可言！” 闻同爱怜地搂紧她，细细抚摸着她的肌肤，道：“答应弟，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包青岚亲了亲他，柔声道：“好，我能管好自己，倒是你，工作不要太拼命。上次回富铜，哥哥说你每周都坚持下基层，至少一天，连他都佩服不已，说要好好向你学习，不能总呆在办公室当集团掌舵人。望水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件件都是大事要事，一天是抓不好干不完的，该休息就要休息，要注意劳逸结合，张驰有度。” 第515章 郎情妾意 闻同笑道：“我本来想劝说你，没想到变成你劝说我了。” 包青岚微笑道：“姐是心疼你，你是姐的男人，是姐的精神支柱，知道吗，傻弟弟？” 闻同认真地说：“姐，你同样是弟的精神支柱，让弟的人生航向没有偏移，是弟人生最重要的老师之一，教会了弟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坚持，什么要放弃，这些我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两人在人生观、价值观上有诸多契合之处，这是他们能从普通同事变成知交，再从知交变成跨越年龄界限的情人的根本原因。 对两人来说，精神爱恋决定了肉欲欢娱，前者是基础，后者是点缀，是升华。可以说，包青岚对闻同影响很大，他的话基本符合事实，并没有过于夸大。 包青岚说：“你是成就大事的人，前途不可限量，这一点不光我，哥哥也这么认为。越是这样，越是需要谨小慎微，要踏好人生的每一步。近几个月，我回富铜时，哥哥常常谈到你。你向他建议富铜集团打入刚果，为日后大规模投资该国矿产资源做铺垫，打基础，对这点他极为赞赏，还说陈副省长也几次夸赞你。” 闻同心道，傻姐姐，你还不知道，你哥嫂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常常和你谈到我是下意识的反应，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 闻同不想被她觉察出来异常，说道：“真的？我自己还不知道这些事。其实向包总提出这项建议，我只是基于直觉和一般的判断，并没有经过严密的商业调查和论证，所提出的想法也和包总实际采取的策略有出入，算不上什么功劳。坦率地说，包总才真正是大智慧，是真正伟大的企业家！我没有爱屋及乌地信口开河，去年在天都宴请发展银行边副行长时，他就对包总佩服之极。当时，他说包总是从血海里杀出来的真正企业家，当面表示‘钦佩之至’。如果换作是对其他人，我可能会认为他不过是在说些奉承话，但对包总，他绝对是出于至诚！” 包青岚鼓励说：“男儿七尺身，傲立天地间。哥哥当然是顶天立地的伟丈夫，你同样也是，而且，我有预感，你未来的成就，肯定会超越哥哥。当然，前提是你要象哥哥一样，坚定信念，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 闻同真诚地道：“姐，你的警示和鼓励，我会一字不忘地记在心里。” 包青岚微笑地看着他，动情地道：“姐相信你，坚决地相信你，你一定不会让所有爱你、支持你的人失望的！” 说到这里，闻同忽然联想到倪正林对自己的密切关注，事事都要小心谨慎，再也不允许发生象包夫人偶然撞见自己和她相处这样的事情。 闻同问道：“姐，你是不是在这里住习惯了？” 包青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啦，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闻同深知她的性格，也不惺惺作态地玩什么委婉，毫无保留地把刚才倪正林召见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末了道：“看来他对我很关注，万一被他发现我们的关系，不但对你我是麻烦事，恐怕就连包总甚至陈副省长都会受到牵连。” 包青岚思索片刻，道：“你的顾虑很有道理，他和陈副省长、哥哥还有你，不是一路人，大家不过是为了工作才维持表面上的和气。要说习惯，肯定是住习惯了，不过，既是有这层隐患，再习惯也得考虑搬离。这里确实不大好，校园人多眼杂，楼房住户又密集，再住在这里，我们的关系迟早会泄露——嗯，虚湖边新开发了一个临湖别墅楼盘，叫‘虚湖山水岸’。我前几天去看了看，紧临湖边的几套非常不错，面山临水，上下两层面积二百多平米，小区物业管理很规范，还赠送小车库。我本来就很动心，你这一提醒，我明天就去订一套。” 对她的通情达理，闻同感激莫名，道：“谢谢你对弟的关爱！” “傻弟弟，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是姐的男人，是姐的精神支柱，你就是姐，姐就是你，知道了吗？走吧，帮姐作饭去，我觉着饿了。”包青岚说。 从短暂的疲惫中恢复过来的包青岚，手脚异常地灵巧利索，很快就摆弄出一桌子菜。 两人倒上干白，相依而坐，浅酌慢饮。到后来郎情妾意，你来我往，含酒相送，唇舌交缠，说不尽的甜甜蜜蜜。 情到浓处时，两人放下酒杯，厮搂成一团互相脱去对方的衣物，不管不顾地就近在客厅沙发上欢好。 周一下午，市委组织部副部长魏永合给闻同打来电话通知，受市委领导指派，他明天将带队到望水县考察盖如东。 得知自己即将被温健祺取代后，现任市委组织部长连礼数也不顾了，不愿亲自给闻同打电话，而是让魏永合代为通知。 闻同知道，从他放下电话开始，要不了几分钟，这条消息就会漫天飞舞，盖如东调出后空出的职位及其“拉动”的一系列职位调整，将会牵动无数人的神经，引来无数人侧目并奔趋。 为尽量消除影响，断绝这些人的念想，他不得不立即召见史泽连和盖如东，有所保留地向他们暗示倪正林的意图：“如东，你去市局后，市委可能会委派市局李固录副局长兼你的缺。对于市委的意图，你应该清楚，不要抱有什么想法。” 同闻同一样，盖如东也有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他很快又释然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并未受到影响，何必去想这些呢？ “我不会去考虑别人，只想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盖如东说。 闻同点点头，道：“好，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李副局长毕竟还是市局副局长，要两头兼顾，县局这边就需要指定一位常务副局长。你熟悉情况，有责任向县委和组织部提出候选人。如果还有其他合适人选，需要向组织上推荐，不妨一并提出来。” 第516章 较真的单荣国 闻同虽然说得很正式，但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授权盖如东安排自己信得过的人，给他提拨下属的机会。 这样，他人即使到了市局，仍然可以对县局实现间接影响。他间接影响了县局，也就等于闻同间接控制了县局。 李固录的使命并非全盘掌控望水县公安局，而是从大面上掌握住主动权即可。 精明如盖如东者自然能领会他的意图，马上道：“局领导班子确实需要动一动，现任常务资历老，政治思想成熟，建议升任局党组书记。杳踪镇分局局长郑小辉，有多年独挡一面的资历，业务水平过硬，思想作风端正，可以接任常务。王宏玉可以调为副局长，他在刑侦方面很有一套。至于何斌，人虽然年轻，但非常有潜质，我建议把他放到杳踪镇分局局长位子上去，好好锤打一番，以备日后大用。” 说到后来，他的话渐渐就露出为闻同谋划的意味，这是表明心迹的委婉方式。 把现任常务副局长调整为局党组书记，实质就是明升暗降。王宏玉这人闻同知道，就是当初在边湖亲手抓捕并审讯金有福的“王队长”。 对于盖如东提出的人事方案及几位人选，他连问都不问，道：“好，适当的时候，你可以和他们交底。” 这是多大的信任？由他去和当事人交底，就等于他是当事人的提拔人，当事人将会永远记住这份情。 两人相知极深，内中种种细情根本不须赘言，盖如东简捷地道：“好，我明白！” 盖如东走后，史泽连又进来了。对史泽连，闻同就不会象对盖如东那样坦言相告了，见他的主要目的，不过是想借他的口断绝某些人的念想。 “老史，市委组织部永合副部长刚刚通知，他明天带队来考察如东，据了解方向是市公安局副局长，请你安排好配合工作。”闻同说。 史泽连也已接到了正式通知，但闻同当面告诉他的意义是不一样的，表示充分尊重他这个党群副书记兼县委组织部长。 他道：“这是好事，说明我们望水县领导班子是优秀的集体，这几年向外输送了许多领导干部，方副局长、牛书记、苟副县长、金副书记、闻局长，现在又有如东。你放心，配合工作我来安排，保证不会出纰漏。” “如果如东能顺利通过组织上的考察，到市局任职，县里后续相关人事安排，请县委组织部多听取他的意见，毕竟他对情况最为熟悉。另外，有一点需要通报你，对于如东可能遗下的职务，市委已经有了人选，将从外部委派，你心里有个底就行。”闻同说。 史泽连心道，连接任的人选都定了，还“如果”“可能”。你和盖如东的关系，我再清楚不过，什么“多听取他的意见”，不就是“要听从他的意见”嘛！ 心里不满归不满，史泽连还是非常干脆地道：“好的，我知道了。如东在县公安系统工作多年，确实是最熟悉情况的人，他理应配合县委组织部做好这项工作。” 在边湖所谓考察，形式上严谨，实质上走过场，何况带队的还是魏永合。 考察结束后，当晚史泽连在县城四季春饭店设宴款待魏永合一行，闻同亲自出席作陪。 这样的场合，盖如东是不便出席的，他得回避。 饭后，闻同借用赵丽、王小英的办公室单独约见魏永合，说道：“老伙计，有件事要拜托你帮忙，市府办综合二科副科长姜琳，是我一位朋友的堂妹。我这位朋友在天都工作，他想为堂妹谋个进步，最好是不出市府办。” 魏永合本人并没有强有力的靠山，所依恃的不过是其姐夫万有芳，再具体点就是省建设厅汪厅长和闻同，此外和蒲长青也勉强挂上了关系。 但是，他现在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手握人事大权，要想运作一个市府办的正科级干部还是不太难的，所需要的只是时机而已。 相关领导即使不看他魏永合的面子，也要看亿万富豪万有芳的面子，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和他为难的。 魏永合知道，闻同自己完全有能力办成这件事，之所以托自己出面，估计是有所顾虑。 他猜想得确实不错，自前天晚上被倪正林狠狠地训斥一顿后，闻同吸取教训，没敢再轻易地亲自出面活动。 魏永合很谨慎，没敢打包票，道：“你知道的，我上来毕竟没几天，还真不敢保证，尽力而为吧。” 反正闻同对他知根知底，他也不怕露怯，根本不想隐瞒，何况就是想瞒也瞒不了。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谢谢。”闻同说。 望水广场工程还有些扫尾工作，尚未真正竣工，但资金匮乏的永达固建工公司已经催着陈金光把相关手续全部办结，递上竣工结算报告及结算资料。 报告递上后一路绿灯，没想到到最后一关时被卡住了，县长单荣国拒绝签批，拒绝的原因是工程实际造价比预算造价高出五十万。 至于高出的真实原因，就是隐含的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白行长夫人徐姨的利益。这部分隐含利益只是徐姨所获利益的一部分，而非全部。 单荣国捏起面前的资金结算申请，上下掂了掂，淡淡地道：“预算造价已经不低了，给了足够的毛利，实际还要超出多达五十万。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五十万——这能办多少事，你比我更清楚。” 陈金光心里直苦笑，道：“工程质量绝对优质，各项手续也都很健全。对于我个人，你是了解的——” 单荣国打断道：“你不要想多了，和你个人无关，这我很清楚。工程质量要是不过关，早就追究违约责任了，还谈什么竣工验收！” 顿了顿，他掷地有声地道：“聘请省外中介机构来审计吧，这样最公平，免得扯来扯去的，纠缠不清。” 见他态度如此决绝，陈金光知道自己是做不下来这个工作了。到了这个份上，除了闻同出面，其他人不可能摆得平这事。不过，他不想由自己去找闻同，那样会把单荣国得罪得死死的。 第517章 县长之忧 永达固建工公司望水分公司的老总一直等在陈金光的办公室，见他回来了，立即站起身急切地问道：“陈县长，如何？” 陈金光没理他，径自绕到办公桌后坐定，端起水杯喝了几口茶水，又接过他敬上的烟吸了几口后，方才不紧不慢地道：“到外省聘请一家事务所，先进行审计吧。” 分公司老总差点跳起来，审计？还外省的！开玩笑，一审计不但这五十万没了，恐怕还要被狠砍几刀，哪个工程审计后不是被砍下几大块肉？人家事务所会打空手？ 他急得直犯结巴：“陈……陈县长，怎……怎么这样，事先没说要审计吧？这让我怎么向上交待？” 陈金光淡淡地道：“为什么非要事先说？” 分公司老总顿时语塞，的确没必要非得事先约定。不过，他这话似乎是在暗示，要求审计的意见来自他人，或者说就是来自单荣国县长。 发呆了好半晌，他无奈地道：“陈县长，我知道，这事不在您，您是清爽的人。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是你我所能解决的，您看这样行不行，一方面烦请您继续关照，另一方面，我回去请示集团领导。” 陈金光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不再理会他，自顾自低下头开始翻看文件。分公司老总马上明白了他的态度，告辞道：“陈县长，您忙，我走了。” 二十分钟后，永达固建工公司的王总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单荣国的办公室：“单县长，还有没有其他解决途径？您知道的，我们永达固为了望水县的几项工程，抽调了最精干的力量，花了大量心血。对于望水县的发展，可以说，我们是做出了巨大贡献的。” 单荣国公事公办地道：“聘请省外中介机构审计，就是最公平、最合适的解决途径。” 王总心里不断暗骂，他妈的怎么望水县尽出二百五领导，前有闻同，后有单荣国，还两人凑到了一起，真是不识好歹！ 一言不合，他可没有望水分公司老总那么好的态度，立即绵里藏针地道：“工程质量优质，各项手续齐备，不知道单县长有什么理由拒绝支付竣工结算款？” 单荣国知道他的根底，根本不理他的碴，道：“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 王总同样也知道他的根底，跟着不阴不阳地道：“那好吧，我们尊重你的意见，不过这不代表我们认可你的意见。” 王总嘴上说得硬气，但实际上却不敢直接去找闻同，更不敢惊动朱大姐或倪正林。他知道，办这事的最佳人选是倪小倩，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这事陈金光事前事后都向闻同汇报过，他是知情的，只不过始终没有明确意见，采取的是默许态度。 听倪小倩在电话里气冲冲地质问，他滴水不漏地道：“小倩，你要冷静，不要急。应该说，老单的意见是可取的。不过，正象你所说，对于望水县的发展，永达固是做出了巨大贡献的，这一点我们都清楚，不能抹杀。老单那边，我去做做工作，看能不能达成共识。” 针对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的低息开发贷款，单荣国以县政府名义制订了《资金管理规定》文件，其核心内容主要有三点，一是贷款存入县财政局指定专户，按用途专款专用；二是款项支付必须以合同为依据，严格按照建设工程进度；三是每笔款项的支出，必须有财政局局长、分管副县长及县长三道签字手续，缺一不可。 文件得到了莫市长的表扬和肯定，在这种情况下，别说闻同，就是倪正林也不便公然直接地违反其规定。 通过这个文件，单荣国牢牢地把相关财权捏在了手里。闻同不能直接对永达固资金结算申请进行签批，否则马上就会招来干预政府工作的指责。 倪小倩知道，这事再急，也绕不开望水县县政府，只能通过闻同去做工作。 尽管闻同知情，但他不想在单荣国面前说破，这种事只能装糊涂。他递了根烟过去，单荣国接住了，掏出打火机起身给两人点上火。 二人隔桌而坐，借助你散烟我点火一起吸烟的举动，很好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闻同弹了弹烟灰，语调平和地道：“永达固那边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详细情况到底怎样？” 装模作样！单荣国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后，开口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述说了一遍，最后道：“预算造价给的毛利已经足够丰厚，实际还要超出五十万，这样搞法，太过分了！” 闻同不置可否，半晌问道：“你看怎么处理更为合适？” 单荣国道：“既然如此，那就到省外聘请事务所审计，力求公正。” 闻同听他的意思，似乎赌气的成分居多，应该不是出自莫市长的直接授意。 摸清了这点，闻同点点头道：“这样会不会影响永达固承建的其他在建工程，影响新城区及县开发区的建设？” 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的低息开发贷款分三年期到位，且一直是由倪正林大力推动，如果单荣国一意孤行，势必会导致后续贷款被中止，甚至会遭单方面借故解除协议。 单荣国并非不明白这个理，他轻叹了口气，有些沉闷地道：“这是贷款，不是捐款，终究是要由纳税人的钱来偿还的！” 透过缓缓飘散的淡淡烟雾，闻同忽然觉得对面近在咫尺的单荣国有些陌生，他细一探究，发现这种陌生感应该源于对老单命运的预知。 种种迹象表明，倪书记很快就要对他动手了，也就是向莫市长的外围势力动手。 对此，他自己不可能毫无察觉。明知前途不测，却仍旧不惮于得罪倪正林，真是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胆气，还有这么光明磊落的一面，原来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这一瞬间的感觉，让闻同决定提醒单荣国一声。一念及此，他道：“老单，咱俩搭班子满一年了，对我个人，你怎么看？” 第518章 领导来度假 单荣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略顿了顿轻笑道：“听说海峡财团林老先生赠送了你一幅字，我羡慕已久。” 闻同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和你搭班子，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这就是交心了。单荣国也暂时取下面具，坦诚地道：“我的感觉和你一样，很感谢你对政府工作的放手支持，还有对我个人的支持！” 闻同看定他，字斟句酌地道：“我希望这份愉快能再延续几年。” 他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单荣国神情一黯，有些落寞地道：“该来的总会来，我不是全然没有思想准备，谢谢你关心！” “曾经有位长者也是上级领导对我说，成大事何须处处拘小节。应该说，这话不尽有理，但在现实工作中却是一条众皆奉行的准则，很无奈。”闻同说。 “对我来说，制订《资金管理规定》有两个原因，其中之一，就是想让每一分钱发挥出每一分钱的用途。”单荣国叹了口声，接着道，“唉，成大事何须处处拘小节，我明白你的一番苦心，可是——” 两个原因，他只说一个，另一个你知我知即可，是不能宣之于口的，那就是莫市长的因素。 闻同打断他，提示道：“目前县财政状况怎么样，紧不紧张？” 单荣国一怔，慢慢省悟过来了，只得顺着台阶下，转口道：“确实有些紧张，就先按原预算造价结给他们吧。” 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暂且不谈那五十万的事，留下这条尾巴，先拖着。 快下班前，倪小倩给闻同发来短信：登录聊天室。 闻同重新开机，刚进入她开设的聊天室，倪小倩就直筒筒地来了一句：那五十万什么时候结？ 闻同回敬道：得县长签批，你应该胸有成竹才对。 倪小倩回道：第一，你的感觉很敏锐；第二，你对我很无礼，让我非常生气，非常！！！ 等倪正林移开单荣国，新任县长到位后，那五十万肯定会被永达固建工公司结走。两人大打哑谜，传递的就是这层意思。 闻同回道：不敢，如果真有，我道歉。 倪小倩：哼，谅你也不敢！看在你帮忙的份上，原谅你了，勉强接受道歉！ 闻同：很感动。 倪小倩语气一变：嘻、嘻，别哭！唉，绮丽风情娱乐城的生意直线下降，快愁死我了！ 效仿市委发动的突击大检查，边湖部分县也有节制地对娱乐场所进行了整顿。闻同一咧嘴，回道：我们正在考虑响应市委。 倪小倩：你敢！老头子心血来潮，你万万不能学他，否则我们的娱乐城就得关门大吉！ 闻同好整以暇地看着屏幕，根本不为所动。 倪小倩很快回道：算了，我知道你敢，我为一开始的冲动道歉，行了么，闻大书记？！ 闻同鹦鹉学舌，回道：看在你诚实的份上，原谅你了，勉强接受道歉！ 倪小倩同样复制了他的话：很感动！ 又聊了几句，倪小倩忽然写道：我可能快要结婚了。 自投资开发绮丽风情广场后，陈阿山即展开对倪小倩的进攻。为了迎娶倪小倩，他甚至不惜和发妻离婚。 闻同回道：恭喜，祝福你们！ 倪小倩却发泄般地回道：在你这条破船、烂船身上，我无谓地耗费了几年青春！！！ 五月一日晚，新任边湖市公安局副局长盖如东亲至江映，把省厅李厅长一家接到杳踪镇。 遵循省厅意见，边湖市局决定加强局刑侦水平建设，首当其冲先从人开始，除接受省厅从其他地市抽调的几名业务精英并充实到刑警支队干部队伍中外，还将分管副局长的地位前提。 这样，作为分管刑侦和经侦工作的副局长，盖如东得以和常务副局长李固录并列为局党组副书记，在局领导班子中排位第三，紧随李固录之后。 几乎与之同时，胡林也接来了省建设厅汪厅长一家。虽是前后脚，且相互知晓，但两家人并未同行。 次日早上，闻同、盖如东、胡林陪同两家人，乘坐中巴车去杨百房温泉度假山庄。 阳春三月，正值农民插早稻的季节。车行驶在平坦坚实的村道上，满眼尽是说不尽的田园风光。 七天长假让人们激情涌动，不管口袋里是否鼓涨，大都不愿意闷在家里。经济不那么宽裕的，就选择短途出游。 尽管并没有刻意宣传，但村道上仍旧不时可见来自外地的游客，他们将去杨百房温泉度假山庄，以及乐水大开发圈定的其他已开发或尚未开发的景点。 李厅长坐在第一排靠窗位置，汪厅长挨着他，闻同坐在汪厅长身边相陪。 新任杳踪镇公安分局局长何斌身穿便装，率领两位同样身穿便装的民警负责安保工作。 连同司机在内，几人分乘两辆车，一辆在前导引，一辆相随断后。说是安保，其实不过是做做姿态，主要是为了拔高领导的威仪。 闻同指着窗外一派繁忙的水田，介绍道：“早稻品质低于晚稻，一般不种香糯米，晚稻时才大面积种植。和‘红姑娘’辣椒一样，香糯米已成为镇上的驰名特产，获得了多项国家级及省部级大奖。镇工业园的食品企业，很多是从事这两个农产品的深加工。” 李厅长心情很不错，侧脸和汪厅长开玩笑道：“老汪，听说杳踪镇原来是你们的挂钩扶贫点，现在还扶不？” 汪厅长大笑道：“早倒过来了，他们比省建设厅有钱得多，要扶也是他们扶我们！” 杳踪镇没忘记曾经大力帮助过自己的省建设厅，每年春节都会给厅里送去土特产。虽然东西人均下来并不多，也不大起眼，但礼轻情意重，汪厅长对此就十分看重。省建设厅帮扶过的地方不少，但协议到期终止也就终止了，还从没一个象杳踪镇这样念念不忘的。 于私，老汪对杳踪镇也是感情深深。他妻弟宁学良的联合正和贸易（杳踪镇）有限公司，是镇工业园的头号物流商，承揽了镇开投、真道电气、四海有芳等多家大型企业集团过半的货运业务。此外，该公司还是真道电气以及镇开投石材公司的大代理商之一。 第519章 比拼脚力 车经过一座较大的自然村，汪厅长指着窗外介绍道：“老李你看，这村子不错吧？规划合理，新建房屋成排，占地面积完全符合法规要求，村内道路等公用设施完善合理。杳踪镇在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上，走得很早，也很彻底，这座村子只是一个代表。从去年开始，望水县又在全县强行推开。照东副省长对此极为重视，去年专门率领省国土、省财政和我们厅，下到杳踪镇和望水县调研，回去就要求我们在全省铺开，他亲自督办。这项工作我们早就想抓，可势单力薄，没有省里的痛下决心，没有国土厅的牵头，光靠我们是不行的。” 李厅长感叹道：“耕地侵占问题已经严重危及国家安全，再不从严治理不行了！” 汪厅长转头对闻同道：“省厅准备在全省树立一批省村镇规划建设示范县，拟把望水县列在第一位，作为模范县，组织人员来参观学习。第一批示范县只有五个，其他四个勉强够格，和望水县比还有明显的差距。这项工作照东副省长很支持，同意每个示范县每年补贴一百五十万的方案。六月份省厅和国土厅将联合召开全省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交流研讨会，我和国土的老陈已经谈妥了，会议地点就定在杳踪镇，到时请你们配合一下。” 闻同道：“万分感谢您对我们的信任和支持，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去杨百房的山路，几年前车辆到辣山村村委会时就不能再往前，随着这几年杳踪镇对村道建设的大力投入，现在已经向前延长到了高青山村村委会，步行的路程比原来缩短了好几公里。 交通的改善，迅速改变了村委会驻地高青山自然村偏僻闭塞、贫穷落后的面貌。 人们思想开通了许多，不但家家户户积极从事辣椒、蘑菇、水果、中药材、野山鸡等种养业，还搞起了不少家庭式旅馆、餐馆和小百货店，为过往游人提供服务。 车到高青山自然村，众人先后下来，胡林已经安排好了滑竿。 抬滑竿的力夫都是附近的山民，这里水田极少，因此不象山下那么忙，不用赶季节插早稻。碰上五一长假，游人比平时多了几十倍，许多人就临时干起了这行生意。 “一人一架，很结实的，可以放心乘坐。”胡林对李、汪二人道。 李厅长家不在江映，但五一节时儿女们都从四面八方赶来看望他，这次也随他一起来了。 汪厅长家就安在江映，儿女们有在江映工作的，也有在外地的，和李厅长家一样，也都陪着父母来了。 两家老老小小加在一起，有将近二十人。 李厅长看了看身边，对汪厅长道：“老汪，咱们这就是一个旅行团了，规模不小。你看这样行不行，年轻人步行锻炼身体，妇女和孩子才能坐。” 汪厅长笑道：“不错、不错，我完全赞成，咱俩一起爬，比一比脚力如何？” 李厅长马上道：“嗬，敢向我下战书，我可是天天坚持锻炼身体的。” 汪厅长道：“那就试试，我也没拉下过，走，出发！” 闻同不便拂逆他们的好兴致，就向胡林递了个眼色。胡林心领神会，马上安排盖亮让几架空滑竿跟随在后面，以备不时之需。 李厅长虽然兼着省委政法委常务副书记，但行政级别仍是正厅级，和汪厅长一样。 不过，他是省委杨心民书记的信赖之人，这是汪厅长所无法相比的，也是汪厅长想下力结交的。 所以并肩步行上山时，他很自然地就让李厅长走在中间，自己走在路内侧。作为主人，闻同落后一个身位，走在路外侧相陪。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或欣赏沿途风景，或指点评价路边的果园、中药材园、蘑菇棚等。闻同不时插几句话，为他们做导游。 走到一半时，已经发福的汪厅长开始不行了，喘气声越来越粗，踏在石阶上的脚步明显沉重错乱起来。 闻同见状连忙吩咐胡林，让滑竿过来抬人。 李厅长大笑道：“哈、哈，看你那口大肚子，也敢向我挑战！老汪，别硬撑，咱们比不得他们小伙子，我是真话。” 年龄不饶人，身体吃不消就是吃不消，还有不短的一段山路，汪厅长知道再硬撑肯定不行，这可不是玩的，要强不得。 他苦笑道：“还是你身板子过硬，仍旧健步如飞，赛过年轻人，我认输了。” 李厅长笑道：“我年轻时当过兵，这些年一直没丢下锻炼，底子还在，爬这么一段山路，还是不在话下的。” 和高青山自然村一样，如今的杨百房也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村里约有一半人家盖上了簇新的青砖青瓦房，而不是几年前低矮的土坯墙茅草顶房屋。 全村除了普遍从事种养业外，还有十几户人家的墙上挂着各色农家乐招牌，既提供吃，又提供住。 山上海拔高，季节比山下迟，此时正是桃红柳绿鸟语花香的时候。李厅长站在坡上，游目四顾，意兴大发，感慨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山上山下两重天，自然界气候的分明，真是神奇！” 汪厅长也是心情大好，指着眼前的杨百房村道：“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杨百房。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去泡泡，中午一醉方休，喝完接着再泡！” 闻同指着前方不远处地势急速下沉形成的山谷，介绍道：“前边山谷中就是乐水，今天天气不错，看得很清晰。这片山谷十分宽阔，但谷地地势起伏不定，地貌复杂，不适合开垦农田。不过，谷地里一座座小山星罗棋布，山体挺拔陡峭，座座独立成峰，崖石皴裂奇诡，终年薄雾缭绕，成就了大好的天然美景。等乐水水库蓄水后，山谷将会被淹没，近百座小山将形成美丽的百岛湖。我们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千山一水’，是乐水大开发规划的重要景点之一。到时候，湖中将特别适于泛舟垂钓，冬春季节还可观赏高山雪景。” 第520章 情人池遐想 三人正在逸兴横飞地指指点点时，那边却忽然传来争吵声。 众人看过去，原来是雷新国和一对抬滑竿的力夫。 “这钱你们还是收下，这么高的山，又这么远，很不容易，不要再推！”雷新国说。 这对力夫是亲哥俩，老大坚决地道：“不收，说了不收就是不收，好了，我们走了。” 胡林连忙上前探问究竟。老大道：“刚才是我们抬的汪厅长，汪厅长前几年帮山上通了电，是山上各村的大恩人。我们不肯收脚钱，雷科长不同意，非要给。” 省建设厅把杳踪镇选为挂钩扶贫点，出资帮镇里搞山区村村通电工程。当年工程竣工时，晚上还在辣山村村委会举行了盛大的庆功仪式，是汪副厅长通过电话亲口向镇电力所下达的送电指令。 在庆功仪式上，有两位八十高龄的老翁作为村民代表，被邀请上台。这哥俩就是其中一位老翁的孙子，当年和爷爷一起参加了庆功仪式。 对于给自己带来光明的人，山民们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并没有忘记。 胡林劝说道：“汪厅长不但是我们杳踪镇的恩人，也是我们望水县的恩人，这次放长假，我们就是邀请他来放松两天的。这钱该县里出，不能损害你们的利益，还是收下吧。” 老大道：“我不管那么多，不要就是不要，我们走了。” 汪厅长感动不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过去道：“很感谢你们还记得我，你们很不容易，也要生活，要养家，收下吧！” 实际脚钱只有十五元，面对多出数倍的一百元，老大仍然坚持道：“汪厅长，今天无论么样，我们都是不会要钱的。你帮我们通了电，家家户户不但生活上方便了，还能用电搞副业，这是天大的恩情，你说我们怎么能收你的脚钱呢？今天要是收了你的钱，回家被爷爷晓得了，他非骂我们不可，就是其他乡亲，也会戳我们脊梁骨的。” 老二也道：“现在生活还行，日子过得比前些年好多了，不差这些钱，真不能要。” 胡林见机行事，从随车行李中取出几盒点心，悄悄递给了汪夫人。汪夫人拿着点心走上前，笑吟吟地塞给兄弟俩道：“钱不收我随你们，不过这几盒点心一定要拿着，带回去看看老人家，也代我们向老人家问个好。” 老大无奈地挠挠头，只得道：“那……那好吧，谢谢汪厅长，谢谢婶子，你们下山时，要是用得着，我们再来送。” 等哥俩走后，汪厅长感慨道：“老百姓真是善良啊！” 李厅长不无羡慕地道：“还是你好，造福一方，留名几代人，人人都惦念你，热情欢迎你回来作客！” 众人只能步行过去，好在路程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 山庄内人很多，但社会散客较少，看情形多数是江映或边湖一些单位组织的职工集体旅游。 主楼前立着不少标语牌，其中真道电气“热烈欢迎尊贵的客户，祝您和您的家人开心愉快”的大幅标语最为醒目。 无论是村民盖的新房子，还是温泉度假山庄，所用青砖都是就地采用土窑烧制。 因为受限于运输成本，山庄建造时尽量少用水泥、钢材、磁砖等不得不外运的建筑材料，所以主楼才五层高。 天然温泉大大小小好几十孔，星散在坡间，其中近十处面积大的供公共使用，剩余面积小些的，大都被开发成专用池。 每座专用池边，都配建了一座贵宾楼，规模大小不等。 胡林预订了三座贵宾楼，李、汪两家各占一幢，其他的陪同人员共用一幢。 每座温泉都有一个名字，李家的那座叫作“宝剑池”，其原因就是池中央有块石头露出水面一米多，状似古剑。 汪家的那座叫“宝珠池”，同样，其原因是池边有块巨石颇肖珍珠。 陪同人员的那座，叫作“情人池”。 山庄投资商是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主楼客房是三星级标准，贵宾楼全都是按四星级标准。 胡林为李、汪两家订的贵宾楼，都配有厨房，雷新国已经把一应食材全准备好了。 如果他们不愿意到山庄餐厅用餐，想一家人自己动手，图个乐趣，那就可以在这里做，体味一下居家的感觉。 两家人住下后，闻同和胡林、盖如东陪着李、汪二人在情人池，两家其余的人则各自在各自的池里。 泡在水里，汪厅长舒服得直哼哼，叹道：“走了几步路，再泡一泡，一身的疲乏全没了。这水真不错，温度适中，水质优良，以前在外省也泡过几次，这样的还是第一次碰到。” 李厅长道：“你看，那些山头上的阴面，还能看得见雪，要是冬天来更过瘾，泡着温泉，身边就是冰天雪地。” 闻同道：“池水常年恒温，冬天时热气氤氲，老远就能看得见。” 汪厅长打趣道：“这‘情人池’，适合于带情人来度假，被我们占着，纯粹是资源浪费。” 李厅长看了看池边两座人高的天然石头，笑道：“还真象一对，难为了。” 大家裸裎相见，不谈公事，只叙风花雪月，级别尊卑比在岸上时淡化了不少，都比较放得开。 盖如东道：“这名字起得有些诱导性，商业味很浓。” 汪厅长指着他对李厅长笑道：“老李你看，你手下的兵警惕性够高的，连泡温泉也念念不忘本职工作！” 大家就或放松或有节制地笑起来，放松程度和职务地位的高低密切相关。 胡林面上陪着笑，心里却在想着另一回事。我和淑香就是不折不扣的情人关系，想想真是对不住相濡以沫的绮云。 不过，当他看了眼闻同后，刚泛起的愧疚感又动摇了，开始自我安慰起来。他和李易秋不也一样？只不过做得够隐密，只有和他关系极为亲近的有限几个人才知情。嘿，别看老盖一本正经的样子，和县委组织部的小马暗中往来都好几年了。还有王瀛洲，分管县开发区，挂着管委会主任的职务，最近看来，和常务副主任何静真的关系就不那么寻常。看来不光是我，大家都有自己的隐私，只要两情相悦，不妨碍到彼此的家庭，应该也没什么。 偷得浮生半日闲，尽管是放假，但假期有假期的公务，次日下午李厅长和汪厅长就不得不提前下山返回江映。 闻同、盖如东和胡林同样也是公务缠身，能抽出两天时间来陪同已属不易。他们跟随李、汪二位一同下山，把雷新国留下来继续服务于两家的家属，另外还把何斌和他的手下也留了下来。 刚一下山，闻同就接到伍元甫的电话：“闻书记，偶然得知，节后‘退耕还林’工程督查组将来省里，已经定下了，你们望水县是重点抽查对象。” 来了！闻同心中一凛，马上想到单荣国身上。 第521章 婆婆先生 五一长假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到位十余天已初步熟悉工作岗位的新任市委常委、党群副书记、市委组织部部长温健祺，开始到市辖各县区进行调研。 他选择的第一站，就是望水县。 温健祺离开省委组织部副部长一职后，后面“排队的”跟着沾光，一个接一个纷纷地往上顶。翁璐本就被列入县处级后备梯队，借此机会，顺势由正科级升为了副处长，迈出了仕途极为重要的一步。 此趟望水之行，温健祺将调研农村基层党建工作及县党政机关基层组织工作，并考察杳踪镇工业园和县开发区，另外还将参观乐水水电站工程建设。 史泽连安排的第一站，是到杳踪镇红岗村调研村党支部党建工作。 红岗村村委会已经建起了两层结构的办公楼，楼外墙贴着磁砖，室内装修简洁大方，整体风格颇为现代。主人把接待地点安排在一楼小会议室，村支书何嫂子打扮一新，显得十分精干利落。 闻同向温健祺介绍道：“温书记，这位就是红岗村村支书何嫂子，她不但是省优秀村党支部书记，还是省劳模，五一刚去省城参加了表彰大会。同时被评为省劳模的，还有镇农业科技服务公司的林忠轩老师，他还是全省先进工作者。” “何嫂子”这个称呼被人叫习惯了，她的本名倒少有人知道，连闻同在这种正式场合也称其为何嫂子。 温健祺乐呵呵地笑道：“好、好，何支书很不错！来的路上，闻书记告诉我，达成老书记曾夸赞你是铁娘子，闻名不如见面，果真如此！你不但自己依靠勤劳和聪明才智实现了致富，还积极带领大家共同致富，这种无私奉献精神非常了不起！” 闻同插话道：“红岗村农村居民年人均纯收入连续三年全县排名第一，去年在全市排名第三，只比边湖两个郊区村低。” 温健祺道：“好、好、好，很好！我们非常希望能涌现出十个何嫂子，一百个何嫂子，一千个甚至一万个！ 何嫂子见过大场面，并不怯场，得体地答道：“温书记您过奖了，村里的一点点成绩，是在县委县政府、镇党委和镇政府的领导下取得的，应该归功于上级的英明决策和正确领导，还有村干部集体的共同努力，我个人只不过做了些本职工作。” 温健祺满意地道：“何支书很谦虚，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话很正确，很中肯，无论是杳踪镇还是望水县的发展，都离不开县委的英明决策和正确领导。” 史泽连在一旁暗想，老温第一站就选择望水，这么快就表态肯定县委，明显是在向闻同示好，拉拢他。看来他新官上任，下到各县区摸清领导干部的情况，和他们联络感情，是此行的重要目的之一。 闻同道：“温书记，县委准备把何嫂子吸收到镇党委领导班子中，兼任镇党委委员，参与全镇决策工作。” 温健祺微微一怔，很快就道：“很好，这个我支持，这是基层党建和基层组织工作的一个亮点，是创新举措。吸收优秀村支书进乡镇党委领导班子，一是对其工作成绩的肯定，二是可以让上行下达更加畅通，有利于加强工作力度。等你们有了成功经验，可以考虑在全市适度推行。” 接下来，何嫂子开始汇报：“我们村的党建工作紧紧围绕全县经济工作中心，正确处理抓党建与发展经济的关系。一年来，我们着重抓了以下几项工作。第一，在县委的统一部署下，认真学习政治理论，不断提高全村党员干部素质，端正思想作风……第三，坚决落实县委县政府发展环保农业、促进农村经济发展的统一部署，党员要起先锋模范作用……” 在参观基层党建宣传栏时，温健祺显得有些不满意，微微一皱眉道：“你们做了很多好的工作，扎实的工作，但没有很好地展现出来，没有很好地、完整地让人民群众看到，没有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这是不足之处。” 他走到办公楼外的宣传栏前，指点道：“这个宣传栏小了，至少应该扩大一倍。那头，应该平齐墙角，这头，应该到大门，上下——一米高比较合适，既能展现更多内容，又大方有气势。还有，这些图片不够清晰，字倒挺工整，但写得不够漂亮。” 他又伸手摸了摸粗劣的锈钢架，道：“用这个材料不行，太不严肃，应该用不锈钢材料……” 盖亮和何嫂子，还有县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他的讲话。 足足说了十几分钟，他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批评有些多，最后总结道：“当然，瑕不掩瑜，你们的基层党建工作抓得很好，抓得很实，这个不容置疑。但是，形式工作同样也很重要，轻忽不得。” “温书记给我们指出了工作中的不足，批评得对，批评得很及时，我们要高度重视，要从思想深处重视，要立即改正。这项工作，由我亲自督办，整改结果将及时上报市委组织部。”闻同嘴里这么说，心里却直犯嘀咕，杨心民书记怎么选中这么一位“婆婆先生”？ 温健祺计划在望水县呆两天，头一天的日程是调研农村基层党建工作，并考察杳踪镇工业园。 下午，他在闻、史二人的陪同下从镇工业园回到了县城，又和县四套班子全体领导成员见了面，座谈了近一个小时。 晚上，闻同在县城四季春饭店设宴，全体县委常委及县人大主任、县政协主席、赵达成、王金生均出席作陪。 对于闻同的高规格接待，温健祺十分满意，心里一高兴就免不了酒关大松，喝到最后已是醺醺然。 他拉着赵达成的手道：“赵主任，望水县和杳踪镇能有今天，你和金生书记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是你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全市各县区要都能象二位这样，放手让年轻人做事，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第522章 督查组要来 温健祺前一句还中规中矩，后一句就有点把不住嘴了。 对于虽已离任但威望尚在的前任重要领导，送上廉价的好话，是省内官场惯有现象，退休后的赵达成和王金生没少听。 虽然如此，但受到市里三把手的当面肯定，二人仍觉十分顺耳。 赵达成喝得也有点多，但心里却很清醒，道：“温书记，十分感谢你对望水县的肯定和表扬。目前望水正处于高速发展时期，前景一片灿烂，作为县里一名普通公民，我同所有老百姓一样，非常希望市里和温书记能给我们更多的指导、支持和帮助。” 温健祺十分爽快地道：“一定、一定！” 听他的嘴巴已经有些走火，闻同不敢再劝酒。宴后，想到他刚才所说的话，闻同打消了单独向他汇报的念头，以免招来兄弟县区的忌恨。 闻同试探着说道：“温书记，已经安排好了，一起去县招待所唱几首，放松放松吧？” 温健祺真喝多了，道：“算了，有点多，还是回房间吧。” 时间还早，就这么让他回房歇息，显然有些不够热情。闻同道：“那好，您先回房，一会从绮丽风情娱乐城安排位按摩师过来。有几位按摩师的手艺不错，按一按，酒就醒得快，能睡个好觉。” 现在自上到下都在大力开展“三讲”教育，气候十分敏感，实在不宜公然去娱乐城。温健祺以前在省委组织部，到边湖后又直接主管这项工作，自然更能明白个中厉害。对闻同的细心，他大为满意，道：“那行，就按一按，醒醒酒。你一起去吧，我那屋是两张床。” 他主动相约，闻同知道无法避开了。 按了才几分钟时间，温健祺就鼾声轻响，似是睡着了。闻同虽也喝了不少，但并未到量，见他睡着了，心里就琢磨一会儿是不是可以不告而别。 按摩师怕惊忧了他休息，手上的动作逐渐放缓，慢慢放轻力度，直至完全停下。谁知他刚一停下，温健祺就朦朦胧胧地嘟囔了一句：“不要停。” 约摸一个小时后，温健祺完全清醒过来，精神显得好了许多。他向按摩师挥了挥手，道：“够了。” 他一停，闻同也就跟着停了下来。一直等在隔壁的盖亮见按摩师出来了，立即吩咐服务员进去重新沏上茶水。 闻同敬上一根烟，问道：“温书记，刚才光顾着喝酒，要不让餐厅准备点主食过来？” 温健祺略考虑了一下，道：“那就来点白米粥吧，清淡可口。” 随意说了会话后，温健祺语调轻松地问道：“对未来怎么考虑？你在基层时间不短了，已经干出了耀眼的成绩。” 闻同并不十分了解他，摸不清他的意思，不敢随便交心，就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半晌方道：“长远来说，还没认真考虑，近期的打算，我觉得自己思想还远远不够成熟，资历还很浅，还需要在一线扎扎实实地苦干，多干。” 温健祺来自省委组织部，信息渠道极为畅通，在被确定来边湖之前，他就对全市重量级的领导干部做过深入研究。 闻同更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对其了解颇深，基本摸清了其背景，是以一开始他就没有过于摆领导的架子。 见他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温健祺微微一笑，道：“你虽说是谦虚，但也并非全无道理。不过，要依我看，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长远的未来了。你在基层的时间不短了，一步一个脚印，很坚实，也成绩斐然，积攒的资历已经差不多了。再干个半年多一年的样子，就应该筹划上去，去天都，在那里起点会高得多，很容易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就是不能到天都，至少也要到省里。适当的时候，我可以向上推荐。” 不能不承认，他的分析很有道理，描绘的“路线”确实很符合闻同。但闻同有他自己的考虑，并不急于运作“攀高”之事。 不过，领导主动要当推荐人，这是极重的人情，拒绝肯定是不行的，哪怕是婉拒也不妥。他急速斟酌了下措辞，感激地道：“万分感谢您的栽培！要是就我个人的意愿，还是希望继续留在基层，毕竟在这块土地上呆了几年，感情很深，习惯了。不过，如果组织上有需要，我无条件服从。” 温健祺以为他变相地接受了，很满意地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感情再深，也终有离开的一天，去更需要你的地方。” 次日下午，市府办转发省政府通知，“退耕还林”工程督查组第二天将来望水县。接到这个通知，单荣国立即意识到了危险。 闻同早在几天前就得知了消息，他还懵然无知，这一下子就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草草向县府办主任和分管副县长杜子坤交待了几句后，单荣国立即驱车赶往边湖，都没想到还应该把这事向闻同也说一声。 事关自身去留问题，单荣国不敢有丝毫隐讳，简洁明了地向莫市长汇报道：“‘退耕还林’工程督查组明天要去县里，我有点担心，会不会触及款项去向问题。去年的七百余万造林补助款，五百万事实上被用于弥补各乡镇实行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而减少的收入，另外二百余万，主要用于补充行局经费的不足，其中包括县府办的四十万。今年拨下来的补助款，其中五百万用途与去年相同，已经划到了各乡镇，节余的二百余万还在专户上没动。” 莫市长单刀直入地问道：“县府办还有四十万？” 单荣国不慌不忙地答道：“县府办的四十万，支出都有明确的去向，其中最大的一笔，是添置了台桑塔纳小车，这也是确实需要。” 对于单荣国在支出上的精打细算以及职业操守，莫市长还是信任的。如果仅仅是他所反映的这些，莫市长并不以为然，这种现象在省内较为普遍，望水县已经算是不错的。 他点点头道：“你们的造林工程抓得很扎实，很不错，这就是成绩。至于充作行政经费的部分，只要去向明确，用途合理，我想是可以交待得过去的。” 第523章 单荣国惊慌失措 关于把造林补助款，挪用于弥补各乡镇实行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而减少的收入，单荣国当初专门向莫市长汇报过，对此他是知情的，但没有明确表态。 现在单荣国有可能因此而“出事”，找上门来求助于他，他没有回避。 其实也容不得他回避，毕竟，他手下可以倚重的人并不多。单荣国是其中重要的一员，如果少了一个单荣国，于他而言几乎有如折去两指。 见他似乎不当回事，单荣国有些急，冲口道：“现在是非——飞速发展时期，很关键，件件都是大事、要事，他们纯粹是来添乱！” 他本想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比平时，有些平时可以谅解的问题，这时候完全有可能会被人紧紧抓住不放。 但话刚出口，他立即意识到不妥，赶紧变了。这话会被莫市长理解为单荣国在怀疑他的实力，说不定他一生气，来个置之不理，那可就糟了。 莫市长见他牢骚满腹，又道：“不过，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闻同是什么态度？” 单荣国迟疑了一下，道：“我判断，落井下石应该不至于。” 莫市长点点头，良久方道：“其实这个年轻人还算不错。” 督查组由一位王姓副主任带队，省林业厅钱副厅长及市政府分管副市长花金琅陪同。 上午十点到达望水后，督查组没有休息，马上就投入工作状态。 在望水宾馆小会议厅，督查组一行认真听取了县政府的工作汇报。闻同、单荣国双双到场，全程出席汇报会。 汇报由分管副县长杜子坤完成，材料是林业局连夜加班整理出来的。上午上班后，单荣国推开其他一切事务，闷头精心修改汇报材料，把仅有的几处涉及补助款的内容给删了个干干净净。 长达近两个小时的汇报，主要展示工作成果，对于补助款哪怕是一个字也没提及。督查组似乎也忘了这事，充分发扬客随主便的精神，既不质疑，也不着恼，气氛很是和谐。 不过，到中午时，情况起了变化，督查组无比坚决地拒绝了宴请，只肯接受普通工作餐。上级下来检查工作，下面招待一顿实在无可厚非，他们这个态度，明显“反常”了。 到下午时，这种“反常”进一步加剧。督查组兵分四路，随机选取了四个乡镇进行实地检查，而不是采纳县里安排的行程。 更令人意外的是，督查组在现场的工作态度极其认真，这让单荣国一颗心渐渐地坠落。 督查组分为四组，每组下去后，又再分为两组，一组去林地现场查看，一组留在乡政府调查。调查内容直指核心，即县政府下拨的造林补助款的具体去向。 调查过程中，督查人员既查账目，也向相关人员询问了解，甚至不辞辛劳地深入农户家中取证。 督查组态度之严肃，超出了县里的思想准备，不但单荣国乱了方寸，连闻同也警惕起来。至于下面的乡镇，尤其是被抽查到的乡镇，更是慌了手脚，惶惶然如同无头的苍蝇。 通过花金琅，闻同获知督查组的原则，即工作时间服从工作质量。至此他不敢再轻信自己的判断，当晚即赶到边湖紧急求见倪正林，探询他的底线。 在边湖宾馆专用休息室，听完闻同的汇报后，倪正林沉思了片刻方才道：“对于望水县造林工程的实际成效，我是了解的。你频繁地亲自下到一线，督促乡镇干部真抓实干，下了大工夫，也下了真工夫。你要相信，市委的眼睛是雪亮的，上级部门的眼睛同样也是雪亮的。对于你担心会否影响面过大，造成乡镇干部队伍不稳，人心浮动，我理解。不过，我也和你交个底，过程中一旦督查组发现贪没行为，不管是谁，市委决不护犊子！” 有他这席话，闻同放心了，至少，他传达了两点信息，第一，没闻同的事；第二，只要不是贪到个人腰包，就不予追究。不过，第二点可不见得包括单荣国，对此闻同非常清楚。 在连续满负荷工作三天，实地抽查八个乡镇，调阅所有涉及到的乡镇行局的相关资料后，督查组拿出了调查报告。 报告主要包括两点结论，三条意见。两点结论是，第一，望水县造林的成绩值得肯定，富有成效；第二，望水县连续两年擅自挪用下拨的造林补助款，总金额高达一千余万。三条意见是，第一，请望水县立即整改，纠正擅自挪用行为；第二，将据实核减望水县以后年度的造林补助款；第三，提请市委市政府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 督查组毕竟不是国家审计机关，也不是纪委部门，更不是司法机关，很好地守住了本身职责，在证实补助款被挪用后，调查工作即嘎然而止。 这让闻同大大地松了口气，至少，这不会造成他所担心的打击面过大的问题，否则真是不好收场，谁又能保证那些钱真地全都用在公务上呢？ 全部调查工作结束后，督查组召开了结果通报会。会议仍旧在望水宾馆小会议厅举行，参加人员包括督查组主要人员、省林业厅钱副厅长、分管副市长花金琅、闻同、单荣国、杜子坤等。 单荣国面沉如水，看着面前桌上的调查报告一言不发。督查组的工作做得十分扎实，取证完整，事实确凿，结论准确，根本不容否认。 报告所提三条意见，更是触目惊心，其中“提请市委市政府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就象一把利剑，直刺入他的心脏。 王副主任发言道：“在县政府划拨到各乡镇的一千万补助款项中，只有不足二百万是用于造林及后续维护和补种，其余全部充作行政经费。县政府去年截留的二百余万，其中一百六十余万，被充作县行局行政经费，四十万充作县府办行政经费。令人不解的是，县府办从中支出十几万用于购置小车！” 第524章 闻同的态度 王副主任语重心长地说道：“按国家政策规定，造林费补助、生活费补助及粮食实物直补，均应直接用于造林，发放到承担造林任务的农户手中。但我们却没有执行国家政策，大面积地截留挪用。其中的粮食实物直补，也没有执行政策规定，直接以款项形式下拨，这是不对的，这损害了广大农民的利益！在目前，虽然我们的造林有成效，但是，以后呢？没能获得应得利益的农户，还会持续地做好维护和补种工作吗？谁能保证这一点？谁也不能保证，唯有合理的利益才是最好、最有力的保证！” 他接着说道：“同志们，退耕还林工程，事关国家环境建设与生态保护大政策，是一项德政工程，是一项造福百姓的民生工程，是百年大计。这项百年大计，需要我们持续不断地努力，如果不能很好地兑现广大农户的直接经济利益，又如何激发他们做到‘持续不断地努力’？中央领导在部署‘三讲’教育时特别强调，‘要密切联系群众，正确行使权力’。我们的同志，在作出截留挪用决定时，考虑到人民群众的利益了吗？是在正确行使权力吗？同志们，对这个结果，我们非常痛心，非常不满意！” 单荣国觉得，他的最后两问，简直就有如把业已插在自己心脏上的利剑，再狠狠地朝里推了两推，自己已经脆弱不堪的心脏，几乎要被它刺透。 无论是书面调查报告，还是督查组在通报会上的口头情况通报，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一个重要事实。按政策规定，退耕还林不但有种苗及造林费补助，还有不菲的生活费补助及粮食实物直补。 对于休耕的坡耕地，不纳入退耕还林兑现钱、粮补助范围，只可作为宜林荒山荒地造林，给予种苗和造林费补助。 但望水县在申报时，把相当一部分休耕的坡耕地也作为退耕还林面积报了上去，额外获得了本不应获得的钱、粮补助。 坦率地讲，这种现象具有一定的普遍性，难以细究、深究。督查组选择回避，实属无奈，因为事后取证在现实中太复杂，纵使能够取得证据，恐怕也难以采信，难以说服地方政府。 在听完督查组的情况通报后，闻同发言：“首先我们要感谢各位领导，感谢王副主任，感谢钱副厅长，感谢花副市长。督查组既肯定了我们业已取得的成绩，也指出了我们工作中的许多不足。对于成绩，我们要继续发扬，再接再厉。对于问题，我们要认真对待，要正视，不能回避，要从严整改。县政府向各乡镇划拨造林补助款时，工作做得不够细致，没有及时做好后续跟踪督查，导致款项被挪用。现在督查组给我们指出来了，我们就要高度重视，不允许再发生类似情况。” 他的话实际上是在变相地为单荣国辩护，是在向督查组申明，在县政府层面，其动机和性质并非是“挪用”，而是疏于监管。真正发生挪用的，是各乡镇。 全县所有乡镇都被牵涉了进来，所谓法不责众，要问责是问不过来的。 相较“挪用”之责，工作失职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就要轻微得多，毕竟望水县有太多的大事、要事要抓，在这上头出现工作失职，也勉强说得过去。 至于违规把粮食实物直补改为款项方式划拨，则不过是操作过程中的细节，性质比挪用要轻微得多。 当然，他也不全是在为单荣国辩护，毕竟发生上千万的挪用事件，被通报后，于全县、于县委、于他本人，都不是什么好事，都会脸上无光。 他并不担心此举会引起倪正林的反感，因为倪正林要想拿单荣国问责，仅有县行局、县府办挪用二百余万款项及购买小车这些事实，就已经足够了。 事实上，在云缈省，截留挪用造林补助款带有一定的普遍性，象望水县已经算很不错的。但是，具体问题具体对待，督查组抽查的是你望水县，发现的是你望水县的问题，那你就得认真面对，不可回避。 至于人家怎样，那是人家的事，督查组没有抽查人家嘛，或者说还没有抽查到人家。 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比你更差呢，你调查过？这点只能意会，只能私下传达，是不能公开拿出来说的。 所以，面对督查组通报的确凿事实，正面生硬地抗辨显然是极不理智的。 闻同话音刚落，花金琅也道：“希望县政府吸取这次的教训，要重视督查工作，不能因为其他工作繁重就疏忽掉。” 单荣国向闻、花二人投去感激的一瞥，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已是极致。 两人的发言，是经过审慎考虑的，并非信口开河。闻同的话，其实就是代表着县委的态度和诉求，花金琅的话，则代表着市政府分管领导的意见。 督查组延续了此前的严肃，并不肯接受县委及分管副市长的解释和诉求，不肯对调查报告作出修改，坚持县政府作出挪用决定的结论。 看着面前的调查报告，莫市长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单荣国偷偷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愤愤地道：“明显是个阴谋，是在借机利用上级部门，是秋后算账！” 莫市长冷峻地盯着他，淡淡地道：“怎么这么说话？对上级领导要尊重，别忘了，你是一县之长。” 严格来说，挪用造林补助款弥补各乡镇实行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而减少的收入，是集体决策，由单荣国个人来承担责任，是不够公正的。 但是，追究责任问的是证据，而直接作出决定并签字批准拨款的是县政府，是单荣国。 执行是政府的职责，闻同以县委不干涉政府职责为由，很好地置身事外。事实上他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对县政府和单荣国很是放权，他不直接抓财权，不随意签字，不乱干涉县政府的工作。 第525章 市长强力反击 虽然明知挪用是集体决策，或者说主要是闻同的意思，但他坚持做到了这一点，这让莫市长和单荣国无话可说，现在即使想扯到他身上理由也不够充分。 更何况，即使没有挪用一事，难道倪正林就不能找到别的理由么？事情不在“工具”本身，而在于使用“工具”的人，这才是问题的实质所在。 现实就是这样，所以对闻同，无论是单荣国还是莫市长都没有太多的怨恨，甚至对他在督查组通报情况时的态度还颇为感激。 扪心自问，如果和闻同调个位置，他们是闻同，闻同是他们，他们未见得能做到闻同那样。 单荣国被他训得面红过耳，强压下心中的愤懑，不敢再言语。莫市长考虑了一下，道：“你回去吧，我自有计较。” 接到调查报告后，倪正林大为震怒，尖锐地批示道：挪用造林补助款充作行政经费，甚至购买小轿车，县政府是如何掌控财权的？是谁作出的决定？是谁签批的？请纪委、组织部深入调查，提出处理意见；对报告所述情况，请金琅副市长出面协调，尽力挽回不良影响。 接到他的批示后，市纪委、市委组织部立即组成联合调查组，由市纪委常务副书记、市监察局局长金光明带队急赴望水县。 另外一边，花金琅接到他的批示后，开始琢磨起来了。调查报告主要有两个结论，三条意见，他到底要自己协调哪些内容以挽回影响呢？ 第一条结论谈成绩，不存在什么不良影响。第二条是说望水县连续两年擅自挪用一千余万造林补助款，其中既包括乡镇的八百万，也包括县行局及县府办的二百余万。似乎，他对乡镇的八百万态度比较含糊，重在责问县行局及县府办的二百余万而非前者，尤其是其中十几万购买小轿车的支出。 那就有必要象闻同那样，对于下拨到各乡镇的八百万，应协调督查组修改报告，将县政府的挪用行为降为各乡镇的挪用行为，将县政府的违规性质由主动挪用修正为疏于监管。这样，无论是县里、市里还是省里，都不至于面上无光。 三条意见中，第一条整改挪用行为，这个恐怕很难，那么多钱已经花出去了，如何整改？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立足未来，不究过往，毕竟望水县的造林成效并没有被耽搁。 第二条说要据实核减望水县以后年度的造林补助款，这肯定是万万不行的，好不容易争取下来的补助款，怎么能让它飞走了？ 如果自己协调不力，让补助款被核减掉，那肯定会挨批评，弄不好还会被以能力不足为由挪开。 至于最后一条提请市委市政府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这是自己碰都不能碰的，那是市纪委和市委组织部的事。 琢磨明白了，花金琅立即以市政府名义，商请省林业厅共同出面做督查组的工作。 在金光明到达望水县的次日，莫市长作出了强烈反应。根据市政府临时安排，市审计局将派出审计小组，对望水县纺织公司开展审计。 审计小组受命后，立即通知望水县政府，要求县审计局抽调精干人员全力配合。 单荣国接到市审计局的通知后，第一时间召来工经副县长李斌和县审计局局长老柯。 单荣国面无表情地把通知递给老柯，道：“把两位请过来，是为了市审计局对县纺织公司开展审计一事。根据通知，审计小组明天上午到达，到达后立即进驻现场。县审计局要全力配合市局审计小组，有困难有阻力可以随时向我反映。李副县长兼着县纺织公司董事长和总经理，要给审计小组提供最大的便利，创造最好的工作环境。” 李斌装糊涂道：“怎么突然审计县纺织公司了？” 单荣国懒得和他罗嗦，简洁地答道：“通知没写，不清楚。” 李斌道：“那要不要向县委那边请示一声？” 单荣国恨得牙痒痒，却偏生发作不得，只得强压住满腔怒火，淡淡地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会安排好的。” 不出单荣国所料，当他向闻同汇报此事时，闻同只看了看通知就退还给他，不置一辞。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老柯接到任务后，快要愁死了，现在谁都知道，县纺织公司是碰不得的，可单县长却偏要让他往上冲，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县审计局是典型的清水衙门，平时鬼都不上门，只在有任务时，才会吃香那么三几天。在省内一般情况下，某人被安排当审计局局长，往往就意味着其仕途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老柯即属于此类，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能力不突出又没什么过硬的关系，属于被边缘化的领导干部。 在县审计局局长任上几年，随着时间的消逝，他的进取心早就被磨没了，不再奢望什么高升，只求保住现有的位子，尽量多呆几年。 可眼下遇上这事，他要是一个应付不好，就是丢官罢职的结局。 最近县里事情太多，先是高高在上的督查组下来，把全县干部查得人人自危，接着又是市纪委和市委组织部联合调查组高调进驻，现在突然又冒出市审计局。 他早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晃花了眼，失去了判断能力，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如单荣国所言“全力配合”市局审计小组。 张惶无措之下，他脑际忽然灵光一现，何不去胡林家探探口风！他老婆也在县医院上班，和骆绮云是一个科室的同事，两人处得虽然一般，但毕竟有这么一层关系。胡林和闻同的关系尽人皆知，他的意思，往往就代表了闻同的意思。 对于同事的丈夫上门，活泛的骆绮云表现出了很高的热情，又是泡茶，又是拿烟。老柯一面客气，一面暗道，人家都说胡家两公婆个个眉眼活，确实没说错，和她比，自己家的那个就差到太平洋的另一边去了。 第526章 苦于应对 拉了好一阵子家常后，老柯道：“胡主任，听说督查组的调查结果很严重？市纪委、市委组织部联合调查组的调查是不是和它有关？唉，你说，市审计局突然又要来，乱糟糟的，真是想不明白！” 这也能随便透露的？胡林心里一阵不舒服，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道：“关于督查组的调查结果，传言不一定是实，最终得以正式报告为准。市纪委、市委组织部联合调查组的调查工作，确实和督查组有关。” 老柯是干审计的，对于他所说的“最终得以正式报告为准”一点也不陌生，县审计局哪次审计不是这样？看到的不一定能写进审计报告，写进审计报告的不一定能保留到最后的正式审计报告，正式审计报告不等于处罚，处罚不等于执行。 当然了，如果是县委书记或县长严加督办的案件，那就不一样了。 “原来是这样。单县长要求我们全力配合市局审计小组，可是——县纺织公司那里，情况那么特殊，真是作难！胡主任，县委这边是怎么考虑的？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老柯直白地问道。 胡林眼神飘到电视屏幕上，淡淡地道：“那就去呗。” 老柯一愣，这是什么意思？见胡林的样子，他知道得告辞了，客套了几句后，站起身道：“多谢胡主任指点，你忙，我走了。” 他边说边从包里掏出只颇为厚实的信封，递给骆绮云道：“骆医生，这是你嫂子给小虎买零食的。” 没等老婆骆绮云说话，胡林眉头一皱，严肃地道：“老柯，赶紧收回去，不能这样！” “就是女人家的一点小心意，太寒酸，拿不出手。”老柯陪着笑脸说。 骆绮云笑道：“柯局长，你知道我们家老胡的，讲原则，对自己对家属都要求很严格。我和嫂子是同事，天天见面，她的心意我领了，钱不能要。” 老柯把信封往餐桌上一放，人赶紧朝门口走去，道：“胡主任，骆医生，我走了——” 骆绮云抓起信封，追过去塞还到他手里，道：“我是认真的，说不能要就是不能要，赶紧拿回去，别把感情弄生分了。” 撕扯一番后，老柯无法，只得接过来，说道：“你们也真是，就是自己人的人情往来，又不是外人。” 出了门他好不沮丧，本想搭上这条线，不求升官，但求自保，万一自己工作上有个闪失时好有人照应，可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收。要说这钱已经不少了，五千多呢，看来传言不虚，他们看重的是官位，是前途。 见鬼，“那就去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 他带着一肚子的不解和烦闷回到家，刚进门，就听到小孙子在向奶奶“请假”：“奶奶，老师布置了手工作业，让和明明一块儿做，就一会儿，很快就回来，要得吗？” 时候已经不早，他老婆正在拖地，连头都不抬，颇不高兴地道：“那就去呗！” 都这么晚了，还要出门，老柯正要呵斥小家伙，话未出口忽地一呆，猛一拍自己的脑袋哈哈大笑道：“我真够笨的，那就去呗，那就去呗，原来是这样，哈、哈，原来是这样……” 他老婆直起身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星子，把拖把往他手上一塞，道：“你神经病，没事乐成这样，拖地！” 老柯眼一瞪，道：“你懂什么，上个班，和人家一个科室，就不知道搞好关系，屁本事没有！” 对莫市长采取的“围魏救赵”策略，闻同虽然不能公开反对，但心里并不赞成。作为地方最高长官，他不希望自己的治地被人变成争斗的场所，弄得气氛紧张，乌烟瘴气。 工经副县长李斌说是分管工经工作，实际上手中权力十分有限，杳踪镇在马凤玲的牢牢控制之下，县开发区又由王瀛洲分管，这两处工业重地他一处也插不上手。 本职工作不饱和，他满腔热情无处释放，就一门心思扑在县纺织公司上，一年下来，倒也把公司搞得颇有起色。 他在县纺织公司成立了成衣分厂，分厂的产品定位很明确，就是周边广大的农村低端市场。 此外，他还努力重振公司传统主业棉纺和麻纺，深挖老客户，积极开拓新客户，找准产品市场，让公司销售额步步上升。县开发区的东方远大服饰，就是公司的重要客户，主要向其提供中高档服饰里料。 公司业务有了起色，处于无限期放假状态，只能领取微薄生活费的职工们又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薪水虽然仍旧很低廉，但总比原来要强得多。 因此，他在公司的威望急剧上升，口碑比原来的金有福要强上许多，连闻同和倪正林也数次公开表扬他。 闻同清醒地知道，公司虽然渐有起色，但其实已病入膏肓，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其前途命运早已注定了是消亡。 几点致命之处，决定了它的这一归宿，一是国家政策，二是产权及体制，三是肌体已被掏空，四是倪正林不可能允许它被改制并购。 如果要实施改制并购采取挽救措施，那势必就要对公司进行彻底的审计和资产评估，这是倪正林所决不愿意看到的。 苟延残喘，令其再延续几年生命，待度过国家法定的会计资料保管期限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相关资料予以销毁一空，让县纺织公司彻底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中，这才是倪正林和朱大姐所想的。 倪家和县纺织公司的利益关系，主要是在前些年，这几年随着公司日渐式微，已经不那么密切了。 所以，只要前些年的会计资料及其他各种档案彻底被销毁，这些曾经的利益关系也就不复存在了。 当然，被闻同抓在手里的那些东西，是不会随着这些而一起消亡的，那都是些具有独立完整法律效力的铁证。 于闻同而言，要的就是这几年缓冲时间，几年后，随着县里经济的快速发展，到时完全有能力逐步消化掉这些下岗人员，不必发愁。 第527章 热情的陷阱 在这种情况下，闻同尤其不愿意公司受到搔扰。上头一再强调，社会安定团结是头等大事，这些事实上的下岗工人好不容易又重新上了岗，如果公司再有个意外，社会一时难以承受这么多新增就业人员，到时势必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群访、围堵、静坐。 市审计局派出了二十人，由一位副局长带队，县审计局抽调了五名业务精英，整个审计小组共计二十五人，队伍可说是十分庞大。 单荣国亲自送审计小组进驻县纺织公司。李斌率领公司中层以上领导干部，迎到了厂区大门口。 大门两边拉起了大红条幅，一边写着“热烈欢迎市审计局领导莅临指导工作”，另一边写着“全体干部职工保证毫无保留地配合”。 “冯局长，欢迎、欢迎！”李斌握着市审计局冯副局长的手，十分热情地道。 老冯道：“不好意思李副县长，得打扰几天。” “哪里，我们是国营企业，接受国家审计是应尽义务。你们能来，表示市领导没有忘记我们，还是关心我们的，我们应该感谢才是。”李斌开通地说道。 为了迎接这次审计，县纺织公司特意把大会议室腾了出来。室内虽然陈旧不堪，但打扫得却十分干净整洁，油漆斑驳的宽大会议桌上蒙着红绒布，还摆放着几盆鲜花。 单荣国扫视了一遍坐满一屋子的纺织公司中层以上干部，极其严肃地道：“这次审计，市领导极为重视，特地委派市审计局冯副局长牵头，队伍规模可以说是罕有。各位都是公司领导干部，有责任有义务无条件地配合审计工作，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扯皮或非法阻挠，否则县政府将毫不留情地追究其失职责任，直至开除公职，移送司法机关！” 他讲完后，李斌代表公司发言：“刚才单县长已经强调得很清楚，我就不再多说，只讲一句，大家要从思想上高度重视并无条件接受这次审计，包括我本人在内。” 冯副局长是业务好手，对这种老国企的情况可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深知其漏洞及舞弊重点环节之所在。 单荣国一离开，他立即对公司分管财务工作的副总说道：“顾总，我们分三条线同时进行，一组看账，一组询问谈话，一组实地盘点检查，具体要求都在这张表上，请你立即安排。” 顾副总接过表格，道：“好的，会计资料全都准备好了，我马上让人搬过来。其他的李副县长也都交待过了，审计小组可以随时约人谈话，可以随时实施实地盘点检查。” 不出冯副局长所料，账证表及各种辅助会计资料都很齐整，会计基础工作做得还不错，一切都中规中矩。但是，想都不用想，公司肯定不止这一套账。 他知道，如果只顺着这套账往下查，就是查上三五个月，也未见得能有实质性收获。虽然如此，这套账也还是要看的，毕竟它反映了公司基本的业务情况，不查不行。 正确的方法应该是，查账工作和实地盘点检查、询问调查相密切结合，才能发现线索，找出问题。 李斌果然说到做到，审计人员约谁几点谈话，谁就几点过来，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但很快，审计小组就发现一个规律，每当审计人员问到关键处时，他们的回答总是惊人地一致：这是以前金有福金总直接经手的，我不清楚。 令人恼火的是，与之相关的合同或公司内部文件等资料上，最终签批人或经办人绝大多数还真是金有福，审计人员就是想指责人家推诿扯皮，理由也站不住脚，想发脾气更是发不出口。 至于问金有福，他早就钻进了骨灰盒，上哪问去？ 县审计局抽调的五人，由局长老柯亲自带队。县局不比市局，人员编制少，懂业务的更是少上加少，至于业务精通的那就只能用凤毛麟角来形容了，能抽调出五个人，实属不易。 这五位所谓业务精英，也不过是长子里面挑矮子——凑数。 象县纺织公司这样上规模的工业制造行业，他们还从未审计过，平常做的都是些乡镇行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财政收支审计。 所以，市局的人没敢给他们分配重要任务，只让他们打个下手，比如翻翻凭证，查查资料，或作个笔录什么的。 市局之所以这么干，除了有对其能力不信任的因素外，更有对其职业道德的不放心，毕竟他们和县纺织公司都隶属于望水县，之间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纠缠不清的关系。 老柯乐得如此，你让干啥我就干啥，既不多干，也不会少干。 大约上午十一点时，李斌过来了，对冯副局长道：“冯局长，公司在县城最好的四季春饭店订下了便餐，几点能过去？” 冯副局长道：“不了，别太客气，我们自己安排。” “那怎么行，大家难得来一趟，怎么能让你们自己安排。单县长交待过了，让我们为审计小组提供最大的便利，创造最好的工作环境，你要是自己安排，我可就得挨批评了。”李斌说道。 见他故意歪解放大单荣国的话，老冯也不点破，笑着坚持道：“呵、呵，不了，我们有我们的工作纪律。柯局长已经联系好了就餐地点，我们集体去那里就行。” 李斌不再勉强，转而道：“唉，你们也不容易，好不容易下来一趟，还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既是你们有工作纪律，那我就不勉强，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让饭店送快餐过来？” 审计局下来的餐补是很微薄的，如果真靠那点钱，吃的东西怕是连油星子也见不到几点。大家平时习惯了被审计单位的盛情接待，如果这次非要死守莫市长的嘱咐，自己解决伙食，吃那些清汤寡水，那还怎么让他们卖力工作？ 不就是快餐吗，应该没什么，最后冯副局长想。 第528章 落入陷阱 见冯副局长面露犹豫之色，李斌抓住机会道：“好，你们先忙，饭一会就到，送到公司小食堂。顾总，到点你就陪大家过去，我在那边等着。” 李斌安排的确实是快餐，菜都是四季春饭店用小号菜盆送来的，花色也不算多，拢共才八个品种，四荤四素。 但是，每样菜都做得十分可口，荤素搭配也很合理，显而易见主人是下了一番心思的。 见对方并没有大肆操办，冯副局长放下了心，和李斌、柯局长等人边吃边聊，气氛倒也颇为融洽。 等他吃过饭回来时，却发现大会议桌上除了摆放的几盆鲜花外，另外又添了三条大中华香烟，以及十余盘时鲜水果和高档糖果、点心等。 烟已经拆开了，水果也清洗得干干净净，连打火机和水果刀、牙签等物都已预备齐全。 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冯副局长装作没看见一样，自自然然地进入公司为他单独准备的独立办公室小憩。 在他的独立办公室内，桌上也放着一条大中华香烟，其余等物一如外间的大会议室，只不过份量要少得多而已。 无论金光明还是冯副局长，都以工作繁忙为由婉拒了闻同的宴请。闻同知道二人的顾虑，客气了一下后就随他们，正好乐得自在。 相比市审计局审计小组的庞大队伍，市纪委、市委组织部联合调查组的规模就要小得多。市监察局出动了三人，组织部派了两人，连同金光明在内也才六人。不过，他们的工作效率可一点也不低，仅用不到四天时间，就拿出了调查结果。 调查工作结束后，金光明没有绕开闻同直接上报结果，而是主动到闻同的办公室“征求”他的意见。 调查组的工作从两方面入手，一是县行局挪用的二百余万款项，二是划拨到各乡镇的款项。严格来说，县行局挪用的二百余万，包括县府办购置的桑塔纳小轿车，确实都是因公需要，并非用于铺张享受。 但是，调查组明显是在采取于己有利原则，通篇都在浓墨重彩地强调事情的性质，丝毫不提及现实工作中客观存在的变通性。 这二百余万款项从财政专户上划出时，全部是由单荣国签批。调查组把工作做得极为扎实，不但将全部的相关单据复印了一份，还逐一向当事人核实，要求当事人出具书面材料，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 对于划拨到各乡镇并被挪用的八百余万，调查组的态度就要含糊得多，采取的是只叙事实不定性质的态度，且叙述的事实也不完整，末了添了句“部分情况尚须进一步调查”。 这并非是调查组的工作疏忽或懒惰，而是他们有意为之，是在等待花金琅的协调结果，也即等待督查组的正式调查报告。 如果督查组的正式调查报告出来后，仍然坚持将此定性为县政府是挪用而非疏于监管，那他们也会随之追究挪用责任。同样，如果是另一种结果，他们就会追究工作失职责任。 闻同不用看报告，就能大致猜知其内容。他接过金光明递来的报告，并不打开，只看了看封面又递还回去道：“你们是上级纪检监察部门，县委全体人员包括我本人，都在这次的被调查范围之内，所以这报告我不能看，谢谢老兄关照！” 自数年前闻同调到望水县工作，两人间就开始了断断续续的明争暗斗，这种争斗并未因金光明调到市纪委而中止。 闻同对金光明忌惮如蛇，金光明对他同样也是畏之如虎。看着他那副淡然自信的神情，金光明隐藏在心底的不安感再次泛起，总觉得和他之间，一定会发生一场生死决斗。 想到去年他抓住时机，长剑出鞘只一招间就将老阮彻底击溃，金光明禁不住生出一阵透骨的寒意。这个对手太狠，太可怕，得及早提防才是，否则有一天被他击倒了，连是如何失败的都不知道！ 金光明一笑，语气亲近地道：“无须绕开你，你没必要这么小心谨慎。” 闻同心想，我不小心谨慎行吗，你的用心，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你让我看这份报告，不就是想把我和莫市长之间的缝隙再加宽点嘛！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闻同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见是胡林的号，就伸手去拿话筒，嘴里道：“你关照小弟，小弟心领，但我自己得自觉自爱，不能随意破坏工作纪律……喂，我在和金书记谈工作，等会再——什么，纺织公司工人群起围堵审计小组？” 虽然审计小组带着特定任务而来，但大家毕竟不是什么刺刀见红的仇敌，面子上的客气总还是要维持的。 自第一天中午提出宴请遭拒后，李斌就不再提起，不过，“快餐”却越搞越奢侈。 到第二天晚饭时，已经由头天中午的八个菜，一步步增至二十个菜，不但有普通“好菜”如清蒸桂鱼、红烧甲鱼，还有昂贵的海参、大闸蟹，甚至连鲍翅燕也一齐登场。 吃了第一顿，就难以拒绝第二顿、第三顿，冯副局长明知不妥，也拉不下脸拂袖走人。 “李县长，不能这么搞，你这样会让我们很为难。”冯副局长委婉地说道。 李斌道：“冯局，你放心，就这一次。大家这么辛苦，又不肯去饭店，公司总得表示一下心意吧？” 就在大家边吃边喝时，小食堂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呼啦啦一瞬间涌进来几十位职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当先的一位就嚷叫道：“嘿、嘿，大家快看看，他们果真是在吃鲍翅燕，还有海参和大闸蟹。天啊，这一顿得多少钱，得顶我们全厂工人一个月工资吧？” 另一位道：“哟，还有三条大中华！昨天打扫卫生的就说，会议室放着好几条大中华，我还不信。一条就是我三四个月的工资，上级领导干部下来检查工作，怎么会吸这种贵死人的烟？没想到原来是真的！” 第529章 工人围攻 冯副局长这时已经明白，自己上了人家的当，被人家使阴谋暗算了。 他努力稳住情绪，满脸不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李斌，冷冷地道：“李副县长，你很好！” 李斌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冯局长说哪里话，工人不懂事，让你看笑话了。”他转向负责行政及保卫工作的副总道：“你怎么搞的，闹成这样？” 说话间，门外黑压压已堵满了人，连窗户外头也都是人影，把小食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行政副总忍住笑，一脸惶恐地道：“事先一点征兆也没有，是我工作失误，冯局长、李副县长，对不起，我去解决。” 他站起身，走到进屋的工人面前，脸一黑训道：“怎么回事，想造反了是不是？你们这是在阻碍国家机关执行公务，是在犯法，懂不懂？” 进到屋里的几十位职工都是厂领导的亲信，亲戚朋友什么的，这场戏是事先安排好的，这时候自然不会怕他。 有一位理直气壮地辩解道：“王总，你不要拿这个吓我们，我们多少也懂点法律。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他们也不是在工作，阻碍什么公务？” “什么法律，要论犯法也是他们在先！就算是工作时间我们也不怕，管它阻不阻碍公务，我们的饭碗才是正经！”又一个人说道。 “王总，我们一个月累死累活，才拿那么一点钱，他们三两包烟就吸掉我们一个月的工资，你让我们怎么服气？大家都来评评理，是不是这样？”第三个人说。 外头的工人大都在公司干了多年，是老职工，平时本就积了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这时有人出头挑唆，顿时有如一锅热油被点燃，个个情绪激昂。 “对，厂子就是这样被吃垮、抽垮的！” “你们下来大吃大喝，我们家一两个月才敢割一回猪肉，真是没有天理！” “还上级领导，一群腐败份子！” 李斌冷着脸，站起身道：“大家不要误解，说话要注意。上级领导是我们的贵客，是来工作的，来帮助公司改进管理、提高效益。听我的劝，赶紧散开！” 有一位亲信职工道：“李副县长，你是好领导，帮助厂子慢慢好转，让我们有班上，有饭吃。我们不是对你，也不是对其他厂领导，我们是对市里审计局的领导想不通，请审计局的领导说句话，和我们讲讲理，为什么要这样！” “对，请审计局的领导站出来说话！” “还帮助公司改进管理、提高效益，改进个鬼，提高个屁，是来吃吃喝喝的吧？！” “你们到底想要查什么？厂子刚有点起色，你们就看不过眼，下来捞吃捞喝，非要把厂子搞黄了才甘心是不是？” “把厂子整黄了，你们管我们吃管我们喝是吧？” “对，去他们家吃喝去，全家老老小小都去！” “你们走，不要再赖在厂里，赶紧走！” “对，走，你们走！你们一天不走，我们就一天不上班，天天来堵你们！” “走，你们走……” “走，你们走……” 门窗外的人不断地起哄，嘲笑声、喝骂声一片，任李斌和其他厂领导说破嘴皮子，人群就是不肯散去，而且不断有人赶来。 闻同接到胡林的汇报电话后，吃惊得差点失态。他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策划这么一出，而李斌就敢、就肯去做！ 要知道，这样搞法一旦局面失控，那可就是双刃剑，事情闹大了对倪正林也是不利的。 作为李斌，他具体负责操办此事，这样虽然可以大大取悦于倪朱夫妇，但付出的代价也将是极为惨重的。试想经此一事，日后谁还敢轻易相信他，谁还敢和他亲近，谁不对他提防着三分？ 其实作为李斌，他又何尝不知道此举对自己名声的损害，可没办法，身处其位，不得不为之，两害相权取其轻，委实无奈之极。 短暂的惊异过后，闻同很快就镇静下来。他略加思忖就明白过来，倪朱夫妇敢这么搞，其实是有恃无恐的。 李固录是望水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通过他倪书记完全有能力把事态控制在县城内，甚至是控制在厂区内，根本不让它出门。控制住局面，不让事件升级，他就掌握了主动权。 金光明当然是知情的，却装糊涂道：“怎么，有急事？有急事那你先忙，我们日后再谈。” 闻同当然也知道他在装糊涂，但还是冲他歉意地笑了笑，道：“是县纺织公司工人围堵市审计局审计小组，不过应该没什么大关系，老单已经过去了，我们继续。” 想沟通的都已经说过了，金光明哪还有心情留在这里继续和他斗心眼，趁势道：“啧，麻烦，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先过去，咱们回头再说，你忙。” 闻同求之不得，起身一直把他送到楼下。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满面笑容地说着话，神情亲密无间。 县委大楼内有不少工作人员看见了，均想都说闻书记和金书记不和，这明显是在瞎说，是以讹传讹，看看人家关系多好。 送走金光明后，闻同并没打算去纺织公司现场，但不过问一下也是不行的。他拨通单荣国的手机，平静地问道：“到现场了吧？情况怎样？” 单荣国刚到现场，看到围得里三圈外三圈情绪激愤的职工，心里火透了。接到闻同的电话，他尽量缓和下语气，道：“刚到，还没进去，人不少，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请你全权处理此事，必要时请固录书记协助。我只有一个要求，注意要把安定团结放在第一位！” 早知道你会是这个态度，置身事外！不过，肯两不相帮，还算不错。单荣国道：“好，我来处理！” 对于县城普通老百姓来说，县长的威慑力非同小可，单荣国在民间的官声又不错，老百姓对他比较认同。是以他一到，围堵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自觉地给他让开道路。 第530章 针锋相对 屋内气氛很是尴尬，人人都木着脸，盯着面前的桌子一言不发。 冯副局长依旧坐着，脸黑得象锅底一样，看也不看进来的单荣国一眼。 县审计局局长老柯缩着脖子勾着脑壳，不敢看任何人。身处风口浪尖，他打定了主意，三不带，不带眼睛，不带耳朵，不带嘴巴，以免沦为被殃及的小鱼。 单荣国一搭眼，就把现场的情况摸了个大概。他对站近来的李斌道：“你是公司负责人，请立即妥善解决。” 李斌早已豁出去了，苦着脸装模作样道：“我一直在做工作，没办法，他们情绪很激烈，根本不听劝……” 单荣国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不等他说完即转过身，对进到屋内的几十位职工道：“上级审计机关来县里，就是我们的客人，大家用这样的方式，很不好。如果有意见，有想法，可以走合理合法的途径提，但不应该这样。” 面对上下嘴唇一碰就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县长，没人敢造次。一位骨干份子谨慎地道：“单县长，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希望厂子被整黄了，希望能有口饭吃。” 另一位也道：“我们就是想不通，以前从来没审计过，怎么现在企业有起色了，正在节骨眼上，突然来这么多人审计。这样搞法，我们怕把人心弄散了，厂子又会不行，没准就这样跨掉了。” 他的话很有煽动力，代表了绝大多数普通职工朴素的心理。这显然不是仓促之间想出来的，明显经过了精心策划。室外围观的职工再次骚动起来，纷纷出言附和。 单荣国深知此时此刻心里再怎么愤怒，也要努力克制住自己，冷静面对。作为一名县长，自己可以对下属发脾气，也可以对班子内的同事发脾气，但万万不宜在公众场合对陈情的普通老百姓发怒。 “我刚说过，大家有意见、有想法完全可以走合理合法的途径提。这次审计，是由市里直接安排的，至于原因，上一级政府自然有上一级政府的考虑。作为一级地方政府，难道想把一家企业整跨了？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国家审计机关去国营企业审计，能把它给审计跨！我问你们，是谁说审计人员要把企业整跨的？”他嘴里是在向职工说话，眼睛却尖锐地逼视着李斌。 李斌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强自撑着才没当场失态。 被人逼到这一步，单荣国深知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心一横索性选择了针锋相对。他提高声调，继续道：“县纺织公司是老牌国营企业，历史上曾经辉煌过，前些年也还不错。我看大家多数是老职工，应该清楚情况，公司一步步被搞成今天这个样子，真实的原因是什么？有没有幕后故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倪家和县纺织公司之间扯不断理不清的关系，职工们早有风闻。这时单荣国当众暗示，人群立即嗡嗡地议论起来。 眼看单荣国就要把众人劝服，李斌心里急得直上火，却又苦于不便公开和他打对台，只得不住地拿眼去看几个骨干份子。 还好，有个骨干份子比较精明，胆气也比较壮，及时开口道：“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不懂这些，也不想去管，我们只想着养家糊口。现在好不容易又重新上了岗，如果闹来闹去，厂子被闹黄了，首先吃亏的就是我们。看看这一桌子的高档菜，还有高档烟，我们想不通，想讨个说法。” 他这话很朴实，人群马上又转了风向，不断有人小声道：“就是，我们老百姓管那些干什么，有口饭吃就行了。” 单荣国瞄了眼满桌子的大菜，气得心里直骂，姓冯的你真该死，这么重要的任务也敢滥吃滥喝！ 他这么想，冯副局长却是有苦难言，连当场撞死的心都有了。 在下来之前，他就通过市审计局局长向莫市长提出过申请，希望给审计小组额外拨些餐费补贴，可莫市长没同意。 他心里已经埋怨过几百遍了，你个抠门的老莫，连区区几千块额外伙食补贴也不肯批，不然哪会闹成现在这样！ 无奈之下，单荣国只得硬起头皮道：“上级领导来了就是客，招待的事是县政府安排的，和上级领导无关。” 借职工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当县长的面指责县政府搞腐败。 听他这么说，李斌心里乐坏了，暗道太好了，这下有人顶责，自己连违规招待上级审计人员的处分也免了。 由于有几十个蓄意的人挑头，任单荣国怎么做工作，人群就是不肯散去。至此单荣国已明白，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不出动警力，不求助于李固录是无法收场的。到这时，他才深切地体会到倪正林布下李固录这颗棋子的厉害之处。 他让秘书拨通李固录的手机，简明扼要地把情况作了通报，要求他出面协助。 李固录人在市里，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并立即电话命令郑小辉：第一，封锁厂区，不允许无关人员进厂围观，尽可能把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第二，职工动机是好的，不能动武，要耐心劝解。 放下电话，郑小辉嘀咕了一句：“这不明摆着是让关起门来闹事嘛！” 警察一到，屋内的几十位职工立即主动撤离。挑头的一走，人群也跟着散去。 次日一上班，那几十位职工果然聚在公司办公大楼前，也不喊不叫，就那么静坐着抗议。来上班的其他职工看到了，也都没心思去上班，跟着坐到了一起。反正公司领导态度含含糊糊，没人管考勤，不扣工资，他们一点也不担心。 一大早李固录副局长就从市里赶了过来，亲自部署警力，把厂区严密地封锁起来，对闲杂人等一律拒之门外。 还未来得及离开望水县的金光明等人，又接到了新的任务，市委要求联合调查组立即就地调查审计小组大吃大喝一事。 第531章 这一招太阴！ 试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审计小组还如何开展工作？僵持了两天后，莫市长终于绷不住劲，指示审计小组就此结束。 狼狈不堪的冯副局长不得不将此次审计明确为常规抽审，于当晚草草出了份审计报告后，就率领全体人员返回了市里。 花金琅那边已经有了结果。在上上下下的共同努力下，本着尊重现实和向前看的考虑，督查组终于松了口，除坚决不同意将望水县县政府的行为由挪用修改为疏于监管外，其他都接受了地方政府的解释，满足了地方政府的意愿。 虽然没有同意修改事情的性质，但督查组还是同意不予通报，由地方政府自行处理。 拿到市纪委、市委组织部联合调查组呈上的两份报告后，倪正林立即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议。 列席会议的金光明择要读完报告，最后道：“鉴于事情的性质及巨大的负面影响，调查组向市委建议，单荣国同志不宜再担任望水县县长一职。同时，鉴于冯伟同志作风不端正，在广大干部群众中造成了恶劣影响，调查组向市委建议，该同志不宜再担任市审计局常务副局长、局党组副书记。” 倪正林自信地扫视了一眼与会常委，说道：“对调查组的建议，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都到了这个份上，谁还能有什么异议？这一个回合下来，莫市长连失两员干将，尤其单荣国之遇让他十分痛心，十分惋惜，也心怀愧疚。 很快，市委的决定就下来了，因工作需要，单荣国调任市政府副秘书长，保留正处级不变，冯伟调任市统计局副局长，原正处级不变。 在主持望水县县政府工作期间，单荣国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倪正林深知，如对其处理太过势必影响不好，难免会造成人心不服。 到任才短短的年余，老单就不得不落寞地离开，官场失意得意竟完全由不得自己！闻同轻叹了口气，继续阅读文件。文件共有三份，第三份是关于望水县新任县长的人事决定，待看清继任者的名字时，他惊得差点鼻血横流。 令他头大无比的是，市委居然决定由他兼任望水县县长，连“临时”二字都没加。 看着面前廖廖数行字，他心想不知莫市长如何看我，又会是什么心情，大概好不了吧！这么阴柔的主意，十有八九出自该死的金光明！ 看来老金已经取得了倪书记和朱大姐的充分信赖，已十分得宠，不然不会这么卖力地为他们办事，为他们出谋划策。 真是够保密的，这么重大的人事决定，事先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漏出来，连找我这个当事人谈话的程序都省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提起电话联系倪正林的秘书王志远。王志远办公室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按下叉簧，又拨打他的手机，好半天才听到“喂”地一声。 “你好，王主任，我是闻同，有事请你大领导帮忙，今晚能不能见倪书记？” “今晚——倪书记正在外面会客，晚上还要陪客人吃饭。” 王志远的语气有些不自然，和平日的亲热劲比，明显有距离感。闻同无暇细察，道：“那明天呢？请务必帮忙安排，我有重要工作要汇报。” “明天——算了，我一会帮你问问，尽量在今晚吧，你等我电话。” “好，谢谢了！” 王志远挂断电话后，闻同一指按在电话叉簧上，正要松开，忽地意识到对方今天不大对头，说话犹犹豫豫地，不象平时那么爽快利落。 他手指按在叉簧上停住没动，略想了想，却又找不出对方异常的原因。 这个念头一闪即过，他松开手指，拨通了温健祺办公室的电话：“温书记，您好，我是闻同。刚看到文件，关于我兼任的事……” 温健祺打断他，淡淡地道：“这是市委对你的看重，尤其是正林书记，是好事。” 闻同心里一紧，这口气和前些日子来县里调研时完全两样，话里话外似是对自己和倪书记的关系不满。这个误会闹大了，只怕很难消除，至少短期内难以真正冰释。 “我有些想法需要当面向您汇报，不知道您有没有空？”闻同坚持说道。 温健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道：“那就来吧。” 挂断温健祺的电话，闻同又拨通蒲长青的电话：“蒲部长，我是闻同……” 蒲长青同样也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口气却亲切随和得多，笑道：“呵、呵，是为兼责政府工作的事吧？” 没等闻同肯定答复，他接着道：“这事，你要当心，我是了解你的，但不是所有人都了解你。望水县县长，不比其他普通县区的行政主官，实际地位甚至重过一般县区的书记，相中的人多啊！” 闻同感激地道：“谢谢您的理解，我现在浑身不自在，太意外了，不明所以！” 蒲长青略顿了顿，道：“他亲自提议，强调你的个人优势，强调望水县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强调由你总揽全局更适于望水当前的情况。” 蒲长青点到即止，不复多言。闻同道：“正因为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某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我自认难以担起如此重担，想向市委请求辞去政府那边的职务。何况，打破党、政分班的常规并不好。” “打破党、政分班的常规，虽不多见，但也并非个案。你的想法，也不是不可以去反映，但现阶段估计难以如愿。”蒲长青说。 在去往边湖的车上，闻同静下心来，认真地回想事情的始末，分析其中的种种利害关系。单荣国被调离望水，倪书记亲自提名由我兼任县长，这就等于对外坐实了我也在其中扮演了幕后角色，是他“逐单”的重要推手，否则事成后我怎会成为“最大”受益者？一开始，我只考虑到莫市长会因此而受伤，还没想到其他人包括众多市领导在内也会心情不爽。我一个萝卜占了两个坑，而且还是大肥坑，招人眼红嫉恨实在是在所难免。 第532章 急着撇清 温健祺到任后第一站就选择望水县，亲近之意昭然若揭。现在倪书记出人意料地搞这么一出，他肯定以为我不过是在和他虚与委蛇，真正靠近的还是倪书记。 还是蒲部长不错，真正了解我，也肯对我讲真心话！ 闻同快进市区时，王志远打来电话，告之倪书记同意晚上见他。现在是下午上班时间，离晚上还早得很，闻同决定先去见温健祺。 在市委大楼温健祺的办公室，闻同恳切地道：“我认真考虑过，认为自己无法同时胜任两项职务，特地向市委组织部请求辞去县政府一块。另外，我请求市委组织部尽快甄选贤能接替，无论我个人还是县委，均保证无条件服从组织部的决定！” 听他一再强调“市委组织部”，温健祺眼中掠过一抹温色，但旋即又恢复了淡然神情，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但市委的决定岂是说改就能改的，这事以后再说。况且，我认为正林书记的看法有道理，在常委会上，我也是持支持态度的。” 闻同心知此事已成定局，之所以仍旧来找他，不过是为了表明态度，以求最大限度地化解误会。 “既是非要赶鸭子上架，那我就勉力撑几天。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么突然，事先既不征求我的意见，事后也不到现场宣布决定？”闻同说。 温健祺知道他这是在变相地为自己作解释，表明自己是“清白无辜”的。 “望水县不比其他县区，政务十分繁重，时时刻刻都不能松懈。市委就是考虑到这一层，才雷厉风行地作出人事决定，以免延误工作。你本身就是县委书记，事先找你谈话也好，事后组织上委派人员去现场宣布决定也好，都是些繁文缛节的东西，能省就省了。”温健祺说。 在这个生态圈里，脚踩两只船是极为犯忌的事，这一点和古时候江湖上的背叛师门异曲同工。 闻同很清楚，想靠这一次表态就完全消融他心中业已形成的疙瘩，是不现实的。但不管怎样，他觉得自己今天来汇报的目的总算已经达到了，就道：“六一儿童节县里准备举办‘孝敬父母日’和‘国学经典诵读’两项活动，您能不能抽时间下去，鼓励鼓励孩子们？” 温健祺本想答应下来，一念之间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话到嘴边临时又转了主意，道：“这是好事，应该予以鼓励，不过当天市里估计也会有安排，怕是走不开。” 就在闻同吃晚饭时，王志远再次打来电话，通知他见面时间稍稍提前，安排在傍晚六时整。闻同一看表已经到了五点三十五，草草扒了几口就丢下筷子，他习惯于提前过去，打出足够的富余时间。 王志远正在办公室低头忙碌，见闻同进来，只起身打了个招呼又坐下继续忙自己的，连茶水也没倒。 闻同想起此前他在电话里的异常，又联想到蒲长青的提醒，心里这才回过味来，敢情这位老兄也在眼红。 他从包里取出烟，递了一支过去，主动道：“现在谁在屋里？” 王志远没抬头，声音有些发闷地道：“临湖的阳春敏。” 明了他的小心思，闻同就不再在意他的态度。他舒服地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烟雾，心道人说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果真没错。 看着眼前的烟雾由浓转淡，渐渐飘散开来，他心里急然一动，难道阳春敏在活动去望水？心念已动，他再细细一想，越发觉得有可能。 临湖和湖西虽是闻名省内外的传统农业强县，经济较为发达，但要和今日之望水相比，那又差得太远。 望水县凭借环保农业、杳踪镇工业园和乐水大开发这三驾马车，已经形成了可持续协调发展的良好态势，这种摆明了出政绩的好地方，谁不想来？ 阳春敏这么想，眼前的这位老兄呢，会不会也是这个想法？是了，就是这样，不然他不会突然这么反常。 这两位这样，那其他人呢？闻同心里苦笑一声，看来我这个占着两个坑的萝卜，已经成了全市官场的公敌，如果久占其位，没准哪天就会被大家联合起来连根拔掉，给晒成萝卜干！ 他弹了弹烟灰，道：“王主任，什么时候有空，欢迎去我们望水视察。” 王志远仍旧没停下手中的工作，抬眼看了看闻同，苦笑道：“象我这样，就是为领导服务的，哪敢称视察，况且也没有多少自由时间。” 闻同一笑，道：“多少人梦想着象你这样，却得不到，你别不知足。等时机一到，全市的好地方还不是任你挑？” 王志远神情和缓了许多，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工作，道：“说得容易，好地方本就不多，早被占得满满的！” 闻同继续试探道：“那可不一定，眼下就有不错的机会，关键是你自己舍不舍得离开中枢重地。” 闻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王志远焉能听不出来？他心中一动，脸现喜色道：“说是中枢，也就嘴上好听，实际情况怎样，你也清楚。现在这样肯定不是长久之计，终究还是要离开的，只是不急在眼前，半年一年后——嘿，你看，我快忙糊涂了，连茶都还没给你泡。” 闻同心下一笑，暗道你这车刹晚了，已经露了底。他摁灭烟头，接过王志远递来的茶水，道：“老伙计，你要是肯去望水，我们非常欢迎。” 王志远神情顿时不自然起来，道：“这由不得自己，不说了，敬您烟。下午在边湖重工时老郑给的，一盒一百多，也没试出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就两盒，我借花献佛，给您一盒。” 闻同想，看来倪书记已经给了他话，大概半年一年后，就会把他调到望水去接任县长。眼下倪书记之所以让我兼着县长一职，金光明的阴毒主意是主因，此外他也有不便马上安排自己专职秘书的顾虑，那样毕竟影响太坏，会落下打击对手、任用私人的口实。 第533章 官大一级压死人 等到半年一年后，这些沾到自己身上的负面影响，早就洗不脱了，没准还会落下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笑柄——贪心不足，非卖力把人家挤走全揽在自己手里，这不，几个月就被撸掉了吧！ 见他前倨后恭，闻同心下好笑，一边接烟一边又随手扔过去一颗糖：“对市委的决定，我们向来不讨价还价，总是无条件服从。” 对王志远来说，虽然有了倪正林的暗示，但那毕竟是数月后的事，还存在着许多变数。这么长的时间，谁知道会发生点什么呢，完全可能会有更有来头的人插进来，比如省里有人打招呼，又比如其他人说服倪正林或朱大姐改变主意，这类事在官场屡见不鲜。 正是由于有了这样的担心，他潜意识里就对闻同占着“他的”位置十分抵触，恨不得立即推开闻同自己顶上去。 没想到今天一时大意在闻同面前露了底，被他窥破了机密，这让王志远亦喜亦忧。喜的是如果自己真能得到未来搭档的支持，肯定不失为大好事，忧的是机密现在就被他窥破了，如果他是口不对心，那对自己肯定大大地不利。 他患得患失，实在不愿意再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可人家主动示好，自己又不能不领这份人情，仓促间道：“多谢关照！唉，边湖重工当初那么辉煌，三两年间就不行了，说亏就亏，要是扈——” 话一出口，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又犯了致命错误，不由在心里痛骂自己该死。边湖重工及其前任负责人扈全海牵扯着倪书记和陈副省长之间揭不过去的宿怨，自己是倪书记的专职秘书，闻同是陈副省长的前秘书加铁杆亲信，我真是晕了头，什么不好说偏要说这个，该死，该死！ “——阳县长出来了，我先进去，您稍等。”好在这时候阳春敏正开门出来，救了他的驾。 阳春敏还真是为了望水县县长一事来向倪正林汇报思想的，他看到闻同也在，连忙过来打招呼道：“闻书记，你好，有些日子不见，一会我作东，一起喝几杯？” 闻同和阳春敏之间虽无深交，但关系还算过得去。两人平时交往时，因为他是县委书记而对方只是县长，闻同就比较随意，姿态略略居上，这完全符合官场惯例。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要是再这样，人家的想法难免会改变，可能会认为你是倨傲。正是出于谨慎考虑，他客套地站起身，握住阳春敏的手，歉意地道：“真是对不住，确实另有安排，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到时自罚三杯陪罪！” 阳春敏没有勉强，笑着低声道：“恭喜了！” 闻同使劲捏了捏他的手，也轻声道：“连你也来取笑我，别人不知情，你应该是了解我的，坐立不安呐！” 阳春敏正待再说，眼角余光瞥见王志远在向闻同招手，就笑了笑扬扬手离开了。闻同进去时，倪正林正在抓住空隙批阅一份文件，没抬头嘴里道：“坐下。” 等了几分钟，他在文件上签上字，合起放到一边，对闻同道：“你只有二十分钟时间，六点二十分，我得去参加一个重要宴请。” 闻同不想铺垫废话，简捷地道：“关于我兼任——” 倪正林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是市委的集体决策，容不得推辞。” 闻同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表达自己声音的机会，仍旧道：“我考虑得很成熟，是严肃认真的，确实难以同时担起政府的重担！” 倪正林尖锐地道：“你考虑得很成熟，是严肃认真的，组织上就考虑得不成熟、不严肃认真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闻同无言以对。 倪正林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望水县不比其他县区，工作万万不能断线，需要上下一心，团结一致，方能应对当前的工作局面。我明确告诉你，由你一人统筹党、政两套班子，是我提议的。我希望也相信你能担起这副重担，为全省创造一个新的主增长极！” 顿了顿，他接着道：“年纪轻轻，要以工作为重，不要过多顾忌他人无端的毁誉。古人有忧谗畏讥，我们不搞这一套，你也不必担心这一套。成绩就是最有力的依据，不必缩手缩脚、瞻前顾后，市委会是你坚强的后盾，你放开手脚去做事就行。” 闻同心想望水的班子算团结的了，至少在边湖各县区找不出第二家。不过倪书记这话也不无道理，目前的望水的确需要上上下下拧成一股绳，大家齐心协力往前冲。 如果市委配备的县长能力不足又品行有亏，或背景过于强势，或执政观念与班子集体严重相左，都会给班子的凝聚力带来严重损害。 现在由我先统筹一段时间，过渡一下，的确不实为良策。相信在无人掣肘的情况下，我能够带领全县更快更好地前进。 “为全省创造一个新的主增长极”，这样的提法还是头回听到，确实激动人心，原来他也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只是在这件事的本身上，不知道他到底有几分真诚，是公心大于私心，还是私心大于公心，抑或公私各半。 虽说一人统筹有显著的优势，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最好还是向他要一句准话，市委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县长配备到位。 闻同正要张口询问，倪正林象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动道：“市委市政府知道你已经很好地统筹了望水县全局，带好了四套班子，团结工作做得很好，但这还不够，不能满足当前的需要。我不妨和你交个底，这种状况会持续一段时间，至于持续到何时为止，那要依据具体情势而定。” 在边湖家园别墅，李易秋精心准备了七八样夜宵。闻同喝下一小碗绿豆大米粥，又拣了几小块点心后，就不敢再吃了。 “怎么就不吃了，不合口味，还是不饿？”李易秋问。 第534章 睿智情人 闻同拍了拍肚子，道：“前几天体检，小腹已经有了隆起的迹象，医生警告说要注意节食，不然悔之晚矣。” 李易秋笑道：“你天天坚持锻炼，还这样？” 闻同说：“要不是天天锻炼，身体早走样了，哪还能象现在这样匀称健硕！” 李易秋啐了一口，说道：“臭美你！算了，我也不吃，等吃胖了就晚了。凤玲已经开始发胖，急得不行，又是吃减肥药，又是蹬跑步机，效果一般。” “减肥药有效果吗？我看运动才是最佳减肥方式。贵在坚持，有一天没一天的，或者运动量太小，当然效果一般。”闻同说。 李易秋轻哼一声，说：“你说得对，我也买台跑步机去，不然身材虚了，没准就被某人给甩了！” 闻同结婚前，两人三天两头私会，婚后因为兰蕙芷有身孕，闻同仍能时常陪她。最近兰蕙芷身体恢复了正常，对房事的渴求急剧增加，闻同再也无法象以前一样拿出大把的时间来陪她。 李易秋虽然也能理解，但出于女人的私心，还是忍不住心有怨言。 闻同装作没听懂她话中的小刺，岔开话题，把今天的种种情形详细向她述说了一遍。 李易秋没再纠缠，安静地听他讲完后，一针见血地评价道：“现在的情形，在表面上，你已经被牢牢捆到倪书记的战车上了。除了了解内情的蒲部长外，其他实力派市领导心里都会和你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会有忌防。” 闻同苦笑一声，没有言语。 李易秋继续道：“这一招高明之极，表面看你的权力大大加强了，实则实际影响力是下降的。原来无论各位市领导还是各市直部门，大都肯真心实意支持你，现在就不见得了。这样一来，你要想成事，就得更加依赖于倪书记，他也就得以进一步加强了对你的控制。控制了你，就等于控制了望水县，他何乐而不为？！” 闻同感慨地道：“姜是老的辣，诚不我欺也！倪书记确实高明，既有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又有果断决策的过人魄力，要不是受累于私心，他的成就，决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妈的，金光明就是一根毒刺，始终让我无法心安，一不留神就会被他狠狠咬上一口！” 听他极为罕有的爆出粗口，李易秋噗哧笑道：“和倪书记睥睨天下的气慨比，金光明差远了，不必过于介意。” 闻同深有同感，点点头道：“不能任其这样下去，得想想办法。那年镇工业园段福生工队二死五伤的恶性事故，要想法追查。县公安局有完整的案卷，我再安排人把肇事带班长的工友找来，配合杨铮他们。这事就交给你了。” 为他主持幕后工作这么久，李易秋已经很有经验，马上道：“行，我来办。那个带班长是外省人，虽然逃跑了，但总不会人间蒸发。事情冷了几年，他肯定会放松警惕，一放松警惕就会回家探亲。尽管他没留下身份证明，但熟悉他的人从他的口音、生活习惯和平日透露的信息，也能猜出他大致是哪儿人，我就不信找不出他！” 闻同道：“唐良成也是重要人证，这么阴损缺德的主意，十有八九就是他策划和具体实施的。听胡林说，这家伙被老牛整进去后，去年又被金光明给弄了出来。老金够聪明的，始终对他不离不弃，恩威并施，牢牢地控制住他。” 李易秋一撇嘴说：“金光明和他，就是臭味相投！” 闻同叮嘱道：“注意要绝对保密，特别是对段福生。他是个包工头，不能和这样的人发生任何利害关系，否则日后难免会被他提这样那样的要求。” 李易秋问：“那胡林和盖如东呢？没他们配合，许多事办不了。” 闻同说：“他们俩是可靠的，但也不必事事都让他们知道，具体分寸你自己把握吧。” 李易秋起身移步过来，坐到他腿上，撒娇道：“大笨蛋，这么累人的事，你准备怎么奖励我？” 闻同双手搂住她的腰，道：“七月份中央党校有个县委书记短训班，为期十天，倪书记向省里推荐了我。你自己看看，同期有没有合适的教育管理类社会培训班。” “十天，太好了！暑假时五花八门的培训班多了，尤其象天都这样的大城市！”李易秋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宛如少女一般。 她平素温婉柔美，端庄娴静，但一笑起来时立即媚态横生，艳光照人。闻同笑道：“看你平时端庄内敛，现在这么娇娆！” “我的妖娆只给大笨蛋一个人看的！”说着李易秋伸出纤纤玉指，扯住他的耳朵。闻同就势伸过嘴，用舌头拨开她胸口松松的睡衣。 “急色鬼，这是客厅呢！碗筷还没收拾，等会儿吧，嗯，啊——”李易秋嘴里这么说，可没几下工夫，就不争气地低喘起来。 情动之下，她松开揪住闻同耳朵的手，转而搂紧他的脑袋，用力往自己胸前按。 闻同松开嘴，问道：“还去床上？” 李易秋脸红红地道：“当然去床上，不正经的女人才不在床上！” 闻同不敢争辩，乖乖地依令行事。 次日回到县城，闻同率领四套班子全体领导成员，并请出赵达成、王金生，在县城四季春饭店隆重地为单荣国饯行。 饭后，闻同把他单独约到一室，伸过手道：“老单，多余的话我不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单荣国并不糊涂，也很有气度，伸过手和他相握，微微一笑道：“上次你和我说，我们一起搭班子，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我记得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现在，我还是这么说！” 闻同真诚地说道：“谢谢理解，真的谢谢！老兄，你才四十多，有的是机会，不畏浮云遮望眼，风物长宜放眼量！” 单荣国也诚恳地说道：“共勉！这段共事经历，我会很珍惜，很怀念！” 第535章 庆功 六一儿童节当日，县里隆重举办“孝敬父母日”和“国学经典诵读”两项活动。 活动源自闻同的提议，由县教育局具体承办。 在这件事上，闻同倾注了不少心血，不但亲自审定活动方案和教材，还拨出三十万专款，并要求县政府专门行文将活动制度化。 他不是作秀，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早就有此弘扬传统文化的愿望。 根据县政府文件规定，每年六一儿童节被确定为全县“孝敬父母日”。活动形式主要有三项，一是当日全县中小学生每人帮助父母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二是每年甄选出几十名懂礼貌、孝顺父母的孩子，予以精神和物质奖励；三是举行以“孝敬父母”为主题的征文比赛。 和“孝敬父母日”不同的是，“国学经典诵读”是一项常态教育活动，此次只是一个启动仪式，正式实施还要等下半年的新一学年。 县政府文件规定，全县中小学生从小学一年级入学起，一直到高中毕业止，每天均须拿出十五分钟参加班级统一诵读活动。 为保证学生的学习效果，县教育局每学期会组织一次统一考试，考试成绩将录入学生个人档案，并和小升初、中考及毕业证发放挂钩。 县教育局组织全县骨干语文教师编辑整理了系列教材，交由闻灵娇的印刷公司承印。教材不对外公开出售，全部免费向本县在校学生提供，其经费来源于县政府划拨的三十万专款。 为保证两项活动真正落到实处，不流于形式，文件还对校方规定了明确的奖惩措施。各所学校的活动开展效果，将纳入班主任及校长的绩效考评范围，和其奖金发放、评优评先、职称评定、职务升迁、工作调动等直接挂钩。 一把手重视什么，下面的人就重视什么。见闻同高度重视此事，各乡镇街道一把手不敢轻忽，纷纷亲自主抓本辖区的两项活动。 对于各乡镇街道报送上来的“孝子（女）”候选人，县教育局进行了严格的审查，不但要求报送材料中必须列明当事人的详细事迹，还要求当事人父母、至少二十户邻居以及所在乡镇街道的负责人签字确认。 为最大限度地杜绝造假及敷衍了事，县委组织部、县教育局、县文明办还联合组织人手到实地抽访，对于不合格的几名，毫不留情地取消了该乡镇街道当年的参评资格。工作做到这一步，基本保证了“孝子（女）”的真实可信。 宣传机器也被开动起来，县报高调刊登了全部“孝子（女）”的主要事迹，县电视台录制了几期节目。 节目采用拉家常座谈的形式，每期邀请几位当选人及其父母、邻居、亲友，大家坐到一起畅叙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交流育儿心得。 平民生活最是真实感人，节目一经播出，立即引起广泛关注，收视率空前。应各方要求，县电视台不得不数次重播。 这样的活动，一年、两年、三年可能不算什么，但长期不懈地坚持下去，必然能够在孩子们的成长历程中留下深刻影响，起到很好的教育作用。 六月下旬，倪小倩和陈阿山在边湖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婚礼奢华隆重，但不张扬。说是奢华隆重，是指在封闭的边湖山庄内，省内各路权贵富商要不亲临现场，要不托人代表，场面极尽铺排。 说是不张扬，是指山庄外，没有耀眼的彩车游街，没有长长的名车车流，没有经久不息的鞭炮，也没有市民围观，更没有警车开道。 上至省政府李副省长，下至市直各部门及各县区一二把手，各路贵客云集一堂，象闻同这样的，都只能靠边坐。在贺礼上，闻同没有花心思，只随大流送上一只红包。 在省、市、县三级政府的鼎力支持下，四海有芳终于成功登录国内股市。这是省内第一家农业题材类绩优股，公司股票甫一上市，即受到各方追捧。 上市公司主业鲜明，成长性好，两大系列产品“红姑娘”辣椒酱及“四海有芳”薯片在国内市场居于绝对领先地位。 前者原材料主要来源于杳踪镇及丰收乡，后者原材料主要来源于义南县及望水县宜于种植马铃薯的山区乡镇。 公司一上市，四位创业股东个个身家过亿，其中万有芳更是高达四亿多。个人拥有四亿多财富，这在国内足以称为巨富。 在创业股东通过神奇的资本市场实现巨富的同时，他们没有忘记公司其他高管及骨干员工。通过低价认购原始股，公司一众高管个个都是百万富翁，其中有几位甚至是千万富翁。 骨干员工的财富，则多数在十万至五十万之间，因个人对公司的价值不同而不同。 成为一家上市公司，不仅仅意味着个人财富的急速膨胀，更标志着企业从此步入一个新的天地，是得到社会公众认可的、真真正正的大型企业集团。 为此，万有芳在县城四季春饭店举行隆重的答谢宴会，邀请所有直接或间接为公司发展作出过贡献的人们参加。 赵达成、王金生、县四套班子全体领导成员、部分县直部门负责人，以及杳踪镇镇党委、镇政府、镇工业园的主要领导均受邀到场。 作为特邀嘉宾，厉坚、管立昇、由应刚、南成光、熊宝金等人也悉数赶来捧场，就连远在新加坡的孙贤寿也专程回国参加。 已经调到市里工作的金光明、阮洪通、盖如东、方正庭、单荣国等人，也都接到了公司的请柬，只不过除了金、盖、方三人，另两位都托辞谢绝了。 宴会正式开始前，万有芳代表公司致辞：“各位领导，各位朋友，热烈欢迎大家的光临！首先，我代表公司，向各位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他跟着回忆道：“回顾过去，我有太多的话想说。十几年前，公司起步于副食品批零和生鲜水果贩卖，可以说是源于草根。七年前，我有缘在江映结识了闻书记，随后，公司到我们杳踪镇发展。那个时候，杳踪镇工业园还是一片陈旧的废弃厂房，远不是今天这样现代化的工业区。我们是第一家进驻的企业，也是镇上第一家登记注册的企业，这是一份极为难得的荣耀，是我们最为自豪的事之一。可以说，这次决策，是公司发展史上最为重要、最为关键的一次战略决策。如果当初没有走出这一步，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四海有芳，在市场的滔滔大浪中，公司很有可能早已烟消云散！” 他接着说道：“政府扎实有效地发展环保农业，是企业篷勃发展最为坚实的基础，是企业走向未来最强有力的保证！在此，我代表企业，感谢赵副主任，感谢王书记，感谢金书记，感谢闻书记，感谢马书记和杜副县长，感谢各位尊敬的领导，谢谢！” 第536章 三封邮件 赵达成是前任县委书记，四海有芳是在他任上进驻杳踪镇的。杳踪镇能有今天的局面，他功不可没。 应万有芳之请，他站起身，道：“镇工业园现在有了两家上市公司，真道电气是第一家，四海有芳是第二家。接下来，就是成光酒业，快了是吧，南总？” 南成光笑着点点头，嘴里却道：“我不能随便说话，否则会挨罚！” 在大家轰然大笑声中，赵达成继续道：“我看下一步该轮到镇开投、熊氏食品和怡心湖山了，孙总、由总，宝金，承先，有没有这个雄心壮志？” 孙贤寿起身道：“厉总、管总、吕总、我，和四海有芳的万总、常总，是咱们杳踪镇工业园的第一批老黄牛。收到万总的请柬，我无论如何也要赶回来，不想错过。我们镇开投业绩优异，盈利能力非常强劲，完全符合国内的公司上市条件。根据母公司置地集团董事会决议，公司将在今年年底正式启动国内上市工作。这是我们第一次对外公开披露相关信息，完全是被赵副主任逼的！” 众人再次爆笑。由应刚补充道：“在公司内部，相关准备工作已经在着手，谢谢各位领导关心。” 熊宝金说道：“和各位大哥比，我们熊氏食品只是小兄弟，还没断奶，暂时还没有上市规划。不过，赵副主任的话给了我们很大的鼓舞，我在这里保证，争取三年内达到上市公司的业绩要求！” 在大家的掌声中，万有芳笑道：“宝金太过谦虚，他们去年销售额高达八九千万元，净利润也有六七百万元，在国内同行业中已是前五名的地位。我相信三年内，咱们杳踪镇工业园又将增加一家业绩优异的上市公司！” 盖承先最后谦虚道：“我们的情况和宝金差不多，还处在苦练内功阶段。” 马凤玲马上跟道：“对，等功力大成时，就开始批量复制，象麦当劳开店一样。” 在一派欢声笑语中，晚宴正式开席，随即是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宴后，醉意朦胧的万有芳把闻同拉到望水宾馆后花园。花园中间那座三四百平米的水池还在，池中间的假山依旧，清亮的灯光下，清澈的池水中仍有几尾金鱼游来游去。 一切都和几年前没什么两样，所不同的是，几年前是早上，而现在是晚上。 万有芳一屁股坐在池边石头上，打开特意带来的红酒，先给闻同斟上，又给自己倒上，然后高举酒杯道：“还记得几年前的那个早上吧？我们在这里畅谈各自的人生理想，相约我万某人他日如有所成，我们再来这里，一起喝一杯。今天的四海有芳，虽然仍旧十分渺小，但总算小有所成。来，我敬你一个，一切尽在这杯红酒中！” 受他感染，闻同举杯和他重重一碰，豪情满怀地道：“人生能有几回搏，干！” 不出所料，杳踪镇儿童大病医保推出后，老百姓普遍持冷落态度。 根据方案，全镇小学以下户籍儿童均可自愿参加医保，不区分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每孩每年缴费一百元，其中个人自担四十元，镇财政补贴六十元。 虽然几乎家家都能拿得出这区区四十块钱，可劝人用钱刀割肉，绝大部分家庭尤其是农村家庭，根本不愿“平白无故”地拿出这笔钱。 闻同深知政府这些人的神通广大，为了规避风险，他选择了最为保守的基金管理策略。 在他的直接关注下，镇政府为医保基金制订了严密的财务管理制度。参保人缴纳的保费及镇财政划拨的补贴款，均全额存入银行专户，并托管于开户行。除了银行储蓄这一种方式，基金不进行任何其他方式的投资。 镇政府和受托人即开户行签订协议，约定专款专用，并相应约定了一系列苛严的保障条款。 这些保障条款主要包括两大项，第一，银行必须查验完整、合规的手续后，方可为参保人办理医疗费用报销；第二，银行必须实时对外公布专户存款余额，不得办理医疗费用及托管费用之外的任何其他款项支出，否则不问缘由，一律由其承担违约赔偿责任。 整整一个月，报名缴费参加的只有不到三千人，尚不及适龄儿童的两成！这两千多人里，绝大多数还是非农户籍的孩子，农村户口的只占极小一部分。 看着手上的汇报材料，闻同摇头苦笑了笑，想做成一件事，是多么地难，哪怕好事也是如此。不过，这事倒不用着急，等出现活生生的事例时，家长们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放下材料，看看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正要移动鼠标关上电脑，忽然想起有几天没收邮件，就顺手点开网络，进入邮箱。 邮箱里躺着三封未读邮件，一封是闻声的，一封是顾紫言的，最后一封是倪小倩的。 闻声的邮件极其简单，正文就五个字：我一切都好。他微微一笑，弟弟小时候淌着鼻涕顽皮捣蛋的形象立即浮上脑海。他点开附件，认真阅读起来，这是闻声的助理整理的公司经营简报。 看完简报，他又按顺序打开顾紫言的邮件。顾紫言同样够懒，邮件有如电报：船舶集团已妥，一周后签约，另魏总讲，电力集团亦在望。不过，为免造成歧义，她另一句话倒是写得十分完整：上次在天都置地饭店时，我已经把我的银行账号用手机发给你了，一周后和船舶集团总公司签协议的那天是我生日，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嘻、嘻！ 倪小倩的邮件还是那么咄咄逼人：还记得欠我们五十万没给吧？上次你答复我说，得县长签批，你现在就是县长，说，打算什么时候给？ 闻同苦笑一声，心道都是伸手要钱的！他想也没想，随手回复倪小倩道：你们刚度完蜜月回来，就提这令人沮丧的话题，不合适。 第537章 谈话 回完邮件，闻同打电话把盖亮叫进来，递过去自己的私人银行卡，吩咐道：“这卡上还有一万多块钱，你让雷科长明天跑趟江映，买只包快递到天都。” 盖亮接过卡，道：“好的。冲里乡的崔淑香书记已经到了，要不要让她进来？” 闻同这才记起此事，道：“行，让她进来吧。” 胡林的预感没错，王瀛洲和何静真的关系的确已经过了界。两人保密工作没做好，闻同已经收到三封举报信。 对何静真，闻同十分看好，在她身上，有着马凤玲的影子。出于爱护的考虑，他不希望一名优秀干部被感情毁掉。 两人一个兼县开发区管委会主任，一个兼常务副主任，这显然是不行的。按他的初步设想，准备把何静真和崔淑香对调。 崔淑香担任冲里乡党委书记后，执行县委县政府的决策非常彻底，不但把胡林开创的鲫鱼养殖、樱桃种植发扬光大，还把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抓得十分扎实，走在了全县各乡镇的前面。 对她，闻同的评价是能力并不十分突出，但比较实干。把她和何静真对调，这还只是闻同的初步设想，他还想听听当事人自己的意见。 闻同并不知道胡林和崔淑香的关系，此前曾让他把崔、何二人的相关材料各整理了一份。从他的这个举动，胡林窥出了一线异常，立即打电话告知了崔淑香，好让她有个思想准备。 听她汇报完近期工作后，闻同道：“你的一些想法很好，我相信你也能把它变为现实。不过，你家在县里，自己一个人在冲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想不想调回县城？” 事先得到胡林提醒的崔淑香，自然是有备而来。冲里乡的鲫鱼养殖已成规模，第一批数千亩面积的樱桃园明年就将进入盛果期，未来几年正是出成绩的大好时候。 在电话里，她和胡林细细分析过。县开发区固然不错，但那毕竟只是二把手，况且，开发区的架子已经搭好了，规划引进的企业已基本到位，留给她的发展空间已经不大。 虽然有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这艘巨舰，但那不是县开发区取得的成绩，管委会只有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转的份。 服务工作做得好，那是你应该，如果做不好，肯定会挨批，弄不好人家还会一状告到市里甚至省里。 最后，两人一致认为，她还是安安心心呆在冲里乡更为合算。 崔淑香说：“我认为冲里已经发展到了关键时候，目前的几项重要工作，需要一个延续性，我想抓住这个机遇，再努力冲一把，力争明年进前三。家庭方面没什么问题，孩子已经大了，不需要我操太多的心。” 上半年的统计数据已经出来了，冲里乡人均农业总产值全县排名第四，城关镇第一，丰收乡第二。 按目前的发展势头，冲里乡完全有望在一两年内杀进前三，不过要想超越城关镇和丰收乡，难度还不小。 城关镇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党委书记老樊工作又扎实，去年被提拔为县长助理后更是干劲冲天，是以三五年内，该镇第一的地位无人能撼。 丰收乡在陈金光手里打下了坚实的底子，现任李书记又能干、肯干，其第二的位置也是稳如泰山。 需要说明的是，全县乡镇排名不包括杳踪镇。杳踪镇已经是副县级行政区划，早就不参与乡镇排名，其各项数据只和自身历史同期比。 见他好半晌没言语，崔淑香心里急得直冒火，不住地祈祷，千万不要让我去开发区，千万不要让我去开发区…… 何静真在县开发区工作一年来，表现出了极大的潜力，如果让她去冲里乡，显然有些浪费人才，冲里毕竟是以农业和农村工作为中心。 再者说，崔淑香在冲里正顺风顺水，如果突然把她换掉，确实会造成工作中断，情况严重甚至还可能造成全乡发展方向偏移的后果。 闻同权衡再三，终于开口道：“你说服了我，我尊重你的意愿，希望明年结束时，你能兑现自己的诺言。” 崔淑香一颗心顿时落了地，毫不犹豫地道：“没问题，只要不出现我们无法克服的困难，我保证兑现诺言。否则，不用您提醒，我自动申请让贤！” 最近应酬太多，闻同已经一连七天没在家吃过一顿饭，今晚他推掉一切邀请，打算好好陪陪家人。 车刚进排屋前院，他就听到屋内传出阵阵欢快的笑声，一大一小，大的是兰蕙溪，小的是小感感。他嘴角不自觉地浮上一抹微笑，这小家伙，和她小姨特别亲近。 “姐夫，就等你了，开饭啰——”一见闻同进门，兰蕙溪就说。 小感感看到爸爸回来了，在她怀里使劲挣扎，扭动着肉乎乎的小屁股，摇着白嫩嫩的两只小胳膊，想让爸爸抱。 闻同把包递给兰蕙芷，走过去作势欲抱。兰蕙溪抱着她，强行让她转过脸面对自己，恼道：“小东西，刚刚还和小姨亲，看到爸爸就不要小姨了？小叛徒！看着我，不许去找爸爸！” 小家伙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冲着她甜甜地一笑。兰蕙溪伸过嘴“啧”地亲了她一口，道：“这还差不多，再笑一个。” 小家伙却已转过头，不再理她，动作更加激烈地想让爸爸抱。 兰蕙溪无奈，把她递到闻同手里，顺手轻轻捏住她粉嘟嘟的小脸蛋，小幅扯动着，警告道：“小叛徒，下次小姨不和你亲了，和弟弟亲，让你气我，让你气我……” 小家伙一手紧紧抓住爸爸的衬衣，一手使劲去推她的手，小脑袋努力往后仰着躲避，嘴里却乐得“咯、咯”大笑。 闻同一面应付着她俩，一面对站在一旁的兰贵仁道：“开车要小心，千万不能超速行驶。” 姐弟俩趁着暑假，已经学会了开车。拿下驾照后，两人霸占着三姐的车不放手，整天在望水、边湖、江映三个姐姐家周游，义南自己家倒成了旅馆。 第538章 调开鸳鸯 三姐和大姐家，别人送的化妆品、包、时尚物品等不在少数，兰蕙溪是来者不拒，毫不客气地当起了扫货专家。 在大姐家，姐弟二人一人捞了只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连话费人家都给预存了两千块。 “好的，我记住了。”兰贵仁规规矩矩地答道。 小恩恩一个人坐在地上，埋头专注地玩着小汽车，看都不看闹成一团的姐姐和小姨一眼。 兰蕙芷一面往餐桌上分放碗筷，一面道：“你们俩，就不知道帮忙。恩恩，乖宝宝，吃饭了！” 可能是太过投入，小恩恩无动于衷，继续玩着玩具。 兰蕙芷又说：“恩恩，妈妈叫你呢，乖儿子，该吃饭了。” 小恩恩这才放下玩具，抬起头冲妈妈甜甜地一笑，张开双手要抱抱。兰蕙芷拉过毛巾擦了擦手，走近来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他，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兰蕙芷说：“真是妈妈的好儿子，乖儿子，喔，再亲一个，还亲一个……” 闻同在家吃一次饭不容易，晚餐准备得很丰盛，盆钵盘碟摆满了一桌。兰蕙芷先给闻妈妈舀了一碗炖土鸡汤，又同样给丈夫舀了一碗，道：“小溪，你整天四处疯，也不学习，还想不想考研了？” 对大姐和三姐，兰蕙溪一向都比较敬重，再加上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没敢象对爸爸那样随便顶嘴，答道：“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那也不能完全丢下功课，尤其是英语，荒废一天就得用两天补。” “好，我知道了。” “还有贵仁，别考完试就放羊，多读读书没坏处。不拘于教材，和专业相关的书，要广泛涉猎。你看你三姐夫，从没断过学习。” 兰贵仁已经顺利通过学校的专升本考试，新学年开始后，就将升入同一专业的本科班就读。这既是他自己努力学习的结果，也有闻同打招呼的因素。 报名参加考试且成绩不错的学生多了，但能升的却十分有限，这不仅仅是看考试成绩，还要考虑其他因素，采取的是综合评价方式。既然成绩不是唯一因素，那就有了巨大的可操作空间。 见三姐掉转枪口，兰蕙溪马上落井下石，道：“贵仁现在是翻身农奴把歌唱，要理解他，先让他放松放松。” 自从有了孩子后，兰蕙芷就以长辈的姿态出现在弟妹们面前，不知不觉间，和他们说话的口吻改变了。 闻同连忙打圆场道：“暑假应该休息休息，崩得太紧不好。” 兰蕙芷一手搂着小恩恩，一手端着一小勺薄稀饭，边吹边道：“玩散了心，再想收就难了。” 兰蕙溪很不地道，装作若无其事地道：“贵仁，昨天一起吃饭的你那几个高中女同学，长得真漂亮，比赵叔家的彩霞不差。” 兰贵仁长得眉清目秀，十分帅气，高三复读“改邪归正”前，无心向学，整天和女生大玩感情游戏，闹得“绯闻”不断。 鉴于他的“前科”，兰蕙芷十分敏感，停下手上的动作，警惕地看向他，一脸的狐疑。 杀人不用刀，吃下不吐骨头！兰贵仁快被气疯了，恨不得踢兰蕙溪一脚，可当着闻妈妈和闻同的面又不便发作，只能强咽下这口恶气。 临睡前，闻同对妻子道：“你提前进入了中年妈妈心理状态，小溪和贵仁只怕会不痛快。” 兰蕙芷刚躺下，闻言又坐起身，认真地道：“有吗？我真的变化这么大？” “你自己当然意识不到，别过头，要不他们以后不敢来了。” 不日，闻同找何静真谈话，直接问道：“在开发区工作一年多了，有什么感想？” 崔淑香因为胡林提醒，才有了思想准备，何静真是懵然不知，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听他的意思，似是要“动”自己，却又看不出是往好里“动”，还是往坏里“动”。 虽然事出仓促，但何静真并没有象第一次和他谈话时那样惊惶失措，这一年多的常务副主任经历，已经让她脱胎换骨，成熟了许多。遇到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那就先找“废话”缓冲一下。 她略略想了想，开口道：“中专毕业后进县纺织公司，一干就干了五年，先是销售科，后来是厂团委。调入县团委后，又干了好几年。我觉得，这几年的工作加起来，也顶不上在开发区一年。在开发区一年多，很累，但也很充实，很锻炼人。和一年前比，我觉得自己现在看问题不一样了，遇到困难不再害怕，不再退缩，而是想该怎么去解决。以前大事小事，第一反应就是向上级汇报，寻求帮助，或请示意见。现在想法变了，第一反应是这事该不该我作决定，如果该我作决定，那就不必往上报，如果不该，那就要毫不犹豫地汇报。” 这话听着平淡，但朴实、真切，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说得出来。闻同满意地道：“很好，这说明你在用心工作。” 略略停顿后，他接着道：“开发区的使命，主要是为乐水大开发服务，还有杳踪镇工业园，其前景终究有限。目前架子已经搭好，规划引进的企业也已基本到位，空间已经不大。镇工业园不同，未来前景广阔。县委准备把你调到杳踪镇，具体分管经济工作，兼工业园管委会副主任，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何静真迅速权衡利弊得失，和现在比，去杳踪镇应该是往好里“动”。杳踪镇副镇长是正科级编制，这和自己现在的级别一样，但是，分管经济工作的副镇长是要兼镇工业园管委会副主任的，这才是含金量所在。 书记马凤玲和镇长李贵庚，虽然一个是管委会主任，一个是副主任，但工业园具体工作，其实是由分管经济工作的副镇长负责。 况且，能到自己的偶像马凤玲手下工作，是个极为难得的学习机会。 他说得对，县开发区发展空间已经不大，区内虽然有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但其前景看得见，即使全部投产，也就是达成预期产值。 第539章 倪小倩来讨债 杳踪镇工业园却不一样，成长性极好，园区内的公司就象滚雪球一样，发展速度快得惊人。 现在已经有了两家上市公司，到年底就将是三家，明年很可能就是四家。镇开投那么大的规模，业绩那么好，想上市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放眼全省，还没有哪个开发区能同时拥有四家上市公司。可以说，县开发区的前景清晰见底，镇工业园的未来茫茫无边，看不到尽头，二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有信心，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何静真说。 何静真并没有意识到，闻同的出发点其实是想将她和王瀛洲分开。 闻同无意于棒打鸳鸯，只是不希望两人的感情影响到工作，不希望他们日后因为感情泄露被组织上查处，不愿意看到他们彼此的家庭、事业被毁掉。 把他们调开，可以让他们冷静下来，至少不会再象现在这样，同在一个单位，一个一把手，一个二把手，太过惹眼。 闻同点点头，道：“嗯，市委党校下月有个干训班，你去参加，完善一下理论知识。” 这个干训班何静真知道，面对的是全市正科级干部，为期一个半月，望水县只有五个名额。县委一把手直接安排自己去，这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她感激地道：“好的，我一定抓住这个机会，认真学习，不辜负您的期望！” 何静真刚一出门，盖亮就进来道：“倪总来了，要求见您。” 闻同情知躲不过去，道：“那请她进来吧，让王副县长等等。” 倪小倩在门外时还端庄大方，门一关上立即就换了个人，脸一冷，气势汹汹地道：“你在搪塞我！” 闻同没接话，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罐包装精美的茶叶，又拿出一只绘有精美古典图案的骨瓷茶杯，把杯子过了遍开水后才放进茶叶。 冲上开水盖好盖子，他端着茶杯放到倪小倩面前，又随手把盖亮泡的茶倒掉，这才开口道：“这是你爱喝的茶叶，杯子也是你专用的。” 倪小倩虽仍旧脸色不善，但语气已和缓了许多，嘲讽道：“你都用这办法应付讨债人？” 婚后的倪小倩装束和婚前明显两样，服饰少了明艳俏皮，多了庄重华贵，发髻高挽，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的春情。 闻同摇摇头，叹道：“夏威夷蔚蓝的海水，都浇不灭你的火气！” 倪小倩噗哧一笑，道：“少贫嘴，说正经的。” 闻同正色道：“我不正经？” 他越这样，倪小倩越觉好笑，半天方道：“别再开玩笑了，我是为那五十万来的。你知道，钱虽不多，但不该我们承担，而且，公司资金一直很紧张，五十万也很重要。” 谁承担是理论不清的，县里承担也有理，永达固承担也说得过去。闻同不和她计较这点，说道：“我能理解，这钱会给，你安排人去找王瀛洲，有他签批就行。不过，有些话我不想藏着掖着，必须当面说清楚。老单在时下发的《资金管理规定》，是经过莫市长点头的，他人虽调走了，但制度不能废，否则我们无法向市政府解释。” 倪小倩沉默了一会，方才道：“好，我支持你。” 说完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取过桌上的LV女包，拉开拉链，拿出两只小纸袋，道：“这是法国领带，这是zippo打火机，在夏威夷给你买的。” 倪小倩曾送过他一条意大利领带，去年在南方省G市招商会上，闻同发短信开玩笑说让她再送一条法国领带，没想到她真记在了心里。 “谢谢！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婚礼那天没好送上，你等等。” 他从休息间里端出一只做工考究的小木匣子，递过去道：“有点沉，拿稳了。” 倪小倩接过，掂了掂，确实挺沉。她忍不住好奇心，笑道：“什么好东西，这么沉，我打开看看了？” “送给你的，你当然可以看。” 倪小倩拨开精巧的铜扣，打开匣盖，再拿掉包装绒布。匣子里躺着一具女人雕像，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她自己。 雕像高不足尺，以羊脂白玉雕刻而成，通体纯洁细腻，闪烁着凝脂般的含蓄光泽。 在柔和的灯光下，雕像衣袂飘飘，身姿婉约，眉目传神，气质端庄而华贵，与倪小倩一般无二。 “谢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我好喜欢！” 这座羊脂玉雕虽然形体较小，耗资不太多，但贵在神态如生，极尽工巧，把倪小倩最好的一面完美地表现了出来。显而易见，设计者对她无比熟悉，构思时真正用了心。 “我有这么美吗？”倪小倩爱不释手，细细把玩着玉雕问道。 两人初认识是在杳踪镇，在参观过程中，闻同遵照她的要求，帮她拍了不少照片。 照片冲洗出来后，倪小倩从中挑出几十张送给了他。雕像主要由闻同构思而成，大量参照了这些照片，是天都某玉雕大师的作品。 一看雕像衣饰，倪小倩就知道其取材来源，她没有想到，那些照片闻同还一直保留着。 闻同当时之所以保留下这些照片，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纯粹是出于对他人的尊重。 要不是后来和倪小倩恢复交往，他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在自己办公室众多柜子的某个角落的某个文件袋里，还放着倪小倩的一叠照片。 闻同说：“当然！多数人只知道自己美好的一面，少数人正好相反，经常忽略自己的美。” 倪小倩微微一笑，道：“这份礼物算不上贵重，但极为珍贵，是最好的，我会好好珍视，再次谢谢你！你忙，我走了。” 她走后，闻同让盖亮叫来王瀛洲。王瀛洲是常务副县长，闻同兼任县长后，把政府那边的日常政务完全交给了他，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常务”。 “瀛洲，我刚和静真同志谈过，想调她去杳踪镇，加强镇政府和镇工业园的领导班子，你的看法呢？” 第540章 谁来汇报 王瀛洲刚刚接到了何静真的电话，已经知道这事。 他不比何静真，掌握的信息要多得多，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闻同的用意。 对于闻同这样处理，他是感激的，既没委屈何静真，也很好地给两人留下了足够的余地，充分尊重了他们的隐私。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很显然，闻同的态度是不干涉。 “我没意见，完全支持。镇工业园前景更光明，空间更广阔，很适合她。”王瀛洲说。 闻同点点头，道：“关于她的继任人选，你来决定，可以和杳踪镇那边对调，也可以另行甄选。” 王瀛洲正在担心继任人选的事，要是接的人不理想，势必会影响到班子的团结和工作效率。 如果领导在所分管部门的人事上没有决定权或发言权，其个人权威必定会大打折扣。 听他再次把组阁权完全下放，王瀛洲顿时如释重负，心想在他下面做事，就是痛快。 他递给闻同两份材料，道：“好的，我来办。教育部调研组的汇报材料和接待方案，我已经审过了，还需要你最后定案。” 闻同接过来，先看方案，待见到主题发言人是分管文教卫的孙副县长时，不动声色地道：“孙副县长分管面宽，教育只是其中之一，对于实际情况，她没有教育局李局长熟悉。” 和她的前任闻灵娇比，孙副县长差之甚远，只是碍于市里有领导为她说话，闻同才没向市委要求换人。单荣国在时也对她不满，经常跳过她直接向李易秋布置工作。 王瀛洲明白他的意思，主题发言人选择李易秋更为合适。一般情况下，象这样的场合由分管副县长作主题汇报更为常见，让李易秋上显然不大妥当。 不过，既然是县委书记兼县长要求的，那不妥当也妥当了。何况，王瀛洲同样也对孙副县长不感冒。 他临机应变，道：“我正要向你汇报这事，李局长业务精通，能力突出，是最熟悉具体情况的人。我的意见是由她担任主题发言人更合适，这虽然有些不合常规，但具体情况具体对待，不能因为拘泥常规影响大事。” 闻同道：“我同意你的意见，其他方面没问题，你先拿回去修改，材料留下，我要细看。” 离教育部调研组下来只有三天时间，闻同不敢拖延。王瀛洲走后，他立即细细看了一遍汇报材料，对其中几处有疑义的，直接在上面作了批示。 材料是李易秋写的，他放下笔，提起电话吩咐盖亮道：“让教育局李局长来一下。” 大约十分钟，李易秋到了。等盖亮泡好茶离开，她立即关上门，又小心翼翼地扭上锁。 闻同正在看文件，听到轻微的“嗒”的一声响，抬头笑道：“怎么，还安排有节目？” “节你个头！” “那你锁门干什么？” “我愿意锁，你管得着嘛！” 闻同笑笑，没敢再和她斗嘴，转而道：“汇报材料我看了，有几处需要了解，你先看看。” 等解释完他的疑问并记录下他的修改意见后，李易秋道：“刚刚王副县长通知我，让我负责汇报，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 “孙副县长那里——” 闻同打断道：“她做官样文章还行，这事，交给她不保险，人家一细问没准就会露怯，你好好准备吧。” “心里还真有点没底，那么多大领导。” 闻同笑道：“大领导也是人，越是大领导，越是谦和宽容。这些内容都是你一手具办的，又没瞎编，有什么好怕的。” “副部长、基教司司长、分管副省长，还有省厅厅长，平时也就在电视报纸里才能看见！” “等两天教师节你去天都参加全国教育系统表彰大会，还要受到国家领导人的集体接见，到时你可别给吓哭了，丢县里的脸。” 在闻同全力争取下，李易秋被评为全国教育系统先进工作者。这是针对教育管理工作者的最高荣誉称号，整个云缈省基础教育领域只有１０个名额，分到边湖市只有１个。 在争取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的，是他在部里的一位任处长的同学。他这位同学曾担任过副部长的秘书，几年下来，现已荣升为处长。 这次部调研组选中望水县，也是他一手促成的，牵头的副部长就是他的老领导，他本人也将随队来望水。 “去你的，没正形！”李易秋放下手中的材料，绕到闻同身边，双手捧住他的脸质问道，“我刚才去孙县长办公室汇报工作，出来时正好撞上倪公主，哼，面泛桃花，是不是被某人挑逗的？有没有奸情？” 闻同哭笑不得，道：“你应该接盖如东的位置，不当公安局局长太可惜了。” “我就在给你当私人公安局局长，怎么样，还合格不？” “合格，这些事离了你不行，谁也办不好。”闻同嘴里应付着，眼睛却瞟向抽屉。抽屉没关严，开着一条拇指宽的缝，倪小倩送的法国领带和zippo打火机露了出来。他不动声色地慢慢伸出腿，用膝盖轻轻把抽屉推上。 “算你嘴甜，知道哄我高兴。说到这事，我跟你说，杨铮那边很不顺利。那个和带班长关系最好的农民工，去年就死了，是在香郡一个建筑工地上出的事。到了这一步，线索基本断了。” 按照闻同的授意，胡林假借着闲聊，从连襟段福生口中套出情况，得知那个带班长平时极少和工友往来，只和一个来自湖西县的农民工关系不错。但这个农民工早已不在段福生手下干，事故发生没几天就走了。 那次事故发生后，段福生一怒之下，把全班的人都给解雇了。 按照胡林提供的一些零星信息，杨铮等人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寻访到那个湖西农民工家里，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 闻同考虑了一下，提醒道：“他本人死了，他家里其他人有没有可能知道一些情况，比如带班长去他家玩过，和他家里人有过接触。还有，他在香郡出的事，会不会那个带班长就是香郡人，或者也在香郡干活，介绍他过去。” 第541章 受到表扬 李易秋说：“你提醒得有道理，杨铮他们正在积极想办法，我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们。” 闻同说：“他们专业，你又聪明又心细，办法又多，我不过是瞎说几句。” 被评为全国教育系统先进工作者，这是无上的荣耀，李易秋本就心情极好，情人又不断地送上甜言蜜语，更是把她哄得心花怒放。 她双手搂住闻同的脖子，坐到他腿上，仰着头合上眼，娇声道：“好老公，亲我！” 缠绵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万般不舍地分开。见她满面潮红，娇喘阵阵，闻同被撩拨得心痒难搔，朝休息间一努嘴，道：“去那里吧？” 李易秋伸手捏住他的上下两唇，娇媚地道：“不行，这是办公室，我不喜欢这样！” 闻同想张嘴说话，却被她紧紧地捏住嘴唇，下巴动了几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李易秋嗤地一笑，道：“这就叫闭嘴！” 嘻闹了会，她站起身，边整理凌乱的衣裙边道：“得走了，呆了快一个钟头。” “就这样出门？你自己去照照镜子，面泛——呃，我还有几份文件要批，你再坐会儿。” 李易秋眼一瞪，道：“晚了！快老实交待，刚才她怎么满面桃红的？哼，差点忘了这事，想蒙混过关，没那么容易！” 闻同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心思一转，正色道：“永达固建工公司还有五十万工程款，老单扣着一直没给，她来就是为了这事。这钱少不掉，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我同意了。” “就这样？讨回五十万的债，会是那副春情泛滥的模样？” “人家刚度完新婚蜜月，你说会是什么模样？亏你还是过来人，连这也想不到。” 李易秋顿时语塞，半晌方道：“也是，算你说得有理。不过，大笨蛋老公，你给我当心了，要被我知道你和其他女人乱搞，我饶不了你，哼！” 三日后，部调研组一行十余人在省、市有关领导的陪同下，莅临望水县开展基础教育工作调研。 在望水宾馆二楼大会议厅，李易秋站在投影幕布前的发言席上，一身得体的职业夏裙，代表望水县教育系统做工作汇报。 “我们认识到，教育尤其是基础教育，本质上是一项社会公益事业，应体现以公益性为核心价值的社会公共性，也即应力求人人平等，普惠公平。这既是我们给自己树立的教育理念，也是我们努力追求的目标。为此，在全县基础教育工作规划中，我们提出了‘缩小三个差异’，具体包括城乡差异、区域差异、校际差异。规划是在XX年四季度完成的，XX年正式启动。” “在具体落实上，我们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搞好资源配置工作，第一是资金投入，第二是师资调配，第三是生源划分。” “在资金投入方面，我们坚持三个优先，优先山区、优先农村、优先薄弱校。在师资调配方面，我们统筹安排全县师资力量，一方面合理分配优秀师资，一方面加强一般教师的业务培训。” “为了切实推进这项工作，我们紧抓根本，从教师待遇入手，一步步消除教师收入的城乡差异、区域差异、校际差异。我们在教师队伍中推行工资改革，实行绩效工资制，杜绝干多干少、干好干坏一个样的现象。” “在充分借鉴杳踪镇成功经验的基础上，我们制订了一套严密的绩效考核体系，目前教师固定工资和绩效工资比例已经达到八比二，最终要达到六比四。杳踪镇情况特殊，是五比五。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在两年前我县就在全省率先清理完毕历年拖欠的教师工资，截止目前我们对教师工资不拖不欠，这是前任分管县领导打下的良好基础……” 在长达两个小时的汇报中，她始终斜对着听众席，既没看面前的材料，也没看ＰＰＴ上的提纲，但汇报的内容却一点也没有脱离材料和提纲。只在向听众提示要点、重要数据或图片时，她才会转向投影幕布上的ＰＰＴ。 带队的女副部长姓连，李易秋汇报完后，她带头鼓起掌来。 在座谈时，她特地把李易秋叫到面前，风趣地道：“你是女同志，我也是女同志，我们妇女半边天。你提出的教育理念和奋斗目标很好，很正确，做的工作非常有意义，很有开创性。尤其是工资制度改革，推行绩效工资制，这是一项创新举措，富有积极意义。请你不要保守，总结出来，报给我们，我们来这里就是调研的。小闻书记刚才跟我讲，你刚刚被评为全国教育系统先进工作者，我要向你表示祝贺。” 李易秋心里兴奋，落落大方地道：“谢谢连副部长的勉励，我们做得还远远不够，还需要不断努力。” 午餐后，连副部长拒绝了主人午休的提议，幽默地道：“我们不能官僚主义，光听汇报，不去现场，还要下去走一走，看一看。来之前，我听说你们有个杳踪教育基金，纯公益性质，专门援助贫困学生，总资产规模已经接近两个亿，很不简单，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调研组的原定行程是一天，因为连副部长的要求，又推迟了半天。在调研过程中，连副部长深入多所学校，每到一地都要实地察看学校基础设施，和师生举行座谈，工作作风十分扎实。 调研结束临行前，她作了简短的发言：“我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不完全相信汇报。事实证明，你们没有骗我。同志们，你们做了大量实实在在的工作，很有成效，很有意义。在这里，我提一个要求，希望你们继续努力，不要满足于现状。我会一直关注你们，等你们做得更好时，我还要来，来看一看你们的进步！” 在李易秋动身去天都参加全国教育系统表彰大会前，胡林亲自给望水县驻天都办事处主任打电话，要求他全力做好后勤工作。参会人员的食宿由大会会务组统一安排，办事处所需要做的，主要是接机送机。 第542章 李刚强的敢干 会前，多位国家领导人会见了全体与会代表。 会间，李易秋迫不及待地给闻同打来电话，兴奋得语调错乱地道：“小同，总里和我握手了！你不知道，总里和电视里根本就不一样，一点也不威严，对我笑，还对我说‘你辛苦了’！天哪，我当时幸福死了，觉得快要晕倒了！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被安排在第一排站着。你一会儿看电视新闻，肯定能看得到我。你同学告诉我，这是连副部长特别要求的，把我安排在第一排。天哪，他们和我握手时，我快紧张死了，满手心都是汗——哎，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呀？” 闻同笑道：“当然在听，你嘴没停，我想说也插不上。” 李易秋不好意思地道：“我太高兴了，太兴奋了！好老公，你快看新闻去，我得进会场了，啵，亲一个——” 接到李易秋电话时，闻同正在和丰收乡李书记谈工作。见他有电话，李书记立即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电视不会那么快，只有到中午整点新闻时才会播出。闻同点开网络，网站的反应够迅速的，已经挂出了快讯。 快讯上部大幅的彩图上，站在第一排的李易秋神情略显拘谨，端庄中透着紧张不安。闻同一笑，细细端详了好一会，顺手保存下图片后才关掉网页。 李刚强来汇报的，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治理“三乱”，推行农村费改税，普遍实现农民减负。 为了这次汇报，李刚强做了充分的准备，在大量借鉴外省实践经验的基础上，亲手拟写了一份长达十几页的方案。 根据他的方案，丰收乡将全面取消面向农民的各项收费，把农业税、农业特产税与乡统筹合并，把两税附加与村提留合并。 在具体思路上，方案提出，第一，全面取消向农民征收的行政性收费、政府性基金、集资（包括教育集资）、屠宰税及附加，以及其他各类涉农收费。 第二，调整农业税、农业特产税及附加政策，计税土地面积以实际耕地为准，计税产量以全乡近三年平均产量为依据，税率参照外省，统一定为7％，两税不重叠征收，两税附加比例定为２０％。 第三，把农业税、农业特产税与乡统筹合并，取消乡统筹费，原相应各项支出由县财政在考虑属地原则的基础上予以安排，另外乡属集体收入作为补充方式。 第四，不再征收村提留，原相应各项支出改从农业税、农业特产税附加中开支，村集体收入作为补充方式。 第五，建立减轻农民负担监督小组，由乡纪委书记任组长。 第六，坚决落实县委县政府决策，精简乡政府机构及人员，撤并部分行政村，减少乡、村两级行政开支。 杳踪镇早就全面取消了面向农民的各项收费，但那和李刚强想搞的费改税不一样，二者有着本质区别。 杳踪镇没有“动”农业税、农业特产税及附加，这是其一。其二，杳踪镇走的是完全自力更生之路，停止收费后不需要县财政反哺，没有动上面的“奶酪”。 象红岗村，虽然已经停止征收村提留，但镇农业科技服务公司下辖的王家垄试验农场每年会向村里缴纳一笔不菲的地租。除此之外，红岗村还有其他村集体收入。 红岗村只是一个代表，杳踪镇下面的各行政村，绝大多数能够依靠村集体收入弥补停征村提留后留下的缺口。 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最令人羡慕的是，杳踪镇有置地集团持股这只巨大的金蛋，每年光是公司持股盈利就远远超过不少县的年度财政收入。 丰收乡虽然也有乡、村两级集体收入作为补充，但主要还得依靠县财政支持，相对杳踪镇，其本质上是在“改革”，而非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很显然，对走自力更生之路，从上到下都是支持的，但改革就不一样了，那会触动许多深层次的利益。 李刚强说：“每回下去，我都要被村民指桑骂槐地骂，心里很不好受。有一次，我骑车经过一个村子，路大概两米宽的样子，一个妇女牵着头水牛横在路中间，在喂牛。我下了车，想等她扯开牛，给我让道。可等了半天，她就象没看到我一样。我就说，大嫂，能不能让让，让我过去。她说等会儿，就好了。可足足等了五六分钟，她才不紧不慢地扯开牛，给我让出路边上一小块地方，我差点掉到水沟里。过去后，我骑上车还没走出三步远，她在后头自言自语说，这牛天天帮我做事，还要给不做事的让路，真见鬼了。我当时被臊得不敢回头，只能装作听不懂，慌忙急忙地骑着车跑了。” 他又说道：“我自己也是乡下苦孩子出身，总在想，组织上和您把一个乡几万百姓交给我，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我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得用心做点什么。真的，农民负担太重了，太苦了！” 李刚强说着说着，突然很想抽烟，可当着闻同的面，他实在没胆量掏出烟来吸。 闻同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地听着他说。见他忽然鼻翼翕动，时不时地干咽唾沫，闻同知道大概是犯烟瘾了。 他从抽屉里取出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 李刚强被他看穿心思，顿时窘得脸上发红，慌手慌脚地站起身接过烟，都忘了应该谢绝他的烟后反敬给他。 见他拿着烟没敢吸，闻同问道：“没带火机？” “带了、带了，我——” “吸吧，没关系。” 等他吸过一口烟，闻同问道：“县直单位在乡里的派出机构，他们的利益，你打算怎么处理？” 农村乱收费、乱罚款、乱集资摊派不全是乡村两级所为，县直单位派驻乡镇的七站八所也有份，比如派出所、工商所。 他们就象母体伸入乡村的根须，自下向上进行利益输送。搞费改税，在切断乡村两级收费的同时，实际上把七站八所的手也“砍断”了。 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他们因此减少的利益，改革肯定会招来一片责难声，根本不可能推行得下去。 第543章 秘密实验 李刚强有一股子蛮性，他敢动念头搞这事，敢来找闻同汇报，敢当闻同的面讲水牛故事揭县里的短，就是麻起胆子横下心冒风险。 要知道，一般的领导对于下属这样的行为，是无法容忍的。 他现在还摸不清闻同的态度，但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道：“这需要县里大力支持，由县财政统筹安排。” 对他的回答闻同既没否定，也没肯定，又问道：“精简机构、压缩人员情况怎样？” 李刚强说：“这是市委市政府、县委县政府的统一部署，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在具体操作上，我们采取的是清退一批、放长假去一批、轮假去一批、下放行政村一批的办法，目前已完成９０％。” 闻同一边疾速地在工作笔记上作着记录，一边道：“关于这个，回头报一份总结给我。你方案里提到乡集体收入，主要是哪一块？我记得你们丰收没有什么象样的来源。” “上次搞的冬春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我们丰收受益不小，退田还水清淤后的湖泊，在乡境内大约有7万平方米的水面。我们正在招商发展水产养殖，乡里收租费。目前已经联系上三位有意向的老板，一位是临湖人，一位是江映的，还有一位是南方省的。南方省的那位，是县外出务工人员自治协会介绍来的，三个人里他意向最为强烈，现在就住在望水宾馆。”李刚强说。 “当初动员占湖造田的村民退出时，不是提出以渔补粮，将湖面养殖承包权优先提供给他们吗？”闻同问道。 李刚强回答说：“是，但实际上当时接受的村民，搞搞后来就自动放弃了。对于他们来说，造的田本来就是私自搞的，退出也就退出了。” 闻同点点头，赞赏道：“只有积极发展农村经济，农村费改税面临的一系列困难才能彻底解决，农民也才能真正得以减负。你们主动出击，不全在‘等、靠、要’，这个态度就很好，工作思路也很正确。企业的养殖规模发展得越大，养殖效益发展得越好，你们的租费收入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李刚强心里一喜，这话听着似乎是同意我搞了，得再给他添柴加火。想到这里，他道：“事实上我们县已经有了较好的改革基础，在您的努力下，各种集资全县早就不允许搞了，另外相比兄弟县，我们县的乱收费、乱罚款、乱摊派现象也要轻得多。我们丰收乡在县里，又是条件较好的乡之一，具备先行一步的条件。” 闻同没言语，半晌方道：“农村费改税，不是从你开始，也不会从你而止。早在十年前，就有人提出来了。十年间，这项改革一路坎坷前行，参与的县和乡镇越来越多。但是，去年相关法规又明确否决了。” 说到这里，他拿起桌上的方案，翻动几下后又放了下来，继续道：“方案很有水平，说明你爱学习，也善于学习，工作上肯用心。刚强，我送你四个字，只做不说！” 这就是鼓励和支持了，李刚强激动地道：“好，那我就作哑巴苦力，只闷头傻干活，不说一句话。” 中午闻同在会议室边吃饭边收看整点新闻，有关全国教育系统表彰大会的画面刚一出现，李易秋就打来电话：“看到我了吗？……就在那儿……对、对、对，在那个老先生旁边！” “你没被吓哭，为县争光，给全县人民长脸了。”闻同调侃道。 李易秋嗤地一声笑道：“还真的差点哭了，激动得想流泪，不是被吓的。哎，建国XX周年庆典时，我想来天都。我刚给小芷打过电话，她也来，带着孩子一起。我下午就去预订酒店，要不晚了肯定订不上。” 每当她提到兰蕙芷，闻同都得小心翼翼，问道：“不能去现场吧？” 李易秋说：“还不知道，不能到现场我也要来。” 这个话题危险性太大，闻同打岔道：“真可惜，新闻里看不到和你握手的镜头，正好我下午去真道电气，顺便和柯总说声，让他想办法把原带拷贝出来，他和国家电视台关系很熟。” 李易秋马上兴奋起来，高兴地道：“太好了，真是我的亲亲好老公，再亲一个，啵——嗯，下午去给你买礼物，好好地奖励你！” 在杳踪镇真道新能源的秘密车间内，吕大可、寇智远和另一位中年男人正在指挥技工试驾一辆改装小轿车。现场除集团十大高管外，闻同也应邀到场。 车间内部空间很大，小车灵巧地在室内转来绕去，和普通汽车没什么两样。但是，如果你足够细心的话，就会发现端倪。在车的底部，挂着一只黑不溜秋的“箱子”，这只“箱子”，就是车用高能锂聚合物电池。 这辆改装小轿车，是吕大可、寇智远和覃道繁通力协作的杰作。三人各有侧重，其中发挥主导作用的，是储能科研领域的权威人物吕大可。激动人心的是，吕大可在新材料石墨烯的研发上取得了多项开创性突破，让真道电气在这个尖端领域远远领先于所有对手。 覃道繁担任真道电气天都研究院电动汽车研究所所长，他原来是中央大学机械工程系的教授，是被吕大可挖来的。 和传统内燃机汽车比，电动汽车的核心是电力驱动及控制系统，具体包括电源、驱动电动机及电动机调速控制装置等。 相对于燃油汽车，纯电动汽车的质量差异主要在于动力电池、车载充电器、驱动电机及调速控制器几大部件。 其中，电池是关键中的关键，就产业化而言，车用动力电池需在“低成本”“高容量”及“高安全性”三个方面攻关。 真道电气拥有锂离子及锂聚合物电池的核心技术专利，是世界上锂电池产业实力最强的厂商，在全球中高档市场处于相对垄断地位。 第544章 湖上论策 吕大可介绍道：“目前，我们还停留在实验室阶段，离产业化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但是，相关核心技术我们已经掌握了，并申请了专利。在电池选型上，我们以锂离子及锂聚合物电池为主，以镍氢电池为辅，不考虑成本虽低但性能差、前景有限的铅酸电池。我们判断，在全球业界，我们的汽车动力电池研发已经走在了最前列。在驱动电动机及电动机调速控制装置这两块，我们的技术也已基本成型，主要是寇总和覃教授负责。另外，覃教授是整车研发的负责人。” ＣＦＯ杨光迅道：“等具备产业化条件时，我们将选取一家世界级汽车厂商合作，以利用其成熟的整车生产能力、产品品牌和渠道优势。” 按照集团战略规划，这块业务被划入真道新能源，因此该事业部总裁于大中格外上心。他没和高管们在一起，而是一个人蹲在墙边，聚精会神地看着行驶中的改装车。 柯绍东见他那副样子，取笑道：“大中，要不让覃教授把你的奔驰给改装了？这可是最好的广告传播方式。” 由于只是一次平常的试验成果展示，并非严肃的战略会议，大家都比较放松。于大中指着行驶中的改装车道：“厉总开着它去参加建国XX周年大庆，才是最好的广告传播方式。” 小轿车没装顶篷，前盖和后盖上油漆斑驳，满布着大大小小的凹坑，形象丑陋之极。车舱内只保留着一把驾驶座椅，副驾驶座及后座的椅子全部被拆除。一名技工坐在驾驶座上开车，另一名技工站在他身后，看上去有点象阅兵车。 “给它喷上漆，献给国家，用于XX周年庆典大阅兵。”寇智远说话前总是习惯性地往上推推眼镜，话亦不多，但每每惹人发噱。 等笑声歇下来，闻同道：“为了庆祝试车成功，也为了祝贺厉总受邀去庆典大阅兵现场观礼，县委县政府在四季春湖心酒楼举行晚宴，请各位赏光。” 凭借高技术含量及过硬的产品质量，真道电气已成为国内重要军品供应商，截止目前公司手中已握有四亿元订单。 为感谢企业界对国防建设作出的杰出贡献，国防部特地邀请一批企业家至庆典大阅兵现场观礼，厉坚亦在受邀之列。 杨光迅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不是瞄上了电动汽车项目，贿赂我们来了？” 闻同大笑道：“也可以说是贿赂，现在是企业大过政府，手中有项目不愁找不到婆家。不过，如果有不愿接受贿赂的，我们决不勉强！” 管立昇难得地开起了玩笑，道：“闻书记是放长线钓大鱼，这还在研发阶段，就被他盯上了。” 九月正是莲子大熟的时候，酒楼外的湖上荷叶田田，人走在水面石板桥上，借助明亮的路灯，不时可见肥硕的鱼儿从脚下游过。 由于刚下过一场小雨，天气格外地凉爽，三楼雅间内门窗大开，众人围坐成一桌谈笑风生。真道电气十大高管集体驾临，外加闻同和马凤玲作陪，当班的王小英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接待。 席前，她领着酒楼最漂亮的两名女服务员，端来两大盘鲜嫩清香的莲子，笑意盈盈地道：“这是湖上专门留出来招待贵客的，经过我们服务员一颗颗精心挑选，不老也不嫩，各位领导好口福，赶上了。” 厉坚看了看桌上六七样精致的名贵水果，笑道：“王姐，是不是和闻书记、马书记串通好了，用水果来塞我们的肚子省酒菜钱？” 王小英大笑，说道：“哪里，各位都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水果是酒楼的一点点心意，给各位饭前消闲。” 覃道繁也被一同请来了，他是大西北人，此前还从未见过新鲜莲子，忍不住道：“新鲜莲子是这样的，我还是头回见。” 王小英马上道：“酒楼给各位领导各准备了一份，乡下的野东西，不要嫌弃才好。” 酒菜上来后，厉坚第一杯敬向马凤玲，道：“马书记，老吴常年驻扎大西北，为公司开疆拓土，无法顾及家庭，我和柯总代表公司，敬你一杯。这杯酒，一是表示歉意，二是表示感谢！” 马凤玲微笑道：“你客气了，这是他的工作，他应该有自己的事业。” 闻同瞥了她一眼，感觉出来在她的微笑背后，明显藏着冷淡，只不过不知悉内情的人，无法瞧出来而已。 他听李易秋说，两口子已经出现感情不和的苗头。老吴虽然工作繁忙，又远在西北，但一直坚持每两个月回家探一次亲。 但夫妻常年不能见面，仅靠这有限的几次相会，是难以维系感情的。 另一方面，夫妻二人地位的日渐悬殊也是造成感情生疏的重要原因。虽然老吴也算有出息，薪水高，在公司持股的市值也有二百余万，但和妻子相比就又明显不如。 李易秋告诉闻同，马凤玲和四海有芳的常总擦出了火花，估计已经有了实质性关系。 说到大西北，杨光迅道：“说了多年，西部大开发终于要有实质内容了。据了解，十一月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会有实质性的动作，确切地说，西部地区大开发战略将会被列入国家明年的经济工作重点。这项宏伟的战略意义十分重大，从经济角度，直接关系到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增长，从政治角度，既关系到民族团结、社会稳定，也关系到东西部协调发展。相关人士透露，明年将新开工二十大工程，作为大开发的序幕。其中，西电东送是标志性工程之一，在所有工程中投资最多，工程量最大，预计在十年间，项目总投资约七千亿。” 大家心照不宣，坐在这里说是参加宴会，其实是一次务虚性战略沟通会。 厉坚道：“这么庞大的体量，我们决不能错过，至少也要抢下五分之一的份额。” 第545章 教训旧部 厉坚不容置疑地说：“对于中高端市场，我们要占有垄断性份额！除了西电东送，公路、铁路等其他基础设施建设我们也要跟上，目标是其中的电气订单，同样要占有垄断性份额。这些方面，徐总的自动化事业部和周总的电工事业部是主力。绍东，我建议用六个月时间，拿出一份涵括短、中、长期的市场规划，你牵头，光迅协助，各事业部负责人密切配合。围绕市场规划这条纲，研发、生产、财务、人力等都要编制各自的规划，最终组合形成公司整体战略规划。” 柯绍东道：“还需要光迅想尽一切办法，密切跟踪上面。” 杨光迅道：“半年时间，那就是今年四季度和明年一季度了，国家相关的具体规划能够成型，这个时间差不多。” 闻同道：“在扩大内需、引导消费方面，当前的重点是启动住房，对于主营建筑电器的真道电器，是个能持续数十年的机遇，这还没有考虑同样方兴未艾的商业地产，你那边新增产能推进得如何？” 真道电器总裁熊宝亭马上道：“再有一个月时间，一期就能实现顺产。一期达成规划后，二期我们就更有信心了，在后年三季度实现投产完全没问题。全部实现投产后，年营收可以达到预计的二十个亿。” 在他的领导下，收购自杨光迅的公司年营收已由当初的六千余万，急增数倍至今年的三亿。当然，这个三亿还没有完全成为现实，其中一部分还是预计。虽是预计，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今年前八个月，公司已实现一亿九千余万的收入，按目前的发展势头，后四个月完成一亿一千万完全没问题。 厉坚道：“另外向大家通报一条阶段性好消息，我昨天在省城，就寇总参评工程院院士一事和有关方面进行了沟通，结果非常理想。省科技厅司厅长、省府陈副省长态度很明确，我们云缈省一定要拿下这个院士，以全面提升省内科技实力和科技队伍形象。同时，司厅长透露，凭寇总自身实力和卓越的成就，我们希望极大。既然省主管部门和省府有这个态度和决心，我们自己更有信心了。等寇总成功后，下一个，我们要向省里推荐大可，除了资历，他什么也不缺！” 他接着又说道：“本来，民营企业职员参评院士是匪夷所思的，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上个月中央发文，决定加强技术创新，发展高科技并实现产业化。文件鼓励大中型企业建立企业技术中心，鼓励高校教师和科研人员进入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工作，要求各类应用型科研机构进行企业化转制，支持发展多种形式的民营科技企业。这么多的利好，说明国家已经不再让我们的科学家生活在高高的绣楼里，科学家们喝白开水啃凉馒头不再是光荣的象征，他们一样可以发财致富，一样可以开奔驰坐宝车，住豪华大别墅！” 众人乐了，齐齐看向寇智远。 老寇伸出右手推了推眼镜，浅笑道：“我也认真看了文件，说国有科研机构经批准，可以改组为股份制企业。这很好，我准备向我们的‘挖墙脚教授’学习，为公司多挖进些高端科技人才，收购几家对路的院所。不过，以后不能让他们开奔驰坐宝马，要坐就坐我们自己生产的电动汽车！” 众人又看向“挖墙脚教授”吕大可和被挖来的覃道繁，再次大笑。 笑罢，杨光迅道：“厉总刚才所说的文件，有很多实质性利好，包括财税扶持政策、金融扶持政策。文件规定，国家通过政府财政预算，引导和鼓励政府部门、企事业单位优先购买国内高新技术及其设备和产品。另外，对高新技术产品实行税收扶持，对其出口实行增值税零税率政策。集团财务部已经在着手研究合理避税策略，要充分利用好国家的扶持政策。” 众人正在热烈地交谈，忽然从楼外岸上传来阵阵喧哗声。 透过大开的窗户，大家看过去，四季春饭店后花园宽敞的露天用餐区内，五六个年龄不等的男人正围成一桌在吆五喝六地划拳行令。 这些人有的光膀子戴着粗大的金项链，有的以脚加凳，高声大嗓，旁若无人，引得用餐的客人和在水上公园休闲的居民纷纷侧目而视。 管立昇一看，立即黑了脸，这些人都是公司的元老，是公司创立时十位职工股东中的几位。 这些人仍在电缆公司工作，除了刘度胜进入集团中层担任电缆公司经理外，其余人职位最高的也就是车间主任，还有几位甚至是线上工人。 但是，他们都是创业元老，公司注册时他们出资共持有5%的股份，虽几经稀释，如今仍然个个都是千万级富翁，最少的一位所持股份的市值也在千万以上。 对参与创业的第一批老人，公司虽然坚持量才使用，但逢年过节还是待之较优的。由生活无着的下岗工人摇身一变为家财数千万的富豪，有些元老难免就会心态失衡，暴发户心理颇为严重。 管立昇没想到当年的旧部如今变成这样，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到室外在点菜记录笺上刷刷写道：还要不要风度了？要懂得自尊自爱，别给公司丢脸！管立昇。 漂亮的女服务员接过他的条子，下楼上岸递给了那些人。接条子的人一看脸都绿了，小声问道：“管总在楼上？” 女服务员忍住笑，道：“县委闻书记和镇上马书记请客，你们集团的高管全在。” 这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接条子的先反应过来，咕哝一句道：“赶紧结账回家，别喝了！” 小插曲过后，众人又继续边吃边谈。饭后，杨光迅把闻同请到自己车上，神秘地道：“告诉你一条最新消息，省城的老大出事了，已经被规，欧阳市长接他。” 第546章 领导召见 省城市委书记还兼着省委常委，是副部级，这样的高官出事肯定震惊全国。闻同吃惊地道：“太突然了，经济问题？严不严重？” “当然是经济问题，不严重能规起来？”杨光迅说。 也是，上层既然决定对其实施“双规”，那肯定是掌握了可靠的证据，否则不可能这样。由欧阳索宏接任，可见杨心民书记已经牢牢地掌控了全省大局。 “也兼省常委吧？”闻同问。 杨光迅答道：“肯定的，这需要报上去，会延后一段时间。” 闻同说：“由他接任，是众望所归。” 欧阳索宏主导、镇开投承建的江映旧城改造，现已接近尾声，开发的商贸市场运营良好，令江映渐渐成为周边几省商贸物流中心。 沿海地区的制造业资本出于进攻内地市场及回避当地日渐上涨的商务成本的考虑，成批成批地进驻江映开发区，这和当初规划时依靠商贸市场的繁荣发展带动地区制造业快速发展的预期完全一致。 原旧城区居民多为下岗工人或无业人员，是城市贫困人群，如今这些人员大都通过市场实现了直接就业，或在市场衍生出来的行业中实现了间接就业，比如物流配送、餐饮、小百货、物业服务、商品制造等等行业。 在旧城改造安置房建设上，欧阳索宏态度无私，作风务实，令新建居民区得以规划合理，配套完善，成为真真正正的安居工程。 原先的城市疥癣一变为繁荣一新的城市文明区，令省、市、区三级政府头疼万分的就业问题也得到基本解决，这让上上下下极为满意。 安居、就业是大民生问题，江映市通过旧城改造及市场开发，从发展的角度予以一揽子彻底解决。对此不但省委省政府极为满意，连下来视察的中央领导也赞誉有加，给予了高度肯定。 这项宏伟的蓝图，具体规划是由闻同完成的，可以说，他功不可没。但是，仅有规划是远远不够的，如果没有欧阳索宏的无私无畏，没有他破除重重阻力推动实施的勇气和决心，没有省委杨心民书记坚定不移的支持，规划再好也只能是一纸空文。 所以，首倡并主持其事的欧阳索宏接任市委书记是顺理成章的事。 收到李刚强提报的关于精简机构、压缩人员的总结报告后，闻同立即召开书记办公会。参加会议的除主管组织工作的史泽连外，还有主持县政府日常工作的王瀛洲，以及县委办主任胡林。 闻同把总结报告递给史泽连，道：“老史，你先看看。” 报告是经胡林之手递上来的，此前他就看过。等史、王二人快速浏览完毕，闻同道：“大家不妨谈谈看法，老史，你先来。” 王瀛洲阅读时，史泽连就在一旁整理思路，这时听他发问，马上道：“从全县看，截止目前进展不够顺利，总体只完成三成。丰收乡完成９０％，是最快也是最好的，排第二的杳踪镇和县委组织部、县政府人事局仅完成６０％，第三的城关镇、县农业局、教育局完成５５％。丰收乡的许多具体作法很值得借鉴，我的意见，由县委组织部联合县政府人事局，参考丰收乡的成功经验，修改原方案报常委会审批后统一下发执行。” 闻同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王瀛洲接道：“我同意史副书记的意见，确实有这个必要。具体操作上，我谈一点看法，对于放长假和轮假离岗的人员，可以由县政府出资安排到技工学校参加职业培训，鼓励他们结业后积极自谋出路。” 胡林也道：“还有一个办法，下放到行政村挂职蹲点，这样也可以解决一批。在挂职蹲点期间，其工资按照所挂职务从村里走。每人至少蹲点三年，三年期满如果工作成绩合格才能竞争上岗，否则要么彻底清退，要么继续蹲下去。” 闻同不时在工作笔记上作着记录，听得十分认真。等众人发言完毕，他总结道：“大家提的办法都很好，就按老史的意见，由县委组织部和县政府人事局修改完善原方案。另外我再添一条，自即日起，全县机关事业单位一律停止进人，确需增补人员的，必须报经常委会表决通过。” 进人容易减人难，精简机构、压缩人员，其难度之大不亚于愚公移山。被列入精简范围的，都是没有编制但有关系的人，只不过是关系有深有浅而已。 在市委市政府的坚决态度下，县委县政府只能无条件地贯彻落实。对于关系一般的，自然要毫不留情地列入“清退”的范围，对于关系较硬的，那就只能视具体情况而定，要么列入“放长假”或“轮假”的范围，要么列入“下放行政村”或“下放行政村挂职蹲点”的范围。 不日，省委决定，欧阳索宏出任江映市委书记。 得到正式消息的闻同，从上午十一点开始，每隔半小时给赵秘书打一次电话，一直到下午五点时电话才打通。 “赵主任，我是闻同，手机被打爆了吧？对，我看请他接听电话就算了，不敢占用他宝贵的时间，麻烦你帮忙转达一声就行。” 欧阳索宏正匆匆出门，听着身后赵秘书的手机里象是闻同的声音，马下停下脚问道：“是闻同？” 赵秘书对着话筒道：“你等等，先别挂。”说完他捂紧话筒，答道：“是的，他让我转达祝贺。” “拿来。”欧阳索宏接过手机，边走边道：“小闻，我是欧阳索宏，好、好，感谢你。我正想找你，这几天没空，我看看——国庆长假吧，请你来一趟，带上老婆孩子，到我家一起吃顿饭，具体哪天到时小赵再通知你。嗯，好，再见。” 闻同不知道他为何要约自己赴家宴，很显然，不可能仅仅是表示亲近这么简单。 国庆前一天，李易秋带上小囡囡，兰蕙芷带上两个孩子和保姆小刘，在杨铮、刘和平和王耀光三人的陪护下去天都旅游。闻同本以为可以借机清静几天，没想到却遇上头痛无比的事。 第547章 都想当县长 不知消息源自何方，突然间有人传出，市委长假后将着手甄选望水县县长。 当天下午褚文渊给闻同打来电话，说是想来看看他，叙叙旧。 对他的真实来意闻同自然了然于胸，无外盯上了望水县长一职，想托自己帮忙。 闻同叫上胡林，在县城四季春饭店设宴为他接风。心里装着事，酒量就难免大打折扣，一瓶五粮液见底时褚文渊就面红过耳。 闻同挺厚道，知道他是带着特定目的来的，就没再下力劝酒。 在望水宾馆客房，褚文渊东拉西扯了一会后，开始进入正题，说道：“咱们同一期一百多人，你是我最佩服的，彻头彻尾地佩服！” 在闻同这个当事人面前，图谋顶替他的职务，而且还是托他本人帮忙活动，这明显极为不妥，似是与虎谋皮，褚文渊实在难以明言。 不过，话不说出来，人家就会装糊涂。他一狠心还是道：“不知道你自己听说过没有，有消息说市委正在酝酿为你分担子，当然，如果消息失实，就当我没说。” 闻同已经知道他的心思，不想和他玩弄玄虚，以免伤害感情，道：“不瞒你说，我刚刚听到些风声，至于是真是假，我本人也不知道。” 褚文渊违心地道：“其实维持现在这样挺好，执行力更强，更容易推动工作。” 闻同一笑，道：“现在这样只是权宜之计，既不是市委所愿，更不是我所愿。” 听他这么说，褚文渊也顾不上辨别真假，一咬牙道：“在我们几个处得来的里面，你和郑班长就不说了。老蒋到省计委后，干得顺风顺水，现已是处长，翁璐本就是后备，现在也顺利地顶上了副处，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老同学，这事说出来有些羞于启齿，你……我……我的意思是，如果在不影响你的前提下，能否拉拉老同学，过来给你当主要助手？” 说自己没有活动能力，明显是在推托，闻同决定据实相告，道：“不是我不讲老同学和朋友情谊，此事委实有内情，我实在无能为力。明确说吧，市委一开始就有了人选，只不过需要择机宣布而已，我只是临时客串。等市委的决定出来后，你就会知道我所说是真是假了。” 褚文渊心一冷，猛地想到为倪正林出了大力的李斌，不甘心地问道：“在你们现任班子里挑？” 闻同道：“应该不是，确切人选其实我也不知道。老同学，真是万分抱歉，没能帮上你的忙。” 尽管心里失落无比，但褚文渊没有失去理智，忙道：“哪里、哪里，你肯对老同学推心置腹，就是念着旧情，对我来说，这和帮上忙一样重！” 闻同离开宾馆时已是晚上十一点，没想到他进家门就接到王瀛洲的电话，要求过来。这么晚了他还要过来，不用说，肯定和褚文渊的目的是一样的。 王瀛洲听到传闻后，思想斗争很厉害，一方面紧急跑市里的关系，另一方面在犹豫要不要同时做做闻同的工作。 等他决定向闻同坦陈想法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这种事急如星火，是不能过夜的，你一拖就可能被别人抢了先，那晚一步就意味着晚几年，人生有几个几年？ 所以他一直守在家里，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一听到闻同的车进了院，立即就打来电话，也顾不上时间已经很晚了。 和褚文渊一样，他也是吭吭哧哧才把话说出来。 闻同没有象对褚文渊那样告之以实，而是道：“瀛洲，我向你说明两点，第一，你不必顾虑我的感受，我兼顾政府这边的工作，非出所愿，只是暂时的。第二——不用解释，你别打断，听我讲——你的愿望，我明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求上进的干部不是好干部，这是相通的。所以无论县委还是我本人，都不反对你的上进心，不过有一点需要向你明确，这事，决策权完全在市委，完全！” 闻同的态度再明白不过，你想当县长可以，我不反对，但对不起，这事我帮不上忙，只能凭你自己去努力争取。 他能如此坦诚相见，已属不易。王瀛洲道：“谢谢你，我明白了。” 第二天上午，全体县领导在会议室集中收看建国XX周年庆典大阅兵。看完直播，史泽连缀在闻同身后进了他的办公室。 对待史泽连，闻同不能象对待褚文渊和王瀛洲那样。一方面，史泽连是望水县的老资格，根基很深，另一方面，他是和闻同并肩战斗过的老战友。 在闻同最困难的时候，他坚定地和闻同站在一边，共同抗衡阮洪通、金光明等人。此外还有一层，他是王金生的老部下，很得王金生信任。 耐心等他说完，闻同恳切地道：“老史，对你我有什么就说什么，按说应该由你来担起这负担子，但是实际情况恐怕不好办，这次真的是无能为力。” “你也知道，错过了这次的机会，对我而言，很难再有第二次机会，毕竟年龄不饶人。”史泽连不甘心地说。 闻同只能泛泛地安慰：“不能这么说，不一定非要盯着眼前，往外看空间还是很大的，总会有合适的机会。” 看着他怏怏离去的背影，闻同暗自叹了口气，人都是这样，看不到希望时都能平心静气，安于现状，一旦看到机会往往就会失去耐心，努力想要抓住。他这样，马凤玲、杜子坤和胡林难道就没有类似的想法？ 想到这里，闻同提起电话吩咐胡林道：“老胡，你约上马凤玲和子坤，中午一起吃个饭。” 马凤玲、杜子坤、胡林三人是自己的铁杆老部下，在这个时候，闻同不想让他们心里藏着想法，有些话必须要面对面敞开了说。 中午在望水宾馆餐厅包间，酒喝到中途时，闻同道：“有些传言想必你们也听到了，把你们约过来，就是为了这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次都不是个机会，我的意思是，大家要放平心态，把眼光放长远，继续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有把工作扎扎实实做好了，有了出色的成绩，机会必然会到来。” 第548章 升江映副市长在望 下午代表地方政府，去乐水水电站建设工地慰问节日期间仍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工人后，闻同直接回了家。 兰蕙芷带着孩子和保姆去了天都，杨嫂又生病请假，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闻同不想让她孤孤单单。 见他这么早就回了家，闻妈妈很是高兴，母子俩虽生活在一起，但真正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很多。 闻同本想出去吃，但闻妈妈坚持在家自己做。闻同没有坚持，听从妈妈的意见，陪着她一起在厨房忙活。 “妈，别炒荤菜，就炒几个小时候常吃的，辣椒炒茄子，爆辣椒，干萝卜丝，都很好吃。”闻同说。 闻妈妈笑道：“就你念着这些，你弟弟嘴刁，小时候不喜欢吃，现在更不想。” 闻同正蹲在地上帮着洗菜，听她说到弟弟，就随口问道：“他最近打电话了吧？” 闻妈妈叹了口气，道：“电话倒是常打，昨晚就打了，不过说不了三句就挂了。我一说要他快谈朋友，他就说手头正在忙工作，下次再打过来，也不等我再说话就给挂上。唉，真是急死人！” 闻同无语，半晌方道：“他还不算大，只是没碰到合适的，等碰到合适的，自然就会谈。” 闻妈妈还念着那个小菲，说：“你说那年处的小菲，多好看的妹子，他就不理人家，真是可惜了！” 这是无休无止的话题，闻同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得闷头不语。 闻妈妈又自言自语道：“现在他一个人在美国，天高任鸟飞，更自由了，谁也管不了。——唉，我问你，你是不是还在和那个李易秋来往？” 闻同没想到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而且还是这么尴尬的内容。下意识地，他掩饰道：“也就是普通朋友，总不能成仇人吧？” 闻妈妈看了儿子一眼，没去揭穿他的谎言，道：“芷妹子是好媳妇，你莫伤了她。” 闻同不敢抬头，闷声道：“嗯。” 母子俩好不容易有长时间相处的机会，闻妈妈不愿把气氛搞得太别扭，转而道：“你这么多年也没回过老家，什么时候有空回去一趟，到你爸爸坟面前去看看，也让他看看你。唉，你们现在都大了，也都有出息，孙子、孙女再有几个月就能说话走路，他要是看到，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说着说着，她伤感得抹开了眼泪，气氛反而变得更加沉闷。 “现在工作太忙，等闲下来，我陪你一起回去。妈，我那天听到感感喊爸爸了，叫得很真，叫过你没有？”闻同连忙把话题引到孩子身上。 闻妈妈高兴一些了，说：“叫过、叫过，这孩子聪明，开口早。恩恩你别看不声不响的，长大了肯定随你，有头脑有想法，肯定是做大事的料。看到他的人，没一个不夸的，哪个都喜欢得不得了！唉，也不知道在天都怎么样，晚上别冻着了。好几天时间，再好的牛奶也比不上人喂，千万别吃坏了肚子……” 对于妈妈对小孙子的偏爱，闻同不以为然，但也不去反驳。 长假第五天，赵秘书给闻同打来电话，通知他第二天去欧阳索宏家。 闻同立即和兰蕙芷联系，让她提前一天返回，一家人在省城会合后一起过去。由于兰蕙芷是和李易秋一起回来的，闻同没敢去接机，以免节外生枝。 欧阳索宏子女都不在身边，家里只有两口子和保姆。晚饭后，闻同被欧阳索宏召进书房，兰蕙芷则在客厅陪着欧阳夫人说话。 刚一落坐，欧阳索宏就道：“这次被牵进去不少人，既有市级层面的，也有区级层面的。我想把你调过来，出任破江区区委书记，帮我把破江抓好，把它建成这座城市的中央商务区，让这座城市成为省际经济中心。等你经过一两年打开工作局面后，再进入市政府班子，主管工商业。怎么样，过来帮我吧？” 破江区是省城江映的主城区，这座城市的心脏——宏伟的市民广场就位于该区。 围绕市民广场，原规划建设的金融区、商业区、写字楼区、酒店区、行政区、文教传媒区已渐成规模，但由于各单元只是行政命令下的群合，而非是出于自发意志的趋同，所以整体虽有规模却无期望中的引擎效应。 在旧城改造接近完美收官后，这座发育不良未能成人的经济引擎已成为欧阳索宏最大的心病，被他列为新的主攻目标。 如果能盘活这台引擎，让它和日渐兴旺的商贸市场相互呼应，那整个江映就活了，就非常有希望发展为省际经济中心。 闻同不得不承认，市民广场地区确有成为城市中央商务区的气质，他的宏伟构想是有现实基础的，并非是空中楼阁。 毫无疑问，省城主城区区委书记的地位要重过望水县县委书记，况且他还明确许诺，只要闻同做出了工作成绩，一两年后就推荐他出任分管工商业的副市长。 这份邀请的诱惑力着实不小，但风险同样也很大，闻同一时难以决断，想了想道：“我从没有城市管理经验，恐怕难以胜任。” 欧阳索宏一摆手，道：“这不是问题，经验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公心。我知道，你在望水有很好的事业基础，作出取舍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没关系，我可以等，给你留出三个月时间考虑，好吧？” 闻同感激地道：“谢谢您的垂青，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告辞出来临上车前，闻同意外地遇上党校的室友老马。老马是来向新任市委书记道贺的，由于是不请自来，他不敢随便敲门，一直蹲守在小楼外的暗处等候。 待见到出来的客人是闻同时，他立即迎了过来，热情万分地道：“闻书记，老同学，您好！” “老同学，好久不见了，你好！这是我爱人和两个孩子，小芷，这位是我党校的室友，马书记。”闻同虽对他没有好感，也不得不应付着。 第549章 朱大姐的高明手腕 老马抢先道：“弟妹，你好！啧、啧，你们好福气，两个孩子长得这么好，来，伯伯给你们一点见面礼。” 说话间老马已从包里抽出一沓新崭崭的百元大钞，看也不看分成两份就往小感感和小恩恩的衣袋里塞。 见闻同要阻拦，他立即不乐意地道：“老同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是什么关系，当伯伯的给孩子一点见面礼，不过分吧？” 闻同估摸了一下，也就三四千块钱的样子，并不算太出格，就道：“你太见外，下次都不敢带孩子来江映了。” 老马撒谎道：“今晚欧阳书记找我，不能陪你们，明天，明天不要急着走，我去建设大酒店找你们，咱们好好喝几杯。” 闻同推脱道：“真对不起，明天一早就得回去，上午还有会，下回吧，下回来了再叨扰。” “你总是行色匆匆，好不容易碰着一次面，连顿饭也不肯吃。”老马说。 闻同不愿多留，说道：“领导还要见你，我就不多耽搁你时间了。” 看着闻同的车渐渐远去，老马摇了摇头，暗道这小子命真好，不但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的老部下，还是新任市委书记、未来省委常委的座上嘉宾，临走还劳动书记夫人送到门口！欧阳书记虽也认识我，但等会儿肯不肯让我进门，还难说啊！ 小别胜新婚，夫妻俩恣意温存一番后，兰蕙芷方才问道：“他找你谈什么？” “想调我来江映，当破江区区委书记，还许诺要是干好了，一两年后向省里推荐我进市政府，当主管工商业的副市长。”闻同说。 “真的？一两年后就是江映的副市长，太好了！”兰蕙芷一下子坐起身，惊喜地道。 “没那么简单，他对破江区抱有极高的期望，想把它打造成城市中央商务区，就象纽约的曼哈顿那样。”闻同冷静地说。 兰蕙芷不以为然地道：“那又怎么啦，凭你的能力，什么干不成？” 闻同苦笑道：“你倒是对我有信心！这不能和个人能力简单地划等号，塑造一个城市的中央商务区，需要的条件太多，中央和省里的鼎力支持，强大的地区经济基础和市场规模，城市区位优势等等，缺一不可。” 兰蕙芷傻了，说道：“这么复杂呀，那你还来不来了？” 闻同说：“来不来我需要深入分析思考，他给了我三个月时间。” 传言成真，长假过后没几天，市委组织部开始着手考察望水县县长人选。不过，令朝思暮想的王志远大受打击的是，温健祺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倪正林将他列为唯一候选人的意见。 温健祺以党群副书记的身份兼任市委组织部部长，这项工作无论如何绕不开他，是以对他的强硬态度，倪正林一时竟毫无办法。 在初步适应边湖的政治生态环境后，温健祺一直在等待发出自己声音的机会，这次选拔众所瞩目的望水县县长，无疑就是个极好的机会。 他反对的理由很充分，望水县是全市第一大县，县政府政务繁杂重大，县长人选需慎之又慎，如果仅把从未有过独挡一面资历的王志远列为候选人是极端不负责任的。 他的态度得到许多市领导的支持，一时之间市委组织部收到十几位候选人提名，象阳春敏、王瀛洲均在其中。 闻同没想到事情出现这样的变故，温健祺选择在这件事上出手，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想想也有他的道理，一方面，他有省委杨书记的支持，根本不惧倪正林，另一方面，他的这一举动虽然狠狠地得罪了倪正林，但却赢得了许多其他市领导的支持。 如果他运作得当，就可以借助这次机会，成功地把一批市领导团结在自己身边，至不济，他也能立起自己的大旗。 原本只是一个县长的选拔，没想到却卷入众多的市领导，令事情突然复杂起来。 闻同虽然也在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但事不关己，他不想卷入其中，更无意插上一杠。 消息一散布开来，李斌坐不住了。本来他是不抱有希望的，倪正林已内定王志远，他不能去争，但现在情况变了，他的心又活了起来。找倪正林他是不敢的，那纯粹是自触霉头，最佳途径是去做朱大姐的工作。 在市委大院一号楼外，他先给倪家保姆打去电话，确认倪正林不在家后才敢登门。还好，朱大姐没有他担心中的恼怒，对他的到来一如既往地表示欢迎。 丈夫不在家时，无论谈多重要的事，朱大姐都一律在客厅接待。等保姆上过茶走开后，朱大姐问道：“纺织公司经营还顺畅吧？” 见她主动往自己的“功劳”上引，李斌心头泛上一阵暖意，她和倪书记并没有忘记我，能得他们这么对待，我受那些委屈也值了。 “还好，月均销售额比上半年又增长了一成。工人们生活都不容易，从这个月开始，公司把大家的月工资平均涨了二十块钱。”李斌说。 朱大姐肯定说：“你做得对，不能让大家寒了心。钱虽然不多，但已经尽力了，心意很可贵。” 李斌稍稍踌躇了一下，道：“目前公司已经明显好转，我——” 朱大姐是何许人也，他一登门就知道他所为何来。对于为自家效命的忠实部下，纵然自己心情再糟，她也坚持做到温和相待。 没等李斌说出来，她一摆手，蔼然打断道：“你不用说，我明白你的心意。小李，你的成绩老倪都记在了心里，不会忘记的。知道为什么没有立即调动你，让你安心现状吗？上次接待市审计局审计小组的事，对你个人的影响是不好的，所以你短期内不宜露头，需要冷一冷。你要明白，这其实是为了保护你，是为你好，是出于长远考虑。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专心工作，继续把县纺织公司抓好，保证几百工人有班上有饭吃，为县里、市里分担压力，这就是了不起的成绩。” 第550章 倪正林的忧惧 朱大姐只三言两语，就让李斌口服心服而去。 他一走，朱大姐复又面露忧色，陷入深深的疑惧中。 真是没想到，调派区区一名县长，居然引起这么大的动静，令老头子的权威重重受挫。 这猝然打出的一拳，力量到底来自何方？是直接来自省里，还是来自他个人？如果是直接来自省里，那就是个危险的信号，表明省里已经对老头子不满。 省城的那位，刚刚被督察署带走，下一个会不会是老头子呢？ 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汽车滑行声，她知道是丈夫回来了，连忙换了副表情，起身迎到门口。 老头子的气色还好，但她知道，这不一定代表他的真实心情。她一边帮着丈夫脱外套，一边微笑道：“穿这么厚的外衣，你也不嫌热。志远，把包放沙发上就行，我一会儿收拾，你坐下歇歇吧。” 王志远很会看眼色，道：“不了，您和倪书记早点休息，明天还有重要会议安排。” 夫妻俩进到书房，朱大姐给丈夫泡上热茶，又站到他身后慢慢帮他按揉起来。 短短几天时间，丈夫头上的白发明显增多，当年英姿勃发的少年，永远停留在了记忆中，这让她忍不住一阵心酸。 为了不给丈夫再添压力，她尽可能地放缓语气，柔声问道：“有消息了吧？” 倪正林十分享受这样的脉脉温情，半晌轻吐了口气，道：“有了，还算不错，天都那边说一切如常，省里这边，老李也是同样的判断。” “望水的那个呢？” “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规规矩矩地缩起了脑袋，聪明地打着置身事外的主意。长假期间倒是去过省城，不过是去欧阳索宏那里，应该是私人来往。” 思索片刻，朱大姐决断地道：“既是这样，那就是他个人在兴风作浪，不会有倾覆之危。我的意见，你要主动，约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大家和为贵么！” 忍得一时天地宽，倪正林点点头，认可夫人的意见。 县委大楼大会议室，闻同主持召开县委县政府联席会议。会议内容共三项，部署落实精简机构、压缩人员新方案，筹备参加秋季全国农产品暨加工品交易会，筹办第一届（望水）“米珍珠”香糯米节。 对望水县县长一职，角逐者之众，卷入市领导之多、之重让史泽连心态平和了许多。他很清楚，自己纵使能够被列入考察范围，也没有获胜的可能。 思想转过弯来，他心情好了许多，在人事局局长宣读新方案时始终面含微笑。 等人事局局长宣讲完，他开口道：“对于完成最好的丰收乡，我们要给予充分肯定，要给予表扬。对于完成过半的杳踪镇、组织部、人事局、农业局、教育局和城关镇，我们也要提出表扬。精简机构，压缩人员是市委市政府的统一部署，是严肃的政治任务，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再困难、压力再大也要不折不扣地去完成。方案修改后，比原来更完善，更具有操作性，请大家在自己的分管范围内，认真抓好这项工作。对于不能按进度完成的，县委县政府不问缘由，将从严追究单位一把手的责任！” 后两项工作是杜子坤负责，他先汇报了目前的进展，接着把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和困难一一提了出来。 筹备参加秋季全国农产品暨加工品交易会是一年一度的工作，从上到下已经很有经验，并没有太多的问题。 但筹办第一届（望水）“米珍珠”香糯米节不一样，诸项工作千头万绪，虽然今年八月底在杳踪镇已经举办过第一届望水）“红姑娘”辣椒节，面临的问题和困难仍然一大堆。 杜子坤说：“目前面临的问题和困难主要有这些，第一，农业部的领导一直不能确认是否来参加，我们的接待方案也就无法确定；第二，各乡镇的筹备工作进度偏慢，截止昨天，仍有六个乡没有上报方案，我们下去实地检查时发现还停留在宣传阶段；第三，广告宣传没有达到计划进度，效果不太理想；第四……” 闻同讲话道：“对于香糯米节的重要性和意义，大家都明白，我不想再重复。刚才子坤副县长讲了很多，件件都讲到了要害。同志们，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秋季全国农产品暨加工品交易会结束后，我们的香糯米节就迫在眉睫了。如果大家都想着把工作留到那个时候去做，那我们这个商业活动就别搞了，肯定来不及。关于农业部何巡视员的参会问题，由我来负责落实，请分管市领导和省农业厅协助解决。对于子坤副县长提出的其他问题和困难，现在请各位就各自分管的范围，给予答复。” 在他的现场督促下，县领导们就各自的分管范围，一一对杜子坤提出的问题和困难拿出了解决措施。 会议结束后，孙副县长跟着闻同进了他的办公室，汇报道：“市教育局古局长给我打来电话，要求教师绩效工资制度停止，恢复回去。” 闻同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水，又从抽屉里取出烟边点边问：“怎么说的？” 孙副县长忍受着熏人的烟雾，道：“他的意思是牵涉面太大，自推行以来，县里不断有教师往市局和市政府写反映材料，兄弟县区的教师也被撩得人心不稳，导致各县区教育局和政府很被动，不停地向市教育局和市政府诉苦。” 听她话里夹着若有若无的幸灾乐祸意味，闻同冷峻地盯着她，道：“请你代表县政府，把市局的工作做通。在启动改革时，他们并没有反对，现在都推行了快两年，取得了明显的成效，如果停止就会功亏一篑。” 非要搞什么绩效工资改革，纯粹是没事找事，自寻烦恼。孙副县长腹诽了一句，婉言道：“这些我已经反复向他汇报过，他不肯接受，一再强调市里的困难和压力。” 第551章 闻同碰壁 “嗯，我知道了。”见她推脱，闻同不再理会她。 孙副县长也不管他高不高兴，盯着问道：“那就从这个月开始，全面停了？” 闻同淡淡地道：“启动时经过了县委常委会表决通过，停止同样也要经常委会同意。” 孙副县长张口结舌地道：“那、那——” 见闻同面无表情，她总算及时反应过来，道：“那好，我们以常委会决议为准。” 她走后，闻同直接拨通古局长的电话，道：“古局，我闻同，你好，向你反映一个情况。关于我们的教师绩效工资制度，我的意见是停下来不好，想坚持下去，还请你多多支持。” 古局长嘴上客气得紧，实际上却大打太极，话里话外不断地暗示这是市政府分管领导的意思，他也无能为力。 闻同紧追不舍，道：“今晚我去市里，把尉副市长请出来，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古局长卖好道：“没问题，我这里好说。” 市政府分管文教卫工作的副市长尉平畴婉拒了闻同的宴请。闻同无法，干脆来了个不请自到，直接赶到市政府把他堵在办公室。 给他敬上烟后，闻同道：“尉副市长，你听我慢慢诉苦，这事——” 尉平畴是上头派下来的挂职干部，对搞什么改革毫无兴趣，他想的是平平安安地把两年挂职期任满后，回到原单位再升一格。 他打断闻同道：“我来了才几个月时间，反映材料就收到满满一抽屉，找我诉苦的县长、区长和政府分管副职一箩筐。我这里还算好的，咬牙顶一顶，还能为你们担下来。关键是老古，他天天来向我反映，说再这样下去没法开展工作，摆不平其他县区，你让我怎么办？” 闻同道：“这项改革推行了快两年，成效十分显著，全县中小学教学成绩在全市排名连年攀升。以高考和中考为例，前年我们在全市分别排第七和第八，今年都名列第三，其中高考两个单科平均分在全省还排进了前三名。” 尉平畴四平八稳地道：“教育工作不能光看学生考试成绩，考分不是唯一标准，我们要积极引导学生在德智体美劳等方面全面均衡发展。” 说得好听，以考试成绩为最主要衡量标准不是你们在会上讲的吗，怎么换一个场合又不“最主要”了？ 不过人家毕竟是分管这一块的，对于这些官话套话，闻同自知不如他“专业”，没想去和他争辩，说道：“是，我明白，县教育行政管理部门一直在积极响应市里号召，努力做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我的意思是，既然改革是有成效的，目前也推行顺利，如果就此放弃确实太可惜了。” 教师绩效工资制度是得到教育部连副部长公开肯定的，被她评价为“是一项创新举措，富有积极意义”。 尉平畴不能也不敢去否认，说道：“你们推行绩效工资制，出发点是好的，也确实出了成绩，这不能否认。但是，对于市教育局和市政府来说，维护全市教师队伍的稳定团结，这非常重要。你们杳踪镇财力充沛，把奖金部分引入绩效考核浮动发放，让工资和奖金比例达到五比五，这很好，我们鼓励。但其他的不一样，引入绩效考核浮动发放的占用了工资，相当一部分是从工资中抠出来的。说穿了，就是把一部分教师的工资拿出来，通过考核方式给了另一部分教师，就是这样人家才很不满。不但你们县许多教师不断地往上反映，其他县区的优秀教师也不高兴，纷纷要求学习望水县进行改革，搞得各县区教育局和政府十分被动。” 闻同知道他的难处，道：“目前县里财力有限，等一两年情况好转后，我们准备提高教师奖金，到时就不再把工资拿出来浮动发放了。” 尉平畴心说我管你狗屁一两年后的事，眼下不来烦我就行了。不过，这小子在边湖很有影响力，在省里的背景也很深，不能过于让他难堪。 想到这里，尉平畴道：“要不这样，暂且放一放，先冷一冷，好吧？” 这还能讨价还价的？暂且放一放、冷一冷和完全停止有何区别？闻同苦笑道：“一放就怕会彻底毁了。” 尉平畴道：“你也要理解我——要不老古同意也行，他同意我绝不反对！” 真有意思，只听说过下级拿上级当挡箭牌，还从没见过上级拿下级当挡箭牌的。闻同知道再耗下去纯粹是浪费时间，他打定主意，既然你们都和我打太极拳，那好，我就给你们念拖字诀，咱们慢慢玩！ 看着他开门离去，尉平畴一撇嘴，心道你伙着老倪整人，把别人赶走奢想党政一把抓，哼、哼，现在被撸掉了吧，空欢喜一场！ 闻同下楼刚一上车，就接到姜迪昌的电话：“闻书记，我是姜迪昌，现在在边湖。” 闻同说：“姜兄，你好！我人就在边湖，你稍等，晚上不要安排活动，我向市委市政府汇报一下，请市领导一起吃顿饭。” 船舶集团总公司分拆后，姜迪昌追随老领导进入其中之一的亚船集团，出任集团常务副总。 如果论起行政级别，他是正厅局级干部。以不足四十的年龄荣列正厅局级，他这次回边湖多少带有衣锦还乡的意思，没想到却遭到家乡政府的冷遇。 他堂妹姜琳在魏永合的运作下，已经由市府办综合二科副科长升为科长。堂兄荣归故里，姜琳向分管副秘书长作了汇报，希望市里能出面接待一下。 副秘书长倒挺重视，及时地向秘书长作了汇报。秘书长也挺重视，亲自向莫市长作了汇报。 没想到莫市长根本不重视，认为姜琳不过是别有用心。在他眼里，一个央企的正厅局级干部算不得什么，所以只让一位副秘书长出面安排顿饭。 国企的行政级别虽然不能和政府机关比，但姜迪昌在行业内可是一位重量级人物，市政府只以区区一个副秘书长来打发他，如此怠慢态度严重地刺伤了他的自尊心，他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副秘书长的宴请。 第552章 闻声欠的情债 “算了，打扰不起市里，要不是为了和你见上一面，我今晚就走了。”姜迪昌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说道。 两人相识后几次交往下来，十分谈得来，关系已经很不错。闻同每次去天都，必定要去拜访他，姜迪昌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作陪。 听他话里似有怨言，闻同猜想大概是市里不够热情，立即说道：“你等等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到。” 闻同挂断电话后，立即安排盖亮去采买礼物，随即又紧急联系司庆春、包青林和厉坚。 四十分钟后，他带着盖亮和孙家祥到了姜家，给姜迪昌的老父老母送上礼物。 略略寒暄后，闻同道：“老兄，省科技厅司庆春厅长在江映十里山庄设宴恭候你大驾，另外富铜集团的包总和真道电气的厉总也专程过去。” 司庆春不但是省科技厅厅长，还兼着省计委副主任职务。包青林虽然不是政府高官，但富铜集团声名赫赫，他的地位甚至还高过司庆春。 厉坚虽然还不能和包青林相提并论，但真道电气在国内是新晋特大型企业，是高新技术的代名词，他个人已是国内青年的创业偶像。 闻同请来这样三位作陪，可谓给足了他面子，让他在家人和左邻右舍面前挣足了脸。 姜迪昌哈哈一笑，道：“你够烦的，把这三尊大神给惊动了。” 包青林和厉坚亲自出马专程赶到省城，可不完全是看闻同的面子，同样，闻同请出他们也不完全是为了给姜迪昌长脸。富铜集团和亚船集团有业务往来，后者是前者的重要客户之一。亚船集团目前虽然还不是真道电气的大客户，但却是潜在大客户。 包青林带着集团二把手，厉坚更狠，不但带上了真道新能源总裁于大中、真道自动化总裁徐衡、真道电工总裁周全平，还把刚刚飞回江映的柯绍东直接从机场给截了过来。 司庆春长期辅佐陈照东抓经济发展方面的工作，他可不象莫市长那么不识货，接到闻同的电话后当即一口应承下来，推掉其他一切安排专门赴十里山庄的约。为了体现重视，他甚至不惜提前到达山庄迎接。 在山庄一处独立的楼前，司庆春紧紧握着姜迪昌的手，热情万分地道：“姜总，幸会幸会。省府陈副省长人在天都出差，听说你回家乡省亲，特地委托我向你表示欢迎。” 姜迪昌没想到连陈照东都被惊动了，忙道：“陈副省长、司厅长盛情，迪昌十分感谢！” 宾主双方入席后，司庆春道：“今天姜总回乡，大家有缘聚到一起，我提议，以十瓶成光糯米酒为底，不设上限！” 富铜集团无论营收还是盈利能力，都远远强于亚船集团，但亚船背景特殊，有国家的鼎力扶持，这是富铜集团所无法比拟的。 两相平衡下来，二者地位差相仿佛，两家企业的当家人在国内商界的地位也不相上下。包青林道：“姜总是我们边湖走出去的，所以庆春才以成光糯米酒招待，这个提议好。” 真道电气的营收目前虽然还不能和富铜集团及亚船集团比，但利润十分丰厚，比富铜集团不如，比亚船集团胜过。 厉坚道：“闻书记早就向我介绍过姜总，可惜一直无缘拜会，借酒传情，今天是个好机会。” 姜迪昌一向极为自负，遇到闻同后，令他心折不已。今天见面的几位，无论司庆春、包青林、厉坚，还是柯绍东、徐衡、周全平，个个都是人中翘楚，再次令他折服。 他道：“回到家乡见家乡人，喝家乡酒，何其幸福！各位领导和朋友日后到天都，请务必通知我，好让迪昌有一尽地主之谊的机会。” 轰轰烈烈地喝完酒后，司庆春、包青林告辞离去，富铜集团的二把手留下来安排夜生活。 这幢自成独立世界的楼已被他包下，楼内吃喝玩乐一条龙，既有一大二小三间餐厅，又有数间小型娱乐室，更有十数间封闭严密的奢华卧房。 卧房是一室一厅一卫户式结构，面积多达七十余平米，内部装饰豪奢之极。 闻同坐在小厅的沙发上，点上一支烟，默默地收看晚间新闻。他连房门都懒得关，因为他知道，“节目”很快就会上演。 一支烟才吸到一半，一阵浓烈的香水味钻入鼻中，他动也不动，淡淡地道：“你走吧，我这里不需要。” 房间和走廊的地上都铺着厚厚的地毯，他酒又喝得有些多，感觉比平时迟钝了许多。约摸过了两分钟，他摁灭烟头，站起身准备去关房门，却意外地发现“香水”还在。 他一皱眉，冷冷地道：“对不起，请你离开，帮我把门带上。” 重又坐下后，等了会见还没动静，他有些恼怒地转脸道：“请你——” 一身艳装的女孩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美丽得惊人，只是脸色苍白，神情异常。 闻同这才察觉到不对头，这个女孩子站在门口那么久，既不进门也没离开，连话也没说一句。他放缓语气，道：“对不起，麻烦你离开，我不需要。” 女孩子终于开口道：“我可能知道你，你是不是他——闻声——的哥哥？” 闻同惊异更甚，迟疑道：“你是——” “你可能听说过我，我就是小菲。他曾向我说起过你，但我没见过，不过刚才一看见我就猜到了，太象了，真的太象了！”女孩子喃喃地说。 原来是这样，闻同心里苦笑一声，对于弟弟和眼前这个女孩子的事，他略有耳闻，没想到今晚居然和她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地方以这种尴尬的方式巧遇。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小菲踌躇良久，终于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开口道：“谢谢你没有赶走我，他、他还好吧？” 虽然并不知道他们之间交往的细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是风流成性的弟弟有负于她，对此闻同心如明镜。他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第553章 不掺合那池混水 “刚才我没有走，不是想向你要求什么，只是想诉说诉说。”小菲没看闻同，语气凄凉地道，“都怪我太天真太傻，一厢情愿地贴着他，还幻想着嫁给他，落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活该！” 闻同心中一叹，谨慎地道：“对将来有什么打算？比如说，愿不愿要一份安稳的工作？” “算了，他也这么和我说过，一份安稳的工作算什么？那么微薄的薪水，并不适合我。我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的生活，离不开了，也早已想通了，男人都这样，生活就这么回事。我现在还年轻，还有美丽的外表，还有条件过奢侈的生活，至于将来怎样，将来再说吧，还能饿死不成？”小菲发泄般地说道，美丽的面孔涨得通红。 闻同艰难地道：“对不起，日后——” 小菲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要说对不起也该他说！我说过，将来我也不可能饿死，就是饿死我也不会求你，更不可能去求他！好了，话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再见！” 本来组团参加秋季全国农产品暨加工品交易会的工作，一直是由杜子坤负责，但考虑到因为精简机构压缩人员造成各乡镇行局人心动荡，对香糯米节的筹备影响很大，闻同临时决定改由周广仁带队赴天都，把杜子坤和马凤玲留下来专心筹备香糯米节。 自那次在十里山庄偶遇小菲后，闻同心头就象扎着根刺，颇不是滋味。 他想给弟弟打个电话，规劝他注意处理好个人感情问题。但在电话里说这事，总不那么好开口，有的话也不便说得那么直白，犹豫再三他决定还是采用电子邮件方式比较妥当。可写了删，删了写，足足一个半小时，他还没能完成这封邮件，总觉得无论怎么表达都不满意。 他点燃一支烟，看着电脑屏幕上短短的文本发起呆来。人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即便给他发了这封邮件，他恐怕也只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可能真的彻底转性。 唉，还是算了吧，他早已经是成年人，人生经历丰富，自己已具备了很强的独立判断能力，再去干涉他的隐私，总归不好。 这时桌上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盖亮的分机。随他去吧，想到这里他一点鼠标，把网页关闭了。 “闻书记，史书记和魏部长到了，要见您。” 市委组织部副部长魏永合是带队来望水县检查精简机构压缩人员工作开展情况的，检查结束后，他和史泽连一起来向闻同通报结果。 在闻同面前，他基本不设防，笑道：“这是累死人不讨好的差使，各县区被逼得要上吊，五花八门什么样的招都使了出来。你们的办法不错，既柔和又人性化，没激发大的矛盾。我看那些放长假和轮假调下的，经过职业培训后都能谋到新出路，假满没几个会回来。县里经济发展这么快，无论是到企业上班还是自己做生意，都要比干一份既不可能有编制又拿不了几个钱的工作好。” 史泽连半是玩笑半是抱怨道：“就是上吊也轮不到你们，你们站在岸上摇摇指挥棒就行了，指到东，我们就拼命游向东，指向西，我们就拼命游向西，绝不敢有丝毫违背。” 类似的抱怨早已听得耳朵起茧，魏永合不但不介意，反而大笑道：“哈、哈，摇指挥棒的可不是我们，我们是催你们游的，也得看着指挥棒转。” 在轻松友好的气氛中谈完工作，闻同道：“老史，我和魏部长单独谈点事。” 史泽连马上站起身，道：“好，那你们谈，我出去安排晚饭。” 等他离开，闻同道：“怎么不去考察候选人，跑来检查这块？” 魏永合苦笑道：“两相比较还是这差使好，不去掺合那池混水，惹不起。” 其实他不便说出口，自己不想去掺合确实是真，但也是温健祺不待见的结果。他是闻同出力推上去的，温健祺开始对他还颇为拉拢，但自从和闻同生出嫌隙后就慢慢地刻意疏远他。 闻同哪能知道这些，又问道：“也是，考察进展怎么样？” 魏永合说：“十几位候选人，先内部筛一遍，再过二遍，最后才是真正的候选人，早呢！看情形似乎在搞平衡，听说要把范围扩大，不再局限于望水县县长一职，东挪西挪多调几个，好满足各方的愿望。” 这就更复杂了，为了平衡各家还要动原本没打算动的其他职位。闻同在心里摇了摇头，真是无事生非，净耽误工作。 闻同陪魏永合吃过晚饭回到家已是九点半，闻妈妈已经睡下了，杨嫂也回了家，楼下只有小刘还在灯下边学习边等他。 听到车响，兰蕙芷趿着拖鞋轻手轻脚地从三楼下来，顺着楼梯边往下走边问道：“没喝多吧？” “还好，就几小杯，孩子都睡了？”闻同说。 兰蕙芷接过他的外套，道：“刚睡着，你上去洗澡吧，水烧好了。小盖，家祥，别急着走，这里有两箱冬枣，你们一人搬一箱回去。” 兰蕙芷平时没少给他们东西，两人连连推辞，都不肯要。 兰蕙芷道：“别推了，我这里还有几箱。这东西产在北方，我们这里没卖的，带回去给家里人尝个鲜。小刘，帮他们送上车。” 见她是真心实意，两人就不再假客气，道过谢后一人搬了一箱。除了给盖亮、孙家祥和杨嫂一人一箱外，下午时她还带着小刘给赵达成、王金生两家也各送了一箱。 小感感和小恩恩睡得很实，粉嫩的小脸红扑扑的，呼吸间鼻翼翕动，煞是可爱。闻同看了半天，忍不住俯首各亲了一下。 可能是他呼出的酒气熏着了小家伙，小感感皱了几皱眉，叭哒了几下小嘴，娇嫩的唇间噗、噗连续冒出小气泡。 兰蕙芷一面用摄像机拍摄，一面大笑不止。 闻同接过她递来的纸巾，轻轻地帮女儿擦拭，嘴里取笑道：“咱们一起洗澡去，你要不要也拍下？” 第554章 副市长的警告 兰蕙芷嗔道：“哼，要拍也是拍你一个人的光屁股，我早洗过了！” 象平时一样，洗澡间里热水已经放好，内衣在上，睡衣在下，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浴巾架上。闻同心一热，跨进宽大的浴缸里，让温润的水把自己全身浸没。 洗过澡后一身清爽，他做着扩胸运动，从洗澡间里走出来。 兰蕙芷正靠在床头看专业书籍，见他湿着头发就出来了，忙放下手中的书，拧身下地嗔道：“总记不住，睡前要把头发吹干，不能湿着，快进去，我来帮你吹。” 妻子小小的唠叨中透着入骨的关切，让闻同十分享受，甘愿听她摆布。 吹干头发出来，他脱掉拖鞋一仰身躺到床上，舒展开四肢，感受着身下松软温暖的棉被。棉被干爽洁净，带着浓烈的太阳晒过后暖融融的味道，他翻过身，把脸埋进被子肆意地嗅着。 “真舒服，还是家里好，太温暖了！”他感慨道。 兰蕙芷解释说：“趁着下午出太阳，我搬到露台上晒过。” 今天是兰蕙芷产后头天上班，本来院长想让她继续歇的，但她怕把专业荒掉了，还是坚持要去。 院长没法，就让她只上半天，下午休息。因为自己不出全勤，她坚决地向医院提出，工资也不能按全勤发放。 闻同问道：“第一天去，还习惯吧？” 兰蕙芷说：“多少有点不习惯，过两天应该就好了。我们院长找我谈话，想提我当科主任，被我拒绝了。” 闻同笑问道：“怎么，不想当官？” 兰蕙芷认真地说：“我仔细想过了，自己不是当官的人，也没那个心思。你想，我要是没管好，人家肯定会在背后说闲话，就是管好了，人家还是会说我沾老公的光，里外都不是。再说了，当官管人费心费力，会误了我搞专业。我一心只想当个好医生，医术高明，医德高尚，不给我家老公添麻烦丢脸，要给我家老公争光！” 闻同感动地搂过她，叹道：“小芷，能娶你为妻，是我最大的福分！” 兰蕙芷双目如水，腻声道：“笨哥哥，小妹好不好？” “好——”闻同张嘴吻过去，手上摸索着去解妻子的衣物。 周五，苗长刚来望水县检查乐水水电站工程建设情况。他是边湖市乐水大开发项目推进小组常务副组长，经常来望水作例行工作检查，主要目的是为工程建设排扰解难，搞好服务。 从工地出来，临走前苗长刚把闻同叫到一边，郑重地道：“我收到好几份材料，反映你们丰收乡搞什么费改税，有没有这回事？” 苗长刚是常务副市长，财政工作归他分管。闻同含含糊糊地道：“据我所知，不是什么费改税，而是整顿规范乱收费、乱罚款、乱摊派行为。乡里这么搞，肯定触犯了有些人的利益，才会有人向上反映。” 苗长刚不去和他争辩，道：“我的意见是停止，太敏感了，一旦其他县区知道了要求效仿，谁来负责？” 闻同解释说：“治理三乱也是中央的精神，农民负担太重，生活太——” 苗长刚打断道：“我也是农村出身，怎么会不知道农民负担太重、生活太苦？谁又会不知道呢？可有什么办法，解决问题总需要一个过程吧？你们在节流方面做得不错，比如望水广场建造成本，要是放在有的县区，哼、哼，怕不得翻番吧？我的意思是，可以在节流方面做些努力。市里不是统一部署搞精简机构压缩人员吗，这就是很好的节流措施。” 小车启动前的一瞬间，苗长刚心里突然浮上一个令他吃惊的念头，这人上升势头太猛了，让人心慌不安！ 秋去冬来，晚稻收镰，农事渐毕，收成入仓。 十一月上旬，在省农业厅和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扶持下，为期三天的第一届（望水）“米珍珠”香糯米节在杳踪镇隆重开幕。 出席开幕仪式的嘉宾阵容庞大，既有部里何巡视员、省农业厅厅长、市政府莫市长、市政府分管副市长花金琅等政府官员，也有众多商界人士。 同时，应邀来采访的媒体阵容也份量十足，主要有国家电视台农业频道和几家国家级平面媒体，以及省卫视和省日报这两大省内媒体。 国家电视台及国家级平面媒体之所以给予重视，主要是因为镇工业园多家食品企业以及镇政府和本届香糯米节均是其广告客户，还有就是省政府出面做了一定的推动工作。 香糯米节其实就是一场商业活动，一方面宣传本地农业品牌，另一方面组织供需双方洽谈交易，同时还兼有招商引资的目的。 由于有了多年的积淀，且省、市两级政府大力扶持，筹备工作又着手早且富有成效，因此报名来参加的客商多达四百余家。 客商的地域分布很广泛，多数来自外省，有南有北，有沿海有内地。最引人注目的是还有数十位外籍客商，他们中大部分是老商业伙伴，也有一部分是在刚刚落幕的秋季全国农产品暨加工品交易会上吸引来的新伙伴。 同时，参加本届商业活动的并不局限于望水一县，还包括了边湖其他各县，也有不少外市甚至外省的县或乡镇。象义南就出动了大队人马，由县委书记牛佑才亲自带队。 米珍珠香糯米走的是中端偏上路线，品质和环保性是其两大特色。在品质上，产品虽非平民百姓高不可攀的“极品”稻米，但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品质上乘”。换句话说，米珍珠香糯米是物美价廉的典范，这就是产品深深吸引国内外众多客商的主要原因。 追根溯源，培育“米珍珠”的林忠轩居功至伟。 活动第三天，花金琅应闻同之邀再次来到杳踪镇，主持香糯米节闭幕仪式。当晚，闻同挽留他在贵宾楼东楼住下。 老花很愿意往望水县跑，一方面，他在这里受到了应有的尊敬，另一方面，在这里他能获得工作成就感。 第555章 小鞋来得快 望水县对农业的发展实打实地重视，他因之找到了用武之地，十分乐于为县委县政府出谋划策，提供帮助。 他住二楼套间，闻同住一楼标间，两人在套间的会客室促膝交谈。 他烟瘾大，每次下来时，闻同就安排盖亮给他买上几条好烟。虽然他并不缺烟抽，但对闻同的心意还是十分领情。 “会上就成交了二千二百万斤糯米，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收获居然这么大！”老花欢喜之情溢于言表，递给闻同一支烟，连连感叹道。 闻同却道：“仔细一分析，其实情况并不是很理想，成交的一半是望水和义南米，其他来参加的县和乡镇只占一半，我担心明年他们的积极性会下降。另一方面，我又担心各地的米在一起交易时鱼龙混杂，长此以往，其他县的米有可能会坏了望水和义南两县的牌子。” 按闻同的设想，他计划通过辣椒节和香糯米节等商业活动，把杳踪镇打造成辐射全省乃至周边数省的初级农产品及其加工品集散中心，进而把镇工业园建设为全省农产品深加工产业基地。 但是，在发展环保农业上，除了望水和义南两县铁腕治农，坚决彻底地打击不法商贩经营超标农资，严禁农民使用超标农资，保证农产品符合环保要求外，其他来参加的县或乡镇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或者做不到这么全面而彻底。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要发展壮大就难以保证产品品牌，要维护产品品牌就无法快速地发展壮大，矛盾尖锐，难以抉择。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因为现任市委市政府没有足够的意识和魄力向望水县学习，或者说，闻同不能掌控全市农业的发展方向。 花金琅已经明了他的宏伟设想，深有感触地道：“确实是，有没有可能请省政府出面推动？” 闻同苦笑道：“没有足够明确的前景，省里的工作估计更难做。” 花金琅叹了口气，道：“我认为还是要优先保证品牌，品牌是生命，没有品牌就无法持续发展。” 闻同深以为然，点点头道：“只能这样，否则就是越走越窄，最后无路可走。” “望水、义南两县按环保要求发展香糯米种植，收成超过普通水稻30%，农民真正得了实惠。对有功的人，要想办法予以表彰。明年的全国劳模，一定要为老林争下来，边湖的名额许多年都没给农业战线了。另外，王家垄试验农场申报国家级农业科研中心，已经有了确切消息，省厅分管副厅长同意向上推荐。”花金琅说。 闻同真心实意地道：“谢谢，望水农业工作一点一滴的进步，都凝聚着您的心血。” 花金琅摆摆手，叹息道：“老林被埋没了几十年，硬是在你手里活了过来，焕发出青春。可惜呀，现在已经老了，真是悲哀！” 这个话题太沉重，闻同避开道：“林老师专心科研，心胸豁达，把杳踪镇农业科技服务公司完全交给自己的弟子管理，现在业务开展得有模有样，已经不再需要镇政府投入。” “你说到这个，我记起来了，省水利厅增拨给你们的水利建设经费已经到了市里，市里增加的五十万我也签过字，下周就能一起划下来。”犹豫了片刻，他又道，“市长办公会上，老苗提出截下一部分，——当然不是直接截，而是市里不增加五十万，再把往年数字削减一部分——我没同意。这是省里专项拨给你们的嘛，是有专门用途的，怎么能随便截留。他磨磨叽叽好半天才放弃，莫市长就是不表态！” 这是花金琅在参加望水县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竣工仪式时向闻同作出的许诺，他果真没有食言。 闻同道：“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善用这些钱，把长湾河流域的湖泊维护好，完成您的心愿。” 次日上午一上班，孙副县长就跑到闻同办公室汇报：“市财政承担的校舍危改专项款，市局给卡住了，说是考虑到我们望水财力雄厚，强于其他县，需修改原计划匀出一部分给兄弟县。我和李局长一起找了古局长，他坚持这么说，就是不松口。” 闻同明知故问：“尉副市长知道吗？” “尉副市长那里我也去汇报过，他说市教育局的想法有道理，不便干涉。”孙副县长说。 这是逼望水县停止教师绩效工资制度，闻同明知给古局长打电话没用，还是不得不先经过他。 不出所料，老古打着哈哈，话依旧说得漂亮，态度很好，但就是不松口，明里暗里往分管副市长尉平畴头上推。 闻同不和他多作纠缠，再次找到尉平畴。尉平畴和古局长一样，绝口不提教师绩效工资制度的事，只说校舍危改专项资金应倾向扶持经济落后地区。 不但如此，他还提出以后年度将进一步缩减望水县的危改资金，腾出财力加大扶持其他县，缩减范围包括中央、省、市三级拨款，共五百万。 闻同磨了一个多小时，尉平畴却不急不燥，苦口婆心地反复给他讲大道理，诸如要有全局意识，要致富不忘穷兄弟之类。 碰上这样的招数，闻同急不得恼不得，无奈之下，只得先告辞出来再想办法。 他顾不得会不会得罪尉、古二人，出来后直接去找莫市长汇报。莫市长听得倒挺有耐心，不过，意见只有短短一句话：“这是他分管的工作，你们去沟通。” 闻同没办法，只得怏怏离开。如果仅是今年削减的那些还好说，可以后年度再缩减就受不了了，五百万啊！ 他踌躇着要不要去向倪正林反映，请他出面做工作，但又担心把矛盾升级，导致日后更不好相处。 正在犹豫间，温健祺的秘书给他打来电话，通知他去市委大楼。他不由眼前一亮，心道有了，正好一举两得。 市府大楼、市委大楼在同一座大院，两座楼一前一后，并排而立。 第556章 王志远如愿 大院年代久远，距今已有六十余年，自建成起就一直是主宰这座城市命运的政府所在地。 两座楼相映成趣，市委楼和大院同龄，一色青砖到顶，气势慑人。市府楼不足十年，虽然新式却失之浑厚大气。 市府楼在前，市委楼在后，两楼前后相距不足百米。 在市委楼后面，是深处大院的家属区，其中东边是别墅区，供市领导居住。 和望水县县领导居住的排屋一样，别墅区后面也是湖上公园，别墅的后院也有小池塘，并且也和湖水相通。事实上，望水县的排屋就是学的市委大院。 住在这样一处闹市胜地，纵然地方狭小些，市委市政府也从未动过搬迁的念头。 在春夏季节，院内花木扶疏，浓荫如盖，水木相亲，有如园林胜景。现在虽是秋末冬初，落叶满地，不见了苍翠如画的景象，但爽朗的天气却自有一番异趣。 闻同瞥了一眼掩映在高大树木中既熟悉又陌生的别墅区，走进了市委大楼。 温健祺找闻同是为了望水县县长一事，征求他的意见。等闻同坐下，他不烦其烦地详细询问了望水县目前的各项工作后，方才道：“找你来是为了望水县长一事，市委正在酝酿给你分担子，对于一起搭班子的人选，你有什么看法和具体要求？” 闻同装作思考了片刻，道：“看法和要求谈不上，经过市委组织部精心考察的，肯定是最佳人选，我无条件服从。” 温健祺听得满意，道：“你有这样良好的心态，很好，工作上有没有什么难处？” 闻同微微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才道：“市政府分管领导，对县里推行的教师绩效工资制度有异议，要求我们先停一停，放起来。还有，市教育局通知县里，今年由市财政承担的校舍危改专项款，剩下的不再给我们，说是匀出来给兄弟县。不但如此，以后年度还将进一步缩减我们的危改资金，缩减范围包括中央、省、市三级拨款，共五百万。我刚从尉副市长那里出来，怎么也沟通不下来。” 温健祺当然不傻，一听就明白了两件事之间的联系。尉平畴是上面选派下来的挂职干部，天都大机关下来的厅级干部，哪个没有几分背景？岂是能随便得罪的？不过，话已经说到了这一步，完全不表示一下也是不行的。 他没有立即答应闻同，而是先吊一吊，不让问题解决得太容易，说：“望水经济发展迅速，财力相对最为充沛，他们的考虑也是有道理的。” 闻同解释道：“事实上在削减前就已经考虑了这个因素，现在再削减，县财政委实难以自行筹措缺额。” 斟酌良久，温健褀才道：“你说的也是实情，不过，想完全不削减也不好。这样，我去做做工作，今年的已经定了，就不要砍了，以后年度适度缩减，但再减也不能超过二百五十万元。” 闻同知道，也只能这样了。他不担心尉平畴不买温健祺的账，作为一个下派挂职干部，对于同级组织部门的意见他还是要重视的。 中旬，纷纷扰扰一个多月的望水县县长人选终于水落石出。温健祺重拳出击，但在倪正林主动约他深谈后，又巧妙地掌握好了后续力度。 王志远终于如愿以偿出任望水县代理县长，只待县人代会选举通过后，就将转正。同时，另几位候选人也各得其所，被调整到了自己满意的新岗位上，其中就包括温健祺提名的两位人选。 阳春敏和王瀛洲未能如愿出任望水县代理县长，但也没被调开，仍旧留任原职。 温健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天，亲自送王志远赴望水县上任。 一系列程式后，温健祺把闻同和王志远召进小会客室，先讲了些勉励的场面话，接着道：“望水是全市第一大县，当前正处于跨越式发展的关键时期，政务繁杂，件件都是大事要事。志远同志久在市委机关工作，大局观不错，但毕竟缺乏独挡一面的一线工作经历，在这方面，希望你能够虚心向闻同同志学习。” 王志远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得不承认他所言不虚，道：“温书记，请您放心，您的指示我谨记在心。” 温健祺足足絮叨了大半个小时才道：“志远，你刚来，还有许多个人事务要安排，就不要守在这里了。” 王志远知道他这是要和闻同单独谈话，就告辞离开了。等他一走，温健祺道：“你们校舍危改专项资金的事，我和平畴副市长沟通过，就按我上次说的办。” 闻同诚恳地道：“谢谢您的关照！” 温健祺道：“教师绩效工资制度是好事，也很有成效，但是，我们不能忽视改革对其他县区的影响，这是客观事实，无法回避。我认为，你要注意尺度，要控制好火候，不要操之过急，适当放缓进程有益无害。作为守土一方的领导干部，大局观念是很重要的，轻视不得。” 闻同暗自吁了口气，心道还好，总算没有要求我停止或暂停。由此及彼，闻同想起他履新后到杳踪镇调研时，曾评价望水县县委把何嫂子吸收进杳踪镇党委领导班子兼任镇党委委员是创新举措，提出要在全市有限推进，结果此后再无下文，似乎忘了。 闻同当然不会真的以为他是忘了，象他这种细致得有些过头的“婆婆书记”，怎么可能忘了呢？ 晚上，闻同在县城四季春饭店设宴为王志远接风，县四套班子领导成员全部出席。 宴后，闻同把他叫进饭店特设的休息室，道：“志远，现在下来了，就是望水人。爱人怎么办，是随军还是驻守大本营？” “她暂时不跟过来，以后再看情况吧。”王志远说。 闻同说：“那就以后再说，反正县城到市里也不算太远。不过县城目前象样的宾馆只有望水宾馆一家，天天挤得爆满，等绮丽风情大酒店开张就好了。排屋呢，腾出来了吧？” 第557章 书记和县长的矛盾 王志远说道：“腾出来了，先将就一晚，慢慢再收拾吧。” 闻同说道：“生活上有困难，随时和我讲，或者直接安排胡主任去办也行。具体工作你和瀛洲交接，你没来的这段时间，日常事务都是他牵头，我这里只把握一个大概。” 王志远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在想，我这一到位，王瀛洲大概不会舒服吧？主持县政府日常工作长达半年时间，突然又要回归原位，希望他能以良好心态转换角色。 第二天下班时，闻同收到顾紫言的邮件：蚊虫，给你透露一条重要消息，即将召开的国家经济工作会议将把培养选拔青年干部列入明年的工作重点。或许，这对你是个重要机遇，不要轻忽哦！ 她爸爸是这方面的高级领导，她的消息，无疑是准确无误的。 闻同想起欧阳索宏的招徕，心道该回复他了，不能真的等足三个月。江映并不适合自己，破江区市民广场地带很难发展为令省城一跃为省际经济中心的中央商务区，理由很简单，省城既缺乏强大的地区经济基础和市场规模，更不具有突出的区位优势。 王志远到任后，和其他履新官员一般无二，到各乡镇行局去调研了一圈。调研结束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找闻同沟通丰收乡费改税的事。 在他来望水就任前，苗长刚就嘱托他调查清楚丰收乡的事。对于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特别交待，他不敢不放在心上。 自上次苗长刚提点后，闻同让胡林安排人下去象征性地了解了一下，随后精心泡制出一份调查报告递上去。 报告不改定性，仍旧坚称是治理三乱，而不是费改税。对于他的敷衍塞责，苗长刚十分不满，但碍于未经调查，没有掌握真凭实据，不好公开拿出处理意见。 详细汇报完掌握的第一手材料后，王志远最后说道：“我到实地作过详细调查了解，又找相关行局了解过，丰收乡的行为已经突破了界线，彻底颠覆了原有的规则，和外省许多地方搞的费改税没有实质性区别，明显触犯了政策红线。” 耐心听他讲完，闻同不紧不慢地道：“上次县委办督查科下去了解过，报给我的材料上并不是这样，说是在治理乱收费、乱罚款、乱摊派。你们说的情况出入不小，或许他们只是有些出界，我的意见是如果有必要，可以作进一步了解。” 王志远并不知道县委办督查科调查的事，听闻同的口气明显是在维护丰收乡，而且还把他和县委办督查科相提并论，对他所说表示出不信任。 他心里很不满，但聪明地藏着不敢露出来，委婉地道：“虽说县财政今年大丰收，但来年开支也很大，还欠有大量贷款没有偿还，财力并不宽裕。丰收乡这么搞，一年就需要县财政反哺一百多万，数额惊人。他们的经济还算好的，如果全县乡乡如此，那就是两千余万的巨额数字，太过惊人！” 闻同说：“你的担忧有道理，我理解。在你到岗前，瀛洲同志就在着手制订方案，拟在全县范围内全面禁止农村三乱行为，切实减轻农民负担。财政收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经济发展成果反哺农业、反哺农村既是中央的精神，也是社会公平精神的具体体现。” 王志远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这么大的事，王瀛洲居然对自己只字不提！ 周一下午，闻同主持召开县委常委会，会议内容是审议两个方案，一是全面禁止乱收费、乱罚款、乱摊派的三乱行为，二是全县财政供养人员涨薪。 王瀛洲是常务副县长，财政工作归他分管，这两个方案自然也是由他操刀完成。根据方案，从明年开始全县范围内全面禁止农村三乱，与此同时全县财政供养人员涨薪１０%，具体以基本工资为计算基数，以奖金形式发放。 根据闻同的授意，方案规定各单位的奖金发放要引入绩效考核机制，不允许搞大锅饭。 在王志远到任前，这两项工作就提交常委会讨论过，所以其他常委并不意外，也没有太多的异议。 对于财政供养人员涨薪，王志远并不反对，也不敢反对，但对于一步到位全面禁止农村三乱，他内心有抵触，也是想借机发出自己的声音。 闻同虽然在望水威望如山，但他也是县长，是二把手，不能完全失去自己的定位，那样上面必然认为他无能。 “仅涨薪一项，全县财政就需要多支出九百万，如果再全面禁止一些收费、罚款和摊派，就得拿出一千八百万来弥补缺口，整整是涨薪的两倍！对于治理三乱，是不是暂缓施行？或者实际力度小一些？光这两块，里外里就是二千七百万，安排起来太紧张了！对了，还有一项，闻书记还要求留出五百万的应急保障经费。”王志远小心地说道。 王瀛洲看也不看他，淡淡地道：“财力永远是紧张的，就看有没有这个意识，如何去平衡。即使不考虑明年的增长因素，我们努努力也能安排得开，问题不大。一千八百万听着是九百万的两倍，但摊到人头上就不一样了，机关事业单位涨薪人均每年能拿三四百块，治理三乱农民人均每年只能得到几十块的实惠。况且，三乱本就不该发生。公职人员可以分享经济发展成果，农民为什么就不能？他们为什么就要滞后一步？这和中央的精神是背离的。说起来，这一切要感谢闻书记，是他给望水县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次涨薪后，教师薪酬中浮动发放的部分增长了不少，但原有纳入浮动发放范围的工资部分并未缩减，这多少和温健祺要求放缓教师绩效工资改革进程的意见相背离。 为此，闻同事先特意到市里去向他汇报，征得他的同意后才敢施行。 第558章 激怒副市长 对于奖金部分实行绩效考核，无论温健祺还是尉平畴、古局长，均无太多异议，容忍了他的作法。 王志远被噎得哑口无言，看其他常委一个个频频点头，他识趣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回到办公室，王志远郁闷已极，烦燥地想着心事。望水就是铜墙铁壁，闻同的影子无处不在，自己这个县长看着根本就是个摆设，没有他的支持什么也办不成。 唯一有个“伙伴”李斌，还和自己面和心不和，再说他连常委都不是，在县里的影响力有限得很。 苦思良久，他心说不行，这种状况必须要改变，否则自己只能是个附庸。 可是，怎么办呢，求助于倪书记显然是不行的，那纯粹是去找死，是无能的表现。 倪书记是全市一把手，是当家人，只能在关键时刻倚靠，日常工作他不可能也不会直接关照自己。 对了，找苗副市长汇报，就从丰收乡费改税一事着手。如果有他在市里直接扶持，那自己在县里说话也就响了，没有人会不重视。 苗长刚的反应十分迅速，在王志远汇报的第二天上午即致电闻同，再次严肃要求他叫停丰收乡，言语中已有先礼后兵的意思。 根本不须刻意去打探，闻同知道，这是王志远向上打报告的结果。到了这一步，他明白不能再打马虎眼，想蒙混过关已经不可能。当晚他故意叫上王志远，两人一同赴边湖找苗长刚汇报。 在边湖山庄江边“听江亭”餐厅，闻同举杯道：“苗副市长，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望水县的关心和支持，志远，咱们一起敬苗市长三杯！” 苗长刚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笑道：“支持你们是应该的，你们在前面冲锋，我们就在后面喊加油，搞好后勤服务。” 王志远马上道：“还有，更主要的是掌控方向。” 苗长刚摆了摆手，笑道：“志远说大了，掌控方向的是倪书记。” 闻同主动道：“眼下上头虽然明令禁止，但改革实际上早就遍布全国，而且收效很好。我仔细分析，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方向，要不了多久就会放开禁令，由上到下主动推行。丰收乡是有些过界，但很低调，并没有大张旗鼓。他们自动自愿去尝试，是不是本着鼓励的目的，在严密监控的情况下有限度地让他们去搞？” 苗长刚毫不客气地道：“必须强调的是，丰收乡不是有些过界，而是不折不扣的‘费改税’！你对大方向的判断我不予评价，但你的想法我明白，你的心愿我也理解。全市一盘棋，你不能光站在望水一县的角度看问题，要多从全市出发，那么多贫困乡村，真要一个个要求向丰收乡学习，全市得拿出多少钱去填补缺口？我的意见很明确，还是停下来，希望你能理解。当然，如果政策转向，我们再统筹安排。” 王志远本不想跟来，但一把手开了口，他无法推辞。现在既然来了，他知道再临阵退缩装无辜没有任何意义，就道：“如果是上面主动，就会安排专项资金支持，现在完全是我们自己买单，着实难以承受。” 苗长刚自觉态度有些生硬，为示缓和，接着又道：“外省已经有了成功经验，不需要他们再尝试摸索。象你们主动治理农村三乱就很好，这个我不反对，而且还可以给你批二百万支持。” 走出这一步的王志远豁出去了，一回到望水即再赴丰收乡，指责李刚强的所为，明确要求他停止试点。李刚强不敢公然违抗，口头上答应下来后，当晚即找到闻同家汇报。 闻同之所以支持李刚强顶风搞改革试点，是有深远考虑的，并非是为了改革而改革。 按他的设想，由丰收乡率先趟出一条路子，一等政策松动即在望水县全面推行。按望水目前的经济发展速度，完全有能力自行弥补改革带来的财政缺口，这其实也就是农村费改税改革最大的障碍所在。 他没料到苗长刚如此敏感固执，连偷偷摸摸地搞也不允许。现在的局面是如果他继续搞下去，那就必然会得罪苗长刚。 站在苗长刚的立场，他分析其实政策层面上的风险并不大，老苗之所以执意如此，实在是出于全市财政压力的考虑。 有了这个结论，他认为和苗长刚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尖锐到不可调和的程度。 对于王志远背离集体的行为，他颇为不满，但考虑到他刚来，如果和他计较难免会授人排挤打压的口实。但要是对他的所作所为完全忍让，听任他叫停试点，那就是示弱了，这同样也是他不能接受的。 思虑再三，他决定让丰收乡“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静观其变。 尉平畴的前任被闻同说服，默许他在望水县推行教师绩效工资改革，结果闹得后来不胜其烦。 尉平畴来后，没多久就被搞得忍无可忍，无奈之下才逼迫闻同停止改革。和前任不同，他是下派的挂职干部，不须过多顾及地方复杂的人际关系。 苗长刚从中吸取“教训”，对于闻同在其分管的领域搞费改税试点，他绝对无法容忍。这是起因，发展到后来比这更不能让他容忍的是闻同对他权威的藐视，——他自己这么认为——着实惹恼了他。 元旦前两天，就在全县各界忙于筹备千禧年晚会的时候，市人大财经委、市财政局、市地税局联合调查组突然不告而至，直接进驻丰收乡调查费改税一事。 由于事出突然，加上人大也介入其中，闻同一时不知道到底仅仅是苗长刚个人的意思，还是倪正林抑或莫市长的意思，就选择了观望态度。 由于调查组此前已经通过王志远掌握了大量细节，所以很快就拿出了结论，次日下午一份翔实的调查报告即递到闻同案头。 报告事实确凿，取证完整，令人辩无可辩。在最后，报告明确要求望水县立即制止丰收乡的试点，并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第559章 戏剧化转折 大晚会举行在即，闻同无暇他顾，送走调查组后立即赶往望水广场。 今晚的望水广场张灯结彩，明亮如昼，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千年一遇的罕见日子，又赶上晴好温暖的天气，人们不愿意呆在家里，纷纷全家出动赶来看热闹。 如织的人流中，既有县城居民，也有周边的村民。 县委县政府铁腕治理农村三乱的宣传已经遍及全县角角落落，机关事业单位涨薪的文件也已正式下达到各单位，得到实惠的人们自然心情不错。 在广场一端正中央，临时搭起的宽大舞台上紧紧围裹着湖蓝色帷幕。舞台前方是领导席，县四套班子全体领导成员及离退休老干部齐聚一堂，各乡镇行局的负责人也应邀出席。 七点一到，幕布被缓缓拉开，四海有芳精心准备的歌舞节目隆重登场。一女一男两位员工穿插演唱《千年等一回》和《新年到》，二十余位训练有素的男女青工为之伴舞，人人皆着专业服装，唱与舞配合协调，水准颇高。 在四海有芳员工的推动下，人们被精彩热烈的开场歌舞点燃了激情，现场彩声如雷。 县台一男一女两位当家主持人是晚会主持人，前者一身黑色晚礼服，后者一身白色曳地长裙，在大气的舞台背景下完全看不出是小县城的自娱自乐。 男主持人道：“鬼斧神工，开天辟地，沧海桑田，千年巨变！” 女主持人接道：“在世纪之交的今晚，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为我们带来一首《愚公移山》！” 听到歌名，坐在领导席后排心事重重的李刚强心有所感，禁不住抬眼睃向前排中间位置的闻同。见闻同稳如泰山，正专心致志地观看演出，他心里顿觉踏实了许多。 坐在李刚强身边的崔淑香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忍不住侧首过去，细不可闻地道：“别瞎担心，他是有担当的领导。” 李刚强感激地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闻同面上雍容淡定，实则心里焦虑难安。昨晚市里传来消息，派出联合调查组的是苗长刚，和倪正林与莫市长都没有关系。 苗长刚心胸不够宽广，缺少容纳，这是全市中上层领导众所公认的。他的激烈反应，着实超出了闻同的预料，令闻同心生不安。 对于这样的实力派领导，闻同明白，再去搞“阳奉阴违”那一套是极为不智的，眼下唯一的选择就是服从，暂避风头徐图日后。 至于报告要求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他倒不担心，自信凭自己的威望还能够协调得下来。 几个曲艺类节目之后，女主持人道：“刚刚成为上市公司的成光酒业载誉归来，为我们端上一碗浓香醇厚的糯米酒，献上一曲情真意切的《祝酒歌》！” 男主持人道：“尊敬的南董事长特地委托我们告诉大家，这首歌代表了三层意思，第一，公司是做酒的，时刻不忘老本行；第二，以酒恭贺全县人民新年好；第三，感谢所有关心和帮助公司的领导、朋友！” 赵达成被推到最中间的位置，他转头笑咪咪地对闻同道：“老南踏实稳重，酒类企业对县财政贡献非常大。我看坚决扶持重点企业，维护品牌，打击侵权，全面发展的策略是卓有成效的。” 这是赵达成当政时期闻同定下的镇工业园发展策略，其意就是大力扶持四海有芳、成光酒业这样的重点企业，坚决保护他们的品牌不被其他企业侵犯，在合理有序的情况下由重点企业带动一批同类企业全面发展。 比如，镇工业园某糯米酒企业打出“威光糯米酒”“产地云缈省望水县杳踪镇”这样的商标及宣传用语，就在被严厉打击之列。 国内一些白酒产地中小品牌与大品牌鱼龙混杂，在商标保护意识淡薄的情况下，中小品牌鱼目混珠肆意侵权，这种现象表面看好象繁荣一片，实则后患无穷。 闻同笑道：“对，这一点已经深入人心，形成共识，决不会动摇。” 这时候男主持人道：“救死扶伤，医者仁心；妙手回春，德艺双馨！” 女主持人：“现在请欣赏卫生系统歌舞表演，《赤脚医生向——阳——花——》” 兰蕙芷在一群俏丽护士的伴舞下，独唱这首歌曲。她是准专业水平，被唤起久远记忆的中老一代纷纷跟唱，这一瞬间彼此找到了心灵的共鸣。 在孩子们《明天会更好》的大合唱中，晚会落幕。 考虑到元旦放假，闻同没好去打扰苗长刚，准备节后再去找他汇报。 没想到事情突起变故，三天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倪正林的新任秘书李明给他打来电话，通知他立刻赶往边湖向倪正林汇报费改税一事。 不明所以的闻同急匆匆赶到市委大楼倪正林的办公室，却意外地发现苗长刚也在。 倪正林情绪罕见高涨，充满激情地道：“关于费改税，我们要重新审视这个问题。长刚和小闻都在，我们好好商议一下如何展开。丰收乡这一步走得好，趟开了一条路，摸索出了经验，值得肯定。我的意见是，请望水县立即着手全面试点，最迟在明年年中，我们要扩大到三个县，后年到一半，两年后覆盖全市。我们的改革要走在全国的前面，不拘于外省的费改税，要适度扩大范围，切实减轻农民负担，促进农业发展。具体几点思路，第一，除临湖、湖西两大传统农业县外，农业特产税要全面取消，只保留农业税及其附加，以大力推动全市特色种养业快速发展；第二，报请省里批准，对交通不便、生产落后和农民生活困难的山区由减征农业税及附加改为免征，由望水县先行一步，尤其是乐水水电站的库区；第三，你们望水全面治理农村三乱的作法很好，至迟明年年中，要在全市全面铺开！” 事情的戏剧化转折几乎让闻同目瞪口呆，一时间他不知如何是好。 第560章 闻同后悔不迭 苗长刚显然也是才知道不久，有些不着边际地道：“这是利民实事，省外已有许多成功经验可以借鉴。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 倪正林打断道：“省外的经验大同小异，没有特地去学习的必要，丰收乡已经做得很不错，更符合我们的特情。长刚，我就问你，财政上的压力有多大，能不能安排得开？” 苗长刚很快转变方向，仿佛逼迫望水县终止费改税从未发生过一般，笑容满面地道：“在省里扶持的情况下，我们自己再勒紧裤腰带，勉强可以，不过肯定没有望水县那么从容洒脱。” 闻同刚要抢着接话，已经来不及了。 倪正林手一挥，道：“那就适当压缩上级财政对望水县的资金补助额度，匀给其他落后县，他们财力最强嘛。另外，象临湖、湖西、富铜三县也要适当压缩，要鼓励他们象望水一样走自力更生之路。” 不得不承认，全面免征农业特产税，对农民从事特色种养业确实有很强的引导推动作用，是真正的利民大举措。 同时，免征山区的农业税及附加，更是泽被一方的英明决策。 闻同没想到倪正林突然力度如此之大，不过这些本就是他乐于见到的，现在上级主动，他自然欣然拥护，道：“我们愿意充当全市的先头部队，为您普泽民众的决策趟路，不过……” 苗长刚笑咪咪地打断道：“望水县有这个实力，闻书记决心可嘉，我无条件支持你往前冲，但也只能限于精神上，钱是没法多给的，哈、哈……” 倪正林笑着指点二人道：“你们……还有没有其他困难？” “钱路”已被苗长刚堵死，闻同无奈地道：“其他困难暂时还没想到，等开展起来后随时向您和苗副市长汇报，小困难我们自己努力克服，大困难还得请您和苗副市长帮助。” 倪正林说道：“就该这样，你尽管放手去做，市委是你坚强的后盾！” 苗长刚也道：“我这一块肯定会为你排扰解难。” 倪正林心情好得无以复加，主动道：走，一起去吃晚饭，我请客，算是为长刚和小闻壮行！” 边湖今年财政收入增长率远高于全省和全国平均水平，且前景一片大好，其中狂飙突进的富铜集团和杳踪镇工业园是核心力量。 倪正林之所以敢于下定决心，其底气就是来源于这两大无比坚厚的财源。 饭桌上，倪正林端起酒杯先对闻同道：“改革任重道远，希望你一往无前，为全市树立起光辉的榜样！” 闻同赶紧双手擎杯，起身真诚地道：“我保证为全市打好这个头阵，不辜负您和苗副市长的殷切期望！” 接着倪正林又对苗长刚道：“小闻是先锋，长刚你是主将，希望你们同舟共济，勇于任事。二位，拜托了！” 见他真情流露，苗、闻二人连忙一起毕恭毕敬地喝下这杯酒。 饭后，倪正林一走闻同马上对苗长刚道：“苗副市长，方便的话我请您宵夜。” 苗长刚依旧是笑咪咪的表情，嘴里却不容置疑地道：“我还有其他安排，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县里吧，一路小心。” 一上车，闻同心里长叹一声，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这回可算把他得罪死了。 应该说，此前两人的矛盾还在工作范围内，并没有到不可调和的程度，慢慢沟通还可以弥合关系。 但现在不一样了，一把手倪正林不但肯定并支持丰收乡试点，还把范围扩大到整个望水县，并且还要求未来在全市推行。 这样一来，相形之下显得闻同是大功臣而苗长刚是阻碍改革的绊脚石，这种情况下，苗长刚对闻同是什么感觉可想而知。 如果闻同在倪正林表露意图前就和苗长刚进行沟通，表明望水县已准备服从他的意志，放弃搞“费改税”试点，那他和苗长刚之间就远不会象现在这样。 可惜，他考虑到三天假期而没有急于就调查报告向苗长刚汇报，以致于他在苗长刚心中藐视上级的印象被大大加深，已不可磨灭。 如果没有倪正林带来的戏剧性变化，如果能在调查报告出来的第二天就及时地向他汇报想法，如果…… 闻同后悔不迭，恨不得给自己一下，可惜“如果”永远只能是“如果”。 后悔之余，他开始琢磨倪正林态度背后的原因。看来，他应该是提前嗅到了政策春风的气息，不然不可能作出如此之大的动作。 这是外因，内因则是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想借助在“三农”上的作为来尽可能地延长事业生命。当然，不能否认的是，他的动机中一样有着恤民之心。 闻同立即拨通恩师孙以身的电话，孙以身透露的信息印证了他的判断，国家正在酝酿正式发文开展农村“费改税”试点工作。 腊八节这天，绮丽风情大酒店、绮丽风情百货店隆重开业。带着三层裙楼的十六层高的大楼矗立在县城中心位置，一下子让不起眼的小城大为增色。 大楼地下一层被吴霜珏的乐客万家超市贷款整体购下，开设为大卖场。地上一到二层是绮丽风情百货店，三层是风味餐饮城、专卖店等。 受吴霜珏启发，赵丽、王小英也在三楼盘下几百平米面积，把四季春饭店搬了过来。 居高望远的十二到十六层的高层公寓早已售馨，七到十一层的绮丽风情大酒店二百六十套客房尚未开业就被预订一空，四到六层的写字楼也已租售出大半。 绮丽风情百货店、乐客万家大卖场、绮丽风情大酒店、四季春饭店，还有此前早就开业的绮丽风情娱乐城，集购物、住宿、餐饮、娱乐、办公于一体的绮丽风情广场让县城的商务设施直线式窜升几个档次。 上午十点开业剪彩，闻同九点五十五分来到现场。 大楼前的小广场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专门从边湖请来的礼仪小姐站成一排，牵着红绸带静候十点的到来。 第561章 尴尬一幕 红绸带后嘉宾已经就位，在中间结出的大红花后，陈阿山和永达固建工公司的王总站在右侧，王志远站在左侧，居中的赫然是苗长刚。 苗长刚微侧着身体，正和身边的王志远低声说笑。 闻同事先根本不知道他的到来，现在造成让他等自己，大庭广众之下传出去让人如何想？ 这不是他第一次不告知闻同而来望水县，就在上周已经连续发生过两次。 他是边湖市乐水大开发项目推进小组常务副组长，闻同和牛佑才是副组长，王志远是望水县项目推进小组组长。 以前他为项目事宜来望水时，都是和闻同对接，最近两次来突然不再通知闻同，而改由王志远接待配合。 孙家祥十分机敏，把车开到嘉宾身后，隔着老远就停了下来。 闻同自己打开车门快步走过去，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苗长刚神色和煦地招呼道：“闻书记，就等你了，这边请。”可话一说完，他立即掉头继续和王志远交谈起来。 他指的位置在他和陈阿山之间，陈阿山代表的是主人，闻同要是站过去那就是代表客人，可有他在，闻同怎能“僭越”。 趁苗长刚不备，陈阿山冲闻同作了个微微苦笑的表情。 闻同视而不见，自自然然地挪步向王志远身边走过去。站在王志远旁边的李斌心里一乐，忙闪开身给他腾出地方。 这样王志远就站在苗长刚和闻同中间，变成了“僭越”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被挤到这样一个敏感位置，王志远顿时背心渗汗，可苦于苗长刚在和他说话，情况根本不允许他脱身和闻同对换。 眼看就要到十点，苗长刚才站正身体，停止了和王志远的交谈。 王志远长吁了口气，连忙回身给闻同让地方。 虽然人人脸上都挂着亲切谦和的微笑，但闻同实在不愿这难堪的一幕继续上演，就不动声色地挪过来半个身位，给了王志远一个台阶下。 仪式结束苗长刚热情地和闻同闲谈几句后，就带着王志远去了水电站工地。他没邀请，闻同也就装作不知道，径直回到办公室。 他前脚刚进办公室，陈阿山后脚就跟来了，进门就说：“闻书记，今天的事，真是万分抱歉！您到达前一两分钟，苗副市长突然来了，一来就主动要求参与仪式。时间短促，我们没来得及向您汇报，说到底全是我考虑不周，安排不细致！” 陈阿山虽然贵为市委书记女婿，但他起于草根，眼光长远，手段圆滑，自然不会浅薄地无视闻同的感受。不过就是他不来解释，闻同也能大致猜想得到。 虽然知道责任不在他，但闻同不想明确态度，避而问道：“绮丽风情商品城开发进度要跟上，要让电站库区移民及时就业。” 陈阿山精明无比，也不再纠缠刚才的话题，保证道：“您放心，五一‘黄金周’前肯定能开业，不让商户错过这个旺季。” 下午送走苗长刚后，陈金光犹豫再三，还是来向闻同汇报。 王志远到任后，为了立威，愣是拖着不批库区几个村子的移民补贴款。为此陈金光曾先后两次找他汇报，但王志远不为所动。无奈之下，陈金光只得来向闻同汇报。 “已经逾期一个多月，快过年了，再不发下去我担心村民会闹事。山区民风好斗，不大怕事，不比山下。”陈金光说。 闻同强压下不满，道：“你空几天再催催他，同时注意做好村民思想工作。” 随后一周，王志远仍卡着补贴款不批。闻同没法再给他留面子，就在书记办公会上特意向他提出此事。 王志远原本打算这两天就批下去的，但经闻同一提，他反倒觉得马上批下去会大丢面子，就随便寻了个理由准备再拖一阵子。 县人代会刚刚通过了他的任命，这让他少了许多顾虑，敢于也更迫切地想发出自己的声音。 从倪正林手中领得农村“费改税”试点任务后，闻同交由杜子坤具体负责，没象市委绕开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副市长花金琅那样。 但兹事体大，没有他亲力亲为地推动，是不可能落实得下去的。 虽然临近春节，但由于市里给的时间很紧，县四套班子全体领导成员均取消双休日，分头下到乡镇去和干部座谈，做全面试点前的思想动员。一俟春节后，试点就将在全县范围内拉开。 在百山乡野山鸡大王李拥军家，闻同主持召开村民代表座谈会。 杜子坤是费改税分管领导，他讲话道：“在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下，县委县政府决定，以后全县不再征收农业特产税和相关收费，在我们百山这样交通不便、生产落后和农民生活困难的山区还免征农业税和相关收费。也就是说，我们百山乡村民从今往后再也不用交各种农业税收和这费那费了！” 村民此前已经从传达会议和宣传标语上得知了消息，但县领导亲口说出来才让他们信实了。 等掌声歇下来，乡书记激动地保证道：“我们百山乡世代封闭贫穷，这几年在闻书记您和杜副县长的鼎力扶持下才逐渐好起来。正因为穷，乡村两级向村民收的钱也少，县里各行局也少从我们这收费，所以改革阻力比山下要小。在这里，我郑重地向闻书记、杜副县长保证，向乡亲们保证，百山乡一定会不折不扣地执行改革！” 闻同道：“百山虽然偏僻封闭，但党和政府不会遗忘这里，不会遗忘你们！现在我们是脱贫，等几年后乐水水电站建成了，我们就是全民致富奔小康了！” 百山乡“首富”李拥军感慨地道：“交通是百山乡的致命问题，真盼望水电站早日修好，好坐船从水上进山出山！” 百山乡也有不少库区移民，闻同问道：“大家对移民安置有什么想法？” 李拥军道：“山里人思想不够开放，怕担风险，不敢进商贸市场做生意，也不敢搞农家乐，进厂子当工人又觉得不保险，不少人还是情愿种田、种果树，或者搞养殖什么的。” 第562章 大灾征兆 这是新的情况，闻同给予了高度重视。 在回县城的路上，杜子坤出主意道：“可以考虑安置一部分移民到其他乡去承包退耕还林新造的经济林，正好国家有退耕还林补助款给他们，另外，还可以鼓励他们到长湾河流域的湖泊承包水面搞养殖。” 闻同眼前一亮，说道：“你提的这两点非常重要，回去立即拿出方案报给我。还有，县开发区用地要严加限制，我看至少要复耕两千亩，可以考虑辟为农场安置移民。” 车刚下山，闻同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是倪正林秘书李明打来的。手机信号还很差，倪正林的话飘飘忽忽：“——移民——闹事——处理——” 很快地，胡林打来汇报电话，被王志远卡住移民补贴款的那几个村子出事了。村民们强行阻止拆迁人员施工，混乱中双方发生激烈的肢体冲突，几辆汽车被砸得稀烂。 事发时正在坝区工地的苗长刚和王志远立即赶到现场处置，但村民们根本不买账，双方一直僵持到现在还处在对峙状态，且人越聚越多。 拖欠补贴款是诱因，村民们除要求县政府立即足额发放钱款外，还明确提出对安置方案不满意。 无奈之下，经苗长刚许可，王志远让李固录调派几十位警察协助。没想到警察来了不但没能解决问题，反倒成了火上浇油，越发激起村民的不满。 持续七八个小时的混乱终于惊动了省政府，在省委省政府一再强调“平安春节”的背景下，接报的马省长火冒三丈，把电话直接打到身在现场的苗长刚的手机上，责令他迅速妥善地作出处理。 苗长刚虽然挂着推进小组常务副组长一职，但主要是在方向上把控，平日里实际工作其实多依赖于闻同，仓促之间他哪能拿得出什么“迅速妥善”的办法。早已心慌意乱的王志远就更是六神无主了。 闻同赶到现场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见他来了，灰头土脸的苗长刚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闹事村民所在乡的书记已被搞得头晕脑涨，早忘了还有市领导苗长刚在，举起大喇叭就喊：“好了，好了，大家安静，大家安静，闻书记来了，县委闻书记来了！” 一直喧闹不休的现场没几分钟就安静下来，闻同站到明处，对着喇叭道：“情况我基本了解了，在这里我代表县委县政府表明态度，三天内保证全部发下移民补贴款。关于安置问题，原定的用低息贷款购置绮丽风情商贸市场摊位做生意，未来水库建好后发给农家乐经营牌照，进县开发区企业当工人等等办法仍然可以。除此之外，县委县政府还新增了三个去向，根据自愿原则，大家既可以选择去其他乡承包退耕还林新造的经济林，也可以到长湾河边包水面搞养殖，还可以复耕县开发区。招工进水电站毕竟名额有限，只能照顾受损失最大、最困难的家庭。” 他话音刚落，人群立即乱哄哄地议论开来。良久，陈金光问道：“刚才闻书记讲的，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人们七嘴八舌地道：“这样还马马虎虎，多长时间能定下来？” 陈金光道：“一周之内！” 见人群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闻同道：“我要严肃批评大家，采取这种极端方式是错误的，请大家立即散了，赶紧回家！” 等人群散去，闻同对苗长刚道：“苗副市长，真对不起，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您道歉，请您批评！” 苗长刚极为勉强地笑了笑，道：“没事，这么大的工程，有点磕磕绊绊很正常。” 当晚，心情复杂的苗长刚坚拒了闻同的挽留，连夜回了边湖。 数日后，市委召开常委会议。莫市长不失时机地道：“作为市推进小组常务副组长，不宜绕开县委一把手开展工作。此前由闻同同志配合时，就没发生过一起重大事件，这刚一绕开他就出事了，出事了偏偏又不能解决，还得他来才处理下来。对于工作严重失职的王志远同志，我提议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 苗长刚脸上阵红阵黑，被他指责得哑口无言。 温健祺道：“送王志远同志下去时，我就交待过他，要虚心向闻同同志学习，要注意班子团结，结果还是没听进去。对于莫市长的提议，我赞成。” 二把手和三把手态度鲜明，其他常委也就不好反对，要么跟随，要么含糊以对。 倪正林虽然明知莫市长是在有的放矢，但他自己也对不知轻重的王志远很是恼火，此时无法也不想护短，就顺水推舟明确表态同意莫市长的意见。 会议结束没多久，闻同就得知了会上的基本情况。他心里禁不住苦笑连连，这下子更是被老苗恨死了，心说看来是该采用小秋的计策，主动出击，以备不测。 五一长假前夕，中央召开培养选拔青年干部工作座谈会。会议强调，培养选拔年轻干部，造就跨世纪领导人才，事关国家长治久安，是新形势下的必然要求，应充分认识其重要性和紧迫性。 虽然顾紫言数月前就提点过闻同，但闻同现在却无心过多关注，更无心去考虑五一长假的私人安排。 自月初起，天就只下过几次小雨，这在往年是不可思议的。 各级气象部门已经发出预警，未来两三个月有可能会出现特大旱灾。虽然眼下旱情还不算严重，但少有的征兆引起了闻同的警惕。 以杳踪镇为中心，涵盖望水和义南的大量耕地种植的辣椒和香糯米等作物，是杳踪镇工业园的原料来源，事关广大农民生计和大量企业的原材料安全，闻同丝毫不敢大意。 其中辣椒已经定苗，且多数种植在旱地，所受威胁最大。香糯米主要在晚稻种植，如旱情果真再持续两三个月，那也将会受到致命威胁。 这样的情况，让他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第563章 旱情如火 自几年前闻同出任望水县农业副县长以来，县水利局就出台规定，每年秋收后全县大大小小的水库就要关闸蓄水。 今年也不例外，截止目前全县各水库湖泊都蓄满了水，连长湾河上十几座堰坝内也成了临时大水库。 五一长假后，旱情持续。 闻同坐不住了，立即召开县委县政府联席会议，专题部署抗旱工作。在他的主持下，会议形成了几项决议。 第一，全县大大小小地表径流全部截流入库，力争不让一滴水流入不可引水灌溉的乐水和大江水。 第二，成立县旱情应对领导小组，闻同亲任组长，王志远任副组长，杜子坤任执行副组长，县水利局局长钱广财任办公室主任。 第三，临时有限管制全县农业灌溉水资源，没有农业副县长杜子坤签字审批，任何水库湖泊不得开闸放水灌溉。 第四，在全县范围内勘测地下机井井位，尤其是山区。 通过花金琅，闻同把牛佑才约到市里共商对策。老牛原本不是太在意，见他动作这么大，出于有备无患的考虑也跟着紧张起来。 到五月下旬，旱情仍在持续。 各级气象部门开始频频发布预警，省市两级政府重视起来了，召开专门会议研究对策。 在望水县，闻同再次召开县委县政府联席会议。会议决定，原县旱情应对领导小组转为抗旱救灾指挥部，闻同亲任总指挥，王志远任副总指挥，杜子坤任执行指挥兼办公室主任，周广仁协助杜子坤。 除陈金光和县长助理老樊专责配合乐水大开发外，其他县领导均获划片负责某几个乡镇或单位，以加强领导。 指挥部临时全面管制全县水资源，统一调配使用。农业生产实行节水灌溉，工业生产及服务业实行节约用水，有限限制生活用水。 从五百万应急保障预算中划出三百万，用于抗旱救灾工作。紧急采购一批抗旱救灾物资，并作适当储备。优先保障抗旱用电。 同时，发动农技人员下乡培训科学节水灌溉，向农民免费发放培训资料，并抽调干部下乡开展督查。 六月上旬，县政府再次动用五百万应急保障预算中剩余的二百万。 随之，市政府向望水县紧急划拨一百五十万抗旱救灾专款。 六月中下旬，望水县接连收到省政府、市政府、中央政府多次划拨的抗旱救灾专款。 烈日炎炎，旱情似火。 闻同忧心如焚，连日来奔忙于田间地头，连吃饭都只能匆匆地就地解决。 山下地区有长湾河流域的诸多水库和湖泊，又有地下水可供抽取，在救灾资金陆续到位后情况还算不错。 但山区就不一样了，农业生产和农民生活所依赖的地表水大部分早已干涸，现在完全依赖于抽取地下水。 截止目前，全县粮食和主要经济作物均生长正常，可外县就不行了，最严重的已经旱死六成！ 说起来，这还要归功于一年多前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如果没有那次痛下决心大兴水利，今日的望水县恐怕也会和外县差不多。 罕见旱情迅速传导到股市，受此影响，四海有芳和成光酒业两大上市公司的股价均出现大幅滑落。 杳踪镇低山旱地是重要的辣椒、猕猴桃产区，是四海有芳最核心的原料基地，也是闻同最为关心的地方之一。 在辣山村一处山谷谷底临时搭起一个二十余平米的草棚，棚下是人工开挖的池塘，池塘边就是深入地下的抽水机井。 长长的山道弯弯绕绕地从谷底一直延伸到村边，道路已经被临时拓宽，并被开挖出一级级土阶。 路上成年男女担着水桶，或实或空，往来不绝。老人和孩子们不能担水，就在地里负责滴灌工作，也没闲着。 一名镇干部和一名村干部站在池塘边，一脸疲倦地看着不断从池塘中取水的村民，时不时地出声制止贪多的人。 一位女村干部坐在破桌子前，不停地翻动着登记簿，寻找取水人的姓名。村民每担走一桶水，她就得在登记簿上记上一笔。 根据县抗旱救灾指挥部统一部署，在农技人员的指导下，辣山村根据农户的农作物种植面积限定了每户的取水量。 从村里临时拉下来的电缆线上沾满了干涸的白泥块，外层护套上真道电气的商标若隐若现。闻同站在棚边，抬眼看了看山上垂下的长长的电缆线，问道：“供电能不能保证？” 镇干部答道：“可以，能保证，就是水位下降得厉害，得控制抽水。” 一旁的农业副镇长忙道：“另外三处机井已经打好，随时可以启用。” 杜子坤升任农业副县长后，在所分管的农口提出干部队伍专业化主张，对于不懂专业又不肯学习，或经培训后仍不符合要求的，坚决地清理出去。这其中就包括杳踪镇原农业副镇长胡萍，她又被调整回去继续干老本行计生副镇长。 闻同表情凝重，点点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需要我们同心协力，和老百姓一起共渡难关。在这个过程中，广大党员干部一定要发挥先锋带头作用，深入一线，不怕困难，不辞辛苦，讲科学，虚心听取专业人员的意见。最后，我代表县委县政府感谢大家，你们辛苦了！” 村支记悄悄问马凤玲道：“马书记，马上就下午两点了，是去村里吃饭，还是送过来？” 马凤玲问胡林，胡林算了算行程，道：“送过来要多久？” 近段时间大家已经适应了闻同的工作方式，村支书早就做好了准备，说道：“已经安排好了，再有几分钟就能到。” 几人站在池塘边，就着草棚的阴凉狼吞虎咽地吃饭。 杜子坤掏出烟捏了捏，干焦的烟丝扎得手痛，把包装纸都刺破了好几处。他随手一丢，摇摇头道：“开包不到一个小时，就燥得没法吸，什么鬼天气！” 盖亮从包里取出一只塑料袋，解开紧紧缚住袋口的细绳子，取出烟一一敬给大家。 第564章 中央领导来视察 杜子坤点燃后笑道：“还是小盖有经验，嗯，保护得不错，一点也不呛。” 马凤玲使劲扇开眼前的烟雾，抱怨道：“天气干热得都要冒火，你们也吸得下！” 胡林看了看她明显瘦下去的体形，调侃道：“这段时间老马整天在乡下跑，瘦多了，我看比什么减肥药都有效。” 马凤玲不忧反喜，展颜笑道：“这回看来是真瘦了，好几个人都这么说。” 傍晚回到县城，闻同头件事就是阅读抗旱救灾指挥部办公室报上来的每日灾情快报。 快报覆盖全县，详细到每个自然村，具体包括作物情况、地表水及地下水监测报告、工业及服务业供水情况、居民生活供水情况、各地各部门抗旱工作开展情况等等，由各乡镇行局一把手签字后报上来。 利用阅读快报的时间对付了一顿晚饭，八点整，闻同主持召开全县抗旱救灾每日电话例会。县领导及各乡镇行局负责人均参加会议，大家在会上提出问题并立即研究解决，罕有地高效率。 九点半左右，会议结束。宣传部长向闻同汇报，接市委组织部通知，国家电视台记者明天将到望水县采访，请示如何安排接待工作。 因为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健全有效，各项应对工作又走得早，所以望水的抗旱救灾工作是全省做得最为出色的一个县。 “其他县怎么安排的？”闻同问。 “多数是书记陪同，也有县长或分管副县长出面的。”宣传部长答道。 闻同考虑了一下，道：“我明天要上山，一去就是几天，让杜副县长出面陪同吧，由王县长代我陪好饭。具体接待工作就由你统一安排，要全力搞好后勤服务，要尽可能热情。” 处理好一应公务，闻同回到排屋时已过十二点，兰蕙芷还在等他。 近段时间丈夫一早就要出门，晚上回县还要继续处理公务，每天到家时早则十一点，晚则凌晨一两点，兰蕙芷迅速调整自己的作息时间以适应这样的生活状态。 兰蕙芷亲手端上精心准备的夜宵，心疼地道：“你看你，饮食睡眠全乱套了，累得又黑又瘦，起码轻了几斤！” 闻同叹了口气，忧虑地道：“山下还好，我最担心山上，再旱上十天，一些山民就要临时迁到山下。部分山区地下水快被抽空了，都干透了！要是超过一个月，恐怕一半得移到山下临时安置。二三十万人哪，如果作物全部死掉，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农民绝收还可以救济，如果镇工业园食品企业失去原料来源，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受他情绪感染，兰蕙芷也愁眉不展地道：“老天爷真是害人，咱家后院小池塘前几天就干了，两个宝宝趁大人不注意跑进去玩耍，结果弄得跟泥猴子似的！” 从山上下来的次日，闻同赶赴市里参加全市抗旱救灾工作协调会。 在会上，倪正林神情严峻地告诫道：“抗旱救灾，是当前全市工作的中心，是重中之重。当此罕见天灾，我不希望看到有人玩忽职守，疏于应对。我明确告诉各位，发现一例，处理一例，不管是谁，立即就地免职，一撸到底，决不姑息！” 会后，倪正林把闻同单独召到办公室，严肃地道：“两天后中央领导要来边湖视察，望水县是重点，你要全力配合省市做好准备。” 七月中旬，省气象局将干旱橙色预警修改为红色预警。 往年这个时候正是农民“双抢”如火如荼的时节，今年却大不一样，少了繁忙，多了无数双绝望的眼睛。 在水利设施失修的地方，大片的稻田变得一片枯败，完全绝收。早稻凄惨如此，因为没有水，晚稻更是连秧都插不下去。 在去往望水县的中巴车上，中央领导语气沉重地道：“同志们，一路上看到的情景，让我心情无比沉重！沉重之余，我也有欣慰，我们各级党委政府的广大党员干部积极投身救灾工作，在尽可能地挽救，这很好。” 陪同在侧的省委书记杨心民汇报道：“目前中央、省、市、县四级财政，已经投入了五个亿，我们还在竭尽全力进一步筹措，争取最大限度地种下晚稻，同时安排好山区百姓的临时转移，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中央领导点点头，严肃地道：“生命无价，一切救灾工作要以这条为最高宗旨！” 已退居二线的原省委钟书记因为熟悉省情，这次被中央领导特地带了来，以备顾问。他说道：“云缈山区人口众多，心民同志面临的压力很大，临时移民工作不亚于一场战时大转移！” 杨心民道：“是的，在六月初我们做好了预案，截止目前全省已经临时迁移十五万人。” 车快到望水县界时，倪正林在第二排轻声提醒杨心民道：“杨书记，前面就到望水了。” 杨心民点点头，但没有做声。 中央领导神情专注地看着窗外的田野，视线所及，忽然注意到前方公路边的烈日下站着几个明显不是农民的人，他知道这是当地的县干部在迎接。 每到一地他都会受到地方干部的盛情迎接，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但这几位和近几天看到的其他地方干部有些不一样，个个又黑又瘦，这让他不禁多看了几眼。 当先的年轻人高高大大，气度沉凝，只是面孔黝黑，两颊凹陷，虽经修饰还是掩不去憔悴。 中央领导严肃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偏头对杨心民书记道：“是我们望水县的父母官吧？” 杨心民道：“是的，叫闻同。” 中央领导道：“这么热的天，让同志们久等了，下去看看吧。” 闻同正领着王志远、史泽连、王瀛洲、马凤玲、杜子坤、胡林等几位主要县领导对着车队鼓掌，没想到车突然停了下来。 这和事先通知的情况不一样，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候。 第565章 中央领导赞赏 省委秘书长段悟升和一位领导当先下车。段秘书长冲闻同微微一招手，闻同这才敢快步走过来。 中央领导握着他的手和蔼地道：“小闻同志，辛苦了！” 许是受他温和的影响，也或者是近段时间太过操劳让神经变得麻痹，闻同并没有丝毫的局促不安。 钟书记在旁笑吟吟地向中央领导介绍道：“前几年论述粮改的那篇文章，《警惕粮价大涨，放慢改革步伐，做好过三年冬的准备》，就是小闻同志写的。” “啊？小闻同志很有见地。”中央领导说。 一行人重又上车，期间中央领导数次要求停车，下到路边水田里细细察看，并和农民交谈，询问了解情况。 经过县城和乐水水电站建设工地时，车队没作停留，而是径直驶到山区。在通往百山乡的山区公路尽头，因为无法再前行车队才停了下来。 中央领导再次下车，一连实地察看了三口机井，甚至还要过女村干部手中破旧的登记簿认真翻看起来。 在中央领导的坚持下，一行人中午就在车上简单吃了顿饭。根据行程，众人先去长湾河沿线，再去杳踪镇。 闻同被安排坐到中巴车第二排倪正林的身边，以便随时接受中央领导和省委杨书记的垂询。 看到望水县和外县的情形迥然不同，山区作物基本未受损，山下早稻更是全面丰收，晚稻也已插下一多半，中央领导的问话明显多了起来。 闻同有问必答，清清楚楚，实实在在。倪正林同样也在抗旱救灾工作上倾注了大量心血，凡是涉及到全市工作的，他就在一旁补充几句。 中央领导显然已经很了解情况，问闻同道：“目前你们山区迁下来多少人？安置得怎样？他们的作物还能不能存活？” 闻同道：“截止昨晚已经迁下来五千零二十四人，一半安置在县城，一半安置在杳踪镇。现在是暑假，我们组织学校把学生宿舍和教室腾出来，全部装上吊扇，供村民临时借住。根据省市的统一部署，为了防疫，我们坚持定时消毒，同时抽调医疗人员二十四小时现场值班，以防意外。他们的作物能收的都已经抢收了，其余的无法存活。如果能及时下雨，我们再根据季节扶助他们种植其他适宜作物。” 原本四季不断流的长湾河河床大部分已经干涸，只剩下零零星星浑浊的小水洼，但堰坝内的水库和流域内的湖泊还蓄有一小半水，不过已经不能自流灌溉，只能通过水泵往灌渠里抽水。 加固后的河堤绿油油的，在毒辣的太阳下十分惹眼。堤坝覆盖着湖泥，堤体是沙质土，吸水性极好，因此表层的草皮生长茂盛。 中央领导站在堤坝上，不顾烈日的炙烤，兴致勃勃地道：“你们的农田水利基础设施修得很牢固，在这次大旱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是不折不扣的救命工程。前几天在国家电视台新闻里，我看到了这两条河堤，很是好奇，就想来实地亲眼看一看。” 说到这里，他略一思忖，意兴横飞地吟道：“十里青青长安堤，旱涝两魔皆俯首！” 大家热烈地鼓起掌来。杨心民书记马上道：“我建议把这两条河堤命名为长安堤，能不能请您给它题辞留念？” 中央领导没有反对他把河堤命名为长安堤，却不肯题写自己所吟的文句，一摆手笑道：“不破坏这大好的长堤了。” 随后，中央领导一行来到杳踪镇，先到镇政府宣传橱窗前参观镇发展史，同时听取闻同的汇报，接着参观镇工业园的几家骨干企业真道电气、四海有芳和成光酒业。 为了迎接这次参观，厉坚特地把集团其他九大高管全部召集起来，重视程度空前。 中央领导对真道电气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参观过程中认真倾听，详细询问，完全不是泛泛地走形式。 临离开前，他道：“我临时提个要求，请小厉把我们真道电气的高管们聚齐，还有四海有芳的万总，成光酒业的南总，镇开投的由总，也一起，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你们都是商界精英，我是门外汉，需要向你们学习。另外，小闻，这些企业家都是你治地的精英人物，今晚我请他们吃饭，地点请你帮我安排。” 这是杨心民愿意看到的，他向段悟升微微丢了个眼色后，随即陪着中央领导当先离开。 闻同也察觉到了他的眼色，忙快步走到段秘书长身边，听从他的指示。由于闻同是主人，要和倪正林一起随时陪同在中央领导身侧，所以段悟升简捷地轻声提醒道：“你安排人配合就行。” 闻同忙招手唤过胡林，低声吩咐道：“通知四季春饭店湖心酒楼赶紧准备，一切听从上级领导安排。” 座谈会被安排在杳踪论坛。站在长长的石阶下，中央领导抬首看了看檐下的五个大字，又看了看落款，微笑道：“孙老师好笔力！” 由于只是座谈会，参与者的范围就放得较为宽泛，望水县的主要县领导都得以进入会场。 座谈内容很广泛，从宏观政策到民营企业生存现状，从国内外市场到企业内部管理，中央领导均一一问到。 周广仁是经济盲，没一会就听得云里雾里，要不是碍于场合重要他早就打哈欠了。 最近忙于抗旱救灾，人本来就十分疲惫，心浮气燥之下他烟瘾不受控制地泛了上来。下意识地，他伸手去裤口袋里摸烟，谁知手还没沾着裤边就觉得双肩一紧，紧接着一阵剧烈的麻痹感传遍全身，整个人再也动弹不得。 他一颗心猛地一抽搐，要命，触电了！ 在老周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声极为轻微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别乱动，好好坐着！” 话毕，周广仁顿觉周身一松，又恢复了知觉。他偏转头看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位“平头”。 第566章 中央领导垂青（上） “平头”面无表情，眼神奇特，飘飘忽忽地象是无精打采，却又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传说中的中南海保镖？周广仁心里苦笑一声，今天见识了。 马凤玲坐在他旁边，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的异常，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想想老周刚才糊里糊涂的糗样，她憋得差点笑出声来。 角落这边惊心动魄的小插曲悄无声息，只有最近的三几个人才感受到。 会场中心位置的气氛始终轻松而热烈，中央领导微笑道：“和各位商界人士交流，我了解了许多情况，学到了许多东西。大家都是民营企业家，或者是外企高级商务人士，我想说的是，我们鼓励民营经济发展的方针政策不会变，市场经济的方向不会变，改革开放的方向不会变，请大家放心。我知道，目前这场罕见天灾，威胁着我们镇工业园大批食品企业的原料安全，其中还有几十家大中型企业，包括四海有芳和成光酒业这两家上市公司。我告诉各位，也请你们回去转告大家，政府决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尽全力抗击灾害，确保丰收。事实上，我们的地方政府已经做得很好，风险意识很强，早早就着手做预备工作，当灾害来临时组织得法，措施得力，各项工作都很扎实有效。” 他接着说：“小厉刚才介绍说，真道电气上半年的营收已经过了五十亿，全年预计超百亿，实现净利润十二亿，而且近五成是直接出口。这非常好，为什么企业会有这么优异的业绩？因为有强大的科技创新作推动力。寇工是工程院院士，虽然在民营企业，但同样为国家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我希望你继续发扬刻苦钻研精神，努力多出成果，同时也不要忘记多为国家培养更年轻的科技人才。大可同志年轻得出乎我的想象，你在新能源领域取得的杰出成就，居于国际尖端水平，填补了国内空白，可以说为国家开创了 优势产业，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你们都是好样的，是民族的骄傲！我送二位十六个字，戒骄戒躁，脚踏实地，努力工作，报效国家！” 等大家如雷般的掌声歇下来，他接着道：“小厉，我希望你们茁壮成长，勇当排头兵，引领民族高科技企业挺进世界，到国际上去和全球大企业竞争！” 高兴之下，他主动题赠真道电气八个字：实业兴邦，科技兴国。 接到任务后，赵丽、王小英开心得不行，连忙大张旗鼓地着手准备。两人亲自督阵，安排服务员全面彻底地清扫酒楼，同时又紧急从县城的绮丽风情广场分店抽调来大批人手。 因为人数较多，酒楼三楼临时添加了一张餐桌。尽管摆放着两张桌子，但宽大的空间内仍然一点也不显挤。 能够在三楼入席的除真道电气十大高管、万有芳、南成光、由应刚外，只有杨心民书记、钟书记、马省长，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李副省长，倪正林，以及陪同中央领导下来的另几位高级领导人。 因为中央领导的特别点名，闻同也得以在三楼陪同。 宴席十分朴素，以地方特色菜为主，酒是成光酒业的糯米酒。赵丽、王小英守在三楼室外回廊上，耳听着室内的交谈声，嘴里小声说着话。 赵丽看着枯败的湖面，惋惜地道：“可惜了，要不气氛多好！” 王小英道：“没办法的事，不然也不会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老头子和王叔叔真没看错人，这样的好机会他给了我们，快把盖承先那些人给妒忌死了！”赵丽得意地说。 王小英比赵丽头脑灵活，说道：“可不是，这座楼还是他的主意。我在想，等今晚的宴请结束后，大家用过的餐具和桌椅全部封存起来，留作纪念，让客人参观。” 赵丽眼前一亮，说道：“对、对、对，你这想法太好了，屋里的这些人，年长的自不必说，个个功成名就，年轻的日后同样哪个都会是风云人物！这些东西好好保存起来，时间一长就成文物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刚才发生在周广仁身上的糗事，忍不住窃笑道，“周部长太好玩了，哎呀，刚刚听说时，差点乐死我！” 二楼是中央及省市的其他领导，由王志远和史泽连作陪，其余县领导则全部坐在三楼。 陈金光仰靠在椅背上，喷出一股浓浓的烟雾，笑问道：“老周，当时是什么感觉？” 应众人要求，周广仁刚才绘声绘色地完整讲述了一遍当时的情景，这时听老伙计陈金光发问，苦笑道：“什么感觉，没感觉，大脑激灵灵的，完全失去思考判断能力，就以为是触电了！” 在众人纵声大笑中，王瀛洲举杯道：“来，咱们一起，给周部长压压惊。” 饭后，中央领导在下榻的贵宾楼西楼秘密召见闻同，陪同接见的有杨心民书记和钟书记。 退居二线的钟书记心境开阔，笑意盈盈地率先道：“小闻是XX年八月来这里的，对吧？” 闻同恭敬地道：“是的，八月二日。” 钟书记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情，笑道：“一转眼就要满七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前几年小闻就搞得有声有色，我一直想下来看一看，却始终没能成行。今天来了，看到了，偿了心愿。” 闻同站起身向他深深地鞠躬，道：“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关怀，小闻铭记在心！” 钟书记哈哈一笑，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坐下吧，记住一定要时刻把人民装在心里！” 闻同肃然道：“是，我记下了！” 这时候，中央领导面色平静地开口道：“小闻可以谈谈工作体会。” 这就是考较了，闻同没急于开口，而是先定了定神，略为舒缓胸中的激荡之情后，才不疾不徐声音清晰地道：“在基层工作这些年，感受很多，也很深，最大的体会就是一个‘正’字。正心，正言，正行，正己，正人，端正思想，修正言行，先正己再正人。” 第567章 中央领导垂青（下） 这不是闻同的讨巧之言，而是内心真实的感悟。 不过他也清醒地知道，自己只能算是“求正”，不断地努力向“正”靠拢，离“纯正”还十分遥远，“纯正”的高度谁能达到？ 自担任县委书记总揽全局后，他觉得看问题时一下子站高了，视野开阔了许多。近一年来，他开始反思这些年的成败得失，总结自己为何能取得超出一般人的成绩。 在反复思考下，他最终归结为一个字，也即“正”字。在他看来，“公”是“正”的基石，是原点，是最高与最终评判标准，是核心价值所在。 在用人上，他认为自己基本做到了选贤任能，在断事上，他同样认为自己基本做到了以公为大。 虽然有时他不得不向某些潜规则低头，但那并非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更好或者最大限度地实现为公目的。 他认为正是自己在用人和断事上力求“正心”“正言”“正行”“正己”“正人”，才得以用人得当，聚拢一大批贤能为已所用，令他们信服，感召他们殚精竭力地去作事。 在展开心灵求索时，他不但深刻地剖析自我，还不断地从其他人身上探求。 他深入地研究过倪正林，认为倪正林之所以难以更上层楼，就是因为失之于“正”，私心过重。 比如在任用阮洪通这事上，倪正林不可能不知道老阮不堪重用，但却仍旧授之以一方主官。 同样，在阮洪通就任望水县县委书记后冲动地大肆扩大棉花种植这事上，倪正林事先不可能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巨大风险，但却仍旧同意老阮去做。 与倪正林相反，他认为欧阳索宏之所以能在江映旧城改造上取得巨大的成功，就是因为其“正心”且“正行”，持心为公。 这时候，所谓识人不明和决策失误都不过是借口而已，真实是因为被“私”所干扰，甚至是驱使。 想明白这一层后，他顿觉眼前豁然开朗，思想进入了另一重境界。放眼四顾，他觉得有如登高望远，天地宏大开阔，到具体理政时犹如四两拨千斤，轻松自如。 中央领导微微晗首，赞许道：“好一个‘正’字，你体悟得很深，境界不低，希望你能始终如一地坚持下去。” 闻同连忙说道：“我一定会以‘正’为镜，时刻照着自己！” 中央领导又说：“我注意到了你们在治理农村‘三乱’和推行农村‘费改税’方面所作的巨大努力，还有其他方面，包括推行村镇规范化规划与建设，严格控制非农业用地；注重发展农业和农村经济，提高农业科技水平，加强农田水利及道路等基础公用设施建设；重视环境保护，向企业提供治污财政补贴，拒绝高污染企业入境；注重消除社会矛盾，积极为水电站移民和城建失地农民创造就业机会；尝试推进农村医保，成立县医疗紧急救助基金；本着普惠公平的理念均衡教育资源，实行教师绩效工资制度，大力发展社会职业教育，成立公益基金救助贫困学生；弘扬传统文化，引导学生重孝道，修习国学；丰富民众文娱生活，等等。” 他态度之认真、察事之细微让闻同暗吃一惊。 略略理了理思路，闻同道：“我认为发展经济不是最终目的，只是手段，是为了国富民强，为了改善人民群众的生活，让人民安居乐业，最后应该是人高于一切，所以，我要求自己努力遵循科学、可持续的全社会综合协调发展思路。”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中央领导眼中一抹亮光一闪即隐。 随后，中央领导又随意地询问了闻同对于国际、国内和历史上许多问题的看法，直到凌晨一点时谈话才结束。 在闻同离开前，他郑重地道：“我送你一句话，多学习，勤思考，脚踏实地，放开眼光。” 旱情仍在持续。 望水县山区临时移民已高达四万人，县城及各乡镇的学校快要被挤满，县政府已经开始着手征用企业空置的厂房、仓库作预备。这样的高温天气，让村民居住在室外帐篷肯定是不行的。 县一中是最大的临时安置点，住着好几千人。原本宽敞明亮的教室现在被彩条布和五花八门的被单分割成一个个小单元，考虑到高温天气，一间教室最多只被允许居住十五人，且住到同一间教室的多是亲朋好友或左邻右舍，以免产生矛盾。 四处巡视完毕，闻同嘱咐负责一中安置点的干部道：“一定要满足大家最基本的生活需求，有困难可以随时向指挥部反映，坚决不允许出现人员伤亡。” 负责的干部保证道：“请您放心，我自己二十四小时住在学校，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闻同点点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临时医务室，妻子兰蕙芷正埋头专注地为一位老太太清理包扎创口。 因为缺水大多数村民很难洗上澡，天气这么炎热，老太太身上是个什么样子可想而知，真是难为她了。 他叹了口气，顶着刺灼的烈日抬头望向万里无云的高空，这恶劣的鬼天气，到底何时才是个头？ 现在是暑假，学校宿舍和教室还都空着，如果再这样无休无止地持续下去，一旦开学了可怎么办，让村民们住到哪儿去？ 看来这个问题该考虑了，不能再寄希望于老天爷帮忙及时降雨，否则到时会出大乱子。 物极必反，或许是老天爷认为对人类破环自然环境的惩罚已经差不多了，八月上旬省气象台发布预报，干旱天气即将结束，未来将会有持续性的降雨。 对焦渴中的人们来说，这不啻于天降福音。 周四晚，万众企盼的雨，终于珊珊而来。 人们疯了一样冲到雨地里，或燃放鞭炮，或敲盆摔碗，或纵情喊叫，肆意发泄着胸中郁积的情绪。 闻同站在排屋三楼露台上，也和大家一样欣喜地淋着雨，感受着久旱后的甘霖。 第568章 师兄高升 兰蕙芷把两个孩子带到露台上陪他，任由着姐弟俩欢快地跑来跑去，不去约束。 约摸二十来分钟后，兰蕙芷道：“进屋吧，别感冒了。” 闻同先进了屋，小恩恩磨蹭了会也跟着进去了。小感感却不象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那么听话，犹自一个人在露台上咯咯笑着四处乱窜，害得兰蕙芷跟着跑了好几圈才抓住她。 等兰蕙芷回到卧室时才发现，丈夫已经酣然入睡。 一觉醒转，闻同只觉头脑麻木胀疼，迷迷糊糊地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手一动，一阵刺痛传来，他勉力扭头看过去，柔和的灯光下妻子兰蕙芷左手托着长长的软管，右手捏着吊瓶的调节阀，正神情专注地观察缓缓滴落的药液。 这情景是如此地熟悉，闻同觉得一股暖流在全身涌动，人神奇般地跟着舒服了许多。 “醒啦？！”兰蕙芷惊喜地问道。见他傻傻地盯着自己看，兰蕙芷又道：“怎么了，烧糊涂了？” 闻同咧嘴一笑，道：“想起第一次见面了，连你第一句话都一样！” 兰蕙芷坐到床边，先摸了摸丈夫的额头，试了试感觉不再那么烫手后，随即俯下身亲吻他的眼睛，接着又去亲他干裂的嘴唇。 良久，兰蕙芷柔声道：“傻哥哥，你知道你睡多久了吗？我告诉你，从昨晚开始，到现在整整二十六个小时！今天是周五，县里七八个县领导都请假了，要么生病，要么沉睡不醒。倪书记原本打算召开电话会议，布置雨季到来后的工作，结果一问，多数县的县领导上不了班，就算了，改为下发文件。” 闻同苦笑道：“一见下雨，人整个就松下来了。” 兰蕙芷忽地两眼放光，喜形于色地道：“陈副省长上午打来电话，让我们去一趟，娄姨和妮妮也回来了。还有，怡姐也打来电话，邀我们带上孩子一起去省委大院作客，她特别说明是杨书记的意思。” 妮妮已经大学毕业，在孙以身的牵线下，即将去美国读研究生。虽然已经成人，可看到小感感和小恩恩，她还是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和两个小家伙玩得很是开心。 小感感毫不认生，追在她身后不住口地喊姨，把娄玲逗得直乐。小恩恩则是姐姐的跟屁虫，姐姐到哪，他就跟到哪。 见小家伙向自己的方向跑来，娄玲张开双手，道：“感感，来，奶奶抱。” 小感感本来已经快要冲过去了，闻言忙紧急“刹车”“转向”，扑到娄玲跟前，奶声奶气地道：“奶奶好，感感爱好奶奶！” 娄玲一把抱起她，亲了又亲，道：“照东，你看这孩子多懂事！嗯，再亲一个，真是好宝宝，好奶奶也爱你！” 陈照东含蓄地微微一笑，道：“小家伙外貌随妈妈，性格倒谁也不象。” 闻同道：“她是自来熟。” 兰蕙芷起身拖过行李箱，道：“妮妮，来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你去美国留学，我也没买别的，就这几件衣服。” 衣服是她专程从东洲买来的，一套秋装，一套冬装。兰蕙芷性情和善容忍，颇得娄玲喜欢，所以娄玲也不去阻止她。 瞥了眼衣服上香奈儿的商标，娄玲对女儿道：“还不快谢谢你嫂子。” 陈照东不识货，但也能猜到衣服价值不菲，不过是闻同送的，他也就不予干涉。女人试衣服没什么好看的，他对闻同道：“跟我去楼上书房。” 坐下后，陈照东道：“你那份材料，我看过了，很好，非常有眼光。”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毫无保留地表扬闻同，搞得闻同颇有些受宠若惊，道：“前任钟书记下决心开工建设了江边高速这条大动脉，现任杨书记又接棒如期竣工，最关键的是，您一手打造出边湖开发区、富铜工业园和杳踪镇工业园这三大增长极。我所做的，不过是把他们组合一下而已，说白了就是掠您之美。” 陈照东微微一笑，道：“关于杳踪镇工业园，我不过是支持你，所做的只是推动工作，主要成绩还是你的，不要谦虚了。这可不是‘组合’那么简单，而是画龙点睛，是系统性的全局规划。” 闻同越来越纳闷了，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和气？ 微一沉吟，陈照东说：“近期和未来比较长的一段时间里，省里班子会有大动作，不可避免地会牵涉到下面的地市，你既是不想马上去天都，那就上来吧，暂且避一避风头，正好在省一级历练历练，开阔眼界。” 这可是机密，闻同事先一点风声也没嗅到，就问道：“杨书记——” 陈照东摆了摆手，打断道：“别乱猜，不是这样。不妨告诉你，我可能会有变动，到外省。” 难怪今天只表扬不批评，原来如此，闻同毫不犹豫地说道：“是这样，那我愿意跟您一起过去！” 陈照东笑道：“跟我走干什么？跟我走，你那个宏伟构想岂不是白费力气了？杨书记找你谈话时，要好好地表达出来，我会为你争取的。” 他这是在调离前苦心指点安排自己，闻同心下一阵感动，道：“谢谢您的关爱，我明白了，不过依我本心，还是愿意在您身边工作。” 这个小师弟或者说弟子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快十年了，一朝分离陈照东也动了感情，道：“抓住这个机遇，好好干，日后有必要时，去我那里也行。” 闻同不知道的是，他所提出的宏伟构想，其实陈照东已经拿出了大致相同，但更为成熟的规划。如果不是要调走，他近期就准备向省委提出并主导其事，现在既是要调走，他决定不再去提及。出于担心打击闻同自信心的考虑，他甚至都不向闻同透露这层真相。 “我小幅改动了一下，你拿回去吧。”陈照东说。 闻同接过报给他的材料，粗粗浏览了一遍他的批改意见后，心下不由大为钦服。他改动得不少，整个构想更为系统、完善，站的高度也更高。 第569章 进省里升官 在省委大院家属区一号楼书房，杨心民表情轻松随和，微笑道：“三年前你跟我说，想在基层工作。还不满三年，你交出的答卷，我给优秀。说说看，现在又是怎么想的？” 闻同早有思想准备，不慌不忙地道：“我自己的想法，还是愿意继续留在实际岗位上，做些实际工作。” “啊？”杨心民有些意外，不由点拨道，“这次中央统一部署培养选拔青年干部，省委准备把你报上去。中央领导的意思，你可以到天都去接受锻炼，当然，也可以暂时不去，尊重你自己的意愿。不过，你要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毕竟到了上面可以开阔眼界，了解熟悉全局性工作，也较容易接触到相关的人和事。” 闻同没直接回应他的话，而是道：“我有个还不太成熟的想法，就是把杳踪镇打造成辐射省内外的初级农产品及其加工品集散中心，进而把镇工业园建设为全省农产品深加工产业基地，发展大农业。集散中心及深加工产业基地，一个流通，一个制造，二者互动实现共同发展。基于此，我斗胆提一项设想，就是建设‘江映—边湖经济走廊’。在这条经济走廊上，将有五个核心支点，也是五大增长极，包括江映开发区、江映空港工业园、富铜工业园、杳踪镇工业园、边湖开发区。为了实现这样的设想，需要有配套的基础设施，比如修建横跨长虹湖的边湖—杳踪镇高等级公路，通过现有的杳踪—富铜公路联接上江边高速和省道；修建边湖机场，机场位置可以设在边七公路边；完善省内公路网，改善出入省公路干线，促成边湖——昆北——定府和利然——江映——香郡两条省际高速公路省内段早日开工建设。如果边七公路修通，那么杳踪镇工业园就可以全面融入边湖，也就会有个质的飞跃。目前因为地处一隅，工业园的发展受到了极大的制约，资金及人才的引进均受制于此，边七公路和边湖机场的建设势在必行。” 他继续说道：“五个核心支点中，江映开发区除原有的家用电器制造业外，还可以借助江映商贸市场的流通功能，继续大力发展与之密切相关的轻工制造业；江映空港工业园继续发展机电制造业；富铜工业园重点发展金属类基础原材料；边湖开发区重点发展装备制造业，其中应重振代表性企业边湖重工，并密切关注真道电气的电动汽车项目；杳踪镇工业园将重点发展食品及饮料制造业、电气制造业。这样，五大核心支点各有侧重，同时又有机互补，在走廊上其他县域经济体提供配套产业的基础上，最终形成强大的几大产业集群，进而拉动全省经济的再次大突破！” 两年前闻同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可以说，在经过陈照东批改后现已十分成熟。杨心民一下子就被他打动了，双目炯炯，说道：“你这个大胆提法很好，很有创造性，文字材料带来了吧？” 闻同忙从包里取出材料，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心道什么都逃不出您的预料。 接过材料，杨心民只大致地浏览了一下大纲，道：“你接着说。” 闻同精神一振，马上说道：“杳踪镇受地理位置所限，虽然边七公路建成后离边湖只有三十余公里，但仍然难以负载过重的城市功能，也不应该负载。通过边七公路，可以把杳踪镇众多的中高收入人群引导到边湖，这样一方面可以快速提升边湖的城市价值，促进城市经济、社会快速发展，另一方面还可以为镇工业园吸引人才、留住人才。消费人群到了边湖后，杳踪镇的城市规模就可以控制下来，从而保护耕地不被占用。至于交通，我们可以设置兼顾边湖机场的快速公共交通专线，园区和市区两地间可以控制在半小时以内。关于镇工业园，我认为应该升级为省级经济开发区，但现有行政地位及隶属关系可以不变。” 杨心民一笑，问道：“按照你的设想，省、市两级会为镇工业园的未来投入很多，那工业园的税收分成比例是不是也该重新划分一下？” 闻同早有准备，含含糊糊地道：“这个……我倒没考虑过，不过，镇上把中高收入人群奉献给了边湖，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实际上等于是间接增加了省市两级的财政收入。” 杨心民当然不会去和他争辩，没有再难为他，转而道：“把杳踪镇打造成辐射省内外的初级农产品及其加工品集散中心，进而把镇工业园建设为全省农产品深加工产业基地，发展大农业，你讲详细些。” 闻同说道：“对于前者，实际上几年来陆陆续续地我们已经在做这项工作，具体措施包括举办全国春季糖酒会杳踪镇分会、“米珍珠”香糯米节、“红姑娘”辣椒节，未来还将搞其他类似商业活动。除此之外，我们还想建设农产品及其加工品交易市场作为载体，具体可以命名为‘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其投入可以纳入江边经济走廊建设一体考虑。” 听他这么说，杨心民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扯，心道好小子，掏钱的事就让省市两级干。 闻同又说道：“对于后者，我提出‘大农业’这个概念，其具体含义是指以产业化为方向，以品质和环保为双翼，以科技为推力，以地域品牌为特色，以规模化、规范化、专业化为利器，实现可持续发展。在现行基础上，我总结归纳出具体方略，即以主粮、传统农特产及引进名贵农产品为三大路线，以农户散种散养、农户适度规模种养、企业集约化基地发展为三大模式，在平原地区以粮为主、农特为辅，在山区以农特为主、粮食为辅，在湖区以渔为主。为此，我建议成立省农业发展区域合作组织，组织成员享受资金扶持，分享杳踪镇的初级农产品及其加工品集散中心，也即分享市场资源，同时我建议地方基础设施投入也要适当与此挂钩。组织成员必须在农产品及其加工品方面全面符合环保要求，各项检测必须达到国家标准。鉴于现实情况，我认为合作组织需要建立严格的准入机制，同时还要有退出机制，也即必须做到望水县和义南县那样铁腕治农的县域方可加入进来，进来后如果在实际运行中屡次考核不达标的应该勒令其退出，否则我们的‘大农业’就会失去差异化竞争优势，最终沦为形式。我认为，最终结果应该是合作组织扩大到全省，甚至走出省。” 他再说道：“关于适度规模化，是指在不改变农村现有一次承包关系的基础上，鼓励农户之间协议二次转包，推行适度集约化经营。在农村，目前弃农从工已成普遍现象，这样搞很大程度上可以解决耕地抛荒问题。” 最后他说：“最终，全省将一步步形成一个‘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的格局，我们不妨称之为农业‘三大’发展战略。” 等他说完，杨心民意味深长地道：“回去好好准备吧。” 大面积深度旱灾，客观上阻碍了边湖市治理农村“三乱”及试点农村“费改税”的进程，增加了推进中的阻力。 按倪正林的规划，今年七月就要在临湖和湖西两县同时启动“费改税”试点，并在全市范围内全面治理“三乱”。但在灾害发生后，市县两级政府均多方筹措资金救灾，灾后又面临着对农户的救济，导致财政压力急剧增大。 在这样的背景下，他雄心勃勃的改革计划不得不往后推迟。 尽管如此，他的决心还是很大，暂时无力搞“费改税”试点和治理“三乱”，就从局部着手，一是除临湖、湖西两大传统农业县外，其他县的农业特产税及附加全面取消，二是对交通不便、生产落后和农民生活困难的山区由减征农业税及附加改为免征。 望水县的情况不同，早在去年就全面推行开来，年初时就顺利开展了“费改税”试点，治理“三乱”则更早。 尽管救灾增加了县财政压力，但镇工业园的企业发展很迅速，地方财政增收幅度很大。 尤其是真道电气，更是翻着跟斗增长，虽然因为高新技术企业税收优惠及出口退税等因素，造成其税收增长不同步，但由于其总体规模庞大，缴纳的绝对税款仍然十分惊人。 因此，望水县的各项改革得以继续推行。 在多方努力下，镇工业园食品企业的原材料安全隐患被全面消除，两大上市公司四海有芳和成光酒业的股价也顺利地回归正常。 因为着手早，牛佑才在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抓得还算扎实，义南县的灾害损失也不算太大。 为此，省政府授予望水县和义南县抗旱救灾指挥部先进集体称号。 可以说，面对罕见天灾，云缈省整体应对工作是成功的，但有两点无法回避，一是农田水利基础设施疏于整修，已十分脆弱，严重危及农业生产安全，二是缺乏对农业自然灾害的预警机制。 对此省委书记杨心民看得很清楚，痛定思痛，一俟雨季到来抗旱压力解除后，立即召开省委常委会，要求省政府拿出相应的解决方案。 参加完全市抗旱救灾表彰大会后，闻同把蒲长青夫妇请到边湖山庄吃饭。考虑到自己可能要调到省里，他在征得李易秋同意后，决定把她暂且安排在边湖。 对面两位是知情人，闻同也不想掩饰，说道：“蒲部长，我想把李易秋调到市教育局。” 闻灵娇道：“我看问题不大，她能力足够，成绩在那摆着，又是全国教育系统先进工作者，来市局还应该提上一级。” 这事不算难办，蒲长青没接老婆的话，道：“风传陈副省长要高就东洲市市长，你怎么考虑，是不是也准备过去？” 这不好瞒他，闻同道：“不过去，正在努力进省。” 话到这里，夫妇二人就不再往下打听，转而谈起别的事情。 回县途中，闻同接到翁璐从江映打来的电话：“闻大书记，向你报告一条让人振奋的重要消息，我们副部长带队后天到望水，我随队，准备怎么招待？” 闻同哈哈一笑，半开玩笑道：“谢谢你通风报信，来了后，我们望水的吃喝玩乐随你挑！” 第570章 官升核心部门 在沸沸扬扬的传言中，陈照东正式赴东洲出任代理市长。 如果从实际政治地位来说，他已经稍稍超出了杨心民，一个大步就跨越了两级台阶。 接任陈照东常务副省长的是江映市委书记欧阳索宏，他是一身兼二职，原职务保留不变。 很显然，杨心民既希望他填补陈照东在省府留下的空白，又要通过他牢牢占领省城制高点。 与之同时，司庆春出任省计委党组书记、主任，并兼省长助理、省政府党组成员，协助欧阳索宏工作，行政级别为副省部级。 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李副省长再次折戟于常务副省长的争夺。错过了这次机遇，年龄不饶人，他已经很难再有上升空间，只能全面转入守势。 本次旱灾暴露出全省农田水利基础设施已脆弱不堪，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于他工作不力，这成为他在本轮竞争中最致命的硬伤，被其对手紧紧抓住不放。 不日，杨心民和欧阳索宏、司庆春一起找闻同谈话，正式向他提出，拟调他担任省计委党组副书记、常务副主任，未来将兼任省江边经济走廊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 按照杨心民的谋划，欧阳索宏将担任领导小组组长，司庆春担任常务副组长，其他相关的厅、委一把手担任副组长。 省计委是省府第一大部门，归常务副省长分管。说完正事，欧阳索宏向闻同开玩笑道：“刘备三顾茅庐才请来诸葛亮，我这也是第三次了，总算如愿以偿。” 去年欧阳索宏提出在江映市民广场地带打造城市中央商务区，规划报到省里后引起了极大的争议，质疑反对声一片。 在经过充分的调查论证后，杨心民书记没有被形象工程的诱惑冲昏头脑，最终选择了否决。 东隅受阻，欧阳索宏就回到桑榆，一门心思放到江映商贸市场和江映开发区以及江映空港工业园的发展上。 当着杨书记的面，而且又即将成为他的直接下级，闻同可没胆量再和他开玩笑，讪讪地道：“哪里，以前是自认难以胜任，怕误了事，现在——” 欧阳索宏心情极好，打断他继续开玩笑道：“现在自认可以胜任了，是吧？” 闻同被他搞得有些狼狈，脸上微红，道：“现在有杨书记掌舵，有您主持，又有司省长助理直接领导，我才敢硬着头皮上阵。” 在和陈照东数次深入商讨，并与马省长充分交换意见，同时到天都进行过汇报之后，杨心民已经下定了决心，将启动并大力推进江边经济走廊建设。 这是一项宏大的战略规划，既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又富有形象工程的美貌，所以深得他的看重。 为了很好地贯彻自己的意图，保障执行力，他拟让欧阳索宏领导这项工作。 见此情景，他莞尔一笑，随即又正色道：“时间紧迫，任务重大艰巨，各位务必要带着强烈的历史使命感，以百倍的工作热情义无反顾地投入其中！” 吃下定心丸后，闻同马上着手安排自己调离后的人事布局。鉴于边湖市的现状，他深知这项谋划仅有倪正林的支持是不够的，还需要争取三把手温健祺的支持。 考虑到自己和温健祺之间微妙的关系，闻同决定把杨光迅拉出来助阵。 在去边湖的车上，杨光迅道：“我前几天去天都，向爷爷提了江边经济走廊的规划。他很感兴趣，和我讨论了许久，认为如果能把杳踪镇划归边湖市直接管辖，成为县级行政区，应该更有利于其发展。” 之前首次向杨心民书记汇报江边经济走廊构想时，闻同不知道自己能否如愿调入省计委参与其事，所以就留了一手，只提镇工业园应该升级为省级经济开发区，但建议其现有行政地位及隶属关系保持不变。 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倒希望镇工业园独立出来，以便由马凤玲掌控。 没想到杨老更进一步，希望把自己的家乡直接升级为边湖的市辖区，以便使其得到快速发展。 闻同明白，在这个事上杨老的意思比杨书记的意见还重要，他是在借自己之手达到关照家乡的目的，这样可以让事情办得更合乎情理，不至于太惹人注目。 闻同求之不得，道：“还是他老人家慧眼如炬，这个想法好，原来的规划应该据此修改。” 在边湖山庄“听江亭”餐厅，闻同宴请温健祺，杨光迅作陪。 初到边湖赴任时，温健祺为了拉拢闻同，曾许诺将向上推荐他。结果后来因为倪正林巧妙使出“反间计”，导致二人间产生嫌隙，虽经闻同主动努力弥补，但仍旧无法恢复如新。 后来，温健祺仿佛忘了自己曾经的许诺，不但不提推荐之事，反而对闻同采取若即若离的态度。 现在闻同即将要调走，而且又是获任省委书记杨心民极为看重的要职，他选择的又是另一种态度，痛快地表态说：“你推荐的人选，我也很了解，我个人认为，他们都是合格的候选人。” 他有这么明确的态度，一半是看闻同的面子，一半是看杨光迅的面子。 杨光迅十分仗义，又添了把柴，道：“爷爷一直很关注家乡的发展，闻书记最熟悉望水县的干部，他推荐的人选，肯定错不了。” 他这话等于是帮闻同锁死人选，闻同安排的人不是“合格”，而应该是“唯一合格”，你温健祺不能再有任何其他想法，必须无条件支持。 温健祺听得心中颇为不爽，但十分理智地没有形之于色，而是极为慷慨地答应了下来。 杨光迅话中传递的信息再明白不过，老爷子十分信任闻同，闻同和杨家的关系极为密切，是温健祺不能比的。 第二届（望水）“红姑娘”辣椒节如期开幕，对于闻同来说，这次辣椒节富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一方面，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以望水县县委书记的身份出席重要活动，因为省委常委会议已经通过了对他的任命，一俟文件下达，他就得赴任新职。 第571章 人事布局 另一方面，本届辣椒节历经了重重磨难，如果旱情再延续一段时间，那么辣椒就将面临着大面积的歉收。 最后，在闻同提报到省委省政府的规划中，拟将“红姑娘”辣椒节和“米珍珠”香糯米节名称中括弧内的“望水”二字修改为“云缈”。 倪正林亲自来参加开幕仪式，这有点出乎闻同的意料。 仪式结束后，倪正林在贵宾楼西楼找闻同谈话。到这个时候，他不再以顶头上司的身份出现，而是摆出平等的姿态，甚至连闻同敬烟也不肯接受，坚持让闻同吸他的烟。 和陈照东共事多年，他已经从中看出了端倪，猜度司庆春担任省长助理和省计委主任不过是个过渡，一是为司本人调东洲攒资历，二就是为闻同接任主任做缓冲。 八年前自己是市委书记，陈照东是市长，面前的年轻人以正科级身份下到偏僻小镇当镇长。 八年后的今天，曾经的搭档已遥遥领先于己，就连这滴掉落到旷野中微不足道的小水珠也已泛滥成了大江大河，快要和自己平起平坐。 对镜悲白发，倪正林郁闷而又无奈，平添一股英雄气短之慨。 倪正林说：“我原本想向省委推荐你进市常委和市政府班子，现在既是有更重要的工作需要你，我们不能强留。你对边湖的贡献有目共睹，等任命下来后，市委市政府要隆重举行欢送宴会。唉，你这一走，是边湖的重大损失，对于后续的人事安排，你应该无保留地向市委提出建议。” 他的话亦真亦假，但能够这么知情识趣地主动提及人事问题，正合闻同之意。 假意客套了几句后，闻同道：“规划可能会修改，拟将杳踪镇升级为市辖区，以便提升其发展速度。在整体规划中，杳踪镇和镇工业园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尤其是初级农产品及其加工品集散中心和全省农产品深加工产业基地的建设，需要既熟悉情况又能力突出的人来领导。马凤玲大局观强，富有魄力，能力已经得到充分验证，我认为她是非常合适的人选。镇改区必然会涉及重划行政区域、征地、拆迁等牵扯多方面深层次利益的大事，胡林长于协调，基层工作经验丰富，我建议由他协助马凤玲，一起搭班子。” 倪正林十分乐于看到杳踪镇的升格，这符合他的利益诉求。 从公出发，这样的确有利于镇工业园的快速发展，同时辖下增加一个富足的县级行政单位，就意味着自己个人实际政治地位的提升。 从私出发，杳踪镇未来几年肯定要大兴土木，可说是遍地黄金，这对于永达固来说是不可错失的良机，搞镇改区后市委就可以对其实施直接管理，可以大大地加强管控，不象现在还需要通过望水县。 可惜，他把党政一把手全要走了，真是够狠的！ 闻同继续道：“对于镇改区后的望水县，重中之重就是乐水大开发。围绕这个中心工作，我建议由陈金光接替我的职务，由县长助理老樊接替陈金光，以便保证各项工作的延续性。尤其是移民工作，出不得半点纰漏，如果换人负责，很容易造成交接缝隙。老陈虽然年龄偏大，但作风稳健扎实，事业心强，极富冲劲，也不乏大局观，而且还十分熟悉农业和农村工作，早在丰收乡党委书记任上时工作就十分出色。” 县长王志远因为还背着行政记大过的处分，暂时不具备提拔条件，就是倪正林想推他上位也不可能。 抛开这一层不谈，在个人能力上他还欠缺些火候，眼下还不足以胜任一县最高主官，尤其是望水这样的大县。 陈金光在同永达固建工公司打交道时，关系处理得不错，既没得罪倪家，又抓好了工作，所以对他倪正林可以接受，也认可其能力。 闻同又说道：“史泽连在望水县工作多年，望水能有今天，他是有重要贡献的，我建议把他调进市里。王瀛洲分管县开发区成绩显著，同样为乐水大开发作出了重要贡献，我建议给予认可，可以考虑在行政级别上提一级。丰收乡党委书记李刚强，我建议提拔上来，这是个很有想法的干部，学习能力也很强，可以重点培养。” 闻同之所以主张把史泽连调离望水县，一方面是对他有个交待，另一方面是考虑到他在望水影响力太大，会干扰新一届县委、县政府班子开展工作。 因为丰收乡在农村“费改税”试点上先行一步，以及在精减机构、压缩人员方面成效显著，给倪正林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时听闻同提到他，倪正林道：“把他放到临湖去，主抓农业，望水在发展农业方面的经验需要传播开来，最好再选拔出一位充实到湖西。而且，市委还准备从义南也选拔出两位，分别放到横县和沅山县主管农业。” 闻同得其所哉，马上说道：“除杳踪镇外，上半年冲里乡人均农业总产值全县排名第三，女书记崔淑香工作十分扎实，在发展农业和农村经济方面经验丰富。” 倪正林略为一沉吟，道：“看到今天辣椒节的盛况，我后悔来晚了，杳踪镇和望水县的经验应该切实地推广。你提出全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我很受震憾，边湖得近水楼台之便利，不应该错过这个发展机遇，让兄弟地市领先。我的想法是先让临湖、湖西、横县和沅山县加入省农业“三大”区域合作组织，这样六个县就能连成片，形成规模优势。最迟到明年底后年初，我们要推广到全市。杜子坤要调到市农业局担任局长，临湖有李刚强配合，湖西有崔淑香配合，横县和沅山县也有经验丰富的分管县领导配合，我再亲自督促，必须要抓成功。” 闻同说道：“有您亲自挂帅，我坚信一定能够成功。不过，杜子坤是否可以调到省计委？” 第572章 新官高调上任 倪正林毫不犹豫地拒绝道：“这个我不能放人，边湖更需要他。” 下午，闻同约马凤玲、胡林谈话，说道：“省里、市里都有意把杳踪镇单独划出来，改为市辖区，同时镇工业园将成立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我向市委推荐你们搭班子合作，倪书记已经答应，把老胡和李贵庚对调，现阶段保留老胡的望水县县委常委身份，同时增补李贵庚为常委。省委省政府高度看重杳踪镇，对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寄予了极高的期望，希望你们精诚团结，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把工作干好。” 两人还是首次得知镇改区的消息，马凤玲问道：“具体行政区划有没有成型？” 闻同说：“暂时还没有，你们现在可以私下着手筹划，但要注意别搞得满城风雨。目前还不能透露更多的信息，还得等待省委常委会议的决定。” 不管未来如何划定疆界，有一点不用怀疑，就是镇改区后新的区很快将发展为全省第一区（县）。在这样的地方担任一把手和二把手，个人前途自不待言，所以二人均十分满意，尤其是胡林。 数日后，闻同的任命文件正式下达。一拿到文件，他立即找陈金光谈话。 对于自己从非常委身份的副县长一步跨越为县委书记，陈金光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这次闻同调走的消息一经传出，许多人就开始四处活动，以求往上动一动，独有他安然若素。 不是他不想上进，而是他认为自己年龄已差不多了，按常情能干到这个位置已经到了头，没想到事到最后绣球居然自动落到自己头上，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陈金光毫无保留地道：“感谢您的提携，我老陈能上到今天这一步，全靠您赏识！” 闻同微微一笑，道：“不要这么说，我认为你是合适的人选，这是对你工作的认可。” 陈金光人老成精，马上道：“您在望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各项工作已经步入良性循环，我顺势而为就行，不用再去摸方向找方法。” 陈金光不同于他人，他在上面没什么背景，这次又是从相对弱势的位置上直升一把手，所以不得不彻底地倚靠闻同，这也是闻同选择他的原因之一。 闻同希望他把全县各项工作完整地沿袭下去，包括教师绩效工资制、农村“费改税”试点，等等。 “有件事要拜托你，丰收的李刚强要调到临湖县主管农业，我建议由盖亮出任乡长。”闻同说。 陈金光一丝犹豫也没有，承诺道：“小盖这些年跟着您耳濡目染，成长得很快，已经可以胜任乡党委书记，任乡长完全没有问题。” 闻同尽可能地保持低调，这段时间推掉了数不清的宴请，但倪正林和莫市长的送别酒他无法拒绝。 老倪没有吝啬热情，把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及人大和政协的主要领导都召集起来，隆重地为闻同举行欢送晚宴。 开席前，倪正林致辞：“各位同仁，大家好，今晚很高兴，我们能够坐到一起为闻副主任送行。闻副主任一参加工作就在我们边湖，十年来，他为我们边湖作出了不可磨灭的杰出贡献，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又一笔……” 莫市长也热情高涨，马省长已经找他谈过，明确表示将由他牵头代表边湖参与江边经济走廊建设工作，出任即将成立的云缈省江边经济走廊建设领导小组副组长，并担任边湖市领导小组组长。 他的致辞比倪正林简洁朴实得多，少了许多华丽的辞藻，但同样不乏认可：“闻副主任对我们边湖的贡献，刚才倪书记已经讲了，我就不再画蛇添足。我只讲一句，就是希望闻副主任念着娘家的情份，以后多多支持我们边湖的工作！” 计委是省府第一大部门，很自然地，其人员整体素质相对较高，尤其领导班子主要成员更是个个都是实力派。 自传出闻同将来担任委二把手后，大家都在明里暗里打探他的情况。 因为工作关系，此前很多人就知道他，尤其乐水大开发更是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望水县没少跑委办事，委属处室和单位同样经常到望水公干。 对于这位耀眼的新星由基层县委书记一步窜升为省府头号部门的二把手，大家感觉各不相同，十分特别，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期待一见。 闻同的亮相就让大家大吃一惊，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和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柳先澄联袂送他赴任，这对于一位副厅级干部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接下来还有更让大家吃惊的事，两位常委不但送他上任，中午还留下来参加了为他举行的接风宴。 欧阳索宏是分管省领导，上任后曾来委和大家见过面，但和班子成员吃饭这还是第一次。 下午，欧阳索宏在办公室召见司庆春和闻同，问闻同：“小兰怎么办，准备什么时候调过来？” 闻同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问这个，忙道：“得过阵子，老老小小的动起来挺麻烦。” 欧阳索宏问：“也是，想调到哪个单位？” 闻同说：“我征求过她自己的意见，她还是想留在一线。” 欧阳索宏赞赏道：“小兰是个贤内助，很难得，想在一线，那去省医怎么样？” 闻同同意道：“能去省医最好，她也是这个心愿。” 欧阳说：“那好，我来安排，你要马上投入工作状态，相关工作可以正式启动。第一步是组建班子，包括委领导班子成员分工和两大办公室，这是当务之急。庆春，班子成员分工方案我看过了，没有意见。” 司庆春道：“方案我们事先征求过闻副主任的意见，你同意后，回去我们就开会通过。两大办公室的组建就等闻副主任了，将结合二级班子的调整同步进行，我只支持，不干涉。” 第573章 班子里都是人物 欧阳索宏安排道：“很好，另外马省长特别要求下文通知边湖那边，停止规划中边七公路沿线地区的土地征用和出让，停止一切基建审批，严禁私建乱建，实行临时冻结，通知就由你们拟，联合国土厅、建设厅下发。” 发展大厦十几层高，下面数层是宾馆，其余皆是办公区，委职能处室及下属单位均在此办公。 委领导的办公室集中在顶层，会议室也在同一楼层。 宽大的会议室内冷气开得很足，司庆春端坐在一把手位置上，神情威严地道：“根据工作需要，在报经分管省领导同意后，委领导班子分工要作出微调。另外，应省政府要求，我们要立即着手组建省江边经济走廊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还有省‘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区域合作组织办公室。‘江边办’定为副厅级，‘三合办’定为正处级，均由闻同同志负责筹建，并划归他分管。” 领导班子成员多达十几位，大多数年富力强，也有部分年过五旬，主要是副巡视员等已边缘化的人员。 闻同目不斜视，看着面前的文件纹丝不动。尽管如此，他还是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不时有人睃向自己。 “为了适应班子分工的变化，二级班子可能也会有所调整，这个要看具体需要……”司庆春先打预防针，说道。 会后，司庆春把闻同召到办公室，问道：“对二级班子有什么具体要求？” 两人私交深厚，早已超越一般同事关系。那年司庆春和陈照东一起身陷不测，还是闻同联手包青林挽救的。 尽管这样，闻同还是不肯失去应有的尊敬，道：“对现有人员还不了解，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目前的想法是先把蒋冬葆调过来，这还要和他谈，要尊重他本人的意愿，还有再从边湖商调一个人。另外，我原来的司机用惯了，想带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可以。” 司庆春明确表示同意，说：“可以，你倒有眼光，蒋冬葆不错。人员不熟悉没关系，班子成员和骨干中层我现在就给你介绍一下。总体上来说，陈市长分管时已经在大面上理顺了各种关系，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整个班子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几个副主任里面，冯庄麓是老资格的计委，一参加工作就在这儿，业务熟悉，工作能力强，作风扎实，但协调能力弱一些，没有特别的背景……” “杭光城和你一样，也是从下面调入的，原来在昆北市担任副市长。他业务能力很强，十分熟悉基层的情况。和冯庄麓正好相反的是，此人沟通协调能力很强，曾担任过省纪委班书记的秘书……” “姚迪毅能力也不错，性格上比较坚强，很重视自己的意见。他是从省政府调入的，是李副省长的表弟……” “鱼明檀原来在建设厅工作，任办公室主任，那时候的厅长就是现在的分管副省长沙建洲……” 闻同何等聪明，一听就明白了他话中隐含的各种暗示。 首先，他没有按班子成员的排序介绍，这就是在暗示闻同，他的介绍顺序就代表着每个人的可信赖程度。 第二，他说杭光城沟通协调能力很强，换言之，其实就是精明活泛。 第三，他说姚迪毅性格比较坚强，很重视自己的意见，其实就是说他为人固执，心胸不够开阔。 第四，他没有评价鱼明檀的工作能力，也没有介绍他的性格特点，这就大有深意。 他能如此交心，确实极为难得，闻同感激地道：“谢谢！” 蒋冬葆听闻闻同要来省计委任职后，并没有立即联系他，而是直到任命文件下发才给他打了个祝贺电话。 在此期间褚文渊给他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约他一起去向闻同道贺。蒋冬葆没有答应，找理由给婉拒了。在同事们纷纷议论时，他采取了闭目塞听的态度，一不参与，二不打探。 快下班时，他正要收拾东西离开，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是短信。他拿起来打开一看，上面显示寥寥一行字：方便的话，晚九点半一谈，闻同。 他轻轻一笑，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进包里，电话也响了起来，又是褚文渊打来的。 “老同学，一定得找个时间，约上郑班长和翁处一起吃顿饭，给闻副主任道喜。他都已经上任了，不能再拖，再拖就显得没同学情分了。地点就定在江映，你负责请人，我负责买单。”褚文渊说。 蒋冬葆明白他的苦心，无非是想在将要成立的杳踪区谋得理想的一席，但这事急不得，他太心急了。 “文渊，这几天恐怕没时间，不是说我，是说闻副主任。”蒋冬葆说。 “刚到岗，总得适应一下情况，不会那么忙吧？”诸文渊坚持道。 “有些情况你不了解，江边经济走廊建设工作上面催得很紧，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肯定还有其他推不得的重要应酬，是吧？”听他在那边叹气，蒋冬葆忍不住安慰道，“你不要急，一个县级行政区的成立哪会那么快，还早着呢。” 闻同从司庆春处回来后，先是安排人事处给“江边办”和“三合办”提供备选人员材料，接着一一找所分管的处长们谈话。 忙完这一切，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他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赶往建设大酒店。 在车上，他对孙家祥道：“家祥，你抓紧时间找人事处把调动手续办一下，就到‘江边办’下辖的办公室当副主任，按正科级。巧巧调到省建设工程质量安全监督总站，我已经和姚副站长讲好了，你让她直接去办调动就行。” “江边办”是副厅级编制，主任由闻同兼任，几位副主任将按正处级设置，同时兼任下设处室的负责人，各管一块。 孙家祥任办公室副主任，就是正科级编制。他在望水县时已是副科级，到这里升了一级。 第574章 跑项目的来得快 “好的。”一切尽在不言中，孙家祥并没有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 闻同赶到建设大酒店苍茅厅时，汪厅长已经到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三位，两男一女，闻同都不认识。 在他来之前老汪就已说过，他知道今晚作东的是谁，但名字和人对不上号。 “抱歉，让各位领导久等了！”闻同客套地说道。 一位五十出头身材矮小的男人笑道：“哪里，闻副主任客气，你没迟到，是我们嘴馋早来了。” 汪厅长道：“都不要客气，来，我介绍一下。闻副主任我就不用介绍了，大家都已经知道。闻副主任，这位就是苍茅市柏书记。” 闻同忙道：“柏书记，你好！” 苍茅市是小市，全市只有一区三县，以山区为主，经济十分落后，所以在省里的地位就有限。矮个男人柏林泉是市委书记，面相憨厚朴实，见之令人心生亲近。 柏林泉热情地道：“你好，闻副主任。早闻大名，只是一直无缘拜会，今天缘份到了，借汪厅长的宝地把你请过来，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这位是张市长。”汪厅长又说。 市长张刚年龄和柏林泉相若，中等个头，身材发胖，头发已谢掉一多半，油光光的脑袋闪闪发亮，给人的第一感觉很不好。 没等汪厅长介绍，那位女士主动道：“闻副主任，你好，我自报家门，姓段，段玉萍，在苍茅负责农业。” 苍茅市是山区市，和其他地方稍有不同的是，政府副职中分管农业的地位很高。这很好理解，因为上级拨下来的各项专款以农口为主，在这样的贫困地区，谁能掌控财权谁的地位自然就高。对这个情况，闻同也是了解的。 长得不错，有点象崔淑香，娇小玲珑，不过比她要大些。闻同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和她象征性地握了握，客气地道：“段副市长，你好。” 酒到中途，柏林泉道：“闻副主任，我和张市长、段副市长刚从杳踪镇取经回来，很受震憾。这不，一到江映我就搬出汪厅长，想请你到我们苍茅去视察，帮我们号号脉，诊断诊断。” 诊断是假，想加入省“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区域合作组织才是目的，加入合作组织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政策扶持和资金。 闻同心如明镜，道：“柏书记客气了，你这么盛情，我哪敢不支持。” 段玉萍声音很是动听，道：“闻副主任，我们苍茅是山区，地方穷，但环境好，没有被现代工业破坏。我们参观杳踪镇、望水县和义南县后，感触很深，也想大力发展环保农业，主要走特色农业的路子，请你一定要支持我们。” 闻同含糊其辞地道：“相对贫困落后的山区，是国家和省委省政府重点扶持的地区，我们也很关注。” “那就太好了，如果能得到你的支持，把我们全市列入省农业“三大”区域合作组织，那我们苍茅就能真正实现脱贫致富了。”段玉萍说。 柏林泉向闻同敬酒，说道：“帮助山区人民解决温饱，实现脱贫致富奔小康，是省委省政府的期望，是我们现任市委市政府的奋斗目标，也是一代代苍茅人的梦想。闻副主任支持帮助我们苍茅向这个宏伟的目标奋进，我老柏代表全市人民感谢你！” 段玉萍立即道：“我回去就着手组织对现农业发展规划进行修改调整，编制项目可行性报告和资金计划书，保证在你下去视察前报上来。” 闻同心中颇觉诧异，怎么市长张刚寡言少语，段玉萍这个副手却这么主动？ 喝罢酒，柏林泉道：“汪厅长，闻副主任，我们在十里山庄安排了小节目，请二位移驾。” 闻同已经约了蒋冬葆见面谈事，哪有心情去享受什么夜生活，道：“真是抱歉，已经约好了人，推辞不得。明晚我作东，请三位到十里山庄。” 纠缠了一番，柏林泉见他坚辞不受，就看向汪厅长。老汪对闻同颇为了解，道：“闻副主任刚到，免不得有许多重要安排，下次吧，下次我作东请各位。” 因为家还没搬来，闻同就临时住在大厦宾馆。办公室为他安排了个大套间，房间内所有物品全都更换一新，包括家俱、墙纸和地毯等。 事实上几位主要领导都在宾馆拥有专用客房，供其午休和会客使用。 闻同一下车，大堂总台值守人员立即拨打电话，分别通知经理和为他专设的服务员。 “闻副主任，您请。”经理一路小跑着来到大堂门口，亲手为他开门。 闻同客气地道：“谢谢你。” 经理哈着腰跟在他身后，道：“您太客气了，为领导服务是我们的职责。我叫李军，大家都喊我小李。” 孙家祥心下一乐，暗道闻副主任才三十，你都四十多了，还小李！小李是领导对你的专用称呼吧，其他人也敢？ 不过这事他见得多，早已见怪不怪，心里发笑脸上却丝毫不露，比李军还要下作的也大有人在，这其实算不得什么。 蒋冬葆已经等在楼道里，见闻同到了，忙迎了过来。 闻同看了看表，九点三十五，超过了约定时间五分钟，说道：“抱歉，还是迟到了。” 李军没想到闻同还要见蒋冬葆，他是眉眼活泛的人，立即抢上前道：“蒋处长，您好，不知道您到了，让您在楼道里站着等，是我失职，请您批评！” 宾馆经理属委办公室分管，级别虽然不高，按正科走，但由于平时和委领导接触得多，所以对非要害处室的负责人就不是那么恭敬。 蒋冬葆暗道你平时可没这么热情过，今晚一看到闻同见我就象换了个人，真是眼皮子浅，不过这种人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 “没事、没事，是我没打招呼，谈不上批评。”蒋冬葆说。 进了客房，李军又是指挥服务员小徐泡茶，又是让她上水果，还非要让餐厅作夜宵。 第575章 招揽旧部 闻同被李军的过度热情搞得有点烦，又不好开口批评，只得婉转地道：“夜宵就算了，你忙你的去，我还要和蒋处长谈点事。小徐，你也去吧，有事我再找你。” 李军消息灵通之极，一出门就拽着闻同的心腹孙家祥问道：“孙科长，闻副主任有没有什么其他生活习惯？” 孙家祥道：“没什么特别的生活习惯，他是很随便的一个人，你安排服务员照顾好日常生活就行。” 对孙家祥李军可不敢有丝毫怠慢，开玩笑，人家是闻同带来的专职司机，而且一来就从副科提为正科，这样的人岂能冷落。 “你可得对老哥说实话，不能让哥哥犯错误。领导日理万机，日夜操劳公务，我们搞后勤的就得尽一切力量考虑周详，为领导服好务，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休息好、工作好，是吧？”李军满脸恳切地说。 孙家祥只得道：“对，是这样。” 李军说：“走，去我办公室喝茶，小徐，记住有事随时喊我，我就在办公室，哪儿也不会去，知道吧？” 随意和蒋冬葆聊了一阵子后，闻同道：“来我这边吧，到‘江边办’综合处屈就，怎么样？” 他的邀请在蒋冬葆的意料中，收到他的短信时，蒋冬葆就明白了他的目的。 “江边办”是副厅级编制，综合处顾名思义就是第一大处，其负责人在几个副主任里排名第一位，一般情况下在主任卸任后第一副主任都能够按顺序接班。 对闻同知之甚深的蒋冬葆明白，他不可能长期担任委二把手，更不可能长期兼任“江边办”主任。按他的上升速度，如果自己去干这个第一副主任的话，那离接他班的日子就不会太遥远。 这是一层，还有更为重要的一层，江边经济走廊建设是全省战略大规划，良好的基础摆在那里，很容易就能出成绩。 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层，是以“江边办”是众人争抢的热点部门，他能主动招揽自己当主要助手，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然愿意！ “你看得上我，我是求之不得！”蒋冬葆没有做作，直接表了态。 蒋冬葆走后，闻同又拨通单荣国的手机，略略寒暄后即道：“老伙计，我这边要组建省农业‘三大’区域合作组织办公室，和委职能处室农村经济处合署办公，想来想去，这两副重担请你来担最合适，能不能过来帮我？” 闻同原本想带杜子坤过来，但倪正林不放人，他不好勉强，只得退而求其次选中单荣国。 单荣国和莫市长一样，风格偏于保守，进取心不足，但大方略闻同已经定下了，所以他的这点缺憾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的优点是为人比较正直，有原则，工作扎实，这是闻同最为看重的。 单荣国正在陪莫市长加班忙江边经济走廊的事，猛可里接到闻同的招揽电话，一时还反应不过来，道：“多谢您的看重，说实话，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那好，我静候佳音。”闻同说道。 莫市长听着蹊跷，抬头问道：“这么晚，是谁？什么事？” 单荣国没敢隐瞒，老老实实地道：“闻同，想让我去省计委干农业‘三大’区域合作组织办公室和委农村经济处负责人。” 莫市长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揉着酸涩的眼睛，良久道：“我看可以考虑，他不会有什么恶意。如果你到了那边，就能参与机枢，我这边开展工作就会顺利得多，而且，于你个人也十分有利，在那儿更容易出成绩。” 在边湖单荣国被倪正林死死地压着，他在边湖一日，单荣国就一日不得翻身，只能在市政府干并没有多少实际工作内容的副秘书长，可以说前景一片灰暗。 莫市长对闻同的成见单荣国心知肚明，他难堪地道：“我也很意外，从望水回来后就很少联系，没想到他突然想到我，我——” 莫市长打断道：“你想多了，我说的是心里话，当然，最终还要你自己拿主意，我不干涉。” 终日忙忙碌碌，闻同一面熟悉新环境，一面招揽人马组建新部门，一面开展工作。好在欧阳索宏和司庆春不遗余力地支持他，让他少了许多掣肘，这才使各项工作均得以迅速推进，否则光是组建新部门就得让他至少耗上三几个月。 对于所分管的原有部门，闻同一律不干涉，统统让其按既有轨道运行。他的态度让原本担心会被新领导淘汰出局的下属们安心了许多，这样上下之间的磨合期得以大大缩短，日常工作得以顺畅地开展。 为了提高江边经济走廊建设领导小组内各个厅（委、市）的工作效率，闻同安排“江边办”综合处拟订了工作制度和工作程序，其中重要的一项就是每周召开厅（委、市）际工作协调例会，并提交工作进度周报。 工作进度周报除报给领导小组组长欧阳索宏和各相关副省长外，还直达马省长和杨心民书记。在最高层直接密切地关注下，每个部门、每个人员都不敢懈怠，全都开足马力运转起来。 对于闻同来说，尽快促成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的注册成立是当务之急。 按他的设想，这个交易中心应该是企业法人实体，而且应该由非国有资本控股。但为了塑造其形象，让消费者和经销商打消疑虑，交易中心又不能完全没有国有资本的参与。 现实情况是国人一面对国企恨铁不成钢，痛加指责，一面又在潜意识里更愿意信赖国企的信誉而不是民营企业。 还有，交易中心具有基础设施性质，其商业回报具有不确定性，带有较强的风险投资色彩，这就要求应该有政府资金参与。 事实上，杳踪镇已经有了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市场，那就是历经多次改扩建现已颇具规模和形象的兴茂商贸市场，几年来它在镇农产品及其加工品流通方面扮演了重要角色。 第576章 又出神来之笔 兴茂商贸市场起家于镇政府家属区平房，是当初闻同为了打造杳踪镇作为中心镇的商业功能和改善干部住房条件而想出的一招，其产权人和运营商都是镇开投。 镇开投的母公司置地集团在境外原本就有这方面的业务，后又在省城开发并成功运营了江映商贸市场，现在可以说，它在国内市场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闻同的意图就是让镇开投投资控股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由省投集团出资参股，双方携手合作。 在发展大厦顶层会议室，闻同主持召开招商洽谈会议。参加会议的有置地集团董事长孙贤寿、镇开投董事长由应刚，边湖地方政府有莫市长、马凤玲和胡林等人。 省计委这边司庆春亲自到场，另外还有省投集团总经理王伟，以及“江边办”综合处处长蒋冬葆、农村经济处处长单荣国、发展规划处处长黎小玉、地区经济处处长晁明华。 闻同亲自披挂上阵，站在幻灯机投影幕布前激情四射地道：“在江边经济走廊规划及全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中，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可以说，它是经济走廊上五大核心支点中镇工业园支点和全省‘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区域合作组织的枢纽。通过这个交易中心，我们要全面打通农产品及其加工品的流通障碍，从而获得大市场。” “这个交易中心应该是这样的，它包括实体和虚拟两个商务平台，具有信息优势，具有规范健全的管理制度和交易规则，具有绝对的商业信誉，具有健康的商业道德。这些要求，其实镇开投就具备了，所以我们才期待和他们合作。此外，地方政府良好的法律环境也很重要。” “关于信息优势，我认为它应该强大到在国内无人可比，具体包括国内全国各地和国际重要市场的农产品种植数据、农产品供应信息、农产品需求信息等等，当然还包括农业加工品信息。为此，交易中心需要建立庞大的信息库，需要招聘高素质的专业人员组建研究团队，开展广泛深入的研究工作。这个研究团队既有全职员工，也可以吸收兼职专家，应该兼收并蓄。” “关于规范健全的交易规则，其实镇开投现有的兴茂商贸市场和江映商贸市场早就有了，这里不多讲。” “关于绝对的商业信誉和健康的商业道德，镇开投同样早已具备，这也是该企业为什么能够飞速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可以说，它已经是国内企业的典范。不但镇开投，事实上镇工业园的主流企业也都有这样的意识，而且大都能够坚持做到。” “关于地方政府的法律环境，我认为杳踪镇和望水县在省市两级的大力支持下，算是成功的，或者说是相对成功的。根据发展的需要，我们期望他们做得越来越好，把投资环境打造得越来越有竞争力。” “如果达到了这些要求，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就有了强大的差异化竞争优势，从而也就必然能够发挥出我们所预期的功能，吸引来天下客商，为我们带来持续不断增长的市场！” “好，有了这个大市场，那我们再来看。我们在谈流通促进制造，制造促进流通，二者互动实现共同发展，也即把杳踪镇打造成辐射省内外的初级农产品及其加工品集散中心，进而把镇工业园建设为全省农产品深加工产业基地，发展大农业，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我们来分析一下，先从流通促进制造开始。有了具备信息优势且规范化运营的强大市场后，那么工业园的食品、饮料制造企业就既能从中获取低成本的采供和物流资源，又能从中获得低成本的市场资源。一个食品制造企业进驻工业园后，能够就地随时采购到自己所需要的原材料，而且该原材料还是经过市场充分竞争后价格公平且符合环保要求的，物流配送又规范完善，又不必担心会有各种不可测的商业欺诈，这就是低成本。而且，企业还可以根据交易中心发布的未来农产品信息作出经营决策，这对于企业来说，也是迫切需要的，也是广义的低成本！” “刚才说的是采供和物流，再来看低成本市场资源。我们以交易中心为主体的市场还提供农业加工品的交易服务，这样我们工业园的众多食品、饮料制造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的产品就能够就地找到出路，从而节约了大量的销售环节费用，这就是我们提出的低成本市场资源。” “我们可以看出，这个交易市场对中小型企业的帮助最大，对他们具有巨大的吸引力，促使他们愿意落户工业园。那些大企业因为自身具有强大的品牌优势，它会有自己的渠道，交易中心对他们的帮助要稍弱于对中小企业的帮助。但是，实际情况表明大量的中小企业才是经济的基石，是经济的活力之所在，所以我们不应该出现误解。” “这样一来，既有低成本且优质的采供和物流资源，又有低成本的优质市场资源，那食品或饮料制造企业就没有理由不进驻我们的工业园。” “我们再反过来看制造促进流通。制造业兴旺发达了，那么原材料市场必然会随之兴旺发达。这是一层，还有一层，农业加工品经销商也会汇聚而来寻觅商机，因为我们既有强大的制造业，又有强大的交易市场，他们没有理由不来。” “所以，我们说流通促进制造，制造促进流通，二者互动实现共同发展，进而带动农业大发展。” 黎小玉见他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久，连口气都没歇，连忙站起身给他送过去一杯水。坐在下面的马凤玲看得心一跳，暗道好漂亮的女人，气质也非常好，不比小秋逊色多少。 第577章 马大炮带来好消息 胡林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暗道他很少露出这么激情的一面，看来他是非常有信心的，我老胡幸运，能到未来的杳踪区干二把手。 一想到骆绮云高兴成那样，他心想老婆也是很有眼光的，也看了出来。 慢慢地他又想到崔淑香，心说幸亏她没去县开发区干二把手，不然哪会有机会到湖西当县委常委、农业副县长，可惜以后见一次面还要绕道富铜，这个边七公路真是势在必行。 闻同道了句谢，喝了几口水后接着道：“对镇工业园来说，其良好的投资环境不止于上述的市场、采供和物流、信息等优势，还有其他许多方面，具体包括科研优势、产业配套优势、交通优势、人力资源优势、相对的法律环境优势、低商务成本、资金优势等。” “关于科研优势，这是我们极大的竞争优势，我们云缈省几年前就在司助理的主持下启动了新技术引擎工程，全面打通了科技成果产业化通道，集聚培养了大批优秀科技人才，几年来不但镇工业园受益良多，江映开发区、江映空港工业园、富铜工业园、边湖开发区等同样受益匪浅。” “关于产业配套，这个我们将纳入江边经济走廊建设一体考虑，将会适度分散到周边县区，以达到拉动地区经济发展的目的。我们可以看出，其实交易中心的农产品集散功能就是在提供产业配套，为工业园提供原材料供应便利。” “关于交通优势，有江边高速和省道，有铁路大动脉，有便捷的水运航线，还有规划中的边七公路和边湖机场。” “关于人力资源优势，有相对成熟的职业教育，有体量庞大的技术工人，同样也吸引来了一批批大中专毕业生及高学历人才。未来边七公路和边湖机场建成后，我相信会有更多的优秀人才愿意到杳踪镇工作，因为他们可以工作在镇上，居住生活在边湖。” “关于相对的法律环境优势，这个不多讲，来说说资金优势。在各级政府的支持下，镇工业园管委会协调各类金融机构，努力为园区企业打通融资通道，帮助他们获得发展所需要的资金。未来我们将在全省层面做这个工作，包括大力支持本土公司上市，引进战略投资商，争取增加信贷配额，重组地方银行，协调政策性银行提供低息小额支农贷款，等等。” “关于低商务成本，努力保持这个优势是我们所大力提倡的，事实上这是一个综合概念，我们刚才讲到的那么多优势，归根结底都牵涉到这个，比如刚才讲到的低成本采供和物流资源、低成本优质市场资源就是其中重要的内容。” “以上我们说的是交易中心，以及交易中心在江边经济走廊和全省‘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战略规划中的重要地位，另外还结合交易中心分析了镇工业园的投资环境，现在让我们再回到交易中心上来。那么镇开投为什么要投资这个交易中心呢，因为它除了具有基础设施性质外，主要还应该是一个盈利的公司，而且还会是一个盈利前景看优的公司，而不应该是一个政策性为主的公共基础设施。但是，作为一个盈利可期的公司，它的盈利性这一点又和江映商贸市场不完全一样，后者是纯粹的商业行为，前者因为涉及农业、农村和农民所以带有一定政策性，只是这个政策性仅限于初期，未来步入良性循环后就会淡化下来，当然完全消失是不会的。” “我们为什么说他是一个盈利前景看优的公司呢？它的收入来源于哪些呢？具体包括这几块，第一是广告收入，第二是虚拟商务平台和实体商务平台的店租收入，第三是会费收入，第四就是交易管理费收入。其中广告收入将是最主要的一块，店租在次，会费只作补充，至于交易管理费不应该是盈利性收入，而应该是弥补成本费用性收入。那么我们政府有什么好处呢，那就是在交易环节征收的流转税及附加，体量越大，财政收入就会越高。” “关于实体商务平台也就是实体交易市场，我不多作解释了。我们来说说虚拟商务平台，它指的是电子商务，也就是互联网网上交易。电子商务短期内可能还只是一个梦想，成为现实并发展为盈利模式还需要一步步来，需要我们不断地积累信誉，打造品牌。” “交易中心应该建立网站，这个网站既是信息平台，同时也是虚拟商务平台。交易中心发布商业信息主要就在这个网站上，这是网站内容，客商都会关注，因为他们需要。作为虚拟商务平台，客商通过它进行网上交易。这样，网站就有了客流，有人就会有广告商机，所以这个网站的广告收入未来应该是最主要的一块。” “前面说了，交易中心要招聘高素质的专业人员组建研究团队，开展广泛深入的研究工作，建立起庞大的信息库。我们期望，它能够发展为国内最好、最权威的农业信息民间发布机构，并获得国际认同，这样它的竞争优势就牢不可破了，也就不愁没有客流、没有广告收入了。” 闻同最后道：“几年来，我们在杳踪镇已经培育出一大批忠诚的客商，这就是我们的信心所在！好，我讲完了，现在请马凤玲书记讲讲最新情况，她带来的是好消息，给了我们极大的鼓励，得到了省委省政府的高度肯定。” 马凤玲站起身，走到前面道：“各位领导好，我汇报一下镇工业园在招商方面的最新情况。在印证了省委省政府正在大力推进实施江边经济走廊建设及全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后，我们突然接待了大量来考察的企业，其中以食品、饮料制造企业为主，电气类企业也不少。截止目前，意向明确的资金已经达到了三十多亿，其中包括多家跨国食品、饮料巨头和国内的大型食品企业。这个数字不包括中小企业，有意向的中小企业数量非常地多。为此我们管委会不得不临时从其他单位抽调人马，天天加班加点！” 第578章 名门之秀黎小玉 司庆春笑咪咪地补充道：“请大家注意，马书记说的是镇工业园，我们的江映开发区、富铜工业园、边湖开发区和江映空港工业园同样也开始热闹起来！” 接下来双方具体的谈判工作分别由由应刚和王伟主持，由于不存在重大分歧，更没有不可逾越的障碍，所以应该能够在预期日期内达成一致。 随着东南亚经济的全面复苏，置地集团的股价较之几年前并购镇开投时已翻了数倍，孙贤寿和由应刚已是身家两三个亿的富翁，白工和王忠柏也拥有数千万的财富，就连李成大持有的股票也价值千万。 同样，镇政府和杳踪镇教育基金各自所持有股份的市值也跟着翻了几番。 当年并购时，还有许多善意或恶意的人提出种种质疑，如今事实证明，闻同及孙贤寿、由应刚、马凤玲等人的决策是无比英明的。 孙贤寿跟着闻同进了他的办公室，坐下后，说道：“林老先生委托我转达他的祝贺，还有李总，他过阵就会来，参加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和镇开投的上市庆功晚宴。林老先生说，因为身体原因他不能来参加庆功晚宴，很是遗憾。他还说，你是置地集团的终身荣誉员工，让我转达他的邀请，隆重请你出席晚宴，这是请柬。” 在多方共同努力下，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已成功在新加坡挂牌上市，共融得资金近四十五亿，比原定的三十亿溢出近五成。 之所以能够溢出这么多，其原因有四，第一，东南亚经济全面复苏；第二，乐水水电站工程建设能够按计划进度顺利推进；第三，乐水大开发最大的配套工程边湖—望水公路升级改造即将竣工，乐水国家森林公园已经获批，九大主题景点开发进展顺利，规划打造的“虚—乐旅游带”已容光初显；第四，在西部大开发、积极财政政策、扩大内需等的推动下国民经济得到持续发展，电力需求重显紧张，种种数据显示未来数年全国电力供需将总体偏紧。 镇开投因为骄人的业绩，也刚刚在国内成功上市。 请柬印刷得极其精美，由林老先生和已升任董事局副主席的李总共同签署。闻同接了过来，肃然道：“祝愿老先生身体安康，请代我转达对他的敬意，并代我问李总好，唉，老人家的身体还是不见轻？” 孙贤寿说：“好的，我一定带到。老人家年龄到了，属于自然衰老吧，彻底好转恐怕不大可能，不过现在日常活动没多大问题，每天还能有四个小时料理财团的事务呢。” 送走孙贤寿，闻同刚坐下黎小玉就敲门进来了。见闻同面前的杯子里只剩下一小半茶水，她径直取过来，到饮水机前帮他注到七分满。 “谢谢。”闻同点燃一支烟，说道。 黎小玉三十三四岁年纪，属于省里的名门之后，父亲是省人大副主任。由于接触时间较短，对这个家世不凡的女下属闻同还缺乏足够的了解，谈不上好恶。 在他眼里，黎小玉身上有着良好的气质，同样也有着高干子女特有的傲气，只不过这份傲气要含蓄些，没有顾紫言和倪小倩那么外露。 很显然，她能以这样的年龄在计委这样的单位身居处长要职，和她的家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不过闻同感觉她能力还不错，至少能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黎小玉坐了下来，自自然然地伸手掠了掠额前的散发，道：“因为工作关系，孙总我早就认识，那时候他还在富铜集团，并不那么显，这才过去几年时间就成了大集团的董事长。” “那是因为他有这样的能力，就是在富铜集团不离开，他一样也能上来。当初聘任他的时候，包总就很是不舍。”闻同说。 黎小玉说：“我看没那么简单，明珠也还要碰上明主才行。我家老爷子就对您知人善任赞不绝口，虽然没说出来，但我听他那意思就是自认不如。” 被人夸总是令人愉快的事，何况还是出自美人之口。闻同一笑，道：“你别乱说，黎副主任岂是我能比得了的。我很奇怪，你怎么选择这个工作，不嫌枯燥吗？” 黎小玉又伸手掠了掠额发，笑道：“我大学学的就是经济学，也比较有兴趣，倒没想过枯不枯燥。比如听您刚才讲得那么美妙，我一点也没觉得枯燥，这样充满才气和灵感的宏伟构想，我相信谁也不会觉得听着没味道。” 闻同又是一笑，道：“这是在工作中反复思考得出来的，可没多少才气和灵感，对了，找我什么事？” 黎小玉还是先跑了一句题才说正事：“虽然是来自长期的工作实践，但没有创造性思维哪能思考得出来，创造性思维又怎会离得开才气和灵感？是这样的，江映空港工业园的郑主任想请您去视察。” 闻同道：“最近哪有时间，过阵子再说吧。” “那行，过阵子闲一些我来安排。”黎小玉说。 出门没走几步，黎小玉迎面碰上陈金光、王瀛洲和老樊。因为乐水大开发，黎小玉见过三人几面，算是认识。 “三位好，找闻副主任？”黎小玉客气地招呼道。 在下面区县的眼里，省计委是手握重权的大衙门，哪怕是一个科级干部他们也奉之为上宾。 以前无论是来这里办事，还是在县里接待计委下去公干的领导，陈金光、老樊等人都是热情有加，态度恭敬。 现在不一样了，计委的人员自然而然地对望水县的干部另眼相看，望水县的干部也不再那么缺乏自信了。在他们潜意识里都这么想，看来你们也没什么牛的，连二把手都是从我们望水调来的，我们原来的县长一样也可以到你们这儿来当领导。 老樊以前协助陈金光配合乐水大开发，现在是直接负责，他的感受最深。前几天计委有一位处长给他打电话，委婉地打听闻同的喜好，这让他大大地爽了一把。 第579章 送来豪车 “黎处长，你好，他在吧？”陈金光热情地回答道。 黎小玉说：“在，赶紧去吧。” 陈金光随口说道：“那好，晚上我们请你。” 黎小玉自然不会当真，说：“谢谢，不叨扰了。” 陈金光又说道：“那欢迎你去我们望水视察，你还没去过呢，得给我们机会。” 黎小玉笑道：“多谢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陈金光上任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批钱买了一辆奥迪，准备赠送给省计委，实际上就是送给闻同当座驾。顾忌到影响，车买好后他没敢马上送来，正巧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成功上市，他就借着感谢省计委支持望水县发展的这个由头，拉上王瀛洲和老樊一起送过来。 叙了会旧后，闻同道：“晚上别走，我一会让单处长安排饭，大家聚一聚。” 陈金光当然求之不得，道：“正好马书记和胡镇长、何副镇长也都在，还是我来安排吧，不麻烦单处长了，订好了地方我向他汇报。” 何静真是主管经济的副镇长兼镇工业园管委会副主任，她是来省计委办理杳踪镇工业园升级为省级开发区审批手续的。 杳踪区筹建委员会还没正式成立，尚在市委市政府讨论之中，所以理论上马凤玲和胡林等人职务还没变，还得归望水县管。 很明显，谁进入了这个筹建委员会，就意味着谁在未来的杳踪区党、政、人大、政协领导班子中占得一席之地，所以各方角逐得十分激烈。 党政一把手不用说，就是现任的镇党委书记马凤玲和镇长胡林，这已经在市委常委中达成了一致，关键是剩下的二十几个职位还没有完全确定，包括工业园管委会和党工委的班子。 闻同已经把褚文渊介绍给了马凤玲，在马凤玲的协调下，他已经成功地被列为区委常委、区委组织部长候选人。 同时，在马凤玲的推荐下，何静真被列为区政府主管经济的副区长和管委会副主任候选人。 李良春因年龄问题退出了党政班子的争夺，被列为区人大副主席候选人。 另外在闻同的授意下，马凤玲还把镇公安分局局长何斌推荐为区委常委、区公安局局长候选人。 出于认可并尊重原领导班子工作成绩的考虑，市委满足了马凤玲的意愿，除此之外，镇四套班子和管委会的其他人员就都只能维持原级别不变，剩余名额全部由市委选派。 闻同之所以急于促成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的注册成立，就是想把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这个故事向上面讲述得更为美妙些，以便让其支持这个项目，把它列入国家计划给资金和政策。 此前他向省委省政府提出以主粮、传统农特产及引进名贵农产品为三大路线，以农户散种散养、农户适度规模种养、企业集约化基地发展为三大模式，在平原地区以粮为主、农特为辅，在山区以农特为主、粮食为辅，在湖区以渔为主。 这个方略并非他原创，而是他在现行基础上总结提炼并加以适当修改而成，今后全省各地区基础设施投入尤其是农村基础设施投入将适度参考这个进行分配。 文件一下达，各地市即积极组织所辖县区向省计委申报修改调整后的农业发展规划及相关项目可行性报告和项目资金计划书，纷纷申请加入省“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区域合作组织。 为了找到感觉，各地还组织下辖的县区、乡镇到杳踪、望水和义南考察学习，把这几个地方给忙坏了。 计委是应付这种一哄而上局面的专家，收到资料后，科长们即挥起大刀刷刷刷砍去三分之一，剩余的才报到副处长和单荣国处，副处长和单荣国再强行挤去三分之一才报给闻同。 当然，这个过程自然不会是油过水一般顺溜，越是到后来，纠缠老单的人越多。 闻同指着面前自己的批示道：“我提两点意见，第一，有必要到实地开展调研，第二，要协调农业厅、林业厅和水利厅等部门的同志督促修改规划，尤其是资金计划书，有的甚至要彻底修改。你看，边湖申报的四个县材料就做得非常扎实细致，昆北市也不错，利然市就要差点，象苍茅市简直就是伸手要钱，这也叫规划和项目资金计划书？只列大概，再加稍稍的文字描述，缺少详细确切的去向。” 单荣国解释道：“是这样的，为了抢时间进度，我们先报到你这儿，同时要求他们全面修改完善。还有，关于实地调研我也做好了计划，拟好了具体行程，你有没有时间一起下去？” 闻同说：“要一起，你找老蒋碰一下我的日程，调整好安排。我有个想法，要把行政执法依据目录详细整理出来，一一列明，把执法职权和责任分解明晰，要细化每个人的岗位职责，重新梳理工作流程，为将来推行政务公开、提高政风行风做准备。现行工作效率还是偏低，工作成效不够理想，拖拉风较为明显，服务态度很不好。我知道，这是痼疾，有历史客观原因，更有主观因素，想一下子就完全改变不可能，就是适度扭转也得慢慢来。我的意思是，你和老蒋一起在各自的部门内部先着手搞起来，不要声张，慢慢地变化，一步步来，以点带面，等时机成熟了我们再推广开来。将来我们要建立委门户网站，搭建电子办公平台，实行办公自动化，以达到政务公开、自我监督、监督他人、接受他人监督的目的。关于这个网站，对政府部门来说还是新鲜事物，请你和老蒋着手规划设计内容结构。我看外省有的政府门户网站搞得就不错，但政务公开的力度还是远远不够，你们也可以参考借鉴一下。” “好，我明白了。”单荣国答应着，心里想的却是，原来猜测他很快就会接司省长助理的主任职务，现在看来果真不是瞎猜，听他的口气，似乎是上面给了话，交了实底。 谈完正事，闻同说：“老陈、王瀛洲和老樊他们也来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晚上一起去吃个饭。” 第580章 出人意料的阴谋 晚上在十里山庄和旧部们吃饭时，闻同收到李易秋的短信，就三个字：我来了。 饭后闻同婉拒了陈金光的下一步安排，急急忙忙地赶到李易秋在江映购买的房子。 在蒲长青的安排下，李易秋已经调到市教育局任分管基础教育的副局长，她父母和小囡囡也跟着到了市里。 新房三室一厅，装修得颇为豪华，各类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李易秋正在厨房忙着熬白粥，做小菜。 “女儿没来？我想她了，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吧？”闻同从身后搂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双手不老实地探入她睡衣内。 “你是想我还是想女儿，这么不老实？”李易秋嗔道。 “都想，一样想。”闻同的嘴不老实，在她饱满的胸上一拱一拱的。 李易秋有些禁受不住，驱逐道：“去，快洗澡去，一嘴的酒味，洗过澡吃点夜宵。” 一起吃过夜宵又痛痛快快地恩爱一场后，李易秋取出两张照片，谑笑道：“你看看，好威风的市长，好奢华的高门大院！” 闻同接过来一看，照片上是学校教学大楼落成仪式，现场人非常多，十分热闹。 苗长刚站在楼前，红光满面，身边簇拥着一群地方政府的领导，正对着话筒在发表讲话。 在他身侧的地上立着一块高大的石碑，正中间九个凸出的字体上描着红漆，十分醒目：苗家村小学教学大楼。 在碑面的左下部，一行同样描红的小字也清晰可见：云缈省边湖市市长苗长刚倡建，云缈省边湖地利房地产公司捐建，XXXX年XX月XX日。 另一张照片上，一座外墙贴着宝蓝色磁砖三层高的新建小洋楼矗立在院中，一道厚实的高墙围着小洋楼，院墙上盖着耀眼夺目的琉璃砖。 正对着小洋楼建了一座高大的院门，院门门套贴着和院墙墙顶一样颜色的琉璃砖，内门则是漆成鲜红的大铁门。 院门上方安了块乳白色的大理石，上刻隶体“苗宅”二字，字体同样描着红漆。 照片上院门紧闭，看周围情形应该是一大早拍的，既看不到村民活动，也见不到鸡鸭猪牛羊走动。 院内植着几株大树，小洋楼在枝叶掩映下若隐若现，宝蓝色外墙，富贵艳丽的琉璃砖，大红铁门，海碗大的“苗宅”二字，在偏僻贫穷的农村这的确称得上是高门大院。 闻同不屑地说：“老苗这个人，就是好虚名！” 李易秋哼了一声，说道：“这座院子是用教学楼‘下脚料’盖起来的，够气派吧？和苗家老大比起来，苗老二简直就是个笨蛋，稍稍一勾就上当。” “拿到回报了吧？”闻同问。 “那是当然，虚湖边有块地被他们拿下了，那块地眼红的人多了，不过他们出的价勉强还算合理。”李易秋说。 闻同摇头说：“善妒的人往往好虚名。其实是人就有弱点，但人对自己的弱点往往认识不到，认识到了也往往难以完全克制。古往今来，真正能够修炼到控制自如的，掰着指头数也没几个。” 李易秋打趣道：“我看你就有这个潜质。” 闻同戏谑地说：“我哪行，差得远，当初被你一勾就下水了。” 李易秋柳眉一竖，作势掐住他的脖子逼问道：“咱俩到底谁勾引谁，快说？” 闻同笑道：“当然是你勾引我了！” 李易秋恼怒地道：“瞎说！那次在动物园女儿一说让你留下陪她玩，你立即就答应了，你当时就没安好心。还有，晚上你花那么多钱请我和女儿吃鲍鱼、鱼翅、燕窝，也是有企图的。还有，吃完饭上楼女儿让你进我们客房陪她，你也答应了。还有……” 闻同乐道：“还有那个，就是说什么‘到床上去吧’，是我说的？” 李易秋顿时羞不可遏，恼得揪住他的耳朵，叫道：“你要死，还敢说，看我拧你……” “好、好、好，投降，投降，是我勾引你在先，我承认，好了吧？” 李易秋这才松开手，看他的耳朵被拧得有些发红，又心疼地帮他揉起来，嘴里娇笑道：“这还差不多，本来就是你存心不良，图谋不轨——还痛不痛了，大笨蛋？” 闻同不答，道：“追根溯源，要从头说起，你当时让我到镇中学当兼职英语老师，有没有其他想法？” “又来了，其他你个头，我拧——” 闻同一翻身压到她身上，怪笑道：“这是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还是再来一次吧！” 经过和省农业厅、林业厅、水利厅等部门多次协商，在综合考虑各地区自然条件、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省委省政府扶持倾向等的基础上，再经适当的人为平衡后，省“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名单已经初步确定，各成员的农业发展规划和与之相匹配的项目资金计划也已初步确定。 多汇报、多请示，这是生存法则，纵然和司庆春私人关系非比寻常闻同也不肯例外，尽管他自己并不喜欢下属把份内职责往他这儿推。 他递上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名单、各自的农业发展规划、项目明细报表及实地调研日程安排表，道：“已经初步确定下来，我想再到一部分合作组织成员县去实地跑一跑，深入了解一下。时间预计两周，和在这边上班穿插着安排，具体日程安排就在里面。” 司庆春大致翻了翻，道：“你详细讲一讲。” 闻同汇报得很详细，司庆春听得也十分认真，还时不时地提出疑问，发表意见，闻同则不论大小轻重全都一一记录下来。 最后，司庆春道：“好，大面上我基本同意，回头我再详细看看，至于实地调研，具体日程你自己安排吧。” 闻同第一站选择了苍茅市，陪同他的有单荣国和晁明华等人，另外还有他刚刚选定的秘书周先昊。 小伙子中等个头，面相微胖，今年二十六岁，研究生毕业那年参加省公务员考试被计委录用。 闻同之所以婉拒不少人的推荐而独独相中他，原因主要有三点，第一，他出身偏僻乡村的农家，家境贫寒，没有一丝一毫的背景，第二，他富有才华，第三，他沉稳内敛。 第581章 闻同的不满 周先昊端端正正地坐在孙家祥身边的副驾座上，看着车前的道路，目不斜视，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他万万没想到，机遇在不经意间降临了，这个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职位突然落到自己这个出身微贱的农家子弟头上。 看着路边不时闪过的无比熟悉的村庄、田野和山丘，他在心里不断地激励自己，我的勤奋没有白白付出，从此以后，我的人生要掀开全新的一页了。 想想那年参加公务员考试时，那些被录取的“同年”中有些人有着很深的家庭背景，当时得知自己被分配到省计委时他们还算亲热。 可没过多久，他们一个个地都被提拨了，有的甚至被提了两次，只有自己还在原地踏步。慢慢地，原本还不时联系的他们全都没了声息。 这回自己被选为闻副主任的秘书，那些久未露面的“同年”又都出现了，一个接一个地打来祝贺电话。 看来他们消息确实灵通，对闻副主任的情况了解得不少，不然也不会羡慕得那样。 新车的气味还没有完全去净，闻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孙家祥略等了会，见周先昊并没有去开他那边的车窗，就伸手把自己这边的车窗打开约一寸宽的缝隙。 这道缝隙不宽也不窄，既能让新鲜空气吹进来，又不会造成小雨丝飘落到闻同身上。 见周先昊如此通达人情，孙家祥暗道小伙子有智慧，比盖亮强多了，懂得不和领导身边的老人抢表现机会。 小盖那是机灵，他这是智慧，还有，小盖更不如他的一是学历，二是稳重，闻副主任看人的本事真是不服不行。 段玉萍和分管市发改委的常务副市长一起，领着一帮人迎到了市界位置，态度之热情让闻同始料不及。 闻同十分客套地说：“王市长、段市长，有劳二位跑这么远，太让我们过意不去了。” 王副市长道：“闻副主任冒雨来帮我们苍茅谋发展，按理我们应该到省城去接的，现在这样已经是失理了，请你不要怪罪才好。” 客套一番后，双方重又上车赶往苍茅市市区。 沿途闻同注意到两边尽是丘陵高山，二者大约各占一半，缓坡上是旱地，山脚下多是水田。 不过通往市区的道路还算可以，双车道柏油公路，路面质量很不错，看情形应该是新修的。 修路绕不开计委，闻同问道：“先昊知道这条路吧？” 周先昊回过头，道：“我了解一些，省委杨书记前年来苍茅视察时决定翻修这条路，今年七月份全线竣工，总投入二点四个亿。苍茅山多地少，人均水田不足两分，还不到平原地区的六分之一，不过这边盛产茶油，总种植面积达到四十万亩，正常年份全年总产量在一百六十万公斤左右，所以当时分管的陈副省长决定还是加大投入，按二级公路标准设计修建。” 在得知要跟随闻同到苍茅市调研后，周先昊提前做足了功课，但回答时却简洁明了。 关于油茶的这些情况闻同自然比周先昊要清楚，看着窗外，他没再说话。 山坡上稀稀疏疏的油茶树不断地被丢到身后，闻同心里不由得一声叹息，总种植面积四十万亩，就是在正常年份全年总产量也才一百六十万公斤左右，平均亩产才区区的四公斤左右，这完全是人种天养，自生自灭，要改变这种面貌何其之难。 苍茅市市区确实够寒碜，与其说是设区地级市，不如说是大县城，其规划设计和城市面貌比杳踪镇要逊色得多。 柏林泉亲自出面，和闻同等人叙了会话后才离开。 因为通过资料对基本情况已经有所了解，闻同就没有接受主人安排的工作汇报，而是要求直接和主管部门以及基层人员座谈，下一线实地调研。 按照双方此前商定的日程，调研组先和市县两级农业局、林业局以及农业、林业科技部门、部分乡镇领导、油茶种植大户举行座谈。 不出所料，座谈会一开始就进入了程式化的框框，大家的发言有如开会时作工作报告，有的人甚至直接拿出稿子来念，搞得闻同啼笑皆非。 可以看出，参加座谈的人事先已经接受过领导谈话，很懂得要说什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众人的发言立场不一，角度不同，但动机指向却惊人地一致，那就是发展资金严重不足，上级投入太少，浓缩为两个字，没钱！ 来之前闻同就作过深入的了解，知道苍茅市挪用上级下拨专款尤其是各项涉农专款的情况比较严重，包括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和造林这两大块在内。 应该说，说发展资金严重不足并不能完全成立，实际情况并非如大家反映的那么严重。 单荣国就是因为挪用退耕还林款被处理的，所以面对这个问题他颇为尴尬，一时难以开口说话。 闻同的耐心已经到了头，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晁明华。 晁明华一愣神随即会意过来，挑个话空子道：“听了各位刚才的发言，感觉讲得很深、很透，对我们启发很大。我也来讲几句，大家都知道，省委省政府和委领导以及林业厅领导高瞻远瞩，把我们苍茅市列为重点扶持地区，下辖的两个县也都拟列入省农业‘三大’区域合作组织，这是在宏观方向上对我们苍茅市的重视。刚才大家的发言很深入，我仔细分析了一下，反映的问题基本集中在经费上。这个问题是这样的，在省委省政府的支持下，我们正在想办法努力争取发展资金，解决大家刚才反映的问题。最后我提一条意见，请大家呢接下来多从实际工作出发，具体谈谈提报到省里的农业发展规划，以及工作开展中的实际困难和问题。比如说，我们目前油茶产业发展的总体情况就不是十分理想，其深层次原因是什么，是市场问题，还是技术问题，或者是政策问题，等等。” 第582章 会上冲突 晁明华是地区经济处处长，所以这次闻同也让他跟了来。 尽管他说得委婉，但不满之意溢于言表。现场顿时冷了场，气氛有些尴尬。 王副市长笑了笑，开口道：“晁处长的意见我完全赞同，关于发展油茶的问题，老韩你具体讲一讲。” 老韩是市林科所所长，突然被常务副市长点名让他有些发蒙，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先偷觑了分管副市长段玉萍一眼后，才小心翼翼地道：“关于油茶，我们这个、这个是这么认为的，发展这个产业，困难很大，主要有三点，第一，茶油产量低，良种种植面积很小，所以呢农户就任其自生自灭，不过呢如果通过良种改造，再加精心管理的话产量肯定会——嗯，第二，投资周期太长，前期投入很大，要搞政府就必须大力扶持，因为这个前三年都是不结果的，每亩的投入上千块，直到第四年才少量挂果，第十一年才进入投资回收期；第三，市场不普及，消费者还不大接受，不过这个茶油的确是高品质食用油，其中不饱和脂肪酸含量高达90%，还含有山茶甙，可以说营养价值极高，而且……” 见他发言前还畏首畏尾地偷看自己一眼，段玉萍差点被他气疯了，心里暗骂道这个糊涂老鬼，一点也不会看事！ 王副市长伸手往下压了压，笑着打断他道：“闻副主任的时间很宝贵，你回头详细写一份汇报材料吧，还有没有要发言的？” 气氛又有些冷场，闻同注意到在王副市长身边坐着的那位中年男人脸色不太好，一个人默默地闷头吸烟，一股又一股浓浓的烟雾冲天而起，那架式和陈金光完全有得一拼。 见等了小半分钟还没人说话，单荣国清了清嗓子道：“刚才韩所长讲的情况，我们也认真了解过，委相关部门对全省油茶产区作过深入的调查，我们还和省林业厅、省林科院的同志作过大量深入细致的沟通，一致认为不能轻易丢弃这个传统优势产业。眼下虽然普遍低产，普遍粗放管理，但我们完全可以想办法一步步努力把它改造过来，变成可传承的巨大财富。大家都知道，省农业发展方略确定的三大路线中传统农特产就是其中之一，在山区将以发展农特产为主，而且油茶也被列入了省农特产重点发展目录。在这里我不妨告诉大家，根据规划我们将在全省统筹安排油茶产业的发展，大力鼓励传统产区的农户从事这一产业，而且还在酝酿实质性的鼓励政策。” 喝了几口水后单荣国接着道：“至于市场问题，应该说不是没有市场，而是国内还没有很好地把市场开拓出来，没有做好这个市场。据我所知，杳踪镇工业园几家规模较大的食用油公司就有茶油业务，产品全部出口到美日市场，搞得很不错，利润很可观，他们反馈的国际市场信息很让人乐观。在国际市场精炼油高达六十多一公斤，品质更高的甚至上百元一公斤，如果品质再提高还有望达到二百元一公斤。当然，这里还有个科研和科学管理问题。” 单荣国的话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不少人在低声地交谈。 段玉萍一皱眉，插话道：“不要开小会，注意听单处长讲话。” 单荣国继续说道：“刚才我说了，我们将在全省统筹安排油茶产业的发展，包括成立省油茶产业协会，加大对省市县三级农业科研机构的投入，另外还有其他一些重要举措，因为还在酝酿阶段，所以目前还不方便透露。油茶所产的茶油品质高，远胜于菜籽油、花生油、大豆油等草本油料作物，可以说它全身都是宝，所以我们确立了‘立体开发，综合利用’的发展方针。大家一定要相信，真正好的东西永远不愁没有未来，它肯定能够得到消费者的认可，更何况省林科院已经培育出了高产优质品种，有的品种亩产甚至已经高达八九十公斤！” 苍茅盛产茶油，三个县均有大量种植，其中尤以茶花县为甚，但该市报到省计委的农业发展规划中却并未将其列为重点项目，也未将茶花县列入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向省里申报。 闻同此行下来就是要对此开展调研，搞清楚原因，并引导其修改发展规划，把油茶列入重点发展项目以符合全省的统筹安排。 客不僭主，在这种座谈会上话题不宜过于深入，否则极易让当地政府难堪，造成分歧公开化、尖锐化。 闻同正要出言结束这场座谈会，坐在王副市长身边闷头吸烟的中年男人一挺腰，把手中的烟屁股用力戳到面前的玻璃烟灰缸里，道：“尊敬的闻副主任，尊敬的各位领导，我是茶花县的桂大英，有几句话想说一说——” 晁明华低声对闻同道：“是茶花县县委书记。” 闻同心里一阵诧异，事先没邀请县领导呀，怎么回事？而且，堂堂县委书记在，王副市长和段玉萍怎能不介绍一下？ 桂大英继续说道：“——刚才单处长讲的一些情况，我也有所了解，我们茶花产出的茶籽，绝大部分被杳踪镇工业园的食用油公司买走了，这个我最清楚。今年的油茶还在花期，杳踪镇的那些食用油公司就已经把订单下了，都被他们订光了，预售一空。市里通知调研组要去我们茶花，我就过来迎接各位领导。” 有人领头发出不同的声音，几个乡镇书记和种植大户也委婉地表达了类似看法。 窥一斑见全貌，座谈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闻同不动声色地看向王副市长和段玉萍，微笑道：“王市长、段市长，同志们要是没有别的意见，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王、段二人巴不得，象征性地问了问后即宣布道：“那今天就到这儿了。” 在去往茶花县的车上，闻同试着问道：“先昊了解桂大英书记的情况吗？” 第583章 鬼难缠 这话太宽泛，周先昊不敢把道听途说的讲出来，谨慎地道：“桂书记以前是茶花县县长，三年后转任书记，现在是第五年，前后共八年。茶花县一万亩高产优质油茶园就是他当县长时主持搞的，这些年又陆续新发展了五千亩，同时通过‘低改’也扩大了五千亩，总计两万亩高产园。” 此时正值油茶花期，漫山遍野都是深重的绿，高贵的白。扑鼻的清香流淌在空气中，不知疲倦的蜜蜂在花间飞来飞去，忙于采摘花蜜。 在茶花县最大的一座高产油茶园，桂大英向调研组介绍道：“一万亩高产园最早的一批已经达到了八年，晚的也在五年以上；后来新扩展的五千亩一半在三年以上，‘低改’的五千亩情况差不多。我们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在省林科院和市林科所的指导下，走的是‘立体开发’的路子，但和单处长刚才提出的‘立体开发、综合利用’还有很大差距，主要是在‘综合利用’上做得不好。各位领导请看，树下的地面上是茶壳做的食用菌培养基，出产还可以，全县每年光这一块就有四百多万的农业产值。再看上面，正在茶花上采蜜的蜜蜂也是村民养的，这一块也不错，养得多的户一年能收成三千多，不过养的户数不太多。冬季花少，茶花刚好在10月至12月盛开，花上所含蜜粉丰富，质量优良，有效地弥补了蜜粉源的季节性不足。这一块还没开发好，养的村民不多，我们下一步要大力加强。” 闻同顺着他的手势抬眼四顾，视野可及处一片兴盛，但仔细一看却不难发现，包括道路等在内的农业基础设施十分简陋粗劣。 他是从镇长一步步升上来的，在基层摸爬滚打了多年，一搭眼就明白桂大英这些年不容易，造出这些高产油茶园肯定克服了外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困难。 段玉萍陪在闻同身侧，根本就没怎么听桂大英的汇报。她心里不住地大发感慨，要不是亲自到杳踪镇和望水县实地去走了一趟，绝对不相信那会是事实，还以为是放卫星。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政治新贵一身都是神秘，看起来总是那副淡定雍容的神情，让人很难看出他的心思。 桂大英看闻同听得认真，更是用心，继续说道：“茶籽粕是化工、食品和饲料等工业产品的原材料，茶饼既是农药，又是肥料，可以直接施放于农田，果皮可以提制栲胶，木材纹理细密坚实，是上好的优质木料，价格昂贵。我们县目前在综合利用方面基本为零，不过据杳踪镇那些食用油公司说，他们在这方面做得还可以，充分开发利用榨油后的副产品，产出的制成品就地供应镇工业园的食品企业和海峡财团海外海外农业集团的饲料公司，也有销给外省化工企业的。目前我们最大的种植户全年毛收入已经达到四万元，因为油茶树龄长达几十年，象那些超过五年的茶园以后坐等着收钱就行了，这笔‘活财富’还可以往下传出两三代人，荫及自家子孙后代！” 段玉萍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眼睛看着，耳朵听着，脑子里却在不住地动着别的心思。调研组来之前点名要到茶花县，不知道是不是省里有人给他们做工作了。 看情形他们很有可能会把茶花县划入区域合作组织，如果这样，那已经进入候选名单的另两个县就要被挤掉一个。 这个‘鬼难缠’，这回还真是撞上了狗屎运，碰上他这个想烧三把火的新官。不行，得想办法做工作，落选区域合作组织就意味着一大笔扶持资金没了，想想都心痛。 调研组离开茶花县后，直接赶到相邻的青苍县，该县已被初步确定为农业“三大”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县，此外还有一个入选县是苞茅县。 按苍茅市的规划，青苍县重点发展山莓，苞茅县重点发展猕猴桃，两个县都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 在青苍县山莓园，同样也是县委书记亲自上阵向调研组作介绍：“在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在柏书记、段市长的直接关怀下，我们的山莓种植已经具有规模优势，是全省最大的种植基地之一。目前全县有五个乡种植，共发展了两万亩，百分之四十是前年种的，去年发展了约六千亩，今年又发展了六千亩。这个东西易活易管理，产量高、成本低，种植第二年就有出产，三到四年就进入盛果期，盛果期平均亩产超出一千公斤，管理得好的话果树的经济寿命可长达二十年。我们县多数乡是保水性能优异的沙壤土，特别适宜山莓的生长，有利于其丰产、抗病害。山莓果香味浓郁，口感独特，鲜果十分受市场欢迎，榨果汁时出汁率高达80%，其综合经济效益要优于油茶。目前县里已经有两家从事山莓深加工的民营企业，主产饮料，鲜果则主要销往东洲市和南方省……” 和茶花县的油茶园比，这里就显得凄凉多了，一是山莓树冬季落叶，此时叶片已经开始泛黄干涩，二是园间管理很差，果树之间荒草和灌木丛生，果树的长势也良莠不齐，一看就知道管理很粗放。 对这个县的山莓种植闻同早就有所了解，去年镇工业园有几家饮料公司来这儿收购鲜山莓，结果被当地政府设置的税费检查站给吓回去了。 为此马凤玲气势汹汹地找到闻同，要求县委县政府到省里去告状，对这种地方保护主义给予坚决打击。 闻同一了解，原来当地政府为了满足本地山莓果汁生产企业的原料供给，就借着要外地商贩代征代缴农业特产税、农村三提五统和集资款之名，行地方保护之实，事实上该县本土企业收购时，并没有被附加这样的条件。 更关键的是该县的山莓果汁生产企业设备落后，管理不善，信息不畅通，市场推广能力很弱，导致产品质量差，市场被局限在周边地区，这样不但产品价格没上来，还造成了大量积压。 第584章 美女相诱 恶性循环之下，农民种出的山莓就卖不出好价钱，甚至不能够完全卖出去，他们的种植积极性就大受打击，园间管理自然也就跟不上。 这种事告到省里是没用的，即使告赢了也不一定能落实得下去，纵使能落实也只能解决一时，而解决不了永久，闻同十分理智地劝退了马凤玲的冲动。 他知道，要想彻底解决地方保护主义，就要从全省高度通盘考虑，破除区域贸易壁垒，全面扫清流通障碍，省“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发展战略正是破除清扫之利器。 和在茶花县时隔岸观火的态度迥然不同，段玉萍极力调动起情绪，甚至几次替代县委书记亲自上阵向调研组作介绍。 因为次日还要去苞茅县，闻同就没有同意回苍茅市，而是就近在青苍县城落脚。 青苍县比苍茅市更加落后，不过县委县政府招待所的条件还行，给闻同安排的大套间不比江映的四星级客房差。 发展就要靠项目，项目就是资金，为此柏林泉和张刚亲自从市里赶来陪饭。 在闻同的坚持下，众人酒喝到六分量时就散了席，随后在主人的盛情相邀下到招待所小舞厅唱歌跳舞。 舞厅不大，但颇上档次，装修得十分考究，各色音响和灯光设备都是一流。 主人十分尽心，专门从全县各单位挑选出一批年轻标致的姑娘来陪歌陪舞。 闻同生性不喜娱乐，但这几年在妻子兰蕙芷的培养下也学会了十余首歌，舞也跳得象模象样。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他一连唱了好几首歌，还和段玉萍来了首男女对唱。 歌唱得差不多了，主人就开始安排姑娘们一对一配对陪客人跳舞。安排给闻同的女孩子二十多点，长得高挑水灵，说话柔声细气的，很有柔情似水的味道。 这种场面经历多了，闻同早已能够应付裕如，他气定神闲地边舞边问道：“小项在哪个单位工作？” 项依依知道他的身份，面对这位年轻得让人吃惊的厅级高干她很是放不开，基本不敢和他对视，略垂着头细声答道：“县计委项目股，去年毕业分配进去的，我就是青苍县人。” 闻同一笑，道：“啊，那我们还是一个系统的。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是为我们计委系统增光添彩。” 项依依顿时更加局促不安，俏脸飞红地小声道：“我们小县城的单位，哪里添得了什么光彩，象闻副主任您这样才是给我们系统增光添彩。” 闻同极其没有情调地道：“不能那么讲，只要好好工作在哪儿都一样，都是在为系统争光。” 项依依是带着任务来的，段玉萍亲自对她晓以厉害，明确告诉她只要拿下闻同帮市里顺利办成事，她就可以调入苍茅市计委工作。 同时段玉萍还暗示她，如果她能俘获闻同的心，那飞黄腾达的日子就到了。 现在听闻同这副腔调，出茅庐不久的项依依一时不知所措，嘴唇嚅嗫了数下终是没发出声来。 段玉萍一直在关注这边，见此情景不由心中大急，等舞曲终了她立即把项依依叫到门外，低声道：“小项你也是成年人，都工作一年多了，又是在县计委项目股，怎么还这么放不开手脚？我告诉你，这样的机会别人做梦都梦不到，你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一次，不要不懂得珍惜！” 项依依出身平民之家，自小接受的都是良好的传统教育，虽然上学和工作后接触了大量新潮观念，但让她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忸怩作态暗送秋波，她自问做不到，而且晚上可能还会有更不堪的事。 不过她不傻，深知当面拒绝段副市长是决没有好果子吃的，只能先答应下来，走一步看一步。 舞曲再起，闻同本打算坐下歇一歇，等应付完这一曲就退场，没想到项依依款款地走过来娇声邀请道：“闻副主任，请！” 闻同和声婉拒道：“我有点累了，对不起。” 项依依毕竟大专毕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此前也曾几次陪上面下来的领导跳舞，所以在克服最初的心理不适后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对这位年轻又高大帅气的省内高级官员，她有着畏惧，更有着倾慕。她不断告诫自己要压下畏惧之心，以倾慕的放松心态去应对，否则肯定又是刚才的结果。 他很帅气，很强大，很有男人味，是自己梦想中的白马王子，在这种奇特心理的支配下项依依胆子一壮大大方方地道：“饭后稍稍活动一下，对身体有好处，闻副主任不希望自己变得富态吧？” 漂亮女人总是拥有特权，尤其柔情似水的类型更是如此，闻同丝毫没觉得被冒犯，微微一笑道：“你说得有些道理，那就再跳一曲。” 和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打交道时，闻同基本属于被动型的，尽管久历官场这一点也没多大改观。 放开身心的项依依这回主动了许多，眉目生辉，浅笑低回，姿意发挥充满青春活力的身体，带动着闻同翩翩起舞。 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陶醉，令人流连忘返，闻同一连和她跳了三支曲子才停下，坐到沙发上道：“差不多了，麻烦你了，小项，陪我这个舞盲乱转悠。” 项依依顺势坐到他身边，柔声道：“哪儿呀，您跳得太好了，我从没有过今晚这么舒畅淋漓的感觉！” 闻同开玩笑说：“你倒会说话，不过不能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项依依嫣然一笑，软声道：“闻副主任真幽默！我帮您倒点茶水吧，这茶是我们青苍的特产，虽然不出名但味道很好。” 闻同呷了一小口，果然是好茶，入口甘冽，舌底留香，比许多所谓的名茶还要强。 乐曲再起时，闻同没再上场，而是坐在下面和项依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刚才比较投入，他没过多地去注意别人，这会静下来他隐隐察觉到，柏林泉和段玉萍共舞时配合默契得有些不同寻常。这种感觉很怪异，纯粹是他的直觉，没有任何根据。 第585章 盛情难却 等这一曲完毕，闻同坚决地要求散场，不肯再接受其他任何安排，坚持直接回客房歇息。 柏林泉和张刚没法，只得顺从他的意思。 等主人告辞离开后，闻同把周先昊召进大套间吩咐道：“你去通知晁处长和单处长，今晚所有人一律两人一间，不能私自外出，通知完了你搬到我这屋，住在外间。还有，出去时不用关门，屋里有些闷。” 他这一手让试图有所安排的主人彻底打消了念头。不过忐忑不安的项依依却长出了口气，谢天谢地，自己不用出卖清白了。 不过刚被挑起的希冀转眼又成空，转念一想，她又不无失落。屈身于偏僻小县城，委实让她倍感无奈和不甘。 对于闻同来说，项依依就象深山中一朵娇美的茶花，观赏过了，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就抛诸脑后。虽然他知道要想攀折简直易如反掌。 家和心爱的人在他心中的位置重于一切。兰蕙芷和闻妈妈还在望水没搬到江映，因此每晚和慈母妻儿通电话是他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 趁周先昊不在，他取过手机进里间分别和李易秋、包青岚各通了一个电话后，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兰蕙芷正在哄两个孩子睡觉，电话铃声一响小感感噌地就从小床上蹦起来，光着脚丫子跑到话机前，两手捧起话筒道：“爸爸，你好吗？我快想死你了，赶快回来看我吧！” 闻同心中大乐，道：“我好，你怎么知道是爸爸？” “当然知道，我聪明，大人都说我聪明——你什么时候回来？” “啊，是这样的，那爸爸也觉得你聪明。不过爸爸很忙，不能回去，你周末和奶奶、妈妈还有弟弟一起来江映，好不好？” 小感感紧紧地攥住话筒，抬头警惕地看着已经走到跟前的妈妈问道：“妈妈，周末还要几天？” 兰蕙芷看她那副紧张的样子，强忍住笑板起脸道：“还差两天，只能再说三句话，说完立刻给我乖乖地回去睡觉！” “好吧，爸爸，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有没有给我买好吃的？” 兰蕙芷数道：“第一句！” 闻同在这边哈地一笑，道：“买了，买了不少。” 小感感眼珠一转，语速极快地道：“那我周末去看你，你记得要给我吃，今天奶奶——” 兰蕙芷不上当，毫不留情地数道：“第二句！” 小感感话音一挫，继续道：“——奶奶带我出去玩了，还有弟弟，是到大广场上，后来还到大商场里面，刘阿姨也去了，我们一起去的，我——” “好，第三句，赶紧去睡觉！” 小感感回头狡猾地冲小恩恩道：“弟弟，你不和爸爸说话了吧，我给你说了行不行？” 小恩恩半支着身体，竖起耳朵听着，一直在看向这边，闻言忙重重地点了点头。 兰蕙芷一把夺过电话，斥道：“没用，这个不能借！” 小感感不敢违拗，噘着小嘴磨磨蹭蹭地爬上了小床。兰蕙芷接过电话道：“你先挂了，换到我手机上，要不吵着他们睡觉。” 说完她把外屋的灯关上，拿起手机刚进书房，闻同就打了过来：“有没有想我？” “就你一个人吗？” “小周在外间，小声点听不见。” “想了，总想着呢！”兰蕙芷还是有些担心私房话被人听去，转而道，“你倒好，一个人悄悄走了，把麻烦全丢给我。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家一般都不开前院的铁门。” 闻同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兰蕙芷说：“不敢开了，不能放人进来。今天中午趁我下班时，还是来了十多个送东西的，众口一辞说你离开望水了，以后再也不可能回来，该当来看看老人孩子。他们说上几句话后放下东西就走，你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你说这三天两头地来人，每次都是十几二十个，已经不得了了，一间房都堆满了。吃又吃不下，扔又扔不得，送人也不合适，我快头痛死了！来的还都是普通老百姓，要是干部我还能开口说他们几句，真是没办法！” 接到任命文件后，闻同连和县四套班子领导成员告别宴会也不肯参加，只登门向几位重要离退休老干部辞行后就静悄悄地离开了望水县。 同时，他还要求县委县政府不要宣扬，不要组织任何形式的送行，对于老百姓自发的送别也要加以劝阻。 就是这样还是有不少人闻讯聚到县委大院来给他送行，只是他们来时闻同已经走了。 一业兴，百业旺。乐水大开发的巨量资金进入后，几年来望水人尝足了甜头。更甚者镇工业园就象一台开足马力的发动机，带来了无数的创业机遇。 如今的望水人思想已经全面开放，年轻一辈个个见多识广，言必谈创业，而商机又似乎无处不在，好象干什么生意都能赚到钱。多的人不知道，少的一般一年也能有个两万三万的。 在望水县民间，闻同的威望极高，他这一调走大家立刻感念起他的好来，免不了就有人三五成群地来探视闻妈妈和两个孩子。 老百姓是最质朴的，也是最记情的，他们来没有什么功利目的，就是为了表达内心的一份感激。 兰蕙芷是一面心中自豪，一面深感承受不了。 面对这种情况，陈金光、马凤玲也无可奈何，他们可以约束干部，却管不了老百姓。 两个孩子的兼职乳母都在望水，兰蕙芷不舍得马上让孩子断奶，就准备再逗留一阵子，反正排屋在房改后产权已经归了个人，不必担着人调走了还占用公房的恶名。 江映这边委办公室早把分给闻同的房子清理了出来，是一套四室二厅的顶层复式，虽不能和望水县的排屋相比，但在省城闹市区已算非常不错的了。 房子就在发展大厦后面的家属区里，离省医步行也只有十几分钟路程，夫妇俩以后上班都方便之极。 省计委手握包括省直机关基建项目在内的各种审批大权，着实没有亏待自家，不到七层的楼房还装着电梯。 第586章 不得不屈服 段福生已经把房子装修完毕，但家俱还没搬过来，屋内空荡荡的，是以闻同不得不继续在发展大厦住宾馆。 闻同知道妻子不是有什么不耐烦，就道：“我看还是如数捐给县民政局，换成钱用作救济金，你们也赶紧搬过来，别再拖了。” 兰蕙芷说：“对，这样最好，我明天上午就去办，搬家的事我再想想，一下子让孩子断奶我还是有点舍不得。” 闻同问道：“这山里晚上有点冷，不开暖空调不行，家里还行吧？” “这边还好，你一个人一定要保重身体。”顿了顿兰蕙芷忽然轻声道：“小筠留下的遗物我都打好包了，一件也没拉下！” 次日一早闻同即赶往苞茅县，这个县猕猴桃园的情况比青苍县的山莓园要好，而且大都处于盛果期，种植面积也不少，这让闻同颇为满意。 上午调研组回到市里，宾主双方举行沟通会议，闻同客套但不失客观地道：“一天多来，承蒙各位领导支持配合，让我们工作开展得格外顺利。客观地讲，我们认为还存在一些不足，这需要通过市场化手段予以解决，但瑕不掩瑜，我们认为总体上是非常好的。青苍县的山莓项目，苞茅县的猕猴桃项目，都符合省‘大农业’发展规划，而且都已经有了规模，发展前景很明朗，这给了我们很大的信心。此外，我们也想对贵市提一些意见，就是希望我们在大力发展山莓和猕猴桃时，也要注重油茶产业的发展。” 听闻同这么说，段玉萍一颗心顿时落了地，很显然，青苍和苞茅两县加入区域合作组织已经坐稳了。 他没提茶花县的事，那就意味着茶花不可能有后来居上挤入区域合作组织的机会，哈、哈，“鬼难缠”又一次奢望成空了。 心里得意之下，她忍不住拿眼去偷瞅就坐在身边的市长张刚，见张刚面色并无异常，她顿觉大为扫兴，得意之感受挫不少。 闻同一说完，柏林泉马上表态道：“首先我代表苍茅市委市政府对调研组的辛勤工作表示感谢，感谢各位大力支持苍茅的发展，为苍茅的未来出谋划策，提出大量宝贵意见。对于好的方面，我们会坚持不懈地做下去，力争做得更好，对于不足的方面，我们更要在上级的领导和支持下，尽快做好。关于油茶产业的发展，这是全省‘大农业’发展规划的重要一环，我们一定会高度重视，争取不拉全省的后腿！” 闻同之所以突然一改初衷，不再要求苍茅市修改农业发展规划，把油茶列入重点发展项目，把茶花县列入区域合作组织成员，是有原因的。 一天多来，他已经敏感地发现情况不大对头，种种迹象表明当地党政领导班子并不那么团结，而且矛盾似乎还很深。 在这种情况下，他权衡再三，决定还是放弃既有想法。他深知省里不比望水和边湖，各种人际关系要错综复杂得多，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是道道纵横交错湍急难测的暗流，稍一不慎自己就可能会得罪不能得罪的某个人，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轻易卷入地方政争，保护好自身是第一位的，是前提。 匆匆赶回省城后，闻同处理完公务立即又赶到十里山庄，倪正林已经在那里等他。老倪轻车简从，只带着秘书李明，显见约见闻同带着一定的私秘性。 支开秘书后，小包间里只剩下两人，倪正林道：“想必你已经有所耳闻，我认为边七公路上的长虹湖大桥应该加大投入，要放远眼光，预留下铁路轨道，设计建造成公路、铁路两用高架桥，为未来修建边湖—杳踪—富铜或义南铁路做准备。同时，边七公路陆上路段的走向也要考虑未来铁路的走向，二者如何共存，现在就要提前设计好。近段时间以来，我在反复思考杳踪镇的定位和未来，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它的明天应该是非常乐观的，它会是跨省工业区，会全面带动市区、园区及周边地区的快速发展。如果我们现在为了节省建设成本，不去这么做，那迟则两三年，短则五六年后就会面临着交通拥挤的窘状，这包括客流和货流两个方面，等到那时候再去修一座跨湖铁路大桥，那投入可就要翻一番了！另外还有一个方面，如果提高长虹湖大桥的功能，就能够大大加强工业园正在观望状态的几十亿意向资金的信心，我敢断言，只要按公铁两用桥去规划，等立项手续一批下来，这些观望资金很快就会有一个态度。” 长虹湖大桥还在可行性研究阶段，按照目前的设想，将设计建造为六车道公路高架桥。 因为长虹湖湖面宽度不足两公里，湖水水体较浅，桥梁设计只须考虑小型船舶的通航，另外再加上规划施工位置地势平坦，地质构造稳定，所以桥梁施工并没有什么难度，总建造成本相对较低，工期也会较短。 如果按照倪正林的超前想法，在桥上预留铁路轨道，其建造成本较之公路桥其实并不会增加太多。目前边湖、江映、富铜工业园、望水县城均通了铁路，但杳踪镇还没有。 当倪正林在书记办公会上提出此项建议时，思想较为保守的莫市长坚决反对，两人甚至当众争论起来，这些情况闻同的确有所耳闻。 闻同说：“确实听说了一些，在得知您的想法后，我也在反复思考。一个市区，一个机场，一个工业园，还有一个富铜工业园，这条线未来确实极为重要，仅有公路是难以负载的，数年之后修建铁路势在必行，长痛不如短痛，我支持您的意见。” 倪正林难得情绪外露地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支持，凭你的眼光，不可能看不清这一点。” 对于倪正林来说，他的仕途余年不多，是以很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尽量留下些辉煌，同时也为稳住书记之位加码。 第587章 打听秘密 倪正林当然知道这事的决策权不在闻同这里，但他同样也十分清楚，这事必须要先过身为“江边办”主任的闻同这一关，闻同的意见在省委省政府决策层眼里份量不轻。 “倪书记，你好，看到你秘书了，就过来敬你！”一个大腹便便的中等个男人高举着大号玻璃杯，推开门大大咧咧地嚷道。 来人是省计委副主任鱼明檀，他在委领导班子中排名并不高，但却手握重大项目监管大权已久，是个极为特殊又极为神秘的人物，这一点在省内有相当层次的领导干部中谁都知道。 纵使是面对倪正林这样位高权重的一方大吏，他也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足可见其人背景之深厚。 倪正林微微一笑，道：“是鱼副主任，你好，跟我还客气什么，请坐。” 他说的时候鱼明檀已经一屁股坐下了，把大玻璃杯往桌子上用力一撴，在四溅的酒水中道：“我们有多久没坐到一起喝酒了，得有一年多吧？今天凑巧，请，我先干为敬！” 这一杯就是小半斤，但倪正林不好拒绝他，只得也取过一只大小差不多的杯子满上酒，非常有风度地缓缓饮尽。 鱼明檀也不吃菜，先给倪正林倒上酒，又给自己倒满，道：“再敬你一个，这杯是为下次垫的。” 倪正林哪能和他这样的酒瓮子拼命，微笑着道：“既然是下次的，那就放到下次吧。” 鱼明檀说：“下次谁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看还是今天一并清了好，免得总挂念着。” 倪正林说：“你不去我们边湖检查工作，你要去，不就有机会了？” 鱼明檀自进来后一直没和闻同说话，只在进门时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这时忽然道：“闻副主任，要不我们一起敬倪书记一个，他前不久还是你的顶头上司嘛。” 他这话明显带着轻视和挑衅，闻同是常务副主任，地位比他要高，他却当着外人的面说什么“他前不久还是你的顶头上司”。 闻同依然是那副淡定雍容的神情，仿佛根本就没听出他话中之刺，微笑道：“我已经敬过倪书记几次，这一杯就不参与了。” 鱼明檀打了个哈哈道：“看来这杯酒是卖不出去了，那我就原封不动地带走，这样还不吃亏，哈、哈！” 闻、鱼二人的表情全落在倪正林眼里，他暗自摇了摇头，心道鱼明檀这人匪气太重，太危险，根本不在闻同一个层面上，回头得嘱咐孩子们千万要和他保持距离，尤其不要让永达固和他有任何实质性关系。 闻同回到发展大厦时，李军一如既往地站在大门口亲手给他开门，并跟在他身后一直进入客房。 一进客房，李军就叫道：“小徐，苍茅市送来的新鲜蜜桔怎么没摆出来？我不是交待过了吗，你怎么工作的，嗯？” 服务员小徐的父亲只是委下属某事业单位的普通干部，受李军一训，她被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起，我、我忙忘了，这就去，我这就——” “快去吧，还有时间啰里啰嗦！”李军极不耐烦地驱赶道。 等小徐端来蜜桔，李军亲手端到闻同面前，道：“闻副主任，今天下午苍茅市柏书记安排人专程送来的，说是纯天然条件下生长的，您尝尝。” 闻同很看不惯在下属面前作威作福的领导干部，但他又决不会当着下属的下属之面训斥纠正下属，如果那样做只会适得其反，一是大伤下属的脸面，二是让下属的下属日后遭罪。 一般情况下，他的行事风格是以身作则，委婉地暗示下属要注意自身的言行举止，不过他的这招看来在李军身上效果并不好。 尽管这样，闻同还是不敢出言维护小徐。小徐可是个漂亮姑娘，他深知自己稍有一言不慎，传出去就可能变味，对自己造成恶劣影响。 闻同并没去接蜜桔，语气随意地道：“先放下吧，要吃我自己拿，苍茅自然环境不错，去玩过没有？” 闻同很少这么主动，李军顿时受宠若惊，道：“我就是苍茅人，老家在茶花县，参加工作后才来到省城。” “是这样，还真巧了，我看你的家乡搞得不错。”闻同说。 “嗨，‘鬼难缠’这些年确实——”话到这里李军突然意识到自己心浮气燥之下过了头，不由心虚地拿眼偷觑闻同。 闻同笑道：“什么‘鬼难缠’？” 见他并没有表露出反感，李军才稍稍放下心，有些讪讪地道：“别人给桂大英书记取的外号，我是一时糊涂，信口乱说，您别介意。” “哈，他这个外号还挺有意思，我虽说刚去跑了一趟，但对苍茅的情况还是不太了解。”闻同说。 李军心思电转之下立刻琢磨出了一点味道，明白他这是在委婉地向自己打听情况。 他只是后勤部门无足轻重的一个正科级干部，虽说平日里能够经常接触到委领导，而且表面上看起来大家对他“小李、小李”地叫得亲切，但从没有一个人真把他当回事。 现在闻同主动向他打探隐密，这在他看来就是一个绝好的攀附机会。 他想，他刚来不久，很多人事隐密还不了解，如果我能抓住这个机遇和他搞好关系，那日后的机会还不是一把一把的？ 想到这里，李军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闻同的脸色，一边道：“桂书记做事认真，为了发展高产油茶园，他没少跑我们委，来要项目——” “他要项目也该到市计委才对，或者通过市计委，怎么自己直接跑到我们委？”闻同问道。 李军心说果真如我所料，他就是在探听那边的情况。 他这下彻底放了心，说道：“是这样的，他在那边和市里有些领导关系处得不太好。他是苍茅前任黎书记——就是现在的省人大黎副主任，我们委发展规划处黎处长的爸爸——手里提拔起来的，和柏书记、王副市长、段副市长关系不太好，没办法才跳过市计委直接找到我们委，在黎处长的帮助下要项目。他做事认真，有韧劲，来的次数多了大家就都知道他在苍茅的外号。要不是黎副主任在省里关照，恐怕他早就被换掉了。” 看闻同听得认真，他更有信心了，继续说道：“那边的张刚市长也是黎副主任的老部下，听说他在市政府也不开心，下面的王副市长和段副市长都和柏书记关系很近。我回老家时，听说苍茅的油茶林很多是在黎副主任手里发展起来的，尤其茶花县最早的一万亩高产优质园，就是黎副主任直接支持桂书记搞的。那时候他还是县长，后来黎副主任把他提为县委书记。柏书记就任后，认为种油茶产量低，周期长，见效慢，市场行情也不好，就不愿接着搞了，所以桂书记当县委书记后五年时间反而只搞出一万亩高产园，以前当县长三年就一万亩……” 第588章 争抢项目 李军说：“我分析，柏书记之所以不愿意接着发展油茶，估计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想接前任的事业，那样搞好了是别人的功劳，搞不好就是自己的错，很不划算。” 他觑着闻同的脸色，又说道：“老家县里的干部说，张市长在那边很难办得成大事，最主要的帮手就是桂书记，所以他就一门心思放在茶花县，支持桂书记发展高产优质油茶。青苍和苞茅两个县的主要领导都是柏书记上任后任命的，柏书记在省里关系很硬，据说和沙副省长很熟，还有和我们委的鱼副主任关系也很好，还有——” 说到这里，他忽然压低声音，朝闻同探过身体神神秘秘地道：“我听说柏书记和段副市长关系很不一般，是那个、那个——” 闻同的脸色突然转冷，李军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马上适时打住话头，不敢再往下说。 嘴里是不说，但他心道却直嘀咕，明明想听，偏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看来领导都戴着假面具。 把李军打发走后，闻同不由摇头苦笑不已，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盲目作出决定。 很明显，柏林泉之所以不愿搞油茶，不愿茶花县被列入区域合作组织，除了李军说的几个原因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希望省里投下来的资金能够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如果茶花县挤掉青苍县或苞茅县其中的一个，被列入区域合作组织，那就意味着省里投下的资金将进入市长张刚和县委书记桂大英的控制范围，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再往回看，柏林泉通过建设厅汪厅长约闻同吃饭，其原因很好解释，因为他和分管建设及交通的副省长沙建洲很熟，自然也就和汪厅长关系不差。 换一任领导换一个思路，这种现象并非苍茅市独有，有的继任者甚至对前任科学合理的东西也不愿继承，不肯去吃“剩饭”，而是另起炉灶重开张，提出属于自己的一套，对此闻同毫不陌生。 在另一个地方，黎小玉嘴一撇道：“还以为他是个肯做事有魄力的人，没想到也是这样，一看到困难就缩头！” 头发花白的黎副主任却没有女儿那么冲动，眉头一皱道：“你也是处级干部了，怎么还这么幼稚？什么叫生存智慧？” 略停了停他接着道：“事情应该不会到此为止，他可能是在酝酿什么，这需要时间。国内食用植物油过半依赖进口，面临着不容忽视的战略安全隐患，而且，我们地少人多，油料作物向山林转移，为粮食和草本油料作物腾出耕地富有全局性战略意义，再有，茶油是高品质的高端食用油，其市场前景广阔无边，他已经很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些，不然不可能把油茶列入省农特产重点发展目录予以大力扶持。我观察此子有年头了，非常不简单，云缈省远远不会是他的终止之地！” 利然市是省内大市，其综合经济实力仅排在江映和边湖之后，名列第三。历史上利然曾经稳居全省第二多年，一直压得边湖抬不起头来。但后来陈照东在边湖殚精竭力发展出富铜工业园和边湖开发区后，二者的位置就掉了个个。 近年来随着杳踪镇工业园和乐水大开发的蓬勃兴起，边湖已经全面奠定了全省第二的位置，令利然望尘莫及。 当年陈照东和利然市市长冒平昌是省内公认的两颗明星，如今陈照东已经贵为东洲市代理市长，而冒平昌却仍旧还在利然市，不过已经由市长变成了市委书记。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冒平昌在利然也作出了不俗的成绩，因而在省内他的地位足可与边湖市委书记倪正林比肩。 对于这样的要员，闻同自然是有所了解的，不但知道他曾在马省长手下任职多年，而且还知道他是土生土长的云缈人。 晚上，利然市常务副市长出面招待闻同等人。席至中途时，冒平昌和市长一起过来给调研组敬酒。 和苍茅市市委书记柏林泉比，冒平昌就要矜持得多，几杯酒后，他亦真亦假地道：“闻副主任，我要给你们提几条意见，首先这个‘江边经济走廊’是好的，但不应该仅仅局限于江映和边湖，尤其是边湖；其次，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也不错，但这里面有个重大问题，给我们的感觉是全省服务于杳踪镇工业园，或者说是服务于边湖，变成了它的原料基地。我们辛辛苦苦发展农业生产，到头来加工业为零，都流失到边湖去了，那我们的ＧＤＰ和税收该怎么算？是不是可以按原料供应比例从边湖分一部分过来？他们吃肉我们总得喝口汤吧？” 抱有这种心态的地市领导不在少数，闻同并不感到意外。利然市报到省计委的区域合作组织候选成员县共四个，这四个全都是贫困落后县，在该市排名倒数后四位。 对于传统强县利然市根本就不舍得拿出来，想在现有相对较好的基础上走农业加工业之路，在本市内部自成循环体，以便既能获得ＧＤＰ的名，又能落到税收的实。 这种因地域利益造成的保守思想，早在构思规划时闻同就想到了，并做出了相应的考虑，否则的话规划是难以真正落地的。 对这样老资格的强势人物，闻同压根就没打算计较他的态度，笑道：“您太高看杳踪镇工业园了，它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够把我们利然的企业给吸引过去。” 冒平昌边给他递烟边道：“怎么没有？截止目前，我们已经有六家食品饮料类企业先后在那边设立子公司，共流失八千万直接投资，要不是我们苦口婆心地做工作，恐怕其中三家连总部都给搬了过去，你别说不知道！” 闻同知道和他谈什么全省一盘棋、资本自由流动是没用的，但不阐释清楚具体政策更不行。 第589章 避开闪光灯 闻同说道：“关于江边经济走廊，主要是利用江映和边湖两市地理位置优势和基础设施优势，推动其在现行基础上通过优势互补快速发展，形成产业集群效应，从而拉动全省的发展。这个思路并不排斥其他地市的同步发展，恰恰相反，经济走廊应该辐射全省，合理调配资源，包括配套产业的适当分流，不符合走廊上五大支点规划要求的投资要引向其他适宜的地市，等等。” 冒平昌点头，没有插话。 闻同接着解释说：“您刚才提到杳踪镇工业园的定位问题，我做一个解释。首先，它应该是一个以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为载体的集散地，包括农产品和加工品，其次才是全省农产品深加工产业基地。就前者来说，这个集散地既服务于全省，也不排斥省外货流，是完全开放的，只要符合食品安全标准就一视同仁，我们各地市要充分利用好它；就后者来说，这个全省农产品深加工产业基地并不意味着要囊括一切投资，或者说囊括大部分投资，资金去哪里，是愿去镇工业园，还是愿去其他地市抑或省外，完全由市场来配置。按规划，未来我们要积极鼓励引导各地充分挖掘出本地优势，借助杳踪镇的市场资源和信息资源，想方设法发展适宜对路的农产品加工业。总而言之，我们希望建设出一个更为健康有序的大市场，大家在这个市场里理性竞争，这样才能持续性地发展。” 近在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许多地市领导非常现实，他们极为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不愿意去理会那些政策性很强的条文。 冒平昌也不例外，道：“规划我们也深入研究过，你讲的我也明白，也支持，不过，你可要拿出实际行动来，我们会看着的。我知道四海有芳准备投资建设万亩山蕨菜种植园，进行综合开发，包括蕨菜、蕨根粉等，总投资两个亿。我们利然市就是最理想的投资地，下周我约了老万在江映吃饭，也请你去参加，你的意见，老万还是非常尊重的，怎么样？” 经过多年的努力，林忠轩领导的杳踪镇农业科技服务公司王家垄试验农场，已经成功驯化山蕨菜，培育出高产优质良种，并成功试种五十亩。 四海有芳的这个项目想争的地方很多，目前万有芳非常倾向于义南县，一是该县环保农业完全达标，二是该县离杳踪镇工业园近在咫尺，公司可以改造扩大现有生产能力，并充分利用工业园的配套设施以节约投入。 这可是牛佑才死盯的大项目，如果闻同帮利然市打它的主意，老牛知道了估计得堵在他办公室门口不让他出门。 但闻同推辞不得，只能答应：“您愿意拉我去滥竽充数，我自然乐意去混顿好饭。” 冒平昌也乐了，道：“还有，我们利然在江边高速路和省道上的利隅县开发区，想申请为省级开发区，得请你批给我们，而且还要想办法把它喂饱，我们的规划就是承接你刚才提到的分流出来的配套产业，有没有问题？” 这可不能大包大揽，闻同道：“目前江边经济走廊还停留在规划五大支点的层面上，象利隅县这样的情况，还得等到春节后才能进行具体考虑。就我个人来说，当然愿意支持我们利然市发展。” 冒平昌当即对利然市常务副市长道：“老何，这事就拜托你了，务必要追着闻副主任拿下！” 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暨镇开投上市庆功晚宴在望水县绮丽风情大酒店隆重举行，由于事涉乐水大开发，且募集资金高达近四十五亿，所以包括杨心民书记、马省长、李副省长、司庆春、倪正林、莫市长，及四大发起人股东的高管等政商界重量级人物均云集参加。 闻同没有接受林老先生和李总的邀请赴望水县参加晚宴，而是继续对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县进行调研。当热烈的晚宴举行时，他正在昆北市和市委书记刘强单独交谈。 刘强曾任边湖市副市长，是当时市长陈照东的重要助手之一，在陈照东调任省科委主任时他还不避嫌疑去看过几次。 不过他离开边湖比较早，在陈照东调到省科委之前他就被调到昆北市出任市长，后来杨心民书记到任后他又被擢升为市委书记。 这层特殊的关系让二人亲近了许多，刘强微笑道：“你够谨小慎微的，不去参加庆功晚宴，一头钻到我这儿来。” 闻同笑道：“我不太习惯热闹场合，会浑身不自在。” 刘强也笑，说：“哈、哈，也是，你现在不必要图热闹，来日方长。” 和利然市正好相反，昆北市报到省计委的区域合作组织候选成员县是实力最强的三个县，不过，和冒平昌一样刘强也认为杳踪镇工业园将会把全省变为它的原料基地，只是他从中看到了昆北市的着力点，并作出了正确决策。 他分析道：“你规划的这个健康有序的大市场非常好，规范、有序，就是最好的投资环境，就有了差异化竞争优势，从而也就能不断地吸引来国内外的投资，这样才是持久之道。我不象老冒，把好牌全捂在手里不舍得出，那是不对的，要敢于打出去，让它们参与竞争，在竞争中快速发展。你把它们捂在手里，只会把它们给惯坏，慢慢它们就会萎缩退化掉。你提出要从全省层面积极鼓励引导各地充分挖掘出本地优势，借助杳踪镇的市场资源和信息资源，发展适宜对路的农产品加工业，这对各地市来说就是机会。我们准备着力打造两个农业产业化基地，第一个是蜂业，第二个是蔗糖业。我认为集中精力把这两个做成极品，让全国人民都知道，都认可，这就够了。贪多嚼不烂，如果我们搞多了就会失去特色，那样反而一个也搞不好。” 第590章 虚心受教 刘强能够从全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中看到机会，找准自身的定位，这就是眼界问题。 昆北市虽然只有三个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名额，但他要求一步到位，在全市范围内全面实行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县的标准，并亲自挂帅任领导小组组长。 利然、昆北二市人口和行政区划相当，但历史上昆北的经济一直不如利然，现如今已经不一样了，二者之间的差距正在一步步地缩小，这和刘强的个人能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现在全省的格局是江映和边湖形成第一集团，边湖坐二望一，利然和昆北等几个市形成第二集团，利然是第二集团的领头羊，但已经被昆北等市追得气喘吁吁。象苍茅市那样的，就只能排在第四集团了，连第三集团的边都摸不着。 闻同肯定道：“您的思路和规划完全吻合，甚至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刘强哈哈一笑，道：“别光在嘴头上说好听的，要拿出实际行动，多在基础设施投入上支持我们。还有，比如说四海有芳的山蕨菜项目，也帮我们做做工作，虽说我们规划以蜂业和蔗糖业为两大拳头，但有其他优质项目的话也是要力争的。” 闻同就不和对待冒平昌一样了，实话实说：“企业就是企业，它有它的判断标准，是基于商业利益最大化作出决策的。” 刘强轻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杳踪镇工业园的综合实力确实非常强，很多企业不在乎你在税收上多出的那么一点优势，他们完全是从整体去考虑。我看老万哪也不会去，肯定就是义南了。他不可能舍得放到工业园之外，这个账怎么算也是原料在义南，加工在工业园最合适。象我们这些地市不过是在尽尽人事而已，算是为日后留下个人缘吧。唉，所谓强愈强，弱愈弱，杳踪镇工业园其他地市很难追得上，这是客观事实，不能回避。” 他又说道：“曾经有几个大项目来我们这儿考察，后来还是选择了杳踪镇工业园。事后我和那些老板沟通，他们的回答让我心惊，十分震憾。有一个老板很实在，说得非常具体，谈到了很多很多细节。他的企业是生产保鲜食品的，需要有冷库来冷藏原料和半成品。他说杳踪投资集团投资建造了一批硬件和管理都十分先进的公用冷库，他的企业完全不需要自行建造，只需要支付低廉的租金就随时可以租用到。因为杳踪投资集团的公用冷库不以盈利为最终目的，对外报价时采取的是微利策略，以便降低工业园的商务成本。同时由于园区客户众多，冷库利用率非常高，这就有了规模效应，固定成本就得以大大地摊薄。还有因为它在管理上十分先进，采用了ERP系统，完全是现代化的仓储管理，从采购运输、库房分配、入库、出库一直到配送已经做到了近乎完美的一条龙服务，效率非常之高。所以到最后，实际上它的盈利还是比较可以的。” 他接着道：“这说的是仓储和物流，他还谈到了职业教育问题，说具体点就是熟练工人的情况。他说他考察过不少地方，见到的工人素质都不太行。比如说在摘除初级原材料上的叶蒂时，别的地方的工人总是做不到彻底干净，无论你怎么说都不行。但在杳踪镇就不一样，他参观了许多企业的生产车间，大部分工人的表现都能让他满意。后来我认真了解过，你这些年在职业教育方面很积极主动，投入很大。有针对高管的杳踪论坛，有针对中下层管理人员的长训班，有针对技术工人由社会投资兴办的各类职业学校，还有杳踪教育基金作支撑，层次分明，效果显著，埋头练内功，终于看到成效了，形成了巨大的优势。这也是我们昆北市要好好学习的。” 闻同说：“您倒了解得仔细。” 刘强说：“那可不。这仅仅是两个细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这些地市还怎么去和它竞争？” 闻同笑道：“其实最近几年我都是袖手旁观，只提大原则，没怎么管细节，除了陪上级领导去视察，我都没时间过去看看，基本都是马凤玲牵头张罗。” 刘强伸出右手中指，在胸前空中小幅度地虚点着，道：“这就对了，定方向，定规则，用人得当，事就成了！” 闻同说道：“您的话发人深省，是为帅者的领导艺术。” 刘强一笑，转而道：“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就是工业园还存在一些体制上的隐患，必须要尽快予以解决，否则未来就会受到巨大的制约，这个我相信你已经有了谋划。具体地说，工业园这些年的发展政府介入得过多过深，——当然这是其前期高速发展的成功所在——一旦主要负责人更替，许多东西就很难保证持续性。比如杳踪投资集团出资建造公共配套设施，象公用冷库，现在能运营得这么好，是因为有你在上面看着，有马凤玲在那里主掌。如果以后马凤玲也调走了，还能不能保证一直这样？” 闻同肃然道：“您的警示非常及时，让我们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也让我个人的一些想法更加清晰。坦率地讲，我去年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不够清晰，当时也难以下决心。现在我是这样想的，政府和管委会逐步退出不该它表演的舞台，只履行本位职责，将定位为服务型政府。未来非公有资本控股的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将承担起一定的市场管理职能，包括会员准入、退出、食品安全检测等。关于食品安全检测，交易中心将通过契约方式从会员那里依法获得包括检测、处罚等在内的监管权利。象基础公用设施，难以盈利或微利的，仍将由公有资本出资建造并管理，有较好盈利前景的，要交由非公有资本去投资并运营。具体说到冷库，现有的杳踪投资集团名下的公用冷库，要转让给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另外工业园还要再引入几家大型专业化仓储物流企业，通过充分的市场竞争来降低冷库租金，降低工业园商务成本。” 他又说道：“镇改区后，工业园要重新定位，将面临着一个多方共同参与建设的问题。杳踪投资集团是镇集体所有制企业，它最核心的资产就是在置地集团的持股，刚才说到的难以盈利或微利的基础公用设施，它会继续参与投资。还有省投集团、边湖投资集团、望水投资公司也将参与，四方出资设立杳踪工业园开发集团，共建未来的工业园。” 刘强心里不住地摇头苦笑，这真是个怪胎，年少高位，满身光环，却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态，听得进别人刺耳的意见，难怪能得到那么多高位者的垂顾，得到那么多精英人物的追随。 第591章 大礼包 刘强提醒闻同道：“看来你已经看得很清楚，我判断，这些得力措施落实到位后，镇工业园会有一个井喷。趁现在推进江边经济走廊建设和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着手改革还相对比较容易，如果积累久了问题就会越来越难以解决。” 闻同钦服地道：“是的，现在就是最佳解决时机，马凤玲是个能够正视问题并解决问题的人。” 刘强不无羡慕地道：“你带出来的一批人确实非常不错，马凤玲、杜子坤都是可以大用的人才，我们昆北就缺少这样的大将，可惜呀他们要不有更好的发展平台，要不就是倪书记不放人——牛佑才怎么样？” “很不错，‘工业强县促进工程’就是他抓起来的，调到义南后又在农业方面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闻同心里一笑，老牛机会来了。 在江映机场停机坪舷梯前，省府的两辆奥迪稳稳地停了下来，几乎同时，两个男人分别从车内钻出来，在前的是海峡财团董事局副主席李总，在后的是云缈省省长助理、省计委主任司庆春。 下车后李总站在原地，等候后面的司庆春走近。 走到李总身前，司庆春伸出手微笑道：“李总，此去一路顺风！” 李总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感谢省委省政府的盛情，感谢司省长助理的热情，欢迎你去新加坡作客！” “好，有机会一定去叨扰。在你来这儿之前，有位故人已经到了，过来送你。”司庆春说。 闻同等在附近已经十多分钟，因为旁边停着摆渡车，还有零星登机的旅客，李总一时之间并未注意到。 听司庆春这么说，他忙回身去找，正好闻同已经走到他跟前，热情地道：“闻副主任，老朋友，你总算露面了！孙总告诉我你因公不能参加庆功晚宴，我还以为这一趟见不上你了。” 李总深谙国内官场的情况，话说得滴水不漏。闻同笑道：“你来了，我无论如何也要送一送，祝老朋友一路顺风！” 闻同笑道：“感谢，感谢，可惜没能喝上一杯！” 海峡财团下属海外海外农业集团准备加大在国内的投资，在庆功晚宴后和杨心民书记、马省长晤面时，李总提出，海外农业集团拟在云缈省投入五亿新元，其中四亿拟投入杳踪镇工业园，从事食品饮料加工，一亿拟投建名贵水果种植园，具体地点还有待于考察后再定。 此前已经进驻工业园的饲料项目，就是该财团海外农业集团旗下的资产。按照汇率，五亿新元折合本国币超过二十亿，这对于正在高调推进江边经济走廊建设和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发展战略的云缈省来说，不啻于火上浇油。 杨心民书记当场作出指示，这个超大项目纳入江边经济走廊和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一体考虑，交由司庆春协调。他的意思不言自明，其实就是由闻同具体负责，由省计委“江边办”和“三合办”具体落实。 李总原本是想通过闻同转告这条重大消息的，送闻同这个大人情，但在得知闻同低调得连庆功晚宴都不肯出席时，他立即决定改为直接向杨心民书记提出，以免闻同难负“大功”。 闻同已经得知了消息，这对于他目前正在倾力推动的工作来说，既是最好的认可，也是最大的鼓舞。 这只超级大礼包确实够沉，他笑道：“等项目举行开工典礼时，我一定去给你敬上贺酒。” 李总笑道：“那就说好了，工业园的项目一期很快就会启动，到时我会再过来。这笔投资是老先生亲自向财团董事局提议的，得到了全票通过，可惜他不能来亲眼看一看。” 闻同明白，林老先生的提议肯定得到了身为副主席的李总的大力支持，他由衷地道：“感谢老先生和你对我们云缈省的信任，十分感谢！” 李总道：“国内市场广阔无边，正是生机勃发的时候，你们又创造了最好的投资环境，我们没有理由不作出这样的选择。” 这是实话，这只大礼包是基于商业利益最大化的前提送出来的，作为一家优秀跨国大财团的领导人，林、李二人是不可能将私人感情凌驾于如此巨额投资之上的。 送走李总一行人，闻同并未随司庆春回城，而是进了机场小贵宾室。江映机场的大股东是省投集团，省投划归闻同分管，在闻同到计委上任的第一天，省投总经理王伟就安排机场把他和兰蕙芷列入贵宾名单。 小贵宾室坐着三个人，两位年近六十的分别是省农业厅邓副厅长和省林业厅卫副厅长，还有一位是单荣国。 在小贵宾室外的大贵宾室，另外还有几位随行人员，包括闻同的秘书周先昊。 半个小时后，闻同将和他们一起飞赴天都向上级汇报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申请将规划列入国家计划以获得资金和政策扶持。 邓副厅长和卫副厅长都是从地市农业副市长调上来的，表面看是升入省厅，其实是被边缘化了，说得消极一点就是坐等退休。 他刚坐下，单荣国就汇报道：“联络处刚打来电话，还是没能联系上宋司长，只肯安排处长出面接待。”宋司长名叫宋时杰。 为了跑项目方便，计委专设了一个叫驻天都联络处的部门。老邓正架着腿抱着胳膊在吸烟，听单荣国这么说他立马眉头一皱，不满地道：“怎么工作的，常年派驻天都，连个上级部门的对口领导也请不出来，那还怎么汇报！” 闻同一笑，道：“既然已经这样，还是到了那边再想办法吧。” 老卫语气更不善，道：“你们计委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搞得这么热闹，事到临头却糊里糊涂地飞过去，这不是笑话嘛！” 具体工作是由单荣国协调安排的，听到两人这些不阴不阳的怪话，他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但却又不便出言抗辩，毕竟工作没安排好是事实。 第592章 北上拜佛 联络处归副主任姚迪毅分管，姚迪毅是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李副省长的表弟，而农业厅和林业厅又是李副省长的分管部门。 联络处工作不力，农业厅和林业厅又安排这么两位老气横秋行将退休的人过来协助，其中微妙之处闻同自然是一清二楚，他不卑不亢简捷地道：“这事主要责任在我。” 老邓二郎腿一跷一跷地道：“现在不是谈责任的时候，我和部里汪司长很熟，等到了我去找他，请他出面做工作，肯定能请出正主。” 老卫也道：“我认识魏副部长，实在不行的话，就请他打招呼，一句话的事。” 闻同微笑道：“那太好了，单处长，你赶紧通知联络处安排晚饭，要尽最大的热情。” 到了天都后，来接机的是联络处副处长，这又惹得邓、卫二人好一通牢骚。 在云缈大厦安顿下来后，闻同道：“邓副厅长，卫副厅长，有劳二位协调了，我这边也想想办法，我们一起努力，有了消息随时碰头，可不可以？” 到了这时候，老邓却口风一转，不再象原来那么硬气了，道：“只要汪司长在家，肯定能办成。让联络处支点钱出来，见面人情是不能少的，另外再安排台车，我上他家去。” 老卫更玄，道：“魏副部长家我常去，老邓说得对，见面礼不能少，而且要搞厚实些。” 闻同一概照办不误，道：“联络处正好两台车，二位一人一台，我自己另想办法借一台。” 等邓、卫二人拿着一沓子钱坐车离开后，单荣国面露愧色道：“是我这边没协调好，搞得这么被动。” 闻同笑着安慰道：“宋司长面对的是全国，需要处理的事多，需要接待的人也多，约他确实不容易，这里毕竟不是江映。” 单荣国道：“要不要请省府出面做工作？” 闻同道：“还没到那一步，你留在宾馆照应吧，有消息随时通知我。先昊，把吕总的电话找出来。” 没多久，吕大可安排司机开着他的大奔到了。闻同带着周先昊离开云缈大厦，但却不是去想办法活动关系见宋时杰，而是去看望恩师和师母。 云缈大厦这边单荣国带着几位随行人员一边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一边心急如焚地等待消息。 到傍晚五点时，无论老邓、老卫还是闻同，均没有消息反馈过来，单荣国再也坐不住了，拨通闻同的手机建议道：“我看邓副厅长、卫副厅长那边不靠谱，要不要再想想其他办法，比如——” 闻同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准备吧，其他不用管，我来安排。” 直到吃过晚饭后，老邓和老卫才前脚赶后脚地回来了，带去的钱一张不剩地全变成了办公用品发票，事却没办成。 两人一个说汪司长开会去了，等了一下午，会始终没结束，而且明天还要接着开。 另一个说魏副部长出国了，他把这事安排给了别人，但他安排的人临时有事出差了，这个人又安排给另一个人，偏偏另一个人又凑巧外出办事，怎么也联系不上。 事虽然没办成，但两人丝毫没有愧疚之色，一个架着腿边品茶边吸烟，一个不停地捶着腿直喊累。 单荣国接过签上两人大名的报销单后，看也不看就签上字。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魏副部长和汪司长当了回冤大头。 他已经不再担心了，既然闻同说得那么笃定，那他肯定是心里有底。 在置地饭店餐厅豪华大包间，已从世界新闻社国内部副主任荣升为主任的王师兄举杯道：“老宋，我这位师弟可是恩师和师母的最爱，他的忙你无论如何要帮，而且要尽最大努力去帮。” 宋时杰大笑道：“你这个师兄当得称职，就冲这点，我答应你！” 闻同忙道：“谢谢，十分感谢！” 宋时杰问：“你们明天上午八点半过去吧，我在办公室等，两个小时够不够？” 闻同说：“够，向您汇报完后，我们还想请您莅临我们云缈，实地指导我们的工作。” 宋时杰说：“问题不大，其实你搞的以农引工、以工促农，再以农养工，形成工农互动、两业并举，全面、持续发展农村经济的思路，我也了解一些，这次正好去实地调研，把它深入挖掘出来。” 王主任取笑道：“要不要我安排再‘深入’报导一下？” 宋时杰哈地一笑，道：“惹不起你，你缠上谁，谁就得麻烦上身。” 王主任说：“我又不是纪委，哪来的什么麻烦？” 宋时杰马上还击：“对，你们不是纪委，但有时候比纪委还吓人。” 王主任调侃道：“被你这一说，我们成瘟神了。这么想是严重错误的，我们是报喜鸟，知道吧？” 宋时杰接道：“还是啄木鸟，猫头鹰！” 王主任马上笑道：“怎么，你有问题，怕被人掀开？” 宋时杰说：“我心底无私天地宽，坦坦荡荡为人，认认真真做事，但也怕碰上某些不负责任、别有用心的‘无冕之王’，是吧？” 王主任大笑道：“哈、哈，好你个老宋，这么丑化我，真是不够朋友！” 说笑了一阵后，宋时杰对闻同道：“前些年我就注意到你在杳踪镇搞的农业产业化发展模式，但那时候我不在农经司，前不久才调过来。真是没想到，领导这事的你这么年轻，不简单！” 闻同道：“坦率地讲，如果没有陈市长在上面支持，没有当时的县委赵书记和县委王副书记支持，这事肯定办不成，或者走样，最终还是走向失败。这是前期，后期的发展更是得到了省里和市里一些领导的肯定和支持，不然我们很难走到今天。可以说，这里面凝聚了太多人的心血，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 宋时杰道：“闻副主任很谨慎，你是从基层真正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不比我们在机关，不容易，确实不容易！” 第593章 都来抢项目 次日上午，当原本准备看笑话的老邓和老卫得知宋司长拿出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间亲自听取汇报时，意外得差点大牙掉落一地。两人顿时对闻同刮目相看起来，不再摆出一副老资格架式。 他们十分清楚，能在中央政府核心大机关这么吃得开，绝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象自己和汪司长、魏副部长那不过是一面或数面之缘，拿出来吹吹大牛还行，实际上根本就没那么大的面子请得动他们出面做工作。 单荣国是主汇报人，他在望水县工作了一年多，现在又领导委农村经济处和“三合办”，所以对整体情况十分清楚，汇报效果非常理想。 老邓和老卫作补充，是次汇报人。端正态度后的两人拿出了真功夫，自然也不会含糊。 汇报结束后，宋时杰当场给予了肯定，并和闻同定下了到云缈省开展实地调研的确切日期。 其实包括李副省长都不知情的是，杨心民书记已经从更高层面做了工作，这既包括江边经济走廊建设需要中央政府的投入，也包括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需要中央政府的扶持。 但高层自有其原则，不可能事先告知其下属，所以对下面的人来说，该走的程序还得严格去走，具体办事的闻同还得想办法按程序一步步地去努力，把“故事”讲好。 当然，闻同是知情的，说穿了就是杨心民书记搭台，他唱戏，他的工作就是尽量把戏唱好，多卖出门票，多收钱，让成果最大化。 从天都回来的次日上午，闻同刚在办公室坐下，昆北市市委书记刘强就不请自到。他一点也不客气，进屋还没落座就道：“昨晚回来的是吧，知道我火烧火燎地来干什么吗？” 闻同一面亲自给他递烟泡茶，一面笑道：“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海外农业集团名贵水果种植园的项目吗，这事您找错人了，得找司省长助理。” 刘强笑道：“真是实在人，我倒是找过司省长助理，他一推二六五，当甩手掌柜，不肯被我们纠缠，怕了我们。” 闻同说：“这还八字没一撇的事，不用这么着急。” 刘强不屑地道：“什么八字没一撇，人家都已经定在了我们云缈省，不过就是在哪个地市的问题。现在不着急，等我们着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你是站在岸上说闲话，要是放在几个月前，包准你跑动得比我还快！” 四亿多的项目表面看着并不特别大，但这是农业资金，其意义是大不一样的，足可称之为巨额投资。 四亿多农业资金投入到一个地方，其直接效应就足以把一个县高高地撬起来，再考虑间接效应，基本可以把大半个甚至一个市与之相关的农业种养业带动起来，形成巨大的规模优势。 看到这一点的人当然不止刘强，没一会儿，闻同屋里就坐着十几个地市主要领导。 除了江映来的是市长外，其他的全部是一把手亲自出马，包括边湖市市委书记倪正林。 利然市市委书记冒平昌先去省府找老领导马省长做工作，随后才来到闻同这里。在门口见屋里坐满了人，他一怔，随即大笑道：“全都来了，哟，倪书记也在，正好我们开个群英会！”未及坐下，他紧接着又道：“我有个提议，请倪书记马上退出，同时中午摆酒请我们，大家觉得如何？” 在座的只有他和江映市长堪与倪正林并列，象刘强这样的都要稍逊一筹。 江映市长姓梅，叫梅仲然，原来在定府担任副市长。说起来他还和杳踪镇有点缘份，几年前真道电气到定府市收购定府军工民品业务继电器资产时，就是他接待厉坚等人的，并代表市政府协调并购事宜。 去年江映市委书记落马后，欧阳索宏接任书记，中央出于给江映官场注入新鲜力量以打破原有人事格局的考虑，把他跨省调入云缈接替欧阳索宏出任市长。 梅仲然马上道：“老冒讲得对，倪书记不知足，都占去四亿新元了，还要来插手剩下的这碗稀饭，你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在一片大笑声中，众人纷纷出言附合。 倪正林心情大好，最近不但海外农业集团已宣布投入十几亿资金到杳踪镇工业园，另外正在工业园考察或正在和管委会积极洽谈的也有好几十亿。 他坚信只要边七公路一立项，这几十亿在观望犹疑状态的资金很快就会作出决定，后续还会有资金不断地跟进。 他现在每天精神饱满，仿佛回到了冲劲十足的年轻时代，唯一的遗憾就是快到退休年龄了，留给自己战斗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不无得意地大笑道：“请客好说，中午就在十里山庄，都去。不过，这个名贵水果种植园的项目吗，我们公平竞争，公平竞争，哈、哈……” 其实大家今天来不是要什么承诺，而是要体现重视程度，表明姿态，再有就是尽可能地抢占先机。在这个全民招商引资、项目就是政绩的时代，谁麻木不仁、谁落后就会挨省委省政府的大板子，甚至被直接“下课”。 闻同当然清楚这一点，他苦笑道：“各位领导，我来说几句。我的意见是请各地市指定责任人，我们再召开一次协调会议，请领导统一部署这个问题，好不好？” 倪正林当先站起身，道：“闻副主任说得在理，我们走吧，别在这里打扰人家工作。” 出门后，刘强紧走几步追上倪正林，道：“倪书记，请借一步说话。”待到了无人处，他道：“倪书记，想向你借个人，义南县的牛佑才，请你务必支援我。” 他曾是边湖市副市长，面对曾经的班长打出感情牌，说的是支援“我”而不是“我们”。这点细微差别倪正林当然听了出来，虽然刘强一直和陈照东走得近，但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剔开陈照东这个因素双方之间并没有什么绕不过去的东西。 第594章 蒋冬葆的好办法 倪正林说：“挖不去杜子坤，就来挖牛佑才，行啊，盯上娘家了！” 刘强笑道：“我们要在全市一步到位推区域合作组织标准，急需经验丰富的人。” 倪正林不好再拂他的面子，趁机卖好道：“那你准备怎么安排？他可是我们的重点培养对象，你不能亏待了人家。” 刘强早考虑到位了的，说：“哪能呢，你的得力干将，我当然要重用，市委常委、农业副市长，如何？” 倪正林说：“这还差不多，记住了，欠我一份大人情！” 等人都走了，周先昊立即给闻同抱来一堆文件。文件按轻重缓急排序，放在最上面的是最新一期江边经济走廊建设工作进度周报，空白处杨心民书记、马省长和欧阳索宏遒劲有力的批示自上而下排列，十分醒目。 为了提高江边经济走廊建设领导小组内各个厅（委、市）的工作效率，常务副组长司庆春每周都要召开厅（委、市）际工作协调例会，并向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提交工作进度周报。 在马省长的直接干预下，莫市长得以出任云缈省江边经济走廊建设领导小组副组长，和云缈省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边湖）领导小组组长。但他却表现得跟不上节奏，几次被欧阳索宏点名批评。 他执政风格偏于保守，决策时往往瞻前顾后，犹疑不决，而倪正林却是非常有眼光有魄力的人，行事果决，一旦看准了就会断然作出决策，这样两人间难免就会产生分歧。 倪正林原本想重施乐水大开发之故伎，由自己出任副组长和组长，直接主管江边经济走廊建设事宜，但由于马省长直接干预他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目的没达到，他就利用莫市长的缺陷不时地搞些小动作，故意拖老莫的后腿，让老莫挨上面的批评。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及时地出手施展一把手的影响，充当救火人角色推动事情迅速解决，搞得老莫不爽之极，却偏又无可奈何。 好在“江边办”那边闻同还比较厚道，不但从不说什么，还默默地主动帮着做了不少工作，让老莫少挨了不少批。 在边七公路长虹湖高架桥由公路桥改为公铁两用桥一事上，倪、莫二人分歧十分鲜明，倪正林接连开了几次会也没能说服老莫。 没办法，他就绕开老莫直接从省里做推动工作，同时故意让两人间的这个分歧在小范围内公开，引起省领导的注意，让省领导明白因为这个争论大大影响了边湖这边的工作进度，从而拖累了全省的整体工作进度。 本来在海峡财团海外农业集团宣布投资杳踪镇工业园之前，倪正林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服省里同意把公路桥改为公铁两用桥，但现在他可说是信心十足。 可叹莫市长却仍然看不清形势，依旧在这件事上坚持己见，导致边七公路可行性报告又一次拖延上报。 一惯颇为温和的杨心民书记从工作进度周报上得知情况后，顿时勃然大怒，对老莫累积的不满一下子爆发出来，在周报上尖锐地批示道：不要象小脚女人走路，要抬起头来，迈开大步快步向前！另请转马省长、欧阳副省长阅处。 马省长一方面护犊子，另一方面也对这位老部下颇为不满，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老莫之才的确不宜为一方大员，象他这样的应该到财政厅主理财政才是合适的。 他批示道：请边湖市委市政府深入学习杨心民书记的批示，从速重新论证，尽快拿出结论。 他的批示中加上了“市委”二字，等于是把板子也打到倪正林屁股上，不肯让老部下一个人承担责任。 欧阳索宏更加不满，但他的批示要直接得多，重在催办：请庆春同志、闻同同志协调边湖市委市政府认真落实杨书记、马省长的重要批示，结果及时报我。 看着三位领导的批示，闻同摇摇头，暗道倪书记这是在借机整莫市长，可惜莫市长不能准确判断大方向，又太过固执，这回给省领导们留下的印象太不好了，亏吃得太大了，日后肯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这是急件，不能拖延，闻同立即打电话把周先昊找来，吩咐道：“请蒋处长过来，另外司省长助理回来后，立即通知我。” 等蒋冬葆坐下后，他把周报递过去道：“你看一下，要盯着边湖那边办理。” 蒋冬葆看过后，放下周报道：“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思路，不必等详细规划和所含项目的建议书、可研报告，以及资金申请报告等等全部完成后再上报中央政府，适当把它分解开来，重要又急的先报上去。比如象边七公路，牵涉到杳踪镇工业园几十亿观望资金的问题，很急，拖不得。我们要给他们信心，资本的耐性是有限度的，拖着拖着没准就会流失一批。象机场可研报告因为要复杂得多，可以适当往后延一延。” 按照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意图，需在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详细规划及其所含项目的项目建议书、可行性研究报告，以及资金申请报告等等全部完成后再上报中央政府，以求获得整体效果，争取一揽子的政策及资金支持。 但这里面有个时间问题，而且报到相关部委后，审核势必也要耗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最后还要经过中央政府常务会议审议通过。 如果等到这一系列程序走完，边七公路的立项审批最快也要到明年春天，开工则恐怕要到明年夏秋季了。 闻同思索了一下，赞同道：“你这个想法不错，马上拿一个报告上来，请司省长助理报省里定夺。另外，你可以在报告中提出一个目标，即建议在明年春季正式开工。” 中午司庆春回到办公室后，闻同立即拿着蒋冬葆刚刚拟出来的报告找到他，并向他详细汇报了此趟天都之行。 第595章 老谋深算 报告引起了司庆春的高度重视，他当即道：“我同意这个建议，立即请示欧阳省长同意，你要严加督办，必须在一周之内把边七公路可研报告报上去，并想尽一切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立项手续跑下来，保证在明年春季正式开工。另外，有些工作要提前启动，不必等立项手续，而且可以把动作搞大些，搞热闹些，要给资本以强烈的信心，狠狠地震震他们！” 当天下午，欧阳索宏就在报告上批示道：同意庆春同志的意见，时间不等人，请相关部门立即行动起来，加速推进这项工作。 几分钟后，批示后的周报连同欧阳索宏和司庆春批示后的报告就传到了边湖，并立即到达了倪正林和莫市长的案头。 杨心民批示的意见很清晰，虽然没有直说同意改公路桥为公铁两用桥，但实质就是那个意思。 手握尚方宝剑，倪正林当即召开书记扩大会议，再次讨论把长虹湖高架桥改为公铁两用桥一事。面对两份批件，原先毫不示弱的反对声全都哑了火，莫市长更是无言以对。 见火候已到，倪正林适时地道：“这项工作事关镇工业园几十亿观望资金，是省委省政府决策层案头最重要、最紧迫的工作之一，更是市委市政府最重要、最紧迫的工作之一！有鉴于此，我们必须要成立边七公路建设领导小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强力推进这项刻不容缓的工作。最后，我提一个要求，请市政府分管领导立即组织相关部门修改可研报告，什么时候报告报到我这儿，你们什么时候下班回家睡觉！还有，本次会议纪要要马上整理出来，向省计委‘江边办’报备。” 倪正林公路桥改为公铁两用桥的提议已有一段时间，虽然存在激烈的争议，但相关论证工作已经做过，现在只需整理修改一下新可研报告就能拿出来，所以他才提出这个要求。 苗长刚瞥了一眼面若寒霜的莫市长，心里不住地发笑，去年望水县乐水水电站移民闹事，你在会上拿闻同挤兑我，现在爽了吧？还是倪书记老谋深算，一招就把边七公路建设合理合法地从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边湖）领导小组手中拿了过来，由自己亲自掌控，不服不行！ 闻同看完边湖传来的会议纪要，再次摇头叹息，倪书记够狠！ 正在感叹间，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知道他手机号的人不太多，要么是很熟的人，要么是有一定级别的领导或者大领导的秘书，所以尽管不知道对方是谁，他还是接听了。 “姐夫，是我！” “小溪呀，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嘻、嘻，今天有空，猜猜我现在在哪？”兰蕙溪说。 “你既然这么让我猜，那肯定是在我们单位。”对这个美貌灵动的小姨子，闻同有着亲妹妹般的纵容和喜爱。 兰蕙溪说：“嘻、嘻，你真神！我就在楼下大堂，快下来吧，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闻同看看表，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手头重要工作也都已经处理好了，就道：“好，稍等一等。” 兰蕙溪一身明艳的束腰秋裙，站在那里犹如出水芙蓉一般。闻同笑道：“打扮得这么耀眼，到底什么好消息？” 兰蕙溪灿然笑道：“姐夫，我被学校留校读研了，和本科专业一样！” 闻同说：“啊，的确是好消息，恭喜你！” 兰蕙溪喜笑颜开，提要求说：“嘻、嘻，我接受！不过光在口头上可不行，得请我吃饭，请我玩，还要送礼物。” 闻同看她开心，不忍拒绝，说：“哟，节目还不少，这仓促之间，怎么去买礼物？过阵子吧，好不好？” 兰蕙溪拒绝说：“时过境迁，不行，就今晚！” 闻同无奈，只得满足她的要求。等到了楼下停车场，兰蕙溪对孙家祥道：“孙哥，今晚不麻烦你了，我来当驾驶员，行不行，姐夫？” 闻同答应说：“好吧，不过十点之前必须回来，我还有事。” “没问题，我答应你，——奥迪就是不一样，真爽，比我姐的大帕强多了。” 闻同提醒说：“小心点，别光顾说话。” 兰蕙溪不再说话，一路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十几分钟后即轻车熟路地钻入新开业不久的江映购物中心底层停车场。等她停稳车，闻同问道：“你好象很熟悉，来几次了？” 兰蕙溪一边从副驾座上取包，一边道：“不多，十二三次吧，有几次是和我姐一起来的。” 闻同笑道：“我记得上个月才开业，还给我送了请柬，顶多三十天，对吧？” “嘻、嘻，对，开业第一个月有活动嘛，大酬宾！” 兰蕙溪只用短短的四十分钟即一口气买下三套高档衣服，显然她早就看好了，今晚是拉闻同来买单的。等回到车上，闻同问道：“现在是不是去吃饭？” 兰蕙溪问：“你就饿了？” 闻同没好气地说：“中午吃的，你说饿不饿？” 兰蕙溪不好意思地道：“好姐夫，对不起，我们学校食堂吃饭早，我都没想到你会没吃。” 闻同又问：“你刚才不是说让我请你吃饭吗？” “我的意思是先买衣服，再玩，然后再吃饭。现在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去哪儿，嘉尚西式好不好？” 闻同说：“我刚才看见一层好象有快餐。” 兰蕙溪抬腕看了看表，道：“算了，不玩了，时间来不及，还是找个地方好好喂饱你肚子重要，我知道有个地方气氛特别好。” 大约二十分钟后，她把车停在一座很不起眼的大院子前，道：“下车吧。” 刚才她开着车在门卫引导下找空车位时，闻同就注意到停车场上好车不少，他的奥迪在这儿并不十分扎眼。 “看不出来，这儿有点门道。”闻同说。 兰蕙溪回头调侃道：“不少是和你一样的，你应该无比熟悉才对。” 闻同笑了笑不再说话，和她斗嘴只有一个结果，只输不赢。 第596章 小姨子的心思 院内装饰别致，绿肥红瘦，曲径通幽，淙淙的人工溪流不知从哪儿来，也不知在哪儿止。 点的菜很快就送了过来，闻同先吃了个半饱后才放下筷子，左右打量了几眼道：“包间不错，很有特色，都市田园的味道很浓，闹中取静。” 兰蕙溪两只手肘支在桌上，双掌托着下颌，一直在专注地看着他吃饭，见他停下柔声道：“姐夫你吃，好好地吃，别饿着。” 闻同没注意到她的异常，随口道：“差不多了，不能再吃，你不吃点儿？” 兰蕙溪轻轻摇了摇头，忽然道：“姐夫，我姐好不好？” 闻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了？” “我想知道！” 见她神情认真，闻同想也不想，道：“好，你姐是最完美的女人！” “那我呢？” 闻同往椅子上一靠，一边掏烟一边笑道：“可爱。” “我早就是成年人了，姐夫！” 闻同一怔，停下点烟的手，旋即又是一笑道：“还真是，现在是研究生了，是大人，生我气啦？” 兰蕙溪噘着嘴不答，沉闷片刻又问道：“姐夫，你最爱我姐哪一点？” “温柔贤淑，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兰蕙溪继续道：“不是的，我问你，人的外表更重要，还是内心更重要？” “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因人而异吧，我认为内心的美更重要。” “那——假如我姐外表不是那么美，你会爱上她吗？” 闻同笑道：“家伙，和姐夫探讨起这个了，这个——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相互了解，我肯定会的，幸运的是，你姐是内心和外表的完美结合！” “我姐真幸福，你这么爱她！”兰蕙溪说。 稍稍停顿了片刻，她忽然神情激动地道：“姐夫，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大二开始就下决心考研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你安排我出国留学吗？你知道我这次准备放弃保送去天都读研的机会吗？你知道你是咱家第一个知道我被保送读研的吗？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要约你出来吗？姐夫，因为我想让你注意到我，小溪在努力地证明给你看，她一样也是优秀的女人，她同样有内涵！她不出国，不去天都，就是想留在江映，能够常常看到你！这些你都知道吗，姐夫？我今晚约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些，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全告诉你！” 闻同这才醒悟过来，被吓了一大跳，急道：“小溪，你这么想完全不对，你还太年轻，对人生和情感的认识还远远不够，再这样下去，会害了你的！” 兰蕙溪很不服气地道：“我姐是多大嫁给你的？” 闻同顿时语塞，兰蕙芷结婚时比她现在还要略小一点，但在他眼里，妻子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就是心智成熟，而兰蕙溪只不过是个大孩子。 兰蕙溪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会妒忌我三姐，她太幸福了，嫁给了你！” 闻同一拧眉，正色道：“你错了，她为我做了很多很多牺牲，更应该感到幸福的是我而不是她！” 略略调整了一下情绪，他接着道：“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永远不要再提，你慢慢就会知道，姐夫是为你好！” 兰蕙溪眼圈微红，轻咬着朱唇鼓足勇气问道：“你会爱我吗？” 闻同断然道：“不会，在我眼里，你永远只是小妹，没有其他！” 第二届（云缈）“米珍珠”香糯米节在杳踪镇隆重开幕，为适应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需要，糯米节中的“望水”二字被修改为“云缈”。 和第一届比，第二届要盛大得多，一是参加的客商数量多达六百余家，比上届超出约50%。 二是出席开幕仪式的嘉宾阵容整体上了一个档次，省里有分管农业的李副省长以及省长助理司庆春和农业厅厅长，市里有倪正林、莫市长和花金琅等，天都那边则有部里的一位司长，另外还有宋时杰司长。 虽然高官云集，但闻同眼里只有宋时杰，糯米节就是他精心策划的向上面讲“故事”的开端。 参加过开幕仪式后，宋时杰一行进入兴茂商贸市场参观交易现场。 现场井然有序，忙而不乱，操着各色语言的客商在专注地交谈，看得出来，他们中相当一部分是有过合作经历的商业伙伴。 闻同陪同在宋时杰身侧，介绍道：“这届糯米节有四点让我们很欣慰，一是上届望水、义南两县的米占了总成交量的一半，我们当时很担心其他县或乡镇的积极性会受到打击，事实证明担心是多余的，这届来参加的县或乡镇更多了，因为他们看到了商机；二是上届来的四百多家客商，这届92%又回来了；三是和上届一样，六百多客商的地域分布很广泛，外省占八成，东南西北哪儿都有，其中外籍客商达到21%，上届是15%；四是七年来苦心培育了一批客商，占比大概在30%，他们中不少是从小商贩起家的，忠诚度非常高，现已成为我们的骨干，和我们荣辱与共，是我们一笔巨大的财富。这批老客商不仅从事糯米生意，我们所有的农产品和加工品，都在他们的经营范围内，只不过各自的侧重点不同而已。” 组委会已经向调研组提供了详细资料，闻同说的这些情况，宋时杰已经有所了解。 在参观过程中，他提了一个很多人都在关心或者说是担心的问题，就是货源渠道很广，既有望水县和义南县的，也有外市甚至外省的，那对非望水、义南的货如何保证其检测达标，发现不达标时又如何处理。 对他的疑问，闻同解释道：“首先需要说明的是，检测达标的农产品并非只有望水和义南两县才能生产，只不过是这两个县做得全面而彻底，很纯粹。不少地方的政府部门在推广低毒低残留农药方面做的不错，另外，受这两个县环保农业显著成效的影响，不少外地乡镇自发地去抓环保农业，这都是我们供应商的货源。” 他继续说道：“在具体措施上，第一，所有供货商和农产品产地地方政府都要同组委会签订检测达标协议，约定严格的赔偿条款，并向组委会交纳规定金额的履约保证金。” “第二，在检测手段上，几年前杳踪镇就出资三十万请国立农大研发出农产品检测新方法，检测时不用借助任何机械设备，可以随时随地进行，操作十分简便，一分钟就能出结果，而且成本极为低廉，这为供应商从广大农户进货时的检测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第三，组委会在和供应商及农产品产地地方政府的协议中约定了退出条款，对于检测不达标的，组委会将依法让其退出，并在两年内不再和其合作。截止目前，两届糯米节、两届辣椒节共清理出供应商三十三家，清理出乡镇二十二个，严格地按协议办事，毫不含糊。” 第597章“讲故事” 为了验证自己所言不虚，闻同带领调研组来到镇上长长的公告栏前，参观历年来检测不达标的处罚记录。 记录从王家垄村的王二癞开始，一直到最近的一个乡镇，包括名称、检测报告、处罚通知等信息一应俱全。 随后，调研组又来到刚刚注册成立的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筹备办，听取了由应刚和王伟关于交易中心商业模式、发展规划、筹备情况等的汇报。 接下来，闻同陪同调研组参观考察了镇工业园及园区多家食品饮料类企业，并召开园区企业座谈会。 在座谈会上，管委会主任马凤玲汇报道：“我们在农产品及其加工品的环保性或者说安全性方面要求必须达到国家标准，做到了极致，很纯粹，不搞任何变通。刚开始时可以说很难，曲高和寡，很冷清，但我们毫不动摇地坚持，日积月累渐渐地就在经销商和广大消费者心目中形成了良好的口碑，从而获得了强大的差异化竞争优势。” “镇工业园建立起了准入和退出机制，入园企业要和管委会签订严格的食品安全协议，我们越是这样，那些有眼光的企业反而越是愿意进驻，因为他们最终能够获得更大的可持续性利益。可以说，现在我们招商引资已经拥有一定的主动权。” “目前管委会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的规章制度，工商和质检部门会进行严密的监控，主动上门开展高密度的抽检。一旦抽检发现不合格，我们会根据相关规定处以重罚，并勒令该批次产品全部报废，直至将违规企业清除出园。我们的处罚公开进行，全程透明化，结果公开曝光，不管是谁都不留情面。四海有芳就曾被强制报废过一批价值二十五万的辣椒酱，他们比较冤，完全是意外事件，但没办法，我们只认规则，不认人。” 次日，调研组分赴全省展开深入的实地考察，选取的重点是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县，另外还有省农特产重点发展目录中所列农特产的重点产区，其中就包括油茶。 第五天上午，实地考察归来的调研组集中到发展大厦大会议室，和省计委举行沟通会议。 会议由闻同主持，司庆春亲自参加，单荣国再次作主题汇报： “对于‘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发展战略，省委省政府的认识已经高度统一。前天上午，省委召开常委（扩大）会议，形成的决议中有几项是关于农业工作的，第一，进一步在全省范围内加强对农用物资的治理，严禁生产经营和使用超标农资，需要说明的是这项工作实际上从去年就开始展开了，现在我们要做得全面而彻底；第二，待时机成熟后，下一步将延伸入食品饮料加工环节，从严治理食品安全问题，坚决打击生产经营不达标的食品饮料，至于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县，现在就必须要达到这一点；第三，建立长效机制，启动地方法规立法工作，一是有关农用物资管理，二是有关食品饮料安全；第四，各级各部门实行一把手负责制，对于违规要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行政责任，直至法律责任；第五，各级领导干部的相关工作将纳入同级和上级党委组织部门的绩效考核范围；第六，为了保障会议决定的落实，将成立以省政府马省长为组长的领导小组。” “上述这些工作普遍适用于全省，而不仅仅是针对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其中第四、第五条尤其强调各级监管部门，即工商和质监等部门。” “我们的发展战略以品质和环保为双翼，以科技为推力，环保只是基本要求，品质才是根本，而想要品质就要依赖于科技。早在四年前，我们云缈省就启动了‘新技术引擎工程’，全省农业科技因之得到了切实的提升。省委常委（扩大）会议还决定，将持之以恒地把‘新技术引擎工程’做好，进一步加大对科技的投入，其中就包括农业科技。” “为了切实保障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县遵循规则，昨天上午省长助理、委主任司庆春决定，将引入数家完全独立的社会中介机构进行不定期的稽查，同时，为了激发成员县的积极性，将实行有奖有罚、奖罚结合的管理办法，而不是一味的处罚。” “为了切实用好扶持资金，我委‘三合办’拟定的《云缈省‘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发展基金管理规定》，分管副省长欧阳索宏已经签批。同时，为了认真贯彻落实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省政府决定由我委牵头，成立省发展大农业联合执法队。” 在会议上，宋时杰代表调研组作总结发言：“坦率地讲，这次调研于我们是很少有的，一是时间长，二是范围大，三是深入一线。在整个过程中，我们获取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我不保守地讲，结果很令人满意，我们非常看好这个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最后，我代表调研组感谢省委省政府给予的大力支持，感谢司省长助理，感谢闻副主任，感谢各位，另外还要特别感谢热情接待我们的各市、县和乡镇，感谢云缈省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农业产业化发展示范！” 会后，司庆春把宋时杰请到办公室，道：“宋司长，感谢的话我不多说，受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委托，还有欧阳副省长的直接指示，请调研组的同志晚两天返回，在我们云缈散散心，转一转，认识一下我们云缈的风土人情。我因为要去天都出差，不能陪同，就由闻副主任代表，真是抱歉！” 今天是周五，明后两天是周末，让大家趁此机会放松放松也没什么。宋时杰笑道：“主人太热情，我们受之有愧。” 当晚，在杨百房温泉度假山庄，闻同单独陪同宋时杰泡温泉。 第598章 温泉故事会 巧的是，杨百房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温泉池中热气氤氲，身外就是皑皑白雪，人泡在水中恍如置身雪域高原。 闻同笑道：“这场雪就是为您下的，老天爷都欢迎您来。” 宋时杰呵呵笑道：“确实可遇不可求，这种感觉非常特别，人工的见识过不少，但置身于高山区的大自然中，这还是第一次，让人心旷神怡，返朴归真。” 闻同说：“往这里一躺，心中一片澄明，什么都不愿去想！” 宋时杰也感慨道：“是啊，人生忙忙碌碌，到头来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在这个小山村生活的人内心世界肯定和山下的人不一样，他们肯定要纯朴得多，不管走到哪里，心里都会念着家乡。” 闻同介绍说：“您对世态人情洞察入微，据说历史上政府曾经几次动员村民迁到山下，但他们没一个愿意的，宁肯守着自己的穷窝，不过现在开发出来了，他们的生活水平已经强过山下。” 宋时杰说：“开发千万不要破坏原貌，否则就会失去意趣。” 闻同很是认可，说：“是的，国家委在审批乐水大开发时，也特别提到了这一点。” 两人嘴里虽然说什么都不愿去想，但说着说着，话题就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工作上。 宋时杰道：“省委省政府决定等时机成熟后，将延伸入食品饮料加工环节，从严治理食品安全问题，你持什么看法？” 闻同道：“这个问题是这样的，囿于现实，省里决策层选择了分步走的策略，先治理农产品，从源头抓，等有了成效后再往下延伸，进入加工环节。一步到位很难，有两大因素让省里选择了循序渐进的策略，从本土企业来说，这涉及到大量企业经营思路的转换，涉及到巨大的现实经济利益，企业需要进行不同程度的技改，短期内成本会增加，市场份额会丢失，一批中小企业会遭到淘汰；从外省企业来说，他们的产品在我们云缈省销售，适应我们的要求需要一个过程，需要一个缓冲期，——尽管这个标准本来就是国家标准——如果我们动作太激烈的话，有可能遭到群起而攻，这是不可回避的现实。省里计划这个适应期在两到三年时间，让他们在这个过程中看清方向，自发地快速向杳踪镇工业园的企业学习。” 宋时杰点点头道：“你们云缈省没有严重的化工污染，发展到这一步，事实上抓超标农资治理，做到农产品检测达标，保证其环保性并不太难，现在的关键是加工品，这个过程会很难，会是一个阵痛期。” 闻同对他的积极回应十分高兴，说：“对，就是这样，我们推出区域合作组织就是基于这个考虑，先搞‘特区’，在这个‘特区’的市场上，不管是本土企业还是外地企业的产品，你都必须做到检测合格，否则就要清理出去。事实上外地企业的产品，大中型企业基本是达标的，不达标的中小企业居多，压力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大。这一点我们事先做过深入的调查，许多外地大企业非常支持我们这么做，因为这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更好的市场环境。” 宋时杰道：“对于本土大中型企业，可不可以以税收返还的方式，鼓励他们进行调整，让他们走得更快更坚决一些？” 闻同道：“您这个意见好，我一定向上转达。” 宋时杰感叹道：“有了全省治理超标农资的举措，这样区域合作组织就有了一个值得信赖的外部环境，否则难度会大得多。你以杳踪镇为起点和支点，通过七年持之以恒的努力，终于撬动了全省，就冲这一点，我也要帮你，把影响不断扩大，争取一步步辐射到省外去。我计划把你们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作为一个示范工程向上推荐，切切实实地抓起来，作为一个突破口，以点带面，让其他地方自发跟进。” 闻同心中一喜，这就对了，这就是我们共同的利益点，就是我想让你们看清的地方！ 宋时杰接着道：“这里只有我们俩，有些话不妨说得直白些，食品安全治理这个问题，虽也是大大的硬骨头，不过它不同于房地产行业，不同于医药行业，也不同于教育，这是个市场化程度相对很高的行业，接近于完全竞争市场，整顿时所触动利益层的层次相对较低，实力较弱，阻力要小得多，关键在于地方政府的态度，这才是我对你们有信心的根本原因所在。” 闻同深有同感地道：“事实上不久之前，省里争议仍然不小，比较主流的异议声是担心会打击到本土企业，让他们在和外省企业竞争时失去优势。幸运的是，决策层主要领导的态度异常坚决，这才让规划得以顺利通过。更幸运的是，海峡财团海外农业集团五亿新元投资及时地出现，同时镇工业园还有几十亿意向强烈的投资，这对省委省政府统一思想起到了决定性的推动作用，彻底坚定了他们的决心，其意义非比寻常。在整个过程中，欧阳索宏副省长起了关键性作用，还有，杨书记和马省长意见也达到了高度一致，这是关键的关键。” 宋时杰伸过手，道：“我也不算老，今年才四十出头，既然地方政府这么积极主动，我没有理由放过这个机会！” 闻同也伸过手，和他紧紧相握，道：“有您自上而下支持，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 周日晚上，刚刚从天都飞回江映的司庆春没有离开机场，而是就地亲自送别宋时杰一行。 回城时，他把闻同叫到自己车上，微笑道：“这次去天都向委领导汇报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的进展，效果不错，再次得到了肯定，支持我们尽快把详细规划和相关建议书、可研报告、资金申请报告等尽快拿出来。” 第599章 领导升迁酒 司庆春说：“另外，边七公路的可研报告递上去后，委领导原则上表示了同意，立项手续应该很快就会下来。” 闻同笑道：“那太好了，这是对我们最大的鼓励！” 司庆春道：“当然了，现在国家宏观政策是积极鼓励投资，全面拉动内需，我们碰上了好时机。” 闻同刚回到市里，昆北市市委书记刘强就给他打来电话，约他在发展大厦客房见面。两人见面后，刘强笑道：“看你春风满面，‘故事’的效果应该不错。” 闻同笑道：“过程还不错，最终结果如何还难说。” 刘强道：“那是你们关心的事，我来是为了海外农业集团名贵水果种植园，你和海峡财团进行过长久的交锋，对他们很熟悉，指点指点老哥。” 刘强没有象其他地市领导那样一个劲地走上层路线，去做省领导的工作，他更看重闻同的作用。 对省领导来说，全省各地市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可能公开地支持哪个地市。再说了海峡财团是跨国巨头，人家很理性，不可能让人情左右自已的抉择，对此他看得很清楚。 闻同道：“指点可不敢，我提八个字的建议，就是‘理性务实，注重细节’。” 闻同琢磨着道：“好，这八个字对我们很重要，坚定了我的信心，来，帮我们参谋参谋具体措施……” 陈照东在离开云缈省前曾指点闻同说，在近期和未来比较长的一段时间里，云缈省省级班子会有比较大的变动。 继他自己和欧阳索宏之后，省委领导班子又出现了一点变化，这次是省委政法委常务副书记、省公安厅厅长李国强升任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并仍兼公安厅厅长。 闻同的层次已经能够直接给他打电话表示祝贺了。在电话中，李国强笑道：“今晚有个小型聚会，你也过来吧。” 聚会确实小型，连同李国强在内总共才六个人，并且除闻同外其余人全都是系统内的。 干公安的人大都比较直接，也能喝，所以宴会一开始就进入了状态。在所有人都向李国强敬过酒后，江映市市委常委、市公安局局长涂新永率先发起战斗，高举酒杯道：“闻副主任，一直想请你喝酒，今天机会终于来了，没二话，三杯！” 闻同微笑道：“涂局海量，我酒浅，但这三杯一定喝到。” 三杯酒一滴不剩地喝下后，闻同立即道：“礼尚往来，现买现卖，我回敬涂局三杯，请！” 六杯喝下去涂新永面不变色，对李国强道：“李书记，我是您的兵，今天想提个要求，我再敬您三杯，然后敞开了喝，您不要约束我，给我放假。” 这种小圈子的贺喜酒，李国强表现得十分随和，笑道：“新永就是好酒，干我们公安这一行，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绝不能过量，要随时准备好应对突发事件，你的要求我不能满足，还是点到为止。” 闻同微笑不语，涂新永这是在卖乖。 听李国强不许，涂新永马上道：“那好，坚决服从命令听指挥！我算了算，还剩八杯的量，再敬您三杯，您还要掌控大局，不用端杯，就看着我喝。” 李国强自然不能真连杯子也不端，但喝是不喝的，只象征性地润了润嘴唇就放下了。 除了闻同其余人关系都很近，有人道：“老涂还会算自己的酒，那应该也能算别人的量，看看闻副主任还剩多少？” 涂新永道：“闻副主任的酒量就和他的前程一样，你知我知大家知，还要我来说？” 公安系统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地位很高，权力很大，但在体制内却并非如此，其实际地位是有限的。 首先它没有党委系统的人事权和监察权，其次它没有政府系统的事权、财权。再次，公安人员的升迁途径较为单一，基本局限在系统内沉浮。 和闻同这样手握经济管理大权的要员比起来，涂新永等人内心其实是有一定自卑感的。 闻同心想这人的嘴象抹了蜜一样甜，难怪能在李书记面前讨得了好，但今天的主角是李书记，决不能让大家的话题围着自己转。 想到这里，他笑道：“涂局说笑了，说真的，我最敬仰警察，这是小时候形成的，到现在还是这样。你有没有好故事，讲来听一听，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涂新永是人精，一听就明白了他的顾虑，心下不由暗自赞叹，这人果然不同凡响，了不得。 他说道：“真实的案子并不离奇，离奇的故事那都是作家编出来的，我们警察可没有作家那个本事。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件新鲜事，我警校的同学在香郡市局任副局长，前两天出差路过咱们江映，随口讲了一个案子，案情并不复杂，但有些蹊跷。那边有个县委书记在农村老家盖洋楼，结果工地出了重大事故，现场就死了四个人，直接连累他被调整。事故原因其实很简单，是在建墙体受水泡突然倒塌，砸死了下面的工人，但实情似乎并不那么简单，事故发生后包工头第一时间就逃跑了，而且那位遭调整的县委书记很不服，找到市委要求彻查真相。市局受命介入后，却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立案，最终不了了之。” 他的言外所指很明显，那个倒霉的县委书记极有可能是被人坑了，大家都是高级干部，焉能听不出来。 本来自家盖房发生事故砸死工人算不得什么，要追究责任那也是包工头的事，业主顶多赔些钱就能了结。但他是县委书记，盖的又是小洋楼，这就难免会引得物议沸腾，惹人遐想。 闻同心猛地一跳，“香郡”，“死了工人”，“连累官员免职”，“当事人第一时间逃脱”，这些要素似曾相识，和当年镇工业园的工地事故如出一辙，只不过那次是脚手架螺栓断裂，这次是墙体受水泡倒塌，那次是带班长逃脱，这次是包工头。 第600章 都是沙场老将 回到发展大厦客房，闻同立即拨通李易秋的手机，把从涂新永那里听到的案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为协调各地市对海外农业集团名贵水果种植园的招商行动，司庆春在发展大厦大会议室主持召开会议。 各地市委派的招商责任人级别不低，多数是农业副市长，也有市长亲自出马的，昆北市来的是刚刚履新的市委常委、农业副市长牛佑才，苍茅市是段玉萍。 在会上，司庆春发表讲话：“我讲几点，第一，我们要从全省层面统筹考虑，不要不顾一切盲目行动，请各地市向委‘三合办’申报候选县，每市限报两个县，而且必须是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县；第二，请各地市按对方的条件，认真甄选，认真准备；第三，申报上来的候选县，由我委会同农业厅、林业厅再筛去一批；第四，我委将根据筛选后的名单，排好日程，向对方考察团推荐，接受对方的考察；第五，招商过程中，要理性对待，以良好的发展环境打动并留住他们，不要无限地放宽条件，给后期留下难以解决的隐患，我指的主要是用地和税收优惠方面。” 按对方提交的相关资料，名贵水果种植园将引种美国红提、“美人指”葡萄、百香果、布朗李、樱桃、山核桃、碧根果等短中长三线产品，目前这些水果大多数在国内种植面积稀少，市场价格昂贵，发展前景非常广阔。 但是，这些水果对地形地貌、土壤气候等自然条件要求很高，所以真正符合要求的地方并不太多。 此外，对方还有许多附加条件，主要是农业基础设施要跟上，公路交通要跟上，耕地和山林承租要能妥善解决。 面对一哄而上的局面，由省里统筹安排，筛选掉一批明显不合要求的候选县，以免他们不必要地浪费人力物力，这是非常有必要的。 会议一结束，闻同立即跟在司庆春身后去他的办公室汇报工作。单荣国没反应过来，很快就被一拥而上的人群给围了起来。 大家的目的很简单，绝不能在内部筛选环节就被刷下来，否则不好向市里交待。 听着身后吵吵嚷嚷声一片，司庆春偏头笑道：“你跑这么快干吗？” 闻同也笑道：“不跑快点儿，就要被他们给生吃了！” 中午时，闻同在大厦宾馆宴请花金琅、牛佑才和杜子坤。老牛刚到知天命之年，踏上副厅局级的台阶对他来说意义重大，日后发展得顺利的话有望登上正厅局级实职，至不济也能在退休前谋个正厅局级身份。 几年前他从望水县县长任上调到义南县当书记，没有好高骛远地去搞工业，而是沉下心来抓农业，利用杳踪镇的集散中心优势把义南的农业抓得卓有成效，如今终于得到了回报，被昆北市市委书记刘强相中。 杜子坤就更不用说了，才三十多点就已是大市大局的一把手，照此势头不出几年他就能坐上副厅局级的位子。 只有花金琅是日暮西山，离退休的年龄已经不远。不过他心态很好，到了这个份上已不再去希求什么。 大家关系都不错，牛佑才也不避什么，一口干掉杯中白酒，语气不满地道：“老苟干常务几年了，工作成绩摆在那里，这次硬是给压下了，不应该的！” 牛佑才调走后，义南县原县长接替他出任书记，倪正林把望水县副县长李斌调到义南出任县长。 老苟当年追随牛佑才去义南任常务副县长，是老牛在义南的左右手，这次没能为他争下县长牛佑才心里很不痛快。 这个话不好接，闻同、杜子坤都保持沉默。花金琅却没那么多顾虑，安慰道：“老苟还不到五十，以后还有机会，还等得起。” 牛佑才犹自恼火地道：“李斌这些年什么也没干成，就摆弄县纺织公司多少有些成绩，但那不过是日薄西山，要不了几天就会黄掉，这么用人让人不服！” 花金琅一笑，道：“什么服不服的，老牛你也是沙场老将了，还说这种气话。” 牛佑才在义南推环保农业，也得了花金琅不少帮助，是以对老花他还是很尊重的，道：“也是，唉，人生苦短，错失一次机会往往就决定了一辈子，到了这个年龄，对这些体味得越来越深！还是闻副主任和子坤好，都是而立之年的人，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花金琅心境豁达，笑道：“我这把年纪都没什么，你老气横秋的干什么？你才五十出头，正是人生的黄金季节。刘书记有魄力，打破本地平衡硬是为你腾出这个岗位，这么好的舞台多少人都在羡慕。闻副主任特别，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咱们不跟他比。” 牛佑才摇摇头，深有同感地道：“不是比，是羡慕！和闻副主任交往了这么多年，我是真服，心悦诚服，彻头彻尾地服！” 闻同笑道：“扯到我头上了，越扯越远。今天难得一聚，喝酒！” 共同碰过一杯后，牛佑才开玩笑道：“花市长，你帮个忙，放弃种植园项目算了，帮我们昆北争。” 花金琅眼一瞪，恼道：“你还说，才到昆北几天工夫，就反水想把老万的山蕨菜项目挖过去。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先打上门来了！” 前阵冒平昌拉上闻同在江映请万有芳吃饭，想把这个项目挖到利然，结果被万有芳婉拒了。 闻同是知道万有芳想法的，劝道：“花市长尽管放心，老万早想清楚了，不过是在做做样子。” 花金琅道：“我也知道他是在要条件。我是气老牛，前一阵天天缠着我一起去做老万的工作，好不容易谈得差不多了，他突然倒打一耙！” 牛佑才乐道：“两军对阵，各为其主，现在不能再说以前的话了。” 杜子坤感叹道：“这招商引资还真有几分象打仗，出现一个项目，大家就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你抢我夺。” 第601章 小姨子病了 闻同刚要接话，手机突然“吱、吱”响了两声，他打开一看，是兰蕙溪的短信：姐夫，我生病了，在市医院505病房，你能来看我吗？ 闻同吓了一跳，连忙告一声罪，退到门外无人处拨通她的手机，问道：“小溪，怎么突然住院了？什么问题？严不严重？” 听他语气急切，兰蕙溪没来由地心中一甜，眼中立时淌下泪来，声音娇弱地道：“住好几天院了，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身体没力气，医生说要静养。” “贵仁呢，他没在？” “我没告诉他，只有我一个人。” 闻同脱口道：“糊涂！都住几天院了还不告诉家里人！你等着，我给你姐打电话。” “不要！我就要你来看我，陪我说说话就行！” 闻同一阵头痛，无奈道：“那你等等，我把工作安排一下。” 兰蕙溪缩在被子里，脸色苍白，两颊微陷，原本活力四射的青春面容变得憔悴不堪。见闻同推门进来，她顿时眼睛发亮，轻声唤道：“姐夫！” 闻同本打算训她几句，但见她这副弱不胜风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安慰，道：“我估计你是准备考研累的，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的。” 兰蕙溪侧过脑袋对着他，声音柔弱地道：“姐夫，我不是考研累的，我自己知道。那天晚上回学校后，我心里难受极了，也睡不好觉，也吃不下，脑子里全都是你！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单人病房，屋内没有旁人，她毫无顾忌地袒露出内心。 闻同大为头疼，和声道：“小溪，道理我都和你讲清了，你也是成年人了，应该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我也知道我这么想对不起三姐，可是我管不住自己。姐夫，你知道吗，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我梦想中的男人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你已经是我三姐的男朋友了。后来你们结婚，我伤心死了，一个人偷偷流了一晚上的眼泪。我当时就想，你眼睛里只有三姐，我要吸引你的注意，就要好好表现自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下决心考研，不想靠你照顾，要靠自己的努力取得成功。现在我终于完成了心愿，就想把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你，你却一点也不重视我，一点也不顾我的感受……”说着说着，兰蕙溪伤心得流下泪来。 她本来抱着一腔热望向闻同倾诉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却没想到横遭无情的打击，精神一下子从五彩缤纷的幻想高空跌落到漆黑无边的深谷中，难以承受。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一向嘻嘻哈哈的女孩子，外表之下竟然掩藏着这样一颗少女的秘密心。她努力考研的原动力，居然是为了内心深处一个虚无的目标。 闻同帮她掖了掖被子，微笑道：“你很优秀，中文系的研究生很难考，你还是保送的，而且还有得挑选，姐夫自问没那个能力，比不上你。” 听了他的夸奖，兰蕙溪顿时象个孩子一样破泣为笑，道：“真的吗，姐夫？” 闻同说道：“当然是真的，姐夫什么时候骗过你？小溪，你对我的好感只是一个幻觉，并不是真实的感情，它是盲目的，是没有生命力的，无法经受住现实生活的考验。听你刚才讲，其实你自己应该能够想明白这一点，只不过一直没有去认真反思而已。姐夫希望你处理好这件事，尽快忘掉过去，找回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兰蕙溪安静地想了许久，道：“可能你是对的，我现在还是想不太清晰，不过我已经决定了，不能伤害爱我的三姐和姐夫，不能伤害小感感和小恩恩。” 闻同道：“这样才对，你要明白，这更是为了你自己的幸福。” 兰蕙溪神情坚决地道：“姐夫，我想好了，不在云缈大学读研了。现在还可以改，我准备改选去天都，读完硕士后我还要接着读博士。” 闻同说：“好哇，回头我和你三姐讲一声，让她在学校旁边给你挑一处大房子，买下来送给你，好让你专心读书。” 兰蕙芷高兴起来：“真的？太好了，谢谢姐夫！姐夫，小声哥的聚离软件你是不是也有很多股份，要不然你怎么那么有钱？” 闻同知道除大姐兰蕙芳外，妻子兰蕙芷一直没有正面向娘家其他人透露在真道电气和聚离软件的持股。听兰蕙溪问，他笑着推托道：“问你姐去吧，她当家。” 兰蕙溪狡猾地一笑，道：“你既然这么说，那肯定就是了。原来我三姐还是个亿万富婆，哼，不能放过她，一定要挑一套我自己最满意的大房子！” 好消息终于传来，边七公路获得国家委立项审批，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实在是因为这条路的修建势在必行。 目前从工业园到边湖市区，要走七富公路上省道或江边高速，而规划边七公路直接连接着镇工业园和边湖市区，路程才三十余公里，较之现状缩短行程近三倍，其经济意义和社会意义十分显著。 镇工业园有近一两年时间迅速窜起为特大型企业集团的真道电气，仅这一家公司一年就能为中央财政作出巨大贡献。 曾经来望水县视察旱灾并到镇工业园和真道电气视察的中央领导，一直在关注着工业园的发展，边七公路正是在他的关心下才得以快速获批。 此外，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和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也得到了他的高度赞赏。 此前在司庆春的推动下，边七公路就在高调准备中，现在立项手续一下来，各项准备工作再次大提速，从省里各部门到市、县、区、乡镇的各个环节，一切手续一路绿灯，从优从快办理。 省建工集团具备路桥工程特级总承包企业资质，无可争议地拿下了工程中最核心的部分——长虹湖公铁两用高架桥。 此外，永达固建工公司和颐达世纪企业集团也各承接到不小的一块。 颐达世纪企业集团来自于省外，在云缈省业务不少，据闻同所知这家公司的老总李飞扬和分管重大项目的副主任鱼明檀关系极为密切。 第602章 鲜花美酒不属于自己 边七公路虽然属于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的核心内容之一，但主要由司庆春主抓，闻同不作任何决策，更不为之抛头露面。 同样，江边经济走廊建设也是由司庆春直接牵头，“江边办”只负责具体事务，闻同本人更是理智地选择了低调，把主要精力放在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上。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司庆春迫切需要瞩目的政绩来加强自身的砝码，以便顺利调入东洲市，在这种情况下闻同自然要为他抬轿子。 边七公路横跨长虹湖，在边湖那边，从市中心到湖滨十公里多点，位于市辖区长虹湖区境内。 在杳踪这边，从镇工业园到湖滨不足二十公里，位于未来的杳踪区境内，规划的边湖机场即位于这一段近湖位置。 打通这条通道，对边湖来说意味着数万中高收入人群将从杳踪转入市区居住生活，而且这个数字未来还将持续不断地增长，这就为长虹湖区沿路区域的房地产开发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间。 在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就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达成一致时，消息传出，几乎在一夜之间边湖的房价飚升近一倍，而且还在不断地攀升中。 早在闻同向省委省政府提出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时，一些先知先觉者就悄无声息地蓄势待发，试图在事情确证后趁乱迅速地以廉价抢地。 幸好马省长洞烛入微，及时地放下冻结沿路地区土地征用和出让，停止沿路地区一切基建审批并严禁私建乱建这道铁闸，而莫市长又忠实地执行了他的命令，这才全面阻断了从四面八方伸来的大手，没让沿线地区变为逐利者无序的角逐场。 根据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未来的杳踪区将以发展工业为主，边七公路杳踪段沿线地区的土地将以工业、农业、服务业等生产性用地为主，原则上不用于居住等生活用途，而长虹湖区则将以生活用地为主。 闻同的目的一是为了保护耕地，不希望杳踪段沿线地区的良田被乱征乱建，陷入混乱状态，二是为了保障生产性用地的充足供给，以便把工业园用地成本控制在合理线以下，打造园区可持续发展能力。 这个思路得到了省委省政府的肯定，根据这项规划原则，长虹湖区需要重新对其辖区城市建设进行规划，在新规划获批前，省政府的铁闸不会打开。 因为边七公路建设资金主要来自于中央财政的直接投资，不存在资金困扰，所以立项手续甫一获批，镇工业园管委会即接连和三家投资商达成一致，项目总投资额高达十三亿。 事实证明，蒋冬葆把边七公路从江边经济走廊整体规划中分解出来先行报批的建议是正确的，同时这也验证了倪正林早先的预见。 这三家投资商中，有两家是跨国食品饮料巨头，一家是国内大型食品企业。 为了达到哄动效果，根据司庆春和倪正林的意见，马凤玲特地把这三家投资商入园签约仪式和新加坡海外农业集团一期项目开工典礼安排在同一天举行。 作为江边经济走廊建设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司庆春高调亮相，代表省政府出席签约和开工仪式。 上午九时，在杳踪论坛圆亭会议厅，满面春风的司庆春在倪正林、莫市长和闻同等人的陪同下，携手投资商的高管团队，共同出席连续举行的三场签约仪式。 工业园管委会主任马凤玲作为园方签约代表，先后三次在璀璨的镁光灯中和资方签约代表落笔签署并交换协议文本。 随后，众人赶赴海外农业集团项目施工现场，参加盛大的开工典礼。李总果然守信，再次亲临工业园，代表投资方出席仪式。 十一时整，众人再次返回圆亭会议厅。 蒋冬葆主持召开新闻发布会，司庆春亲自出席，接受众多全国性新闻媒体的即席提问，有所选择地首次向外界公开披露了江边经济走廊整体规划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 鲜花和美酒不属于自己，开工典礼一结束，闻同即悄悄地到贵宾楼西楼歇息等待。 这场盛宴云缈日报自然是主角之一，副社长成立志派出了阵容庞大的采访团队，由报社经济部副主任韦伏带队。 不过韦伏并没有去参加新闻发布会，而是跟着闻同到了西楼。同时盯上他的不止韦伏，已经到杳踪区筹备委员会上班的褚文渊也不失时机地跟了来。 褚文渊是杳踪区区委常委、区委组织部部长候选人，相比原来的湖西县副县长他可谓上了一步，首先是多了个常委身份，其次是组织部部长的政治地位要高于普通副县长，最关键的还是杳踪区的地位要远远强于湖西县。 闻同和韦伏刚一落座，他立即敬上烟，道：“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况，纯是闻副主任一手造就的，见识一回，我这一辈子都知足了！” 韦伏心里极为不屑，暗道这么露骨的吹捧，老褚的语言水平也太差劲了。不过老同学已经贵为副厅局级领导，他轻易不再当面开玩笑，即使偶尔开开也十分有分寸。 闻同早听惯了各种下作的话，免疫力远远不是韦伏能比的，闻言无动于衷地问道：“镇改区报批手续走到哪一步了？” 杳踪区筹备委员会成立后，不是所有的领导班子成员候选人都来报到上班，组织人事先行，褚文渊因为是组织部部长候选人才得以提前到位。 他连坐都没敢坐实，略略虚抬着屁股答道：“昨天刚刚得到消息，已经通过了部长办公会，现在就欠中央政府的最后批复，元旦一过，正常情况下应该很快就能批下来。” 闻同又问：“筹备工作千头万绪，够你忙的，家搬过来了没有？” 虽然每天忙得天昏地暗，但褚文渊心里舒坦之极。他负责新成立区的人事筹备工作，而且又是这么一个富得流油的区，每天求到他面前的人简直不断线，好处自然也是哗哗地如浩浩江水，真正是累并快乐着。 第603章 天外传佳讯 褚文渊说：“再等等吧，等稳定下来再说，我独立生活能力还行。工作上要说忙确实是忙，但和您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韦伏问道：“小芷还在望水，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闻同说：“春节前，快了，没几天了。” 闲聊了一阵，工作人员来通知发布会结束了，闻同立即起身去和司庆春等人会合。管委会中午在四季春饭店湖心酒楼举办午宴，这个宴会他必须得参加。 宴会还在进行途中，昆北市市委常委、农业副市长牛佑才即率人来了，他是来接司庆春、闻同和李总的。 在闻同的指点下，精心准备的昆北市终于战胜兄弟地市摘下了海外农业集团名贵水果种植园这颗明珠，接下来司庆春和李总就要去参加开工典礼。 昆北市之所以能获胜，主要是市委书记刘强听取了闻同“理性务实，注重细节”的建议，扎扎实实地去“做”，而不是把主要精力放到“跑”上。 第一，昆北市在全市范围内一步到位全面推行区域合作组织标准，不但初级农产品检测要达到国家标准，农产品加工品也要如此，而不是其他地市那样仅仅被动局限在成员县范围内。 第二，昆北市不惜打破本地干部平衡，通过省委从边湖市调来牛佑才。 第三，昆北市把名贵水果种植园候选地所在县的县委书记、县长和农业副县长，全部更换为年富力强的中青年干部，全面提升班子的工作能力。 第四，昆北市由市县两级筹集五百万资金，改善候选地的农业基础设施和交通，资金甚至已经划拨到了县财政专户上。 第五，昆北市把候选县一家职工流失大半的地方国营农场列入种植园用地范围，同时把周边的适宜丘陵和旱地一并列入。 第六，对于因耕地和山林被种植园统租而失去依赖的农场职工和农民，昆北市采取全市统筹移民安置，政府出资安排到杳踪接受职业培训并就地进厂工作，由种植园安排工作等等方式予以解决，连详细的方案都做好了。 第七，牛佑才做通单荣国的工作，把昆北市排在考察日程的最后一站，这样一方面可以不断吸取前面地市的教训，另一方面可以给考察组一个迥然不同于前面地市的良好印象。 正是由于做了大量深入细致的工作，所以虽然昆北市候选地的地形地貌、土壤气候等自然条件并非是最优的，但凭借综合优势最终打动了海外农业集团考察组，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同时也正是由于昆北市的工作扎实，所以海外农业集团把种植园的项目开工日期提前，以便赶上明春的季节。 昆北的工作的确做得细致，牛佑才不但来接省里的官员和李总等人，还带来了几辆大巴车，准备连同媒体记者也一并接走，如此人性化的考虑当场就赢得一众老记交口称赞。 从杳踪到昆北不算太远，走省道三个多小时就到了，车一进入规划的种植园范围，闻同就看到窗外农民正在如火如荼地拓宽平整村道，整修水利基础设施，心下不由感叹刘强果然魄力十足。 种植园四亿多农业投资资金计划分三期投入，虽然不是一次性到位，但首期一亿五千万对于一个县的农业生产来说也足可称之为巨量。 刘强的账算得清清楚楚，不谈种植园的直接经济效益和提供的大量就业岗位，仅是其带动的相关产业就了不得，比如日后的深加工业、仓储物流业、包装业、餐饮业、商旅业，等等，另外还有其带动的同类种植业的兴起。 隆重的开工典礼后，刘强随即举办了盛大的晚宴，连同各路记者也一并请了。 晚宴结束后，司庆春和闻同等人连夜返回省城。车到中途，远在天都的宋时杰突然给闻同打来电话：“闻副主任，告诉你好消息，刚刚结束的委主任办公会已经通过，决定把你们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作为示范工程，列入国家计划，分四年由中央财政投入十二个亿。” 在向国家计委申报的规划中，闻同提出创立云缈省“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发展基金，其中申请中央专项扶持资金就是十二个亿，另外本省财政再配套六个亿，总共十八个亿。 说实话，包括闻同在内大家的心理预期是能申请下七到八个亿就是成功的了，没想到这次国家委居然不打任何折扣地全单照批！ 可以说，巨大的成功主要还是由于规划的科学合理性，及其开展的成效和远景确确实实打动了相关决策人物，但宋时杰之力同样至关重要。 闻同毫不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道：“感谢，感谢，万分感谢，空几天去给您拜年，别忘了给我准备好酒好菜！” 宋时杰哈哈笑道：“好说，好说，来吧！” 挂断他的电话，闻同立即拨通前面车上司庆春的手机报喜。 亢奋了一整天，司庆春疲惫不堪，正昏昏欲睡时突然接到闻同的电话，顿时兴奋得一挺腰坐了起来，连声道：“好、好、好，真是喜事连连，太好了，太好了！” 次日下午，省计委驻天都联络处先一步传回国家委的正式批文。收到批文就表示事情确凿无疑，司庆春立即通过手机短信向正在参加省委常委会议的欧阳索宏作了汇报。 欧阳索宏得知后，立即回复短信送去祝贺，随即又趁会议间隙向与会常委作了报告。 资金是硬道理，没有资金，再好的规划也只能是空中楼阁。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被列入国家计划，且报请的资金被如数批复，这就意味着这项宏伟的工程有了最为坚实的基础。 一连串的好消息让杨心民心情大悦，他当即打断会议进程，即席发表讲话。 “农业是基础，直接决定着广阔农村千千万万人民群众的生存和发展，我们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主要目的就是全面、科学、持续性地发展农村经济，同时推动相关制造业的繁荣。事实证明，我们的决策是正确的，得到了国家的全力支持。在这里，我代表省委省政府，感谢我们许许多多为之辛勤工作的同志，正是你们拥有杰出的智慧，充分发挥创造性思维，付出持之以恒的努力，才取得了这个阶段性的辉煌战果，打下了坚牢的基础，开启了全局性工作的大幕！” 李副省长心中敏感地一跳，他这是有所指的，看来闻同离被扶正不远了。 腊月二十四，兰蕙芷最后一天在县医院上班，明天她就要举家搬到江映了。 为了迁就两个孩子吃奶，她滞留在望水四五个月时间，对于喂养了孩子将近两年时间的兼职乳母小徐和小吴，她十分感激。 她已经和马凤玲讲好了，一等杳踪区正式成立就把两人连同她们的丈夫一起调过去。 小徐的丈夫现在在望水县城关镇财政所上班，到杳踪后将去区地税局，小吴的丈夫则由县卫生局办公室副主任调杳踪区卫生局办公室主任。 第604章 财税是不可触碰的奶酪 和兰蕙芷一起调走的还有骆绮云，胡林早就到杳踪上任了，她之所以没有马上调过去，就是为了留下来陪伴兰蕙芷。 闻同调到了省里，胡林在杳踪，她以后再想亲近兰蕙芷机会可就要少之又少了，精明的她自然不肯放过这段宝贵的时间。 院长本来想在县城四季春饭店大张旗鼓地给两人办送别酒，但兰蕙芷坚决地拒绝了，他就改为采买物品在医院大会议室举办晚会。 兰蕙芷性情和善容让，在单位一向十分低调，加上业务水平拔尖，工作态度端正，所以赢得了同事们发自内心的尊敬。 在晚会上，大家不断地给这位难得的同事送上祝福，场面十分感人，不少女医生女护士还流下了泪水。 大年初三傍晚，闻同和司庆春、刘强一起悄悄地飞赴东洲给陈照东拜年。晚上陈照东在家里接待了三位老部下，并把司庆春单独召进书房进行了长谈。 春节一过，酝酿已久的省油茶产业发展政策获省政府常务会议审议通过，并由省林业厅、省计委联合行文下发。 这项政策具体是由“三合办”起草的，是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中油茶项下最主要的配套政策。 政策规定，将在全省统筹安排油茶产业的发展，按照“立体开发，综合利用”的方针，全面发展茶油、蜂蜜，以及茶树菇等菌类产品；综合利用茶壳、茶籽粕、茶饼、茶木等副产品，发展化工、食品、饲料、木材等相关制造业。 政策鼓励产业资金进入油茶种植及相关开发，鼓励广大农户以个体或联营方式从事油茶种植。 对于连片改造低产低质园或连片直接垦种高产优质园的，凡超过五亩由省“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发展基金每亩每年直补一百元，连续补助三年，并免费提供技术支持，免费提供苗木，这主要是考虑到油茶种植前三年基本无产出而投入又较大的缘故。 在产业链后端，政策鼓励油茶加工企业做大做强，引导低息开发贷款向其倾斜，设立相应的税收优惠激励，与其销售额挂钩，按季度兑现。 为不断提高科技水平，促进高产，促进茶油品质不断优质化，并为种植环节提供必要的科技服务，政策决定加大对省市县三级林业科研机构的投入，其资金来源于“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发展基金。 为树立模范，实现以点带面的目的，计委联合林业厅决定在全省范围内选拨四个基础最好的县成立油茶种植示范县，在农业基础设施投入上给予适当的倾斜。 为此，省计委成立了油茶开发办公室，具体负责全省油茶开发领导工作，协同省林业厅开展工作。同时，成立行业协会，即省油茶产业协会。 这项政策之所以没有和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详细规划一并推出，而是滞后很长一段时日才出台，其原因就是因为“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发展基金还是未知数。 在如愿申请下来中央专项扶持资金并创立发展基金后，有钱了，政策中所规定的各项补助才有了保障。 在选拨出来的四个示范县中，苍茅市茶花县被排在第一位，这让此前失意于区域合作组织成员而倍受打击的县委书记桂大英喜出望外。 在许多人的共同努力下，杳踪区正式获得国家审批，成为边湖市市辖区。其辖区范围包括原杳踪镇及富铜县和望水县的部分乡镇，沿规划边七公路直达长虹湖，规划建设的边湖机场亦在其境内。 这本来是喜事，但麻烦很快就来了。镇工业园这棵巨大的摇钱树所带来的地方财政收入，如何在杳踪区和望水县之间分配，省、市两级的原有分配比例又如何更改，因为要抢报批进度这些在镇改区前都被省、市两级给强行压下了，现在区已经成立，事情就浮了上来。 首先是区委书记马凤玲和望水县县委书记陈金光大打嘴仗，相互之间锱铢必究，寸土必争，搞得分管财政的常务副市长苗长刚一个头三个大，愣是协调不下来。 两人的说辞如出一辙，就是“我想让步，全区（县）人民也不肯答应！” 但当涉及到省、市两级的原有分配比例更改时，两人又立即站到同一条战壕里，掉转枪口一致对上。 而当涉及到省原有分配比例更改时，杳踪区、望水县和边湖市又站到同一条船上共进退。 财税是不可触碰的奶酪，面对这样的矛盾欧阳索宏也没办法，无奈之下只得召开专题会议，会齐相关各方面对面协商对策。 在会上，省财政厅的观点是省级财政通过省投集团参股杳踪工业园开发集团对工业园基础设施建设进行投入，所以其地方财政收入分成比例应该提高。 这个观点和市财政局一致，市财政通过边湖投资集团参股杳踪工业园开发集团对工业园基础设施建设进行投入。 对省财政厅的观点，苗长刚据理力争：“首先边湖市十分感谢省委省政府、省计委、省财政厅对工业园的关心和支持，我们在边湖召开会议时，大家踊跃发言，都表达了这样的看法。与此同时，许多同志也一再说，我们要加强自力更生能力，不能光想着依赖省级财政的投入，要全面拓宽资金渠道，比如向政策性银行融资，向商业性银行融资，等等。” 他的话很委婉，但言外之意很明显，我们不稀罕你省财政的那点投入，你们省投集团投过来的资金大多数不也是从银行贷的么？你们能贷，我们就不能自己去贷？ 杳踪工业园开发集团还在筹备中，并没有注册成立，之所以拖着就是因为四方在地方财税分成比例上未能达成一致，分成比例达不成一致，出资持股比例也就达不成一致。 现在的情势很明显，工业园是只绩优股，谁投得多，谁未来就可以多分一点，所以谁都想多投点进去。 第605章 传言四起 省财政厅厅长被堵得无话可说，苗长刚还没完，继续道：“江边经济走廊建设是整体规划，杳踪工业园只是其中之一，如果我们占用省投集团的投资，其他兄弟开发区难免会有想法。” 这话就更刺激人了，我们养鸡，鸡养大了你们就来吃肉！你们看中了杳踪工业园这块大肥肉，就想投入资金插一腿，那边湖开发区、江映开发区和江映空港工业园你们怎么不去投啊？你们也去投，投完也提高分成比例，这样才公平嘛！ 省财政厅厅长再次无言，第一，真那样肯定会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化；第二，省投集团没有那个财力；第三，江映空港工业园和边湖开发区投资价值都不如杳踪区工业园，尤其是边湖开发区，自陈照东调走后已是江河日下。 当然了，如果投富铜工业园和江映开发区那肯定是愿意的，可人家不愿意！再说了，欧阳索宏就兼着江映市委书记，想打江映开发区的主意，可能么？ 省财政厅厅长毕竟也不是吃素的，稍稍冷静后立即反击道：“江边经济走廊整体规划对江映开发区、江映空港工业园、边湖开发区、富铜工业园和杳踪区工业园的建设都有整体考虑，并没有厚此薄彼，省投集团之所以要加大对杳踪区工业园的直接投入，主要是考虑到它事关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正因为涉及到农业、农村和农民，所以省委省政府才格外看重，希望我们边湖要理解这番苦心，不要这个、这个——误解。” 这也是一番道理，不过苗长刚立即辩解道：“是的，农业、农村和农民事关全局，对于省委省政府这个高屋建瓴的立意，我们充分领会到了，并决心拿出实际行动。具体地说，对于杳踪区工业园的基础建设资金，我们边湖已经拿出了相应的融资计划，并且已经和相关金融机构谈得差不多了，包括政策性银行和商业性银行贷款。其实农业、农村和农民工作，都是国民经济和社会生活整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归根到底都和财政收入密不可分，相当程度上要依靠财政收入的投入来解决。所以我建议省投集团向边湖开发区倾斜，边湖开发区进一步发展壮大后，财政收入也就增加了，这和投向杳踪区工业园促进财政收入增加没什么区别。” 开玩笑，让我们投资边湖开发区，那不是自找苦吃？省财政厅厅长被他搞得心里火大，却偏偏又不能发作，只能在心里干生气。 有欧阳索宏在场，大家放不太开，有些话不敢说得太直白，只能躲躲闪闪、含蓄含蓄地绕着说。 客观地说，省里是理亏的，当年杳踪镇工业园自力更生艰苦创业时，省里根本不闻不问，要不是陈照东全力支持没准早就夭折了，当然这主要是因为镇工业园实力还很弱小。 后来杨心民书记到任后，到杳踪视察，此时的工业园已经颇具气象了，省里这才开始适当地给政策，给资金。 但是，那些资金并不是省财政直接投入，而是引导银行向工业园放贷，况且，工业园也没少向省级财政作贡献，这本来就是两利的事。 现在省里想趁江边经济走廊的契机横插一腿，边湖市和杳踪区、望水县自然气愤难平，极力抗争。 闻同之所以在江边经济走廊规划中提出由省投集团、边湖投资集团、杳踪投资集团，及望水投资公司四方出资设立杳踪工业园开发集团，共同投资于工业园基础设施，一是四方都从中有分成，所以也应该有投入，二就是工业园未来定位于全省乃至跨省农产品及其加工品集散中心，以及农产品深加工产业基地，在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中居于核心地位。 所以引入省投集团和边湖投资集团是完全有必要的，否则省、市的态度就不可能那么重视。 如果失去省、市两级的鼎力支持，工业园就会失去巨大的政策支撑，这是不言而喻的，仅靠市场力量自由配置资源是难以达成集散中心和深加工产业基地目的的。 现在不是省、市两级提不提高分成比例，而是提高多少的问题，这很难有一个合理的标准，完全要靠协商来解决。 象苗长刚话里话外暗示不需要省投集团投入，那只是谈判技巧和姿态而已，大家在谈判中不妨漫天要价，着地还钱。 苗长刚是这种心理，其他三方自然也是，正是这样，四方互不让步，形成扯不清理还乱的拉锯战。 欧阳索宏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样争下去远远见不到尽头。他一阵头痛，干脆来个一躲了之，道：“这是复杂的问题，我的意见是成立专案组，各方派出协商代表，坐下来认真沟通。好，我还有其他重要安排，你们继续。落实好专案组的事，把结果报给我。” 自正月初三晚上接受陈照东的长谈后，司庆春一改此前频频亮相的高姿态，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尽可能地低调起来。 但是，传言就象迎面而来的春风一样，无可阻挡地传播开来，他即将调往东洲工作。 他一走，就会留下两个空缺，一是省计委主任，一是省长助理。谁来顶上这两个缺，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 作为常务副主任闻同瞬间就被推上风口浪尖，不可避免地被列为委主任最有力的候选人之一。 但是，也有许多人认为他就任常务副主任才几个月时间，马上升主任的可能性太小。 在省委大院家属区某小楼二楼书房，鱼明檀欠着臀部，毕恭毕敬地坐在下首。 副省长沙建洲端坐在上首，面色淡然地道：“你的想法我清楚，一步上到一把手难度很大，非要强求反而会什么也得不到，明白吗？” 鱼明檀规规矩矩地道：“是我不成熟，考虑问题欠妥，听您一分析，我明白了，还是实际点更合适，可是——” 第606章 无风起浪 沙建洲训道：“可是什么？这个不需要你来考虑，我自有安排，去吧！” 等鱼明檀走后，沙建洲凝神想了片刻，缓缓拨通李副省长的电话，道：“老李，有什么想法？” 李副省长呵呵笑道：“什么想法？是不是想约我搓两局？” 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沙建洲心中一阵不屑，干脆挑明了道：“迪毅业务能力强，资历也够，我认为应该往上挤一挤，比如上到第二。他还有年龄优势，上到了第二，日后再上最关键的一步就顺理成章了嘛！” 沙建洲虽不是常委，但李副省长太清楚他的能量了，亲眼见过他和天都的一位公子哥神情亲密地在一起吃饭。 他不再装腔作势，道：“啊，你认为谁在迪毅前面合适？明檀又怎么安排？” 沙建洲轻声一笑，道：“老班的秘书杭光城现在就是第三，你说呢？呵、呵——” “也是，不过我看明檀比迪毅更适合上常务，迪毅这次就算了，还是本本分分地守在原位好。”李副省长说。 装，真是老奸巨滑！沙建洲腹诽了一句，接着道：“明檀本人倒不这么想，他的想法也简单，他是从建设厅出来的人，还是想做熟悉的工作，把投资处的担子加给他我看可以。这和他现在分管的那一摊本来就是相通的嘛，合在一起是完全有必要的。” 李副省长心里冷冷一笑，怪不得，你打的好算盘！你是分管建设和交通的副省长，鱼明檀长久以来就在计委分管着重大项目的监管，这已经违背了制衡原则，要是再把投资处交给他，那从重大项目的安排、实施到监管这一条龙就成你的家天下了。 这种明显违背原则的事，你也敢想，确实可以！不过，这似乎不关自己的事，我犯不着去和你较真。 “明檀倒是实在人。——那年轻人不错，有能力，有才华，很不错！”李副省长虚虚实实地道。 “是呀、是呀，就是太年轻了点，该到地市去磨练磨练。”省建洲会心地说。 挂掉沙建洲的电话，李副省长嘴角微微一扯，面上浮上一抹阴冷的笑意。 沙建洲右手轻轻压住电话叉簧，好半晌没松开。他细细回想着李副省长的话，最后摇了摇头，暗道口是心非的老家伙，明明恨他入骨，偏嘴里尽是甜言蜜语！ 松开手，他接着又拨通省纪委班书记的电话，如是这般表达出自己的意愿。 班书记爽朗地一笑，道：“昨天碰到明檀，他一连敬了我三大杯酒，不错，不错！” 沙建洲道：“明檀就是直性子，不玩虚，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班书记却道：“老沙呀，我这里还有客人，不和你多说了，好吧？” 放下电话，沙建洲轻叹一声，暗道不是常委终究份量要差得多，办点事还得拐弯抹角地去求人，不断地妥协。 春节前，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详细规划及其所含项目的项目建议书、可行性研究报告以及资金申请报告等，已经报到了国家委待批，国家委审批后，还需要再经过中央政府常务会议审议通过。 这项工作一直是由司庆春亲自主抓，他非常希望能在调离云缈省之前办下来，为自己在云缈多年的政治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可惜他的美好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在规划还未通过国家委审批时，他就被调往东洲出任副市长。 虽然在计委主任任上时间不长，但司庆春工作开展得卓有成效，不但顺利组织完成了江边经济走廊建设一揽子规划并上报中央政府，还领导部下圆满地为云缈省申报下来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中央专项扶持资金，创立“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发展基金。 对他所取得的成绩，省委省政府给予了高度评价，并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送宴会。 司庆春一走，新主任未到位，为稳定人心，欧阳索宏亲自到计委宣布由常务副主任闻同临时主持工作。 数日后，正在外出差的宋时杰突然给闻同打来电话：“听说你要调到苍茅市任常务副市长？坦率地说，这是我们所不愿意看到的，至少近一两年内是这样。” 不知消息源自何方，突然之间有传言说闻同将调任苍茅市常务副市长，苍茅市现任常务副市长王峰则调省计委任副主任。 传言有鼻子有眼，说闻同还年轻，省委拟把他放到下面再锻炼几年，同时苍茅市是山区市，贫困落后，也迫切需要他这样长于发展经济的人才。 有关人事异动的消息总是传得比风还快，一时之间，闻同的电话都快要被熟人打爆。 在传言中，闻同召开临时主持工作后的第一次主任办公会。按委会议制度，会议在上午八时半举行，闻同象往常一样提前五分钟步入会议室。 或许是考虑到临时主持工作的闻同可能会到得较早，不会象原来名正言顺的一把手那样总是踩着点到，所以绝大多数领导班子成员敏感地比往常稍稍提前了两三分钟，以免落后于他，弄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没有这样，就是鱼明檀。 现场气氛特异，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或轻啜茶水，或默默地吸烟，或一脸端庄地看着面前尚未打开的会议记录簿和材料。 会议室正中间摆着一张长大的会议桌，上首位置只放着一张高靠背皮椅，那是一把手坐的地方，普通班子成员都坐在两侧依次排列的普通皮椅上。 闻同径直走向平时坐的左侧第一个位置，看也没看上首的高靠背皮椅。杭光城原来在班子成员中排位第三，他的座位在右侧第一个位置，和闻同面对面平行。 见闻同仍旧坐在原位上，他不动声色地挪动臀部把椅子稍稍侧移几厘米，以凸现闻同的位置。 看看时间已到，但鱼明檀还没来，办公室主任轻声问道：“闻副主任，要不要开始？” 第607章 跳梁小丑 闻同说道：“等两分钟吧。” 八点三十五，鱼明檀一手拎着大茶杯，一手夹着会议记录簿，挺着大肚子昂然而入，足足迟到了五分钟。 走到自己座位前，他“砰”地一声放下茶杯，随即顺手拖开椅子，再放下腋下的记录簿后，才不紧不慢地坐下。 落座后，他即旁若无人地拧开杯子喝水，连句迟到的解释也没有。 见他如此跋扈，冯庄麓忍不住皱紧眉头，冷着脸一言不发。杭光城则表情如一，不喜也不怒。姚迪毅嘴角微微上扬，似乎乐见如此。 闻同却恍如未见，微笑道：“开始吧。” 办公室主任马上道：“按会议议程，第一项议题，请鱼副主任报告边七公路项目筹备进展情况。” 鱼明檀放下茶杯，扫视了一遍各人后方才声音粗豪地道：“边七公路筹备目前进展顺利，各项工作都在按计划有序地推进。我们会加强管理，保证规范化操作，为我们云缈省再造一项百年工程！” 众人等了片刻，见他再无下文，不由大感诧异，这就完了？ 闻同依旧微笑道：“好，下一项我向各位报告省油茶发展推进情况。目前，首笔扶持资金已经全部到位，划到了各县的专户上。四个示范县的各项工作开展得都很顺利，从上报的材料看，其中苍茅的茶花县成果最为显著。截止目前，茶花县已经签下了一家企业，拟承包四千亩低产低质园进行改造，正在洽谈的还有一家，意向承包面积五千亩，正常情况下再有一周就能签订协议。除此之外，该县农户积极性也很高，目前已经签订协议的达到了五千亩，十分可喜。鉴于该县工作的成效，油茶办和农经处建议加大其基础设施投入，由省里补助四百万资金，整修两条乡级公路……” 他话音刚落，鱼明檀高声道：“我同意，闻副主任抓农业是行家里手，是农业和农村问题专家，对苍茅市和茶花县的情况又十分熟悉，他的意见肯定错不了！” 姚迪毅正心不在焉地回想着昨晚和表哥李副省长的谈话，闻言差点笑出声来，都在传言闻同要去苍茅市当常务副市长，老鱼这夹枪带棒的话真让人舒心。 可当见到坐在对面的冯庄麓在看自己时，他赶忙端起面前桌上的茶杯喝水，掩饰自己的失态。 冯庄麓心里很不耻鱼明檀的行径，心道老鱼你还算是个副厅级领导干部吗？这么没涵养没风度？ 他实在忍不住了，冷着脸淡淡地道：“茶花县工作开展扎实，成效显著，加大该县基础设施投入是应该的。这是对所进驻企业和广大农户负责任的态度，我同意油茶办和农经处的建议。另外，闻副主任是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的提起人，对边七公路的情况极为熟悉，能不能详细地给我们介绍一下？” 鱼明檀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心里气得直哼哼，好你个冯庄麓，真他妈不识好歹。你是不是以为闻同能爬上主任的位子，现在就来放钩钓鱼？等着吧，要不了几天老子就会让你好看！ 闻同依旧是一副微笑的表情，道：“关于边七公路，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向鱼副主任调阅材料，我就不占用宝贵的会议时间了。” 杭光城表情始终如一，这时出言道：“我同意油茶办和农经处的建议。” 接着，大家一个接一个地表态同意，会议在不尴不尬中继续进行。 会后，闻同一回到办公室，黎小玉就敲门进来了。她先帮闻同倒上水，坐下后道：“江映空港工业园的老郑又催了一次，很想请您过去看看。” 江映空港工业园管委会主任老郑听到传言后，想趁闻同还在，抓住机会钻他调离前的人情空子把项目给批下来。 对他的心思，闻同自然清楚，道：“最近没空，得去杳踪工业园，还有其他许多安排。他们的报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和我去不去没关系。” 老郑是她爸爸的老部下，听闻同暗示同意批复报请，她立即道：“好，我回他的话。” 稍稍犹豫了一下，她接着道：“闻副主任，向您汇报个事，我听到些话，有人在暗中向中层干部吹风，说什么大家要看清风向，省委组织部来考察时，要齐心协力团结起来支持老人，只有老人大家才了解，才符合大家的利益，甚至公开提到具体名字。这不是我嘴长，实在是看不下去，简直是跳梁小丑！” 这事周先昊已经委婉地向闻同反映过，连周先昊都知道了，可见已经不是什么“暗中”，而是已经半公开化了。 黎小玉的爸爸省人大黎副主任在苍茅市任市委书记时，大力发展当地油茶产业，植下了不少油茶。 可惜人走政息，接任的柏林泉另起炉灶重开张，又搞起了山莓和猕桃桃，这导致黎副主任种下的油茶不少沦为低产低质园。 闻同知道，黎小玉之所以不顾嫌疑来向他汇报这事，是因为他不但在全省层面大力推动油茶产业化发展，还把茶花县列在四个示范县的第一位，这些等于是间接承认了她爸爸黎副主任在苍茅市时的执政成果，对此她自然心存感激。 闻同微微一笑，道：“谢谢你的关心。” 下班前，闻同亲自到杭光城办公室，道：“杭主任，找你谈点事。” 杭光城没想到他直接找到自己办公室，连忙站起身道：“你也是，有事打电话给我，或者让人喊一声，该我过去的，你这不是让我难做人嘛！快请坐，请坐！” 闻同一笑，道：“一样，是这样的，我明天去杳踪区，就请你操心一下大盘子工作。” 杭光城可不傻，说道：“你又不是出国，不就一天两天的事吗，哪用得着这样。” 闻同接过他递来的烟，笑道：“人不在就不能大意，总需要一个揽总的，不能把工作耽误了。” 第608章 传言如风 杭光城道：“那好，我就帮你收文件，接电话，急事联系你请示，不急就先放着，等你回来。” 等他离开后，杭光城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香烟点了一支又一支。 这人真是怪物，如此年纪轻轻，却城府深得让人害怕，连老鱼那么张狂的挑衅，他都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今天要是在会上和老鱼吵起来，老鱼倒反而得意了，正好趁机落他的脸，让他难堪。 可他愣是无动于衷，这下子倒显得老鱼没风度没品格了，冯庄麓不就张口帮他说话了嘛！ 老冯终究是差着一点，要不是心里存着的这点梗直始终丢不开，关键时候管不住自己，他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估计已经干上一把手了。不过这样的人才值得一交，可以信赖。 回头想想，自己在闻同这个年纪时，还象个愣头青一样，自命不凡，争强好胜，等到过了四十才渐渐明白过来，年轻时的那些斗气纯粹是幼稚无知的表现。 俗话说四十不惑，真是至理名言，人到了四十才基本明白了事理，可他怎么就偏偏是个例外呢？ 鱼明檀表面上装得盛气凌人，其实心里大为沮丧。他今天本想搞闻同一下，却没想到到头来弄得自已落了下乘，还生生地吃了冯庄麓一顿憋。 陈照东在时，沙建洲就想把投资处也抓到鱼明檀手里，结果被陈照东给阻止了，他的心愿未能得遂。 后来司庆春任计委主任，他同样没有得逞的可能。 现在司庆春调走了，他就谋划把杭光城和姚迪毅推上去，以换取他们支持鱼明檀同时分管投资处。他清楚得很，如果是闻同当主任，他照样还是没机会。 至于分管副省长欧阳索宏，如果委一把手杭光城、二把手姚迪毅和三把手鱼明檀意见一致，他又能如何？总不能强行干涉吧？ 欧阳索宏要强行干涉，用不着他出面，班书记、李副省长就会出面说话。 次日上午，闻同带着单荣国、黎小玉到达杳踪区工业园，调研几家食用油生产企业。 油茶开发属于花金琅的分管范围，接到通知后他也来了。这些食用油生产企业中，有三家是本省民营企业，另外几家都是外省企业入园投资的子公司。 几家企业规模都不太大，最小的一年销售额才八九百万，最大的也才堪堪一个亿，不过他们的业绩都还可以，全部实现了盈利。 总体来看，在主营业务构成上，茶油占到他们销售额的一半多点，另外还有菜籽油、芝麻油等。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工业园早期的几家企业受惠于真道电气和镇开投这两家企业，在企业发展的初级阶段就逐步建立起健康的企业文化，形成了良好的现代化企业治理机制。 后来，闻同倡导创立了杳踪论坛，一步步为工业园的企业家和高管们引入国内外高层次的外脑，给大家创造了一个交流切磋的平台。 可以说，这个交流平台对工业园的企业影响深远，在潜移默化中引导他们不断地完善公司治理结构，规范企业管理。 在闻同化名“文曈”发表的一篇学术文章中，把这种现象称之为“群体趋向性开发区文化”，这个成果后来多次被人引用到开发区建设中，不少政府官员作报告时很喜欢引用这个概念，如“塑造开发区文化，打造核心竞争力，营造良好投资环境”之类。 在调研过程中，闻同意外遇到桂大英，他是来招商的，茶花县正在洽谈中尚未签约的那家企业，就是杳踪区工业园的食用油生产商。 实地调研过后，马凤玲召集各家食用油企业举行茶油产业化发展座谈会。 在座谈会上，企业老总们反映了一个共同的问题，即现阶段和长远来看，海外市场会持续走好，但国内市场依然狭窄，开拓难度较大，希望政府能出面组织各家企业，统一行动，并适当补助宣传推广费用。 一位老总提出，希望在今年的全国春季糖酒会上，为油茶产业开辟专区，同时媒体宣传上予以配合。 另一位老总则提出，希望管委会出面统筹安排，组织各家企业一起拓展重点市场，可以先从消费观念先进、消费能力强的天都、东洲、南方省等经济发达地区着手，打开缺口，培养中高端消费人群，抢得市场先机。 马凤玲当即表态，管委会可以做这项推动工作，并现场就安排给何静真具体负责。 对他们的意见，闻同非常认可，道：“大家的意见很好，委油茶办要认真采纳，拿出方案，落实下去，尤其是补助宣传推广费用，确有必要。” 桂大英一直想探探闻同的口气，问他是不是真的要去苍茅市任常务副市长，但终是没敢开口。 他一方面希望闻同能过去，这样可以改变苍茅市的力量平衡，推动油茶产业扎扎实实地发展，但另一方面又担心他走后，省里的政策会推进不力。 他不敢问闻同，就问黎小玉。寻了个机会，他把黎小玉叫到一边，问道：“小玉，闻副主任到苍茅任职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到底是不是真的？” 桂大英是老爹的得力部下，一直往来密切，黎小玉也不隐瞒，道：“我哪知道，反正炒得很厉害，老鱼叫得最欢，十有八九是真的。” 桂大英不甘心地道：“你归他分管，就没听到些什么，或瞧出些什么？” 黎小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这种事，他会随便往外说？你说瞧，就他那人，你今天瞧出什么来没有？” 桂大英笑了，道：“确实，闻副主任厉害，深藏不露，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晚饭后，闻同把马凤玲和胡林召到贵宾楼西楼，问道：“我怎么听说你强行扣下税款，不往上划？” 由于杳踪区、望水县、边湖市和省里四方之间对工业园地税新的分成比例始终谈不拢，苗长刚就玩了个花招，暂定为按往年方式，也即杳踪区按杳踪镇对待，但同时他又通过市地税局向下施加压力，把望水县的部分在往年基础上狠狠地切走一大块，转移到了市里。 第609章 扑朔迷离 对苗长刚的用心，马凤玲和陈金光一目了然，在四方久谈无果的情况下，他这是想造成既成事实。 在和陈金光一起数次赴市政府沟通无果后，马凤玲一怒之下，带着胡林等人直闯区地税局，站在局长办公桌前，一拍桌子道：“我提两条要求，第一，立即停止向市里划缴，补齐前面的再说；第二，真正恢复为往年方式，和望水县之间的临时分配办法，我去和陈书记谈！” 地税系统是省直管，局长是市局委派下来的，按说区里是管不着他的。但马凤玲是谁？她堪称杳踪工业园之母，除闻同外，她的贡献最大。 局长太知道她的能量了，表面上她是管不着自己，但真要把她得罪狠了，最后倒霉的铁定是自己这个芝麻大的正科级局长。 费尽千辛万苦才坐上杳踪区地税局局长这个金光灿灿的宝座，他可不想就这么失去，这肥差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 想清楚利害关系后，他选择了屈从，至于嘴皮子官司，就你们打去吧，我还是先保住眼前要紧。 理亏在先的苗长刚被马凤玲气得差点摔掉茶杯，但偏又拿她没办法，只得暂且忍气吞声，面上装出哈哈一笑，揭了过去。 详细解释后，马凤玲道：“有什么办法，他在耍花招，不这样慢慢就成既成事实了。” 闻同轻叹了口气，道：“财税问题不好平衡，确实是头痛！” 回江映后，闻同循规蹈矩地主持着委日常工作，大事班子先商量，再请示分管副省长欧阳索宏，小事任由各分管领导定夺，他不干涉。 在人们等得快要失去耐心时，终于，省委组织部考察组进驻计委。 考察组规模不小，翁璐也在其中。进驻计委后，考察组先和班子成员集体见面，传达了省委的精神，接着在中层干部中搞了次民意测验，并一一进行谈话，当面听取意见。最后，考察组和班子成员面谈。 出于对临时主持工作的闻同的尊重，带队的副部长曹罡风在翁璐和另一位干部的陪同下，亲自到他办公室进行谈话。 搞人事工作的看着都非常有亲和力，简单寒暄过后，曹罡风微笑道：“那我们就开始了，闻副主任，先请谈谈个人想法。” 闻同保持着标志性的淡定雍容神情，稍稍考虑了几秒钟后，道：“说到个人想法，我有两点，第一，习惯了繁忙的工作岗位；第二，如果组织上需要，我无条件服从安排。” 和干部谈话是组织部的专业，曹罡风很懂得调节气氛，笑道：“闻副主任胸襟开阔，思想境界高，是年轻领导干部的楷模。我们注意到，你的群众基础很好，在干部职工中威信很高，很受人尊敬。对于其他人，具体地说就是班子中的同事，你有什么看法，不妨一个一个地来，可以先从杭光城副主任开始。” 这才是进入实质性程序，闻同顿时收摄起心神，缓缓道：“杭副主任熟悉基层情况，业务能力很强，态度端正，作风踏实，善于沟通协调；冯副主任理论水平高，业务精通，作风扎实，开展工作能力强，为人梗直方正；姚副主任同样能力突出，作风务实，看问题独到；鱼副主任能力也很突出，性格爽直……” 听他话里通篇尽是溢美之辞，连半个字的不是也没有，曹罡风笑道：“如果还有其他看法，或者说意见和建议，也可以提出来。” 闻同道：“这是我的真实看法，没有其他。” “闻副主任气度雍容，令人折服！还有两位同志，一位是蒋冬葆，一位是单荣国，也请你谈谈看法。”曹罡风说。 闻同这才说道：“这两位同志都是我分管的，我非常了解。蒋冬葆同志工作态度端正，作风务实，基层工作经历丰富，熟悉业务，同时理论水平非常突出，开拓性思维能力尤其强，富有大局观，组织协调能力同样也非常突出。单荣国同志同样态度端正，作风务实，原则性尤其强，这一点非常可贵，同时他也具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历，业务熟练，理论水平高，组织协调能力也很不错。” 结束和闻同的谈话后，曹罡风等人回到计委专门为考察组安排的客房，接着把班子其他成员一一约进去面谈，而没有象对待闻同那样亲临其办公室。 全部谈话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考察组婉拒了主人的其他安排，匆匆返回部里。 大约晚上十点半，刚刚到家的翁璐把手机换了张新卡后，给闻同打来电话，道：“闻副主任，您太亏了！” 闻同淡淡地道：“人都有优点，也有弱点，我们不能总盯着别人的弱点，要多关注优点，对吧？” 翁璐愣了一下，说道：“佩服，明白了！” 蒋冬葆和单荣国被列入考察范围，这几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沙建洲同样毫不知情，从鱼明檀处得到消息后，他紧急联系上李副省长，道：“老李，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加进来两个？” 李副省长淡淡地道：“我也才知道，不明白，只有等上了会才能见分晓。” “就这么坐等？” “在组织部没有说得上话的人，又能怎么样？” 沙建洲随即又拨通纪委班书记的电话。班书记很诧异，道：“有这事？我不知道，光城没和我提。” “这是意外举动嘛！” “没那么严重，组织部扩大考察范围很正常，王峰同志不也在考察范围内吗，是吧？” 听他这么说，沙建洲一想也是，这次变动较大，适当扩大考察范围也正常，以往类似情况并不少见。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拨通组织部某领导的电话，得到的答复和班书记的话差不多，至此他才放下心来。 考察组走后，表面上一切又都恢复了风平浪静，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是，人们很快就发现，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报到中央政府后，直接主抓的人由司庆春变成了欧阳索宏，连续几次去天都跑这事的都是他，闻同连陪同一次都没有。 第610章 偷闲躲避风暴 身处敏感位置，闻同倒得到了平时难得的清闲，有时间陪同家人。 周五下班前，他把手头工作安排好后，立即赶往机场和家人一起飞赴“天涯海角”度周末。 行前夫妻二人约好，不谈工作，好好享受。 老天很帮忙，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正是春游的最佳季节。这个季节在江映得穿薄毛衣，这里温度要高得多，连外套也不用穿。 在酒店出门前，为担心孩子感冒，兰蕙芷强行命令姐弟俩穿上厚长裤和长袖棉T恤。 见妈妈一身翠绿的紧身长裙，衬托得身形婀娜，美丽绝伦，小感感羡慕得直咂嘴，一连声地抗议，可妈妈却不予理睬。 见向妈妈抗议无效，她转而向一向百依百顺的奶奶求情。没想到奶奶更过分，还给姐弟俩一人带上一件外套，担心在外面玩时突然变天。 她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爸爸身上，抱着闻同的腿嗲声哆声地道：“爸爸，你看，这么热，妈妈非让穿这么多，带着裙子不穿，那还带干什么？” 闻同伸展开胳膊，亮了亮长袖衬衣，道：“你看，爸爸和你们一样。” “那她自己怎么就能穿裙子，不让我穿？” “这个——因为她是妈妈，你得听妈妈的话，弟弟也得听，还有爸爸也得听，就这样。” “哼，大人真没意思，不讲理！” 南国热带风情完全不同于内地，高天流云，椰树海风。很少有小孩不喜欢海滩的，刚才还气乎乎的小感感，一见到黄沙立即兴奋起来，和弟弟一起撒着欢地跑动，你追我我赶你，不亦乐乎。 闻妈妈紧跟在两个小家伙身后，象母鸡看小鸡一样盯着，生怕出一点点意外。 保姆小刘买来两套挖沙堆沙的塑料工具，又买了两只大气球，带着孩子们一起玩沙、踢球。 在租来的大帐篷里，夫妇二人相依而坐，体味着这难得的宁静甜蜜。帐篷外天蓝，海也蓝，天地一色，眼前细软的黄沙上，两个孩子欢声笑语。 兰蕙芷倚在他肩头，感叹道：“哥，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带全家出来玩，我们也好久没这样在一起了？” 闻同细细一想，还真是，以前孩子太小，没敢出远门，后来孩子大些了，自己又连番遇上大事，抗旱、江边经济走廊、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忙得几乎没一天空。 上有老，下有小，照顾婆婆，操心两个孩子，还要细心照顾丈夫，维持这个家妻子着实不易。 想到这里，闻同愧疚地道：“是我太粗心了，疏忽了这些，工作是忙不完的，以后一定要多陪陪你们，每个月至少要出门玩一次，时间充裕就走远点，时间紧就在近处。” “好啊，妈妈和孩子们知道了肯定高兴！” “爸和妈有些日子没来了，请他们来住段时间吧，老家的房子盖到什么程度了？”闻同问道。 兰家在义南县城的旧平房春节前被拆除，新房计划盖成三层小楼，另外再把楼后一块空地围起来，建成小花园。 义南不比望水，房地产市场为零，居民都是自建房，兰家盖新楼并不出格。 兰蕙芷说：“快了，正在装修，不搞太排场了，免得人家说三道四。等搬到新家后，我去接爸妈，他们也很想见孩子，每次在电话里也都问到你。” 套装的挖沙塑料工具里有不少模型，都是小猪、小兔、小羊、小狗等孩子们喜欢的动物，拿着往沙子上一按，动物造型的沙雕就出来了。 小感感一会儿印只小兔，一会儿印条小狗，忙个不停。 小恩恩和姐姐不同，按压模型时很用力，取开时小心翼翼，如果印出的动物沙雕边角部位的沙子有散裂，他会一点一点地修补好，再把基座抹平抹实，力求完美。 夫妇俩嘴里说着话，眼睛却始终在两个孩子身上。兰蕙芷甜蜜地道：“哥，你看女儿，一点也不安分，还是儿子有耐心，心劲足，以后肯定随你。” 闻同颇不服气地道：“这么点儿大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来？” 兰蕙芷嗤地一笑，道：“你偏心眼，总是向着女儿！” 闻同心虚地辩解道：“没有吧？我自己怎么没觉得？” “不是没有，而是很严重！妈和我说过好几回了，怪你对儿子太严厉。我向她灌输你的理论，养女儿是用来疼的，养儿子是用来折磨的，结果被她给训了几句。她说小时候也没折磨你，大些了才开始帮家里干活，你一样成才了，更没折磨小声，还惯着他，小声也成才了，倒是没少折磨姐，家里的苦活累活几乎都是她干。”兰蕙芷说。 说到弟弟闻声，闻同立即想到遭他无情抛弃而沦落风尘的小菲。 他刚想出言驳斥，一瞬间突然想起申白蓉，虽然不是自己主动离开她的，但造成的结果又和弟弟的行径有多大区别？ 这时候他心里说，快三年没见面了，你还好么？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开我？ 见他突然失神，兰蕙芷以为他在想眼下的境况，忍不住心疼地道：“哥，在想什么呢？说好了的，不谈工作，好好享受，怎么又胡思乱想了？” “啊，没什么，不是，不是！”闻同一阵愧疚，看到帐篷外卖水果的游商正在向妈妈推销水果，他掩饰道，“看到那两个卖水果的年轻人，突然想起刚认识你的时候，天天傍晚帮你卖水果，苦中有乐，挺怀念的。” 为了筹钱给父亲治肺病，兰蕙芷在省医实习期间，曾经到菜市场街口处摆摊卖水果。 闻同偶然撞见后，主动帮她打下手，正是在那段时间两人的感情急剧升温。对夫妇俩来说，这是一段永生难忘的记忆，每个细节都很美好，甜蜜而温馨。 兰蕙芷娇声道：“你挺坏的，那时候肯定打着坏主意，还说是帮我！” 闻同轻笑一声，道：“你也没拒绝，对吧？耍赖不发工资不说，还得我请你到小餐馆吃晚饭，什么时候把工资补发给我吧？” 第611章 现实改变人 兰蕙芷嘻笑道：“想得美，不发了！我也请过你的，最后那天晚上，还点了两份红烧肉呢，全被你一个人吃了！” 正说话间，兰蕙芷的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是小妹兰蕙溪的。 “三姐，你们出去玩也不叫上我，不象话！”兰蕙溪在天都的新房子正在装修，她挺挑剔，亲自坐镇现场当监工。 兰蕙芷笑问道：“还要多久装好？” “快了，乔迁之喜时，你得和感感、恩恩一起来给我送礼。姐，我设计得可漂亮了，请的是天都最好的家装公司，设计师是他们最大牌的。连她都说我构思独特，充满了文化氛围。” “行，我一定去。” 和兰蕙溪扯了好半天闲话后，兰蕙芷才挂掉电话，道：“小妹有出息了，跟我说要在读书这条路上走下去，读完硕士，接着再读博士，然后留校任教。” 为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对发生在自己和兰蕙溪之间的那段小插曲，闻同并没有告诉妻子。 他知道，兰蕙溪这么选择，多少有点逃避的意思，不过换个角度看，这也是她成熟的表现。 如果任由这段感情发展下去，那不但会毁掉她自己一生的幸福，还极有可能会毁灭一个美满的家庭。 “很多人都是在长大成人后，突然之间变了，贵仁就是这样。”闻同说。 受姐姐兰蕙溪保送读研的刺激，兰贵仁学习更加刻苦，连春节放寒假都利用起来，不再象原来放假时那样四处瞎逛。 见帐篷外保姆小刘和孩子玩得高兴，兰蕙芷深有感触地道：“小刘也是，她大专自考成绩不错，快拿到文凭了。杨嫂介绍杨铮给她认识，她不肯，说等拿到文凭后再谈恋爱。” “她拿到文凭，就该走了吧？你不是承诺过，等她考上大专，就帮她安排工作的吗？”闻同说。 “现在她又说还没想好，也不一定，到时再说吧。”兰蕙芷道。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短短两天度假结束后，周末下午一家人飞回了江映。 晚上，南雪珍给兰蕙芷打来电话，说有位老同学要来看她。 来客是兰蕙芷的大学同学，叫白燕，现在在苍茅市青苍县建设局上班。 在大学时，兰蕙芷人缘不错，和许多女生关系处得都还可以。和白燕的关系虽然不象和南、尤二人那样亲密，但也是不错的姐妹，所以她很热情地接待了这位老同学。 兰蕙芷一边给客人端茶，一边笑问道：“白燕，我记得你毕业时分到了医院，怎么又到建设局了？这完全不搭界，专业不对口。” 兰蕙芷保密工作很到家，当初和闻同谈恋爱时，班上只有南、尤二人才知道。 毕业后大家各奔前程，先是忙于适应社会，稍稍稳定后又开始忙于生计，相互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所以对兰蕙芷结婚生子白燕毫不知情。 她被分到偏远的苍茅市青苍县县医院上班，心里郁闷已极，出于自卑心理，更是不愿和同学联系。 这个周末她陪父亲到省医来看病，找到老同学南雪珍和尤小霞帮忙，才得知兰蕙芷的情况。 她万万没想到，这位老同学居然嫁给了副厅级的领导干部，而且孩子都这么大了。 这不是南、尤二人告诉她的，而是在叙旧时旁边一位女医生无意中说起的。 兰蕙芷不希望别人知道她的事，南、尤二人知道她是怕应付不过来人情，所以也就有意识地帮她守着秘密。 “在县医院看不到一点光明，开始还很舍不得专业，后来想通了，什么专业不专业的，哪儿好上哪儿，就这样想办法调了建设局。” 兰蕙芷道：“毕业后，同学之间的联系渐渐少了，听说不少人辞职到南方打工去了，你还不错，进了建设局，是好单位。” 白燕一脸羡慕地道：“好什么呀，县城的建设局，就一点死工资，还三天两头拖欠，连恋爱都不敢谈，怕被一辈子拴在那里。跟你比，我们都是平头小百姓，是吧，小珍？” 南雪珍道：“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吗？比我们还差的，多着呢，有什么好沮丧的。” “我可没你那么心宽，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早晚得出来，不能再呆在那里。”白燕摇头说。 兰蕙芷心想白燕在学校时还是比较单纯的，出社会还不到三年时间，就变得这么实际，生活真是磨练人，看来都是被逼的。 “你们先坐会儿，我上楼拿车钥匙去，一会儿去外面喝茶。”兰蕙芷说。 等她离开后，白燕倾过身体，压低声音问道：“小珍，听说她先生要调到我们苍茅，——我无意中听我们局长说的——是不是真的？” 南雪珍也压低声音警告道：“我也不知道，你可别问她。还有，小芷很低调的，不希望别人知道她的家庭，你千万要记住，别随便向人说。” 白燕轻声一笑，道：“我当然不会随便向人说了，你都叮嘱我好几遍了，更不会向她打听这事，这点轻重我还能不知道？” 白燕心想这么宝贵的资源，我能轻易向别的同学透露，那不成傻子了？ 她打定了主意，要趁这次机会把和兰蕙芷之间冷落的同学感情加温，尽量在江映多呆。 正好她父亲要在省医住院，兰蕙芷又在省医上班，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不日，省委书记杨心民主持召开省委常委会议，其中一项重要议题是决定人事安排。 议完几项重大政务后，正戏登台，会议进行最后一项议题，即决定人事安排。 省委组织部长柳先澄拿起面前的稿子，先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后，道：“受省委委托，现在由我宣读人事安排方案。根据工作需要，拟推荐倪正林同志为省人大副主任候选人，排名在主任之后，现职务保留不变；拟决定冒平昌同志为省长助理、省政府党组成员，协助分管文化、卫生、人口和计划生育、体育等方面工作，现职务保留不变……” 第612章 常委会议激辩（上） 柳先澄继续宣读道：“拟决定闻同同志为省计委党组书记、主任，补选为省委委员；拟决定杭光城同志为省计委党组副书记，排名在闻同同志之后，姚迪毅同志之前；拟决定蒋冬葆同志为省计委副主任、党组成员，兼省江边经济走廊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排名在鱼明檀同志之后；拟决定单荣国同志为省计委党组成员，排名在蒋冬葆同志之后。” “另外，根据工作需要，‘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区域合作组织办公室改为‘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建设办公室，——这个简称‘三建办’——并升格为副厅级建制，下辖‘综合计划处’、‘稽察处’、‘财审处’、‘油茶办’，其中稽察处加挂省发展大农业联合执法队办公室，拟决定主任仍由单荣国同志担任。关于省计委领导班子的人事安排，我部事先认真接受过省政府主要负责同志的指导意见，也认真听取过分管副省长的意见……” 此番人事异动昭示出两个明显的信号，一个是关于倪正林，一个是关于冒平昌。 对前者的安排意味着他从边湖市委书记任上退下后，将去省人大任职；对后者的安排则意味着他未来将进入省政府担任副省长。 倪正林年近六十，对他来说，现在去省人大兼职是最为现实的选择，因为他在边湖市委书记任上政绩卓著，所以担任常务副主任是无可争议的。 冒平昌比倪正林要年轻，所以能够获得进入省政府担任副省长的机会。 不过，司庆春担任省长助理时，是协助常务副省长欧阳索宏分管发展计划、财税等核心工作，而他却只能协助排名最末的副省长分管文化、卫生、人口和计划生育、体育等方面的工作。 在闻同的大力举荐下，蒋冬葆此次获任空缺的一名副主任，成功挤掉了苍茅市常务副市长王峰。 单荣国之所以能够升上副厅级，是因为他在主持省农业“三大”区域合作组织办公室和农村经济处工作时，成绩出色，引起了马省长的关注。在向莫市长深入了解过后，马省长决定提拔他。 为此，马省长要求将原‘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区域合作组织办公室改组为‘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建设办公室，并升格为副厅级建制。 他提出的理由很充分，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上有中央政府的鼎力支持，被列入了国家计划，下有海外农业集团等海内外大资金的高度认可，地位非常地重要，其工作机构不宜再按正处级建制，否则难以开展工作。 如果按照这个人事安排方案，计委新班子主要成员的排名是闻同、杭光城、姚迪毅、冯庄麓、鱼明檀、蒋冬葆、单荣国，其中杭光城将是常务副主任。 计委领导班子成员共十余位，另外还有纪检组长、副巡视员，等等。 柳先澄话音刚落，一位顾姓常委道：“我向组织上建议王峰同志担任省计委党组成员、副主任，请省委考虑！” 柳先澄道：“关于王峰同志，我部对该同志认真深入地考察过，认为目前还不宜调任此职。” 顾常委马上道：“王峰同志基层工作经验丰富，态度端正，作风扎实，吃苦耐劳，有眼光有魄力，我认为完全可以胜任这项职务。另外，苍茅市是山区贫困市，王峰同志调到计委工作，有利于帮助该市快速发展。” 欧阳索宏淡淡地道：“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农村问题，苍茅市青苍、苞茅两县已经被列入区域合作组织，另外一个茶花县也被列为油茶产业化发展示范县。” 这等于是间接否决了他以有利于苍茅市发展为由提名王峰。 柳先澄又道：“我们在考察过程中，广泛听取了各方面的意见，认为王峰同志在经济理论方面还需要不断加强学习，另外，在班子团结方面也要提高思想认识。” 经济理论知识不足，这是王峰的短板，还有，他在苍茅和市委书记柏林泉、农业副市长段玉萍联合起来，孤立市长张刚，对此省领导们是知情的。 但是，在顾常委看来，理论知识不足，可以加强学习嘛，再说了，计委现任班子中，就个个都理论知识过硬？至于不注意班子团结，难道只有王峰如此？ 不过，话从组织部嘴里说出来，是他们考察的结果，那是不方便去强辩的。 顾常委干脆直接指向单荣国，道：“单荣国同志在担任望水县县长期间，因为挪用退耕还林款被处理，现在委他以重任，我认为不妥，王峰同志更为适合。” 马省长立即冷冷地道：“对单荣国同志的处理，那是一年多之前的事。人都会犯错误，犯了错误改正就是好同志。关于挪用款项，望水县有，苍茅市更为严重！” 欧阳索宏道：“单荣国同志在主持省农业‘三大’区域合作组织办公室和农村经济处工作时，成绩出色，得到了分管副主任闻同同志的高度认可，我本人也予以认可。” 顾常委试图否决看似最弱的单荣国，没想到立即惹来马省长的严厉指责，连欧阳索宏也为其说话，他一时有些束手无策起来。 短暂的冷场后，李副省长看着面前的茶杯，道：“我建议由蒋冬葆同志担任‘江边办’主任，它本来就是副厅级建制，空出的一名委副主任编制，建议由王峰同志担任。” 顾常委暗道，老李的这个想法不错，他马上接话道：“这个建议可行，蒋冬葆同志一身兼二职，不合适。” 欧阳索宏分管计委，这时不得不再次出面，道：“蒋冬葆同志毕业于国立大学，又担任过基层副区长，不但理论知识突出，基层工作经验也很丰富。该同志创造性思维能力很强，在担任江边经济走廊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综合处处长期间，取得了出色的成绩。我认为，由该同志同时担任这两项职务，是适合的，也是必要的。” 第613章 常委会议激辩（下） 这时候，纪委班书记慢悠悠地道：“我看老李的建议，未尝不可行。” 马省长接话道：“班子配备得太臃肿，分工过于细化，不利于工作开展。” 政法委书记李国强也道：“江边经济走廊建设是一项综合性很强的工作，适当和计委内部相关部门结合到一起，归一个人分管，是有利的。” 这个问题标准比较含糊，双方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论渐渐激烈起来。 看看分歧难以调和，杨心民开口道：“计委是省政府组成部门，我认为省政府主要负责同志和分管同志应该对情况更为熟悉，请大家认真考虑。” 李副省长心里一摇头，真是用字如针，精准！“‘应该’对情况更为熟悉，请大家认真考虑”，哼，如果下次和老马达不成一致，那又该反过来说了，“‘应该’对情况更为熟悉，可实际并非如此”！ 在这个微妙的时候，一把手发话等于是一锤定音，顾、李、班等人不再坚持己见，争论算是结束了。 顾常委先是试图否决单荣国，未能成功后又想否决蒋冬葆，没想到马省长和欧阳索宏意见一致。 两招皆败，他大受打击，气得心里直骂沙建洲。老沙啊老沙，你真糊涂，还放话出去说什么闻同要被调到苍茅，王峰来计委任副主任，人家一上来提都不提王峰，直接安排闻同上。 现在王峰左也安排不进去，右也安排不进去，你这准备工作是怎么做的？还说天都的公子哥给省里打了电话，做了工作，毫无用处！ 不行，还是得再试试闻同，从他身上打开缺口，只要老李和老班支持，还有得一争。 想到这里，顾常委道：“关于闻同同志，我有异议，第一，该同志太过年轻，提到副厅局级已经是罕见了，再提就是超常规了；第二，该同志提拔密度太大，提拔速度太快，领导干部成长需要一个过程，我们不能搞拔苗助长，要爱护年轻同志；第三，据我所知，该同志未婚妻季灵筠去世时，他曾长时间陷入昏迷状态，感情脆弱，太过儿女情长。我建议，把闻同同志放到苍茅市去历练历练，可以接王峰同志，调王峰同志为计委副主任，杭光城同志提主任，姚迪毅同志提常务副主任。” 李副省长心里冷笑一声，连这种毫无杀伤力的陈年旧事也往外兜，老顾到底算不得纯粹的政界中人，白白占着一个常委名额。 欧阳索宏马上道：“关于闻同同志，我来说几句。中央去年就有统一部署，提出要抓紧培养选拔年轻干部，造就一大批跨世纪领导人才，指出这是事关事业传承和长治久安的战略大计。闻同同志虽然年轻，但我们要有宽广的胸怀，要有足够的胆魄来启用他。至于他在未婚妻不幸去世时长时间昏迷，我想，这不但不能认定为他感情脆弱，而应该理解为他重感情，重亲情！很难想象，一个对亲人都感情淡漠的领导干部，会对人民群众产生深厚的感情，会对党和国家产生深厚的感情。再说了，这件事已经过去多年，人的思想认识是在不断进步的，用多年前的旧事，来否定一个人的现在，很难站住脚。还有，一个感情脆弱的领导干部，能坚定信念始终如一地长期坚持在基层奋斗，并取得瞩目的成就吗？这是不可能的！至于闻同同志的才华、能力以及所取得的成就，我不多说，组织部门有硬数据。” 李国强第一时间道：“我完全支持索宏同志的意见，闻同同志能够胜任主任一职！当前，无论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还是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都事关全省发展大计，都需要这样一位同志来具体领导！” 柳先澄接着道：“在考察中我们发现，闻同同志群众基础好，威信高。特别有一点，该同志心胸坦荡，气度雍容，这样的可贵品格，有利于日后班子的团结。坦率地讲，相当一部分班子成员在这方面还需要再提高。另外，遵照省委主要领导把考察工作做深做透的重要指示，我们还听取了上级部门的意见。在征求国家委相关领导的看法时，明确表示两大规划意义重大，赞成由闻同同志来担任我省委主任。” 这时，马省长淡淡地道：“可以给闻同同志这个机会。” 顾常委没想到激起这么大的反对声，他再不肯轻易开口，不动声色地拿眼去看李副省长和省纪委班书记。 李、班二人却岿然不动，目不斜视地看着桌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暗叫一声倒霉，看来关于闻同，不但马省长，连老李和老班也和他们达成默契了。 老沙啊老沙，你这回可把我害惨了，还说已经和老李、老班沟通到位了，被人家耍了吧，真是糊涂，糊涂！ 杨心民缓缓扫视了一遍会场，开口道：“对组织部提交的方案，还有没有不同意见？” 等了近十分钟，见无人说话，他掷地有声地道：“那好，现在举手表决！” 今天省委常委会的内容，闻同事先就知道，会议进行时，他就在单位上班。 面对如此紧要之事，任何人都难免会紧张不安，患得患失，他也不例外。 为了缓解心理压力，他一头埋进文件里，通过工作慢慢调节心情，结果发现效果还不错。 等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后，他更进一步，根据需要先后把蒋冬葆、单荣国、晃明华、黎小玉等所分管的部下召来谈工作。 见他在这种时候还能镇定如恒，挥洒自如，保持一颗平常心，部下们一个个心折不已。 要知道，杭光城等人要么借外出办事离开了，要么把自己紧紧地关在办公室，没一个露面的。 到下午下班时，还没有消息传来，闻同知道，会议还没结束。他决定回家，不想在办公室守着。 第614章 省委书记的忧虑不安 今天整个发展大厦都笼罩在莫名其妙的气氛中，如果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或者是委领导主动找，没有人会傻到自触霉头去找他们。 等到下班时，很多人没有准时回家，而是心照不宣地守在单位，忙忙碌碌地加班。 待见到闻同平静如常地下班回家后，大家的好奇心更加强烈，越发没人肯回家，生怕错失第一时间获知消息的机会。 兰蕙芷还不知道今天省委召开常委会议决定计委的人事安排，她下班回家后见闻同已经在家，颇为奇怪地问道：“今天这么早？” 闻同笑道：“没有安排，就回来了。我答应过你，以后要尽量多陪你们。” 兰蕙芷高兴地道：“好哇，今晚做顿大餐，你好几天没在家吃晚饭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过饭后，闻同没有上楼，而是留在了客厅，和家人一起看电视。 往日不时响起的电话，今晚全部消失了，害得兰蕙芷还以为有故障，特意跑去查看了一次。 快九点时，闻同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小感感和小恩恩正缠着他在教识字，他放下识字卡片，笑道：“爸爸有短信，等会再教。” 小感感道：“你坐着，不许动，弟弟，去帮爸爸拿手机。” 兰蕙芷站起身，笑道：“懒家伙，就知道差使你弟弟。” 她取过手机，并没有去查看，而是直接递给了闻同。在处理夫妻关系上，她表现出足够的智慧和宽容，从不去盘查丈夫的电话和短信。 闻同接过手机，不动声色地缓缓吐出一口气，打开短信一看，是欧阳索宏的秘书发来的，只有短短几个字：会刚结束，闻“主任”，恭喜！！ 闻同一笑，迅速回道：感谢！！ 他的短信刚刚发出去，家里的电话和他的手机骤然间同时响起，把兰蕙芷和闻妈妈吓了一大跳。 手边就是电话，兰蕙芷顺手提起听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对方道：“哪位，是闻主任吗？” 那边闻同已经在接听手机，兰蕙芷道：“他在接电话，要不……” 电话是建设厅汪厅长打来的，满口喜气，哈哈笑道：“是小兰啊，我是建设厅老汪。恭喜你呀，你家先生荣升主任，哈、哈……” 兰蕙芷马上反应了过来，难怪今晚怪怪的！ “您好，汪厅长，谢谢您！您等等，我让他过来接电话。”兰蕙芷喜不自禁地道。 汪厅长是过来人，深知情况，体谅地道：“不了，知道你们现在电话多，不多说了，回头再喝喜酒！” 兰蕙芷刚放下话筒，还没来得及去询问丈夫，分享丈夫的快乐，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是昆北市市委书记刘强打来的。 守在办公室的处长们得到消息后，立即抢着向闻同发送祝贺短信，蒋冬葆、单荣国、杭光城等人也及时地给他打来电话。 一时间，家里电话、手机连番爆响，害得夫妻俩坐着不能挪窝，不停地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 一直折腾到深夜十二点，夫妇俩才躺下。犹在兴奋中的兰蕙芷紧紧地抱着丈夫，道：“你怎么事先不说一声？” 闻同笑道：“不想你们为我担心。” 兰蕙芷娇哼一声，道：“哼，惩罚你，快点！” 闻同一翻身，把妻子压在身下…… 常委会会议结束后，杨心民并没有马上回家。虽然迭经波折，但人事安排方案最终还是顺利通过，可他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计委是政府的头号核心部门，牵一发而动全身，班子主要成员的一点点变化都会牵动各方的神经，何况这次还是一次性决定主任及两名重要班子成员。 为了局面的稳定，在司庆春调走后，他并没有急于作出后继人事安排，而是稳坐钓鱼台，静看各方的反应，同时指示省委组织部务必要把考察工作做深做透，不留争议。 端坐在办公椅上，他一脸冷竣，此次人事安排中，某些人无组织无纪律，随意散布流言，干涉省委人事部署，行为猖狂，这让他极为不满。不但他，对这种不正常现象，马省长同样也大为不满。 更令杨心民愠怒的是，天都的那位公子哥居然把电话直接打到他这里，行为大失检点，不知轻重。 深思中，右手食中二指突然被烫得发痛，他连忙将即将燃尽的烟蒂摁入烟灰缸。 在最后一颗火星熄灭前的一瞬间，他决定向曾经来云缈省视察旱灾并一直关注着云缈及杳踪区工业园发展的那位中央领导汇报此事，要让中央对省里的现状知情。 沙建洲独自坐在书房里，心情复杂难明，既有沮丧，又有恼怒。刚刚顾常委打来电话，把他好一顿指责，搞得他有苦难言，有话说不出口。 得知常委会会议结果及大致过程后，他第一感觉就是被李副省长和纪委班书记耍了，可细细一想却又不尽然。 当时在电话中和李、班二人沟通时，对方自始至终并没有一句明确的话，大家达成一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式的，现在去怪罪人家，怎么说？况且，李、班二人已经尽力帮王峰说了话，作了努力，这就足够对得起了。 让冒平昌兼省长助理，进省政府党组，并顺手把单荣国提起来，这是马省长的意愿。 把倪正林推上省人大常务副主任之位，并让姚迪毅排名第三，这是老李的意愿。 让杭光城排名第二，任常务副主任，这是纪委老班的意愿。 他们都达到了自己的意愿，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还迟钝地以为事情在自己预期的轨道上发展，却没想到他们在委主任人选或者说闻同这个关键问题上已经取得了默契。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拨通省委组织部那位领导的电话，语气不满地质问道：“老弟，你当时不是说一切正常吗？” 对方颇为无奈地道：“老实讲，从当时的情况判断，确实是这样，谁知道后来发生了我所不知道的变化。您也看出来了，这次保密程度非常高，有什么办法？” 挂掉电话后，沙建洲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次调门拉得这么高，结果一无所获，估计不少人都在暗中发笑吧？唉，还是那个缺憾，自己不能跻身常委，很多事都办不成，或者办不如意。 第615章 升官很爽 第一时间获知消息后，杭光城并没有太多的失落。 今天上午，老领导班书记在电话里提点他，要有一个良好的心态，在对待闻同上，对立不如合作。 听了老领导的话，他明白了，事情已经明确，再去过高奢望是极为不智的。 次日，闻同象往常一样准时出门上班。他刚到楼下，迎面就碰上晁明华。 老晁早就细心观察过闻同，发现闻同上班时间很准，基本上就在这个点，所以今天他掐准时间也在这个点出门，果然就碰上了闻同。 在领导升官的时候，第一个被他见到的下属，势必会留下不错的印象。 “意外”地碰到他，老晁立即停下脚，面上保持着适度的笑意，问候道：“闻主任早！” 闻同哪知道他为了这次见面费了不少心思，也客气地停下脚，微笑着点点头，回应道：“明华，吃过早饭了吧？” 晁明华满脸笑着答道：“吃过了，我家那位自己做早饭，很少在外面买。” 发展大厦就在家属区前面，二者相距不足百米，中间只隔着一座修建得很不错的花园。 二人一起向前面的办公楼走去，晁明华落后大半个身位，谦恭而又不卑微地和闻同交谈着。 闻同随意地问道：“你家姑娘今年高考，是不是一大早就得走？” 晁明华叹道：“每天五点半准时起床，刷过牙洗把脸就得出门，连早饭都得在外面买着吃。” 闻同也是经历过的，感慨道：“现在的孩子苦，学习压力太大。” 晁明华道：“是的，在家里我和她妈妈还不敢随便说什么，怕她敏感。” 办公楼的气氛又恢复了正常，委领导们个个准时来到办公室上班，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 经过一夜的消化，大家已经很好地调节了心理，精神状态都不错，表面上看着就象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变化在细微之处，班子成员迅速调整心理定位，不再象前阵子那样若有若地把自己和闻同放在同等位置上，而是很自觉地以副手身份自居。 中低层干部和普通干部则个个谨言慎行，静静地观察着，生怕一不小心成为新格局下的牺牲品。 数日后，省人大常委会决定任命闻同为省计委主任，与之同时，省政府也下达了对蒋冬葆和单荣国的任命文件。 对于闻同的任命，在省市两级党政机关广受瞩目，但在省医这样专业性非常强的事业单位，并没有太多的人去关注。 在省医，医生和护士们更关心自己的工作，官场离这里很遥远，在他们眼里那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不过，医生和护士们不关心，并不等于院领导不关心，在省委常委会通过决议的当晚，一直在关注此事的院长即致电闻同送上祝贺。 省计委主任可是不折不扣的实权派，某些方面实际权力甚至还要大过排名靠后的副省长。 纵览云缈省全省，除了十几位省领导、省委系统极个别非常委的重要领导以及三几个重要市的一把手，此外很少再有能越过省计委主任的。 当然，这是指实际职权及发展前途，非是级别。 此职之所以如此重要，除了其实际拥有的职权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方面，就是计委的管理范围几乎涉及到经济和社会的方方面面，担任这项职务的人可以得到全面而又宏观的历练。 从云缈省最近二十余年的历史看，但凡任过此职的，最后绝大多数干上了副省长，而且还是分管重要部门的副省长。 丈夫的高升，对于兰蕙芷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但她并没有一天到晚挂在脸上，尤其是在单位，她表现得十分平静，以致于身边的同事还不知道此事。 今天早上出门前，她接到爸爸兰树林的电话，说家里房子已经装修好了，这两天就会来江映。 不但爸妈会来，大姐兰蕙芳和婆家姐姐闻木秀两家也要来。 快乐是需要和人分享的，尤其是亲人朋友，否则幸福感就会大打折扣，所以对他们的到来她是发自内心地渴盼。 从家里步行到单位只有十几分钟路程，她从不开车，平时总是走路上下班，最近家有喜事，心情愉悦之下这点路程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一路上花草树木吐翠含香，天空格外地蓝，平时都要十几分钟的路，今天她只用八九分钟就到了。 “兰医生，早上好！”门岗老头热情地招呼道。 “你好，秦师傅。”兰蕙芷语调轻快地回应道。 上班的时候人多，她一进医院大门，就不断地有熟识的人和她打着招呼。 心血管内科是她当年实习的地方，在这儿许多医生和护士她都熟悉，有的还一直保持着联系。 重回旧地，她有着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尤其是对当年结识丈夫的那间病房，更是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很快就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 “小兰，早上好！”见她进门，科室的刘大姐立即招呼道。 “早上好，刘姐。”兰蕙芷热情地回道。 “小兰今天的衣服真漂亮，再配上你的人，简直貌若天仙！我这样的老太婆，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羡慕死你了！”刘大姐不吝言辞地夸道。 对这位刘医生，兰蕙芷不太喜欢，但她从不肯表露出来，笑道：“不同年龄的人有不同的美，刘姐你就气质好，一看就是高级知识份子。” “哟，真的？还是小兰会说话，刘姐谢谢你！”刘大姐笑得开心，说道。 兰蕙芷放下包，刚走到换衣间门口，门就打开了，几个女实习生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嚷道：“兰姐，好漂亮的衣服，在哪儿买的？” 三年前自己和这些单纯的大学生一样，也在这儿实习，无奈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和她们不一样的是，自己幸运地遇上了现在的丈夫，从此生活进入了一个普通人完全不敢想象的世界。 出于相同的经历，兰蕙芷对她们很有好感，平时也颇多关照。她微笑道：“就在江映购物中心，你们没逛过？” 第616章 领导的话贴心窝 这个女实习生以手加额，身子一歪，夸张地哀叹道：“我晕，那里的东西贵死了，我们只敢逛不敢买！” 一位中年女医生在一旁笑道：“等你们正式上班了，有了积蓄，一样可以买。” 另一个女实习生叹了口气，道：“唉，连单位都没落实，还是先不做那个梦吧！” 刘医生道：“你们这个专业，进乡镇医院还是没问题的，工作总是有的。” 几个女实习生趁她不注意，使劲撇了撇嘴。 刘医生继续道：“象我们小兰，当初毕业时不也是分到县医院吗，你看人家，现在多好！你们也要想办法嫁个好人家，嫁对了人，什么都有了，一辈子就享福了。” 这时南雪珍和尤小霞走了进来，她俩都住在医院集体宿舍，平时上下班总是同来同往。 听刘医生说出这么没水平的话，尤小霞马上不乐意了，道：“小芷人好，又漂亮，和她家先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什么叫‘想办法嫁个好人家’！” 刘医生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把人家给得罪了。如果换作是以前，她肯定会摆出老资格狠狠教训尤小霞一顿，但兰蕙芷来了后，她知趣地让着南尤二人。 兰蕙芷这时在换衣间，刘医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赶忙提高声调对尤小霞道：“你看我这张嘴，没个把门的，小尤你别和刘姐计较，我是有口无心，真对不起！” 南雪珍要滑头些，打岔道：“快到点了，赶紧进去换衣服，主任马上就来了。” 自兰蕙芷来后，科主任连开会的地点都改了，原来都是集中到他办公室，现在改在这边。 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老婆就在省计委下面的二级单位上班，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 兰蕙芷来省医，是欧阳索宏亲自打电话给卫生厅厅长安排的。省医的院长本来就和闻同认识，接到厅长的电话后，他特别上心，把科主任叫到办公室好好地嘱咐了一番。 几分钟后，科主任在几位副主任和护士长的陪同下，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 坐下后，他环视了一遍属下，威严地宣布道：“今天上午厅领导和院领导要来我们心内检查工作，大家要高度重视，打起精神来，不能丢我们全院第一科的脸！” 上午九点过，卫生厅副厅长在院长、院党委书记、常务副院长、分管副院长及科主任等人的簇拥下，笑咪咪地来到了心血管内科。 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大领导，大家诧异不已，心道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多平时难得一见的领导都来了。 能集中过来的医护人员都被集中了起来，和领导们举行座谈。 副厅长坐在人群中间，微笑着道：“我们心血管内科独立建科有二十多年的历史，在一辈又一辈人的不懈努力下，日益发展壮大，成为国家重点学科。现在，我们有一流的基础设施，有大量优秀的专业人才，可以说，是全省当之无愧的第一！今天的辉煌，是经过一代代人努力才造就的，所以呀，我们要特别注意对年轻医务人员的培养，把我们的辉煌不断地传承下去。看到在座这么多中青年才俊，我很欣慰，这证明我们在聚才、留才方面做得很成功。引才要不拘一格，我知道，你们中间有的年轻同志选拔自基层县医院，这就很好，唯才是用嘛！对这样的同志，我们要大力加以培养，要创造良好的成长环境，要提供最好的成长条件……” 领导的话这么贴心窝，让许多医护人员尤其是年轻医护人员听得热血沸腾，感动不已，暗道以后一定要努力工作。 不过，有那些脑子转得快的，听着听着渐渐咂出了味道，来自于基层县医院的年轻同志，不就是兰蕙芷吗，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怪不得今天来了这么一大帮人，原来是冲着她来的，厉害，厉害，居然把副厅长和院长大人都给惊动了！ 其实他们有所不知，副厅长和院长来这一出，是有特定目的的，就是为了向省计委申报新门诊大楼建设项目。 要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堂堂副厅长和副厅级的院长不可能为了她而降尊纡贵，闻同的份量还没重到那个程度。 领导走后没多久，科主任亲自过来，笑容可掬地对兰蕙芷道：“小兰，你来一下。” “请坐，小兰。来，这是你嫂子从老家带来的新茶，很不错的，尝一尝。”科主任亲自泡上茶，并送到她手上。 科主任听着也是个官，但那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抖抖威风，出了医院的大门就不大好使了。 对这位下属，他不惜放下架子努力讨好，反正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其他属下也看不见。 兰蕙芷挺客气，站起身接过来，说道：“谢谢方主任。” 老方道：“跟我客气什么，你要是觉得还不错，回头给你两盒。我知道你好茶见得多，不一定喝得惯——怎么样，还行吧？” 茶确实很不错，兰蕙芷夸道：“嗯，真的不错，挺好的。” 老方道：“那就对了，这是从当地最好的两棵树上采下的，总共也就这两盒。我这个人不大会喝茶，还是送给你，免得被我浪费了。” 兰蕙芷知道没必要客气，接过来道：“代我谢谢嫂子，这茶确实不错。” 老方趁机道：“你这么喜欢，我让她回趟老家，把那两棵树包下来，专门给你留着。” 扯了几句闲话后，老方道：“是这样的，找你来有两件事，头件事，科里准备培养你进领导班子，先进三级班子，时机成熟后再上到二级，日后就是一级了；二件事，准备推荐你跟古大夫读硕士，读完硕士接着读博士。厅领导和院领导都非常重视你的成长，全力支持我们的推荐。” 其实他是在投机卖好，科里推荐是不假，但主要还是出自院长的授意。 古大夫是博导，是众所公认的云缈省心血管第一人。她是比较纯粹的专业人员，虽然也挂着一些虚职，但基本不参与行政事务性工作，主要精力放在医疗、教学和科研上。 第617章 第一把火（上） 入古大夫门墙是许多人的梦想，兰蕙芷自然非常愿意，不过她对进什么班子却没多大兴趣。 “谢谢方主任关心，也谢谢院领导、厅领导关怀，能跟古大夫学习，我求之不得，不过进班子的事，我暂时不想考虑。”她心想我要是想当官，早在望水就是科级干部了，来江映也会是去卫生厅，何必跑到这儿来。 老方以为她在谦让，道：“不进领导班子怎么行？那日后怎么往上发展？” 兰蕙芷笑道：“我和我家先生约好了，他奔他的事业，我有我的事业，我的事业就是当一名好医生。” 老方道：“这样的，也是，你要是想走仕途，也不会来省医了。不过我不能答应你，得向院领导汇报，院领导同意了才行。古大夫那里，院领导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去。” 兰蕙芷略想了想，道：“能成为古大夫的学生，对我来说是非常荣幸、非常重要的事，不能太随意了，我想和我家先生商量一下，定个时间，好好地准备一桌拜师酒。” “你有这个心，那就太好了，我一定去，还要请几位院领导一起参加。”老方反应极快，马上毛遂自荐。 开玩笑，能和闻同同席共饮的机会也能浪费的，这样的机会就是院长甚至副厅长，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何况我老方。 结束谈话后兰蕙芷回到办公室，白燕正在等她。 白燕借着陪父亲住院的机会，向单位请了长假，天天泡在省医，一有机会就来兰蕙芷这儿加深感情。 她本来以为闻同会去苍茅市任常务副市长的，没想到闻同突然间一跃而为省计委主任，这简直让她目瞪口呆。 到县建设局工作后，她对官场的事渐渐熟悉起来，虽然不了解闻同为何突然高升，但却知道就是苍茅市最大的官市委书记柏林泉也赶不上省计委主任。 近几天她心里一直在琢磨，谋划怎样充分利用好这笔无比宝贵的资源。 “小芷，中午别回家了，一起吃饭吧？”白燕说。 “不了，今天得回家，有点事——你爸怎么样了？”兰蕙芷说。 白燕连忙道：“基本好了，再有几天就能出院。” 兰蕙芷还是比较关照白燕的父亲的，说道：“那就好，我下午再去看看他。” 白燕很领情，说：“谢谢，不用再去了，你那么忙。” 南雪珍在一旁暗道，白燕可真会顺杆子往上攀，一天到晚往这儿跑，也不知道她留下来到底是为了照顾老爹还是攀关系，这么现实，比大学时变多了。 兰蕙芷瞅了个空，给闻同发短信问道：中午能回家吗？有事商量。 片刻，闻同回道：可以回。 她看着短信笑了笑，看来很忙，不说“回”，而说“可以回”。 中午见面时，兰蕙芷道：“医院安排我跟古大夫读硕士，然后接着读博士，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闻同取笑道：“你这硕士、博士容易，领导一安排就行，以后是不是该叫你兰博士了？” 兰蕙芷嗔道：“没正形，我是认真的，不是为了拿文凭。古大夫是有数的专家，我一边跟着她行医，一边跟着她读书，两不耽误。” 闻同不再调侃她，正容道：“我支持你的决定，无条件支持。” 兰蕙芷说：“我想安排一顿拜师酒，你得去。” 闻同答应道：“应该这样，我当然要陪你去。” 兰蕙芷半点也不傻，已经大致琢磨出了院长的意图，道：“我们院长可能有求于你，你要有思想准备。” 闻同避而不答，微皱着眉头转而道：“和你说个事，你以后别走路上下班了，还是开车吧。” 兰蕙芷奇怪地问道：“怎么了，突然说这个？这么近，开车影响不太好吧？” 闻同轻叹了口气，道：“开车在医院是影响不太好，但在这边家属区反而是不开车影响不好。你不开车，天天走路上下班，你让人家怎么办，都学你走路，或者坐公交车？” 计委的车多，委领导们名义上没有专车，但实际上谁都有自己固定的车和司机，甚至连实权部门的处长都有。 他们的老婆早晚上下班，平时出个门，孩子上学放学，经常调用老公的车。 以前闻同是副职，兰蕙芷走路上下班大家还不怕什么，照样我行我素。 现在闻同是一把手，她们就不得不约束自己了。一把手的老婆都天天走路上下班，你一个副职和处长的老婆却把老公的公车当成自家的私车，合适么？ 兰蕙芷心思剔透，道：“是这个理，我一会儿上班就开车去。” 由于排序发生了变化，班子成员重新分工是必要的，是迫切需要解决的大事。 不过，闻同并没有急于着手，破旧立新是非常艰难的，需要耐心细致，一个不好就会影响班子的团结。 他打算一一地单独约领导成员谈话，在遵循惯例的基础上，再听取他们的意愿并结合自己的想法作出决定，尽量把工作在下面做足，然后再上会讨论通过。 省人大常委会任命文件下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决定开始启动这项工作。 在正式启动之前，他先根据自己的意愿拉了个大体的方案，报请分管副省长欧阳索宏同意。 这样的事是必须要经过分管领导点头的，一是规矩，二是取得支持。 欧阳索宏同意了他拟的方案，并要求他尽快落实。 按照排序，他第一个找来谈话的是杭光城。 杭光城目前所分管的业务中，投资处是最主要的一块，这也是计委诸多处室和下属单位中最核心者之一。 这个处既负责宏观业务，也负责具体业务，其宏观层面的决策可以直接决定一个地区的发展快慢，其微观层面的决策则可以直接决定某个重大项目的命运。 就拿微观层面来说，审批房地产开发项目、审批重大城建项目、安排包括党政机关在内的各省级单位的基建项目都在其职责范围内，其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当然了，很多时候它要服从上级领导的命令来作这些决策。 第618章 第一把火（中） 现在杭光城升为常务副主任，闻同准备把这一块要过来，交给冯庄麓分管。 施之易，夺之难，“好东西”给人家容易，但再想要过来可就难了，这个工作不容易做。 不过，对闻同有利的一点是，按照委分工惯例，投资处一般不由常务副主任分管，但这仅仅是惯例，而不是规定。 对这次谈话的内容，杭光城是有充分心理准备的，也准备好了应对策略。 不痛不痒地寒暄一阵后，闻同道：“老杭你是老资格的班子成员，业务精通，情况又熟悉，要对委全局工作多提好的建议。” 杭光城一阵气结，你只提我是老资格，却不提常务，让提建议还要加个“好”字，好不好那还不是你说了算？你大布陷阱，老子也不傻，不会上你当的。 这么想着，杭光城谨慎地道：“虽说我挂着常务的名，但绝对会服从组织，服从集体。至于建议，我认为目前各项工作总体上是良好的，稳步推进就可以了。” 闻同心里一笑，暗道你还挺敏感，我知道你是常务。他说道：“与时俱进，这是中央一再强调的精神，情况变了，我们就要作出相应的调整，否则就会出问题。” 杭光城不紧不慢地道：“没错，情况变了，就要因时因势作出适宜的改变，不过，也要充分尊重历史。” 闻同道：“对，优良的传统不能随便抛弃，我相信这是全体干部职工的共识。” 杭光城心里惨叫一声，老杭啊老杭，你真是大意失荆州，怎么就这么粗心大意呢？！ 闻同不容他开口，紧接着道：“你现在身为常务，要放开眼光，站到更高的层面上来，不能再拘泥于具体业务。” 见杭光城要抢话，闻同微一抬手阻止了他，继续道：“综合处由你来分管才是合适的，这一块事关全省宏观经济形势，全局性强，战略意义重大。投资处虽然也有宏观层面的业务，但全局性、战略性仍然不强，这不适合现在的你。我的意见是，把这一块交给老冯，让他去头痛。” 杭光城心里气道，我哪头痛了？什么时候嫌烦了？他急道：“投资处战略意义明显，我认为自己在这块业务上历练得还远远不够，还需要不断地加强。另外，这块业务非常复杂，换人分管，难免会打乱原有部署，会有一个很长时间的过渡期，不利于工作的开展。” 闻同微笑道：“不会，你刚才也讲了，目前各项工作总体上是良好的，这说明体系已经成熟，老冯接手后，循规蹈矩地照着稳步推进就可以了，不至于会有很长时间的过渡期。他也是老资格的班子成员了，这个能力完全具备，得充分信任他。” 杭光城一时无法接话，你要是说投资处体系尚不成熟吧，那好，把它交出来，让别人去分管，把它抓好。 你要是承认体系成熟吧，那又和你自己刚才“会打乱原有部署，会有一个很长时间的过渡期”的话相矛盾，反正左右你都不对，怎么着冯庄麓都会理由充分地接手。 闻同接着道：“省投集团虽说政策性很强，但本质上它毕竟还是企业，了解熟悉大型企业集团的运作规律，这对你将来站到更高位置上是非常有利的，所以我想交给你来负责。” 省投集团目前由闻同分管，这是只众所周知的香饽饽，杭光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暗道你真舍得放手？不会没几天就把总经理王伟给换掉，让自己信得过的人上，让我落个空吧？ 哼，刚才说我需要培养全局性、战略性能力，这会儿又说我需要了解熟悉大型企业集团的运作规律，还是一把手好，怎么说都是理！ 不过，自己在企业微观管理方面还真是有欠缺，他在这方面的能力确实令人折服，仅仅一手创立镇开投就足以证明。 闻同仿佛知道他的心思，道：“王伟同志工作能力强，领导省投集团屡创佳绩，会成为你得力助手的。” 这就是承诺了，杭光城顿时释怀，不过对闻同肯放手省投集团他还是难以理解。他哪儿知道，闻同对这只香饽饽根本就毫无兴趣，甚至可以说是避之唯恐不及。 话到这儿，闻同不再急于往下说了，留出时间让杭光城慢慢消化。他随手取过桌上的烟，递过去一支，道：“来一支，边抽边聊。” 杭光城也不客气，点上烟慢悠悠地吸着，脑子里却急速地反复权衡利弊得失。 他的话很明显，未来我很有希望接一把手委主任，这确实需要加强宏观层面的能力，否则将来在省委常委会上就有可能成为别人口中否决的一个重要理由。 如果能接手省投集团，就是让出投资处也未尝不可，投资处是风光，但省投集团更实在。 真可惜，江边办和三建办这两大块省领导高度关注、容易出成绩的业务我沾不上手，蒋冬葆和单荣国都是他信得过的人。 班书记劝导我，在对待闻同的态度上，对立不如合作，看来确是良言。 一支烟吸完，杭光城已经想明白了，一脸诚恳地道：“我刚才讲了，绝对会服从组织，服从集体，这句话到什么时候也不会改变！” 闻同微笑道：“你在班子里威信高，能有这样高度的思想觉悟，我相信日后班子肯定是团结的。你也清楚，班子成员的分工适度调整是必要的，是全局性工作的需要，也是急迫的，所以我想请你来拟这个方案，提报到会上讨论通过。” 杭光城有些犹豫了，心道拟这个方案肯定会得罪人，而且方案肯定只能按照他的意图来确定，不可能会贯彻我自己的意图。 不过，要是由我来拟的话，肯定有助于提高我这个常务副主任的威信。 算了，得罪人就得罪人吧，总比他把这项工作交给别人强，如果那样我这个常务挺没面子的。 第619章 第一把火（下） 既然已经想好了，杭光城干脆主动把姿态放低，道：“好，我就勉为其难了，你先给我定好调子，我好贯彻落实。” 对于闻同来说，能否顺利拿下杭光城是关键，拿下他就意味着成功了一半，再做其他委领导的工作就要容易得多。 接下来两天，他一一地和班子其他成员谈话，通过沟通交流，尽量消除隔阂和分歧，力求达成共识。 等谈话全部完成后，他主持召开委党组会议，议题之一就是审议班子成员分工方案。 这是闻同履新后首次召开党组会议，没有人再敢迟到，包括鱼明檀。 方案虽然不能提前发给与会人员，但对于大致内容其实大家早就知晓。 在新的分工方案中，姚迪毅和鱼明檀的分管范围没有任何变化。 以前杭光城排位第三时，投资处归他分管，现在姚迪毅排位第三，投资处却归排位第四的冯庄麓分管，这让姚迪毅很是不满。 鱼明檀对投资处虎视已久，这回再次失意，同样大为不满。 不过，两人对此已有心理准备，计委由闻同当家，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 会议还没开始，对于方案内容大家都已经知道，不管满意不满意至少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所以大家都心态放松地说笑着。 鱼明檀尤其声音粗豪，左顾右盼，唾沫四溅，看起来已经完全忘掉了闻同临时主持工作时第一次召开的主任办公会上的尴尬。 大家都知道他在极力地自我掩饰，面上应付着他，心里均觉好笑之极。 闻同没再象上次那样提前五分钟步入会议室，而是象以往的一把手那样踩着点到。 进来后，他不紧不慢地走向会议桌上首一把手的位置，自自然然的坐上和其他班子成员普通皮椅不同的高靠背皮椅。 见他到了，办公室主任轻声问道：“闻主任，开始吧？” 闻同简捷地道：“好。” 办公室主任道：“会议开始，第一项议题，讨论班子成员分工方案。” 杭光城现在坐在以前闻同坐的左侧第一个位置上，他打开分工方案，念道：“根据工作需要，拟对委领导班子成员分工作出调整。委党组书记、主任闻同同志，主持委全面工作，分管人事处、发展规划处。” 念到这里，杭光城突然打了个顿，心道闻同你说我需要培养全局性、战略性能力，却把发展规划处由自己分管，你说优良的传统不能随便抛弃，却把投资处交给冯庄麓，而不是交给姚迪毅，一把手的嘴确实大！不过，省投集团够爽，嘿、嘿——嗯，想哪去了，糊涂！ “杭光城同志，分管办公室、综合处、体改处、省投集团……” “姚迪毅同志，分管……” “冯庄麓同志，分管政策法规处、投资处、社会发展处……” “鱼明檀同志，分管……” “蒋冬葆同志，分管江边办、地区经济处、高技术产业处、新引擎工程办公室……” “单荣国同志，分管农村经济处、三建办……” 等杭光城念完方案，闻同语气淡然地道：“请大家充分讨论，畅所欲言。” 事先已经做过沟通工作，不管愿不愿意，现在已经成了既成事实，还有什么好讨论的，抱着这样的心思大家不痛不痒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后，就再也无人发言了。 最后，闻同环视了一遍与会人员，声音清晰有力地道：“好，我现在决定，委领导班子成员分工方案通过审议，将在向省政府分管领导报备后正式执行。” 会议结束后，闻同心情愉快地回到办公室，这关键的第一把火成功烧起，接下来的工作就会顺利得多。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刚才开会时老婆发来短信，今晚务必要回家吃饭，老婆的命令不能不听，他决定马上回家。 周先昊的办公室已经调到了闻同对面，是间独立的屋子，见闻同回来了他赶紧进来道：“闻主任，刚刚兰医生来过电话，是直接回家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马上手脚轻巧地迅速帮闻同收拾好物品，提起他的公文包跟在他身后，一直把他送进家门。随后，他又返回办公室加班。 现在闻同是一把手，对他的要求又高了，他暗下决心要在两周内熟悉全局性的基本业务。 当一把手的秘书很苦很累，象今天这样晚上得闲的时候不多，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回到办公室。这样的日子虽然苦，但苦中有乐，乐远远大于苦。 闻同刚踏进家门，就发现客厅里黑鸦鸦坐满了人。 兰树林夫妇、闻木秀一家、兰蕙芳一家、兰蕙茵一家，此外还有兰蕙溪和兰贵仁，全都赶在今天来了。 象闻木秀一家和兰树林夫妇、兰蕙芳一家是赶巧碰到同一天，其他人则是临时决定今天来的，凑到一起好图个喜庆热闹。 兰蕙茵和程顺生在江映商贸市场经商，年前兰蕙芷资助他们在市场附近镇开投开发的高档小区买了套不小的房子。 难怪发短信说今晚务必要回家吃饭，闻同微一诧异，随即微笑道：“爸、妈，姐、姐夫，今天到的？” 兰树林笑咪咪地道：“下午到的，忠纯和惠芳顺路接的我们。” 兰蕙芷心情格外愉悦，走过来笑道：“饭菜全都准备好了，就等你。” 闻同道：“在家吃，坐不下吧？” 兰蕙芷道：“在家热闹，不想去外面，你赶紧洗手去，我们上菜了。” 兰树林作主道：“小孩子坐小桌，四妹子，贵仁，你们也去小桌。” 小感感马上就不干了，趴在大桌的椅子上高声嚷道：“我不去，这是我的位子，我要和爸爸坐一起！” 闻木秀一把抱起她放到椅子上，俯身亲了几下，道：“宝贝，大姑去坐小桌，你坐这儿，好不好？” “好，大姑，我爱你！” 自打和闻同之间发生那场小插曲后，兰蕙溪心态成熟了许多。要是换作以前，她十有八九要顶老爸几句，今天她不但没顶嘴，还主动帮老爸排忧解难。她走到椅子前，蹲下身体道：“感感，你看，哥哥、姐姐他们都坐在那边，你一个人坐这儿，不想和他们玩啦？” 第620章 兰家现在牛了 这个诱惑不小，小感感稍稍一想就重新作出了选择，娇声道：“那你抱我过去，我要和小君姐坐一起。” 等坐下后，她又对坐在另一侧的兰贵仁道：“舅舅，你坐那边去，让我小姨坐这里。” 兰贵仁惹不起她，赶紧起身给兰蕙溪让位。 兰蕙芳正往小桌上端菜，见丈夫前妻的女儿琪琪还没落座，忙道：“琪琪，快过来坐，过来，坐你小姨旁边。” 妻子虽然是后妈，但对琪琪着实不错，母女二人关系处得颇为融洽，这让全忠纯欣慰不已。他也道：“琪琪，你注意看着点弟弟，别让他调皮。” 谦让一番后，闻妈妈和兰树林夫妇一起坐到了上首位置。杨嫂和小刘怎么也不肯上大桌，坚持和孩子们一起坐到小桌上。 菜很丰盛，也很精致，在兰蕙芷的特意安排下，不管男人女人一律喝红酒，她的用意是希望丈夫仕途顺利。 等人全部坐定后，她端起杯子道：“妈妈，爸、妈，还有姐姐、姐夫们，我们一起干一杯！” 今天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向闻同道喜，在共同喝过后，全忠纯当先举杯道：“三妹夫、三妹，我和你大姐祝你们路越走越宽，越走越平坦！” 闻同多少有点不适应这样的气氛，接受过全忠纯夫妇的祝贺后，说道：“都是一家人，随便一点好，——爸、妈，我敬你们。” 他是这么说，可程顺生却不敢这么想，跟着也举杯道：“三妹夫、三妹，我和你二姐没少麻烦你们，敬上这杯酒恭喜你们，祝你们工作顺利，生活幸福！” 你来我往一番后，大家的话题不由自主地落到新居上。兰树林道：“新屋比原来敞亮多了，就是离开发区太近，没日没夜地施工，吵得人头痛！” 牛佑才调走后，新任县委书记和县长李斌一商量，决定大面积拓宽县开发区，大力发展工业。 老牛狠抓农业出成绩了，也升上去了，如果新一届班子仅仅延续他的老路，不另去开拓其他发展方向，那做出的成绩至少要有一小半会算到他头上，而且还显得新班子缺乏创造性。 原开发区说是开发区，其实也就挂块牌子，再安排两套班子，企业就只有半死不活的七八家小厂。 按一开始的规划，新开发区将覆盖兰家所在的平房区，为此县里特意去做兰树林的工作，想劝他搬走。 兰树林夫妇在那儿住了好几十年，和左邻右舍熟得很，对这块地方感情很深，不愿意搬到别处。 县里做不下来他的工作后，被迫修改规划，在离着兰家约二十米远的地方划了条界线，界线这边不管是谁一律强制拆迁征为开发区用地，界线那边的二十余户民宅受惠于兰家从而得以保留。 对居民们来说，其实要拆也不是不可以，但关键是拆迁补偿定得过低，而且还是以实物楼房的形式，即居民必须得自筹大部分款项购买几乎同等面积的拆迁安置楼房。 要知道，被拆迁的相当一部分可是平房，而且有的还是新建的，让人平房改楼房还要自担大部分购房款，当然没人愿意了。 这情形就是当年永达固建工公司在望水县县城中心位置征地的翻版，那时候阮洪通安排县纺织公司造出几幢楼房，用于安置拆迁户，也是由居民自筹大部分款项购买。 就是那几幢质量低劣的楼房，后来发生事故致一母一子被砸死，直接把县纺织公司的总经理金有福送入阴曹地府，也导致阮洪通的政治生命彻底终结。 时至今日，这些楼房除拆迁户不得不购买外，还有一半空置着，多少钱也没人敢买。 全忠纯最头痛之事莫过于地方政府出面向他协调贷款，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和地方政府差异很大，说道：“义南搞开发区完全是当年阮洪通的翻版，想从我们商行贷款一个亿，被我否了。他们准备把厂房建好后，头三年免租金，或者按实际成本价出售，另外还将在地方税收上给出许多不合理的承诺。单纯从这两条看，条件要比杳踪区工业园优惠不少，有些中小企业就心动了，放弃工业园上这儿来。马凤玲书记知道后，指责他们破坏规则，无序竞争，是饮鸩止渴，就安排人在义南县城通往工业园的县道上设卡检查，不让开发区的企业分享工业园的资源。义南这边就反过来指责工业园搞垄断，违背了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和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公平和开放精神，两个书记的官司一直打到倪书记和莫市长面前。” 程顺生的生意现在有了些规模，在江映普通市民中已经算得上高收入阶层，所以和两个连襟在一起时底气也足了些，道：“贷那么多款，企业又大量减免税，那贷款何年何月才能还得上？” “是长期贷款。”全忠纯心说银行贷款怕什么，那是后任的事，一年一年往后滚呗，他们把动静闹大后就有了政绩，人早就升走了，还会去想这个。 不过闻同在，他不好说透，毕竟闻同也是政府官员，而且还是省内重量级高官。 这事闻同已经安排地区经济处处长晁明华展开深入调查，协调地区经济发展，指导地区间经济协作，协调开发区、工业园区重大问题是委地区经济处的职责。 象此类现象在云缈省很严重，已经在深层次上制约着经济的发展，他准备从法律层面上予以解决，根据调查结果由政策法规处分管委领导冯庄麓和地区经济处分管委领导蒋冬葆携手组织起草全省区域经济发展与协作法规。 见闻同一言不发，兰蕙芳打岔道：“忠纯你好好吃饭吧，扯这些不相干的干什么。妈，小妹读研究生，我还没给她办酒，就明天中午吧，大家都去。” 两日后，闻同和鱼明檀、蒋冬葆一起陪同欧阳索宏去边湖参加边七公路开工典礼，同时参加典礼的还有分管建设和交通工作的副省长沙建洲。 第621章 为领导抬轿子 为充分利用时间，临行前闻同坐上欧阳索宏的车向他汇报工作。 计委领导班子成员分工方案欧阳索宏已经看过，对于方案如此风平浪静地获得通过，他多少有些意外，此前他还担心闻同一时半会降不住这帮人。 现在闻同举重若轻地顺利完成了这项工作，表明他完全有能力驾御并且已经初步控制住这个骄傲而庞大的团队。 “昨晚刚刚得到准信，规划安排在下个月中旬上国家委主任办公会，如果能够顺利通过，就可以赶上下旬的中央政府常务会议。”闻同履新后，顺理成章地接任原来由司庆春担任的江边经济走廊建设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并从欧阳索宏手中接过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报批工作。 欧阳索宏点点头，道：“这是当前头等紧要之事，你要全心投入，有困难随时向我汇报。” 闻同答应了一句，随即又汇报道：“好，另外有件事，马凤玲计划把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开业，和下月初的全国春季糖酒会开幕放到同一天举行，把场面搞大些，想请您为交易中心题名并揭牌。当初市政府高瞻远瞩，签下糖酒会的长期承办权，事实证明它对省内经济的拉动作用十分显著，尤其是对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和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的推动作用不可估量。我认为，这项德政的积极意义和作用还挖掘得不够，各级政府、企业、社会民众还没有充分认识到，我想联系省内主力媒体系统性地策划，做出专题，面向省内外进行大力宣传推广。” 江映签下全国春季糖酒会的长期承办权是欧阳索宏的得意之笔，其带动效应确实十分显著，闻同的话虽然不乏夸张，但并不算很离谱。 欧阳索宏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高调宣传推广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给自己宣扬政绩，其次才是为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和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造势。 “可以，交易中心是工业园和省农业‘三大’区域合作组织的枢纽，意义重大，其运作好坏直接关乎着规划的落地。我希望你给予更多的直接关注，把握好大方向，要注意多为马凤玲排忧解难。至于全国糖酒会的专题，稿子出来后，要事先报给我审。”欧阳索宏说。 边七公路工程陆上部分要容易得多，其重点在于长虹湖公铁两用桥，所以开工也选择从桥开始。 省建工集团高大的施工机械已经进场，一律披挂着大红绸布，成整齐的一排停靠在湖边，气势逼人，煞是威风。 欧阳索宏居中站立，左边依次是倪正林、莫市长等人，右边依次是沙建洲、闻同等人。 他发表讲话道：“边七公路是江边经济走廊规划中最重要的基础设施投资项目之一，中央政府和省委、省政府给予了高度重视，建成后将全面打通经济走廊的交通瓶颈，实现五大支点的全面贯通，带动全省经济全面快速地发展……” 随后，倪正林讲话道：“边七公路对我们边湖市富有重要意义，是这座光辉城市发展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将全面提升城市竞争力，提升城市品位……” 在几位重要领导讲过话后，众人一同为工程剪彩，随后又共同挥铲为其奠基。 在回江映途中，闻同拨通成立志的电话，约他晚上见面。晚上在建设大酒店，成立志和韦伏一同赶来赴约。 几杯酒过后，闻同道：“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开业仪式，将和全国春季糖酒会开幕仪式合并举行，举办单位想把场面搞大些，希望媒体机构能给予充分的支持。作为一项全国性的重大商业活动，糖酒会意义非凡，我建议从三个角度去深挖，一是对全省经济的全面拉动作用，二是对江映城市知名度和综合地位的抬升，三是对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和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的巨大推动作用。在立意上，可以站得更高些，对前景的展望，不妨尽量乐观些。” 成立志是省报副社长，在省城是不折不扣的头面人物，所以在闻同面前还比较放松，笑道：“这可是一篇大文章，工程浩大，看来我得自己挂帅，采访团队要重组。” 韦伏道：“时间很紧，至少要再增加五个人才行。” 成立志道：“不错，你一会儿回去就着手修改策划，明天下班前必须敲定下来，先按增加十人考虑。闻主任，核心对象除了原市政府主要领导外，还要不要大篇幅兼顾两项规划的提起人？” 成立志的话很委婉，所谓原市政府主要领导就是指欧阳索宏，两项规划的提起人就是闻同。 闻同策划此次高调宣传报道，主要目的是借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开业之机，结合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和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将欧阳索宏决策引进全国春季糖酒会的深远意义全面地挖掘出来，目的是为了突出地凸显他，自己可不敢也无意于搭便车。 他否定道：“不必兼顾，不但不必，还请完全隐去此类话题，应该重点宣传报道糖酒会，还有就是交易中心。计委这边由蒋冬葆副主任和单荣国主任配合，杳踪工业园那边，马凤玲书记对情况极为熟悉，由她配合。另外，稿子见报前，还请先给我们一份，由相关领导把关。” 能趁机进入欧阳索宏的视野并加深和闻同的感情，成立志求之不得，十分爽脆地道：“没有问题，这是应该的，我明白。” 因为还要上班，全忠纯夫妇只在江映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在为兰蕙溪办过喜酒后就回了边湖。 闻木秀夫妇多住了一晚，因为两个孩子要上学，也不能久留。闻妈妈好长时间没回老家，这次趁着春暖花开，跟随女儿一家一起回去了，准备住段日子再回来。 第622章 神秘之卦 兰树林夫妇既不用上班，也不用顾及孩子上学，正好就住了下来，帮着照看两个孩子。 奶奶上午走时，小感感和小恩恩还没什么，可吃过晚饭后就不行了，泪眼婆娑地哭个不停。 从出生那天起，两个小家伙就天天跟奶奶在一起，感情很深，突然的分离让他们一时无所适从。 兰蕙芷没办法，就打电话回老家，让他们和奶奶在电话里说说话。没想到这不但没缓解他们的情绪，反倒勾得他们哭得更加厉害，连闻妈妈也在那头陪着泪流不止。 后来还是闻妈妈保证住几天就回来，才勉强把他们哄住。 兰树林夫妇一人抱着一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虽然不再哭，但两个孩子情绪十分低落，任外公外婆怎么哄也打不起精神来，蔫头搭脑地一言不发。 这时，云缈卫视主持人播报道：“今天上午十时整，我省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重大基础设施项目边七公路举行了隆重的开工典礼……” 兰树林急中生智，对两个小家伙道：“快看，一会儿爸爸该出来了！” 主持人继续道：“……出席典礼的有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江映市委书记、江边经济走廊建设领导小组组长欧阳索宏，副省长沙建洲，省人大常委会党组副书记、边湖市委书记倪正林，省计委主任、江边经济走廊建设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闻同……” 边七公路总投资额算不上特别重大，但战略意义非凡，省卫视高度重视，足足给了两分钟的时长。 虽然不是现场最高级别的领导，但作为新贵人物，闻同得到的镜头并不比倪正林少。 平时他总是刻意保持着低调，尽量避免在媒体上公开露面，所以两个小家伙很少在电视上见到他。这时看到他长时间停留在画面上，两个小家伙倍感新鲜，被深深吸引住了。 看到才三十一岁风华正茂的女婿，夹在一群五十多岁的高级领导人中间，兰树林笑意盈盈地向两个孩子介绍道：“这个湖叫长虹湖，要修一座大桥，将来桥上呢会通汽车和大火车。离桥不远的地方，还会修一座飞机场，就跟江映的飞机场一样。这座桥和飞机场全都是你们爸爸的功劳，是他提出来的。你们要向爸爸学习，长大了好好读书，好不好？” 小恩恩却睁着眼迷茫地问道：“外公，修大桥的钱是我爸爸出的吗？” 兰树林一怔，旋即笑道：“钱是国家出的，主意是你爸爸想出来的。” 看孩子情绪好转，兰蕙芷道：“等大桥修好了，爸爸妈妈开着车带你们去上面玩。桥下面就是湖水，还有好多船，可有意思了。” 见湖水碧绿，小感感异想天开地道：“妈妈，我想从大桥上跳下去，到湖里游泳。” 兰蕙芷信口道：“可以啊，让爸爸在下面接住你，我拿摄像机给你们录下来。” 小感感顿时来劲了，从外婆怀里挣脱出来，站到沙发上张开四肢，作势道：“我不跳了，我要这样，象小天使一样飞下去，呜——” 沙发柔软的海绵垫一踩一个坑，小丫头一个立足未稳，一头向前栽倒。兰妈妈被吓得脸色发白，好在她注意力高度集中，见势不妙连忙一把抱住，嘴里不住地道：“我的小祖宗，小心肝，你吓死人了，摔着了可怎么得了……” 把外婆吓得魂飞魄散，小家伙自己却满不在乎，转眼就和弟弟到一边玩去了。 “这鬼东西野，和你小妹小时候象。”惊魂甫定的兰树林看着玩得高兴的两个孩子，转头神秘兮兮地对女儿道，“三妹子，来的时候我和你妈去刘老师那里了，他焚香沐浴帮小同卜了一卦，卦象解得好，说‘三十五到省级，四十前到天都，不惑之年封疆，五十前成大事’。他还说，你是‘有福之人，将来贵不可言’。你们姊妹五个，就只有你的名字是他取的。那年生你小弟，我和你妈抱着去求他，他就是不给取。” 刘老师曾在县城文化馆工作，一生好研究易经，在义南地面上颇负盛名，被人尊称为刘老师。 兰蕙芷想起几年前初遇丈夫的那晚，他就夸赞自己名字取得好，说蕙芷是国花，孔圣人称之为“王者之香”，代表着民族精神文化和五千年的文明史。 她是学医的，听爸爸这番神秘之言，虽然明知人家十有八九是在锦上添花，但心里还是倍觉受用，很愿意去相信，说道：“仕途上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每一步都不容易。刘老师的话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能随便往外说。” 兰树林道：“我当然懂得这个理，刘老师也这么嘱咐过我们。我和你妈不肯搬家，其实是他说那里风水好，不能动，不然我和他们较这个劲干什么！” 周六晚上，兰蕙芷在建设大酒店云缈厅隆重宴请古大夫夫妇，省医院长、院党委书记、分管副院长及科主任老方均受邀作陪。 古大夫的丈夫相貌儒雅，也是高级知识分子，在省社科院工作，不过和一身光环的妻子相比他就要逊色得多，至今仍是默默无闻的副研究员。 古大夫本人其貌不扬，矮矮胖胖，但知识让她自有一番雍容气度。和边湖市医院妇产科专家卞大夫的冷面比，她要温和得多，面上总是挂着三分笑意。 对学术专才闻同一向敬重有加，他和妻子一起端着酒杯站起身道：“古大夫，小芷跟着您行医读书，给您添麻烦了，我们敬您和刘老师！” “闻主任不要客气，小兰有心学，这是好事，我不怕这个麻烦。”身为云缈省心血管第一人，古大夫的病人中达官贵人比比皆是，成为兰蕙芷的老师还不至于让她受宠若惊。 此前兰蕙芷已经去拜见过她两次，对兰蕙芷无心仕途一心向学的态度，她很有好感。 两口子也站起身喝下了这杯酒，古大夫的丈夫老刘只和善地笑了笑，没有说话。看得出来，夫妇俩都不是热衷于功名利禄的人。 第623章 鱼明檀幸灾乐祸 院长道：“古大夫，小兰的成长你一定要多费心，厅里高度重视此事，院里就更不用说。有什么困难，你可以直接和我提，我来解决。” 古大夫微笑道：“好，小兰不错，能静得下心来。” 科主任老方道：“小兰，受院里安排，科里专门开会研究决定，你以后上班时间自由安排，跟着古大夫走就行，这样才能学好。” 象古大夫这样的专家，每周的出诊安排是非常少的，这就意味着兰蕙芷以后不必天天去医院上班，日常要么在家学习，要么去古大夫家受教。 饭后，兰蕙芷坚持亲自开车把古大夫夫妇送回家。 周一上午，闻同主持召开主任办公会，参加会议的除委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外，相关处室和下属单位负责人也列席会议。 会议最重要的一项议题是听取地区经济处对杳踪区工业园和义南县开发区争执的调查汇报，决定是否提请省委省政府启动区域经济发展与协作地方法规的立法工作。 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相对党委系统及政府其他部门，计委系统的思想是最为活跃的，比较敢想敢说，这一点在省内获得公认。 列席会议的晁明华汇报道：“受本区域发展经济的驱动，各地在招商引资方面竞相拼杀，最普遍的作法就是在地价和税收方面作文章……” 作为分管领导，蒋冬葆道：“发展之痒普遍存在，象杳踪和义南之争，决非个案，不说全国，单论省内，情况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程度，已经在深层次上阻碍了全局的发展。可以说在相当一部分地市，大家的注意力和工作重心都放在比拼地价和税收优惠这样的浅层上，忽视或者说无心练内功，无意于从规范市场秩序、改善融资环境、发展科技、发展职业教育、完善基础设施、完善商业配套、推动法律政策公正透明化、提高政府部门办事效率、切实减轻企业负担等方面下苦功。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和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重要目标之一，就是建立起规范化秩序，引导各地从综合条件着手，努力打造良好的投资环境，通过区域协作、理性竞争实现共同发展。所以，我们认为，作为两大规划的配套法规，启动全省区域经济发展与协作地方法规的立法工作势在必行。” 鱼明檀心里冷笑不止，暗道谁都知道蒋冬葆是闻同的党校同学，也是他来计委后第一个招揽的人，很显然，这小子是在代表他点炮。 嘿、嘿，想在这方面点一把火，你就不怕烧着省委省政府敏感的神经？现在全国各地都在强调全民招商，讲不惜一切往前冲，你偏要唱反调，要约束下面的手脚，这不是伸着脖子主动找死么？ 情况似乎在印证着他的想法，姚迪毅皱紧眉头道：“这个问题是老问题，很让人头痛，是该着手解决。但是，阻力也很大，一个不好，就容易打击地方招商引资发展经济的积极性。无序是伤，过紧则是箍，如何寻找到平衡点，才是问题的关键。” 鱼明檀心里直乐，暗道老姚还挺委婉的。不过，很快他就发觉情况不大对头，风在朝闻同所希望的方向劲吹。 杭光城坐在左侧第一个位置，为了面对听众，他向右边半侧过身体道：“遏止恶性竞争，破除地方壁垒，实现全省一盘棋，各地市深挖本土特色，在这个大棋盘上良性竞争，最终形成全省整体竞争优势，这是两大规划描绘的目标。刚才蒋副主任提到规范市场秩序、改善融资环境、发展科技、发展职业教育等等一系列具有长治久安效果的举措，其实在杳踪工业园已经得到了全面落实，可以说，杳踪工业园就是典范，是样板。所以，我同意蒋副主任的判断，立法工作势在必行，这既是两大规划的需要，也是其既有精神的体现。不过，老姚的话一针见血，这个平衡点到底在哪里，如何寻找，是我们要深入研究的。” 说到这里，他展颜一笑，接着道：“往深层次看，各地之所以怀着强烈的发展冲动，其原因就是考核压力。目前我省的考核体系中，只有GDP这样一个指标，我认为，这有些单薄。” 杳踪区是委主任的发迹地，马凤玲和胡林又是他的心腹爱将，但义南县是主任夫人的老家，同样情况特殊，所以大家发言时尽量就事论事，避免带有倾向性。否则，要是这里头另有隐情，那不是无谓地得罪人么？ 鱼明檀几乎目瞪口呆，老杭这么快就认输了？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趴下了？见鬼，什么“典范”，什么“样板”，这么肉麻的话也说得出口！ 鱼明檀没有认真看过两大规划，并不知道蒋冬葆和杭光城所述内容，其实在两大规划中均有非常明确的表述。还有他不知道的是，闻同会前已经找杭光城单独沟通过，取得了他的支持。 他更不知道的是，闻同还向欧阳索宏、马省长和杨心民书记汇报过，得到了三位决策者的首肯。 正如杭光城所言，立法既是两大规划的需要，也是其既有精神的体现，在两大规划已经得到省委省政府批准的情况下，怎么还会有“烧着省委省政府敏感的神经”“伸着脖子主动找死”之事？ 杭光城说杳踪工业园“是典范，是样板”，这并没有夸张，两大规划之所以能够打动省委省政府，杳踪工业园就是最有说服力的活标本之一。 随后，冯庄麓、单荣国等人也先后表达了类似的观点。 看来在大方向上大家的趋向还是一致的，问题的关键在于是否能找到姚迪毅所说的“平衡点”。 这样的氛围让闻同十分满意，他开口道：“大家都讲得很透彻，我插一句。我们都知道，在财务管理学上讲究一个投资效果，也就是投资回报，那么我们在招商引资方面，是不是也该引入这个概念？是不是也该建立起一套完善的评价体系？说到这里，就触及刚才杭副主任提到的考核主指标问题，单纯一个GDP有些单薄，这个观点我赞同。” 第624章 收服班子成员 蒋冬葆道：“闻主任提示的这个思路有如拨云见日，我先讲一讲突然由此想到的一点，就是招商成本。” 杭光城反应极快，一听就明白，笑了一下。 蒋冬葆继续道：“这个展开来讲是这样的，所谓招商成本只包括企业直接受益的部分，不含基础公用设施，具体包括国家法定之外的税费减免、国家法定之外的财政返还、土地成本、经营用建筑物的租金或购置成本，等等。这里的土地成本是指实际出让价低于市场公允价的部分，同理，经营用建筑物的租金是指实际租金低于市场公允价的部分，购置成本也是指实际转让价低于市场公允价的部分。我们可以区分行业类别，统计全省招商成本和实际到位资金的平均比率，定期发布，作为一个评价标准。这是一个笼统指标，具体还可以分解细化，比如各项税费的优惠折扣率、土地成本和实际到位资金比率、经营用建筑物租金或购置成本和实际到位资金比率，等等。” 姚迪毅道：“蒋副主任提的这些指标，还需要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否则不具有可操作性。具体讲，就是市场公允价数据怎么采集？采集来的是否具有可信性？我的意思是，我们的经济研究所可以立个课题，去调查研究这个问题。” 经济研究所是省计委下属单位，归姚迪毅分管。 鱼明檀不太懂经济，一直没能插上话，渐渐地察觉到风向不对后，见此机会他马上出言道：“基础数据的准确可靠性是关键，否则计算出来的指标就会失去指导意义，这个课题很有必要。” 说完他心中暗自得意，我既挺了老姚，又不至于被孤立，一举两得。 冯庄麓道：“具体到一个企业，如果它的招商成本和协议到位资金比率低于全省平均值，那就表明其招商效果不佳，成本偏高，需要展开深入调查，在综合考虑经济和社会两方面效益的基础上，再来决定是否审批或核准。还有，蒋副主任提到的这套指标，可以先行落实，另外我们还可以探索两套指标，其一是具体企业的招商成本回收期指标；其二是开发区总成本回收期指标。后一套指标是用来评价一个开发区的，这个开发区总成本不但包含招商成本，还应该包含基础公用设施。” 单荣国比较直接，说道：“刚才杭副主任讲只有GDP一个指标有些单薄，我们可以建议添加地方税收这个指标，这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可以遏止税收减免的乱象。但是，其权重又不能太高，否则又会回到刚才姚副主任提到的‘箍’的问题，会吓跑吓退许多投资。当然，对于以财政返还形式变相给优惠的，我们要视同为税收优惠对待。” 最后，闻同道：“恶性竞争也好，设置地方壁垒也好，都是不对的，都是需要改变的。刚才大家提了很多好的想法，都是基于实际问题的真知灼见。这个区域经济发展与协作地方法规，内容应该非常宽泛，解决无序竞争和地方壁垒是一个方面，合理调配地区产业分工、导引各地走有特色的产业发展方向、加强地区间协作也是一个方面，最终的结果，就是刚才蒋副主任提到的通过区域协作、理性竞争实现共同发展，形成杭副主任刚才提到的‘全省整体竞争优势’！” 他继续说道：“目前来看，全省的基础是好的，比如昆北市提出蔗糖业、蜂业发展方向，还有名贵水果种植园；利然市计划利用利隅县开发区的传统优势，发展现代化包装工业；苍茅市计划发展油茶、山莓和猕猴桃；边湖市有辣椒、香糯米、水产品、茶叶等；江边经济走廊上五大支点各自的产业特色也十分鲜明，如此种种，这已经为我们的工作提供了良好的基础。” 他随即又说道：“姚副主任提到由经济研究所成立研究课题，这很好，我完全赞成，在经费上要给足，具体就从省农业‘三大’发展基金中出一部分，等江边经济走廊规划批下来后，再从其经费中给一部分。冯副主任、蒋副主任提出的指标都很有意义，相关处室要尽快拿出具体材料。单主任提出把地方税收纳入各级政府的考核范围，以弥补单一GDP考核指标的不足，也要拿出具体的材料。” 最后，他说道：“最后，我决定提请省委省政府启动我省区域经济发展与协作地方法规立法工作！” 姚迪毅暗自叹了口气，看来不但蒋冬葆、单荣国，连杭光城、冯庄麓都已经被他成功地拉入阵营。幸好自己看清了风向，没有不识时务地在这些和自身利益不相干的事上跟他唱对台戏，否则肯定会落得个孤家寡人的结局，那决不是智者所该为的。 次日上午，省长助理、利然市委书记冒平昌给闻同打来电话，约他和蒋冬葆在建设大酒店利隅厅吃午饭。 计委是实打实的省政府第一组成部门，而一把手和常务副主任又有着天壤之别，冒平昌对待闻同的态度不再象以前那么居高临下，一见面就热情地笑道：“闻主任，蒋副主任，这边请。” 闻同和蒋冬葆一起走向他身侧的客位。等他们快要走近时，冒平昌站起身，伸过手道：“到这里就跟到了我们的利隅县一样，还是老汪会做生意，把省内各市和各重要县区全搬到这边，让大家都上赶着找到这儿来给他做贡献。” 闻同笑道：“就是，等年底的时候大家一起向他要返利。” 待众人一一落座后，利然市常务副市长老何笑道：“刚才走过那边，看到杳踪厅，随口问服务员，说春节过后就有了。” 升为省长助理、省政府党组成员，虽然协助分管的政务不甚如意，但这一步过渡至关重要，冒平昌心情很不错，大笑道：“他反应够快的，我看很有必要让他把我们的利隅县改成建设县，多往那边投资金，上项目。” 第625章 不肯妥协 在笑声中，冒平昌举杯道：“闻主任，蒋副主任，感谢对我们利隅的支持！” 昨天上午的委主任办公会上，已经审议通过把利然市下辖的利隅县开发区升级为省级开发区，定位为江边经济走廊包装配套产业基地，由省里给予资金和政策扶持，打造“大陆包装城”。 闻同之所以作出这项决策，一是该县位于江边高速中段位置，也基本是全省的中部位置，不但离江映和边湖都较近，离其他地市也不算太远。 二是该县既有高速、省道，也有便捷的铁路交通，三是该县开发区有一定的产业基础，四是出于平衡的考虑。 边湖的杳踪工业园先后签下几十个亿的投资项目，江映开发区和江映空港工业园也先后签下数个不小的项目，昆北市拿下海外农业集团的名贵水果种植园，唯有利然市两手空空，不抚慰一下是不行的。 按照规划，未来省里将从政策上把包装业投资引向利隅开发区，支持其发展现代化包装工业，做大做强，走出本省，辐射全国。 如愿得到这份大礼，愤愤不平的冒平昌心满意足了，要知道食品饮料行业对产品包装要求很高，是包装产业的大客户，仅杳踪工业园一地就是个庞大的市场。 闻同举起酒杯，杯口位置略略低于他的杯子，轻轻一碰，道：“您客气了，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的决定是基于客观考虑作出的。” 冒平昌当然不会把他的话当真，符合客观条件的可不止利隅一个县。投桃报李，他道：“你们支持我们，我们自身也要做好工作，尤其是在投资环境上要下足功夫。关于防治污染问题，我们正在做具体规划，除了省里给的扶持资金外，我们自己也要配套一部分，力争把这项工作做到位。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是千秋大业，我们不能包装业发展起来了，却把环境给污染了，这是得不偿失的，你的这个观点我完全支持！” 闻同道：“防污工作从头开始做容易，事后再去治理就要难得多，我们利然市这么理解和支持我们，我们非常感谢，敬您！” 放下酒杯，冒平昌问道：“欧洲那边准备什么时候过来考察？” 受杳踪工业园蓬勃发展和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及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高调推进等诸多利好的刺激，欧洲一家跨国包装巨头计划在云缈省投资三亿二千万设立国内第二家生产厂，投资意向书已经通过省政府发到了省计委江边办。 因为本省市场体量大，前景诱人，另外省政府对包装业投资有政府防染补贴，所以省计委对其投资抉择是有相当影响力的，基本上可以说计委指向哪里，对方就会入驻哪里。 蒋冬葆代闻同答道：“上午我们刚收到确认函，定在三周后，下午函件会传到利然。” 计委已经决定把这笔投资安排给利隅开发区。冒平昌道：“好，我们的准备工作可以提速了，欧洲人办事认真，定好了的时间就不会更改。” 在冒平昌的热情相劝下，这顿饭吃的时间不短，闻同回到办公室已快到下午三点。人事处处长谢春瑜一直在等他，向他汇报领导干部招考及公务员招录事宜。 发展规划处和人事处由闻同直接分管，两个部门的处长均是女将，黎小玉三十三四岁年纪，谢春瑜则要年长得多，已经年近五十。 和黎小玉强大的背景不同，谢春瑜是凭自身努力一步步熬上来的，当人事处处长已经六七年时间，对全省委系统的情况极为熟悉。 按本省惯例，发展规划处和人事处一般由一把手直接分管，司庆春在任时之所以把发展规划处交给闻同，是因为他还要协助欧阳索宏工作，精力上顾不过来。 单荣国分管的三建办属行政编制，下辖‘综合计划处’、‘稽察处’、‘财审处’、‘油茶办’四个处室，其中稽察处最为庞大，共设三个科，编制达十五人之多。 由于是新改组升级部门，其人员缺额很大，除承袭原三合办全体人马外，还另需一次性补充二十余人。 在这些空缺岗位中，共包含六个处级领导职务、十个科级领导职务，如此之多的职位，争夺者自然数不胜数。 根据闻同确定的原则，缺额的领导从委内部职能处室选拔一部分，再通过笔试、面试从市县两级计委公开选调一部分，缺额的普通干部则一律通过公务员考试录用。 从市县两级公开选调的处级干部，需经过一轮笔试、两轮面试共三道程序，科级干部则只需一道面试程序。 综合计划处处长、稽察处处长及四名科级领导干部已经到位，都是从委内部职能处室提拔上来的，另外十个领导岗位将从市县系统内选调。 闻同之所以要从市县两级系统内大批量地选调领导干部，主要是为了加强系统凝聚力，密切关系。 在确定三建办建制时，省农业厅和林业厅要求“支援”一部分领导干部过来，被闻同拒绝了，不肯妥协。 谢春瑜递上材料，汇报道：“闻主任，笔试成绩已经出来了，这是我们根据成绩排名甄选出来的面试名单，还有面试方案。处级面试初试候选人，油茶办主任、财审处处长每岗确定八名，副处级每岗确定六名，另外科级每岗确定四名，共五十二名，请您过目。” 闻同没有急于去接，问道：“单主任的意见呢？” 谢春瑜道：“已经报请单主任审过，有他的签字。” 闻同这才接过来，认真看了一遍，见处级干部复试考官名单上只有他和单荣国、谢春瑜三人，就说道：“面试安排我原则上同意，再提三条补充意见，第一，面试工作由单主任牵头，你配合，我只参加处级干部最后的复试；第二，处级干部复试请杭副主任、姚副主任也参加；第三，处级干部复试名单要经过委党组会议审议通过。” 第626章 大有深意的两招 谢春瑜道：“好，还有公务员考试面试和录用。” 省计委各职能处室今年共需招录十四名公务员，在省直各厅、委、办中是需求人数最多的。 在这十四人中，多数是三建办和江边办要的人，对人员的专业和学历都要求得比较苛刻。 闻同道：“这个我不具体参与了，按照党组会议审议通过的方案执行吧。另外给你布置一项任务，我准备在全省系统内举办英才大课堂，每个月两天课，学制一年。具体参与人员可以是班子成员，或者是中层干部，也可以是梯队干部。每个县区计委给一个名额，市级三个名额，我们委各职能处室和隶属单位各给一个名额。食宿费、资料费和往返交通费由各单位自理，师资费由我们统一承担，外聘讲师报酬按市场行情定，内部讲师就算了。财政厅已经答应批给我们八十万专项经费，你和财务处一起去办过来。这个班要尽快组织起来，争取在月底前开课，这是我写的粗略的构想，供你参考。” 这是谢春瑜十分愿意的，她疾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要点，双手接过闻同递来的一页打印文稿，道：“好，我明天中午前把方案报给您，保证在这个月开班。” 从他办公室出来，谢春瑜一路走一路想，过了几任一把手，就他作事最简单，能放手交给下面的就尽可能放手。 回到自己办公室，她坐下来仔细一看闻同拟写的文稿，被吓了一大跳。授课讲师既有驰名全国的企业家，也有学界大家和政府高官。 企业家有富铜集团包青林讲授《全球金属原材料市场与国家产业安全》，省建工集团佟总讲授《重大建设项目的经济社会效益与扩大内需》，真道电气董事长厉坚讲授《民营经济的崛起和未来》，已从ＣＭＯ荣升ＣＯＯ的柯绍东讲授《企业竞争与规范市场经济秩序》，寇智远院士讲授《经济与科技创新》，置地集团董事长孙贤寿讲授《国际国内市场经济秩序比较》，此外还有镇开投董事长由应刚、四海有芳董事长万有芳、成光酒业董事长南成光，以及省内外四五家大型企业集团的董事长或总裁。 学界人士既有国立大学几位大牌教授，也有其他知名大学或院所的重量级专家。 政界高官有国家委农经司司长宋时杰讲授《农业和农村经济社会发展战略思考》，省委政研室常务副主任赵良哲讲授《我省县域经济社会调查报告》，另外还有几位国家委的副司长。 在内部讲师安排上，他自己主讲一天，杭光城、姚迪毅、冯庄麓、鱼明檀、蒋冬葆、单荣国均被列入名单。 她心道乖乖，他请的讲师来头太大了，一个个都是呼风唤雨的大腕，这些学员有福了！这个任务太重要了，可以大大提高人事处的威望，一定要当成头等大事来办。 谢春瑜越琢磨脑子里越清晰，看来他是有特定目的的。我们计委系统不是直管，对市县两级的约束力十分有限，现在要大力推行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和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少不得许多事又要靠他们去贯彻落实，如果不能加强系统凝聚力，就难以保证执行力，很难做到令行禁止。 还是他厉害，先是从市县两级系统内公选十名领导干部，接着又要举办大规模的英才班，两招下来，从上到下把全省整个系统密切地聚拢起来，这比开什么会议都管用。 琢磨明白了领导的意图，她当即拨通丈夫的电话，道：“我今晚要加班，什么时候能回家不清楚，不要等我。” 接着，她把副处长叫进办公室，吩咐道：“今晚全处加班，赶一份方案，必须要拿出来。你先组织人开始，我现在要和财务处去财政厅办事。强调一点，要注意保密，在正式发文前任何人不得对外泄露消息！” 晚上回到家，闻同意外地发现客厅沙发上多了三位客人。这三位客人他都认识，是妻子兰蕙芷的亲姑妈兰树香，还有她姑丈和姑表弟。 见他进门，兰树香马上站起身，笑道：“小同，你回来了。” 闻同脱下外衣递给妻子，嘴里答应道：“哎，姑、姑夫，什么时候到的？” 兰树香爽利地说：“我们下午来的，来看看我宝贝侄外孙女跟侄外孙子。在家我总欠着他们，一直想来，又总脱不开身，趁着你爸妈在这边，我今天说什么也要过来。这才几天功夫没见，两个孩子都长这么高了，又聪明又漂亮，长大了肯定象爸爸妈妈。” 兰树香的丈夫和儿子刚才还比较随便，闻同一回家父子俩顿时变了个样，拘谨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开口。 兰树林见状，开口招呼道：“坐下吧，都坐着。小同，你有事忙你的去，别管我们。” 闻同接过小刘递来的茶杯，走到岳父身边坐下道：“没什么事，姑夫，工作很忙吧？” 兰树香的丈夫原来在义南植保站工作，前年调到了城关镇镇政府，去年闻同到省计委任职后，牛佑才又安排镇里把他提为规划办主任。 规划办管着审批全镇城乡老百姓盖房子的事，实权不小，小油水很足，但工作也很繁琐复杂，各种各样鸡毛蒜皮的矛盾很不好协调。 他是个平平庸庸的老实人，着实难以胜任这个职务。好在别人都知道他是兰家的至亲，才没人敢为难他，要不然早被人整掉了。 听闻同问，他这才开口道：“一直都忙，前几个月抓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最近抓春耕春种，全体干部都被调动起来了，天天不得闲。” 闻同喝下几口茶水，放下杯子又问道：“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抓得如何？” 他敏感性较差，实打实地回答道：“表面上的功夫也是有的，不过今年省里抓得紧，市里花副市长查得又严，总的来说修得还可以。” 第627章 不牢靠的婚姻 “春耕春种呢，和往年比有没有松劲？”闻同再问道。 兰树香的丈夫回答说：“这个比修水利要好，县里没敢变，以前牛书记在时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市委倪书记很关心，市农业局杜局长下来检查了几次，省里也来过一次，县里就是想松劲也不敢。” 再陪着说了会闲话后，闻同上了楼。 他打开书看了还不到二十分钟，兰蕙芷也上来了，道：“姑是为表弟毕业分配来的，她还是想让东东到江映，或者进你们单位，或者进省委办公厅，或者进省政府办公厅，我劝了半天，她就是听不进。” 兰树香的儿子东东今年大学毕业，和兰蕙溪同一届，也是在云缈大学。他象父亲，既平凡又木讷不能言。 闻同的意思是让他进边湖商行，或者是边湖地税局。兰树香不甘心，放着娘家亲侄女婿这棵大树，她一门心思想让儿子走仕途，跟着侄女婿好升官发财。 闻同放下书，道：“他不适合进官场，非要这么做，反而是害他。商行和地税部门是最好的选择，既安稳，待遇又好。” 兰蕙芷道：“小的时候，姑最疼大姐和我，我又不好硬拒绝她。好在姑夫挺明白，知道东东的情况，他的意思和你一样。行，你看书吧，我再去劝她，给她讲明白道理。” 次日一上班，谢春瑜即拿着方案来向闻同汇报，道：“闻主任，昨天下午我和财务处去了财政厅，手续已经办好了，今天就能全额划到我们账上。这是英才大课堂方案，请您过目。” 闻同接过来，认真看过一遍后，提笔批示道：同意提报委党组会审议。放下笔，他表扬道：“不错。” 虽然只有区区两个字，但谢春瑜却感觉胜过千言万语，昨晚加班至深夜的疲劳顿时一扫而空，拿着批示后的方案高高兴兴而去。 快到中午时，周先昊打电话给闻同请示道：“闻主任，办公室说有位姓吴的先生想见您，说是原来在杳踪镇镇中学任副校长，现在在真道电气工作。” 闻同略略一想，记起应该是马凤玲的丈夫。他来干什么，要直接见我？前后想了一下，他隐隐觉得可能和两口子的婚姻生活有关，不由一阵头大，可又不好回避，只得道：“请他进来吧。” 来客果然是马凤玲的丈夫老吴。 闻同几年没见他，没想到他形象大变，削瘦的身材已经发胖，本就谢去大半的头发一根也不见了，身上教书先生的质朴已经荡然无存，从内到外都透着商务人士的精明干练，只是眼袋肿胀，精神十分憔悴。 “闻主任，占用您宝贵的时间，万分抱歉！”老吴一边敬烟，一边熟络地说着谦辞。 闻同微笑道：“请坐，几年没见，都变成这样了！” 老吴苦笑了笑，说道：“从事营销工作，天天陪客户泡酒池肉林，没得办法！有时候认真想一想，还是从前好，在学校教书又清闲又单纯，哪里象现在累心又糟蹋身体！” 闻同听他话中满是辛酸苦涩，也不由暗暗陪着叹息一声，感情的挫折是男人难以承受之重，自己也是经历过这种痛苦的人，虽然情况有所不同，但个中滋味估计也不会差多少吧？ 沉默片刻，老吴艰难地开口道：“凤玲向我提出离婚，态度坚决，我……我难以接受！闻主任，您是她的老领导，您的话，她听得进，一定要劝劝她……” “落到这一步了？”闻同吃了一惊，脱口问道。 老吴感伤地道：“说起来，还是怪我自己，非要转行跑营销，长期不在她身边，弄得家不象家！不瞒您说，感情不好已经很长时间了，每次见面总是吵吵闹闹，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心理准备。我也不怕耻辱，她……她是和四海有芳姓常的好上了，早就好上了，我一直忍着，想挽回她的心，没有用！姓常的刚办完离婚，我知道，就是为了她。” 马凤玲和业已担任四海有芳总裁的常总关系异常，这个闻同是知道的，前年李易秋就向他透露过。 他没想到两人的感情最终会走到这一步，老常既是肯为她离婚，那就说明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谁去劝说也没用。 说穿了，这种事谁都能理解，老常是大型企业集团的总裁，身家好几个亿，而老吴只是真道电气的中层，虽也是成功人士，但和老常比就远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抛开这一层不论，马凤玲本身就是政坛耀眼的明星，还不到四十就是全省第一县区的杳踪区区委书记，前程一片辉煌，夫妇双方这种地位上的巨大落差，迟早也会导致婚姻出现危机。 “你们自己谈得怎么样？”闻同问道。 老吴长叹一声，道：“唉，我回来两三天了，她只有一句话，好合好散！” 闻同轻叹一声，无奈地道：“都到了这一步，你说，我怎么劝？” 老吴默然不语，良久道：“她在官场，总得顾忌影响吧？” 闻同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出现今天这样的结果，再去追究是谁的责任，或者谁的责任大小，这已经没有意义。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相信你是顾念这段感情的，作为男人，去报复并不是好的方式。更何况，你们还有自己的孩子，这是割也割不断的联系。如果非要用这种方式去逼她就范，维持这种表面上的婚姻，那又有什么意义？当然，包括我，大家都不希望闹成今天这样，可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得正确面对，生活就这个样子。” 见他是这个态度，老吴马上心一凉，知道就是闹开了，对妻子的仕途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又是一番长久无语后，他道：“唉，算了，我听你的劝，随她去吧，不能再让孩子跟着遭罪！” 老吴没留下吃午饭，神情落寞地告辞离开了。 他走后，闻同顾不上回家吃饭，取过手机拨通李易秋的电话。 第628章 精灵古怪 李易秋正在陪同省教育厅检查团吃饭，见是他的号，忙缓步出门四顾寻找无人处，嘴里道：“你好，我在陪客人吃饭。” 等到了无人处，她轻声道：“是教育厅的，什么事？” 闻同问道：“老吴刚走，到底怎么回事？” 李易秋意外地道：“他还好意思跑去找你？”停了停，她接着道：“是这样的，他在那边和一个女大学生同居了快一年，前阵人家把电话打到了家里，凤玲这才知道。”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闻同顿时哭笑不得，道：“简直胡闹，算怎么回事！” 李易秋道：“总归现在不行了，只能离，他和你怎么说？” 闻同没好气地道：“马凤玲没责任？是她不对在先吧？怎么说，老常都离婚了，还能怎么说？” 李易秋道：“他答应了？你挺厉害的，把他劝服了，我快担心死了！” “只怕没那么简单。”闻同随即缓和了下口气，轻声道，“明天交易中心开业，我要过去，你今晚方不方便？” 李易秋顿时喜不自禁地道：“真的？太好了，我好想你！” 闻同要求道：“把囡囡带上吧。” 晚上，闻同在富铜县的密巢和李易秋私会。 小囡囡正在上小学四年级，已经是象模象样的小姑娘，那模样活脱脱就是妈妈的翻版。 小丫头十岁了，说话完全是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见面就对闻同抱怨道：“爸爸，你一个多月才看我一回，再这样就没感情了！” 闻同一个月和李易秋幽会几次，地点不限，多数时候是李易秋到江映，这样小丫头和闻同总是一个多月才能见上一次面。 对此兰蕙芷是心知肚明的，但却从不在丈夫和李易秋面前提及，三人就这么保持着微妙的心理默契。 闻同笑道：“啊，一见面就提意见？那我也给你提提意见，有没有帮我照顾好妈妈，惹没惹她生气？” 小丫头精得很，根本不上当，摆出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式，道：“这是两件事，你先说，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闻同妥协道：“是爸爸不对，工作太忙，顾不上看我宝贝女儿，以后一定改正，好不好？” 小丫头紧追不舍，问道：“怎么改？” 闻同说道：“怎么改，等过一阵不那么忙了，多陪陪你。” 小丫头不相信地道：“骗人，你什么时候不忙了？” 闻同认真地道：“不会，我说到做到，爸爸骗过你吗？” 小丫头这才笑了，道：“好象没骗过，我信了。我也告诉你，我没惹妈妈生气，还陪她一起逛商场，买一堆衣服。” 闻同笑问道：“那学习呢？” 小丫头不屑一顾地道：“嗤，这还用问，太伤我自尊了！不理你们了，我回自己房间去。今天下午放学一回家，妈妈就眉开眼笑的，一直笑到现在，我要再在这儿当电灯泡，她回家就该骂我了。——喂，您打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我——” 她转头见妈妈柳眉倒竖站在身后，忙及时转口道：“——已经洗过澡了，作业也写完了，再看会书就自己睡，你们不用管我，明天见，拜拜——” 等她关上房门，闻同莞尔一笑，道：“孩子真大了，这么懂事！” 李易秋嗔道：“都是你惯的，没大没小的，动不动就和我顶嘴！” 闻同摇头说：“是你自己思想没转过弯来，那不叫顶嘴，叫平等对话，得充分尊重她，还是分管基础教育的副局长！” 李易秋心中甜酥酥的，娇声道：“就你对！再吃点吧，有稀饭和小菜？” 闻同说：“吃，就想着你做的饭菜。” 吃过饭收拾利索后，熄灯前李易秋特意到女儿房门前凝神谛听了一会儿，待确认她睡下后方才轻手轻脚地进了自己卧室。 闻同刚洗好澡，腰间缠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边擦头发边问道：“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好了，你真是的，就这么出来，穿上浴袍不行吗，别感冒了！” “不冷，女儿呢，睡着了？” “睡着了，她睡觉快，沾枕头就着。” 闻同匆匆擦了几把湿发，回身随手把毛巾丢到洗脸台上，搂过她道：“不是好想我吗，老公也想你。” 被他热烘烘的身体一搂，李易秋登时软成一团，腻声道：“抱紧我！” 相拥热吻了片刻，闻同一手扶住她，另一只手腾出去脱她的浴袍。李易秋面红如烧，气息咻咻，也伸过手去解他腰间的浴巾。 不消片刻，两人赤身相贴，李易秋瞅了一眼他的下面，羞臊地道：“丑死了，快抱我到床上去。” 闻同很享受她欲拒还迎的娇羞模样，横抱起她几步走到床边，先放下她后，紧跟着自己也躺了上去。 缠绵过后，李易秋一脸满足地缩在闻同胸口，道：“我一直劝凤玲不要轻易离婚，结一份姻缘不容易，没想到他包养女大学生快一年了，真是气死人！” 这个话题不宜涉及，说多了一个不好就会惹她不开心，闻同岔开道：“不去想别人了，好好珍惜我们自己，嗯？” 李易秋心思剔透，一听就明白了他的顾虑，柔声道：“嗯，我幸福着呢，每周至少能和你见一次，不用担心。” 闻同轻叹一声，道：“我亏欠你太多了！” 李易秋看着他，认真地道：“不是的，你这样的男人，配得上也值得我和小芷一起跟你，我是真心愿意，她也是的。虽然我和她在一起时，从不说这个，但彼此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有时到江映，没去找你，而是去找她。她有时也会到边湖，打电话把我约出来。我们一起逛街，做美容，喝咖啡，聊天。说着说着，我们就会说到你，说你的趣事，糗事，说你的一点一滴，一点隔阂也没有。不过，我们从不谈各自和你在一起时的私生活，那是最后的隐私。她和你在一起的，那是属于她的隐私，我和你在一起的，是属于我的隐私。老公，我现在觉得生活真美好，太幸福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一直到永远，我都愿意和她一起伺候你！” 第629章 危险的早餐 闻同心中感动，却缄口不答，只轻轻地爱抚着李易秋。 当着自己的面，她可以提妻子兰蕙芷，自己却绝对不能，否则就有可能撞翻醋坛子，纵然是这个时候同样也不行。 安静地享受了一会儿，李易秋忽然不好意思地道：“差点忘了，香郡那个县委书记老家盖房的事故，杨铮他们查了很久，还是没找到人。目前没有任何线索，我就让他们先回来了。” 闻同安慰道：“这事不急，慢慢来，是狐狸就还会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次日早上，闻同在去往杳踪区的路上突然接到顾紫言的电话：“蚊虫，我现在就在杳踪，听说你今天要来？” 对她闻同是无可奈何，道：“对，正在路上，再有十分钟就到了。” “这么快，你昨晚不在江映？” “对。” “那过来吧，我请你吃早餐。” 见面后，她笑盈盈地道：“再叫你蚊虫不介意吧，闻大主任？” 闻同一笑，道：“你普通话不标准，我没听出来。” 顾紫言娇笑一声，道：“是吗？那就好，以后继续这么叫。请坐，我已经让酒店把早餐送到客房。” 由于酒店房间紧俏，她只订到大床房，房间有点狭小。早餐送到后，两人坐到小圆几旁边吃边聊，闻同道：“我已经吃过，不过这儿的早餐不错，再陪你吃点儿。” 顾紫言取过一片面包，往上抹了点红姑娘辣椒酱，递给闻同道：“给，我现在也爱吃辣了，不过不敢多吃。” 闻同瞥了眼她白晰娇嫩的玉指，道：“谢谢，还是自己来吧。” 顾紫言噗哧一笑，道：“这么怕我，连面包也不敢接？” 闻同只得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避免触碰到她的手。 顾紫言道：“面包加辣椒酱，别有一番风味。四海有芳的辣椒酱真不错，我是他们的忠实客户，这么不起眼的东西能做到红遍全国，让人敬服。” 闻同道：“我也是他们的老客户，基本上顿顿不离。——你怎么来这儿？” 顾紫言说：“不是接手了国内市场的大客户部吗，工业园是公司重点市场，出差来了。” 原来的国内市场大客户部总监已经调到了国外市场，魏克礼把总监助理顾紫言提拔为总监，这个闻同是知道的，但他装糊涂道：“是这样的，那恭喜你，顾总！” 从助理到总监不仅仅意味着个人发展空间的变化，还意味着薪酬翻了两番，顾紫言假意抱怨道：“原来忙，现在已经不能用忙来形容，简直就没有个人时间了。马克思他老人家太英明睿智了，资本家果真是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无情地剥削劳动人民！” 闻同嘲笑道：“你不是资本家？在真道电气和聚离软件的股份还少吗？” 聚离软件正紧锣密鼓地申请IPO，一旦上市成功，顾紫言在聚离软件和真道电气这两家公司所持有股份的市值合计将过亿，成为不折不扣的亿万富翁。 虽然终日辛劳，但巨额财富就在眼前，她心情极好，笑道：“非要这么说的话，勉强也算是，不过和你比起来，顶多是小资本家。” 吃好早餐，顾紫言用纸巾擦了擦嘴，轻笑道：“看在你陪我吃早点的份上，向你透露一条绝密消息，你们马省长要调走了，赶紧谋划谋划，着手做好应对工作吧。” 闻同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想起师兄陈市长曾经提点的话：近期和未来比较长的一段时间里，省里班子会有大动作，不可避免地会牵涉到下面的地市。 这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他自己调任东洲，由欧阳索宏接任，第二次是李国强升任省委政法委书记，没想到这次动的居然是马省长。 前两次人事异动均符合杨心民书记的意愿，这次马省长调走，也应该是这样吧？马省长这一调走，莫市长只怕该坐不住了，莫市长一动，边湖的人事肯定会大动。 省里这边欧阳副省长该有想法了，这对他来说是个机会，虽然他就任常务副省长还不到一年。 哟，不对，我为他高调策划的云缈日报糖酒会专题，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不知道影响是好还是坏，必须得尽快提醒他，由他自己来判断，要不误了大事就麻烦了！ 暗中定了定神，闻同不动声色地问道：“谁来接？马省长去哪高就？” 顾紫言说：“高升你老家的省委书记，至于谁来接不太清楚，应该还在酝酿中。” 闻同急于见到欧阳索宏，再没有心思陪在这里，道：“紫言，谢谢你提醒，我得走了，下次到江映我请你。” 顾紫言却莫名其妙地道：“你刚才安静思索的时候，特别有味道，深沉极了。我突然想，当初应该容忍你同时拥有李易秋。如果我答应这样，你会接受我吗？” 闻同被她的突发奇想搅得脑袋疼，认真地道：“紫言，你这么气质高贵的女孩子，应该选择一位金鞍白羽的王子才是。” 顾紫言灿然一笑，仰脸问道：“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当然！”闻同肯定地道。 顾紫言却脸色倏然一变，微叹口气道：“金鞍白羽的王子，倒是好看，可中用么？我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无忧无虑童话一样的生活中，就是被这个幼稚的幻想毒害的，要不然当初决不可能就那么高傲自负地错过你。告诉你吧，我快要结婚了，恰恰就是你说的金鞍白羽的王子，家里安排的。” 闻同吓了一大跳，她都快要结婚了，自己却和她单独呆在客房这么久，这要是传出去谁知道会惹来什么横祸。 他站起身，说道：“恭喜你，紫言！我真得走了，快到时间了，再见。” 顾紫言一动不动，淡淡地道：“别忘记了，那次在江映十里山庄比赛游泳，你还欠我一个赌注没还。” 孙家祥一直坐在酒店大堂等闻同，见他走出电梯，连忙站起身迎过去。 第630章 焦急的心情 周先昊这次没有跟着来。闻同虽然对这个小伙子印象不错，但毕竟时日尚短，还远远没有信任到可以让他知晓自己和李易秋私会的程度。 他和孙家祥一前一后走向酒店大门，快到时孙家祥紧走几步，上前伸手为他扶住电动转门。 闻同刚步出转门，迎面一人急速地闪身让到一边，恭恭敬敬地道：“闻主任，您好！” 闻同斜睨了一眼，立即露出微笑，点点头道：“是汉峰，你好。” 王汉峰曾长期担任赵达成的秘书，后来被赵达成安排到杳踪镇任副镇长。他本意是投靠闻同这位潜力巨大的新星，没想到后来陈照东身陷不测，连带闻同在望水县处境艰难。 其时赵达成已经退休。王汉峰失望之下，转而和郭大鹏一起偷偷投向阮洪通的怀抱。 他没想到闻同在失去陈照东这座坚实的后盾后，在望水县县委常委会仍然能和阮洪通、金光明等人相抗衡，就是稳坐杳踪镇党委书记不动摇。 墙头草是官场之大忌，镇长马凤玲随即毫不客气地把他由农业副镇长调整为计生副镇长，后又进一步调整为分管机关后勤工作，一直到现在仍然如此。 点头一笑后，闻同即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王汉峰沉重地叹了口气，人走错了关键的一步，一辈子都不得翻身！ 当初要不是鬼迷心窍地受人蛊惑，倒向阮洪通那边，我现在也该是个副区长了吧？现如今，连恨他的勇气和资本都没有！ 上午九时，全国春季糖酒会开幕仪式暨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开业仪式隆重举行。 因为江映是糖酒会主承办城市，且交易中心是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和江边经济走廊规划的重要项目之一，又是省投集团的参股公司，所以才由他代表省政府和江映市委市政府出面。 糖酒会开幕仪式往年都是在江映市民广场举行，今年改为在杳踪区和交易中心开业仪式合并举行，市民广场那边只通过大屏幕同步直播，这对交易中心的开业是个巨大的促进，势造得足够大。 在政府和铺天盖地的广告有意识的引导下，大量的客商和媒体记者蜂拥而至，盛况较之往年不可同日而语。 以四海有芳、成光酒业为首的园区食品企业铆足了劲，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不但在两地同时布展，还盛情邀请客商赴公司参观洽谈。 与此同时，工业园组委会、交易中心、江边办和三建办也分别在两地设置了规模庞大的展台，向客商和媒体隆重推介。 各市县政府也不甘人后，纷纷组团参会，结合本地特色优势产业举办专题展，推介各自的农产品和加工品，如昆北市的“蜂业”和“蔗糖业”专题展，苍茅市的“山莓”“油茶”专题展，等等。 待见到欧阳索宏后，闻同察言观色，判断出他应该还没有获知消息。他心里暗叫麻烦，如果自己主动告之的话，有可能会惹得他不快，上级都还不知道的事，下级却提前知道了，这个忌讳犯大了。 可要是自己不及时出言提醒，等明天云缈日报头版大篇幅地登出来，谁知道上面会怎么看待，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无奈之下，闻同只得压着焦急的心情，陪同各级领导按既定行程一步步地往前走。 在盛大的仪式之后，中央政府相关部门的领导在欧阳索宏、倪正林、闻同、莫市长等人的陪同下，步入交易中心参观。 在交易大厅，原东洲商交所副总、现交易中心总裁薛济和介绍道：“我们的工业园基础坚实，实力雄厚，不但有一大批业绩优异的大中型企业，而且资金还在源源不断地进入。可以说，它在国内的口碑非常高，在国际上也具备了一定的影响力。大农业发展战略规划强大的制造业交易中心，从农业生产、工业制造到商业流通，三者紧密结合，形成有机整体，这是全新的发展模式，是创新，对于交易中心的未来，我们信心十足！” “我们所在的交易大厅是交易中心一期，二期计划在明年下半年开工。目前，我们的研发团队已经搭起了架子，既有专业员工，也有兼职员工。截止昨天，我们已经和国家及十个省市区的农业主管部门签订了合作协议，此外还有数家权威农业科研院所，他们将为我们的农业信息库提供信息。为全面打通信息渠道，完善信息网络，我们计划在今年内覆盖到全国所有省市区的农业主管部门，并和国外政府农业主管部门及相关商业机构开展广泛的合作交流。根据交易中心的发展规划，这一块是我们投入的重点，也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之一，日后别人就是想模仿也无法模仿。” “现在我向各位领导展示交易中心门户网，这个网站连同其团队是我们全资并购的，目前正值互联网泡沫时代，我们所花代价极低。可以说，这是目前国内最好的农业及其加工品类网站，未来我们会适时对架构及内容作出调整。各位领导请看，这是首页，这上面是客商广告，这一块是商业信息区，这一块是新闻区，这一块是网上交易区……” “关于网上交易，目前我们已经顺利完成了三笔业务，有了良好的开端。在供应商会员的选择上，我们本着宁缺勿滥的原则，通过签订协议，规定了严苛的入选条件，并有退出机制。目前供应商会员共十家，这十家是我们长久以来信誉卓著的大中型企业，得以成为我们首批合作伙伴。关于交易规则，其中有一点需要特别强调，为了保证交易顺利完成，商家必须事先把采购款全额打入交易中心指定的账户，由交易中心代管，等货物验讫后再划入供应商账户。现在我们来模拟演示一项网上交易，请看……” 第631章 善于揣摩领导意思 中午时，马凤玲在怡心湖山大酒店举办盛大的宴会，隆重招待各级领导和工商界人士。 杳踪区是怡心湖山商务酒店的总部所在地，除最开始的商务酒店外，盖承先又与合作伙伴共同投资了四星级的怡心湖山大酒店。 宴会中途，欧阳索宏的秘书拿着手机匆匆走到他身后，不动声色地向他耳语了几句。 欧阳索宏随即站起身，向部领导告了句罪，走进大厅一侧一间独立的房间，闻同敏感地意识到可能和马省长的调动有关。 等到他回座时，闻同见他脸色果然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立即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饭后，闻同不再亦步亦趋地跟在部领导和欧阳索宏身后，而是适当地拉开一小段距离，给欧阳索宏创造和自己单独说话的机会。 果然，趁部领导和倪正林说话的空隙，欧阳索宏走开几步，轻轻向闻同招了招手。 闻同立即快步走到他跟前，欧阳索宏低声道：“通知日报那边，等我确认后再说。” 说完他立即回到部领导身边，若无其事地继续和他交谈。 闻同略等了片刻后，走到一边取出手机，快速拨通成立志的电话，道：“老成，领导对报道高度重视，要求等他确认后再说。” 成立志迷惑不解地道：“不是已经审过初稿了吗，我们马上就要成稿了，除了添加一些今天的数据外，不会再有任何改动的。” 闻同道：“还有其他考虑。” 成立志没再多问，干脆地道：“好，我明白了。” 闻同挂断电话，正要转身走回去，一抬眼见雷新国站在不远处咧着嘴向自己傻笑，就微一招手，示意他过来。 雷新国本来想跟他到江映的，但省计委不比下面的市县，安排一个人很难，闻同就把他托付给胡林。 胡林对闻同和雷新国的关系最为清楚，没有薄待老雷，安排他担任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按正科级，用其所长专门负责迎来送往的接待工作。 见闻同向自己招手，雷新国顿时喜出望外，赶忙疾步走过来。 等他到了跟前，闻同微笑道：“还顺心吧？爱人身体呢？” 雷新国心头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语带哽声道：“顺心，工作很好，她身体也很好！” 闻同微笑道：“那就好，好好工作吧，到江映记住要去看我。” 雷新国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道：“一定，一定……” 闻同不再说话，点了点头离开了。 王汉峰站在一群区干部中，目睹着这一幕，心头郁郁，暗道连这个酒囊都如此受他看顾，我当初要是……唉，世上哪来的后悔药！ 下午回到江映送走部领导后，欧阳索宏立即把闻同召到自己车上，指示道：“临时出了一些变化，我还有其他重要安排，由你代我联系日报那边，有两点要求，第一，不上头版，第二，适可而止。” 还有其他重要安排，那应该是去向杨心民书记汇报想法。闻同虽然心如明镜，却装出一副略略迷惑的表情，道：“好的，一定办到。” 欧阳索宏不作任何解释，稍等片刻后换了个话题，道：“关于全省区域经济发展与协作地方法规立法工作，是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省政府的意见是，先下发通知，以文件形式从快从严规范起来。” 闻同道：“好的，我明白了。” 沉默片刻后，欧阳索宏突然问道：“马凤玲出任边湖常务副市长如何？” 闻同一惊，心说看来他得知消息虽然比我晚，但绝对要比我详细得多，而且谋划得也比我要全面深刻得多。 他心里疾速地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从担任镇长起，几年来她一直在堪比一县的杳踪独挡一面，我认为，她完全具备了这个能力。不过我还有一点考虑，目前杳踪区还离不开她，建议由她同时兼任区委书记，过渡个一两年时间再完全放开。” 欧阳索宏微一点头，道：“你考虑得很周全，杳踪区的确很需要她。” 随即他轻笑一声，接着道：“这个女同志很有魄力，敢想敢干，而且干得很好。由她任政府常务，主管全市财税工作，久拖不决的杳踪工业园地税分成一事，就有望得到妥善解决。” 她任常务，那苗长刚怎么安排？闻同一时理不出个头绪，只得嗯嗯啊啊地应承着，不肯轻易多吐一个字。 回到办公室，闻同打开邮箱，细细阅读成立志发过来的稿件，把其中几处高度赞颂欧阳索宏个人功绩的字句全部予以删除，修改为适度的肯定，并抹去他个人的名字，改由“市政府”三字替代。 一而再，再而三，一连审阅了数遍，在确认完全贯彻了欧阳索宏的意图后，闻同才放下心来，把修改后的稿件发给了成立志，并转达了欧阳索宏不上头版的要求。 办好这件事，闻同提起电话拨打马凤玲的手机。 马凤玲正在和丈夫老吴冷战，见是他的号忙走进卧室，锁上房门，再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后才接听。 闻同直接道：“近期你可能会有些积极的变化，一定要处理好家务事，不要搞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影响不好。” 马凤玲稍一愣神后说道：“好，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后，马凤玲倚在墙上，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 回到客厅，她对丈夫道：“我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回家还要和你没完没了地折腾，早受够了，你先回去吧，别误了公司的业务。好了，不要问，不要再解释，我快累死了，得赶紧睡觉，明天还有成堆的事等着处理。” 次日上午，闻同一到办公室，头件事就是阅读云缈日报，见报道和自己修改后的稿件一字不差，这才满意地开始办理其他事。 临近中午时分，他正在向冯庄麓、蒋冬葆交待欧阳索宏关于下发全省区域经济发展与协作文件的指示时，周先昊突然罕有地插进电话来。 第632章 喜讯 周先昊简洁地汇报道：“闻主任，驻天都联络处打来电话，江边经济走廊建设一揽子规划刚刚通过了主任办公会，将提报下旬召开的中央政府常务会议审批。” 国家委通过基本上就意味着事情成了，闻同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有没有具体情况？” 周先昊答道：“和我们最后一次修改稿完全一致。” 闻同心道联络处现在的办事效率高多了，第一时间就传回确切消息，道：“好，我知道了。另外，你通知联络处的同志，我后天赴天都答谢关心我们的相关领导，要提前做好安排。” 挂断电话，他展颜微笑道：“消息传过来了，刚刚通过主任办公会，下旬提报中央政府常务会议。” 冯、蒋二人顿时喜上眉梢。闻同道：“二位，刚刚交待的事要认真贯彻省政府的指示，四个字：从严从快！” 下午一点，列席会议的贾司长亲自给闻同打来电话，道：“闻主任，恭喜呀，你们的江边经济走廊建设一揽子规划获得通过，主任办公会议还在开，我的任务完成了，就提前退场，哈、哈……” 闻同道：“感谢，万分感谢！贾司长，我后天赴天都叨扰，请一定给机会。” 贾司长又是哈哈一笑，道：“好，我请你喝酒！” 得到确切消息后，闻同立即拨通欧阳索宏的电话，向他汇报这一喜讯。欧阳索宏虽然也十分高兴，但明显心不在焉。 两日后，闻同带着蒋冬葆、黎小玉和周先昊飞赴天都。在主任办公会议通过江边经济走廊建设一揽子规划的当晚，省计委驻天都联络处已经受命进行相应的安排。 在置地饭店餐饮城豪华的大包间，闻同举杯道：“贾司长，各位领导，受省委省政府重托，我敬各位三杯水酒，这三杯薄酒，浓缩了我们道不尽的感谢！” 贾司长比宋时杰年长不少，已经五十多岁，闻言哈哈笑道：“闻主任的话充满了诗情画意，这三杯酒，我们受了！” 酒毕，闻同笑道：“贾司长，你刚才提到诗情画意，其实我们云缈省的山山水水才是风情万种，我们的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更加诗情画意。来的时候，欧阳副省长特别嘱托我，请各位领导利用五一长假莅临我们云缈省，检查指导工作。” 贾司长笑道：“很感谢欧阳副省长和你的盛情，我们恐怕是没空了，有其他重要安排，不能缺席。” 闻同马上道：“太遗憾了，那这样，请我们其他领导一起去，把家属也带上。” 司领导不能也不便去，但家属和其他干部及其家属集体去玩一玩也未尝不可，贾司长笑着指了指闻同，道：“你真是无孔不入，行，我替大家作主，同意了。” 宴后，闻同把贾司长单独请到一边，道：“贾司长，我有个想法，国家今年的发展论坛，能否安排到我们江映举行？我们正在筹划举办江边经济走廊论坛，如果能合并举行，那对我们会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贾司长略想了想，微一点头道：“你这个想法不错，我向分管领导汇报后，再给你答复。” 闻同真诚地道：“感激不尽！” 贾司长先回了家，其他人留了下来，闻同安排蒋冬葆和联络处的同志陪同他们去酒店康体中心娱乐，自己则直接回客房。 黎小玉没被安排去陪同，上楼时在电梯里，她嘴一撇道：“娱乐什么？女同志不宜？” 闻同一笑，道：“不是女同志不宜，是照顾你太累了，所谓娱乐其实就是遭罪。” “还遮遮掩掩，谁不知道！”黎小玉说。 闻同马上安抚道：“一揽子规划被打回修改了几次，你们发展规划处近段时间辛苦了，这次能够获得通过，你功劳很大。我建议你留下来玩两天，好好放松放松，旅游、购物都可以，随便你自己安排。” 黎小玉并不缺钱花，但听说能公费旅游，她还是异常高兴，尤其是公费购物，那简直就是赏心乐事。 她笑道：“正好今天是周四，一会儿我让人把明天的机票改签到周日，给个额度吧？” 闻同心情很好，以玩笑的口吻道：“你就是发展规划处处长，自己规划吧。” 黎小玉大喜，兴奋地道：“太棒了，谢谢！” 次日，闻同带着蒋冬葆一起，先后拜访了仇副总、环亚电力集团车总、亚船集团一把手嵇总并常务副总姜迪昌，盛情邀请他们出席江边经济走廊论坛。 因为乐水大开发，闻同结识了仇总和车总，环亚电力集团又是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的第一大股东，所以对于他的邀请，两人答应了下来。 嵇总虽然和闻同交往不多，但姜迪昌是他最得力、最信赖的助手，而云缈省又是姜迪昌的家乡，所以对闻同的邀请他一口就应承下来。 晚上和嵇总、姜迪昌一起吃过饭后，闻同和蒋冬葆、周先昊一起飞回江映。 在天都和嵇、姜二人吃饭时，闻同酒喝得多，饭菜吃得少，一下飞机马上觉出饿来。 车快进城时，他拨通蒋冬葆的手机问道：“老蒋，饿不饿？要不找个地方一起凑合点儿？” 蒋冬葆情况和他差不多，闻言正中下怀，道：“我正想这事呢，去哪儿？” 前面路边就是镇开投在江映旧城改造时开发的高档社区，眼下天气虽然还不太炎热，但急不可耐的商家已经在社区外的美食广场上摆出了露天摊挡。 闻同远远望见摊挡上人不多，看着还干净，就道：“就近吧，前边那些摊挡看着还行。” 蒋冬葆微微一怔，随即道：“好，摊挡味道纯正。” 坐下后，几人点了一堆小吃，就着温热的稀饭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虽然时间很晚，旁边的客人不多，但也不宜谈公事，众人就只说些闲话。 大家正吃得开心时，一位衣饰考究的女人走近来，微带迟疑地打招呼道：“闻主任，是您？” 第633章 不利的信号 闻同一抬头，见来人依稀相识，可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女人赶忙主动道：“我爸是白增福，这家店是我和哥嫂合开的。刚才在店里看着眼熟，就出来了，没想到果真是您！” 白增福就是白工，现任镇开投董事兼副总裁，虽然他已经六十多了，但公司一直没舍得让他退休。 镇开投石材公司和王家垄煤矿在开采时充分利用资源，很好地保护了环境，可以说，这离不开他的努力。而且对于镇开投地产业务的房建与成本控制，他也是专家，发挥着重要作用。 随着置地集团股价的逐步回升，他已是数千万级富翁。原本只是普通市民的儿女们沾老爸的光，不但在这个社区内购置了房子，还辞去工作，买下几百平米的商铺合伙开酒楼。 闻同偏头看了眼门脸宽大豪华的酒楼门口还有客人出没，显见平常生意不错，微笑道：“恭喜你，白老师和祝姨身体还好吧？” “都好，我爸工作比年轻时还投入，劲头足得很，时常加班。闻主任，几位领导，请屋里坐。小红，快去通知厨房准备。” 闻同道：“不用了，我们这就吃好了。” 白工的女儿急迫地道：“那怎么行，您机缘巧合光临我们店，却坐在外面吃饭，我爸妈非骂死我们不可。” 闻同道：“你不要客气，我们真的差不多了，下次有机会再来叨扰。” 见闻同态度坚决，她只得让步，赶紧回店里和娘家嫂嫂一起，精心准备了两大盘水果送过来。等到结账时，姑嫂两个说什么也不肯收钱，闻同只得随她们。 送闻同进家门时，周先昊习惯性地问道：“闻主任，明后天怎么安排？” 这个周末没什么不得不办的大事，闻同准备陪家人到附近去玩一玩，就道：“没什么安排，要有急事你随时联系我。” 周三下午，建设厅汪厅长突然给闻同打来电话，问道：“闻主任，晚上有空没有？” 闻同道：“没有重要安排，我请你。” 汪厅长道：“我请你，就到我们大酒店云缈厅。” 汪厅长只带着秘书过来，和闻同见面后他把秘书支开，神情严肃地道：“听说马省长要调走，你应该也知道了。” 这在省内高层间已不是秘密，闻同点点头，道：“听到过，只不知道真假。” 汪厅长道：“无风不起浪，官场人事方面的传闻最真实。” 沉默了片刻，他轻叹口气道：“不瞒你说，一动动一串，传言涉及到了我，说我要去省人大，由苍茅市常务副市长王峰接。这么有鼻子有眼，我分析，是有心人在后面吹风。” 汪厅长已经五十八了，离退休不远，省委和他谈的是，等到今年年底调他去省人大。 没想到有人等不及，急着要上位，这让老汪极为不爽。虽然他归沙建洲分管，但他和沙建洲之间一直不贴心，所以在闻同获任省计委主任时，他第一时间就打来祝贺电话，一点也不考虑沙建洲的感受。 和老汪是多年的交情，闻同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问道：“这个王峰上次刚被压下去，才几天功夫，这次胃口更大，到底是什么来头？” 汪厅长眼眸子一跳，极为不屑地道：“什么来头，贴得紧呗，把身家性命全搭上，你们委的那个，不也是这样？” 闻同想到沙建洲身后那位传闻中的天都公子哥，不由摇头叹道：“为了眼前，不惜日后！” 汪厅长冷哼一声道：“哼，有他们后悔的一天！” 老汪对自己可是有大恩的，他特意约自己出来说这事，不可能没有目的，闻同主动道：“尽管是传闻，也该应对，打算怎么着手？” 老汪心中一暖，我没看错人，他是个记情的人，对我这个快要退居二线的朋友也不丢弃。 他缓和了一下脸色，道：“老实说，我争的不是这几个月时间，早几个月退是退，晚几个月退也是退，我争的是一口气！我知道，他既是敢放出风，估计又是找了身后那位传说中的人。对于那人的影响力，你我都清楚，上次省里顶住了压力，拒绝了干扰，这次恐怕来者不善哪！所以，我不再指望多呆这么几个月，自己主动点，不给省委添麻烦。但是，让王峰上我不同意，那不成了他一言堂了？我们厅二把手济安春你也认识，我认为他是合适的继任人选，想请你向杨总引见一下。” 不能不说，老汪助济安春上位，是有其私心的，并非全然出于公心。他内弟宁学良的联合正和贸易公司，主要业务在建筑领域，如果由他信任的济安春接任建设厅厅长，公司的利益就能得到保障。 闻同不敢大包大揽，道：“他是个十分低调的人，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不轻易掺和我们这个圈子，我只能说尽力促成。” 汪厅长道：“我明白，无论成与不成，我始终认你这个朋友！” 为免他心中存疑，闻同取出手机，当场拨通杨光迅的电话，简要把情况向他作了说明，特别强调了一下汪厅长点出的利害关系。 杨光迅在电话中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这次情况十分复杂，见面就算了，反而不好，我尽力吧，日后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这就是答应帮忙了，汪厅长心中松了不少。 同他恰恰相反，听两人一个说此次“来者不善”，一个说“十分复杂”，闻同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暗道原来认为这第三波人事异动也会和前两次一样符合杨书记的意愿，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是错误的。 次日下午，谢春瑜神情兴奋地来到闻同办公室，汇报道：“闻主任，我汇报两件事，第一，从市县系统内选调的六位科级干部已经确定，下周五前全部到岗，另外四位处级干部，复试时间安排在明天下午。第二件事，昨天我处把英才大课堂的文件下发后，所有的市都打来电话，积极性空前高涨，一致请求把县级名额增加到两名，市级增加到四或五名。他们反映，各单位一把手都想参加，如果名额太少，没法分配给中层干部和梯队干部。” 第634章 觊觎市长宝座 让市县两级计委一把手主动要求来参加，这就是闻同想要的效果。他说道：“估计一下，会有多少人？” 谢春瑜说：“我们委自己肯定也会有很多人想参加，我统计了一下，超过三百人。” 闻同道：“楼下宾馆大会议厅多少座？” 谢春瑜答道：“正常可以坐二百七十人，挤挤可以到三百二。” 闻同道：“那就县级给两个，市级给四个，要给我们委自愿参加的适当留出空地方。” 第二天的处级干部复试安排在小会议室举行，考官一共五位，闻同、杭光城、姚迪毅、单荣国和谢春瑜。 人事权是一把手的命根子，杭光城和姚迪毅没想到还有机会参与这样的事，所以脸上虽然不露声色，心里却颇为满意。 单荣国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虽说闻同让他牵头，但重要决定他没有擅作主张，尤其是眼下颇为赏识他的马省长要调走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按照规定程序，复试时候选人先作八分钟的自我陈述，随后就人事处准备的三个书面问题现场发表看法，每个问题从拿题到答毕限时三分钟。 最后一道程序是考官提问，先由人事处长谢春瑜提一些基本问题，随后由单荣国提与本岗位相关的各种问题，再后是考官自由提问。 在面试两位副处长时，杭、姚二人稍稍提了几个问题，闻同则一言不发。这不是大家不重视，而是相关领导打了招呼，人选早就预定了。 在油茶办主任和财审处处长这两个关键岗位的选拔上，闻同坚决地顶住了压力，没接受任何人的说情。 进入油茶办主任和财审处处长复试的各有三名候选人，这六人是完全凭自身实力竞争进来的，所以个个不凡，表现得都十分出色。到这个时候，杭、姚二人提的问题才突然增多，而且提得都十分精到。 闻同以听为主，为体现公平，他对每个人都只提两个问题。为维护一把手的权威，大家自动自觉地把最后的提问权留给了他，只要他一开口，其他人就不再提问。 说实话，这六个人闻同多数满意，尤其是其中一位叫汤志兴的，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结合此前大量的书面材料，在汤志兴身上，他看到了渊博的学识和优秀的理财能力，又看到了原杳踪镇文教副镇长老何刚直的影子。 不过，他却决定不录用汤志兴，原因有二，第一，财审处处长不需要太优秀的理财能手，把汤志兴放到这个升迁前景不是太宽广的位置上，会把他埋没掉。第二，汤志兴是边湖计委副主任，单荣国就来自边湖，他不想再从边湖提拔干部，以免惹来非议。 复试并不是决定正式人选，通过复试，将确定提名人选，由委党组会讨论通过。 复试结束已经是傍晚六点，闻同直接下楼赶往机场。兰蕙芷已经在机场等他，夫妇二人此行的目的地是东洲。 孙以身夫妇今天上午到达东洲，给他打来电话，说是那位他心仪已久的大家上午也到了东洲，已经和陈照东会过面。 陈照东已经安排好人在机场接机，等他们夫妇到达后，将把他们直接从舷梯下接走。 车刚出城，李易秋给他打来电话，道：“和你商量件事，今天下午我们古局长找我，说尉副市长准备在全市范围内推行教师绩效工资制，他们想让我主抓。” 闻同当初在望水县推行教师绩效工资制时，市教育局古局长和分管副市长尉平畴极力反对，强行阻挠，后来要不是他请出温健祺施以援手，这项有益的改革就会无疾而终。 没想到当时强烈反对此事的两人，现在突然态度大转弯，居然主动想在全市铺开这项改革，这让闻同大为意外。他思索片刻，道：“市政府是什么态度？” 李易秋道：“还不太清楚，不过古局长说苗副市长很支持，答应尉副市长可以在财政上给予适当考虑。” 闻同又问道：“你自己是怎么判断的？” 李易秋道：“我前思后想，觉得不太寻常，当初他们那么激烈地反对，现在却又突然这么积极主动，肯定怀有特定目的。” 闻同引导道：“接着说。” 李易秋听他这语气，更加地感觉有异，进一步分析道：“这可能和马省长的调动有关，马省长一动，有人就打起了莫市长的主意。尉副市长是中央部委下来的挂职干部，在上头有一定的背景，难保他不会也盯上市长之位，想来个挂转实，就地转正。” 闻同提点道：“那苗长刚为何要支持他呢？要知道，苗长刚该是他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才对。” 李易秋轻笑道：“我想明白了，这是陷阱，还是苗副市长高！尉副市长以前抱着下来挂职谋资历的态度，对所分管工作任其自然开展，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临渴掘井，现在他突然准备竞争市长，急切之间需要拿得出手的政绩，就想出在全市推行教师绩效工资制这招。这一招是见效快，也吸引眼球，可仓促之间在全市推行，可能会造成不可收拾的乱局。” 闻同笑道：“那你还答应不答应他们？” 李易秋会心地道：“我分管基础教育，教师绩效工资改革由分管财务和后勤的副局长抓更合适。” 闻同说：“我同意你的看法。” 李易秋说：“古局长的意思是我在望水抓得很成功，他本人和尉副市长都十分希望由我牵头，要推辞还真有些难度。” 闻同说道：“这没有什么，据理力争，基础教育工作繁重，眼下又面临着组织中考和高考的工作压力，哪有时间去顾及这事。还有，实在不行的话，和马凤玲讲一声，她的意见尉平畴还是要尊重的。” 李易秋答应道：“好，我知道了，听你的安排，再见。” 李易秋是从西北某省会城市给闻同打的电话，对于此趟行踪，她没向闻同透露只言片语。 第635章 我有个梦想 挂断电话后，李易秋动作优雅地取过吧台上的LV手包，把手机放了进去。 这间酒店是五星级，大堂极为奢华，一层的咖啡厅宽大而富有情调。 西部风情迥异于南方，落地玻璃窗外景物独特，艳阳下不时有身着民族服饰的行人匆匆走过。 咖啡是现煮的，她惬意地啜了一小口，抬眼看了看酒店大门，静静地等待着约好的客人出现。 机舱门打开，坐在头等舱的闻同和妻子走了出来，步入廊桥。廊桥一侧的舷梯口，站着一位西装革覆的中年男人，一看到闻同和兰蕙芷出现他立即浮上微笑，彬彬有礼地轻声问道：“请问是闻主任、兰医生吗？” 闻同轻轻点了点头，道：“你好。” 中年男人说道：“您好，兰医生好，我是市府办的，请这边走。” 夫妇二人跟着他直接从舷梯口出了廊桥，舷梯下的地面上停着一辆奥迪，是市政府专程派来接他们的。 晚上九点多时，夫妇二人到达宾馆，孙以身夫妇和那位大家正在套房会客室等他们。 见过恩师和师母后，闻同才开始认真打量那位大家。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着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大眼睛，上身着一件黑色暗红条纹长袖T恤，下身穿一条紫色灯芯绒长裤，悠然自得地靠坐在沙发里，形象颇为怪诞。 孙以身笑道：“老沈，这就是闻同，这是他爱人，兰蕙芷。” 中年男人这才站起身，神情一派轻松，似笑非笑地伸过手道：“闻主任，兰医生，我是沈钊华，叫我老沈最好，哈、哈……” 从恩师口中以及通过相关资料，闻同对沈钊华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但未曾谋面，缺乏直观认识。 沈钊华年轻时到国外留学，此后一直在美国麻省理工工作，近些年才开始回国兼事一些教研工作。 他在国外学术界享有盛誉，但在国内却声名不显，远逊于孙以身。这并非他浪得虚名，而是他不肯象国内某些明星学者那样包装自己，极少接受媒体采访。 孙以身一直在国内活动，在国内学界、政界和商界地位崇高，尽管他本人极力保持低调，但各种有形无形的力量不容拒绝地给他戴上一道道耀眼的光环。 两人不在同一个领域，不好直接比较水平的高下，但不能否认的是，如果纯从学术水平看，沈钊华所取得的成就和拥有的国际地位明显要高出孙以身不少，所以尽管年龄比沈钊华大上二三十岁，孙以身却和他平等论交，尊重有加。 对学术专才闻同一向敬重，他接住沈钊华伸来的手，微笑道：“沈老师，您好，对您心仪已久，今天有幸一睹风采，十分高兴！” 沈钊华用力地摇了摇他的手，转脸向孙以身道：“孙老，你这位关门弟子和他弟弟两个样子，小声好玩多了，是个纨绔怪物，很有意思！” 闻同莞尔一笑，心道你也差不多。 闻声在Purplerose拿着高薪时，就不时地接受哥哥的救济。创办聚离软件后，身为董事长的他仍旧钱不够花，经常脸不红心不跳地从哥哥处拿钱，只在近一年来他的薪水和分红才堪堪满足自己奢侈的生活。 听他提到闻声，师母也乐了，道：“这臭小子好久没见了，给我们打电话总是三言两语。” 随即，她拿腔拿调地模仿道：“嗯、嗯，我在这边好，好。师母，空阵子我去看您，一定去，这回一定。好，那再见了。” 众人在笑声中落座，孙以身道：“钊华，小同的许多情况我都告诉你了，你的情况，他也了解了不少，你们自己聊，随便聊。” 沈钊华端起半杯红酒，举了举，道：“闻主任，请。” 闻同举杯和他轻轻碰了碰，道：“沈老师，请。” 放下酒杯，闻同道：“沈老师，一直以来，我有个梦想，期望我们的祖国也能有一所麻省理工。这个梦想，我向恩师和师母说过，两位老人家是了解的，这其实更是两位师尊的梦想。幸运的是，我个人控制了一笔不菲的财富，初步有了实现这个梦想的基础。这笔财富的来源，我已经原原本本地向恩师、师母和陈市长作了汇报，您想必也已经有所了解。人家可以献出巨额财富，投入教育，诞生出一个个璀璨夺目的名字，麻省理工，哈佛，耶鲁，普林斯顿，等等，已经很多年了，我们几乎没有人这么做，那就从我开始，来做这件事。” 说到正事，沈钊华严肃起来，道：“赤心与共，不妨说出来，我这些年回国从事一些教研工作，完全是无偿的，从来不收一分钱，很多时候连往返机票都是自已承担，目的就是回来看一看，了解一下，有没有用武之地，有没有为国奉献的机会。结果很让我失望，我们的大学——唉，不过，国内也有大量的有识之士，更有数不胜数的可育之英才。我和孙老多年前就相识，他很了解我，我也很了解他，我们谈到很多东西，谈得很深，很透。或者说，你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是上中下几代无数知识人的梦想！” 闻同道：“在恩师、师母和陈市长的指点下，我的初步设想是，先创立民间科技教育基金会，同时成立纯粹的民间学术机构，一步步地吸纳有志之士，再争取招录研究生，接着招录本科生，发展壮大，成立大学，朝着这个梦想前进。” 沈钊华突然一笑，又恢复了本性，玩味地道：“国内富人习惯于向基础教育或乡村医卫领域投入善款，不知道闻主任为什么不从事类似公益事业，却来搞无人理睬的科学。要知道，这是漫漫长途，短期内是看不到什么耀眼东西的。” 闻同一笑，道：“基础教育方面也好，乡村医卫方面也好，那都是政府不可推御的责任和义务，当然，公民个人也可以奉献爱心。” 第636章 不为名利 闻同说道：“科学可以改变民族的未来，可以改变人类的未来，我大言不惭地讲，我个人控制的财富，已经到了相当的程度，初步具备了去做一些事情的能力。正因为是漫漫长途，无人理睬，我才要投入。” 他看了眼身边的妻子，接着道：“我们不需要耀眼的东西，那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 沈钊华微笑道：“闻主任是政治人物，抱有这样的理想主义，我很难理解，从这个角度来看，你也是怪物。” 闻同不作解释，道：“或许是吧，我创造财富的初衷，是为了让亲人过上好日子，这个目的早就实现了，财富已经不再十分重要了。” 沈钊华微露异色地道：“原来是这样，闻主任这么坦然，我有些理解了。不过，是否请你讲具体些，比如有什么具体要求？” 闻同再次看了看妻子，道：“我们认真考虑过，毫无保留地达成了一致，具体要求当然是有的。简单地说，第一，它应该是纯西方大学模式，既有纯粹的学风，也要有健全的内部管理机制，当然，绝对脱离国情不现实，这个我相信您是理解的。第二，它是公益机构，不以营利为目的。第三，我和妻子控制的那家私人基金会，将和拟创立的民间科技教育基金会签订协议，每年向其捐赠一定比例的盈利分红。第四，无论民间科技教育基金会，还是民间学术机构及未来的大学，都不能大肆宣传，搞成商业味十足，它只能默默无闻地接受有共同理想人士的无私捐赠。第五，我希望这个民间科技教育基金会，民间学术机构以及未来的大学，不要和我们相联系，包括名称，以及管理事务，等等。第六，我想向这所学术机构推荐一位负责后勤工作的人，他姓何，是一位毕生在乡村基层从事基础教育工作的老人。第七，我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个梦想初步实现。” 他说的私人基金叫M私人基金。 沈钊华看了看他和兰蕙芷，又看了看孙以身夫妇，诧异之极地问道：“就这些？” 闻同和兰蕙芷异口同声地道：“对，就这些！” 沈钊华纵声大笑道：“闻主任，小兰，贤夫妇有意思，简单之极！别人从事公益事业，总要留个名，甚或亲自参与其事，你们倒推得一干二净！至于你说到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个梦想初步实现，这个要求也太低了！我比你们大上一二十年，都想看到这个梦想初步实现，何况是你们，哈、哈、哈……” 笑毕，沈钊华敛容正色道：“我也是有条件的，第一，这间学术机构由孙老牵头，我辅佐。第二，民间科技教育基金会托管给国际金融机构。第三，我暂时还不能全职参与此事，只能投入一半时间。不过，如果我们的梦想没有遇到不可克服的阻力，至多两年，我会舍弃掉那边的事业，回国全身心为其效力。” 孙以身笑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把我这个糟老头子扯进来干什么？” 沈钊华肃然道：“孙老，你不能推辞，在实现这个梦想的初期，需要你领导！” 师母则爽利得多，说道：“以身，看来我们要南迁东洲了。” 她接着转向闻同，大为不满地道：“小同你这家伙，总是不肯让我们安安生生地度晚年，非得找点事出来折腾我们才罢休！” 闻同讪讪然，无言以对。沈钊华看了看他，大笑不已。 师母环视了一遍大家，道：“看来我们都是一群怪物，连照东也好不到哪儿去！” 接下来两天，在孙以身的主持下，几人进行了深谈，初步商定大量细节问题。 主要方面，大家一致决定创立炎黄科技教育基金会，成立东洲高等研究院，规划创办东洲理工学院，由孙以身担任研究院院长，沈钊华担任执行院长。 基金会归东洲研究院和未来的东洲理工学院所有，其宗旨是促进科学技术与高等教育事业的发展，确切地说，就是为东洲高等研究院及拟创办的东洲理工学院提供资金。 第一年，也即今年，闻同夫妇从其私人基金会中捐出六百万现金给炎黄科技教育基金会。 接下来的第一个三年，夫妇二人每年从其私人基金会盈利分红中捐出30％给炎黄科技教育基金会；第二个三年，如果研究院和东洲理工学院进展顺利，每年捐出35％；第三个三年，同样，如果研究院和东洲理工学院进展顺利，将捐出40％；此后，此比例可增不可减。 同时夫妇二人表示，这只是协议内的约定捐款，在协议之外还将视情况增加捐赠。 夫妇二人私人基金会的核心资产就是在真道电气和聚离软件的持股，按照这两家公司今年的业绩情况和预计分红比率，炎黄科技教育基金会明年二季度前将收到一笔巨额现金。 在闻同夫妇无私捐赠的同时，孙以身夫妇捐出三十万现金和全部藏书，沈钊华捐出二十万美金及大部分藏书。 周日傍晚，陈照东来到饭店，以私人身份宴请沈钊华，由孙以身夫妇和闻同夫妇作陪。 宴席安排在饭店一间完全独立的包间。开席前，陈照东举杯道：“作为东道主，我欢迎沈老师回来作客，作为国人，我期盼沈老师尽早回到祖国！” 沈钊华道：“陈市长的盛情，钊华感激不尽，如无特别意外，定当从命！” 饮尽杯中酒后，陈照东再次举杯道：“受各位热心之感召，我和妻子娄玲决定稍尽绵薄之力，捐出六万元现金，以及个人全部有价值的藏书。” 陈照东夫妇在真道电气持有的股份虽然远不如闻同多，但也十分可观，不过由于此事不宜让更多的人知晓，所以夫妇二人只能稍尽心意。 沈钊华感叹道：“有陈市长和闻主任二位政界人士倾力推动，我坚信梦想必定成真！” 第637章 枰间白须飞扬 席间，兰蕙芷抽空给李易秋发去一条短信，道：事毕，如前所定。 在决定此事前，闻同充分征求过李易秋和包青岚的意见，得到了二人无条件的支持。 利用回江映前的半个小时时间，闻同向陈照东汇报了个人工作情况和近期省内局势。 陈照东身居高位，所掌握的各种信息和对国内政局的认识，远不是闻同所能比拟的。 听完闻同的汇报，他道：“马省长此次调动，不同寻常，杨书记身上压力不小，就是一直关注云缈和杳踪工业园发展的中央领导，也不会轻易表态。走之前，我和你讲过，云缈的省级班子会有大动作，不可避免地会牵涉到下面。可以预见，这一轮人事变动，边湖所受的冲击最大，会发生很多变化。你及时跳了出来，上到省里，是非常有必要的，否则极易成为众矢之的，无谓地遭受挫折。” 闻同心一沉，问道：“有没有可能杨书记会有变动？” 陈照东沉吟了一下，道：“近期还不至于，他在上面评价不错，但未来就说不准了，变数太大，不好妄断。” 闻同又问道：“我该怎样应对更合适？” 陈照东道：“我给两点意见，一，正常工作，好好工作；二，见机行事，好好利用，为下面真正做事的干部争取机会。” 闻同心悦诚服地道：“我明白了！” 陈照东赞赏地道：“虽然我人不在那边，但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你做得不错，努力坚持下去。对于你，高层比较关注，这既是好事，某种意义上也是坏事，明白了吗？” 闻同轻声道：“我懂了。” 收到兰蕙芷的短信时，李易秋已经从西北回到了边湖，不过她没在市里，而是在杳踪区表姐马凤玲家中。 看过短信，她顺手删去，取过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几口水后，放下杯子道：“姐，那女孩子人还是不错的，比较老实。他们太过分了，都已经怀上了，我一见面就看了出来。她开始还不肯承认，后来和她谈了许久，眼泪婆裟地哭开了，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我。她是去年暑假在真道电气社会实践的时候，和瑾瑾爸爸认识的，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我问她的想法，她糊里糊涂地没有主见，听意思，瑾瑾爸爸正逼她打掉，她自己不舍得……” 马凤玲脸色木然地听着，一言不发。 周三下午，闻同陪同杨心民和欧阳索宏再赴天都。中央政府常务会议在周五召开，省里准备抓住这最后的时机，向分管副总理陈述想法。 虽说委主任办公会通过的事，报到中央政府常务会议后一般不会有问题，但这毕竟不是绝对。 如果江边经济走廊建设一揽子规划错过了这次机会，那下一次上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至少也要等上半年一年的，这么长时间的等待是杨心民和欧阳索宏所无法容忍的。 到了这个层面，已经不是闻同所能使上劲的，这需要省委省政府高层出面做推动工作，他陪同两位领导来是为了提供咨询。 到达驻天都办事处云缈大厦后，杨心民和欧阳索宏顾不上休息，立即召开会议，听取闻同全面汇报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及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了解最新情况，梳理思路，完善认识，以备副总理询问。 次日上午，杨心民和欧阳索宏出门后，考虑到他们随时可能打来电话补充了解一些情况，闻同守在电话机前寸步不离。 临近中午时分，欧阳索宏果真突然打来电话，向他确认有关边湖开发区的几个重要数据。 这几个数据他很清楚，不需要查阅手边的资料，第一时间就准确无误地给予了答复。 欧阳索宏心情不错，在电话里向闻同透露，他和杨书记上午已经见过副总理，中午时还将陪副总理共进午餐。 当日，三人没有急于返回，而是留下等候次日举行的中央政府常务会议的结果。 傍晚，闻同和欧阳索宏一起陪同杨心民看望杨老。三人进门时，杨老正和另一位年龄相若的老者在下围棋。 老者精神矍烁，举手抬足间霸气凛然，落子时硬梆梆锵然有声，一看就知道是行伍出身。 察觉到三人进屋，他偏过头微微一笑，随即又投入鏖战中。杨老则始终紧盯着棋盘，心无旁骛，看都不看来人一眼。 虽然无人引见，但闻同一看老者和顾紫言一般无二的眉眼神态，马上就猜出他是谁来。 杨心民显然已经很熟悉两人这种作风，也不去打扰，自顾自坐到一旁，隔着几步距离观战。 闻同看欧阳索宏的神情举止，明显不是头回登门，而且看起来和两老都相识。 闻同在猜度老者，老者亦在揣摩他。刚才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毕生阅人无数的他还是忍不住心里喝一声采，好一个英挺人物，不知是哪家儿郎。 本来老者局面占优，但就在他走神的时候，杨老迅速落下几子，立即扭转棋局，扳成均势。 老者一怔，右手四指在坚实的木桌上重重一叩，道：“好你个老杨，偷袭成性！” 杨老不屑地道：“棋差一着，还没有胸怀！” 老者气得白须飞扬，拈起晶莹温润的棋子，重重扣下，不带一丝犹疑。 杨老则不急不燥，捏着棋子，作势放下，堪堪要沾着棋盘时，又缓缓移开，挪到另一处时，又是悬空数分钟再次移开。 如是者三番五次，他就是不落子，手在棋盘上空走着莫名其妙的路线。 老者终于忍不住了，伸过手，一把把杨老的手按下，帮他落下棋子。 杨老抬起眼，恼怒地道：“有你这么干的吗？落地才生根，我根本就没落地，不算，我不下在这儿！”说着他试图挣脱手，想取走棋子。 老者紧紧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移动，道：“晃来晃去地，晃得人眼晕，你棋品怎么这么差？一到撑不住的时候，就来这一手，回回这样！” 第638章 患得患失 杨老争辩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和打仗一个道理。” 老者大为不屑，道：“你一辈子就爱玩弄玄虚，装神弄鬼，哪象我，横冲直撞，大刀阔斧！” 杨老毫不相让，道：“我这叫战争艺术，是谋略，以柔克刚，不象你，一辈子就知道梗着脖子往前冲，大砍大杀。这个说了你也不理解，还是不说了。” 一个要挣脱，一个要阻止，两只苍老的大手绞在一起，把棋子全弄乱了，再也无法复原。 杨心民带着淡淡的微笑，一言不发地看着。闻同心中莞尔不已，暗道人家说老顽童老顽童，说的就是他们这样吧？ 见棋盘全乱了，两老相视一笑，一齐松开手。老者道：“算了，不和你一般见识，免得年轻人笑话。” 杨老则“大度”地道：“眼看着我就要赢了，现在算平手，明天再战。” 杨心民这才站起身，对老者道：“顾伯伯。”随即他又转头对杨老道：“爸。” 欧阳索宏也早已站起身，上前道：“顾老，杨老，二老安好！” 顾老和杨老都微笑着连连点头，道：“索宏，坐，坐下说话。” 杨心民道：“顾伯伯，这是闻同。” 闻同连忙毕恭毕敬地弯腰问候道：“顾老，晚辈闻同问您老好！” 顾老略略一诧异，旋即微笑道：“我还说是哪家的好儿郎呢，原来是你！” 他心里由不得轻叹一声，比那孩子强多了！怪不得紫言那么逆反，硬是拖着不肯完婚，看来是放不开他，心里还在念念不忘。真可惜了，早知道是这么一个人物，当初该插手促成他们。 杨、顾两大家族已将闻同选定为重点培养对象，但此事主要是由杨老一手促成，顾老虽也知道闻同不少情况，但毕竟了解得不那么深，而且他也从未见过闻同，缺乏直观认识。 略略叙了会话后，杨老吩咐保姆上酒上菜。酒是成光糯米酒，菜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式，一桌的东西倒有近半是马凤玲定期安排人送来的杳踪土产。 欧阳索宏和闻同先后给两老敬过酒后，大家就随意地小酌，说些闲话，并不多喝。 在座的几位无论级别还是资历，闻同都是最低最浅的，他们叙话时，他就听着，只在被问到时才答上几句。 饭后，两老和杨心民、欧阳索宏进房谈话。杨老对闻同偏爱有加，临进门时还细心地吩咐保姆道：“把资治通鉴搬出来，给闻主任。小同，你自己看书，有事就安排小汪。” 闻同每次来看望杨老，总不忘记给保姆捎点礼物，或者直接给小红包、购物券，所以保姆对他态度好得不得了。 等四人进了屋，保姆搬出全套的线装本资治通鉴，道：“闻主任，您请看书，我再给您泡茶。” 宰相府里七品官，虽说她只是一个保姆，但人家天天和杨老生活在一起，是杨老和杨家充分信赖的人，闻同没有太过托大，微笑道：“多谢你汪姐，不用泡了，接着喝就行。” 保姆汪姐十分尽心，道：“那不行，水都凉了，该重新泡。” 闻同不再推辞，取出两张面额一千元的购物券塞过去道：“别人送的，我也用不上，汪姐你拿着。” “多学习，勤思考，脚踏实地，放开眼光”，这是中央领导送给闻同的话，虽然朴实无华，但却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大道理，寄托着无限的期望。 学习不限于读书，但读书无疑是最为重要的途径之一。杨老虽是武人，但也颇好读书，尤喜读史书。 他一生波澜壮阔，丰富多彩，本身就是一部史书，在静心读史几十年后，获得许多独到的见解。 受他启发和指点，在恩师夫妇的亲自指导下，闻同开列出近十部精读书目，内容既有中华经史，亦有国外经典。 在闻同安静地看了快两个小时的书后，房门才被打开，顾老和杨老当先出来，杨心民和欧阳索宏跟随在后，四人均一脸凝重。 闻同知道，四人所密商之事，和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全然无关。 次日上午，中央政府召开常务会议，在若干议题中，云缈省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被放到最后。 云缈大厦为省委省政府重要领导都配备有专用套房，既供其来天都住宿，也供其临时办公。 在静候会议结果的同时，杨心民和欧阳索宏都在各自的专用套房中批阅秘书随身带来的文件。 闻同虽然不是省领导，但却是省内强势厅级领导，办事处主任眼睛明亮得很，每回只要他来都会临时为他安排一间条件稍逊的套房。所以和两位领导一样，闻同也在临时套房中处理公务。 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对于云缈省，其战略意义非比寻常，可以说，中央政府这次会议的结果，直接决定了一个省甚或一个大区域十年乃至二十年的发展。 这是于公，于私而言，无论杨心民还是欧阳索宏，均希望这项宏伟的规划能够在自己的任期内得以实施，并结出丰硕的果实。 一任领导的任期是短暂的，谁都希望在自己短暂的任期内有所作为，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们极有可能在自己的任期内只能见到花开，却见不到果实结出。 所以，两人的重视程度前所未有，均视其为自己政治生涯中最为重要的大事之一，期待通过的心情十分迫切。 作为规划的提起人和直接领导者，闻同心情之殷切，丝毫不亚于两位领导。虽说他年轻，日后还有许许多多机会，但是，如果规划此次通过并得以顺利实施，开出花，结出果，那对他漫漫仕途的重要性，无论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这真是考验人耐心的时候，闻同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眼睛盯着文件，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上次在省委常委会议讨论决定对他的主任任命时，他借助批阅文件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缓解心理压力，这次同样面对文件，他却发现这个办法一点也没有效果。 第639章 突起变故 早上闻同陪杨心民和欧阳索宏吃早餐时，有关方面突然传过来消息，透露说有声音不支持通过这项规划，委婉地表示了异议。 其理由是云缈省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已经获得中央政府的大力扶持，如果再对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予以支持，势必造成省际经济社会发展不均衡，难以平衡地区间利益。 这条消息就象一团浓重的阴云突然飘到三人原本晴空万里的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闻同轻轻叹了口气，干脆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踱到宽大明亮的窗户前。 窗外，草地的绿色已经弥合，树木嫩黄的叶片在艳阳下泛着令人怜惜的光泽。 冬去春来，夏尽秋至，一年四季，季季分明，自然界的规律可以有波折，但从不错乱无踪，丝毫不以人类的意志为转移。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如此地渺小，如此地无力又无奈。 在这么美好的季节，却要担着这么沉重的心思，着实不应景。他再次叹了口气，两手不受控制地掏出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楼下桃树梨树枝叶渐密，香花已然谢去，幼果似有若无。 他打开窗，努力朝下探出身体，仔细辨别犹自挂着残花的枝头，寻找若有若无的果实。 春天气候温暖，前日的一场春雨催得果实迅速长大，在快要探出半个身体时他终于发现，尽管很小但枝叶间确实已经结满了果实。 看来规律就是规律，到了季节，该开的花会开，该结的果也会结出，纵使人力强行去干扰也无法阻挠。 面对这样的规律，人类只有顺应，我固然渺小而束手无力，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自然界这样，人类社会也应该同样这样吧？ 无论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还是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都是科学合理的，是符合经济社会发展规律要求的。 既然如此，那规划就应该能够顺利获得通过，即使这次不能通过，我们凭借自己的力量也要实施下去！ 想到这里，闻同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不经意间随手把烟头丢到窗外。无巧不巧，烟头直掉落到正在园中修剪四季青的花工头上，烫焦了一小块头发。 他哭笑不得，暗骂了自己一句，赶忙双手合十连连道歉。好在花工看他气度不凡，知道是有身份的人，没和他计较，否则还真是难堪。 离开窗前，他打电话喊来周先昊，吩咐道：“刚才我不小心把烟头掉到楼下花工的头上，你拿一条烟去，代我道个歉。” 周先昊取过一条软中华，到楼下找到那位花工，礼貌地道：“师傅，刚才我们老板不小心，把烟头掉到你头上，他安排我来给你道歉，请你谅解。他特别关心，不知道烫着你没有，有没有关系？” 花工早丢开了这事，见人家还主动安排人来道歉，忙憨厚地笑道：“没有事，就焦了一小块头发，梳一梳空两天就好了。” 周先昊递过烟，道：“没伤着就好，那我们放心了，这条烟你拿着，一点小心意。” 周先昊走后，花工愣愣地发着呆，一条软中华六七百，什么时候富人也懂礼貌了？ 旁边另一位花工取笑道：“这回赚大了，头上落个烟屁股，搞一条好烟抽。” 花工自己也失笑道：“对，赚大了，拆了、拆了，咱也吸一回软中华，来，分你两盒！” 被这小插曲一打扰，闻同倒放松了心情，重新坐下后，他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不再患得患失。 期间周先昊几次应召进来，见他镇静自若，稳如泰山，不由钦服不已。 快中午时，还没有传来会议结束的消息，这让笼罩在三人心头的阴云愈发浓重。不过，闻同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把心思很好地压了下来，丝毫不形之于色。 三位领导在工作，三位秘书则凑到一起，一边悄悄地说着闲话，一边随时听候领导召唤。 杨心民的秘书姓胡，级别很高，是副厅级，在省内官场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多少人想攀结却不得其门而入。 今天有这样的好机会，周先昊自然不舍得错过，充分调动起脑细胞，小心翼翼地奉承着。 见胡秘书在摸烟，他连忙掏出随身备着的中华，恭敬地递过去一支，接着又给欧阳索宏的秘书敬上一支。 受孙家祥不沾烟不沾酒的启发，自从到了闻同身边后，他痛下决心戒断了烟，酒也基本只在陪同闻同应酬时才喝。 一般的厅级干部在胡秘书面前都要笑脸相对，更别说其秘书了，不过周先昊是闻同的秘书，那就不一样了。胡秘书微笑道：“小周不错，跟着闻主任是福分，好好干，前途一片光明。” 欧阳索宏的秘书跟了他多年，级别也不低，是正处级，在省内尤其在江映官场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平日经常和周先昊打交道，两人关系处得还不错，也笑道：“闻主任当年在望水县任代理县长时，我们就认识，这才几年功夫，就上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胡主任讲得没错，小周你确实有福气。” 周先昊一面给两位大秘点烟，一面道：“我工作时间不长，很多方面还要向两位前辈学习，请两位大哥多指点我。” 闻同是杨心民和欧阳索宏倚重的大将，和二人关系十分密切，胡秘书和赵秘书自然就对他极为上心，了解颇多。 胡秘书倒也不保守，道：“一个领导一个作风，细节上的东西全靠自己去领悟，不过有一条铁的原则是相通的，一共十二个字，擦亮眼睛，竖起耳朵，管好嘴巴。闻主任这个人，十分低调，我相信你已经认识到了。” 赵秘书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道：“胡主任这话是金玉良言。” 周先昊确实够聪明，一听就知道胡秘书是在提点自己不要随便借着闻同的名义办事，尤其是在眼下还未能完全取得领导信任的情况下，否则大好的前途就极有可能被自己亲手毁掉。 第640章 峰回路转 周先昊诚恳地说道：“我一定会约束好自己的，多谢二位大哥耳提面命，小周感激不尽！” 有关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的话题太过敏感，三个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只字不提，碰也不去碰一下。 约摸十二点一刻时，欧阳索宏给赵秘书打来电话，吩咐他安排开饭。五分钟后，三位领导进入大厦专用小餐厅共进午餐，秘书则坐在外间。 见闻同面色一如平常，胡秘书不由心中大为折服，暗道人谓每临大事有静气，他比我还要小上十多岁，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他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实非幸至。 饭后，三位领导回了各自的套房。杨心民和欧阳索宏上了年纪，有中午小憩片刻的习惯，关上门后，两人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能闭目养神。 闻同一般中午不休息，今天就更是睡不着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书看了起来。 三位秘书跟着领导不容易，十分地辛苦，见胡秘书和赵秘书眼皮直打架，周先昊道：“胡主任，赵主任，你们休息一下，我盯着电话，有事随时喊你们。 两人乐得如此，头一歪就进入了梦乡。 在难耐的煎熬中，杨心民的手机终于响了，此时已是下午两点半。 五分钟后，杨心民亲自拨通欧阳索宏的电话，声音平静地道：“索宏，过来吧，叫上小闻。” 接到欧阳索宏的通知，闻同心一跳，会结束了！ 闻同跟在欧阳索宏身后一起进门，见杨心民面含微笑，他心知是好消息。 等欧阳索宏走到跟前，杨心民站起身，向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了握。欧阳索宏由衷地道：“恭喜杨书记！” 杨心民笑而不言，又用力地握了握闻同的手后，方才开口道：“索宏辛苦了，小闻辛苦了！” 胜利来之不易，杨心民刚刚在电话里得知，关于云缈省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常务会议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反对方的理由并不复杂，就是认为资源需要均衡分配，不能光顾云缈一省，对于规划本身他们倒没有反对。 好在分管副总理态度十分坚决，坚定地支持规划，这才令其最终得以通过。 针对反对方的理由，分管副总理从如下几个方面予以反驳，第一，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本身是科学合理的，这一点反对方没有也无法否认。 第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和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是一体的，需要有机配合，形成经济社会全面发展，不能以前者的批复来否决后者的通过。 第三，江边经济走廊的拉动作用并不局限于云缈省内，对周边省份同样富有效果，这从富铜集团和真道电气两大旗舰企业的辐射作用就可看出，两家企业有不少供应商就来自周边省份。而且，两大规划均提出了市场开放、贸易自由的理念。 第四，生机勃勃、前景无限的杳踪工业园和富铜工业园，对中央财政作出了巨大贡献，中央财政应该也值得加大投入。 第五，推行近四年的云缈省新技术引擎工程，已经见到了显著的成效，为经济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推进江边经济走廊建设是势在必行。 获知此信息时，杨心民心有余悸，暗自庆幸昨天向分管副总理作了汇报，令其坚定了看法，否则今天的结果还真是难说。 晚上，杨心民在云缈大厦举办晚宴，答谢相关方面。宴后，众人连夜飞回江映。 次日上午，英才大课堂在发展大厦宾馆大会议厅开课。分管副省长欧阳索宏亲临现场，委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及全省市县两级计委负责人无一缺席，这在近几年是第一次。 以往无论是召开委系统会议，还是举行培训，总会有人以这样那样的理由请假缺席。 见现场如此盛况，欧阳索宏十分满意。 为求开门红，第一堂课安排由寇智远主讲《经济与科技创新》。 寇院士的名头实在太响，他的名气不仅体现在学术地位上，更体现在科学家亿万富翁的身份上，所有人尤其是县级计委的人都不想错过这个一睹庐山真面目的良机。 八点二十分，人事处处长谢春瑜走上前台，满面笑容地道：“在正式开讲前，先请允许我隆重介绍今天的主讲老师——寇院士！” 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寇智远一连向台下鞠了三个躬。 待掌声歇下来，谢春瑜接着道：“寇院士原来在天都国家电气研究所担任副所长，行政级别副厅局级，后加盟真道电气，出任集团CTO、高级副总裁，并担任真道电气江映研究院院长，全面负责将集团的科学研究成果转化为盈利产品。作为所在领域的权威科学家，几年来寇院士为真道电气、为我省、为国家作出了杰出贡献。他所领导的江映研究院，同时拥有国家重点实验室和国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这是我省和富铜集团研究院并列的大型科研机构……” 简单介绍过后，谢春瑜道：“现在请省政府欧阳索宏副省长发表重要讲话！” 欧阳索宏微笑道：“时间宝贵，我只讲两句。寇院士是我们云缈省的骄傲，今天能从百忙中抽出一天时间，来给我们讲课很不容易，希望大家珍惜这个宝贵的学习机会。这个英才大课堂，我非常赞成，它开辟了我们系统内各级领导干部和国际国内高层次人士面对面交流的渠道，可以让我们开阔视野，提高认识。” 寇智远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道：“在正式开讲前，我先补充一句，不但我们江映研究院同时拥有国家重点实验室和国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我们的天都研究院在吕大可吕总的领导下，也已经同时拥有了。江映研究院虽然说在我手里得到了壮大，但主要还是吕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留下了厚实的家底。好，言归正传……” 第641章 你闲的啊？ 寇智远为此次授课作了精心准备，亲手撰写讲义大纲，并亲手制作PPT。 他以第二次工业革命以来人类科技史上重大科技创新对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为主线，采用案例形式，以大量珍贵的图片、翔实的数据和适当的文字材料展现，分析透彻，见解独到，还时不时地夹些史上伟大科学家的轶闻趣事。 化繁为简，驮巨为细，他就象一位优秀的电视主持人，用睿智、平和而不失深邃的语言娓娓道来，引领大家跟随他，从经济发展的角度高屋建瓴地审视人类一百多年的科技史。 在平实的外表下，他智慧的火花不断迸发，特有的冷幽默不时展现，令大家听得大感过瘾。 中午时，欧阳索宏和委领导班子全体成员陪同寇智远共进午餐。 考虑到是第一天，人事处从八十万经费中拨出一万二千元设宴款待全体人员，以后大家就得在宾馆餐厅吃商务快餐了，费用由各单位自理。 由于下午还有课，宴会只安排少量的红酒，欧阳索宏没有到各桌逐一敬酒，只和全体人员共饮一次。 在各市计委主任纷纷来向他敬酒时，他一律婉拒，要求他们只须敬寇智远一人。 席中，欧阳索宏道：“寇老师，你今天讲的内容，包括我本人在内，非常受震憾，启发很大。很多东西我们原来认识得还不够深刻，理解得不够透彻，听了你的课，在很多方面我们信心更加坚定。照东市长一手创立的‘新技术引擎工程’，当初是有一定阻力的，幸亏我们坚持下来了，现在见到了显著效果，思想才真正得到统一。” 寇智远道：“在这方面，省委省政府高瞻远瞩，决策的战略意义十分深远。和兄弟省份比，可以说，我们已经领先了一步，这在我们科技界，是得到公认的。近一两年国家积极鼓励大学和科研院所的人才流动，据我所知，不少高层次人才很关注我们云缈省。我建议省科技人才引进机制要适当作出调整，加大对高端人才的引进力度，定政策，给舞台，给空间，给前景，具体引进形式可以多种多样，这会进一步促进我省的科技水平。” 欧阳索宏深以为然，点点头道：“你这条建议很宝贵，我一定会带到省政府。另外，对于我们江映开发区和空港工业园，尤其是江映开发区，也请你给我们提提意见。” 寇智远稍稍思索了片刻，道：“对于江映开发区的轻工制造业，简单地说，我认为可以依靠技术进步，加快产业升级，这仅仅是一管之见，不足以成为决策依据。” 欧阳索宏道：“你过谦了，看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再做温水青蛙。几年来，我们开发区轻工制造业主要是利用商贸市场以及土地和廉价劳动力优势吸引沿海内迁资本，这在前期是行之有效的，但发展到了一定阶段后，随着土地成本的上升以及地区竞争的加剧，这些优势慢慢就会丧失掉。” 略一沉吟，他接着道：“闻主任，五一过后，我们一起去转一转，拿个具体思路出来。” 杭光城心里一叹，连江映的事也要带上他！ 午餐后，欧阳索宏并未离去，而是实打实地接着又听了一个下午，这对于一位常务副省长来说，是非常难得的。 从另一方面看，说明他对英才大课堂是非常重视的，对于省计委或者说闻同的工作是非常支持的。 全天的课结束后，谢春瑜道：“明天的课，讲师是谁我们暂时保密，到时候绝对会给大家一个惊喜。我们英才大课堂的八字方针是‘严明纪律，快乐学习’，可以说，今天全体学员都表现优秀。优中选优，现在由我公布前三名具体得分，第三名，省计委，总平均分92分；第二名，利然市，总平均分94分；第一名，昆——北——市，总平均分97分！” 待掌声和欢呼声歇下来，她补充道：“这个评分是由现场观察员根据课堂纪律打出来的，具体评分细节等会儿就会张贴到墙上，接受大家的监督。” 欧阳索宏和闻同率领委领导班子成员上台给获奖人颁奖，第三名每人一本经济类畅销书，第二名每人一支钢笔，第一名每人一只精致的不锈钢水杯，杯外壁上镂刻着“云缈省计委系统英才大课堂学员标兵”字样，价值上百元。 课结束回到办公室后，闻同找来杭光城，道：“光城，有件事需要和你商量一下。我们楼下的宾馆，每年下来还要往里填钱，始终见不到效益，你看有没有好的办法？” 杭光城一怔，心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什么意思？计委委属资产归办公室管，而办公室又归他分管，这是躲不过去的话题，他略想了想，谨慎地道：“宾馆效益多年来一直差强人意，这里面原因很多，有必要让他们认真总结一下，拿出改进方案。” 见他躲躲闪闪，闻同直接道：“总结是有必要的，但深层次原因到底是什么，这个我相信你应该是了解的。” 杭光城无奈地道：“这个问题以前讲过多次，说穿了，其实就是体制问题。” 闻同追问道：“那有没有一个解决办法？” 杭光城说：“以前提过不少方案，比如交给个人承包，又比如合资或直接出售，但最终都不了了之。这里有些具体困难，比如领导干部的安排，职工的安置，等等。尤其是职工的安置，他们都是内部人员的子女，进去了就不好请走。” 他心道几任一把手都坐视不管，你还有这个闲情逸致，怪了。 闻同一针见血道：“我知道，还有其他一些特殊原因，比如单位的一些支出就从里头走，这也是阻力之一，对吧？” 杭光城苦笑了笑，道：“你也知道，有些支出没处出，只能这样。” 闻同道：“我提一个思路，比如整体出租，改造为商务快捷酒店，这样我们每年收上来的租金就是不菲的一笔。 第642章 步步为营，招招相连 闻同分析说：“咱们大厦座落在市中心，位置这么好，只要一放出风，肯定有不少人来抢。至于领导干部的安排，省投集团不是要在江映投资发电厂嘛，平级调过去，让王伟适当考虑一下具体岗位。至于职工安置，可以就地安排一部分，再由省投集团安排一部分，其次还可以协调江映开发区的企业安排一部分，总共不就几十个人吗，难度不大。” 宾馆的领导干部有几个是委领导或中层领导干部的妻子，她们有的负责客房物品采购，有的负责餐厅物资采购，都是小油水不错的位子，一旦改制她们就会失业，这等于是从虎口中夺食，难度可想而知。 闻同当然是知情的，他提出由省投集团安排到发电厂，确实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普通职工相对要好安置得多，都是合同工，一没有编制，二关系不过硬，只要能妥善解决他们的工作就行。 行政事业单位的三产改制是政策方向，发展大厦的宾馆也不会例外，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而已，对此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不过杭光城还没摸清他的真实意图，不肯轻易积极表态，道：“我看可以，受怡心湖山商务酒店带动，省城已经有十多家商务快捷酒店了，确实不愁租不出去。” 闻同道：“大厦后面的花园，一头临着繁华的大街，我的意见是开发一批两层结构的商铺，公开对外招租。” 杭光城再次一愣，暗道你是不是钻到钱眼里了？花园是临着大街，开发成商铺确实能租出好价钱，但市政允许吗？ 还有，搞一排商铺，那不是要破坏办公区和家属区的生活环境吗？这法子不是只有你能想到，早就有人提过。 他委婉地道：“好是好，只是市政方面可能有些阻力。” 闻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道：“如果操作得好，这两块租金一年下来，总得有个二百万吧？职能处室一百多人，平均每人一年就能增加上万补助。剩余的钱可以充作机动经费，这比原来从宾馆走的那一块要多得多。” 杭光城心道原来是这个目的，出租宾馆和开发商铺给大家谋福利，那肯定会受到普遍欢迎，什么宾馆改制阻力，什么破坏办公区和家属区生活环境，统统都不再是问题，是上万块钱重要还是生活环境重要？ 至于市政那边，只要我们下决心去搞，江映市政管理部门还能阻止得了我们省计委？ 另外，办公室由我分管，如果手里一年能增加几十万机动经费，确实是件很不错的事，虽然这些钱不可能全都由我掌控。 弄清了闻同的真实意图后，杭光城痛快地道：“这样好，大家都不容易，适当补贴一些很有必要，我认为完全可行。” 闻同道：“那就初步定下来，由你来主持，提个方案到主任办公会上。” 动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个方案肯定会毫无阻力地获得通过。杭光城马上应承道：“好，我抓紧时间安排。” 闻同道：“无论是我们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还是我们的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都强调要提高政府部门办事效率，减轻企业负担，切实打造投资环境。在所有政府部门中，我们计委系统是管理职能最为庞杂的，各项审批手续数不胜数。一直以来，我们的工作效率都颇为受人诟病，这是客观事实，不容回避。现在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已经获批，接下来省委省政府肯定会大刀阔斧地推进，我们计委系统是实施的主力部门，这就要求我们要以身作则，起到模范带头作用，从自身作起，不能再象以前一样。” 稍稍让杭光城消化了一下，闻同接着道：“老蒋和老单在各自分管的部门，已经把行政执法依据目录详细整理了出来，把执法职权和责任分解明晰，细化了每个人的岗位职责，重新梳理了工作流程。做了这些工作后，在他们所分管的部门，工作效率得到了切实提高，工作效果得到了显著改善。这些变化大家有目共睹，也得到了外界的一致好评，是非常好的变化，是顺应时势。效率低，效果不够理想，拖拉风较为明显，服务态度很不好，我知道这是痼疾，有历史客观原因，但更有主观因素。我们不希求一下子就完全改变，但不能不去变化，不能再任其如此。” 他继续说道：“我们要一步步在全委甚至全系统推行政务公开，要切实提高政风行风。在具体手段上，我们要立即着手建立委门户网站，搭建电子办公平台，实行办公自动化。通过内部办公自动化系统，我们可以实现自我监督、监督他人、接受他人监督的目的。关于政府网站和政务公开，这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是什么新鲜事物。当然，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目前我们网站的内容可以适当控制一下，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逐步放开。办公室归你分管，这项工作我看就交给你来牵头，老蒋和老单已经初步规划设计出内容结构，你接过来。” 最后他又回到钱上来了：“对于宾馆改制和开发铺面房出租收入，在给职能处室发放补助时，要建立起工作绩效考核体系，要和绩效挂钩，不允许搞大锅饭平均分配，要适当拉开距离。” 杭光城这才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如此！ 先是主持为省里争取下来十几亿农业发展基金，接着又协助省领导办下来江边经济走廊建设一揽子规划，仅此两项，就牢牢奠定了他在省里的地位。 在系统内部，他一步又一步，一招又一招，先是通过委领导班子成员分工调整，理顺领导层关系，接着从系统内选调十名领导干部，并举办英才大课堂，全面收服全省委系统人心。 再接着想办法为委全体领导干部谋福利，收服中下层领导干部和普通干部的心，加强全委凝聚力。 第643章 电梯中的误会 最后时机一到，闻同突然把火烧起来，通过建设网站，全面梳理内部流程，推行办公自动化等方式，来提高全系统工作效率，改善工作效果。 服了，真服了！杭光城心里无力地呻吟一声，这人太厉害了！ 几招下来，他不但牢牢地驾御住了领导班子，又将漂亮地赢得全委领导干部的支持，还在全省系统内建立起崇高的个人威望。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着手做事，谁还能抗拒得了？谁又有胆抗拒？ 他讲得没错，这是顺应时势，既是顺应全省的时势，也是顺应他个人的时势，自己还是放明智些好。 想到这里，杭光城道：“好的，这些工作应该做。我有个具体意见，先尽快安排宾馆改制和开发铺面房工作，建设网站、梳理流程、推行办公自动化稍慢一些，先低调推进。具体地说，你和我所分管的部门，马上着手梳理流程，为接下来的办公自动化做准备。我认为要不了几天，其他部门就会自动自觉地跟进，不用去催。与此同时，我们开始非公开地联系软件商，商谈建网站和开发办公自动化软件的事。这样的话，阻力会小一些，你看行不行？” 闻同点点头道：“好，我同意你的意见，你负责统筹安排，具体事务我不过问。” 杭光城心中一喜，建网站，采购办公自动化软件，花的钱也是不少的。 晚上省计委要在宾馆餐厅宴请各市计委主任，由杭光城、蒋冬葆、单荣国和相关职能处室负责人作陪。 饭后，由杭光城主持召开座谈会，一方面通报两大规划的最新情况，另一方面充分听取大家的意见，以求加强联系，达成上行下效的效果。 利用五一长假，明天上午兰蕙芷将带上两个孩子和兰蕙溪、兰贵仁一起出国，为炎黄科技教育基金会的筹备办理一些必备的手续。 夫妇二人的个人基金会——M私人基金登记注册在英属维尔京群岛，用的是闻妈妈的名义。所以，闻同不能参加今晚的宴请和座谈会，他要回家陪伴妻儿。 宴请安排在傍晚六点半，闻同看了看表，还差几分钟，就站起身准备下楼。虽然不能参加宴请，但他打算去敬几杯酒，和大家坐一坐。 对门的周先昊见他要下班，连忙快步进来帮他收拾东西。闻同道：“你不用下去了，抓紧时间把联席会议汇报材料写出来。” 委领导的办公室在顶层，去宾馆餐厅要坐电梯下楼，周先昊把他送到电梯门口，帮他按下下行按钮后就回去了。 闻同站着略等了片刻，指示灯闪了几闪，接着轿厢门缓缓打开，他正要举步进去，却略为意外地发现里头站着一位女孩子。 女孩子高挑水灵，十分漂亮，只是面孔微红，看上去神情有些惶急。 这个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青苍县计委干事项依依，她是随县计委主任来参加英才大课堂的。 吃过晚饭后，她到楼下买点东西，上楼时碰巧只有她一个人。由于此前她还没有接触过电梯，糊里糊涂地一时不知如何按按钮。 眼睁睁地看着电梯不断上升，她急得心里直冒火，可出于安全畏惧心理，伸着手指头就是不敢按下去，结果一家伙坐到了顶层。 她听说省计委委领导都在顶层办公，这个时候自己莫名其妙地坐电梯到这一楼层，要是碰上哪个大领导，那真是让人头痛的事。 可怕什么来什么，她没想到到顶层后电梯门一打开，迎面就碰上曾经陪过跳舞的、最大的大领导闻同。 和去年晚上陪闻同跳舞时比，她有了些变化，一是发型变了，二是衣服由秋装换成了春装，再加上上次是晚上，是以闻同一时间还没认出来。 上次闻同还是常务副主任，现在是主任，在县级政府普通公务员眼里，省计委主任无疑就是天上的神仙。项依依涨红着脸，鼓足勇气道：“闻主任好！” 这时闻同已经认出了她，微笑点头道：“是小项，你好。” 走进电梯后，他按下楼层按钮，转头笑问道：“怎么来这里了？” 项依依脸涨得愈发地红，尴尬地道：“忘按了，结果糊里糊涂坐到这儿了。” 闻同往后退了一步，项依依连忙走近去，依样学样按下自己的楼层。闻同问道：“出差来了？” 项依依道：“是的，来参加英才大课堂，课讲得真好，比我们大学老师精彩多了。” 闻同心情不错，半开玩笑道：“那就抓住机会，好好学习，你们县选拔你来，说明你在单位很受重视，是重点培养对象。” 项依依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又恢复了柔声细气的话气，道：“谢谢闻主任鼓励，我一定认真学习。” 闻同对她印象不错，随口问道：“平时工作很忙吧？” 项依依答道：“现在比以前忙了，主要是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落实，我们青苍是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县，有好几个项目。” 电梯停在了项依依的楼层，门一开，她猛地见门口站着自己县的主任，愣了愣赶忙和闻同道别，几步走出电梯道：“张主任，你下楼吗？要不要我陪你？” 张主任是个中年女人，刚才的一幕让她吃惊不小，满面娇红的项依依和闻同一起从楼上下来，这是什么意思？怪不得段副市长安排人通知我，一定要选拔项依依来参加大课堂，难道…… 她撒了个谎，临时改口道：“不下楼，准备去串门，恰好遇到你，走，回房间说说话去。” 两人共住一个标准间，进了客房，她亲热地道：“依依，来，坐，陪姐说说话。” 项依依不傻，隐隐觉得主任态度的急剧变化，极有可能和刚才的一幕有关系。这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不过出于虚荣心，她却打定主意不点破。 张主任很想打听她和闻同的关系，却又不敢直接开口询问，只能婉转地试探，道：“依依，你有文凭，又长得这么漂亮，来我们单位可真是委屈了，想不想调出来？” 第644章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项依依含含糊糊地道：“我是青苍人，分回县里工作挺好的，还能和父母在一起。” 张主任不甘心地道：“市里有领导很关心你，姐告诉你实话，这次选拔你来，一方面是我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市里领导的意思。” 项依依一惊，自己一介平民，身无半点关系，市里领导除了段副市长，还能有谁？ 段副市长为什么要这么干，难道她还不死心？ 不过他可真了不起啊，那么年轻就是省里的大领导，还那么高大帅气，浑身上下充满了男人味，要是他…… 可一想到刚才偶遇闻同时他表面虽然平和，实际却远隔千山万水的态度，项依依心里一阵失落，顿时变得意兴阑珊，应付道：“张主任，谢谢你关心。” 虽然心情不佳，她还是聪明地没有提感谢市里领导，暗道你就瞎琢磨去吧。 第二天的培训，讲师是真道电气的ＣＯＯ柯绍东，他讲授《企业竞争与规范市场经济秩序》。 没有欧阳索宏在场，谢春瑜放松了许多，在请示过闻同同意后，她准备适当借鉴电视里娱乐节目主持人的风格，把现场气势调节得轻松愉快些。 八点半开课，八点二十分，她走上前台，笑吟吟地道：“今天的老师，大家或许在媒体上见过，也或许听说过，但恐怕很少有人亲眼见过他。他就是真道电气首席运营官——柯绍东柯总！” 在云缈省柯绍东的名头并不亚于寇智远，他曾经是边湖市计委的科长，并被列入县处级后备干部名单，是弃仕从商的成功代表。 作为国内两市龙头股的ＣＯＯ，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媒体的密切关注之下，对他大家可说是耳熟能详。 坐在台下的边湖市计委主任心里颇不是滋味，当年我是副主任，他只是科长，如今他已经是特大型企业集团的二把手，个人财富几个亿。 想当年对他辞掉公职去私营企业，我还很不屑，如今和人家比，我这个正处级主任干得真没什么意思。 其实当初不光是我，其他人何尝不也是这样，说三道四的，有的胡乱猜测他是被人排挤的，干不下去了，有的议论他是出了经济问题，被内部处理了。唉，现在看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是我们目光短浅呐！ 和寇智远一样，柯绍东儒雅谦逊，深深地给大家鞠了三个躬。 谢春瑜道：“有一点大家都知道，柯总曾经也是我们系统内的领导干部，可以说，他走进商海，获得巨大的成功，这也是我们计委系统的骄傲。柯总，在您正式开讲前，我想提三个问题，请您务必说真话。” 柯绍东雍容地微笑道：“请谢处长指教。” 谢春瑜道：“可不敢说指教，柯总太客气了。我们都知道，真道电气大约一半的市场在境外，您接触了大量国际商业巨头，认识许多跨国集团高级领导人，在您看来，哪家企业最为优秀？” 柯绍东一笑，略略思索了一下，道：“和国际巨头比，我们真道电气还十分幼小，可以说，在许多方面他们都是我们的老师，我们需要认真学习，努力追赶。在我个人眼里，他们都很优秀，各有千秋，各有所长，很难区分谁最优秀。另外补充一点，我们的国际市场业务占比已经超过百分之五十五，接近百分之六十。” 谢春瑜笑道：“虽然柯总没给我们明确答复，但有一点我们看到了，真道电气是一家虚怀若谷、志向远大的企业。其实今天的真道电气，在国际上已经是大名鼎鼎，无论业绩还是科技实力，都足以称为国际大型企业集团。好，第二个问题，柯总，所有人都知道真道电气的待遇很高，我想请问您，您所领导下的团队，薪水到底多少？” 柯绍东笑了一声，道：“在我们真道电气企业文化中，人是企业最宝贵的财富，这是从上到下的共识。我们员工薪酬待遇并不单纯体现在每个月的工资卡上，还包括其他方面，比如个人商业医疗保险，骨干员工股票期权，等等。具体地说，吕总和寇总领导的科技部门平均薪酬待遇最高，可以说是一枝独秀，比排名第二的销售部门要高出很多，这也是我们和国内绝大多数企业的显著区别之一。” 谢春瑜追问道：“科技部门平均薪酬具体是多少？” 柯绍东哈哈一笑，道：“聘用的在职人员，起步年薪不好说，要根据具体情况定，比如已经取得出色成就的高端科技人才，他们的薪酬待遇是非常高的。我们还是拿刚毕业的学生来说吧，本科生和硕士生起步年薪是十二万，博士、博士后不好说，这要看具体情况，但肯定不会低于十八万。至于从海外名校或知名科研院所录用的毕业生，起步年薪肯定会高于这个数，因为他们起点很高。不过，一旦进入企业后，大家就在同一个平台上竞争，几年后国内毕业生薪酬高于海外毕业生的也不少。” 谢春瑜叹道：“这就是知识的价值！柯总，我想能被真道电气江映研究院和天都研究院相中的本科生、硕士生，绝不是一般的优秀，应该称之为优异更合适，是这样吧？” 柯绍东道：“是的，我们吕总和寇总的眼光非常高，条件非常苛刻。” 谢春瑜再问道：“那工作三四年后，他们的薪酬大概会是一个什么水平？” 柯绍东说：“这个要看个人的具体绩效，一般工作三四年后，至少要翻一番，否则就要离开科技部门，或者进入生产系统技术部门，或者进入服务系统，都有可能。” 谢春瑜道：“窥一斑而知全貌，通过您说的情况，我们知道为什么真道电气能够取得今天的成就了。好，第三个问题，能不能请吕总也来给我们讲课，这是我们共同的心声。昨天听过寇院士的课后，许多同事就向我提出了这个要求。” 第645章 竟然是这样 柯绍东再次哈哈一笑，说道：“我们计委的各级领导这么重视我们真道电气，我一定转达这份盛情。” 谢春瑜大吊学员们的胃口，颇为神秘地道：“马上八点半了，我不耽误柯总讲课的时间，等课间休息时，我还有三个更精彩的问题，要请柯总来回答。” 柯绍东的水平自不待言，他的表达能力犹胜寇智远，大量来自国内外商界最前沿的信息，令众人大开眼界，听得十分过瘾。 等课间休息时间一结束，谢春瑜果真道：“好，大家刚才坐了一个半小时，估计都累了，我们花上几分钟时间，来放松一下。先请看前面幕布，好，打开了，这是真道电气今年一季度的财报，大家请看，营收高达五十多个亿，净利润五个多亿，和去年同期比都是百分之一百的增长。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柯总，是什么促成我们有这么高的增长率？我的意思是，具体是哪几块，比如新技术和新产品。” 柯绍东道：“原有各项主营业务增长势头都非常好，近年来积蓄的产能得到爆发式释放，海外市场的快速扩大，以及国内西部大开发，是我们迅速增长的两大主因。至于新产品，也有几块，其中笔记本电脑锂电池和数码相机锂电池就是很重要的两块。严格来说，这已经不算什么新产品，说是改良产品更为准确。相对于国际国内其他厂商，我们的笔记本锂电池和数码相机锂电池要贵２０％左右，其原因就是因为我们的产品质量优势十分显著。就拿笔记本电池来说，一般锂电池的续航时间在三个小时左右，而我们的最新产品能达到八个小时，并且平均正常使用寿命还要高出大约３０％。” 谢春瑜道：“谢谢柯总的精彩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柯总，目前国内两市持续性低迷，广大股民信心严重不足，网上甚至有大量激进的言论，认为国内股市会崩盘。在这种时候，我们的真道电气依旧表现得十分稳健，但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我想请问您，我们现在买入真道电气的股票是不是好时机？” 柯绍东大笑道：“我个人认为是好时机，买下后，要有长期持有的耐心，相信大家会得到很好回报的。” 谢春瑜道：“谢谢您的指点，最后一个问题，来这里讲课，对于您来说，可以说是回娘家，应该会有些很特别的想法，对吧？” 柯绍东敛去笑容，略为思索片刻后方才缓缓道：“计委是我第一个工作单位，在那里我学到了很多，毕生难忘，感谢曾经的领导和同事，十分感谢！” 次日，大家的工作状态明显不好，因为明天就是五一节，即将开始的七天长假扰得人无心上班。 快中午时，周先昊突然给闻同打来电话，道：“闻主任，办公室说一位姓申的老先生要求见您，他来自望水县。” 闻同心里一惊，马上想到是申白蓉的爷爷，或者是爸爸。 他迅速稳住心神，调整好语气道：“请老先生进来。” 等了几分钟，他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打开门，就见周先昊领着一位精神矍烁的老者出来，正是申白蓉的爷爷申老先生。 闻同上前一步，恭谨地道：“申老，您老好！” 申老先生满面蔼然道：“闻主任好，打扰您工作了。” 闻同说道：“不敢，您老见外了，快请进。” 自跟着闻同以来，周先昊见惯了各色各样的大人物，见他如此对待申老先生，就知道眼前这位貌相平凡的老者不同寻常。 等闻同把申老先生让到沙发上坐下后，他已经手脚利索地泡好了茶，恭恭敬敬地端到老先生面前，随即轻手轻脚地带上办公室门离开了。 闻同坐到申老先生身边，问候道：“申老，好多年没见您了，身体还好吧？” 申老先生微微笑道：“还好，耳聪目明，还能自己开车。” 凭预感，闻同知道他突然不约而来，十有八九和申白蓉有关。 略略寒暄了几句后，他装作无意地问道：“有几年没见到申总了，不知道她在哪儿发展，现在还好不好？” 申老先生顿时神色一变，眼神复杂起来，半晌微微叹了口气，道：“她很好，谢谢你挂欠她，她也很挂念你。” 闻同脑袋“嗡”地一声，心说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申老先生定定地看着他，再也不发一言。 闻同努力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尽量放缓语气，道：“那就好，多谢她挂念！” 申老先生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平静地道：“明天她就要回国，其实，这两三年来，她在外面过得很苦……” 静静地听他说完，良久，闻同沉声道：“我很羞愧！” 次日傍晚，一架飞自南方省Ｇ市的航班缓缓降落在江映机场。申老先生和申爸爸、申妈妈在出口处接机。 在家人的陪伴下，刚走出到达大厅申白蓉就停住脚，认真打量着这片土地，心中激荡难平，快三年了，我回来了，你现在还好吗？还记得我吗？ 申老先生和申爸爸、申妈妈没有催她，陪她站着。等了片刻，申白蓉道：“爷爷，车在哪儿？在停车场吗？” 申老先生道：“在停车场，跟我来吧。” 停车场离到达大厅出口很近，穿过厅前宽阔的道路就是，走过几排车后，申老先生停在一辆贴着膜的奥迪前，指了指，轻声道：“进去吧，我们坐另一辆。” 申白蓉诧异地问道：“不一起吗？” 申老先生指着不远处一辆奔驰道：“我们坐那车。”说完他转身就走，申爸爸和申妈妈也跟在他身后离去，一刻也没作停留。 申白蓉心中奇怪，暗道怎么了，说走就走？ 直到爷爷、爸爸和妈妈坐进车里，看着车开动起来后，申白蓉才回转身，拉开车门。她刚要低头钻进去，顿时怔住了，呆呆地不知所措。 第646章 陌生的父子 伊人独憔悴，玉容见清减。 闻同坐在后座上一动不动，微笑着，强抑住心头的激动，轻声道：“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申白蓉一瞬间泪流满面，身子一软倒进他怀里。 不远处申老先生收回目光，强忍住盈眶的泪水，轻声吩咐申爸爸道：“开车吧，回望水。” 闻同搂过她，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柔声道：“蓉蓉，别哭了，不要哭！”说着说着，他自己却难以自控地淌下热泪。 良久，申白蓉勉力站起身，拉过身后呆呆的小男孩道：“儿子，快来，快喊爸爸，这是爸爸，是你爸爸……” 闻同挪到另一边，给母子俩让出位置，待他们坐进来后，他轻轻抓住小男孩的手，哽咽道：“乖儿子，叫爸爸！” 小男孩象极了申白蓉，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这让闻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既有庆幸，也有遗憾。 听面前陌生的男人让喊爸爸，小男孩表情仍是呆呆的，一语不发。闻同心酸难抑，道：“儿子，爸爸对不起你……” 申白蓉揽过小男孩，搂在怀里，嘴贴在他脸上柔声道：“儿子，你不是说很想爸爸吗，他就是爸爸呀，叫呀，叫爸爸……” 小男孩终于开口叫道：“爸爸……” 闻同顿时泪水倾泻而下，涩声应道：“哎，好儿子，真是爸爸的好儿子……” 申白蓉把小男孩抱到闻同腿上，说道：“儿子，让爸爸抱抱。” 小男孩不再那么拘谨，听话地让闻同抱着。申白蓉往闻同身边挪了挪，伸手把小男孩的长裤和小内裤拉下，露出小腹下方一小块形状奇特的紫红色胎记。 她看着闻同微笑不语。闻同伸手抚摸着和自已身上位置、形状都一模一样的生命印记，久久傻笑无语。 申白蓉一边给小男孩提上裤子，一边道：“儿子中文名字叫申文，文化的文，是我取的。” 这个名字代表的涵义，闻同当然一清二楚，他轻叹了口气，道：“蓉蓉，这几年苦了你了！” 申白蓉嫣然一笑，道：“有你这句话，我什么都忘了，全记不得了。你这傻人，还是这样，不过变得越来越有男人味了！”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闻同道：“走吧，我通知孙家祥过来，宾馆已经订好了。” “不住宾馆，爷爷去年在江映买了套别墅，我这里就有钥匙。” 按申白蓉说的地址，孙家祥把车开到别墅前，申白蓉独自下车打开车库门，让他直接开进来。等闻同下车后，孙家祥打了个招呼，又开着车离开了。 三人从车库侧门进入别墅，申白蓉四处看了看，回到客厅笑道：“爷爷什么都安排好了，你看，连水果都买了一大堆，厨房还有好多菜。” 闻同抱着沉默寡言的申文，道：“我饿了，儿子你饿不饿？” 申文的中文说得不太好，英文却很不错，听闻同问，他简短地答道：“饿。” 申白蓉蹲下身，用英文问道：“儿子，想吃什么呢？” 等他报出几样平时爱吃的菜后，申白蓉道：“你和爸爸一起玩，我去做饭，好不好？” 申文点点头，道：“好。” 闻同调动起全身细胞，想方设法地和申文套近乎，逗他开心。申文却仍旧话不多，闻同问一句，他就答一句，闻同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只一个人默默地玩着玩具。 这孩子和小恩恩性格颇象，都是不言不语。心中满是愧疚的闻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说道：“儿子，你已经两岁多了，以后不回新加坡，就在国内上幼儿园，好不好？” 申文停下手，看着他，半晌突然问道：“爸爸，你以后会跟我和妈妈在一起吗？” 闻同一愣，违心地道：“会，不过爸爸工作很忙，不能天天陪你和妈妈，爸爸对不起你们，你能原谅爸爸吗？” 申文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连连地点头。闻同看得心中酸楚不安，说道：“我会尽量来陪你们，经常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申文再次点头，说道：“爸爸，我想去公园，你能跟我和妈妈一起去吗？” 闻同忙不迭地答应道：“好，这两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去公园。” 申白蓉心情格外愉悦，兰蕙芷去了美国，闻同这些天可以陪她，这让她分外高兴。 不到一个小时，她就炒好了八九个菜，在厨房里快乐地喊道：“开饭了，小同，快来帮我端菜。儿子，去洗手，要吃饭了！” 布置好饭菜，闻同找出一瓶红酒，用启瓶器拔开软木塞，分别给自己和申白蓉倒上，又给申文倒上饮料。 三人围着桌子坐下，申文坐在两个大人中间，有妈妈在身边，他脸上才有了笑容。闻同举起酒杯，道：“蓉蓉，儿子，为我们骨肉团聚，干一杯！” 饭后，闻同和申白蓉一起给申文洗了个澡，接着两个大人也先后洗过。趁申白蓉洗澡的时候，闻同躲到卫生间，偷偷给远在美国的兰蕙芷打了个电话。 收拾停当后，两人在客厅陪着申文一起玩玩具。有妈妈在，申文很是高兴，情绪自始至终都很高，不时地咯咯发笑。 母子俩上午从新加坡飞Ｇ市，接着又转机飞江映，一路奔波，快九点时小家伙终于盯不住了，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后一头睡在妈妈怀里。 申白蓉抱着他走进卧室，闻同抢先一步进屋，掀起棉被，又理了理枕头。申白蓉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下，帮他盖好被子，看他睡得香甜，忍不住俯身亲了又亲。 两人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熟睡中的孩子，一时无语。良久，闻同轻声道：“蓉蓉，留在国内好吗？” 申白蓉起身坐到他腿上，紧紧搂住他，嘴贴到他耳边，娇声道：“嗯，傻人，抱我去那屋！” 闻同一把抱起她，出门前回头看了眼儿子，用脚轻轻勾上房门。还没等进入主卧室，申白蓉抬起身子，送上红唇，死命地和他吻在一起。 第647章 痴心女人 闻同慢慢往床边退去，申白蓉用眼角余光瞅见差不多了，身体一扭，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深吻了许久，不知什么时候，两人身上衣物已然尽去。 眼前曾经无比熟悉的身体，几年不见已然有些陌生，闻同双肘撑在床上，捧着申白蓉满面春情的面颊，细细审视着，微笑道：“你骗得我好苦，会付出沉重代价的！” 申白蓉眼神迷乱地呢喃道：“傻人，快来吧，我日日夜夜都想着你，念着你……” 闻同一挺身，申白蓉却眉头急皱，颤声道：“痛，慢一点，和你分开后一直没有过……” 短暂地适应过后，申白蓉很快娇声呖呖，疯狂地配合着身上的男人，十分主动。或许是久旷的缘故，也或许是动情过甚，没一会儿她就缴械投降，浑身瘫软地躺在闻同身下，闭目静静地享受着余韵。 等了片刻，闻同动了动身体，笑道：“就不行了？我才刚开始，刚刚说过，你会付出沉重代价的！” 申白蓉睁开眼，无力地打了他一下，娇声道：“知道你厉害，那会儿就领教过……” 不过在闻同的调动下，她很快又情动起来，大大地张开腿，长声道：“傻人，要我，哦——” 激情过后，申白蓉歇了片刻，略略恢复过来后，她娇慵无力地道：“抱我去看看儿子，别蹬掉被子着凉，他一直都是和我睡，突然一个人我不放心。” 闻同迅速套上睡衣，又给她裹上毛巾被，抱着她到申文的卧室。小家伙可能是太累了，呼吸悠长，小脸通红通红的，睡得很实。 申白蓉挣扎道：“放我到床上。”躺到床上后，她审视了儿子许久，亲了又亲，细心地帮他掖着已经盖得很严实的薄棉被。 回到主卧室，两人重新躺回被子里，闻同道：“说说吧，我很想知道，爷爷只告诉我大概情况。” 申白蓉紧贴着他，慢慢道：“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个孩子。孩子既是我们爱的结晶，也算是给爷爷、爸爸和妈妈一个交代，毕竟他们渴望着传宗接代的事。你现在知道了吧，为什么那会儿我不再见你，是怕你发现了秘密，为我担心事。你为我作出那么大那么多的牺牲，我不能只顾自己，要为你考虑，不能给你增加心理压力，不能给你添麻烦，不能影响你前途……” 闻同细细回想，最开始一段时间，每次和她欢好后她总是仰躺着，小心翼翼地屈膝抬臀，还不让我去搂她，现在看来是有意要留住自己放到她体内的东西。 过了一阶段，再和我欢好时她变得很有节制，全不象以前那样身心大开地疯狂，估计那时候已经怀上了。 再后来，她干脆找出种种借口不和我见面，那就是身子已经显了，怕被我看出来。 这些以前觉得怪异反常的举动，原来是这么回事，想到这里，闻同感动得紧了紧她的身子。申白蓉感受到了，也用力往他怀里靠着，二人心意相通。 申白蓉说：“后来我就想，把孩子生在国内不是个办法，不但会给你埋下隐患，还落个不清不白的名声，那可是一辈子的事。考虑来考虑去，我决定移民国外，公司和海峡财团合作，我就想移民到新加坡。我先把户口从望水迁到江映，这样日后就是有什么事也影响不到你头上。户口到江映后，我给派出所所长塞了一笔钱，后来办什么事就都一路畅通无阻。为了给孩子安个名义上的爸爸，我就想找个人假结婚，这事不好办，弄不好就会惹一身麻烦，脱也脱不掉。也是巧了，我们公司有个年轻工人是孤儿，从没上过学，是个大文盲，又老实巴交，我就借故把他身份证要过来，自己一个人偷偷到江映办了个结婚证。我打印了一堆关于结婚、离婚、复婚和财产处理方面的协议，也没署日期，好方便随时用，然后假借签劳动合同的名义，把他叫到办公室按指模。他是文盲，啥也不知道，我要求什么，他就做什么，只知道在自己的名字上一个劲地按指模。没想到他有遗传性心脏病，没多久居然病逝了，虽然这对我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我还是很同情他，心里很过意不去，但愿他在阴世过得快乐！” “顺利移民新加坡后，我开始时骗家里说是去留学，平时只和他们通电话，公司也甩手不管。一年多后，见我总不回国，爷爷起了疑心，就到新加坡来找我。我没办法，只能和他见面，那时孩子早就出生了，我就编了一套谎话应付他。他舍不得我一个人在国外，就留在那边陪我，帮我照看孩子。谁知过了几个月，他慢慢看了出来，估计是他见我总关心你的事，起了疑心。我没办法，只得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他。我早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只有你一个男人，不可能再有其他男人，有没有婚姻对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没有你。爷爷真是疼我啊，不仅没有责怪我，还安慰我，劝我。其实我知道他心里很不好受，毕竟传统观念让他难以接受我的选择。由于我的坚决态度，还有就是咱们儿子一天一天长大，他的看法慢慢变了，开朗了很多，不再计较了。” “再后来，爷爷回国，把情况告诉了爸爸和妈妈，做通了他们的思想工作。我真高兴，他们终于接受了我的选择，也接受了我的意见，在孩子还太小的时候，不急着去找你。想法变了，爷爷、爸爸和妈妈就常去新加坡看我，妈妈还长期住在那边陪我和儿子。” “可能是爷爷见我太寂寞，就劝我回国，毕竟儿子已经两岁多了，懂事了。咱们儿子可聪明了，性格很坚强，这点太象你了，我好高兴！爷爷、爸爸和妈妈可疼他了，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真好啊，他们这么疼他，我太幸福了！” 第648章 省府人事突变 申白蓉说：“我没想到爷爷跑去找你，还苦心安排我们相会。自从决心回国开始，我就开始担心害怕，不知道见面会是什么样子……” 闻同长叹一声，道：“你真傻，非要一个人默默承受！” 申白蓉道：“我愿意的，你为了我，宁可放弃报父仇的机会，默默承受了好几年，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你承受一些？” “那不一样，以后不能再这样了，我会生气的！” 申白蓉甜甜一笑，道：“好，傻人！真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当这么大的官，我在那边快高兴疯了！我人虽然不在国内，但心里时时刻刻装着你，你的事我基本知道，有的是爷爷、爸爸和妈妈告诉我的，有的是我从网上查到的。” 两人毫无睡意，相拥着絮絮叨叨地叙说别后离情。 闻同道：“收到你的信后，又想到你此前多次拒绝见我的种种异常，我急了，非常担心出什么事。一打听，你连公司的职务也辞了，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怎么联系，谁也不知道。我想你家人肯定是知道的，不过我实在不方便去向他们打听。后来我就安排人查，才知道你早已把个人户口转到江映，又从江映移民到新加坡去了。我又想了很多办法，托人查你在新加坡的讯息，就是查不到。在国内我还能想办法动用警方力量，新加坡不比国内，根本不可能，也不敢。再后来我就想，你是独生女，或许是另有所爱，嫁人生子为申家传宗接代了。我说服自己要理解，要为你考虑。过去很长时间后，我看你家人都平平安安，那就表明你不会有意外，渐渐地我也就放心多了。”他停了停，旋即眼一瞪道：“你呀，行啊，藏得够紧的！” 申白蓉抱着他，身子朝上微微蹭了蹭，一口亲住他，良久分开，娇滴滴地道：“这不是回来了嘛，我是你的蓉蓉，是逃不出你手心的，好老公，你就放心吧！” 女人撒起娇来杀伤力惊人，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更是难以抵抗。闻同投降道：“我的弱点算是被你吃透了！” 申白蓉嘻嘻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宠我疼我了，才不怕你呢！好老公，爷爷和爸爸托我感谢你，虽然这几年我不在你身边，你还是一样照顾申氏药业，他们很感动！” 在望水时，闻同帮助申氏药业解决了不少问题，包括各项行业审批手续、省级企业技术中心的申报、用地、用工、符合地方政策规定的财政返还——事实上的税费减免，等等。 到省计委任职后，他同样给予了很多关照，包括药品进全国医保目录、协调申报国家级企业技术中心、协调批准省重点实验室、协调省政府给予重点扶持，等等。 他从来没有去过申氏药业，也极少和申氏药业管理层接触，主动关照时总是不声不响。 开始时申老先生和申爸爸毫不知情，还以为是企业规模壮大了，引起了省市政府的重视，直到去年初宴请省卫生厅一位处长时，人家无意中提及陈照东秘书张广正的人情电话，他们这才得知事情的原委。 闻同不以为意地道：“举手之劳的事，又不违法乱纪。” “对你是举手之劳，对公司可不是这么简单，这些衙门难进得很，唉，在国内做点事可真难！”申白蓉叹道。 闻同笑道：“才两三年功夫，就被洋化了？” 申白蓉说：“事实就是这样嘛，不能比，一比差距就出来了。哎，好老公，这几天我们怎么安排？” “要不开车到外省去，好好玩一玩？”闻同说。李易秋领着小囡囡陪父母度假去了，包青岚回富铜县看望哥嫂，这让闻同彻底得到解放。 申白蓉兴奋地道：“好，儿子知道了，肯定会开心得不得了！” 感受到她身体又在不安地扭动，闻同伸手轻抚着她柔滑的脊背，笑道：“再战一个回合？” 申白蓉娇羞不胜地道：“不要！——嗯，你还行吗？” 闻同一动一动地挑逗道：“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申白蓉吃吃笑道：“你是大蛮牛啊，哦——” 长假倒数第二天晚上，闻同和省政府副秘书长一起在十里山庄宴请国家计委地区司及农经司干部并家属旅行团。中途，顾紫言突然给他打来电话。 闻同告了个罪，远远地走到餐厅外间无人处。 “是我。”顾紫言的声音透着掩不住的疲乏。 闻同关切地问道：“听着好象很累，要注意休息。” 顾紫言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第一次听你这么关心我，我还以为你不懂得关心人！” 想到她就要结婚了，闻同不敢和她牵扯太深，岔开话题道：“长假前见到顾老了，老人家英雄本色，大将风范，令人折服！” “爷爷是真英雄，真性情，真男儿！”顾紫言无比骄傲，但语气明显缓和多了。 闻同劝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多陪陪老人家，和他说说话，聊聊天，他会非常高兴的，我妈就是这样。” 顾紫言沉默片刻，道：“好吧，我接受你的建议，谢谢！唉，天都有什么意思呢，我宁愿出差，四海为家，悠游自在……” 闻同不敢接话。半晌，顾紫言道：“有确切消息了，节后马省长就会赴任。关于接任者，定府市委书记卞子庄你要认真关心一下，二十几年前他和你们省政府的李副省长曾是党校同班同学，而且，如果他去接马省长，会和沙建洲副省长十分亲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闻同心突地一沉，连忙定定神，感激地道：“谢谢你关心，我明白了！”这条机密信息对他极为重要，顾紫言及时地来电话告知，这让他心里暖融融的。 顾紫言软弱无力地道：“你那么聪明的人，只要有心理准备，肯定能应付自好。唉，晚上一个人在宾馆真难受，有时候半夜醒转，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好了，你陪客人去吧，再见！” 第649章 暗中着手 挂掉电话，闻同站着发起呆来。 想到顾紫言透露的机密，他心头沉甸甸的无法化解，可一转念想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宾馆里，空虚寂寞，无人诉说，他心里又生出一阵阵莫名的难受，一时难以排遣。 呆立良久，他拨通厉坚的电话，道：“方便说话吗？” 那头厉紧说：“方便，你说吧。” 听到手机中传来几声细不可闻的娇喘，闻同忍住笑，道：“明天有空的话就见一面，有点事要商量。” 厉坚略一沉吟，道：“我在天都，明天要参加客户见面会，已经安排好了，推不开，明晚吧，准点的话大概八点落地。” 闻同说：“好，那就九点见，清风茶楼三楼。” 清风茶楼位于城郊位置，闻同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是因为离机场较近，好方便厉坚过来。虽然不在市中心，但茶楼周边都是新开发的中高档小区，环境很不错，其本身的档次也很高，是新近兴起的高档消费场所。 堪堪九点时，厉坚到了，和他一起的还有助理和司机。不待闻同吩咐，孙家祥立即把他的助理和司机请到对门雅间。 落座后，两人略略叙了会闲话，闻同道：“定府军工那边情况怎么样，还是原来的一把手朱总在领导？” 真道电气和定府军工渊源深厚，先是收购其两条电缆生产线，后来又收购了民品业务中的继电器资产。厉坚道：“哟，我还真不清楚，并购继电器资产后，就和他们没了往来。徐衡应该知道，你等等，我问问他。” 徐衡是集团高级副总裁兼真道自动化总裁，收购自定府军工的继电器资产就隶属于真道自动化事业部，归他管辖。 闻同只问了一句，但厉坚向徐衡打听情况时，却了解得很详细。七八分钟后，他挂断电话，谑笑道：“换人了，是原来的张副总……” 张副总是原杳踪机械厂的一把手，也是定府军工集团原一把手朱总的小舅子，在当年真道电气收购机械厂两条电缆生产线时，他糊里糊涂地栽在闻同和厉坚手里，吃了个大大的闷亏，留下一堆致命把柄在二人手中。 闻同也一笑，道：“他还挺厉害，能接下班来不容易。我记得你曾经提过一次，朱总和市里关系密切，不同寻常。” 厉坚虽不是官场中人，但日常往来者中不乏高官显贵，他的敏感性并不差，颇为诧异地问道：“怎么，还牵涉到省内？” 闻同直言道：“据小道消息，卞书记可能会接马省长。” “是这样？”厉坚略一思忖，又道，“当初并购继电器资产时，前三年的财务资料和相关档案也一并移交给了我们，不过肯定是整理过的，有没有价值还不知道，我安排人详细筛一遍。另外据我所知，卞书记的弟媳妇能量不小，在定府圈子里人称‘惠姐’，当地知名的地产公司定府远卓实际上就是她的产业，这个老由应该比我清楚。还有，听说朱总、张总都和定府远卓有关系，定府军工曾经多次给定府远卓提供融资担保。唉，你们在官场也真是累，为了做点事，还得成天谋算这谋算那，束手缚脚的！” 闻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取过桌上的烟，递过去一支，问道：“老大的闰女现在如何了？” 为了多要孩子，吕大可和汤芝凡原本准备移民国外，没想到在快要办成时却突然被有关部门紧急叫停。 此事直达中央相关领导案头，领导非常重视，安排一位副部长约见吕大可和厉坚，询问缘由。 待确认实情后，副部长当场代表领导表明态度：不建议移民。 移民受阻后，汤芝凡很不甘心，就冒着违反计生政策的风险，硬是生了二胎，遂了儿女双全的梦。反正她也不在乎被罚的那些钱。 虽然有关方面劝阻吕大可移民是出于挽留顶尖级科学家的考虑，对柯绍东、管立昇、于大中、徐衡、周全平、熊宝亭等人并不一定也如此，但厉坚还是说服了他们，压下了夫人们蠢蠢欲动的心。 “已经会说话走路了，越来越象小凡，养得娇里娇气的，宠得太过头！”厉坚颇为不屑地道。他自己是知名的钻石王老五，至今不肯结婚，也没有公开的女友。 长假后数日，省委书记杨心民主持召开省委省政府联席会议，专题部署落实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及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省计委是两大规划的主要负责部门，所以闻同要列席会议并做重要汇报。 为了煅炼和进一步考查周先昊，此次会议汇报材料闻同交由他主笔。这项重大任务对周先昊来说既是挑战更是机会，他铆足了劲，七天长假除了陪闻同参加活动外，哪也没去，一直猫在办公室。 主笔重大会议材料可不是写一写那么简单的，里面还涉及到大量的组织协调工作，比如需要向江边办、三建办等部门调阅资料，需要协调安排各涉及部门及时上报各自的材料，等等。 闻同本人文风朴实，十分反感那种外表虽然花团锦簇但内里却又臭又长且言之无物的锦绣文章，对下属拟写材料他要求不算太高，只要做到文理通顺、叙述明确、层次分明、逻辑严谨即可，并不象有的领导那样务求精雕细琢、字字珠玑。 接到任务后，周先昊并没有急于落笔，而是沉下心来认真阅读相关资料，研究闻同发表的文章和他过往的会议汇报材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拿出的材料只被闻同小幅改动了六七处就获得通过，这让他自信心大增。 闻同是会议主汇报人，他的汇报内容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两大规划当前的推进情况；二是两大规划配套法规及文件的制订情况；三是发展论坛暨江边经济走廊论坛筹备情况。 在会上，欧阳索宏着重提到两个问题：“围绕新技术引擎工程，我提两点想法……” 第650章 旧爱永在 欧阳索宏说：“第一，原有的科研机构发展规划适当调整；第二，调整省科技人才引进机制。” 对这两个方面，他进行了长篇论述。 “关于前者，原有以国家重点实验室、国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为龙头，以省重点实验室、省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为中坚，以国家认定企业技术中心、省认定企业技术中心为基础，建设多层次多形式科研机构的战略思路不变，但规划上要作出适当调整。具体地讲，需要新增并大力扶持几家冲刺国家重点实验室和国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的科研机构，包括组建杳踪食品研究院，规划目标为农产品深加工国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引进国家电器研究院设立江映分院，重点针对江映开发区的家用电器研发和江映空港工业园的机电研发；加强省农大、省农科院、省林科院三大农业科研机构的协调，避免重复研究，同时加大对杳踪农业科技公司等市县重点农业科研机构的扶持力度。” “关于后者，建议由省委省政府统筹安排，设立高端科技人才引进工作专项办公室，要丰富具体引进形式，要在各项政策上给予足够的倾斜，以进一步提高我省科技水平。” 虽然长篇大论说了一大堆，但欧阳索宏的情绪并不是很高。闻同相信，他肯定也已经知道了关于卞子庄有可能接任马省长的传闻。 省农科院和省林科院归李副省长分管，但他却一脸淡然地保持沉默，并没有回应欧阳索宏。闻同不露声色地瞥了他一眼，不由自主地想起前几天顾紫言透露的机密，心头的沉重再次泛起。 马省长则一派雍容，无论是谁发言，他一律既不反对，也不附合，心态十分平和。 两大规划相继顺利获批，这让杨心民雄心勃勃，在各部门汇报完毕，相关省领导发过言后，他发表讲话：“刚才同志们讲了很多，我再说几句。关于两大规划的配套法规及文件，各部门各单位要加快工作进度，等到颁布实施后，那就要认真落实了。我有个具体想法，在省委省政府简报上同时设立曝光台，对于违规者要毫不客气地予以披露，给予警示！这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压力就是动力，没有压力，何来动力！” “关于索宏同志提的几点，非常重要，这其实也是和两大规划密切相关的，更是和全省经济社会发展密切相关的。科研机构发展规划的适当调整，请省政府抓紧落实，我要看结果。设立高端科技人才引进工作专项办公室意义重大，省计委要牵头抓好，省委组织部要大力支持，各部门各单位务必要全力配合，我同样也要看结果。” “关于国家发展论坛暨江边经济走廊论坛，这是当前省委省政府的重大工作之一，不容懈怠。成功把国家发展论坛搬来我省，说明我们的同志工作思路很开阔，敢想敢干，这非常好！论坛在本质上是一次盛大的招商活动，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形式，我们要充分准备，必须办出一届空前的、高质量的盛会！” “同志们，两大规划的重要性我不多讲，无论怎么形容都不过分，我在这里最后讲一句，无论是哪个部门哪个单位，也无论是哪一级党委和政府，都要不折不扣地认真贯彻落实两大规划！” 参会的人听他把高端科技人才引进专项办公室指定给省计委，都不由心里一阵异样。虽然在省计委的诸多职责中，有一项是研究和协调科技事业发展中的重大问题，推进重大科技成果产业化，但把这项具体工作交给它，多多少少总是有些勉强。 尽管人人都这么想，但却没有人敢捋其虎须去出言反对。 会议结束已经是傍晚，上车后闻同吩咐孙家祥道：“直接过去，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孙家祥边启动车子边简捷地答道：“好的，都准备好了。” 车经过城市蓝宝石小区时，闻同看了眼落日余晖下光彩夺目的四幢高楼，心中难以自控地生出阵阵剜痛，数年前深夜的一幕再现眼前…… 季灵筠依偎在闻同胸前，无限憧憬地道：“‘城市蓝宝石’，多么美丽高贵的名字！就用她作为楼盘的名字吧，好不好？” 闻同道：“好！到时我们也订一套，在我心里，‘城市蓝宝石’就是为你而盖，是为我们的家而盖！” 季灵筠心醉神迷地梦呓道：“我们的家，真好！离云缈日报新大厦这么近，上班多方便，到云缈大学也很近，可以时常去看爸爸、妈妈！一下楼就是附小、附中，以后、以后咱们的宝宝上学也很方便！” 闻同抚摸着她的秀发动情地道：“我午夜梦回，常常想，能和你相守到老，人生的幸福莫过于此！” 只片刻间，车就驶过了小区，闻同沉重地叹息一声，现如今，景物依旧，伊人却已逝！ 季家一大家子集中到了一起，在等着闻同。一进门，闻同叫道：“爸，妈，哥哥，嫂子。” 季灵筠已经去世多年，季教授和季妈妈曾几次劝他改口，但他一直固执地不肯接受。 在儿子、儿媳和孙辈们的百般孝敬下，老俩口痛失爱女的巨创已经轻了许多，虽然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完全愈合，但已基本走出了开始一两年以泪洗面的日子。 季妈妈慈和地微笑道：“快坐，家祥，你也坐。” 孙家祥放下东西，道：“不了，你们说话，我走了。” 季妈妈道：“不要走，一起吃饭。” 孙家祥已经出了门，回头道：“不了，您忙去，再见。”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闻同一到，季家两个儿媳妇和保姆就开始往桌上端。季灵筠的侄儿侄女都长大了，在十岁上下，十分懂事地帮着大人干活，有的去端菜，有的拿盘碟拿筷子，有的给爷爷奶奶整理椅子。 季教授道：“小同，坐吧，你坐上边。” 第651章 提前自卫 闻同把季教授扶到上首坐下，又坚持让季妈妈坐到上首另一个座，自己则坐到侧面。季家两兄弟也先后挨着他坐下，孩子们和妈妈一起坐到另一侧。 季妈妈有心，准备的菜都合闻同的口味，但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这个话题，怕又勾起无边的伤痛。 席间气氛既不热烈，亦不沉闷，不但男人们喝酒，连季妈妈也倒了半杯红酒。季教授举起杯，道：“小同，来。”接着他又向老伴、儿子和儿媳妇们稍稍示意了一下，道：“你们也都喝一点。” 放下杯，闻同问道：“妈身体好些了吧？” 季妈妈道：“好多了，你哥哥嫂子常来看我们，孩子们都聪明懂事，放学后全上这边来做作业，还知道帮爷爷奶奶做点事。” 闻同道：“学校气氛好，环境安静，平时多出门散散步，对身体有益。” 季妈妈道：“现在常出门，到处转一转，不守在家里了。” 季教授道：“你工作繁忙，不要总挂欠我们，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闻同道：“忙总是忙的，也不至于忙到一刻空闲也没有的地步，有空我就过来看看。” 吃过饭，闻同和季教授夫妇及两兄弟在客厅说话，季家两个儿媳妇帮着保姆收拾碗筷，孩子们则自动自觉地进屋做作业。 拉了几句家常后，闻同道：“大哥，二哥，今天来还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有没有转行的打算？” 季老大道：“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个事，黄沙生意是能赚些钱，但终归上不得台面，而且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客户全靠关系维持着。” 闻同道：“你们愿意那就再好不过，具体可以开一家五金公司，我和富铜集团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产品销路不成问题。不光富铜集团，省内几大开发区还有很多潜在客户，只要你们产品质量过得硬，不愁找不到市场。” 虽然闻同没有说出来，但季教授夫妇和季家兄弟还是隐约察觉出他可能是有某种顾忌。季老二性格直爽，直接问道：“是不是有些麻烦？” 闻同不愿透露自己在未雨绸缪防范沙建洲等人，委婉地道：“也不能说是麻烦，就象大哥说的，黄沙生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自家亲妹子已经去世多年，但闻同为了一段情，始终不离不弃地给予关照，这让季老二内心感激不尽，他道：“你放心，我和大哥的黄沙生意虽然都是关系客户，但我们做事是有分寸的，不干昧良心的事，不赚黑心钱，不贪财，有个差不多就行。老实说，这些年赚的钱虽不太多，但也不算少，就是百事不干也能维持个十来年。” 季教授道：“建筑市场是非多，早出来早好。搞五金公司要重视技术方面的投入，要抓好质量管理，要有做长久的打算，不能抱着做一天生意赚一天钱的想法。你们兄弟两个生意做了这么多年，比我在行，只要静下心来，应该能做好。” 季老大城府深，为人比季老二要沉稳，说道：“行，我们着手把公司盘出去，善后工作做好后，就考虑办家五金公司。” 闻同道：“也没必要急在一时，沙场的生意可以暂时先干着，你们去一个人到沿海学习一阶段，筹备妥当了再往外盘也不晚。” 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两个孩子早睡下了，洗漱过后，闻同坐到沙发上，接过兰蕙芷递来的红酒，关心道：“学习是不是很累？” 丈夫总是不时地主动关心自己的学习和工作，分享自己的快乐，宽解自己的烦恼，这让兰蕙芷倍感受用。 她同样也端着一杯红酒，坐到闻同身边，软软地靠在他怀里，道：“还好，古大夫别看笑咪咪的，其实要求特别严，这样累是累一点，但很充实，也很快乐。她水平真高，尤其是跟诊时，学到的东西可多了，受益非常大。” 闻同说：“严师出高徒，只要你坚持下去，以后也能赶上她，肯定还能超过她。” 兰蕙芷十分清醒，解释说：“光有理论是远远不够的，不断在实践中积累才是关键，要想赶超她，没有十几二十年的积淀想都不用想。” 闻同一本正经地道：“等你成了一代名医，我就可以跟人吹牛了。不认识我？那你肯定知道我老婆，我跟你讲，我老婆就是著名医学教授兰蕙芷，我就是兰教授的老公，你们以后看病走后门，找我就行，肯定没问题！” “你还真能吹，笑死我了……”兰蕙芷被他逗得花枝乱颤，手中红酒一个没拿稳，洒了好几滴在两人的睡衣上。 闻同假作严肃地道：“我是认真的，你别笑。” 他越是这样，兰蕙芷笑得越厉害。 闻同赶忙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酒杯，继续贫道：“兰教授，你跟我说，睡前喝点红酒有助于保持身材和肌肤，但直接往睡衣上泼洒，效果应该要差些吧？” 兰蕙芷乐得眼泪都出来了，趴在他胸口“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待稍稍平静下来后，她双手吊在丈夫脖子上，身体半离开，憋住笑逗道：“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向人吹牛说，你们都跟我老实点，不要惹我，我老公可是大官，把我惹火了，我让他一个个把你们全收拾了！——这样说行不行，老公？” 闻同认真思索着道：“基本上行，不过再加上‘派警察’三个字更威风。” 兰蕙芷大笑过一阵后，身子往前一靠，红唇紧贴在他耳边，腻声道：“傻哥哥，你真好，小妹爱死你了！” 亲热一番后，闻同道：“小芷，和你说件事，你抽时间回义南一趟，和姑姑、姑夫讲一声，工作上要注意影响，有的方面要适可而止，尤其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兰树香的丈夫平庸无能，闻同担心他在经济上出问题，更担心他被人利用犯出大事，一旦被有心人盯上那可就麻烦了。 兰树香本人又颇为精明，利益心重，她少不得会在后面怂恿丈夫，这更让闻同放心不下。 第652章 胆敢吃螃蟹 兰蕙芷极聪明，一听就明白了丈夫的潜台词，颇为诧异地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出什么事了？” 闻同不愿她为自己担心事，含糊地道：“没什么事，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也是对他们一家负责任。” 兰蕙芷不再追问，道：“好，我这周就去。对了，刚刚你不在家时，前面宾馆的李军来过咱家，天南海北瞎扯了几句后，走时趁我不注意留下一只大信封。喏，就是这个，我没动过，你带去退给他吧。” 李军没胆子直接找闻同，就踅摸着他不在家的时候来走兰蕙芷的路子。对于他的目的，闻同非常清楚，道：“你做得对，应该这样。大厦宾馆要改制出租，他是想谋个好差使，这事单位会有统一安排。” 次日一上班，闻同对周先昊道：“你让宾馆李军来一趟。” 片刻功夫，李军缩手缩脚地站到他桌前。足足冷了他四五分钟，闻同才从文件上抬起头，不紧不慢地道：“坐吧。” 李军忐忑不安地虚坐下半片屁股，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闻同没时间和他多作纠缠，丢过大信封，直截了当地道：“拿回去。” 李军脸腾地涨得通红，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急急道：“闻主任，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给孩子买糖果吃，您……” 闻同道：“收起来，还要我说第二遍？” “这……”看着闻同冷冷的眼神，李军打了个寒颤，赶紧快手快脚地把大信封塞进裤口袋。 闻同这才颜色稍霁，道：“宾馆改制是政策方向，是委领导的集体决定，你作为经理，一要理解，要无条件服从，二要协助做好改制出租工作，全力安抚好干部职工。至于你个人的安排，单位会有统一考虑，不要胡思乱想，瞎跑瞎撞。好了，你去吧。” 李军心事重重地退出他的办公室，出门时没注意，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他一回头，忙陪着笑脸道：“冯主任，对不起，您请进……” 冯庄麓微一点头，话都懒得说，直接进了闻同办公室。落座后，他递给闻同一份报告，道：“省医的，申报立项新门诊大楼，资金来源分三块，自筹一块，向银行贷一块，省里补助一块。” 这事闻同已经知道了，省卫生厅厅长专门向他提过。他接过报告，走马观花浏览了一遍后，问道：“你是什么意见？” 冯庄麓道：“这事前年就开始提，我的意见是暂时放一放，待年底时考虑。” 前年就开始提，一直到现在还没给批，闻同知道大概是必要性并不十分大，冯庄麓顾及兰蕙芷在省医才给了个年底考虑的意见。他说道：“你是分管领导，了解情况，我同意你的意见。” 冯庄麓刚出门，单荣国紧跟着进来了，未及坐下即道：“出了点意外，联合执法队发现苍茅那边挪用项目资金二百二十万，说是临时调剂，很快就会还上。还有，在农产品和加工品抽检时，共八个县不合格，治理力度不到位，不能完全贯彻落实区域合作组织的要求，其中包括苍茅的青苍、苞茅两县，这是调查报告。” 挪用问题积重难返，决不是短期内所能治理得了的，对此闻同非常清醒。为了防止两大规划的资金被肆意挪用，他多管齐下，一是推动省政府欧阳索宏副省长和马省长签发了《云缈省‘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发展基金管理规定》和《云缈省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项目资金管理规定》。 二是引入数家完全独立的社会中介机构进行不定期的稽查，同时实行有奖有罚、奖罚结合的管理办法。 三是分期批拨项目资金。 四是巧妙推动省委杨心民书记同意同时在省委省政府简报上开设曝光台。 五是建立了区域合作组织成员退出机制，等等。 在省委省政府如此三令五申的高压下，苍茅市还敢顶风违纪第一个吃螃蟹，一家伙就挪用二百多万，闻同倒真有些佩服他们了。他没有急于表态，道：“先放在这里。” 单荣国接着汇报道：“从市县系统内选调的干部，这周可以全部到岗。从目前到岗的人员看，实际工作能力完全达到了预期，比较理想。出于回避原则，稽察处人员下去执行公务时，要避开原来任职的市县，这个在处内部制度上有明文规定……” 两人又说了会儿其他工作，临了闻同递过去一份报告，漫不经意地道：“这里有家企业你关心一下，他们在食品安全技改方面的积极性很高。” 接受国家计委宋时杰的建议，在推进实施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时，三建办从发展基金中安排了一大笔食品饮料企业安全技术改造补助资金，以鼓励帮扶本土大中型企业积极进行调整，尽快适应规划要求。 除此之外，省市县三级还在地方税收返还方面规定有相应的优惠措施。面对真金白银，各企业不管三七二十一，纷纷打报告申请技改补助和税收优惠，也不管符不符合条件。 对企业来说，大方向已经不可逆转，适者生存，违者淘汰，要么尽快适应要求，先行一步进行技术改造抢得发展先机，要么坐以待毙或搬出云缈省。 搬出云缈省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根在这里，搬出去的结局只会更惨。 应该说，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企业认识到了这一点，真正看到了危机，并从危机中看到了机遇，其动机是合理的，是发自内心地想在政府扶持下谋求发展壮大。 但同样也有很多企业还在沿袭惯性思维，处于观望甚至麻木状态，认为这不过又是一场搞得更为热烈些的闹剧而已。 在他们看来，技改补助也好，税收返还也好，不申报白不申报，要得到更好，要不到也没什么损失。 这份报告不走正常程序，直接递到一把手那里，想都不用想，肯定很不一般。 第653章 不把事情做绝 对闻同的为人单荣国是清楚的，不是不得已的人情他决不会这么干。 想到这里，他暗自摇了摇头，这又不知道是哪个大佬的关系！ 一走出闻同办公室，他翻开手中的报告瞅了一眼，好家伙，六百万，胃口不小啊！ 对绝大多数企业来说，技改的直接投入并不是很大，真正的困难在于产品生产成本会增加，短期内会面临着成本高出竞争对手的压力，可能会丢失掉一部分市场份额。 象这家企业申报六百万，是属于很高的。当然，它既是敢于报这个数，那肯定是有相应匹配计划的，只是这个计划是不是完全合理合规就不能深究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他找来农村经济处处长，谈完工作后随意地问道：“有家食品企业规模不小，听说业绩也很不错，你应该熟悉……” 处长前不久还是副处长，在单荣国升任委党组成员、三建办主任后，他被老单力荐为处长，所以对老单他非常地感激。 见有此效力机会，他如实地道：“我知道一些，这家企业很不一般，听人说省委组织部主要领导的公子就是二股东，持有很大一块股份。” 单荣国一晕，省委组织部主要领导，不就是部长柳先澄嘛！ 看完单荣国递上来的调查报告，闻同不禁摇头苦笑。报告详细说明了苍茅市挪用资金的来龙去脉，其中一百七十万用于发放拖欠的民办教师工资，另五十万用于填补市委市政府的行政经费。 想了想，他提起电话，直接拨通市长张刚的电话。 接到他的电话，张刚也是苦笑连连，叹口气道：“唉，实在是没办法，民办教师们都快半年没发工资了，至于那五十万，不瞒你说，有的钱不得不花啊！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违规了。闻主任，我已经和柏书记讲过，给我们一周时间，一周之内，我们一定想办法补上。” 斟酌再三，闻同在调查报告上批示道：请联合执法队按规定提出处罚意见及整改要求，并监督落实。另，此件需报省委办公厅、省政府办公厅。 批示好后，他叫来周先昊，递过去调查报告，吩咐道：“你记一下，通知单主任，第一，把挪用修改为临时借用；第二，填补市委市政府行政经费的五十万，不必描述得过于详细；第三，不必急于上报省委办公厅和省政府办公厅，待临时借用款归还后再说，另外归还后要在报告中作出补充说明。” 有些事情不可做绝了，手段不妨柔和一些，浸淫日深的他深谙此理。 下午快下班时，有人给闻同传来消息，中央关于马省长的任命决定刚刚下达到云缈省。 这条消息对闻同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该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了，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在下班后，他没有急于回家，而是静下心来给弟弟闻声写了一封邮件。 在邮件中，他郑重瞩咐闻声在聚离软件的经营管理上，务必要坚守财务严谨原则，同时对国内历年的业务全面清理一遍，发现有漏洞的必须尽快弥补上。 在邮件的最后，他写道：此事万不可等闲视之，务必要高度重视，连许多跨国巨头都会栽在区区一件小事上，何况聚离软件。你要和魏克礼沟通到位，尽快拿出切实行动，并及时告我，我需要知道此事的进展和结果。 传言纷纷扬扬，闻同一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如既往地做着手头的工作。对于省计委来说，筹备国家发展论坛暨江边经济走廊论坛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这项工作具体由蒋冬葆负责，此前他已经拟好了方案，但后来论坛要和国家发展论坛合并举行，原方案就得大动手术，差不多是推翻了重新来过。 在连日加班加点一周后，江边办终于拿出了新方案，蒋冬葆前前后后一连详细审校过三遍才报给闻同。 接到方案后，闻同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就把他叫来听取汇报。 蒋冬葆汇报道：“对于新方案，目前主要有两件事待定，一是会址，二是出席嘉宾，主要是省领导这边。会址我们初步甄选出四个地方，一是江映市民广场，二是江映十里山庄，三是江映开发区管委会大厦，四是杳踪区后山小湖边……” 等他说完，闻同道：“关于会址，我提一点建议，可以采取轮流承办的方式，首届就放在江映开发区管委会大厦，那边条件怎么样？” 在四个备选地中，江映开发区管委会大厦是最差的。对于闻同指定该地的用意，蒋冬葆心知肚明，会意地回答道：“不错，大厦高三十九层，既是写字楼，也附设有四星级酒店。建筑物本身风格独特，富有进取精神，极具现代气息，而且周边都是成片的绿地和花园，我认为完全符合举办要求。” 闻同此前已经对方案提出过不少要求，此时再没有过多的修改意见，道：“好，那就正式确定下来。关于出席的省领导，这个我们不用管，报上去后由上面定。另外有一点需要作出修改，我们自己的江边经济走廊论坛需要确定下固定主席，不过这个人选不是我，我看就由你来担任吧。” 马省长走后，中央没有立即决定新的省长人选，欧阳索宏作为常务副省长循惯例承担起临时主持工作的职责。 在司庆春调去东洲后，省计委主任一职空缺过一段时间，闻同也曾以常务副主任的身份临时主持工作，对此中的尴尬他可说是感同身受。 或许是出于回避，欧阳索宏明显减少了在省政府的办公时间，多数时候改在江映市委那边，以至于闻同向他汇报两大论坛的方案时还不得不上那边去。 江映市委市政府在同一幢大厦办公，也即位于市民广场边的市府大厦。登上大厦前高高的台阶，闻同忍不住停下脚，回身看向宽广的市民广场。 第654章 开发区议策 七八年前，闻同曾带着马凤玲、胡林、孙贤寿和白工一起，站在和今天同一个地方，指点着那时尚是一片杂乱无序平房和旧楼房的空旷地，谋划着推动广场开工建设，以便为镇开投栗子堰石场拿下工程石料订单，彼时他是杳踪镇党委书记。 谁知此地是镇开投的命中福星，两三年后，其下辖的房开公司在广场边成功开发出城市蓝宝石小区，一举奠定下国内高端开发商形象，攫取近一亿九的净利润，打下了飞速发展的坚实基础，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直至造就今日之万众瞩目的上市公司——新镇开投。 欧阳索宏的办公室在顶层，需要乘坐电梯上去。 走出电梯，闻同刚踏上松软的高档地毯，一眼瞥见宽大明亮的过道另一端有个熟悉的身影，他定睛看过去，原来是在省委党校的同学老马。 老马正哈着腰从市长梅仲然的办公室出来，此时也看到了闻同，立即快步小跑着过来。 见他朝自己这边跑来，闻同停下脚，站在原地等他。两人虽然地位悬殊，但毕竟有着党校同学且同一宿舍的渊源，闻同不好过于摆架子。 老马肥肥壮壮，挺着个大肚子，又偏穿一身西装，跑动起来就显得滑稽无比，把他看得差点笑出声来。 “闻、闻主任，您好，好久没见您……”跑到近前，老马气喘吁吁地道。 见他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喜色，显见在梅仲然面前比较讨喜，闻同微笑道：“你好，马书记。” 老马连连道：“您客气了，还是喊老马好，喊老马好！闻主任，您要是有空的话，我敬您几杯？” 闻同毫无兴趣和他往来，道：“你看我哪象有空的人，这事那事一大堆，改日吧。” 老马道：“是的，是的，您日理万机，工作繁忙，那改日再请您，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们还想请您莅临县里视察工作。” 闻同不置可否地道：“多谢了。”他微觉意外，一个三把手党群副书记邀请自己去县里，似乎有些不合适吧？ 老马不笨，知道他还有要事，道：“您忙去，不耽误您宝贵时间了。” 闻同趁势道：“那好，那就再见了。” 欧阳索宏的办公室在另一端，他的秘书刚巧出来，见闻同走出电梯就站在过道等候。不待闻同走近，他赶紧快步迎上来，笑着轻声道：“稍等片刻，正在打电话，先请到我办公室坐坐。” 进他办公室坐下，闻同随口道：“老马不错，满面春风。” 赵秘书嘴微微一撇，道：“最近刚被提为县委书记，是那头那位……” 闻同心下释然，暗道怪不得刚才代表县里向我发出邀请，原来已经是一把手了。嘿，梅市长对他感兴趣，这事有点意思。 几分钟后，欧阳索宏打完电话，赵秘书立即让闻同进去。接过闻同递上的方案，欧阳索宏只大致看了看标题就放到一边，道：“你详细讲一讲。” 听闻同汇报完毕，他道：“我基本同意，具体等看完方案后再说。后天安排好其他工作，我们一起到江映开发区跑一趟，就上次寇院士提的意见做个调研。” “好。”闻同心道领导这是在尽量回避省政府的事务，不全是为了调研。 江映开发区和城区接壤，区内交通发达，既有铁路，亦有多条重要公路，其中江边高速即穿境而过。 管委会位于开发区核心位置，巍峨的大厦耸立在一排排现代化厂房之间，前临碧湖，后倚矮丘，周围道路宽阔笔直，处处花繁叶茂。 就在三四年前，这里还是一块平淡无奇的土地，欧阳索宏上任市长后，一面争取大量的投资改善基础设施，一面借助江映商贸市场发展轻工制造业，才造就今天之气派。 一行人先是参观了几家大中型企业，然后到管委会大厦举行座谈会。 站在大厦前，欧阳索宏并没有急于进门，他环视了一遍周围对闻同道：“局部还要适当改造，尤其是部分路段要尽快完工，除了省里的五百万外，市里也准备拿出五百万，力争办出一届完美的盛会！” 欧阳索宏在江映开发区和江映旧城改造上倾注了大量心血，这两项是他最引以为自豪的政绩。闻同知情识趣地道：“只要稍稍锦上添花就可以了，工期完全来得及。” 欧阳索宏自己显然很是满意，说道：“这是个窗口，要好好地展示给客人看，为我们引来更多的金凤凰。” 欧阳索宏对座谈会很重视，邀请来参加的企业不少，市政府这边市长梅仲然和分管经济的副市长也来了，省直部门除了闻同和蒋冬葆外，还有省经贸委一位副主任。 另外，引人瞩目的是省卫视台台长冯旎丽也被请了来，同她一起的还有电视台当红女主持人慕慕。 座谈会的议题就是讨论区内轻工制造业的产业升级，出乎政府预料的是，企业家们对这个议题非常感兴趣，发言十分踊跃，以至于下午一点半开始的会议一直持续到傍晚五点仍未结束。 见大家意犹未尽，欧阳索宏当场决定延长会议时间。他微笑说道：“很高兴，大家愿意齐心协力来思考这个问题，我和梅市长决定请大家吃晚饭，饭后我们接着探讨。很多同志还没有发言，希望在短暂的休息后，各位能提出更多更好的观点。” 晚饭后，会议接着举行。 一家企业老板的发言反映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心态，即对于自主科技创新的疑惑。按他的观点，由于知识产权保护不力，每当企业推出一项富有市场竞争力的产品时，立即会有无数企业竞相模仿，导致原创者的利益得不到保护，甚至最后被打击得没落都有可能。 他认为，自主研发不如模仿，依靠廉价劳动力和管理优势拼价格，产品定价走中低端路线，毛利薄但规模足够的话也能实现盈利。 第655章 签署离婚协议 这是难言之殇，尤其中小企业，几乎是依赖模仿来求得生存。 蒋冬葆既是江边办主任，同时又分管高技术产业处和新引擎工程办公室。 他回应道：“这个问题还是要从企业长远发展的角度来理解，纵观每个大型企业的成长过程，无一例外都具有其核心竞争优势，要么是产品技术上的持续创新，要么是管理上的创新。即使企业主要是依赖管理创新壮大的，也要有过人的产品或服务质量作保证，否则是不具有持续性的，我相信这点大家不会反对。那么，我们到底该如何选择呢？或许模仿是个必不可少的过程，但孩子终究是要长大成人的，那就必须要有自己独特的东西，所以技术进步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 最后，欧阳索宏道：“我讲几句，关于技术进步，这个工作不会是完全由企业来做，针对我们工业区的轻工制造业，政府正在酝酿进一步加大投入，一方面协助引进科研机构的技术成果，另一方面加大对企业技术进步的补助。大家担心会被模仿，会得不偿失，这可以理解，但是，正如刚才蒋副主任所说，还是要从企业长远发展的角度来看待。国外那么多的优秀企业，我们模仿了这么多年，结果怎么样？越模仿被拉得越远！省计委和省经贸委的同志很关心我们的发展，特意来指导帮助我们。早在此前，省计委下辖的经济研究所曾在我们开发区调研过一个月，拿出了一个报告，可以说，我们已经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今天广泛听取大家的意见后，我们很快会形成确切的东西，这会是个一揽子的具体计划，是直接用来操作的。另外，今天把省电视台的冯台长也一并请过来，就是希望在这个一揽子的计划中，媒体资源能发挥重要作用，或者说是合作双赢。” 冯旎丽约四十岁的样子，十分泼辣能干，她主持省卫视工作不足半年，即抓得风生水起。 上台后她大刀阔斧地进行变革，通过内选外引成立一支优秀团队，倾力打造大型百姓情感节目《缘来今生》。 节目一面世即受到广泛追捧，在国内迅速走红，收视率直线窜升。省内企业止步于国家电视台昂贵的广告费，就纷纷选择和省卫视合作，借助这档节目来宣传。 如果能加强企业和媒体之间的协作，省内本土企业支持省卫视做强，省卫视反过来支持企业，双方合作共赢，于企业而言确实是个价廉物美的上佳选择。 慕慕在省卫视主持新闻节目，冯旎丽今天带她来，主要是让她体验生活。在这样的场合，她是没有机会发言的，只笑意盈盈地端坐在一角。 虽然如此但男人们热辣辣的目光，一个也没逃出她的感觉。耳朵听着，她心里却不时地在想着别的。 在座的男人中，只有几个人情绪水波不兴，闻同即是其中之一。对于这位新贵，她是第一次面对面接触，心里充满了好奇，倒是她几次拿眼去看闻同。 另外，与冯旎丽年龄相仿而博学多才的蒋冬葆也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杳踪家中，老吴沮丧地坐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摊着马凤玲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离婚协议书约定，家庭财产夫妻双方均分，孩子归马凤玲独力抚养，老吴享有定期探视权。 一个月来，老吴被逼得走投无路。同居的女大学生一改原先软弱迁就的性子，态度无比坚决地要留下腹中的胎儿，以死逼迫他和马凤玲离婚。 老吴推三阻四，诱劝她说先把孩子打掉，等时机成熟再和马凤玲离婚，离婚后立即娶她。 女大学生根本不上当，在再三再四相逼无果后，最后她万般无奈，只得向老吴和盘托出，有人在胁迫她，如果不留下胎儿并逼迫老吴离婚，她就读的大学就会收到检举材料，到时不但即将毕业的她会被学校开除，两人还会闹得身败名裂，名誉扫地。 到这时老吴才知道妻子马凤玲的厉害，她已经侦知一切，牢牢地扣住了自己的命脉，令自己除了束手就范外再无其他选择。 原本摇摆不定的老吴再也没勇气拖下去，匆匆回家主动要求离婚。 马凤玲静静地站在窗前，万家灯火下波光粼粼的小湖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水雾，迷离之极。 老吴看着面前离婚协议书上妻子熟悉的签字，一瞬间，他双眼涌上热泪，忍不住瞥向几步外妻子纹丝不动的背影，突然之间觉得一切是那么地陌生，那么地遥远。 在官场春风得意呼风唤雨的妻子，把她高明的手腕用在和丈夫离婚上，这让他心痛如锥刺。 他狠狠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抓过茶几上的协议书签上字，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家。 远去的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当门咣地一声在他身后响起的时候，马凤玲已是泪流满面。 多年的夫妻感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谁对谁错，又错在哪里，这是一本理不清的糊涂账。当此分手时刻，最是伤情。 下旬，闻同主持召开江边经济走廊建议领导小组月度会议。自中央政府批复规划后，原来的领导小组周例会改为月例会，在发展论坛暨江边经济走廊论坛后，还将进一步放宽为季度会。 会议在省政府举行，作为领导小组组长，欧阳索宏也到场出席。 会议主要内容是部署发展论坛暨江边经济走廊论坛筹备事宜，按省委省政府批复的最终方案，论坛主办单位是省计委，承办单位是江映市政府，具体承办单位是江映开发区。 虽然名为江边经济走廊论坛，但实际上却涵括了全省，从全省范围内遴选出一批招商项目，借助论坛对外推介，招引国内外投资资金。 莫市长是领导小组副组长，同时也是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边湖）领导小组组长，闻同注意到他的脸色十分不好。 第656章 心惊胆颤 一些觑觎边湖市长宝座的人，根本无视莫市长的存在，都在或明或暗地积极谋划取而代之。 这其中既有边湖那边的温健祺、苗长刚和尉平畴，也有省里及其他市的数位角逐者。 在这些人中，最活跃者莫过于尉平畴。为了在边湖全市普遍推行教师绩效工资制，他到天都跑来一笔资金，又带着市教育局古局长逐一到各县区做工作，并召集各县区文教副县长、副区长和教育局局长到杳踪区、望水县参观学习。 相较于他的急不可耐，常务副市长苗长刚就要平静得多，对尉平畴的行为他不但不拆台，相反还从财政上给予支持。 身当此境，失去马省长作为依恃的莫市长胸中之愤懑可想而知。 柏林泉脑中一阵眩晕，手中的简报一个不稳滑落到了地上，他顾不上去捡拾，身体虚弱无力地靠到高背皮转椅上。 本期省委省政府简报曝光台栏目同步刊发了发展大农业联合执法队的调查报告，毫无保留地曝光了农产品和加工品抽检不合格的八个县，以及苍茅市“临时借用”二百二十万项目资金的基本情况。 另外，在报告最后部分还有两段补充内容，其一是联合执法队作出的具体处罚决定及整改要求，其二是对苍茅市业已全部归还“临时借用”款的特别说明。 简报要选登调查报告柏林泉事先已经知道，此前三建办已经打过招呼，令他惊惧的是省委书记杨心民的批示。 杨书记的批示极其简短，但字字刚遒，一笔一划，如刀似剑：全省上下务要引以为戒，另将整改结果报我！ 杨书记一向作风温和，待人处事极少疾言厉色，柏林泉觉得这杀气腾腾的十几个字就象要飞离纸张，化成一把把锋利的刀剑刺向自己。 无形的压力令柏林泉几乎喘不过气来，良久他坐直身体，从地上捡起简报，酝酿了半刻落笔批示道：这对我们是沉重的警钟，全市上下要立即行动起来，切实拿出行动，不折不扣地落实省委领导的重要批示。明天上午八点半召开专题会议，市委市政府班子全体成员、市直各负责人、各县区党政负责人全部参加，任何人不得请假！ 放下笔，他打电话把秘书叫进来，递过去简报，吩咐道：“马上转给秘书长，让段副市长来一趟。” 秘书接过来，道：“好的，王副市长在外面，是不是让他等等再来？” 柏林泉道：“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和柏林泉的秘书擦身而过时，王峰稍稍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简报。进门坐下后，他道：“柏书记，我刚刚看过省政府简报，有些想法要和你说。” 柏林泉见他不再象以前一样开口汇报闭口汇报，而是用“要和你说”，不由心中微感不快，淡淡地道：“你说。” 自沙建洲许诺帮自己谋取省建设厅厅长后，王峰的心态渐渐起了变化，他装作听不出柏林泉的语气，道：“借用项目资金，我们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是故意违规，而且，这个用途也全是为了公务。他们罔顾现实情况，不分清红皂白就往简报上捅，搞得上上下下全都知道，这是不负责任的态度！我认为，我们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要详细具明原因，向省里报告，解释清楚，不能让误会成真。” 王峰是分管市计委和市财政局的常务副市长，挪用项目资金由他一手操办，现在出了这档子事，首当其冲承担责任的就是他。 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若是平时他不会太在乎，但现在情况不同，正是他冲刺建设厅厅长的敏感时候，那这件事就可轻可重了。 若是轻的话，他是因公不得已而为之，可以一带而过，但若应景时，重的话则是严重违规，足以令他再次失意。 哼、哼，让我向省里递交辩解报告，我当炮灰，你升官，想得倒美！虽然同为正厅局级，但建设厅厅长实际地位要重过苍茅市市委书记，每一想到王峰有可能一步登天爬上这个位子，柏林泉心里就极不舒服。 不过，挪用项目资金毕竟不是王峰个人的意志，说到底他不过是代表集体而为，认真追究起来的话，主要责任还是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柏林泉不好无动于衷。 他故作沉吟状，缓缓道：“你的意见有道理，不过，由市委名义不大妥当，名不正言不顺。” 王峰自然知道个中厉害，自己没胆子去干，见唆使他也不成，不由愤愤地道：“这么落我们的面子，不知圆通，迟早会把人都得罪光！” 柏林泉知道他是在指责闻同，既不掺合，更不维护，道：“老张呢？” “还没和他讲，不清楚。”王峰心道连你都见死不救，还指望张刚发慈悲？ 打发走王峰，柏林泉正独自思索时，段玉萍敲门进来了。待秘书泡好茶关上门离开，她一改端庄严肃，双腿交叠随意地斜坐在沙发上，道：“老王怎么了，黑着个脸？” 柏林泉轻叹了口气，道：“真没想到，杨书记反应这么激烈，大大出乎我的预料，早知这样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能动项目资金。事是他一手经办的，他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成了替罪羊，担心被人抓辫子。” 段玉萍眉头紧蹙，道：“不光是你，我们都轻视了，现在看来，两大规划在他心目中重于泰山，容不得任何人掉队。亡羊补牢还不算晚，认真地整改，好好地落实规划就行了，我认为不需要无事生非地特意去解释什么，这样做就是最好的解释。对老王个人的影响确实难说，就看沙副省长怎么去做工作，新省长不到位，这事省里是不会定的，必须等待。他下了那么大的本钱，沙副省长一定会卖力的，不管是不是去建设厅当家，至少会离开苍茅。” 柏林泉轻轻点了点头，道：“你看得很清楚，和我想的完全一致。叫你来，是有件事要提醒你，不要搞得太显山露水，适可而止是上策，尤其在目前的敏感时期。” 第657章 不得不示好 苍茅市三个县中，青苍和苞茅两县被划入区域合作组织，另外一个县茶花又被列为油茶示范县。 按照规划，省里的各项政策和资金源源不断地下来，作为分管农业的副市长，段玉萍着实没法管住自己的手。 不过让她气恼的是，茶花县的桂大英很不给面子，坚持由县里统筹安排扶持资金的使用，根本就不给她插手的机会。 对这个鬼难缠，她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拿他毫无办法。省人大黎副主任不是那么好惹的，人退门生故旧还在，虎威不倒。 在情人面前，她毫不掩饰自己，伸手拂了拂额发，道：“没事，我知道分寸。据我多方了解，他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处事并不苛刻，关键是要把事情办好了。还真是怪了，青苍计委的老张明明亲眼见他和那个姑娘一起坐电梯下楼，情形异常，可就是再也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不对。” 柏林泉伸手揽过她，道：“我看他们并没有什么，她自己不是解释清楚了吗，是坐错电梯了。他正是春风得意的上升期，看重的是事业前程，没必要在这些方面投其所好，枉费力气，还误了人家姑娘的未来。” 段玉萍一把推开他，似笑非笑地道：“这么慈悲心肠，莫不是自己看上了吧？也是，那么水灵娇嫩的一朵花，哪是我这黄脸婆比得了的，哼！” 柏林泉确实对项依依很有好感，但还没有胆子在段玉萍的眼皮底下动手，刚才的话纯是出于下意识的，没想到一不小心打翻了醋坛子，忙道：“瞎胡闹！我跟你说，刚才提醒你的话，不要不放在心上，盯着王峰位置的可不是你一个，不要因小失大。省里有人透露，老黎就在为桂大英争取。你也知道，这个鬼难缠在省里很有些名气，听说支持他的人不少，包括闻同，对他印象就不错，明白了吧？” 段玉萍一惊，急道：“怎么以前没听说？”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马省长走了，新省长迟迟未定，竞争很激烈啊，不格外小心谨慎不行。”柏林泉说。 段玉萍担忧地道：“这么说来，希望很小了？” 柏林泉安慰她说：“也不能这么说，你刚才也讲了，新省长不到位，相关人事安排省里是不会定的，必须要等待，否则不好向上头解释。听沙副省长话里的意思，新省长人选越来越清晰，对他是有利的，这间接也是对我们有利。” 段玉萍带着些自我安慰地道：“我是常委副市长，上一步接常务，于情于理都该，怎么也轮不到鬼难缠！” 柏林泉说：“是，所以我才劝你小心为上，不要授人以柄，因小失大。” 段玉萍说：“我觉得你该给闻同打个电话，以合适的方式表个态，这是很有必要的。” 柏林泉为难地道：“沙副省长对他很不感冒，这……” 段玉萍打断道：“他负责两大规划，尤其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对我们苍茅至关重要。我们和他之间，又没有什么绕不过去的关节，保持一个过得去的关系有什么不好？只要注意分寸，不越过界限，沙副省长那里也说得过去。” 柏林泉微一沉吟，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本身和他并没有什么根本冲突，虽然简报的事让人很不舒服，但细一分析，看不出他带有恶意，纯粹是为了工作。” 段玉萍走后，柏林泉拨通闻同的电话，调整好心情，爽朗地道：“闻主任，我们苞茅县的猕猴桃长势喜人，今年新开发的五千亩全部成活，同样非常不错，有没有空，请你过来视察一下？” 闻同昨天就看过简报，脑子稍稍一转就知道他这是在变相地表态，说道：“恭喜，等几年进入盛果期，这五千亩猕猴桃能富好几千百姓。不过去咱们苍茅参观学习，近期内恐怕没时间，实在安排不开，抱歉得很。” 柏林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又随口道：“也是，你统筹的都是大事要事，那好，等今年果子熟了，我们一定送过去请你品尝。另外呀，我们苍茅市选出了几个优质招商项目，申报参加江边经济走廊论坛，这对我们非常重要，还请你多多关照。” 闻同说道：“这个已经有了具体计划，从下个月开始，由老蒋牵头，分期分批组织各申报项目到国内发达地区和香港、欧美路演招商，我们苍茅的项目是重点。” 无论是邀请闻同来苍茅，还是请他关心苍茅市的招商项目，二者都不是柏林泉的真意，他想传达的意思其实是两点，一是表明他理解省计委在简报上曝光苍茅市的情况，二是表明他会重视此事，会支持配合。 至于闻同说苍茅的项目是重点，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想都不用想，闻同肯定对谁都是这么说，场面话而已。 柏林泉说道：“那太感谢了，多谢、多谢！ 闻同正在和杭光城谈工作，一是发展大厦宾馆改制出租和门面房开发，二是办公自动化推进及委网站建设。 宾馆改制出租最大的障碍是干部职工的安置，遵照闻同确定下的原则，杭光城先妥善解决好人员的出路后才正式向主任办公会提报方案，是以方案一上会即获得普遍支持。 有了全委自上而下的普遍支持，相关工作就开展得顺风顺水，几乎毫无阻力。 杭光城亲自主持，由委办公室主任具体承办，对外公开发出招租广告，与此同时一面着手开发门面房，一面办理相关报批手续。 在办理报批手续时，他玩了个小小的花招，说是为发展大厦建造附属设施，而没有以开发门面房的名义进行。 由于位置绝佳，楼型、房型均十分合理，各项基本设施又完好无损，所以消息一传出找上门来的就有十几家，其中约有一半是准备租下后经营酒店，另有一半是准备用于企业办公。 第658章 别有用心 怡心湖山商务酒店早就盯上了这座楼，一直未能得手，在得知消息后盖如东第一时间就亲自来拜访办公室主任和杭光城，表达了强烈的意愿。 按说他和闻同是旧识，但他素知闻同的为人，没敢去惊动他，怕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闻同和杭光城所分管的职能处室及单位继蒋冬葆和单荣国之后，也开始着手梳理内部流程，为推行办公自动化做准备。 不出闻同所料，见此情景其他委领导再也坐不住了，在观望一阵后纷纷自动地跟进，包括鱼明檀在内。 无论是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还是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都迫切要求提高政府部门办事效率，减轻企业负担，切实打造投资环境。 在所有政府部门中，计委系统是管理职能最为庞杂，各种各样审批手续最多的，是改革的头号对象，是其他部门注目的焦点、观望的对象。同时，它还是实施两大规划的主力部门。 因此，闻同深知如果不能从本系统开刀，以身作则，起模范带头作用，是无法说服其他部门的。 整理行政执法依据目录，分解明晰执法职权和责任，细化每个人的岗位职责，重新梳理工作流程，通过建设委网站和推行办公自动化，达到政务公开、自我监督、监督他人、接受他人监督的目的，说穿了这是触动部门和领导干部深层次利益的事，其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为了推进改革，闻同深思熟虑，做了大量细致的准备工作，进行了周密的部署，终于风平浪静地顺利取得实质性突破。 真说起来，这还要追溯到陈照东分管的时代，没有他那时理顺内外部关系，打下良好的基础，今天的改革绝不会如此一帆风顺。 杭光城道：“到了这一步，时机已经成熟，需要统筹作出安排。委网和办公自动化两块，软件商的甄选洽谈工作已经完成，随时可以进驻启动……” 闻同道：“好，梳理工作流程就由办公室具体负责，拟定出标准和要求，尽快作出统一安排，要一步到位，争取在一个半月内全部完成，并且要运行成熟。网站和办公自动化，预计到上线试运行需要多长时间，三个月够不够？” 主持这两项工作，虽然不可避免地会得罪人，但一旦成功后其成绩也是沉甸甸的。杭光城很愿意担负起来，道：“我做过深入了解，完全没有问题，肯定能如期完成，而且到网站和办公自动化的上线试运行用不了三个月，顶多一个半月。网站的内容结构老蒋和老单做得很好，软件商那边很认可，至于办公自动化软件，软件商有多次成功开发经验，目前我们的内部工作流程已经基本清晰稳定，加班的话，他们很快就能开发出来。” 闻同道：“那好，明天召开临时主任办公会，方案通过后，就正式进驻开展工作。” 下午时，省计委和省广电局、省卫视在发展大厦举行协作洽谈会议。 根据江边经济走廊论坛筹备方案，省卫视作为协办单位将全程参与，围绕论坛始末进行深度挖掘，持续地予以报导。 会议是封闭的，参与者仅限于双方主要领导，计委这边有闻同和蒋冬葆，对方有广电局局长及省卫视台长冯旎丽。 谈好大原则，闻同往椅子上一靠，喝了几口茶水，说道：“冯台长，你们的《缘来今生》，很不错，一定要办下去。” 这个节目是省卫视的重头戏，也是冯旎丽最大的骄傲。她笑问道：“闻主任也是我们的观众？” 闻同说：“我哪有那个时间，不是我，是我妈。一期不拉，从头看到尾，是你们忠实的观众，陪她拉家常时，还时不时地举节目中的例子。” 冯旎丽开玩笑说：“阿姨这么支持我们，我们应该给她颁发最佳观众奖。” 闻同哈哈一笑，口风一转道：“冯台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合作挖掘商业机会？” 我说呢，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原来是有的放矢，别有用心。冯旎丽脑中灵光一闪，说道：“请闻主任详细指教。” 闻同道：“指教谈不上，受你们《缘来今生》启发，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供你们参考。电视台和我们省计委之间，有没有可能建立长期合作，比如你们创立一个类似于《缘来今生》的常态节目，我们江边办、三建办作为协办单位，具体——叫作《财富道》如何？” 接着他解释道：“国家基本方针政策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鼓励民营个私经济大发展，鼓励民众创富。这个节目可以走专业知识性、故事性相结合的路子，在生动地讲述企业主和个体经营者创业的酸甜苦辣中，结合宏观、微观经济社会环境探求原因，总结他们的经验教训，引导人们积极投身经济建设，勇于创业，指引方向和方法。在具体操作中，我们委下辖的经济研究所可以提供协助，他们在实业研究方面具有很强的实力，既可以为节目策划及制作提供专业帮助，也可以作为嘉宾出镜。我认为，这个节目是顺应时代要求的，从这个角度切入，似乎可以找到观众。如果我们的省卫视有了这两个甚至更多的王牌节目，保持在全国的高收视率，那我们省内广大的大中型企业就不必全部跑向国家电视台，借助于你们就可以达到在国内市场广而告之的目的。经济、社会、文化要全面协调发展，目前我们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和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蓬勃兴起，我们非常希望媒体也能得到更快更好的发展，这一方面是适应人民群众的精神生活需要，另一方面也是适应经济发展、企业发展的需要。” 冯旎丽的职业敏感性很强，马上道：“闻主任您提的创意非常好，对我们启发很大。其实一直以来，我们就很想和杳踪论坛开展合作。” 第659章 领导的亲近器重 冯旎丽说：“每次杳踪论坛开坛，都是大腕云集，名家荟萃，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其中有大量可供挖掘的新闻题材。但龚方和主席不同意，不但不肯合作，还拒绝任何媒体采访，让我们媒体界空自垂涎三尺，不得其门而入！” 闻同当然不能答应，微微一笑道：“论坛在创立之初，就确定下原则，拒绝商业化，不以营利为目的，是商界高层人士相对封闭的一个交流平台。” 蒋冬葆细一琢磨，慢慢品出了闻同话里的另一层意思，除了他提及的引导促进民间创业，推动全省经济、社会、文化综合协调发展，适应两大规划需要为省内企业提供价廉物美的广告宣传媒介等考虑外，他还有一个附带目前，就是为省计委开辟财源。 省计委下辖的经济研究所参与《财富道》节目，为其提供专业协助，一旦节目火起来，广告收入源源不断时，他们就可以依据合作协议从中分成，而计委则可以从他们的分成中抽取一部分。 闻同非常善于从别人看不到或做不好的地方发掘财富，对此蒋冬葆早就了解，最近通过宾馆改制出租和开发门面房，他更是深深领教了一回。 他说道：“闻主任的这个创意，我认为切实可行，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省广电局和省卫视经常有求于而且是大求于省计委，局长当场表态道：“闻主任，你这么支持我们文化事业的发展，我们省卫视没二话，一定尽全力，为两大规划尽一份力量，为全省经济社会的发展尽一份力量！” 冯旎丽考虑问题要实际得多，对于杳踪工业园庞大的广告市场，她垂涎已久，但这种事情是强迫不来的，唯一的途径就是不断提高电视台本身的实力，让企业找上门来。 见局长表了态，她马上跟话道：“我回去就组织团队展开论证，这是一个独创性节目方向，在目前的社会大背景下，潜在的巨量观众群不用怀疑，肯定存在，根据我的直觉，应该能火起来，而且会有持续性的生命力。” 闻同点点头，道：“我们这边，由蒋副主任牵头配合。” 下午，赵秘书给闻同打来电话，欧阳索宏晚上要在办公室见他，听取他对江映开发区轻工制造业产业升级的汇报。 上次调研回来后，闻同召集经济研究所相关人员，开了个专题会议，安排蒋冬葆拿出一份报告，报告已经递交到了欧阳索宏那里。 工作一天下来，欧阳索宏显得十分疲倦，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一边是江映市委书记，一边是常务副省长，且还要不尴不尬地主持省政府日常工作，又在竞争省长中处于不利地位，闻同完全能想象出他所承受的巨大心理压力。 好在计委这边没让他操太多的心，繁重的两大规划推进工作，他基本只须把握个大方向即可，事无巨细都有闻同来一力操持，甚至连麻烦他出面排忧解难的时候都不多，否则他更是难以承受。 “坐吧。”听到厚厚的地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欧阳索宏眼都没睁，轻声招呼道。在闻同面前，他毫无顾忌地露出疲惫的一面，这是一种基于信任的亲近。 闻同没敢坐到他身边，而是走向宽大办公桌的对面，怕打扰他小憩。欧阳索宏睁开眼，轻轻打了个吹欠，动了动身体，道：“坐这边吧，吃了吗？” “吃过了，您还没吃？要不要让办公室安排饭送上来？”闻同折转身，走近他身边坐下，说道。 欧阳索宏说：“已经安排过了，算上你了，让小赵叫了点红酒，一起喝几口。” 正说着，赵秘书领着办公室的人送来酒菜，简单的四菜一汤，两小碗米饭，再加一瓶干红。 迅速布置好后，赵秘书准备随同办公室的人一起离开，欧阳索宏道：“小赵留下。” 商谈江映开发区轻工制造业产业升级这样的大事，欧阳索宏让赵秘书参加，这传递出一个信号。 趁欧阳索宏低头端酒的瞬间，闻同大有深意地瞥了一眼赵秘书。赵秘书刚好看过来，和他目光交汇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欧阳索宏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朝闻同微微举了举酒杯，示意了一下，说道：“边吃边说，我喝红酒解乏，不过不能喝多了，喝多了就彻底解乏——睡着了！” 听他小幽默了一下，闻、赵二人会意地轻笑了几声。 闻同呷了一小口红酒，却没去吃菜，开始汇报道：“大体上，建议还是坚持原有的思路，要保持较低的工业用地成本，持续加强产业配套建设，积极支持职业教育发展，丰富融资渠道，等等，以降低商务成本，不断提升我们现有的优势，留住企业，并持续地吸引沿海内迁资本。同时，商贸市场的建设还需要进一步加强，这个稍后再详细汇报。具体地讲，建议分层分类，引导并支持有实力有意愿的大中型企业先行一步，加大技术研发，同时积极引进成熟的科技成果，扶助其进行产业升级；对于目前犹豫观望中的企业，暂不勉强，等见到了示范效应，他们会自觉地跟进；对于中小型企业，可以鼓励在自愿的基础上合并，实现强强联合，快速做大……” 看材料是一回事，听汇报又是另一个感觉，欧阳索宏十分地专注，静静地品着红酒，小口地吃着菜，不发一言。 赵秘书坐在离两人稍远的地方，见此情景由不得心中阵阵发酸，领导对他真是够依赖的，简直是言听计从，亲近得连我这个跟了多年的贴身秘书也比不上。人哪，还是得有才能，又要会做人，有才能又会做人的人，谁都欣赏！ 闻同继续汇报道：“商贸市场繁华的背后，已经有了一些不和谐的东西，这是快速发展时期所不可避免的阴暗面。我特地约镇开投副总王忠柏详细谈过，社会黑恶势力越来越猖獗，有迹象表明，有政府官员牵涉其中，包括警界人士。” 第660章 更重要的是保护伞 闻同说：“说穿了还是利益造成的，黑恶势力向商户收取保护费，暴力打击竞争对手，欺行霸市。可以说，这已经在相当程度上妨碍了市场的健康发展，好在时间还不太长，还没有造成致命伤害。为了维护秩序，王忠柏不得不自行组建保安队，才稍稍好些，但也不敢和他们动真的，毕竟惹不起他们。扩建的市场即将开业，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彻底治理，按高标准规范起来，这是市场持续繁荣的保证……” 江映商贸市场及其带动的江映开发区轻工制造业，是欧阳索宏最主要的施政成绩之一，就象他的孩子，绝对容不得任何病毒侵害。 他放下筷子，微皱眉头，缓缓道：“省里工作分散了不少精力，这边关注一少，就开始出事。这样下去不行，要谋划建立一个长效机制，要从制度层面上解决，实现长治久安。” 闻同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如果有政府专门文件保驾护航，商贸市场就能获得可持续发展的外部环境，也就能持续地促进我们江映开发区轻工制造业的繁荣发展。” 欧阳索宏显然已经有了具体想法，语气平静但杀机隐隐，说道：“黑恶势力要予以彻底铲除，要从根子上拔出来，一个不留。更重要是涉及到的官员，充当保持伞，有一个办一个，决不手软。必须要还市场一个清净世界，要创造一个自由竞争环境。这件事情，不能再拖，要立即着手，但不能公开，要低调切入，高调收网。现任区委区政府班子主要领导，要作出调整。” 闻同用眼角余光瞄了下赵秘书，心道果真如此，领导让他留下来，就是要委他以重任，看来是要把区委书记交给他。 领导在这个时候把他安排去当区委书记，一方面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他的培养。 摸查、打击黑恶势力及其保护伞，需要交给绝对信任的人才行，而追随多年的贴身秘书无疑是合适的人选。 这项任务看似艰巨，其实不然，因为有了上层领导的坚定支持，创造许多便利条件，他只要胆大心细、公正无私即可完成任务。 一旦他顺利完成这项任务，再在区委书记任上蹲个三年两年的，借助正大规模扩建、快速发展的商贸市场这项唾手可得的政绩，再上到市里任个副市级就顺理成章了。 谈完江映开发区的事，闻同见欧阳索宏精神渐渐恢复过来，又汇报道：“今天接到联合执法队报告，有两家香郡食品企业的五个产品，检测超标。按照规划要求，在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市场，必须下架，在区域外，因为不是非常严重，暂时允许其流通。我的意见是把情况通报对方企业总部和地方政府，以免产生误会，同时把一切检测手续存档。” 省政府组建了横跨多个部门及单位的发展大农业联合执法队，以保证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各项规定得以落实，其中重点是加强对全省农产品及食品饮料行业的监管。 执法队包括计委、卫生厅、食药监局、质监局、工商局、审计厅、农业厅、公安厅等多个部门，由省计委牵头，在三建办下辖的稽察处加挂联合执法队办公室。 在食品安全监管思路上，农产品检测要求全省达到国家标准，食品饮料要求在区域合作组织成员中达到国标，对于非成员暂不强求，但也不是完全置之不管，如所含违禁成分或超标物情况严重的，也要强令整改。 之所以要成立区域合作组织，在组织内外区别对待，主要是考虑需要一个缓冲期，以减轻对经济的冲击力度，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财政投入能力有限。 区域合作组织成员不但在发展农业方面享受资金扶持，还在发展食品饮料加工方面也享受资金扶持，其中很重要的一块就是对于上规模的食品饮料企业提供安全技改补助。 为防止出现乱罚滥罚的现象，省政府专门行文强调，要以治理为主，以罚为辅，对于违规乱罚滥罚的，将追究相关人员的行政责任，直至追究法律责任。 欧阳索宏点点头，道：“我同意你的处理，要尽量柔和些。我们独树一帜，搞环保安全农业，治理食品安全，稍一不慎，极易造成群起而攻之的局面。开始几年是困难的，等过了这几年，得到了全社会和广大消费者的认可，就不怕什么了。” 闻同道：“是的，就是考虑到我们自己还有个区域合作组织，实行的是内外两套标准，所以才在面对外来产品时，不够硬气，很容易遭受有意者非议。我有个想法，要着手建立紧急事态应对机制，有备无患，以免万一发生意外时手足无措。” 欧阳索宏说：“好，我同意，你尽快着手做这项工作。” 谈完工作，闻同和欧阳索宏一起离开市府大厦，并和赵秘书一直把他送进家门。告辞离开时，已经是夜里十点，临上车前，闻同微笑道：“老赵，恭喜呀！” 常务副省长、市委书记秘书固然风光，但区委书记作为一方诸侯更实在，是日后更上一层楼所必须也是极佳的阶梯，赵秘书略有些腼腆地道：“谢谢，还是未知数。” 闻同哈哈一笑，道：“不会很久的。” 对眼前这位省内重量级官员，赵秘书可说知之颇深，虽然较他要年长十余岁，但却对他彻头彻尾地钦服，道：“借您吉言，真有这个机会的话，还请您去视察工作，给予支持鼓励。” 闻同痛快地道：“有机会一定去叨扰。” 坐上车，闻同对周先昊道：“找个地方，随便吃点东西。” 周先昊从副驾座上回过头，道：“有家粥店不错，到凌晨才打烊。” 闻同简捷地道：“好。” 粥店名叫“百味”，就在市民广场边，门面不太大，但十分干净雅致。客人已经不多，三人选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后，周先昊对闻同道：“还是清粥吧？” 第661章 粥店夜遇美女主持人 见闻同点头，他不再多问，径自吩咐服务员，点了三份清粥、几份小菜和点心。粥送上来，闻同喝了一小口，忍不住赞道：“不错，味道全熬出来了！” 粥店不大，老板娘就在前台充当收银员，听到客人夸奖，她凑近来，坐在三人邻桌边，道：“老板您真有眼光，我们的粥是家传手艺，上几代手里就做这个买卖，断断续续一百多年了。我们做生意讲良心，留回头客，每种材料都是精挑细选的，绝对货真价实。” 闻同略略打量了一眼店堂，微笑道：“你们粥不错，经营思路也对头，管理也很有一套，可以考虑多开几家店。只要坚持和这个店一样，保准你开一家火一家，等着发大财。” 见这位客人气度不凡，明显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老板娘满心欢喜地道：“您大老板才是发大财，我们小本生意，倒没想过非要发财。不过您说开分店的事，我们真是想到一块了，不瞒您说，我们已经开了三家，商贸市场那家比这个大，生意爆满。你们要是有机会到那边，欢迎光临我们小店，保证服务和这边一模一样。” 孙家祥笑道：“将来你们搞连锁经营，规模大了，要记得感谢我们，送我们一顿免费粥。” 老板娘见他和周先昊虽然是闻同的随从，但也衣饰、气度不俗，忙满口道：“一定，一定，今天就为三位免单，算我请客。承三位吉言，等以后真做大了，再请你们客。” 闻同笑道：“今天就算了，你是好心，我们倒成吃白食的了。” 老板娘是个爽朗性子，大笑道：“哪里，一看就知道您是大老板，是大人物，怎么可能为了一顿粥吃白食，您这是笑话我！” 周先昊见一碟辣萝卜条被闻同吃掉一半，忙道：“老板娘，麻烦再上一碟萝卜条。” 老板娘答应着亲自去端，她走后，三人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享用美味。 一阵淡淡的香水味飘进店内，背门而坐的闻同一入鼻就辨出是高档进口货，正在猜测来客身份时，耳中忽然传来一声悦耳无匹的招呼：“闻主任，您好！” 闻同略略偏头看向身边，一位全身职业装的美女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笑魇如花，正是省卫视的当红主持人慕慕。他微一点头，道：“你好，慕小姐。” 慕慕在省卫视主持新闻节目，虽然多次播报过涉及闻同的新闻，并曾随同台长冯旎丽在江映开发区列席政商座谈会，但直接和闻同打交道，这还是第一次。 在上次的座谈会上，她始终未见闻同注意自己，今天见他一个照面就认出自己，顿时胆大起来，开心地道：“真没想到，您会在这里！” 闻同却干巴巴地道：“对，饿了。” 慕慕完全不象在莹屏上那么端庄，不由自主地轻吐了吐舌头，暗道真够严肃的。 她是明星人物，一进店就被人盯上，这时有一对用餐的恋人过来，其中的小伙子道：“你是慕慕吧？刚才你一进来，我们就认了出来。” 慕慕顺势坐在闻同的邻桌，笑着应道：“你们好。” 女孩子挺没出息的，立即激动地道：“真巧，能不能帮我们签个名？” 对此慕慕司空见惯，接过她递来的纸和笔，刷、刷、刷签上大名后，笑眯眯地递还给她。 在两位恋人连连道谢声中，闻同站起身，和周先昊一前一后离开，孙家祥则留下结账。经过慕慕身边时，他再次点了点头，算是道别。 看着他步出店门的高大背影，慕慕目瞪口呆，真实的闻同原来是这个样子，刻板，不易接近，毫无情趣！ 慕慕是这家粥店的常客，每晚下班经过时，总会停车进来吃宵夜，是以老板娘和她很熟悉。 见大名鼎鼎的慕慕在闻同面前都恭谨有加，她更加认定闻同的身份不一般。还没等结过账的孙家祥出门，她即凑过来，好奇地打探道：“慕慕，刚才的那个大高个子，叫闻主任的，是什么来头？我看样子，不象一般人。” 慕慕心道老板娘天天迎来送往，倒练就了一副好眼力，不过不能对她说真话。她随口搪塞道：“是省政府的主任。” 老板娘不了解官场，一听只是个“主任”，不由略带些不屑地道：“主任哪，我还以为是个处长什么的，架子倒不小，一副大官派头！” 第二天是周五，中午吃过饭，兰蕙芷带着两个孩子回了义南老家。快下班时，闻同正在批阅文件，黎小玉敲门进来，道：“闻主任……” 就在这时，桌上电话响了，闻同信手提起听筒，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曹罡风打来的，和他协商引进高端科技人才人事政策一事。 闻同一面听着，一面见黎小玉要退出门，就抬了抬右手，示意她不必避开。 黎小玉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他桌前，轻轻放下手中的资料和记事本后，习惯性地端起他的茶杯去续水。 添好水回来，她放下杯子，落座前下意识地弯腰去整理裙子，未及坐下，一抬眼无意中瞥见办公桌下掉落了一片金灿灿的包装纸。 这片包装纸她太熟悉了，是四海有芳推出不到一年的新产品夹心米果酥。四海有芳夹心米果酥有好几个口味，她特别嗜好其中微辣的香烤牛排味，包装纸就是这种金灿灿的颜色。 难道他也爱吃这个，不然怎么桌子底下有包装纸屑？黎小玉被自己的发现勾起了好奇心，也不急着坐下，站在桌前拿起自己带来的资料和记事本，手里装作在整理，却伸长脖子去睃视办公桌后的垃圾桶。 果然，不出她所料，垃圾桶里蓬蓬松松地散放着一小堆金灿灿的包装纸。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垃圾桶，男人也偷偷吃零食？ 闻同放下电话，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笑道：“偷看什么？” 黎小玉颇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转向他刚要说话，神情一怔，忽然不可遏止地大笑起来。刚笑了几声，她顿感不妥，忙伸手掩住嘴，却无法止住，仍旧吃吃地笑个不停。 第662章 办公室暧昧 闻同不再理她，抽出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好半天，黎小玉终于止住笑，从桌上抽出两张纸巾，站起身绕到他身边，道：“嘴角有不少残渣，脸上沾得都有，擦擦吧。” 闻同微微咧了咧嘴，伸手接过纸巾，使劲擦拭两边嘴角和上下唇，却在坚硬的胡子茬上留下一片片雪白的碎纸屑。黎小玉又抽出两片纸巾，上前一步，轻抿了下红唇，细声道：“你别动，我来。” 闻同还没来得及说话，黎小玉已经伸过手，细心地帮他摘除胡子茬上的碎纸屑。见已经这样，闻同不再推让，任她帮忙。 男人面部线条硬朗，头发干净清爽，全棉衬衣领口无一丝污色，浑身散发着一股健康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直冲人心扉。黎小玉心如鹿撞，手不可自制地微微发抖，碰上坚硬的胡子茬，有些痛。 成熟的美丽少妇近在鼻前，肌肤相亲，呼吸相向，虽是轻微接触也让人难以自禁。闻同心脏怦怦直跳，他端坐着一动不动，目不斜视，调匀呼吸，极力压制住自己。 见他既不躲避，也不就过来，那神情宛如丈夫在心安理得地接受妻子的照顾。黎小玉激动的心情很快平静下来，一时间有些迷失，手上的动作越发地轻柔，心头莫名地希望这一刻永无尽头。 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纸屑摘干净了，面部的食品残渣也被她全部擦除。她团了团手中的面巾纸，隔着闻同，探身扔进垃圾桶里。闻同虽然坐着，但他身材高大，黎小玉探身时，柔软的胸部刚好贴到他肩上。天热衣薄，在身体接触的一瞬间，两人均不自觉地往后一缩。 黎小玉满脸通红，但却没有走回座位，而是站在原地不动。她抬手拂了拂额前散乱的几绺头发，看了眼桌子底下的垃圾桶，展颜笑道：“你也爱吃这个，是不是从孩子手里抢来的？” 处熟了后，没有外人在场时闻同对她总是较随和，很少端身份，闻言也笑道：“这又不是儿童食品，成人也可以吃吧？味道不错，有时候饿了，就拿出来充饥。听你意思，也喜欢？” 找出话打破了尴尬，两人又恢复了正常，黎小玉道：“我最喜欢这款味道，到了嗜好的地步。这小小的食品，广告一铺开，没多久就风靡全国，还不到一年时间，听说累计销售额已经达到三点五个亿。增长势头这么猛，我看有发展为和他们薯片齐名的潜质，真是了不起！” 闻同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道：“你只看到风光的一面，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所下的功夫。四海有芳每年投入巨额研发费用，不断改善产品品质，精益求精。同时，他们在原材料上一丝不苟，真正做到货真价实，而不是停留在广告宣传上。——好了，说正事吧。” 黎小玉坐下，稍稍理了理思路，开始汇报月度工作总结和计划。闻同一言不发，耐心地听她汇报完后，提了几条具体意见，黎小玉一一记下。最后，闻同戏谑地道：“‘大力’、‘快速’、‘加强’、‘深入’、‘高效’，你们一个个都在高效率地工作，成果十分巨大，整个计委，只有我是老牛拉破车，不思进取，拖你们的后腿，影响全局。” 黎小玉噗哧一笑，旋即脸一红，很不服气地道：“平时不都是这么写的嘛，从上到下，全国各地，个个如此，你自己对省里的汇报材料上，不也是这样？” 闻同笑道：“啊，还不服气，不过你讲得也对，但是，在我们内部最好还是少来这些。至少有一点，你们都用这些被人用滥了的词，看得没有一点新鲜感。在我们内部，开会也好，平时讲话也好，你什么时候见我用这些不着边际、虚无飘缈的陈词滥调了？告诉你，等办公自动化软件上线，我也不用你们写长篇大论的总结计划了，就一二三四五，罗列出来就行。” 黎小玉道：“听说软件对工作有实时监控功能？” “对，不然效率、效果怎么出来？” “你们当领导的真狠，被这么盯着，谁也不敢没有正当理由，再随意地拖、压、扣，这不是断人财路嘛！我们处风气相对还算可以，不随便为难别人，对这个是坚决拥护的，但其他处室和单位就不好说了。我隐隐听说，说怪话、发牢骚的不少，甚至包括部分委领导。当然了，没人敢在您面前说只言片语，而且，他们说归说，发归发，该服从还是乖乖地服从，该执行还是乖乖地执行。” 让黎小玉多少有些意外的是，闻同没有一丝一毫生气的样子，他轻叹了口气，道：“能有这样，我已经很满意，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有一点大家慢慢就会知道，我不是不为大家考虑，而是考虑了很多，可惜很多人还看不到，看不清。在经济利益上，我们一直在努力拓展路子，从正当途径为大家谋福利，等半年一年后，就会见到显著效益的。在个人前途上，把工作做好了，整个系统风气好了，成绩提高了，大家才会有更多的出路，有更多的上升机会。再说了，虽然梳理工作流程、推行办公自动化后，很多人吃、拿、卡、要的机会少了，但也不是完全断了财路，其实不过是相对少一些而已。” 黎小玉点点头，神情极其认真地道：“我理解您，也愿意理解您。——对了，我爸到天都、东洲出差，捎了点特产，特意让我带给您。”说着，她起身走到门边，提来一只小纸袋，放到闻同桌边地上。 获知要成立省油茶协会，黎副主任主动请缨兼任首任会长。他是副省级领导，自愿来屈就这个行政级别为副厅局级的行业协会会长，在无形中大大提高了协会的地位。上任后，他没有务虚，而是殚精竭力地投入其中，从拟订章程、搭建机构、招募人员，到制订具体规章制度，凡事均亲力亲为。 第663章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协会成立后，黎副主任积极带人下基层，跑一线，大量开展调研工作，上传民意，下达政策，实打实地为广大种植户和企业会员排忧解难，真正发挥出行业协会的作用，没让协会沦为只知收取会费的“公章单位”。 他的这种积极姿态和高度责任心，赢得了省内各家茶油生产企业、广大种植户及基层政府官员的一致尊敬。 从天都、东洲、南方省等重点市场着手，逐步开发国内茶油市场，这是省油茶产业发展规划中的重要内容之一。 前一阵油茶协会和省计委油茶办联合起来，组织省内各家茶油生产企业赴天都、东洲，接连举办了几场规模不大但针对性极强的产品推介会，他亲自带队。 东西不值一提，但传达的意思却不同寻常，闻同郑重地道：“十分感谢黎主任对我的关怀，请你务必帮我转达。” 下班后，闻同直接到申白蓉在江映的别墅。申白蓉已经接过申氏药业董事长职务，母子俩平时在杳踪的时候多，在江映的时候少。 申文正独自在客厅沙发上看画册，见闻同进来，只抬眼看了看，对他笑了笑，就继续看书。 对这个见不得光的儿子，闻同怀着无尽的歉疚和怜爱，全不象对小恩恩那么严厉。 他拎着两纸袋礼物走过去，蹲下身体，笑眯眯地道：“儿子，想不想爸爸？” 申文点了点头，也不说话，那神情把闻同看得心中一痛。他把纸袋放到沙发上，坐下抱起申文，一手搂着他，一手帮他托着画册，亲了亲他嫩滑的小脸蛋，亲昵地道：“妈妈在哪，是不是在做饭？” 提到妈妈，申文有了笑脸，开口道：“在厨房，做好吃的，妈妈说你要来，要做好多好吃的。” “是嘛，那等会儿我们一起吃，吃得饱饱的，好不好？”闻同说。 “好，我不爱吃辣。”申文说。 闻同瞅了一眼画册，道：“画册真精彩，想不想跟爸爸讲讲？爸爸很想听。” 申文兴致好了些，指着画册，开始给他讲。让闻同惊喜的是，小家伙还真看懂了，语言表达能力不错，讲得颇有条理。 刚才厨房开着油烟机，又关着门，申白蓉全神贯注地做饭，没注意到闻同已经到了。 这会儿她上楼来取东西，见闻同到了，忙欣喜地过来，双手在围裙上擦拭着，道：“你到了，怎么不说一声？” 闻同抱起申文，站起身迎过去，道：“我得先看咱们儿子，对不对，儿子？” 到了申白蓉跟前，他也不避申文，揽过她，吻了吻她的前额。申白蓉扶住他的头，也深情款款地回吻他。 申白蓉心情愉悦，对父子俩说：“我去做饭，快好了，你陪儿子玩。儿子，爸爸给你买了两大袋礼物，你一件件拿出来看，都是什么好东西，好不好？” 见妈妈对闻同态度无比亲昵，申文也对他好了很多，重重地点头道：“好！” 吃过饭，两人陪着孩子一起玩。申文格外地开心，直到快十点时才睡下。 两人坐在床边，看着孩子已经睡实了，闻同抱起申白蓉，附耳道：“还没洗澡吧？一起去洗？” 申白蓉吃吃低笑道：“还没呢，就等你，水早烧好了……” 闻同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起来，抱着她匆匆进入洗澡间，三两下剥净两人的衣物后，一起躺进宽大的浴缸。 激烈的缠绵过后，申白蓉两颊绯红，满足地道：“在水里也不错，舒坦透了！” 闻同爱怜地轻抚着她，柔声道：“猛地一下接触工作，是不是很累？” 申白蓉紧贴着他，任微烫的水浸没全身，享受着他的轻怜蜜爱，道：“累，一时根本适应不过来，好在职业经理人团队很敬业，公司管理十分规范。当初选择合资是非常正确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幸亏那时候有你主持大局，一下就奠定了公司的未来，现在步入良性轨道，一步步往前走就行。” “林老先生为人端谨，一生诚实守信，在他领导下，财团塑造出健康的企业文化，员工职业化程度非常高，这些远不是国内企业所能比的。这样的合作伙伴，才是公司需要的。”闻同说。 申白蓉感慨道：“镇上变化太大了，变得我几乎不敢认。想想之前，不过是一座破破烂烂的山区小镇，到了今天，成了现代化的工业城市。你真伟大，创造了一个奇迹，真让人骄傲！我对儿子讲，给他看照片，告诉他说，这一切都是你爸爸创造的。他可佩服你了，说长大了也要当官，向你学习！” 被心爱的人夸奖，闻同心中格外受用，道：“其实是有原因的，我们当初选择食品工业这个方向，就想着要把它做到极致，做别人所做不好，做别人所不能做。如果说总结经验的话，就是一句话，坚持正确的！正因为我们自始至终坚持正确的，这才有了工业园近几年的喷发，才有了今天。” 申白蓉脸贴着他的脸，轻抚着他的面颊，叹道：“你就象一座高山，在你面前，平凡人只能仰视，我就是这样！坚持正确的，听着简单，其实不知道有多难！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能看清楚这一点已经非常不容易。至于‘坚持’两个字，更是有着道不尽的味道，其中的酸甜苦辣，决不是外人所能了解的！” 闻同豪情万丈地道：“我的梦想还远远没有结束，我希望打造出一座食品工业城，一座科技进步促进经济发展的样板工业城，走出省，走出国，在全球享有盛誉！” 忽忽数周过去，持续数月的省长之争终于尘埃落定，结果既在人们意料中，又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 不出意料，新任省长正是卞子庄，但大大出乎人们预料的是，上面同时作出了另一项人事决定，由现任江映市长梅仲然从欧阳索宏手中接过市委书记一职，市长则从外省调配过来，叫嵇茂林。 第664章 梅仲然的乖巧 欧阳索宏升任常务副省长后，杨心民书记仍让他兼任江映市委书记，目的就是既期望通过他影响省政府，以便有效地推动两大规划，同时又期望借助他占领江映制高点。 按他的计划，等两大规划全面落地后，再让欧阳索宏卸去市委书记，决定其继任人选。 梅仲然的上位，一下子打乱了他的部署，这对他的权威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 欧阳索宏本人倒似乎放平了心态，毕竟他就任常务副省长时间并不长，而且所兼任的江映市委书记迟早也是要交出去的。 下旬，省政府隆重召开江边经济走廊论坛路演暨项目招商动员大会，常务副省长欧阳索宏主持，省委书记杨心民、代理省长卞子庄亲临参加。 江边经济走廊论坛本质上是一场盛大的招商活动，归拢全省各地上报的招商项目，集中向外界推介。 但仅仅依靠这一场活动是不够的，要想吸引足够多的企业来参加论坛，尽可能多地招来资金，就需要对外宣传，要做大量的前期工作。 为此，按照江边经济走廊论坛方案，由省计委江边办牵头，分期分批组织各地申报上来的项目，赴国内发达地区和香港、欧美等地举办招商会，洽谈项目，宣传两大规划，并广泛邀请国际国内企业来云缈省参加论坛。 周五，商贸市场扩建项目举行盛大的开业典礼，区委区政府邀请了省市多位领导来参加。 业已辐射到周边数省的商贸市场对于江映市和云缈省的意义很不一般，其经济社会效益越来越显著，不但直接促进了商品批零业务的繁荣，还带动物流、包装、餐饮、酒店、旅游等行业的快速发展，更重要的是带动了江映开发区轻工制造业的发展，为地方财政作出了巨大贡献，为社会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 梅仲然自然明白其重要性，给予了足够的重视，还乖巧地特别邀请前任市委书记欧阳索宏来参加。 镇开投已经是驰名全国的大型企业集团，其业务涵括了住宅及商业地产开发、商贸市场运营、酒店、写字楼运营、物业管理、水电、石材、煤炭等领域，年营收已逾百亿，成为继富铜集团、省建工、真道电气之后省内又一家百亿巨头。 在其诸多业务中，地产开发、商贸市场运营、酒店是三大核心主业，位于杳踪区铁锅山的石材公司虽然规模没法和前三者相提并论，但胜在业绩稳定，且盈利能力同样十分骄人。 其中住宅地产开发占业绩的一半以上，高档开发商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可以说开发一个楼盘，火爆一个楼盘，基本不用做广告。 是以即使公司秉持一贯的诚信经营，不炒作价格、不坑蒙拐骗的原则，其盈利仍然丰厚得令人垂涎三尺。 因为有强大的品牌作倚靠，有高品质作保证，公司节省了巨额的广告宣传费，仅这一块就令同行业竞争对手望尘莫及。 和国内鳞次栉比的市场显著不同的是，镇开投所开发运营的商贸市场十分规范，这个“规范”贯穿了所有环节，是其在行业内最主要的竞争优势之一。 扩建项目和原市场毗邻，定位于中端品牌商品，主要面对批发客户，兼顾零售客户。 仪式在市场前的小广场上举行，现场人头攒动，仅是供应商代表就来了一百多位，另外还有数百位来自五湖四海的客商。 大红绸带前，欧阳索宏居中而立，梅仲然和闻同分立两侧，嵇茂林和由应刚站在梅、闻二人的外侧，其余人等依次排列。 在剪彩前，欧阳索宏发表了简短的讲话：“省委、省政府对我们商贸市场十分重视，给了很多政策，创造了很好的发展环境。我们的政策，会更加有利于市场的发展，市场的发展环境，将会越来越好……” 随后，梅仲然讲话：“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商贸市场是我们江映一颗璀璨的明珠，在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下，我们市委、市政府有责任、有义务把它发扬光大，让这颗明珠放射出更加夺目的光辉！” 仪式结束后，由应刚陪同欧阳索宏等人进入市场。老市场的繁荣，使得新扩建的市场在招租时异常火爆，在土建工程还未出土时就告租馨。 程顺生夫妇在老市场有一个铺面房，是闻同出资送给他们的，得知要扩建新市场，兰蕙茵立即找到兰蕙芷，想再租下一个铺位。 兰蕙芷二话不说，当即给由应刚打电话，由应刚把这事安排给王忠柏，王忠柏特地给他们留出一个位置上佳的铺位，满足了他们的心愿。 两口子正在接待客户。邻铺的老板见一群领导远远地向这边走来，喊道：“兰老板，你妹夫来了，那边。” 两口子刚才忙于和客户洽谈，没顾上去看开业仪式，不知道闻同也来了。听到喊，兰蕙茵扭头去看，果真见闻同陪在欧阳索宏身侧，正停在一家铺位前听老板介绍情况。 客户是外省人，见这群领导气势不凡，好奇地问道：“看着来头不小，参加开业仪式吧？” 兰蕙茵笑脸如花，道：“是省里和市里的领导，最前面的是欧阳常务副省长，他左边的是市委书记和市长，右边的那个，就是我妹夫！” 客户吓了一跳，道：“这么厉害！和市委书记、市长站到一起，你妹夫级别肯定很高，是什么职务？” 兰蕙茵傲然道：“省计委主任！” 客户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对官场十分了解，狐疑地道：“那么年轻，也就三十一二吧，是你亲妹夫？” “当然！”兰蕙茵说。 客户难以置信地道：“你们两口子也怪，放着这么过硬的关系不用，跑来租铺位辛辛苦苦自己干。他一句话，就够你们干几年的，何必要这么累，真搞不明白！” 兰蕙茵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奈何妹夫和妹妹坚决不肯开这个口子，夫妇俩无奈之下才不得不自力更生。 第665章 大事托付故人 此时听他一说，两人更觉“委屈”。但当着外人的面，兰蕙茵又是另一番说辞：“人和人不一样，我们不想影响他的工作，正正当当做生意多好。” 客户摇摇头，道：“这么年轻就是正厅级实职，还是省政府第一大部门计委主任，太少见了，放到全国也找不出几个。也难怪，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和事业前程比起来，确实算不得什么。” 中午时，闻同在发展大厦附近的一家饭店请客，客人是原杳踪镇文教副镇长老何。 老何退休后不久，被赵达成相中，进了杳踪教育基金会。虽然已经六十四五岁，但他身体很不错，看起来气色很好。 昨天上午，马凤玲亲自打电话找他，告诉他说闻同要见他。他想破了头，怎么也想不明白闻同找他有什么事。 今天一大早，他坐着长途班车赶来省城，到省计委后却扑了个空，闻同去商贸市场参加开业仪式了。 不过办公室的人得了周先昊的话，对他很是客气，安排他在会客室等候。 快到午饭时，周先昊过来请他，陪他一起到饭店。踏进包间门，见闻同要站起身迎接，老何忙几步上前，抢先道：“闻主任，您坐，您坐！” 闻同坚持站起身，向他伸过手，微笑道：“老何，我们有好几年没见面了。你没变，比在镇政府时还显得年轻。” 老何激动地道：“托您金口，身体还行，什么毛病也没有。” 闻同拉他坐下，开玩笑道：“你在镇政府时，工作繁重，压力大，精神反而不如现在。到了基金会，帮赵书记和王书记的忙，倒反而显年轻了，看来还是赵书记、王书记体贴人。” 老何不知道他巴巴地把自己叫到江映来是什么目的，心里本来还有些忐忑，现在已经彻底放下了心，起码不可能是坏事。 他笑道：“您和赵书记、王书记都是好领导，一样关心体贴下属。大家不说我气色好，而说是老来俏，比前几十年都爱打扮，一打扮起来马上精神了，人显得年轻。” 闻同见他也开起了玩笑，大笑道：“说老来俏是大实话，确实俏了不少！” 老何苦笑说：“其实不是我突然爱打扮了，是怕给基金会、给杳踪丢脸。基金会出了名，经常有记者来采访，还时常有领导来参观。去年底国家电视台教育频道的记者下来，我也没在意，还和从前一样穿着，就那样去了。后来结束了，赵书记、王书记不满意了，批评我说，老何你要注意形象，让老伴把衣服搞好一点，别窝窝囊囊地出门，这可是面对全国电视观众。他们还真是错怪我老伴了，她不是没给我准备象样些的衣服，是我随便惯了，没穿。” 老朋友、老同事之间谈些家长里短，气氛很是温馨，闻同笑容满面，难得地放松。 酒菜已备好，他举杯道：“来，今天我私人请你，咱们好好喝几杯。家祥，先昊，大家一起。” 酒至中途，闻同道：“今天专门请你来，是有事要拜托，算是私事。” 老何一听，马上道：“您这么客气，是折杀我老何，有事您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 闻同解释道：“是这样的，国立大学孙以身教授，准备在东洲成立科技教育基金和研究院，为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做点事情。目前基金和研究院在积极筹备中，快下来了。研究院成立后，会有不少财务支出上的事务，需要正直可信的人来负责，我推荐了你。具体地讲，就是想聘请你担任研究院行政部门负责人，总揽后勤事务。考虑到你们老俩口已经不年轻，自身生活上还需要子女在身边照顾，我记得你儿子在企业工作，就把他们夫妻俩一起调过去，安排到富铜集团在东洲的公司。当然，我这是征求你的意见，有难处一定要直说，不能硬顶着上，不能勉强。” 这是大好事，老何稍稍一考虑，慨然道：“没有问题，我这身体，还能尽几年力，不过孩子的工作不用调动，不能给您添麻烦。” 闻同说：“子女不在身边，我也不放心，那不行，这个你不要推辞。你个人的报酬，因为研究院是初创阶段，难以给得很高，估计前一两年每月在三四千的样子，一些福利另外考虑，比如租房补贴。” 月薪三四千在云缈省无疑是令人艳羡的高薪，但在东洲，对于“部门经理”来说就算不得很高了。 老何道：“闻主任，您是了解我的，我也不说不要工资的话，但不管工资高低，这事我干定了，而且要尽心尽力去干，要干好，为日后接手的人留下一个好底子。孩子工作调动的事，我不能答应您，我和老伴身体都好，能照顾好自己的生活。等到干不动的时候，我也不再尸位素餐，就辞去工作，回杳踪了。现在的杳踪不比从前，经济发展快，又是老窝，我还想着要在老窝养老呢。” 老何在杳踪区领着正科级的退休工资，到东洲每月又领三四千，这样的收入是很不错的。 闻同深知他的执拗脾气，不再勉强，道：“那好，那就说定了，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联系我，包括老家这边。你尽快着手准备，争取早日过去，那边会有人联系你的。” 下午，蒋冬葆来找闻同汇报工作，一是关于在香港举办江边经济走廊论坛路演暨项目招商会的情况，二是关于和省卫视台合作开发《财富道》节目的洽谈进展。 此次香港之行收获颇丰，出师第一站就大获成功，蒋冬葆满面红光，道：“由于你督促我们把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到那边后，来了很多企业代表，主流媒体全部到场。我们带过去五十个项目，四十一个找到了意向企业，其中二十二个有两家以上的企业表示出意向。另外，在我们预备的项目之外，现场接到了十五个新增投资意向。” 第666章 江映最好美容师 蒋冬葆说：这五十六个项目，已经全部谈定了考察日期，从下周开始，陆陆续续会过来。关于参加论坛，我们现场一共发出了三百份有效邀请函，截止目前已经收到九十一份回函，确认来参加，这个数字包括在现场确认的……” 闻同肯定道：“很好，接待来考察的企业，这个仍旧由你们三建办统筹，一定要督促项目业主单位和当地政府做好妥善安排。我会直接关注，省委省政府也会高度关注，坚决不容许出现纰漏。” 现实很残酷，你做成功了一件大事，如果不小心留下一些瑕疵，别人往往会有意无意地忽略你的成功，却把目光死盯住瑕疵，放大，再放大，最后功劳没了，反而落下一身的不是。 历史上，现实中，这样的事例太多了，大到军国大事，小到鸡毛蒜皮的家常事，可说数不胜数。蒋冬葆当然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道：“好的，回去我们再详细研究一遍方案，如果有变化，再报请你过目。在过程中，我们会实时跟进，严加督查。” 见闻同没有异议，蒋冬葆接着道：“《财富道》节目的事，他们内部已经论证了可行性，取得了省广电局和省政府分管领导的同意，初步形成了定案。上午我和冯台长又商谈了一次，谈妥了许多细节问题，计划在两周内签订合作协议……” 经济研究所归姚迪毅分管，闻同道：“相关情况要及时抄报老姚，还有老杭。” 晚上闻同洗过澡，兰蕙芷一边用吹风机帮他吹干，一边道：“头发又长了，该去剪剪。” 闻同道：“要不就明天？完了陪你逛街，逛完街一起吃个饭，有些日子没在外面一起吃饭了。” 兰蕙芷一喜，道：“真的，你明天有空？” 闻同说：“差不多吧。” 兰蕙芷说：“那好，我们先去理发，把孩子也带上，一起去，正好我做做头发。还有，让妈也一起去，该给她买几身夏衣了。” 第二天早饭时，兰蕙芷道：“妈，今天小同有空，我们一起去逛商场，中午再一起吃饭。” 儿子和儿媳妇难得有机会一起逛街吃饭，闻妈妈不愿打扰，道：“我不去，不想动，你们玩你们的，我和小刘在家。” 兰蕙芷的车还未停下，接到预订电话后一直守候在店里的女老板已经迎到了门外。 车门一开，她热情万分地道：“小芷，包间备好了，彻底打扫了一遍卫生，物品是全新的。——闻主任，您好，欢迎您光临！” 闻同点点头，道：“你好。” 兰蕙芷一边给孩子开车门，一边道：“温姐，麻烦你了。” “你看你，跟姐还客气什么，你来我们店，就是对姐最大的关心。闻主任，里边请。”女老板叫温晶晶，四十多岁的样子，面相精明能干，十分熟络地招呼着夫妇二人。 闻同抬头看了看外墙灯箱广告，“温晶晶美容连锁总店”几个字格外醒目，看起来排场不小。 温晶晶没领他们走正门，而是从侧面一道不起眼的小门进去，上了一层楼，再走过一条短短的走道，进入一间宽大的贵宾室。 满心疑问的闻同找了个机会，掏出手机给李易秋发短信问道：你来江映和小芷一起做美容，是在温晶晶美容连锁？ 很快，李易秋回道：不是，忙死了，出大事了，老尉强推教师绩效工资改革，老师们造反了，大罢课，可下周就高考，要命！ 尉平畴完了，这不但意味着他在争夺边湖市长中以惨败告终，在边湖两年的挂职生涯以凄凉收场，还意味着他在回原单位后升迁受阻。 可以想见，他在原单位的竞争对手必定会紧紧抓住此事不放，不给他机会。 如果不去强行搞什么教师绩效工资改革，在充分调动其资源的情况下，他或许还有机会一搏，但诱发高考前夕教师大罢课如此轰动的大事，已经彻彻底底地葬送了他的美梦。 高考前夕教师大罢课，什么时候胆小本分的教师变得这么冲动了？不用说，肯定是有人在暗中策划、推动、支持，这个人除了苗长刚，只怕不会再有其他人。 真是白白在下面挂职两年，还是一个书生，就这水平，根本不是苗长刚的对手，就是坐上了市长之位，迟早也会被老苗撵下台。 闻同心里冷笑数声，轻轻合上手机，不再去想。 尉平畴的事他不是太关心，他极为关心的是兰蕙芷和李易秋是否一起到温晶晶美容连锁做美容，如果是的话，而温晶晶又知道兰蕙芷的身份，那岂不是让外人窥出闻、兰、李三人间奇特的关系，那可大大地不妙。 “来，过来。”兰蕙芷和温晶晶嘀咕了半天，商量设计闻同的发型，商量好后，她招手向丈夫示意。 温晶晶亲自上阵，笑道：“闻主任，我献丑了，剪得不好您别见怪。” 闻同微微一笑，道：“不要客气。” 兰蕙芷道：“温姐是江映最好、最有名的美容化妆师，她的公司，已经有十几家店，在江映就有七八家，规模很大的。” 见闻同缄口不言，温晶晶道：“小芷你别给姐姐戴高帽子，哪里敢说是最好、最有名！” 兰蕙芷对闻同道：“温姐的个人客户里，有很多熟人，老厉和佟总就是她的客户。” 连厉坚这么挑剔的人都是她的客户，看来说她是江映最好、最有名的美容化妆师，并不算夸张。 果然，温晶晶一动手，就显露出名家风范，几剪下去，就让人感受到了。 兰蕙芷笑意吟吟地坐在旁边，看着闻同不断变化的头发，间或看看前面镜子中丈夫的形象。 见一根头发掉落到丈夫的眉毛上，挂住了，挡着了眼睛，她伸出手小心地摘下。 温晶晶看得羡慕不已，心道真是幸福美满的一对，男的有才有貌，事业成功，女的貌若天仙，温柔贤淑，这应该就叫天造地设吧？这样求之不得的关系，一定不能放过，要牢牢地抓住。 第667章 心领神会 剪发连按头，全套下来将近一小时，完了后兰蕙芷极为满意地道：“不错，完全表现了刚才的设计，谢谢你，温姐。” 闻同认真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也觉大为满意，道：“谢谢了，温总。” 温晶晶趁机道：“您以后要理发，随时过来，我为您服务，小芷有我的电话。” 闻同未置可否，兰蕙芷道：“行，以后就来你这儿，定点了。” 闻同陪着老婆孩子休闲了一天，晚上，伍元甫和翁璐夫妇找上门来。 赵秘书到区里任区委书记后，欧阳索宏选中秘书二处处长伍元甫为新任秘书，这其中有闻同巧妙引荐之功，两口子这是来登门感谢。 伍元甫当了常务副省长的秘书后，虽然仍是秘书二处处长的职务，但前景马上变得不一样了。 赵秘书在给欧阳索宏当秘书期间，先后被提了两级，现在下去当区委书记，获得了满意的发展空间。 伍元甫和他不同，几年前就已经是正处级实职，“处龄”不短，只要顺利地下去，要不了几年就将是副厅级。 而且，伍元甫才三十多，不足四十，有足够的年龄优势。更关键的是欧阳索宏也才五十多一点，他不但深受省委书记杨心民器重，而且在中央的评价也非常不错，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可以说前程一片辉煌。 翁璐现在心气很高，已经帮丈夫调整了人生目标，朝副省级奋斗。 在她看来，如果现在有一个非强权部门副厅级的升迁机会，她也宁愿舍弃，还是让丈夫当欧阳索宏的秘书更合算。 由于只是寻常串门，没有敏感话题要谈，闻同在客厅接待了夫妇二人。两家关系不错，兰蕙芷没有离开，也陪着一起，热情地招呼二人吃水果。 翁璐和兰蕙芷也认识，她是人精，交往几次就大致摸清了兰蕙芷的喜好。 两人单独坐到一边，先是她向兰蕙芷请教医疗保健方面的常识，接着又聊起美容话题，后来说到孩子。二人窃窃私语，不时发出融洽的笑声。 翁璐问道：“感感和恩恩，快两周岁半了，准备什么时候上幼儿园？” 兰蕙芷道：“不急，满了三周岁再说，太早不好，我们俩和孩子奶奶都不想太早。” 翁璐道：“也是，在家里有人看，你自己也时间充裕，能教育，太早脱离家庭入园不好，对孩子成长很不利。象我们那时候，没办法，住房小，老人不能来帮着看孩子，只能一开始就送托儿所，一送进去后，连着就是幼儿园、小学，再没断过。” “江映的幼儿园，不知道哪个好？”兰蕙芷极为关心地打听道。 闻同这只潜力股是夫妇二人结交的最重要对象，在翁璐心目中，处好和他的关系甚至更重于处好和欧阳索宏的关系。 她道：“公认最好的是省政府机关幼儿园、省委机关幼儿园和师大附属幼儿园、教育厅机关幼儿园，我家孩子是在省政府机关幼儿园上的，所以了解得多些。这些你不用管，我来帮你了解，多问几家，问好了我们一起去看，也征求孩子自己的意见，看他们最喜欢哪一家。” 翁璐本想说我妹妹翁婷就在师大，妹夫是师大的中层干部，他们自己的孩子也快要上幼儿园，对附属幼儿园的情况应该很熟。 但话到嘴边，她强行咽了下去，当年把翁婷介绍给闻同，要是被兰蕙芷知道了，那岂不是自找苦吃，哪有主动去提这事的？ 虽然这其中并没有什么是非，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相亲，但谁知道兰蕙芷会不会介意，可不能把好事办砸了。 这边闻同和伍元甫随意地说着话，二人职务级别虽然相差悬殊，但交往时相互间的实际距离并不是那么大。 这一方面是因为两人私交不错，另一方面是因为伍元甫是欧阳索宏的专职秘书，而闻同又归欧阳索宏分管，日后免不了要时常打交道。 二人的话题不可避免地扯到边湖教师罢课上，虽然教育工作不归欧阳索宏分管，但作为省领导尤其是常务副省长的秘书，伍元甫对事件给予了密切关注，并及时向欧阳索宏汇报。 伍元甫说：“上午高三学生自习时，市区的几所中学教师聚集到操场上，——包括高三毕业班教师，声称罢课，要求市政府停止绩效工资改革。等相关部门赶到现场时，事态已经扩大化，从市区各中学发散到小学。到中午时，除了杳踪区和望水县外，其他县的十几所中小学集体响应，声势不小。教师态度十分倔强，集体在操场上静坐，根本不听劝。事情惊动了杨书记和卞省长，倪书记和莫市长亲自到学校做工作，承诺暂停绩效工资改革，待研究后再定，很快就平息了。” 闻同心想难怪小秋说“大罢课”，牵涉范围确实不小，市教育局老古和受牵连的副局长，这次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幸亏小秋当初没听信尉平畴和老古的怂恿，去抓绩效工资改革。 说了一会儿，闻同漫不经意地道：“下周卞省长下去调研，我要陪同，如果有事，请你及时联系周先昊，或者直接打我电话。” 伍元甫稍稍一愣，旋即会意地道：“没问题，我明白，保证出不了纰漏。” 翁璐人在一边和兰蕙芷说话，心却不全在那边，一只耳朵应付着兰蕙芷，一只耳朵随时从丈夫和闻同的谈话中搜集信息。 听到二人刚才的对答，她心里一阵欣慰，自家老公非常聪明，一听就明白了人家的潜台词。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翁璐道：“他刚刚说要陪卞老板下去调研，有事要及时联系他，我一时还没听懂他话背后的意思。听到你回答，我才明白过来，他这是让你向领导委婉地转达这件事，在中间扮演桥梁，免得引起猜疑。还是你厉害，一听就懂了，回答很得体。” 两口子很低调，没叫公车，而是坐出租车。 第668章 省长讲话释放信号 伍元甫道：“琢磨这些，真是累，一句话没听对路，没准给人的印象就一落千丈，甚至惹来不测之祸都有可能！” 翁璐道：“环境就这样，尤其是这个大圈子。你看他，和领导关系那么亲近密切，那么受他器重和依赖，对这些细节仍旧不肯忽视，这就是榜样。我相信你，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成功！” 周二，闻同陪同代理省长卞子庄调研。 和大多数履新省领导一样，卞子庄调研的第一站，选择了富铜集团，第二站是真道电气和杳踪工业园。 在富铜集团，卞子庄参观了两处生产车间，听取了包青林的汇报。随后，他在众人的陪同下走七富公路去杳踪区，马凤玲和胡林率领区委、区政府领导班子主要成员在区界处迎接。 卞子庄很低调，走下车，先和众人一起鼓掌，接着道：“今天温度很高，太阳很大，麻烦大家在露天地里等我，我表示感谢！” 随后，他握着马凤玲的手道：“到我们云缈省时，有同志向我提到杳踪区，提到我们工业园，也提到马凤玲同志，评价为铁娘子，今天一见，果真！” 在真道电气时，卞子庄活跃了许多，明显和在富铜集团不一样。厉坚比较了解他的背景，也知道省内高层甚至更高层之间微妙的关系，不敢有一丝松懈，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临离开前，卞子庄发表讲话：“真道电气是国家和民族的骄傲，更是我们云缈省的骄傲，是高科技企业的一面旗帜，在国际国内赢得了广泛的尊敬……” 密切关注他一言一行的闻同，注意到这是他首次提及“科技”二字。省委书记杨心民注重科学技术，素有“科技书记”美誉。 同卞子庄一样，几年前他在履新省委书记时，也是到杳踪工业园和真道电气调研。当时在杳踪论坛圆亭，他高调安排时任云缈省科委主任的陈照东汇报“新技术引擎工程”，对陈照东创设的“新技术引擎工程”，他毫无保留地给予支持，将其上升为全省发展战略。 两相对照，其细微区别着实耐人寻味。 晚上，卞子庄和边湖四套班子领导成员座谈，并共进晚餐。 席间莫市长谈笑风生，一改前些日子的抑郁，看着气色不错。这是有原因的，已经有传言传出，他即将赴中央党校学习，结业后不再回云缈省。 可以猜想，这是马省长关照的结果，至于他结业后的去向，不用说将是追随马省长而去。 尉平畴脸色很不好，几乎不和其他人交谈。想必他已经猜出了教师罢课事件背后的策划者，在偶尔看向苗长刚时，目光中满是森冷的煞气。 苗长刚却视若未见，始终面露微笑，坦然自若。 在莫市长离任渐趋明朗时，市长之争迅速升温。目前，公认最具竞争实力的是温健祺和苗长刚二人。 相较而言，温健祺胜面更大，首先他有省委书记的支持，其次他是现任三把手，而且是正厅级级别。 苗长刚的优势则在于更有政府工作经验，基层资历要比温健祺丰富得多，所以最终鹿死谁手，还不能轻易下结论。 在敬过卞子庄和省政府秘书长后，温健祺移步到闻同身边，举杯道：“闻主任，欢迎你回娘家，敬你一杯！” 两人都是正厅级，表面上是平等的，闻同站起身，和他微微一碰，道：“谢谢！” 温健祺微一仰脖，把杯中白酒倒入嘴里，心里的滋味就和口中白酒一个样，辛辣，不舒服。眼前的这个人，不到一年前在自己面前还要低声下气，没想到一眨眼，居然把自己拉到了身后，世事太无常，变幻实在难测！ 敬酒的顺序是有讲究的，要遵照各人的政治排位，乱不得。轮到苗长刚时，他大方得体地向闻同举杯，恍如忘了两人间的不快，道：“闻主任，敬你一个。” 虽然苗长刚只是副厅级，但闻同考虑到他是自己的老领导，不好轻慢，也站起身和他对饮。苗长刚喝下杯中酒，并没有象温健祺那样立即离开，而是站着和闻同寒暄了片刻。 晚上，周先昊给伍元甫打电话，有意无意地把卞省长今天的重要讲话作了报告。 第二天，卞子庄在莫市长、苗长刚等人的陪同下，来到边七公路施工现场检查，并到长虹湖区调研规划工作。 在边七公路施工现场，一行人戴上安全帽，深入实地察看。站在长虹湖大桥一座尚未露出水面的桥墩上，卞子庄逐一和工人握手，讲了些鼓励和感谢的话。 随即，众人回到岸上，市纪委副书记、市监察局局长金光明和市审计局局长先后向卞子庄汇报了工程建设资金使用监察情况。 汇报时，金光明站在下首，卞子庄位于上首，闻同站在卞子庄身后。金光明个头要比卞子庄高，为此他不得不微微弓着腰，努力保持着仰视的姿态。 但闻同身材高大，他一弯腰，更显得闻同居高临下的气势，没办法他只得极力避免视线落到闻同脸上。 当年在望水县，以阮洪通、金光明和牛佑才、闻同为代表的两派争得你死我活，如今这一切早已天翻地覆。 不说闻同，就是牛佑才也到昆北市当了常委和分管农业的副市长。而反观阮、金这一派，阮洪通早已落魄到市民政局赋闲，金光明也停留在正处级几年，一时看不到上升的希望。 就连当年微不足道的下属，象马凤玲、杜子坤、胡林，如今也一个个和金光明平起平坐，马凤玲更是风头大大盖过他。 一想到这些，金光明心里憋闷得就象猫抓一样难受。 倪正林已经明确许诺，等后年换届时，会向省委推荐他。倪正林的话，实际上传递了两层意思，除了许诺本身外，还隐含着另一层意思，就是在这一轮的边湖人事异动中，他不要存有指望。 对他的许诺，金光明不敢抱以奢望，明年换届，不但他自己要卸任边湖市委书记退居省人大，就连李副省长也要退居二线，哪里还有影响力推荐别人。 第669章 琢磨领导的思路 在区政府会议室，区委书记郭散义对照喷绘到KT板上的巨大的图纸，汇报长虹湖区新规划。他手指沿着区内建设中的边七公路，道：“新规划已经完成，目前正停留在市政府待批……” 他汇报完后，苗长刚补充道：“省政府考虑周详，临时冻结了沿路地区的土地征用和出让，要求在新规划获批后，才能放开禁令。按照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长虹湖区将以生活用地为主，我建议在边七公路竣工通车时，面对工业园急速增长的居住需求所开发的商品住宅最好能够入住，所以尽快向省政府申请放开禁令势在必行。” 闻同偷偷瞥了一眼莫市长，他的嘴角，挂着再清晰不过的冷笑。 为了防止投机者利用江边经济走廊利好，廉价从长虹湖区抢地，侵蚀国家利益，马省长严令冻结边七公路沿路地区土地征用和出让。 莫市长顶住压力，忠实地执行省政府禁令，阻断了许多人的暴富财路，这点是马省长看重他的最主要原因。 综合来看，莫市长并不是一名优秀的市长，杨心民之所以一直下不了决心拿掉他，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的原则性。 根据省政府的要求，必须等长虹湖区新规划获批后，土地禁令才会放开。 长虹湖区委、区政府以最快速度拿出新规划，但在一路畅通无阻报到市政府后，却遭到莫市长的拒签，他坚持要等省政府《云缈省土地使用权招拍挂试行办法》颁布后再定。 眼睁睁看着盘中油亮的肥肉，却吃不到嘴里，这种滋味很折磨人。受折磨的不光是房地产开发商，还有许许多多相关利益人。 本来大家已经瞄好了意向地块，就等禁令一开，马上从快办手续。莫市长不签字，大家毫无办法，纵使强行进驻开发，可五证一个证都办不下来，这样的房子就是开发出来，也没法找到客户，购房者肯定不买账。 现在不比前些年，前些年云缈省五证不全的房地产开发项目比比皆是，相关监管软弱无力，购房者也糊里糊涂。 现在不但管控力度加大，而且购房者也在以耗光血汗钱为代价的屡屡吃亏中学会了聪明。对于五证有欠缺的房子，购房者碰都不会去碰，试想在这种情况下，有几个人还愿意再冒无证开发的风险？ 可以想象，莫市长一定遭人痛恨。他的坚持，就象堂吉诃德在和风车斗，但正是由于他毅然决然的坚持，才让国家利益避免了受损，他每多坚持一天，国家利益就少受一点损失。 中央政府推出土地使用权出让招拍挂制度，其重要目的之一就是防止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环节的腐败，不过目前还停留在试点阶段，并没有强行推广。 应该说，这项制度优点十分明显，但缺陷同样存在。当前比较一致的观点是招拍挂制度推高了地价，从而推高了房价，以致招来许多反对声音。 马省长在任时，力主在全省全面推行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招拍挂制度，通过制定地方法规《云缈省土地使用权招拍挂试行办法》，让其成为一项常态。 他的主张，遭遇了相当大的阻力，不但在省政府内部持异议者众多，在市县两级更是反对声一片，支持者寥寥。 为什么会有阻力、会遭遇反对，其中道理简单之极，谁心里都明白。反对者所持招拍挂会推高房价的理由，其实并非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者说不全是。 在省政府内部，反对派以分管建设和交通工作的副省长沙建洲为首，他的态度十分鲜明。省委那边，杨心民书记十分谨慎，一直没有明确表态。 目前，随着马省长的调离，这项工作已陷入停滞状态。 本来在这种情况下，莫市长拒批长虹湖区新规划的理由已经不够充分，但受到排挤打压的他一气之下，不管不顾，固执己见，就是不肯在新规划上签字，反正他已经无所谓。 事情闹到这一步，一时倒没人敢拿他怎么样，就是倪正林也不肯轻易出头。 应该说，莫市长此举已有些偏狭，未免失之理智，很容易被反对者找出反击的理由。当着代理省长卞子庄的面，区委书记郭散义就敢公然点出此一情节，根本无视他的市长权威。不过苗长刚也插手此事，直陈省政府放开禁令势在必行，这多少有些出乎闻同的意料。 郭散义到任时间不长，闻同并不认识他，见他胆敢公然藐视市长的权威，不由心下大感诧异，暗道这人是什么来路，这么嚣张？ 最后，卞子庄总结道：“杳踪区大规模居住需求骤然迁入边湖，这在现代城市发展史上，是非常规现象，十分少见。可以说，边湖城市建设面临着全新的发展机遇，如何抓住这个机遇，利用好这个机遇，建设出一座现代化大都市，是个全新课题，需要慎重，再慎重。作为未来的城市居住区，长虹湖区新规划应高度注重宜居、和谐两大元素。让广大人民群众安居乐业，这既是人类的普遍梦想，也是党和国家赋予我们的神圣职责，我们有责任、有义务为之殚精竭力！” 领导的讲话，看似都是官样文章，其实往往隐藏着其执政思路。 在离开边湖的车上，闻同仔细品味着卞子庄的话，觉得有两点似隐似现，一是重视城市建设，二是重视房地产业的发展。 之所以一下子就联想到这两点，是因为他预先已得到顾紫言的提醒，早已对卞子庄做过一番了解，知道他在定府市委书记任上就以抓城市建设闻名。 从这个角度去想，就不难解释他为什么会把调研的第一站安排在边湖，为什么会专程到长虹湖区调研规划工作。 不过，让闻同想不通的是，既然他意图在边湖城市建设上有所作为，那为何又说“需要慎重，再慎重”，这似乎是在支持莫市长吧？ 第670章 老叶的不解 纵观莫市长在边湖的执政生涯，他最大的特色就是两个字：保守。他的保守尤其体现在城市建设方面的投入，和许多城市大干快上比拼着修政府办公楼、建广场、造大厦比，边湖的城市建设确实一般。 不过，也正是由于他的保守，才使得边湖没象某些城市那样负债累累，从而得以在经济发展的道路上轻装前进。 资源总是有限的，如果过分把资源集中投入到城市建设中，那必然会影响到对产业发展的投入，必然会影响到对各项社会事业发展的投入，从中长期来看，就必然会严重制约经济的发展。 举个再浅显不过的例子，如果银行信贷资金大量流入城市建设领域，那社会工农业生产所需的银行贷款就必然会大受影响。 再说具体些，如果当初边湖市为了城市建设而向银行举债百亿的话，试想富铜集团以及杳踪工业园和边湖开发区企业的贷款需求还能得到满足吗？ 望水县工业强县促进工程所需的贷款还能如数获批？如果没有资金供给，企业会得到发展？经济会得到发展？ 关于这一点，他和前任陈照东颇为相似，不过陈照东在发展经济方面可一点也不保守，不但不保守，而是高歌猛进，功勋卓著。 回首看，边湖经济这些年之所以能够得到迅速发展，和陈、莫前后两任市长在城市建设投入上的“保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车快到富铜县，闻同边掏手机边想，卞省长不可能不知道莫市长的执政风格，这事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一定有玄机。 闻同要去富铜集团参加会议，此事在下来调研前，他就已向卞子庄作过汇报。昨晚，他再次向秘书长提出，今天下午他不一起回江映，途中在富铜停留。 秘书长向卞子庄作了转达，今早早餐时卞子庄特意叫过他，表示了同意，还关心地询问了几句。 出于礼貌，此时他准备给秘书长再打个电话，说一声。 陪同闻同到富铜集团的，还有边湖分管经济的副市长袁紫贵。包青林带领集团几位副总，在公司行政大楼前迎接，此前接到通知的富铜县委书记、县长也来了。 在几位副总中，有一位刚刚回国的特殊人物，就是派驻非洲的叶副总。 老叶被派到非洲后，先是受包青林之重托，成功查获扈全海，为陈照东、司庆春洗去污点，赢回清白。 此后，在包青林、司庆春、陈照东及杨心民等人的坚定支持下，他在非洲开疆拓土，成功以合理价位购得多宗优质矿矿权，领导非洲业务迅速成为集团的重要一极。 非洲是大宝藏，富含多种矿产资源，他长袖善舞，和多个国家的政要及商界人士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为集团、为国家赢取了重要利益。 在私人层面，他和闻同之间还有一层特殊关系，就是他是季教授的弟子。 “叶总，欢迎回国，欢迎！”闻同紧紧握住他的手，有力地道。 对老叶的能力，他高度认可，也十分钦服。能在国际上取得开拓性成绩，而且是在政治环境险恶、局势复杂多变的非洲，这决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闻主任，你好，也欢迎你来富铜集团！”老叶说。在公开场合，两人都没有显示过多的亲近。 为募集资金到海外收购矿产资源资产，富铜集团正在申请发行企业债券，此次会议的目的就是邀请各级政府官员及相关高级专家，来听取汇报，共商对策。 由于涉及到巨额资金及重大海外投资，此项业务还需报请中央政府审批，因此获邀来参加会议的，除省市两级相关领导外，还有国家相关部委的几位中层领导。 会议由包青林亲自主持，集团几位副总作汇报。 会议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结束，晚宴后，包青林、闻同、叶副总三人单独聚到一起小酌。 这是私人场合，三人均十分放松，包青林道：“听说卞省长在长虹湖区调研时，发表讲话，提出要建设现代化大都市？” 自从被包青林当面点穿和包青岚的关系后，闻同和他的关系又起了微妙的变化，在朋友之外，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确切地说，是一层深藏在心底的亲情。 他相信，包青林和他一样，也怀有这样的亲情。 听他问，闻同点点头，道：“是的，按边湖目前的水平，离这个目标还有很大距离，不过如果按照市区户籍人口规模，人口指标倒是达到了国家关于大城市的划分标准。” 包青林轻轻一笑，道：“陈市长奠定了边湖的未来，边湖有这个潜质，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果把财力过于倾斜在城市建设上，脱离经济社会总体发展水平，片面地追求造城，就会导致发展失去平衡，最终酿成苦果。活生生的例子，在国内俯拾皆是，只不过轻重不同而已。” 促进国民经济和社会平衡协调发展，是计委的根本职责所在，闻同语气有些沉重地道：“近些年，总体来说，全省的步子还是平稳的。” 包青林又是一笑，道：“你在官场，喜欢把话说半截，和我们不一样。两大规划得到中央政府的批准，杨书记格外看重，是全省未来发展的主旋律。正常来看，似乎是这样，不过，有些事情往往无法抗御。我的担心，但愿是多余的。目前，你们正在努力以地方法规的形式，尽量固化一些事情，这是非常正确的，具有深远的意义。” 闻同苦笑了笑，没接话。叶副总道：“这几年没在国内，很多情况不了解，没想到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包青林轻轻摇了摇头，片刻，似是安慰闻同道：“我分析，他的想法远远不会这么简单，慢慢就会显露出来的，你不用急。” 叶副总心下颇觉诧异，老大怎么用这种口气和他讲话？怎么摆出一副长者派头？ 第671章 省委书记不满了 对于包青林对闻同的态度，叶副总感觉诧异，心说虽然你地位祟高，但毕竟是企业家，而人家是省内政要，又是在中央重重地挂上一号的特殊人物，再也不是从前的县委书记了，还用这种姿态和他交流不妥吧？ 闻同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沉吟着道：“我也有这种感觉，这应该是一次试探。” 临告别前，叶副总对闻同道：“昨晚回来，顺道去了一趟母校，季老师和师母气色好了许多，见到我，很是高兴，一起喝了几杯。” 闻同微微一笑，道：“老了，健康就是福。” 叶副总感慨道：“人在异域，才知道亲情的重要，我难得回一次国，比不得老柯、老徐、老周他们，他们几个去得都比我多。” 晚上回到宾馆，闻同拨通李易秋的电话，问道：“长虹湖区的郭散义，你知道吧？” 李易秋不屑地道：“和江映的老马有得一比，土皇帝一个！以前在省政府，年前空降到市政府，没几天就到长虹湖区任区委书记。听说在省政府时，和沙副省长关系很近，很得他的赏识……” 次日，会议继续，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结束。散会时传来意外，江边高速富铜段发生重大交通事故，造成严重堵车。 没办法，闻同只得走省道回江映，没想到车快到义南时，因为路上临时汇聚了太多的车辆，省道同样也发生了严重的拥堵。 好不容易到了义南县城，天已经见黑，情况却丝毫不见好转，闻同对周先昊和孙家祥道：“我去看看孩子外公、外婆，你们去订间房，今晚干脆住在义南。” 周先昊道：“要不要打电话过去，提前说一声？” 闻同答应说：“好，你先拨，拨通了给我。” 周先昊迅速从手机里找出兰家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是兰蕙溪接的，她刚刚从云缈大学毕业，放暑假在家，等下半年去天都读研。放下电话，她开门下楼，准备去告诉父母一声。 这两天省卫视和边湖电视台用了较长时段来播放代理省长卞子庄的调研，闻同也频繁陪着出镜。兰树林正和几个围坐在身边的老伙伴吹牛：“再空几年，边湖就厉害了，杳踪有钱人太多了，等路和桥一修好，就都跑到市里去买房，住到市里。卞省长讲话说了，要把边湖建设成现代化大都市，说明省委省政府同意了，要支持边湖发展，投钱过来。” 老赵马上凑趣道：“杳踪区是你女婿搞起来的，到边湖的路和桥也是他提出来的，以后边湖成了大都市，他的功劳最大，谁也比不了。” 另一位也道：“对，没有杳踪，边湖不可能成得了大都市。市里就没有几家象样的大企业，哪象杳踪区，好企业多的是！” 第三位道：“我们义南人，也跟着沾了他不少光，得了不少好。你看，在杳踪工业园上班的，不晓得有多少！” 兰树林十分满足地听着伙伴们连篇累牍的吹捧，每当此时，是他最感得意的时候。 “爸，我姐夫要来，马上到了。”兰蕙溪站在客厅，冲门口喊道。 兰树林回过头：“你大姐夫啊？” “不是，是三姐夫，路上堵车，他今晚住咱家。”兰蕙溪丢下一句，转身要回房。 兰树林急道：“你快去买菜，快去，快去，多买一点，你妈也不在家，我在家等着。” 几个老伙伴一听人家女婿要来，连忙一个个地站起身要走。兰树林挽留道：“别走了，又不是外人。” 几人纷纷道：“不在这里了，明天再来。” 没多久，闻同的车到了，稳稳地停在小楼前。 兰树林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迎接，三女婿工作忙，自从调到江映后还没来过，今天不但来看望岳父岳母，还要住一晚上，实在难得。 刚才的几个人并没走远，站在兰家邻居屋前，和许多人在一起围观。 住在附近的都是平民百姓，平时见个科长都是了不得的官，兰家的女婿现在是省里的大官，大家都想看看，大官到底是个什么气势。 下车后，闻同抬头打量了几眼新楼，老丈人家新房盖好后，他还没来过。见兰树林向自己走来，他招呼道：“爸。” 兰树林道：“哎，不知道你来，你妈不在家，快进屋，小孙、小周，一起进来。” 等老兰翁婿进了屋，在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感叹道：“兰家祖坟冒青烟，发达了！” 另一人道：“看见没有，生女儿也一样，只要生得有用，有出息，比儿子强多了！” 出差回到江映的省委书记杨心民，在繁忙的政务中度过紧张的一天，快下班前，秘书给他抱来一叠报纸。 在翻看了几份国内大报后，他信手拿起近几天的云缈日报，没多久，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昨天上午，代理省长卞子庄在富铜集团调研。……” “下午，一行人来到杳踪区，先后调研了真道电气……” “在长虹湖区，调研组一行听取了区委区政府及市政府相关领导的工作汇报。随后，代理省长卞子庄发表了重要讲话，强调说：‘杳踪区大规模居住需求骤然迁入边湖，这在现代城市发展史上，是非常规现象，十分少见。可以说，边湖城市建设面临着全新的发展机遇，如何抓住这个机遇，利用好这个机遇，建设出一座现代化大都市，是个全新课题，需要慎重，再慎重。作为未来的城市居住区，长虹湖区新规划应高度注重宜居、和谐两大元素。让广大人民群众安居乐业，这既是人类的普遍梦想，也是党和国家赋予我们的神圣职责，我们有责任、有义务为之殚精竭力！’” 杨心民轻轻放下报纸，摸出烟点燃，缓缓地吸了一口，微拧着眉头默默思索起来。 片刻，透过淡淡的烟雾，他再次扫了一眼桌上的报纸，随即摁灭烟头，提起电话，吩咐秘书道：“让秘书长来一趟。” 第672章 高处着手 没多久，省委秘书长段悟升敲门进来，这时杨心民桌上的报纸已经不见了。 等他走近，杨心民微一颔首，示意他坐下。 段悟升一落座，杨心民即开口道：“这次去天都开会，参加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学习活动，感触很深。三条之中，第一条就强调，要始终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什么是生产力？科技是生产力，而且是第一生产力！现实情况是，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还不够统一，在广大领导干部队伍中，甚至是高级领导干部队伍中，还存在盲带，还有一部分同志认识不够深入，不够透彻。党员干部思想建设要长抓不懈，我有个想法，你们办公厅牵头，宣传部、组织部配合，联名组织一个系列报道，好好宣传一下。另外，在常委会议上，我要就这个问题深入地讲一讲，传达中央的精神。” 段悟升是省委大管家，政治敏感性极高，对杨心民此举的用意，他心如明镜，当即答应道：“好的，科学技术事关全省发展大计，广大党员干部必须要做到思想高度统一，行动高度一致！” 杨心民点点头，道：“安排在常委会议后刊出，稿件拿出来后，我要过目。” 段悟升走后，省委组织部部长柳先澄接着进来。坐下后，他递过去薄薄几页纸，道：“名单已经拟好，简要材料附在后面。” 杨心民接过，认真地翻看起来。约十分钟后，他放下材料，抬眼道：“说说看法。” 柳先澄道：“厅长候选人，建议组织部副部长曹罡风，该同志……” “第二候选人，建议现任常务副厅长济安春同志，……” “第三候选人，建议……” 杨心民缓缓道：“济安春同志是常务副厅长，在系统内浸淫多年，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曹罡风同志，党务经验更丰富，建设厅过于专业，对他跨度太大。” 柳先澄只得道：“综合看，济安春同志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提名曹罡风同志，过于考虑干部年轻化因素。” 杨心民道：“缺额的副厅长，由苞茅市王峰同志补上，茶花县桂大英同志，递补王峰。” 柳先澄心里禁不住一阵憋闷，心道你否决了曹罡风也就算了，怎么连副厅长和区区苞茅市常务副市长也直接指定？ 杨心民也可能意识到自己有些失当，道：“王峰同志，基层工作经验丰富，在苞茅分管过建设工作，调入建设厅是合适的。桂大英同志长期扎根一线，对发展山区经济很有想法，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把他调入市政府，有助于苞茅的发展，对贯彻落实两大规划是有益的。” 听他委婉地向自己作出解释，柳先澄顿时心下释然。他立即明白过来，杨心民之所以直接插手王峰和桂大英的安排，是有其特殊考虑的。 他把王峰调到建设厅，其实就是为桂大英让路，好打破苞茅市柏林泉、段玉萍、王峰三人把持局面的现状，实现平衡，以便为落实两大规划扫清障碍。 看来柏林泉危险了，再不老实，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 周一下午，闻同主持召开委主任办公会。 会上，办公室主任汇报发展大厦宾馆改制出租及门面房开发工作：“根据公开、公平、公正原则，我们举办了竞租会，在综合考虑各种因素的基础上，经充分讨论，最后选定怡心湖山商务酒店为承租方。之所以选择这家企业，主要有如下因素，一是他们出价最高，年租金一百二十万，而且每年上涨6%；二是他们承租期最长，第一期期限十年；三是他们愿意接纳六成宾馆职工，而且承诺待遇按公司统一规定走，这要高于宾馆的现有工资水平；四是他们实力强，具备履行长期合同的能力……” “门面房出租和大厦出租一起，也在竞租会上选定了租户……” 闻同知道，在门面房的租户中，有三家是关系户，包括杭光城的表妹和姚迪毅弟媳妇的娘家弟弟。 杭光城的表妹姓王，她在江映开有一家酒楼，叫得月楼，生意很不错，这家将是分店。 从黎小玉那里，闻同听说杭光城的老婆常往得月楼跑，估计在里面有不少的股份。 姚迪毅弟媳妇的娘家弟弟是医生，他租下门面房后，准备开家私人医院。 这样两件事，本来不必上主任办公会审议，但闻同不愿担嫌疑，杭光城同样也不想担嫌疑。如果经主任办公会通过，那代表的就是集体决策。 门面房的三个关系租户，闻同知道，其他人同样也心知肚明。 不出所料，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两项议题均顺顺利利地获得通过。 会后，闻同找来黎小玉，道：“明天去空港工业园调研，还你的债，你也一起去。” 黎小玉受父亲黎副主任的老部下——江映空港工业园管委会郑主任所托，曾两次邀请闻同去调研，但都被闻同以工作忙为由拖延下来。 后来闻同升任主任，老郑再也不敢开口请了。常务副主任和主任有着天壤之别，副职说去就去了，但主任不行，去哪儿、不去哪儿都是有讲究的，决不能随随便便。 “这时候还债，黄花菜都凉了，再说您明天是陪卞省长去，又不是专程，不算。”没请动人，黎小玉感觉挺没面子，微一撇嘴道。 闻同放下刚拿到手里的文件，抬眼笑道：“嗯？人是没去，但该批的都批了，他们目的达到了，你这么快就来过河拆桥？” “没有，不是的，不是那个意思。”黎小玉脸一红，自从上次帮他摘除唇边的面巾纸屑后，她发现自己在他面前动不动就脸红。 气氛突然莫名地有些暖昧，闻同端起茶杯喝水，掩饰自己。 黎小玉同样心里有些发慌，没敢看他，眼睛瞟向窗外，道：“他们去杳踪工业园调研过两次，真心期望您能去实地看一看，指点迷津。” 第673章 红颜心动 闻同喝了几口水，放下茶杯，道：“我有个想法，准备成立省开发区协会，大家在这个平台上开展广泛的交流协作，包括干部交叉挂职煅炼。” 黎小玉眼前一亮，稍一思索，道：“协会在开发区之间是联系的纽带，在开发区和政府部门之间是沟通的桥梁，这样，一有利于省政府的统一监管，二有利于其自身的发展，确实是非常好的措施。” 闻同赞赏地道：“不错，是这个定位。” 得到肯定，黎小玉的思维越发活跃，道：“省内各类开发区、经济区、工业园，等等，不分等级，不分大小，都是它的会员对象。” 见闻同表情肯定，她继续道：“具体的业务范围，可以包括政策研讨、咨询服务、技术协作、人才培训、开展省际交流、组织集团招商，等等，另外在规范市场秩序方面，还可以发挥一定作用。” 闻同道：“如果能达到你的要求，就能有力地促进全省开发区建设，意义非凡。我想把它放在我们委，由你牵头组建，兼任会长，怎么样？” “好，我愿意！”黎小玉一口答应道。 闻同说：“我对你有信心，黎主任领导省油茶协会，就十分让人敬服。茶油在市场上目前还处于劣势地位，但前景可期，油茶综合开发对于发展山区经济、实现农民脱贫、维护国家食用油产业安全等，具有无法形容的战略意义。五至十年后，等我们云缈省油茶产业发展起来了，其意义就会充分凸显。到那个时候，人们回过头来看，就会认识到黎主任所做工作的重要意义，用泽被万民来形容也不为过！” 黎小玉由衷地道：“关于这一点，你们的认识完全一致，我相信你们的判断，也相信你们一定能成功！” 闻同罕有地双目炯炯，信心十足地道：“在现有一批油茶开发企业的基础上，由国家、省、市、县四级给政策，给资金，鼓励支持他们持续地拓展国际市场，同时努力开拓国内市场。若干年后，我们云缈省一定能涌现出一批实力雄厚的油茶综合开发企业，出现百亿规模的大企业集团也完全有可能。不妨告诉你，刚刚传来消息，蒋副主任带队在欧洲招商时，就有几家知名企业对杳踪工业园的油茶企业表现出浓厚兴趣。如果能够引入国际战略投资资金，对我们的促进作用将是巨大的。” 黎小玉心中一颤，在他淡定雍容的表面下，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梦想，除了自己已经知道的那些，到底还有些什么？ 江映空港工业园规模不小，是在一批从事机电制造业的国有企业的基础上组建起来的，因为毗邻江映机场，所以被命名为空港工业园。 园区虽然规模很大，企业众多，但企业效益普遍不好，除极少数几家大中型企业业绩优异外，大部分国企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还有一小部分不温不火。 几年前，在抓大放小、国退民进大政方针的指引下，空港工业园掀起了第一波改革浪潮，在这一小块土地上发生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产权变迁故事。 故事的结果喜悲交加，喜的是，早走一步的部分企业，如今已经开出了花，见到了产权变革后喷薄而出的活力。 悲的是，欧阳索宏的前任市委书记，就是在这一轮改革中落马的。 巨额国有资产流失大案的发生，直接导致了随后的产权改革滞步不前，并最终严重制约着工业园的前行。 相比于活力四射的杳踪工业园和江映开发区，这里透着沉重的无奈，似是在泥淖中艰难前行的病人。 在整个调研过程中，卞子庄始终以听为主，鲜有出言询问，更没有发表讲话。 下午，一行人先到江映开发区，随后又到商贸市场，最后来到市民广场。 夏日傍晚的市民广场上人头攒动，既有休闲购物的市民，也有观光旅游的外地客人。 或许是受到与民同乐气氛的熏染，卞子庄兴致极好，在广场上徒步而行，走走停停，指指点点。 宏伟瑰丽的广场已成云缈一景，周围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规划的金融区、商业区、写字楼区、酒店区、行政区、文教传媒区已渐成规模。 东北位置是文教传媒区，省卫视大厦、云缈日报大厦已投入使用。 省卫视大厦西边，奢华高贵的城市蓝宝石四幢高楼比肩而立，楼前是一万五千平米私家园林。 再往西，紧邻着的是省博物馆和省剧院。 在北面，依次是云缈大学附属小学、附属中学，穿过附小、附中就是云缈大学校区。 西北位置是行政区，在省剧院的西边，高大雄伟、方方正正的市府大厦金黄色的外饰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广场西边和西南位置是金融区，代表性建筑有省金融大厦。 南边是写字楼区和酒店区，代表性建筑是刚落成不久的省建工集团总部大楼——建工大厦，另外省大会堂也座落于此。 东边是商业区，江映购物中心紧挨着广场，离着广场不远，即是镇开投开发运营的商贸市场。 站在广场边，卞子庄道：“茂林同志，上周在边湖的时候，我提出要建设现代化大都市，现在到了江映，我同样也要提出建设现代化大都市。边湖面临着空前的历史机遇，抓住了，利用好了，就能跨入一个新境界。我们江映基础更好，硬件更优越，已经具备了现代化大都市的气质，现在的问题是要充分挖掘出来。我认为，江映应该工商两业并举，朝经济中心发展，边湖则可以朝工业大都市发展。这是我们云缈省最有活力的两座城市，它们串起了全省的骨架，成为全省的脊梁。” 陪同调研的嵇茂林谨慎地道：“是的，市民广场作为全球最大的城市广场，周边规划布局合理，从商业角度看，富有巨大的想象空间，等待着我们去发掘。” 第674章 奇特惠姐 卞子庄回头对闻同道：“在这个方面，你们计委可以发挥作用，要加强指导。” 闻同上前一小步，回应道：“好的，我们组织力量，配合市委市政府开展工作。” 百味粥店的老板娘拉开店门，灼人的热浪扑面而入，她被冲得后退一步，嘴里忍不住嘟囔道：“热死人了，都到了傍晚，温度还这么高。这个广场好是好，就是夏天不好过，铺的石头地面上都能烙鸡蛋饼！——噫，那不是哪个——哪个——对，闻主任，就是他！” 老板娘也忘了热，拉开店门，看着不远处站在广场边的一群人。 卞子庄和嵇茂林几乎天天上电视，老板娘是认得他们的，见闻同和两人站在一起，正指指点点地说着话，她嘴张得比鸡蛋还大，心道这个闻主任到底是什么来头，和省长、市长都搞到了一起？好几个记者在录像，今晚电视新闻里肯定会有，到时一定要看一看。 晚上，生意一忙起来，老板娘很快就忘了这茬。 到了深夜，省卫视主持人慕慕和往常一样又来了。老板娘见到她，突然想起傍晚看到闻同的事，就上前问道：“慕慕，今天在店外边看到闻主任，陪省长和市长，——就是上次的那个闻主任，三十出头的那个，你说他是省政府的。——看样子，他官也不小，到底是什么来头？” 慕慕见她注意上闻同了，知道就是不告诉她，她自己迟早也会知道，就道：“来头不小，是省计委主任。” 顿了顿，她补充道：“和公安厅厅长级别一样。” 老板娘确实不知道省计委主任的份量，但对于省公安厅厅长却是太清楚了，那可是全省的警察头子，就是吓也能把小老百姓吓死。 她感叹道：“天呐，他这么小，就和公安厅厅长一样的级别，真吓死人！唉，我儿子和他一般大小，整天就知道打麻将，百事不干，还要靠老爹老娘做生意养着，这人和人，真是没法比哟……” 清风茶楼三楼，在一间位置偏僻的雅室中，鱼明檀和颐达世纪企业集团的老总李飞扬坐在一端，两个中年女人并肩坐在另一端。 两位女士一位年约四十，面容姣好，气质不俗，另一位在四十四五的样子，面目微胖，神情和软。 年轻些的女人是沙建洲的亲妹妹沙丽丽，她道：“惠姐，这是边湖湖西县的特供茶，还可以吧？” 惠姐微微一笑，缓声道：“确实不错，不愧是特供茶。” 鱼明檀道：“能得到惠姐的夸奖，也不枉了我们云缈特产。” “到底是不是你们湖西县的，不会买人家的名茶来充门面吧？”虽然和鱼明檀往来密切，但李飞扬一直认为他浅薄粗俗，内心对他很是不屑，有时候不免就带了出来。 颐达世纪企业集团的背景，外人或许一无所知，但在场的几人，却再清楚不过。 李飞扬人如其名，在圈子里性格张扬，不可一世，他所依恃的其实就是天都的那位公子哥，属于典型的狐假虎威。 张狂的怕更张狂的，沙丽丽连忙打岔，笑问道：“李总，边七公路拆迁进展如何，有没有困难？” 颐达世纪企业集团承揽的边七公路标段位于长虹湖区，李飞扬往椅子上一靠，架着腿，懒洋洋地道：“阻力很大，已经影响施工进度，不过我们不急，这是中央投资项目，是省重大工程，市委市政府比我们急。区里郭散义说，三个月内，保证破除一切阻力，全标段如期拆下来。” 鱼明檀道：“这事我来协调，老郭必须要拿出狠劲，谁挡路抓谁，抓起来一批，就全都老实了。” 沙丽丽道：“三个月时间太长，要提前，最好是一个月。鱼主任说得对，要拿出狠劲，这是中央投资项目、省重大工程，怕什么！李总，我觉得你们长虹湖区标段要把声势造大，越大越好，工程早一天完工，对我们的教育城开发项目就多一分利好。” 惠姐不紧不慢地插话道：“抢时间应该，但是要注意不能一味地硬来，征地补偿呢，能发下多少？” 李飞扬对惠姐明显比较尊重，他不自觉地放下二郎腿，道：“市里倒是没缩减，倪书记、老莫，还有老苗，都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不过区里老郭喊穷，他已经留下一部分，作为公共开发基金，到乡镇和村里时，又要扣除积年的三提五统，最后到农民手里，估计也就一两成吧。” 惠姐语气和缓但不容置疑地道：“我是这样想的，和气才能生财，象这样搞法不好，做生意要有眼光，要有大局观，不要惹乱子。农民不容易，不能和弱势群体较劲，不能把他们逼到绝路上。我的意见是，最好五成到农民手里，以后教育城项目大规模征地时，也要贯彻这个思路，不能把人逼上梁山。” 李飞扬经常和她打交道，熟知她的脾性，对此不以为异。但另两人不免心里犯嘀咕，暗道听说她是个奇特的人，果真如此。 虽然对她的想法不以为然，但却不敢违拗，鱼明檀道：“好，我转告老郭，要求他一定照办，而且保证不能出乱子。如果能发下五成，阻力就会小得多，半个月全部完成问题不大。” 惠姐又道：“虽然边七公路征地补偿和我无关，不该我插嘴，但长虹湖区标段牵涉到教育城项目，这就间接相关了。” 李飞扬道：“哪里话，惠姐客气了。” 惠姐偏头问沙丽丽：“丽丽，安湖山的老陈是什么态度，还有永达固？” 沙丽丽道：“我和他们深谈过，陈总已经明确了，出于战略考虑，想独立开发，提升公司地产开发能力。永达固也一样，李总、倪总和王总口径一致，说要专注于建筑装饰主业。实际上，安湖山和永达固已经展开密切合作，合资成立了安湖山地产公司，他们心不小。” 在沙丽丽的倡议策划下，颐达世纪企业集团计划在边湖投资开发教育城，具体位置选在未来的城市居住区——长虹湖区。 第675章 睿智女人 教育城项目计划用地一千亩，将发展私立基础教育，从幼儿园、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 项目计划总投资一亿五千万，投资商以颐达世纪企业集团为主，另外还有由沙丽丽实际控制的因斯地投资公司，以及由惠姐实际控制的定府远卓。 考虑到项目需要大量调动地方政府资源，李、惠、沙三人计划把永达固建工公司和陈阿山、倪小倩夫妇的安湖山商贸公司也吸收进来。 实际上，所谓的私立基础教育不过是个幌子，其真实目的是想借这个项目通过无偿划拨方式获得土地，然后改头换面，用于开发房地产。 当然，学校也是要建的，只不过会大幅压缩其规划用地而已。 按照修改后的边湖城市总体规划，长虹湖区定位为城市居住区，未来将接纳杳踪区源源不断迁入的新增居民，以及其他区来此购房的居民。 有如此庞大的中高收入群体，教育城私立学校根本就不愁没有生源，仅是这一块的盈利前景就非常可观。 为此，李、惠、沙三人计划通过各自控制的公司，共同注资成立边湖教育城开发有限责任公司。 对鱼明檀和沙建洲，倪正林始终心存忌惮，坚持不和他们发生任何实质性经济利益往来。 和他持同样想法的，还有李副省长。 两人洞若观火，一眼就看穿了教育城挂羊头卖狗肉的实质，所以当沙、李、惠三人拉安湖山和永达固合作共同开发时，他们严厉警告陈阿山、倪小倩、倪小敏、李公子以及王总等人，决不能上当。 他们很清醒，对方不过是有求于己，并非是真心谋求长期合作，和对方合作只会是陪太子读书，人家吃肉，自己喝汤，没来由还要惹来一身臊，太不值了。 惠姐眼中厉芒一闪而隐，道：“那市委、市政府的态度呢？” 沙丽丽道：“长虹湖区新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卡在老莫手里，新规划没批，省政府的土地禁令就不好突破。对我们的项目，市委一直不表态，但也没拒绝。市政府那边，苗副市长态度很不寻常，嘴上表示欢迎，实际上却不肯出任何力。” 鱼明檀放肆地道：“老莫二得很，满脑子都是水！” 李飞扬缓缓吐净嘴中的烟雾，傲然道：“有确切消息，他不是问题，调走已成定局。” 沙丽丽道：“李总说得对，莫市长不是问题，现在的关键是，要摸清市委、市政府的底牌，或者说，他们到底需要什么。” 李飞扬道：“需要什么，其实很简单，倪书记想让苗长刚上位，接老莫的班，等他自己退到二线时，再顺位接他的班。还有，李副省长想让他表弟姚迪毅上来，或者去某个强势省直部门当一把手，或者到大市当书记市长。” 李、倪二人再有一年多就要双双退居二线，谋划身后人事布局是他们的当务之急，否则日后永达固和安湖山这两家企业的利益就没法保障。 此事在以前难度很大，但现在不一样了，卞子庄是代理省长，如果能取得他的支持，事情成功率就会大很多。 李飞扬的意思，是想让惠姐表个态，但她却表情如恒，缄口不言。 沙丽丽道：“苗副市长接老莫，恐怕很难办，温健祺挡在他前面。省委当初安排他下来，意图明显得很，就是为接倪书记准备的。” 李飞扬心道卞子庄能来云缈省，是谁出的力？饮水要思源，办事不能拖拉。想到这里，他实在按捺不住，嗤地一声，道：“鹿死谁手，还难说得很，倪书记的手段，这些年还见少了？关键是省里，支持力量要足够，态度不能含糊！” 惠姐看了他一眼，温声道：“事情要一步一步来，急不得。” 她的话就如一瓢温水，瞬间遏制住李飞扬心头迅速上窜的火苗。说到底，省长决不是区区李飞扬得罪得起的。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我身上背负着很大的压力，公司必须要盈利，要大幅增长。放眼国内城市，象边湖这样猛增几万户刚性居住需求的情况绝无仅有，我们绝不能放过，也不允许我放过。” 见他把话说得这么露骨，沙丽丽也道：“教育城项目，只许成功，不放失败，这个我们都明白。惠姐说得对，要一步一步来，急也没用。” 惠姐依旧不紧不慢，接口问沙丽丽道：“仅仅有市里是不够的，省里相关部门同样重要，要挨个走通，尤其是国土厅和计委。闻主任那边，平时有没有联系？” 在闻同升任计委主任时，沙建洲使绊未成，这导致二人间不可避免地产生矛盾。沙丽丽摇了摇头，道：“鱼主任就在那边，应该能协调好。” 鱼明檀明显心虚地道：“问题不大。” “计委这块非常重要，几乎每个审批都绕不开，尤其是重大项目的监管和招标。”李飞扬盯上的，可远远不止边七公路和教育城项目，另外还有几项重大工程，包括边湖机场和边湖——昆北——定府、利然——江映——香郡两条高速公路。 这时服务员敲门进来添水，众人立即停止交谈。 鱼明檀深吸了一口烟，喷出的浓浓烟雾直冲小姑娘而去。小姑娘正在给惠姐添水，见烟雾袭来，忙偏头躲避，却不提防手上一松劲，滚烫的水倒到桌面上。 惠姐躲闪不及，疾速流出桌面的水滴落到她薄薄的夏裤上，把她烫得一哆嗦。 服务员吓得脸色苍白，一迭声地道歉。客人要是投诉到老板那里，她不但要被扣掉一个月工资，还会被辞退。现在工作不那么容易找，对这份工作她十分珍惜。 沙丽丽柳眉倒竖，刚要出言怒斥，惠姐温和地道：“没关系，添好了你走吧。” 她自己都不计较，其他人就不好再说什么。 等服务员走后，惠姐道：“李总考虑周全，计委非常重要，该做的工作一定要做好，做到位。他太太怎么样，在哪工作？” 第676章 别墅背影 沙丽丽道：“她在省医上班，我们之间没有往来，不在一个圈子。她很少涉足社交场合，平时到杨书记、欧阳副省长家去得多些，和顾怡往来比较多，有时也参加真道电气高管夫人的聚会。” 众人谋划疏通闻同的关系，实际上表明对鱼明檀在计委的地位和作用不敢信任。 鱼明檀在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这是现实，他还算聪明，没敢为了面子而硬充大头。 不过，胸中的郁闷不吐不快，他道：“装出一副廉洁的面孔，实际上过着奢侈的生活，老婆开私家车，用名包，戴钻戒钻石项链，全身上下尽是奢侈品！” 穿金戴钻，用奢侈品牌，这在省内高官家属中并不希罕，只不过在公众场合较少见到而已。 鱼明檀家也在计委家属院，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了解的情况自然要多得多。 沙丽丽猜测道：“他在聚离软件应该有股份，估计还不少。” 从清风茶楼离开后，惠姐独自开着车回宾馆，但等到了宾馆时，她却并未停车，而是接着前行，绕了一大圈来到郊外一幢隐蔽的别墅。 别墅不大，外表极不起眼，但室内装饰却极尽奢华。 客厅灯光幽暗，一道背影立在窗前，静静地一动不动。这道背影虽不高大，而且还有些瘦弱，但在惠姐眼里却坚实无比。 她太清楚他的习惯，没有去开灯，站在那里稍稍适应昏暗的室内后，才举步走过去。 “回来了。”背影没回头，温声道。 惠姐心中一热，走近去，紧靠在他身边，柔声问道：“要不要做点夜宵？” “不了，不想让你受累，也是真不想吃。” 静默片刻，惠姐道：“颐达世纪的李飞扬，可能受到了天都那位的压力，表现有些急燥。不过，教育城项目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很看好，错过了会后悔。老李、老倪不想参与项目，他们和沙建洲关系一般，来往不多，似乎对他戒心比较重。这两人，一心谋求身后人事安排，主要人选就是苗长刚和姚迪毅，意图很明显，就是想拿这个作交换。” 背影道：“老李在省内人脉深广，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还把着国土厅多年。老倪很不简单，就是‘边湖王’，连省委的那位都没去动他。所以说，这个教育城项目，无论如何绕不开他们。” 惠姐道：“反过来看，如果运作得当，有他们出面操作，你也少了许多麻烦，这是一利。另外，要是能赢得他们的坚定支持，在政治上，你就能主动得多，这是二利。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把握好机会，协助他们达成心愿，这是眼下最合适的选择。” 背影思索良久，缓缓道：“你分析得很透彻，非常有道理，但这事要徐徐图之。唉，天不能从人愿，这辈子无缘给你一个名份，是我最大的遗憾！” 惠姐靠紧他，动情地道：“人生没有完美无缺，我现在很知足，内心很平静，很快乐。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不开心，我会更不开心！” 除了眼前的这个人和惠姐自己，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她所赚的钱，其实绝大部分匿名捐给了慈善机构，用于资助孤儿。 这是有原因的，她幼时家庭遭逢巨变，只留下她孤身一人，历尽了世间的苦难，所以对孤儿充满了同情心。 周五，利然市利隅县开发区“大陆包装城”揭牌，与之同时，开发区引进的最大一笔投资——欧洲某跨国包装巨头三亿二千万的项目举行开工仪式。 卞子庄代表省委省政府出席仪式，闻同照例陪同。 和冒平昌以及开发区管委会主任一起为包装城揭过牌后，卞子庄即席发表讲话：“利隅县座落于全省中部，地理位置独特，交通四通八达，有高速公路，有省道，还有铁路，十分便捷。我们利然市委市政府很有眼光，也很有魄力，锐意进取，大胆提出建设包装城，不但瞄准省内市场，还要走出本省，辐射全国，这非常好！” 在掌声中，他接着道：“国内经济蓬勃发展，省内形势一片大好，江边经济走廊建设，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为我们包装城创造了巨大的市场，提供了广阔的发展空间。我相信，在省委省政府的支持下，我们利然市、利隅县和管委会，一定能够抓住机遇，实现梦想！” “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要求我们，要注意保护好环境，要提前做好污染防范工作，实现协调可持续发展。在这方面，我们开发区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确决策下，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拿出了切实可行的措施，这非常好！” 闻同站在他身后，听他一改在边湖和江映时的姿态，连连高调褒奖肯定利然，不由心中一动，这大概不会是无的放矢吧？ 周六，卞子庄接着到省农业厅、林业厅和省农科院、林科院调研，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李副省长全程陪同。 当着李副省长的面，他在讲话中对全省农业工作作出了高度评价。 晚上，闻同在洗澡时，刚从东洲回来的兰蕙芷接到电话通知，明天古大夫有临时出诊安排，要求她去医院加班。 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等闻同洗好澡出来，兰蕙芷道：“明天加班，古大夫临时出诊，估计又是哪个大领导，或者是大企业老板。” 天气炎热，闻同只穿着一条平角内裤，随口问道：“一天吗？” “那不会，顶多一上午，应该不是很严重，不然也不会安排在明天上午。”兰蕙芷说，“房子已经选定了，是顶层复式，两百二十个平方，折扣价一万整。小区位置非常好，特别安静，交通很便捷，还有地铁，旁边就是大医院，商场、超市、邮局、银行全有。我已经安排苏涵，让她去办手续，装修就交给老何操心。” 孙以身夫妇要搬到东洲定居，闻同决定给他们买一套房子，考虑到影响，他用的是闻声的名义，连具体经手也交给闻声原来的秘书苏菡。 第677章 古怪的病人 单价一万的房子属于高档楼盘，总价款二百多万，加上装修就得二百五六十万，但对于孙以身夫妇来说这并不是负担。 老俩口本身积蓄就不错，子女又都是国企或外企高管，买这套房子完全不是问题。不过闻同出于报答师恩考虑，坚持由他赠送。 “师母呢，还中意吧？”闻同问道。 “中意，我们一起去看的，本来她想挑同一幢楼一百平的普通两居，我没同意，作主定了这套。”兰蕙芷说。 第二天，兰蕙芷提前到达医院。让她吃惊的是，古大夫的专家诊室里满是人，卫生厅厅长、分管副厅长、院长、几位副院长，还有科主任老方，足足十几位，正满面笑容地在交谈。 站在门口，她有些迟疑，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到底要不要进去？科主任老方眼尖，见状忙站起身，几步走过来，小声道：“快进来，古大夫已经到了。” 原来是为今天就诊病人来的，谁来头这么大，连厅长都得一早守在这里等？ 兰蕙芷满心狐疑，正要上前和领导打招呼，分管副厅长笑咪咪地招手道：“小兰，来、来、来，这边坐。” 他转脸对厅长道：“这就是兰蕙芷同志，古大夫的学生和助手。” 卫生厅和计委同为省政府工作部门，厅长和闻同“同殿为官”，二者表面上级别一样，但实际地位却相差不小，不可同日而语。 翻开云缈省近二十年的历史会发现，卫生厅厅长最后的结果都是退居二线，无一例外，而计委主任一般会升副省长，至少也能以副省级级别荣退。 而闻同，谁都明白他只是在这个位置上过渡一站罢了。 厅长脸上的笑意更浓，口气随意地道：“小兰，辛苦了，星期天还要来加班，闻主任没意见吧？哈、哈……” 问过好后，兰蕙芷并没坐下，而是和其他两位助手一样站到古大夫身边，落落大方地道：“谢谢您关心，这是我的工作，他很支持。” 见她这么明事理，在自己面前丝毫不摆官太太架子，厅长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道：“闻主任和我们小兰是夫唱妇随，一心扑在工作上，都是先锋模范。怎么样，工作上还顺心吧？有没有困难？有什么困难和要求，一定要及时提出来。” 兰蕙芷道：“挺好的，院里和科室各项工作都井然有序，领导对我也很关心，工作很顺利。” 厅长对院长道：“要为年轻人创造好的发展环境，提供最好的条件，要多加关心。” 正说话间，院办主任疾步进来，走到院长身边，轻声道：“马上到了。” 院长点点头，用眼光向厅长请示。厅长稍等了片刻后，微笑道：“古大夫，你们做准备工作，我们不打扰。” 等领导们走后，兰蕙芷进更衣间匆匆换好衣服，出来后问古大夫道：“古老师，病人是谁？” 古大夫一笑，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省领导的家属。” 几分钟后，两位女士在厅长等人的簇拥下走进诊室。其中一位年近六旬，看起来身体还算可以，只是面孔呆板，表情木然。 走在她身边的另一位女士不到五十，面目微胖，神情和软，和保姆一起象征性地搀扶着她。 安顿两位女士坐下后，古大夫开始和病人交流。来就诊的是年长的女人，但她自己却话语不多，基本是古大夫问一句，她答一句。 倒是年轻些的女人说得多，她很有耐心，一五一十地把病人的情况娓娓道来，宛如亲历。 病人自己始终表情冷淡，即使在年轻些的女人温声询问时，她也只有寥寥数语回答。 最后，古大夫道：“总体情况还好，暂时不必吃药，主要在于调养，尤其是心理调养。日常保持舒畅的心情，对身体至关重要，胜过任何药物的作用……” 听她这么说，病人表情愈加阴冷。兰蕙芷注意到，年轻些的女人原本和煦的脸上，明显掠过一丝阴云。 临离开前，年长的女人终于露出笑容，道：“谢谢你，古大夫。” 考虑到病人是女性，医生询问诊治时男人陪在旁边多有不便，所以刚才领导们都出去了。 这时已经结束，他们又都一起进来，厅长从旁介绍道：“古大夫，这位是卞省长的夫人，你以后要密切注意，安排好时间，定期上门检查。” 把病人搀扶到车里坐好，年轻些的女人道：“嫂子，你先回家，我留下来请古大夫吃顿饭。” 年长的女人依旧冷着脸，趁人不备猛地甩开她的手，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却不发一言。 看着车缓缓开走，年轻些的女人极好地克制住情绪，又回到诊室，说道：“古大夫，谢谢你，中午不要回家，我请各位。” 院长在一旁道：“古大夫，这是惠总，小兰，你们也都去。” 虽然还不到中午，但因为是临时加班，古大夫和助手们不必守在医院，就分坐惠姐和兰蕙芷的车一道出发。 惠姐把饭局安排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大饭店，尽管她也邀请了院长和科室主任，但他们很识趣，都没有来。 古大夫的另两位助手也是女医生，五个女人坐到一起，没有男人在场，说话就少了许多顾忌。 惠姐坚持把她让到上首，自己坐到旁边相陪。她是个亲和力极强的人，非常善于沟通协调，几句话下来就把气氛调节得融洽无间。 古大夫清净淡泊，与世无争，不太善于和人交往，也被她调动得兴致盎然。 “小芷，你带着两个孩子，又有老人，还能静得下心来学习，着实不容易。”尽管是头次见面，但惠姐称呼“小芷”时口气亲切自然，不带一丝勉强。 “我喜欢上学，也喜欢这个工作，有古老师教，机会特别难得。”得知她是卞子庄的弟媳后，兰蕙芷就加了谨慎，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既不疏远，也不刻意套近乎。 古大夫道：“小芷肯用心，进步很快，只要坚持下去，以后一定会取得成就。” 第678章 关系高手 一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小时，走的时候，惠姐坚持和兰蕙芷一起送古大夫回家。 到楼下下车时，她从车后备箱里提出两塑料袋礼物，送进古大夫家。 很自然地，三人又坐下聊了起来，到后来古大夫干脆留她们一起吃晚饭。 惠姐也不客气，随和得很，不肯把自己当客人，和兰蕙芷一起下厨房帮古大夫。 从古大夫家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上车前，惠姐拉着兰蕙芷的手道：“小芷，和你在一起说话开心，姐好久没这么开心过，真想再和你一起喝杯咖啡，又怕闻主任着急。改日吧，改日姐约你，出来一起说说话，散散心。” 兰蕙芷回到家，闻同已经洗过澡，正在边看书边等她。她放下包，坐到丈夫身边，道：“着急了吧？” 闻同放下书，笑道：“不是只用一上午吗，怎么才回来？” 兰蕙芷亲了亲他，道：“等会儿再告诉你，先洗澡去。” 洗过澡出来，她穿着轻薄的短款紫色无袖丝质睡衣，吹干的头发被束起，裸露出大片洁白细腻的胸肤和脖项，暴露在空气中的胳膊和玉腿找不出一丝一毫瑕疵，绝世的身材在睡衣下若隐若现，诱人之极。 她站在原地摆了个优美的舞姿，嫣然一笑道：“昨天在东洲买的，好看吗？” 闻同眼都直了，由衷地道：“好看，太美了！老婆，你真美！” 这一刻，世上再没有什么比深爱的丈夫衷心的赞美更令她开心。她快步走到墙边打开音乐，倾刻间，轻柔浪漫的音乐绕室低回。 闻同会意地站起身，迎上妻子，二人心有灵犀地相拥而舞。 生活需要浪漫的火花来调剂，无论男女都一样。两人谁都不说话，静静地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刻。 舒缓的舞步让人身心放松，良久，沉醉在无边幸福中的兰蕙芷轻声道：“病人是卞省长的夫人，她弟媳惠姐陪她去的。本来上午就结束了，中午惠姐非要请古老师和我们吃饭，吃完饭她又坚持送古老师回家。结果后来我们一起在古老师家吃晚饭，到现在才回来。” 闻同心里一跳，脑子里迅速闪出厉坚的话：“卞书记的弟媳妇能量不小，在定府圈子里人称‘惠姐’，当地知名的地产公司定府远卓实际上就是她的产业……” 见丈夫面色有异，兰蕙芷道：“知道她是卞省长的亲弟媳后，我就注意了。不过她太厉害，不知不觉地就和你处好了关系，连古老师那么内敛的人都愿意和她说话。我看，她这么主动，不可能完全是为了感谢古老师，应该带着目的。” 闻同不想让妻子为自己的事担心，微笑道：“你的朋友圈子，不要受我影响，不要勉强自己。觉得好的，就来往，不好的，就不必理会。” 兰蕙芷翻了个白眼，娇嗔道：“怎么可能！” 官场的关系，不可避免地会映照在彼此家属的关系上。和闻同关系密切的下属及同僚，比如马凤玲、胡林、杜子坤、盖如东、牛佑才、蒋冬葆、郑重、伍元甫等人，对于他们的家属，不管喜不喜欢兰蕙芷都得善加对待。 至于欣赏看重闻同的上级领导，比如陈照东、杨心民、欧阳索宏等人，对于他们的家属她就更是要加意相处。 身在官场，不得不然，闻同歉意地笑了笑，道：“也是，不过也不必刻意，太委屈你我还不乐意呢！” 兰蕙芷心中甜蜜如酥，吻了吻丈夫，道：“还是和雪珍、小霞在一起自然，没那么多顾虑。小霞和周刚的关系简直是坐火箭，还不到半年时间，就住到了一起，嘻、嘻……” 有一次，兰蕙芷在和真道电气几位高管的夫人聚会时，寇智远的夫人感慨说，江映研究院的那些科技人员，很多人快三十了还是单身汉。 和江映研究院情况类似的，还有天都研究院。这些单身汉条件优越，一个个都是金领阶层，收入高得吓人，可偏偏因为职业原因，大部分人性格内向，又缺少业余时间，因此导致大龄未恋、未婚者一大堆。 这事甚至引起了厉坚的高度关注，他专门找到寇智远、吕大可，三人一商量，决定由两大研究院行政部出面，联系政府机关以及学校、医院、银行等单位的行政部门，组织相亲联谊会。 政府机关以及学校、医院、银行等，都是收入不错而工作又轻松的好单位，聚集了大量条件好的未婚女青年。 因为她们工作稳定又轻松，就能有大量的时间投入到家庭上，照顾好丈夫，以便他们能全身心地工作。 不过，让厉坚纳闷的是，联谊会的效果很不好，多数不是姑娘们不愿意，而是这些科研人员心气太高，太骄傲。 这些人出身名校，高学历，高智商，一个个住大宅，开名车，着实让姑娘们羡慕不已。 但是，或许是受集团头号钻石王老五董事长的影响，这些人眼界都不低，要么嫌人家姑娘性格不好，要么嫌人家长得不漂亮，要么嫌人家学历不高，还有不少是单身贵族瘾还没过够，总之最后成的不多。 在他们看来，对象的职业和工作并不是最重要的，道理很简单，因为他们完全有能力独力养家，未来的夫人根本不必工作。 兰蕙芷听到寇夫人说后，就上了心，特地托江映研究院行政部经理郭姐，帮自己的闰中密友南雪珍和尤小霞介绍。 南、尤二人外貌虽然不能和兰蕙芷相比，但也是漂亮女孩子，职业和工作单位又都不错，对她们中意的倒是不少。 尤小霞性格爽直，和一个叫周刚的对上了眼，关系发展得很顺利。 没想到南雪珍的眼界比这些骄子们还高，一门心思想嫁个从政的。她爸爸是乡镇干部，她从小就深深体味到在自己生活的这个社会，权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嫁给当官的，她的这个念头和家庭环境密不可分，另外，密友兰蕙芷活生生的例子也对她影响至深。 第679章 出招试探 兰蕙芷对好友的婚姻极为关心，知道南雪珍的心思后，她就把丈夫的秘书周先昊介绍给她。 周先昊外表虽然不出众，但无论学历、学识还是职业、工作单位，都非常令人羡慕，更为关键的是，他是闻同的秘书，前途一片光明。 这回南雪珍倒是非常愿意，但周先昊不愿意，他以还年轻不想过早恋爱为由，婉拒了兰蕙芷的撮合。 其实，周先昊是盯上了青苍县计委的项依依。自从第一眼见到项依依，他就被这朵纯洁无瑕的山茶花深深打动了。 不过，顾忌到闻同，他一直没敢表露出来，而是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后来，他发现闻同对项依依毫无染指的念头，而且项依依端庄正派，并不象许多女孩子那样不知检点，这份心思就更加强烈了。 闻同亵笑道：“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时间也不长，我算算，好象也就半年吧？” 兰蕙芷伸手轻轻捏住他上下两唇，娇声道：“还说，叫你说，给你缝起来……” 闻同嘴一张，含住她手指轻轻地吮吸着。指尖麻酥酥的感觉，迅速传导到大脑，再从大脑弥漫到全身，兰蕙芷实在舍不得抽离，两眼水汪汪地凝视着丈夫，享受着他的疼爱。 到这时候，舞已经跳不下去了，自动终止。 觉得双颊有些酸涩，闻同松开妻子的手指，一把抱起她，朝宽大的床走去。兰蕙芷双臂环住他坚实的身体，嘴贴到他耳边，软语道：“哥，过几天小霞和周刚请我吃饭，你陪我去好不好？” 闻同想都不想，随口道：“好，现在不说别人……” 次日下午，卞子庄主持召开省长办公会。 议完各项既定议题，原本波澜无惊的会议却出现不大不小的意外，临结束前，副省长沙建洲突然发言道：“平昌目前协助分管文化、卫生、人口计生和体育，这些方面的工作，我认为并不需要两位领导共同负责。目前，江边经济走廊建设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是全省工作的中心之一，牵涉面广，十分繁重。所以，我提一条建议，平昌改为协助索宏同志工作，这样更有利于工作的开展。” 这并非会议议题，他突然提出来，顿时让大家诧异不已。 卞子庄到任后，省政府领导班子成员的分工还是沿袭以往，并没作任何调整。此时他提出这条建议，到底代表了谁的意思？传递的是什么信号？难道是卞子庄在试探杨心民和欧阳索宏的态度？ 要知道，两大规划是由省计委具体牵头负责，而计委又是由欧阳索宏分管。 杨心民之所以苦心将其交给欧阳索宏直接领导，同时委闻同以计委主任重任，就是为了保证按照自己的意图来贯彻落实两大规划。 冒平昌本人也大感意外，不过联系到前几天卞子庄参加利隅县开发区大陆包装城奠基仪式时对自己的高调肯定，他很快品出了味道。 不管是不是出自于卞子庄的授意，这对于欧阳索宏和杨心民来说，都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如果他们不同意，就等于是重重地得罪了冒平昌。 马省长在云缈省工作多年，他调走后，原先的老部下中以冒平昌职位最高，很自然地这些人就以他为首。 这些人职位虽高低不同，岗位或轻或重，但人数众多，是一笔庞大的资源，得罪冒平昌，就等于得罪这一大批人。 而且，冒平昌就是云缈省人，这无形中增强了他的凝聚力，是他令人不可忽视的一大优势。 可如果他们同意，就等于是缚手让冒平昌插手两大规划工作，而且给人以示弱之感。 大家均想，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哪有自开城门的道理。不过，无论他们同意与否，卞、沙二人伸向冒平昌的橄榄枝都已经绿得要往下滴汁水，已经达到了向他示好的目的。 欧阳索宏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李副省长，见他毫无要表态的迹象，不由有些奇怪，老李怎么不支持？ 卞子庄扫视了一眼副手们，见无人要发言，就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索宏同志怎么看？” 虽然没人去看欧阳索宏，但大家全都竖起耳朵，听他如何应对。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欧阳索宏不紧不慢地道：“沙副省长的提议，我支持，建议在常务会上提出，形成决议。” 此事确实是出自卞子庄的意思，从他内心来讲，更倾向于欧阳索宏选择不同意。没想到，欧阳索宏不但同意了，而且还主动要求上省政府常务会议。 他忽然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安，但一时之间又分不清缘由。不过，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后退。 如果他不智地否决沙建洲的建议，就等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冒平昌有被耍之感，那将不但示好不成，反而还会平白无故地把他给得罪了，之前的一切努力就将付诸东流。 “好，就请你和平昌沟通，协调好后，提交常务会审议。”卞子庄表示了同意。 计委门户网站已经上线试运行，不过目前一部分板块内容还很苍白，有的甚至还是空白未填。 网站的内容结构很超前，设置的板块多而全，包括首页、单位介绍、办事指南、在线办事、规划计划、江边走廊、大农业、公告公示、工作动态、政策法规等等二十多个栏目，另外还预留了外部网站链接位置，并为委下属单位以及委系统市级计委子网预留了接口位。 在两侧位置，别出心裁地设置了两个醒目的旗帜，一个是“国家计委发展论坛暨江边经济走廊论坛”，另一个是“云缈省招商项目手册”。 按照计划进度，下午委办公室为委领导们拍摄工作照，将上传到“单位介绍”中的“委领导”栏目。 因为是工作照，就要求在办公室拍摄，不过领导们的办公室实在不宜挂到网上公开。 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办公条件优越，各种配置全面超标，曝露出来影响不好，二是领导的办公室，某种程度上就是其私密空间，不宜进入公众视野。 第680章 香水与怒火 为此，委办主任煞费苦心，专门安排人腾出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布置成领导办公室模样，不过各项配置就要朴素得多。 为了防止露出马脚，他特意让人把墙面、窗户等作了处理，去净显著特征，同时通过变换桌面设备、绿植、椅子等来营造个性空间。 而且，在拍摄时，他还要求摄影师对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取景，以求万无一失。 摄影师使用的是新款３００万像素数码相机，拍下后，不必经过扫描即可直接上传。 在委办主任的指引下，闻同坐到临时办公室的高靠背皮椅上，面露微笑。 摄影师是从云缈日报专门请来的资深摄影记者，是报社摄影部的副主任，技术绝对一流。他经常给各级领导拍照，非常善于把握细节，一连为闻同拍了十多张。 拍好后，他把相机调到查看档，一张张回放，演示给闻同看。每张照片都拍得非常不错，完美地体现了领导的形象。 闻同挑出一张最为满意的，握着摄影师的手，微笑道：“拍得太好了，这些照片我要全部保留，十分感谢！” 摄影师见惯了各级领导，带着玩笑的口吻道：“闻主任客气了，不是我拍得好，是您气质好，谁来拍都一样。” 闻同哈哈一笑，吩咐委办主任道：“晚上安排一下，你陪张主任吃顿便饭。张主任，我还有其他安排，晚上就不陪你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闻同刚坐下，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是周先昊打来的。 “闻主任，办公室说有位女士要求见您，沙丽丽沙总。” 沙丽丽很活跃，游走于省内官商两界，在圈内是知名人物，闻同早就听说过她。没想到她居然上门来要求见自己，闻同微一沉吟，道：“好吧，让她过来。” “闻主任，您好，我是沙丽丽，打扰您了！”几分钟后，一位面容姣好、衣饰奢华、气质不俗的中年女人跟随在周先昊身后，刚一进门就热情地自我介绍。 闻同轻轻点了点头，微笑道：“你好，沙总，请坐。” 等她走到办公桌前，闻同站起身，伸过手，道：“沙总是贵客，欢迎你。” 沙丽丽也伸过手，笑脸如花地道：“哪里是贵客，闻主任才是贵人，肯抽出宝贵的时间接见我，十分荣幸！” 这时周先昊端来茶水，放到她面前的桌上。沙丽丽很有风度地道：“周科长，谢谢你。” 周先昊得体地道：“沙总客气了，有什么需要，你招呼我。” 等他离开，闻同注视着沙丽丽，笑道：“沙总气质高雅，要不是事先知道，我还以为是哪位大明星来了。” 凭良心说，沙丽丽虽是半老徐娘，但保养得法，风韵犹存，看上去确实显年轻，气质很不错。 这是她最引以为傲之处，尽管知道闻同的话带有玩笑的成分，她还是听得心里无比慰贴，大笑道：“闻主任真会说，我都老成这样子，哪里还敢和大明星比！” 见他主动调节气氛，沙丽丽也暂时放下心底的顾虑，拉开LV女包，道：“闻主任，这是从国外捎给弟妹的，一点小心意。” 见只是一瓶顶级奢华香水，虽价格昂贵但还不至于太出格，闻同没有拒绝，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代她谢谢你。” 经典永恒的香水，散发出成熟典雅的高贵女人味，是女性的崇拜物，也是兰蕙芷的最爱。 尽管这是普通人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但对于兰蕙芷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闻同收下她的见面礼，完全是出于人情考虑，并非是贪图东西。 “不值一提的东西，哪用得着谢谢。是这样的，闻主任，我今天是来推销的，有个朋友在市民广场投资了一家俱乐部，马上就要开业，叫大广场俱乐部。他们准备了一些会员卡，赠送给贵宾，托我给您送一张。您请放心，会员卡是无值的，只是进出的许可。”沙丽丽说。 闻同知道，送兰蕙芷香水也好，送大广场俱乐部会员卡也好，这都是她的借口，她今天来的真正目的，不过是认识一下，为日后办事开个头。 他痛快地道：“这样的，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您支持我，应该是我谢谢您。”沙丽丽说。 闲聊了约摸十分钟，沙丽丽告辞离开：“好了，闻主任，您时间宝贵，我不多打扰。” 周先昊一直在注意着闻同办公室的门，见沙丽丽出来，忙跟着站起身出来送她。 在闻同办公室时沙丽丽是一种姿态，出了他的办公室，又是另一种姿态。 走在过道里，她微仰着脸，目不斜视。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电梯前，门一打开，不巧黎小玉拿着几份资料出来。 猛地见到一位中年美妇出现在眼前，黎小玉一愣，随即认出是沙丽丽。她刚要出言招呼，沙丽丽却对她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走进电梯。 她的傲慢是有缘由的，两人虽同为省内高干家属，相互间也认识，但黎副主任已经退居二线，而沙建洲却炙手可热。 在电梯里站定，沙丽丽回转身来，顷刻间却是表情一转，向周先昊扬了扬手，热情地笑道：“再见，周科长。” 受到如此轻慢，黎小玉被气得脸色大变。她也不是善茬，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径自昂首离开。 想着沙丽丽刚才那副目空一切的神情，她越想越气，暗道这只狐狸精肯定是来找闻同，要不然不会是周先昊送她。 哼，有什么好傲的，不就一个破副省长的妹妹嘛！老娘家世不比你差，就你们家那臭名声，谁不知道！ 她是来向闻同汇报工作的，站在他办公室门前，本想调整一下情绪再敲门进去，但发现周先昊已经在往回走，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情忿恨之下，她重重地敲了几下门，也不等里面回应就推门而入。 闻同正在看文件，听脚步声知道是黎小玉，就没有抬头招呼。 第681章 难堪的绮念 黎小玉自己坐了下来，一眼就发现还在桌上放着的那瓶香水。 想到刚才沙丽丽来过，她立即猜出香水是她送的，顿地一股无名火腾腾烧起，脸色更加地难看。 看完文件，闻同签上字，边往桌角放边道：“什么事，说吧。——嗯，脸色这么难看，谁向你借钱了？” 黎小玉却不理会他的玩笑，口气生硬地质问道：“沙丽丽来干什么？香水是她送的？” 闻同奇怪地看着她，道：“怎么了？” 黎小玉恨恨地道：“那个狐狸精的东西你也要，真是的！” 虽然身上也有着高干子女的傲慢，但黎小玉总体上还是通情达理的，尤其对闻同，她一向十分尊敬，从未象今天这样无礼过。 闻同想了想，隐约猜到可能和沙丽丽有关，但黎家和沙家并没有什么大过节。 如果非要说有矛盾，那就是和苍茅市有关。苍茅市委书记柏林泉、常务副市长王峰、农业副市长段玉萍三人，和市长张刚、茶花县县委书记桂大英不对付，而前三人和沙建洲关系密切，后两人是黎副主任的老部下。 不过，这更多是工作上的分歧，而不是什么揭不开的深仇，不值得她这样上鼻子上脸吧？ 想到这里，他一皱眉，再次问道：“到底怎么了？” 黎小玉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就是再委屈，也不该冲他发泄，但就是控制不住。 想到沙丽丽刚才和闻同单独在屋里，送给他礼物，她心里就没来由地生气。这么一想，刚才沙丽丽傲慢的态度就有些变味，似乎是在向她示威炫耀。 “那种浅薄轻浮的女人，你也搭理她，没有必要！”黎小玉莫名其妙地说。 闻同不再追问缘由，知道就是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他笑了笑，道：“你不喜欢她人，但没必要讨厌她的东西，这香水送给你，就当是她向你赔礼道歉好了。” 黎小玉却不买账，满脸不屑地道：“我讨厌她人，也讨厌她的东西，不稀罕！” “看来问题很严重，我还是把香水收起来，别给我砸了。你这个样子，可没法工作，等等，前几天省建工的佟总来，带了只LV女包，还在我这里，就借花献佛送给你，帮你灭灭火气，免得耽误工作。”闻同弯下腰，从办公桌柜子里取出一只纸袋子，递了过去。 见他一再宽解自己，黎小玉也觉得这顿脾气发得莫名其妙，有些可笑。 她脸色不自觉地和缓下来，接过纸袋，突然间又想到这是人家送给兰蕙芷的，自己要了算怎么回事，就道：“佟总是送给小兰的，我不能要。” “没事，她不缺包。”闻同说。 黎家虽非巨室，但也绝非平民之家可比，不过LV女包的诱惑力着实不小，她不再推辞，转颜笑道：“谢谢，我打开看看？” “已经送给你了。”闻同说。 黎家喜不自禁地说：“那好，我看看，是什么款式的，可别和我家里的一样。——呀，这么漂亮，太美了，真好，谢谢，谢谢！” 闻同心里好笑，说道：“喜欢就好。” 黎小玉是识货的行家，这款包是正品，售价三四万，她有些赧然地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 闻同说：“黎主任出差捎给我礼物，礼尚往来，我回送你一只包。” 沉默片刻，黎小玉低声道：“谢谢你，我不是说礼物，是谢谢你容忍我的无礼。刚才——她这人不是好东西，是带着目的的，你要注意。——刚才在外面撞见她，本来想打招呼，她却装作不认识我，还做出一番姿态，真是气死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闻同劝解道：“不值得，你要生气，就是自堕身份。” 黎小玉说：“现在不生气了，不和她这种人一般见识。这是整理出来上传到网站的规划资料，按规定，需要你先审阅。” 根据实施方案，委网各板块内容依据职责分工由各相关处室负责提供，先报委办公室初审，然后再报分管领导审阅，最后由杭光城终审定稿。 发展规划处负责全省各项重大规划工作，网站“规划计划”中的许多内容需要黎小玉组织提供，并报分管领导闻同审阅。 闻同翻了翻，大致浏览了一下，问道：“急不急，办理时限有几天？” 黎小玉正在看包，没听清他的问话，闻言抬头道：“什么？” 闻同嗤地一笑，道：“我问你办理时限有几天？” 黎小玉脸一红，急道：“当然越快越好，啊，不是，我想想，——两天，对，两天！” “你不要走，我马上看。”闻同不再说话，开始专注地审阅材料。 黎小玉再也无心看包，心神不宁地坐在那里，不时拿眼偷觑他沉毅的面容。 我真的喜欢上他了？爱上他了？不能这样，他有老婆孩子，有美满的家庭，我也有家有孩子，老公那么爱我，我不能再喜欢别人。 哎呀，刚才那么失态，他肯定感受出来了，会不会笑话我？ 笑就笑吧，喜欢他又没什么错，这么出色的男人，谁又不喜欢？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会不会不喜欢我，应该是喜欢的，要不怎么对我和对别人不一样，还送我这么贵的礼物，不喜欢我肯定不会这样。 他专注思考的样子，真有味道…… 黎小玉忽然觉得浑身燥热，一阵阵奇异而熟悉的暖流不断滚过身体，聚集到下身某处，那里的堕重感越来越强烈，撑得她两腿开始麻痹，全身渐渐乏力。 她涨得满脸通红，想站起来逃避，却又酸软无力，羞臊得心里不住地警告自己，我真没用，怎么会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怎么，身体不舒服？”闻同合上材料，关切地问道。 被他一打扰，黎小玉绷紧的神经忽地松驰下来，身体顿时一轻，慌乱地道：“没什么，没什么，屋里有些热，出汗了……” 闻同信以为真，不再追问，道：“我看了，没什么意见，不过，我只是大体上浏览了一下，细节还要靠你把关，没问题吧？” 第682章 无法正视哀老 黎小玉只想早点离开，道：“没问题，我认真审过好几遍，出不了错，回头再详细过一遍，保证万无一失。” 闻同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叮嘱说。“那就好，我们是法定负责部门，对外公布的各项规划材料，代表着政府的权威信息，绝不容许有任何纰漏。你再向杭副主任说明一下，我这边只是把握整体，不要认为我审过了，就不能改动。” 黎小玉答应说：“好的，我明白，没事我走了？”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闻同一看是伍元甫的号，忙提起听筒，向黎小玉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喂，你好。”闻同说。 电话中传来伍元甫的声音：“您好，闻主任，我是伍元甫，欧阳副省长要见您，一起过来吃晚饭吧，已经叫好了，就在他办公室。” 闻同看了看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就道：“好，我马上到。” 利用共进晚餐的时间，欧阳索宏道：“下午省长办公会上，沙副省长提出来，建议调整冒助理的分工，改为协助我工作，具体是计委，也就是你那一块。我同意了，卞省长也已经同意，要求我和平昌研究一下，提报到常务会审议通过。这事牵涉到你，是怎么看的，说说具体想法。” 闻同一愣，脑子里迅速串起最近的点点滴滴，顿时恍然大悟，心说原来卞省长是要拉拢马省长的旧部！ 怪不得在边湖调研时，他出人意料地讲话支持肯定莫市长，自己当时还纳闷，原来是这么回事！ 沙副省长提出这样侵略性十足的建议，领导竟然同意了，那就是胸有成竹，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嘿、嘿，估计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闻同谨慎地道：“我是这样想的……” 听他说完，欧阳索宏心中喝一声采，暗道不错、不错，和我想到一块了！ 在边湖山庄，惠姐道：“苗市长，我同意你的观点，要赶在边七公路竣工通车前，把长虹湖区的房子开发出来，满足工业园的居住需求。这是重大民生问题，市政府应该尽快向省里申请放开土地禁令。” 这是苗长刚在卞子庄来长虹湖区调研时汇报的要求，此时惠姐提出来，实际上是在代表卞子庄表态。 苗长刚当时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其实是向卞子庄发出示好信号，惠姐和李飞扬等人对长虹湖区土地的欲望，他再清楚不过。 不过，此时他却似乎没领会惠姐反馈过来暗示接纳他示好信号的意思，道：“卞省长高瞻远瞩，指出了边湖城市发展的未来，叮嘱我们要慎重再慎重，不能操之过急，要求我们建设宜居、和谐的长虹湖区，让广大人民群众安居乐业。对他的重要讲话，我们专门组织过学习，认真领会，严格贯彻执行，保证不打任何折扣。” 惠姐是何等样人，知道他不过是在欲擒故纵，是期望卞子庄明确承诺支持他竞争市长。 她看了沙丽丽一眼，沙丽丽马上会意地道：“莫市长的调整决定，这几天就会下达，去天才那边，进党校脱岗学习，人事关系调到省政府，挂名副秘书长。” 这消息苗长刚自然也知道，说道：“莫市长在边湖做出了巨大的成绩，如果消息是真的，将是边湖的一大损失，我们都非常舍不得。” 惠姐心里暗暗点头，老苗不输于倪正林，是个人物，值得在他身上投资。 沙丽丽接着道：“卞省长对边湖期望很高，提出建设现代化工业大都市的宏伟目标，这就要求继任人选必须符合这个要求。” 苗长刚见鱼儿诚意拳拳，不敢再玩火，连忙收线，道：“边湖建设现代化大都市，不是孤立发展经济就行的，而是要求经济社会全面协调发展，包括教育事业。教育城项目，对提升边湖整体教育水平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意义十分重大。” 依旧是沙丽丽说话，她道：“苗市长眼光独到，对现代化大都市的理解深刻，可喜可贺！” 这就是承诺了，苗长刚努力保持着矜持，微微一笑，高举起水晶杯道：“沙总过奖了，请，我敬二位！” 市委大院家属区一号楼，二楼书房。 倪正林靠在椅子上，微眯着眼。朱大姐站在他身后，温柔地给他揉捏捶打已然衰老的身体，此情此景，温暖而醉人。 看着爸爸妈妈灰白的头发在明亮的灯光下黯淡无光，陪坐在一旁的倪小倩眼睛酸涩，忽然之间有流泪的强烈冲动。 朱大姐看了眼儿子儿媳和女儿女婿，缓缓道：“人只有到了老的时候，才体味到夫妻间相濡以沫的真情，这种感情，是什么也换不来的。你们现在都年轻，不懂得珍惜感情，动不动就为一些小事发脾气吵架，很不值得。倩儿，你也不小，该考虑要孩子了，爸爸和妈妈天天盼着抱外孙，连做梦都想着。” 倪小倩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哽咽着道：“妈，我答应你，要孩子，就要孩子，给你和爸爸生个大胖外孙……” 陈阿山忙起身取来纸巾，细心地帮她擦拭眼泪。朱大姐慈和地笑道：“傻孩子，哭什么，要孩子是大喜事，等你有了孩子，妈妈帮你照看。” “说正事吧。”倪正林声音有些发闷地道。和煦的家庭温情让他心里充满哀伤，他无法正视自己的哀老，内心在努力地做着抵抗。 朱大姐今晚把子女们召集到一起，是为了商定大事，听丈夫提醒她立即一改刚才的脉脉温情，恢复了女中诸葛的刚强，道：“阿山，你应该去参加油茶产业研讨会，我相信你的商业眼光。” 省油茶产业研讨会是由省计委发起的，确定为每年两届，本次会议是首届。会议由计委三建办下辖的油茶办承办，由省林业厅和省油茶产业协会协办。 三建办主任是单荣国，而计委主任又是闻同，前者当初差点被倪正林断送了政治生涯，后者和倪家同样有着隐密的过节。 第683章 两个非凡女人 收到会议邀请函后，陈阿山十分犹豫，从内心讲，他很想去参加，但又顾忌岳父岳母的感受，担心伤害了他们。 他是生意场中人，在他眼里，利益重于仇恨，油茶研讨会实际上也是一次招商活动，有着勃勃商机。倪小倩十分理解丈夫，就把这事和妈妈讲了，想取得父母的谅解。 见岳母开明地支持，陈阿山放下心，道：“好，我和小倩一起去。计委蒋副主任牵头搞的那个江边经济走廊论坛路演招商，效果很好，这次会议不少外商就是他们引来的，还有许多国内企业。” 朱大姐道：“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有着割不断的血脉亲情，有些话，到了敞开说的时候。船已经到了必须转向的时候，再不转向，就要晚了，慢慢就要沉掉。之前，永达固依靠你们爸爸和李伯伯照顾，生意做得不错，安湖山也是这样，得了不少照顾。这不是长久之计，要想持续，就要有自我生存能力。你们爸爸和李伯伯在位的时间不多，等他们全都退下了，谁还来照顾你们？虽然说还有不少老关系，有不少栽培的老部下，但他们终究是外人，帮得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总不可能一直帮下去吧？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靠自己，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到底年龄大了，说不了几句话，她觉得口干得厉害，就端起茶水喝了几口，缓了缓接着道：“组建安湖山企业集团势在必行，集团成立后，要定下主要业务，扎扎实实地做下去。绝对不能只走房地产一条路，这个行业来钱是快，做起来也容易，不过太特殊了，没有过硬的政府资源，一步也走不动。说穿了，这个行业还是要靠关系照顾，企业的自我生存能力很差，性质和永达固的建筑行业差不了多少。和永达固比起来，安湖山的自我生存能力就要强得多，不过主要业务不是很清楚。这样不行，一定要清楚下来，有合适的投资方向，看准了，就要果断决策。” 倪小倩起身给她添上茶水，她接过又喝了几口，继续道：“今天你们爸爸也在这里，组建集团，必须先明确一点，要尊重阿山、小倩已经取得的成果。换句话说，就是在增加注册资本前，阿山、小倩公司的股权作价要合理，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一分都不能少算。” 她看着儿子儿媳，接着道：“阿山在商业上的能力，是不用怀疑的，未来的安湖山企业集团，要由他来掌舵。小敏你只能担任集团董事，具体还接着管理永达固和安湖山房地产公司。” 关于组建安湖山企业集团，朱大姐筹划已久，已几次和子女们商量。按照设想，倪小敏夫妇投入一笔巨款到陈阿山、倪小倩夫妇的安湖山商贸公司，增强公司实力，实现做大做强的目的。 公司增资后，控股权仍旧在陈阿山和倪小倩夫妇手中，倪小敏夫妇只是参股。 对这位见事极明、多谋善断的丈母娘，陈阿山是打心眼里服气，道：“我们比较看好农业产业，一是省内有各种优惠政策，发展环境很好；二是公司下面的贸易公司就是从事食品饮料经销，有现成的渠道网；三是稳定性，农业产业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没落，除非企业自身出了问题。” 朱大姐道：“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你们自己决断。有件事我要再一次提醒你们，日后的路很长，不可避免会碰上闻同，对这个人，可以说既是敌人，也是朋友，你把他当成敌人，他就是敌人，你把他当成朋友，他就是朋友。只要你们把握好这个原则，就不会有错。” 几年来，倪正林夫妇对闻同就是秉持这个原则，双方才得以在表面上相安无事。 朱大姐再次喝了几口水，轻轻放下杯子，道：“好了，你们下去吧，细节的事回头再商量，不着急。” 等他们离开，朱大姐道：“今天沙丽丽来边湖，打电话约我明天见面，那个女人也一起。” 倪正林轻哼一声道：“真是急不可耐！” 朱大姐说：“到底怎么答复她？再应付已经不合适，会激起矛盾的。” 倪正林沉吟良久，道：“胃口也太大了，张口就是一千亩，想一口把肥肉全吃了，也不怕消化不良，太贪心！” 朱大姐摇头说：“确实，欲望太膨胀！也不知道是不是就他们几个在折腾，天都那位是什么态度，有没有直接插手，意愿是不是很强烈。要不这样，我看着办，看她们到底怎么说？” 倪正林点点头，道：“你自己把握吧。” 依旧在边湖山庄，朱大姐作东款待惠姐和沙丽丽。 朱大姐人称女中诸葛，以多谋善断、性格刚强著称，为人颇为豪爽，有男儿风度。惠姐则性情和软，满面蔼然，极少动怒，为人十分低调，亲和力极强。 不过，这只是她的外表，真实的她杀伐果决，智慧丝毫不输于朱大姐，甚至在控制大局上还要强于她。 另外，惠姐的私德在圈内有口皆碑，无人不服。 这样两位非凡的女人相遇交锋，有如火星撞地球。 沙丽丽和朱大姐虽来往不多，但彼此认识，就自然而然地充当中间人，热情地为两人穿针引线，说道：“朱姐，这是惠总。惠姐一直想来看你，跟我说过好几次，我就陪着来了。” 朱大姐爽朗地笑道：“麻烦惠总来边湖看我，太过意不去。丽丽这事你有错，应该打电话给我，我去江映，这样才好。” 卞子庄地位高过倪正林，但惠姐比朱大姐要年轻十余岁。尊老是传统美德，人情练达的她把姿态放得很低，道：“朱姐太客气，你是大姐，我来边湖看你是应该的。” 朱大姐道：“好了，我们都别客气，先坐，坐下来慢慢聊。” 落座后，朱大姐叫过服务员，道：“惠总，丽丽，喝点什么？” 第684章 交易 正值盛夏时节，暑气蒸腾，惠姐点了冰镇酸梅汤，沙丽丽则要了冰镇鲜榨西瓜汁。 朱大姐笑道：“还是年轻好，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我不行了，只能白水。” 说了些家长里短后，沙丽丽道：“朱姐，边湖在倪书记的领导下，发展有目共睹，尤其是经济，一年一大步，增长非常迅速。教育城项目，其实就是为边湖的未来出一份力量，支持倪书记的工作。” 朱大姐笑道：“丽丽你这就不对了，边湖的发展，是在省委省政府领导下，在大家共同努力下取得的，老倪不过是在后面把把方向，只和他个人挂钩不好。” 惠姐保持着微笑，没急于说话。 沙丽丽道：“你那是场面话，我是实话实说。长虹湖区规划为城市居住区，但目前还相对比较落后，基础设施不足，尤其是教育设施。如果杳踪区居民大量涌入的话，势必面临着孩子无学可上的窘状，市委市政府肯定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杳踪经济发达，许多中高收入家庭在教育上有消费需求，也有很强的消费能力。教育城是私立教育，可以满足这些潜在的中高端教育需求，很好地弥补上这个缺陷，填补一大块空白。从另一方面说，如果有了良好的教育资源，就可以全面提升周边居住品质，拉高房地产价位，这是符合市里利益的。” 朱大姐笑意盈盈，不急不燥地夸奖道：“丽丽的水平，恐怕连许多县区领导也比不上。” 见她犹自含糊以对，沙丽丽心里有些恼火，脱口道：“不妨实话实说，教育城的真正意图，说穿了就是……” 惠姐听她按捺不住脾气，要明白说出教育城项目土地的真实用途，忙出言打断道：“教育城对城市发展的重要意义，其实倪书记和朱姐比我们更清楚。” 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彼此心照不宣就行。教育城项目通过无偿划拨取得土地后，再改变规划用途搞房地产开发，如果赤裸裸地说出来，倪正林就不好做工作了。你不说，他可以装作不知道，就按照教育用地无偿划拨给你。这么干并非沙丽丽的首创，类似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操作方式，早已有之，且未必在少数。 惠姐一开口，朱大姐立即打点起精神，点点头道：“教育投入巨大，政府财力又有限，有社会力量肯进来，总体上是欢迎的。” 惠姐把球踢过来，她没法不接，再不接的话就该得罪人了。 惠姐深知象朱大姐这样的人物，非常地现实，眼里只有利益，一切凭利益说话，以利益来衡量，其他免谈。 沙丽丽已经做好了铺垫，出牌的时候已经到了，她放下手中的酸梅汤，稳稳当当地道：“安湖山房地产公司，可以和教育城结成战略合作伙伴，毗邻教育城开发，优惠分享教育城的所有学校资源。” 如果安湖山房地产公司毗邻教育城开发房地产，业主子女能按优惠价上教育城的私立学校，这将会是一个极大的卖点，至少能让房价平均提高好几个百分点。 几个百分点就意味着数以千万计的巨额财富，朱大姐迅速算清了这笔账，微笑道：“教育城用地面积大，省里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质疑声音，只怕阻力不小。” 惠姐心里冷笑一声，想打探虚实，没那么容易。她轻飘飘地道：“事在人为。” 朱大姐暗叫一声厉害，笑道：“我们是女流，说这些男人关心的事没意思，还是让他们操心去吧。来，服务员，点菜。” 告辞了朱大姐，沙丽丽问道：“怎么办，可不可以开始？” 惠姐语气平淡地道：“开始吧。” 发生教师集体罢课事件后，尉平畴心若死灰，不再奢望竞争什么边湖市市长，只求早日结束这难堪的挂职生涯。 原本挂职干部的权威就有限，出了这事后，他在边湖的威信几乎扫地，再也无人理睬他。 考虑到他是部委下来的，省委保持了克制，并未给予他任何处罚。不过，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发生这么轰动的群体性事件，肯定得有人出来背责。 市教育局局长老古、具体负责教师绩效工资制的副局长以及分管安全的副局长首当其冲，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尤其老古，起先尉平畴压他制止望水县实行教师绩效工资制，现在又反过来要求他在全市推行，他再三再四劝说也没用。 结果出事后，始作俑者尉平畴因为特殊的身份而得以躲过处罚，他们几个却落得当替罪羊的结局，这让他恨透了尉平畴。 目前，市委组织部、市纪委正在联合展开调查。老古惶然无策，多次往熟识的市领导家跑，想寻求庇护。 市领导在了解情况后，明确告诉他，省里极其恼火，市委市政府承受着很大压力，不追究责任是不可能的。 无奈之下，老古只能在煎熬中度日，等待着命运的裁决。让他愤怒沮丧的是，有些人开始借机兴风作浪，放出各种各样的流言，图谋取他而代之。 就在他陷入漩涡濒临绝望时，一根救命稻草突然伸了过来。 郭散义看着面前的古局长，眼泡浮肿，头发零乱，不由失笑道：“老古，怎么搞得这么惨？” 郭散义来边湖时间不长，老古和他仅点头之交，不知道他为何来找自己。 但就象溺水的人看见谁都是亲人一样，这时候还有人来关心自己，他倍觉亲切，也管不住自己的嘴，愤恨地道：“我倒霉透了，尉平畴那个混蛋，不干人事，把我们几个弄得一身屎，他自己屁事没有，我操他八辈祖宗……” 郭散义笑而不言，等他骂够了，才悠然自得地道：“你太消极了，天无绝人之路，要想办法。” 老古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没细想，冲口就道：“不消极又能怎样？不瞒你说，该跑的都跑了，该找的都找了，没用，谁也不肯给实话！世态炎凉啊，被人推落到井里，不但没人来救，还碰上不少仍石头的，恨不得你永世不得翻身！” 第685章 挟势而令 郭散义引诱道：“眼下就有一条路，就看你愿不愿走。” 老古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心中一喜，夺口道：“愿意啊，你说，请说！” 郭散义递给他一支烟，道：“不用急，先吸烟。” 老古挡住他的手，赶忙掏出自己的烟，颇为恭敬地递过去一支，又帮他点上火。 郭散义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不紧不慢地道：“沙丽丽沙总你也认识，她手头有个大项目，准备在我们长虹湖区投资教育产业。按规划，项目总投资高达一亿五，涵盖了从幼儿园、小学、初中到高中的全过程，力争打造一所驰名全国的私立名校。” 老古听得心里一阵失望，暗道这是好事啊，地方政府求之不得，和我有什么关系？就她的背景，揣着大笔的资金来边湖投资，市委市政府还不得当王母娘娘供起来，哪用得着我这个小小教育局长出力！ 郭散义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是这样的，沙总不愿意坏了规矩，不肯靠上层关系办事。建一所名校，不是砸钱进去就行的，还需要大量其他资源。投资方的意思是，想和市里最好的中学、小学合作，携手共建。资金大头由他们负责，市局支持合作校承担小头，并在师资方面给予全力支持。另外，我们区里也会出一部分资金，给予支持。我说的是大致原则，细节还需要大家坐下来深谈，那不是三两句话的事。” 老古迅速在心里权衡起来，如果能搭上沙丽丽这条线，不但这次能有惊无险地渡过难关，搞得好的话，日后还有上一步的可能。 不过天上不会凭空掉下馅饼，他们的目的大概不会这么简单。但是，自己有得选择么？即使我不干，别人也会上赶着去干。 没用考虑多久，老古就有了决定，说道：“沙总热心边湖教育事业，我身为全市教育工作总负责人，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四下午，杨心民主持召开省委常委会议。会议内容主要有两项，一是研究部署学习贯彻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工作，二是研究决定人事安排。 会议开始时，杨心民讲话道：“这个会议本来早几天就要开，考虑到等待中央的相关通知，就延迟到了今天。在天都参加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学习活动，我感触很深，今天在这里给各位做个传达……” 他传达完中央精神，随后是学习讨论。最后，杨心民做总结发言，他凝重地道：“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第一条就强调，要始终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我们都知道，科技就是生产力，而且是第一生产力！令人痛心的是，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还不够深入彻底。这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有相当一部分领导干部，甚至包括一小部分高级领导干部！” 卞子庄有些坐不住了，他话中的“高级领导干部”，绝不是盲目乱说的，显然是有所指。 在座都是宦海沉浮数十载的人，他想到了，其他人也都敏感地意识到了。 联系近期省领导们的言行，大家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一小部分高级领导干部”不是旁人，就是一再高调宣称要建设现代化大都市的代理省长卞子庄。 杨心民是有名的“科技书记”，他坚持要依靠科技进步来促进经济发展，并且已经取得了显著的成效。 在他不遗余力地推动下，两大规划获得了中央政府的支持，已经在全省大力推进实施，上上下下已经初步统一了思想认识，形成了合力。 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发出不一样的声音，试图另辟蹊径，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在他心里，全省经济社会的发展，只能按照他所预设的轨道前进，绝不能偏离。 他从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高度来阐释这个问题，是非常高明的，这是中央精神，谁能反对？谁又敢反对？ 接下来的人事安排，杨心民挟适才余威轻而易举地按照自己的意愿通过，受到重压的卞子庄理智地保持沉默，没提出任何异议。 会议决定，原省建设厅厅长老汪任省人大法工委主任，常务副厅长济安春接任厅长，王峰任副厅长，桂大英任苍茅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莫市长任省政府副秘书长，由倪正林临时主持市政府工作。 莫市长调走后，在新市长未定的情况下，最有力的竞争者温健祺没能如愿上位，而另一有力竞争者常务副市长苗长刚也没能获命主持工作，这让市长人选变得愈发扑朔迷离，留下巨大的悬念。 杨心民之所以没有立即对边湖人事安排作出决定，很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涉及调整的人员比较多，牵涉面比较大，出于谨慎考虑，他决定往后拖一拖。 边湖这次不但市长空缺，还有即将挂职期满的尉平畴留下的文教卫副市长空缺，以及因年龄到线即将退居二线的蒲长青留下的宣传部长空缺。 另外，如果是温健祺或苗长刚上位，还会再留下一个空缺。一次四个实职市领导，其中包括三个市委常委，这是非常重大的人事变动，不能不慎之又慎。 除此之外，为了在人事决定时最大程度地贯彻自己的意志，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造势——充分营造有利于其个人权威的“势”。 当晚，济安春宴请在其升迁中起了关键性作用的闻同和省人大法工委主任老汪。一般情况下一把手和二把手水火难容，但老汪却处好了和济安春的关系，成功地将其培养为接班人，这不能不说他肚量过人，实在是一宗了不得的本事。 同时，这同样也说明了济安春是个很有智慧的人，深明进退屈伸之道。与他们情况相类似的，还有闻同和杭光城，两人关系也罕见地融洽。 “汪厅长，和你搭班子，配合你工作，我十分愉快，毕生难忘！多余的话我不说，敬你三个！”济安春端起酒站着，郑而重之地道。 第686章 冰释前嫌 老汪也站起身，颇为动情地道：“安春，我们不是外人，一起共事十多年，相互知根知底，虽然压力很大，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带领同志们走好。” 在厅长人选上，分管领导沙建洲属意王峰，而济安春却把王峰挤掉，他日后面临的工作压力可想而知。 济安春道：“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大事讲原则，小事讲团结，不掺合，不妥协，我记得很牢固！” 老汪笑着对闻同道：“安春看得很清楚，他还有很大的年龄优势，不会停留在这一步，还有上升空间。” 三杯过后，济安春再次站起身，举杯对闻同道：“闻主任，我们是老相识，但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不多。我记得那年把杳踪镇列为挂钩扶贫点时，汪厅长对我说，这个小伙子了不得。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事实证明，潜龙在渊，腾必九天！我济安春也是个有些骄傲的人，几十年来心服的人不多，但对你，我是心悦诚服！我想说，感谢，万分感谢！” 闻同站起身，笑道：“酒我喝了，高帽子就别戴了！” 老汪哈哈大笑，道：“不能说是戴高帽子，老实说，我也服你，确实服气。” 等他们同样连干三杯，老汪道：“杨书记和我谈话时，跟我说，人退到了人大，心不能退，不要有养老的消极想法，要向黎副主任学习。他要求我密切配合你们计委和省政府，尽快完成两大规划各项配套法规的立法工作。听到他的殷切希望，我是热血沸腾，又找到了年轻时候的感觉，一定要配合你尽快完成这项宏伟的目标！” 杨心民之所以把老汪安排到省人大法制工作委员会任主任，相当程度上就是考虑到他和闻同的良好关系，希望他能全力配合省计委牵头组织的两大规划配套法规立法工作。 济安春道：“杨书记匠心高妙，令人钦服，在他领导下工作，痛快！” 次日是周五，上午上班时，闻同犹豫着要不要给莫市长打个电话，话别一下，但考虑再三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在望水县工作时，莫市长对他不冷不热，二人关系一直很僵，这在边湖官场是公开的秘密。后来闻同调到省计委工作，情况才慢慢改变了些。 没想到，中午吃饭前，单荣国来找他，向他转达莫市长的约请：“闻主任，莫副秘书长刚打来电话，委托我转告你，他准备来江映请你吃顿饭。” 闻同大感意外，不由暗责自己小肚鸡肠，这个时候还计较前嫌，不肯主动约他。表面上老莫被调到省政府任副秘书长，但实际上他已经接到了省委组织部的正式通知，将到党校学习一年。 谁都知道，他这一走就是永远告别云缈省，从党校结业后就将追随老领导马省长也即马书记到外省任职，也就是闻同家乡省份。 “哪能麻烦他来江映，我去边湖请他，就今晚，要不你也一起？”闻同说道。 单荣国没推辞，道：“好，我来安排。” 单荣国把饭局安排在虚湖边一家小饭店，为的是不想引人注目。这家小饭店很不起眼，但菜却非常有特色，尤其清蒸鲥鱼，是从湖里打捞上来的野生鱼，的的道道的新鲜货。 平时来这里吃饭的多数是游客和普通市民，要不就是一些基层干部，当几人进店时老板一下子傻了，这不是电视里的莫市长和闻同吗？ “莫……莫市长，您好，闻主任，您好，各位领导好，各位领……”老板一时都结巴了。 老莫的秘书打断道：“有没有安静房间？” 老板连忙道：“有、有、有，这边请，请！” 天气太炎热，正是虚湖山旅游淡季的时候，又因为饭店位置偏僻，店内客人不多，仅有的三两桌还都在店外露天用餐。 老板把几人让进唯一有空调的雅间，亲自上阵整理桌椅，吩咐服务员换上全新的餐具。 秘书和司机们都自觉地坐到了他处，把他们三人留在雅间。稍稍谦让一番后，老莫坐在了上首，闻同坐在主陪位置，单荣国坐在副陪位置。 尽管这场告别宴双方都有冰释前嫌的意思，但毕竟曾经有过长期的不和，是以席间两人都比较矜持，始终保持着平和淡然的心态，没有刻意去营造气氛。 没多久，大家的话题转到了熟悉的人和事上，老莫并不避讳谈他的继任人选，微笑道：“杨书记问我，对继任人选有什么意见。我说，闻同最合适，不过您已经把他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说实在的，他是一位高明的政治家，令人尊敬。云缈人民有他领导，是福气，要不了几年，老百姓就会认识到的。” 马省长在任时，杨心民虽然与之有分歧，但关系总体上还算融洽。尤其对老莫，他在不满中又用其所长，纵使这次也是老莫在老领导的召唤下主动申请调离的，并非被他撤换。 闻同知道他没必要说瞎话卖好，也微笑道：“在部门要简单得多，虽然面对的是全省，但局面没那么复杂，边湖那一大摊子，不是我能驾御的。” 老莫笑了笑，道：“杳踪区划开前，望水县包括流动人口一百多万，就是一个小地级市。乐水大开发配合工作庞大复杂，拆迁、征地、移民，都是最为复杂的工作，你做得滴水不漏，为省市两级分担了很多压力。”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面对闻同说这些，倒让闻同十分感动，道：“老单知道的，这些事主要还是靠省市支持，靠班子群策群力，个人力量总是有限的。” 单荣国有些失神，道：“那时候同心协力，上下一心，各乡镇积级主动，你追我赶，热火朝天，想想真怀念！” 老莫道：“计委现在也不错，面貌一新，地市反应很好。望水这八九年培养了很多人才，马凤玲，杜子坤，牛佑才，胡林，盖如东，李刚强，何静真，都是非常不错的干部。尤其马凤玲和杜子坤，得到大家公认。这次调整，马凤玲应该有一席之地，边湖非常需要她。” 第687章 占据思想高地 脱离了这个圈子，莫市长不再有那么多顾忌，评说起来十分随意。 按杨心民和欧阳索宏的设想，由温健祺任市长，苗长刚任党群副书记，马凤玲任常务副市长兼杳踪区区委书记。 但这是高度机密，闻同也仅仅听欧阳索宏提过要起用马凤玲，其他并不知情。 老莫说提拔马凤玲，可不是他知道内情，而纯粹是个人猜测。这也从侧面说明马凤玲的人望很高，已经得到公认。 这些人绝大部分是闻同提拔起来的，他不便说什么。单荣国道：“他们都很不错，都有丰富的基层经历，经过了实践检验。” 老莫感叹道：“快四年了，想一想，还是留下了不少遗憾。大概每个人都这样，马书记走之前就对我说，他在云缈省这么多年，留下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全面推行土地出让招拍挂制度，带着遗憾走了。” 这个问题异常敏感，牵涉到各地各部门乃至许多人的切身利益，杨心民一直没敢表态，闻同和单荣国就更不敢随便发表意见。 晚上，闻同避开孙家祥和周先昊，偷偷到包青岚家过夜。在精神上，闻同对她有着摆不脱的依赖，这是他从其他人身上得不到的感觉。 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在一起时更多是精神上的交流，肉体的融合只是次要。 平时不能见面时，闻同每隔一段时间就和她通个电话，在电话里两人长时间地聊天，诉说彼此的喜怒哀乐。 包青岚对他了如指掌，碰到他有什么不开心，总能及时地帮他化解。 周一，云缈日报头版开辟专栏《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并发表了第一篇文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依靠科技进步健康发展》。 文章指出，科学技术始终是第一生产力，要依靠科技的不断进步，来实现经济的全面、协调、快速、可持续发展，同时推动各项社会事业的协调发展。 文章同时强调，新技术引擎工程具有深远的战略意义，是全省不可动摇的长期规划，要持之以恒地加以大力推进。 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和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是全省的伟大事业，决定着全省的未来，要上下一心、群策群力，共同为之奋斗。 上午，省委办公厅发文要求，在全省深入开展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活动，广大党员干部要在省委统一部署下，认真学习，深刻领会，提高认识，积极实践。 省日报是省委的喉舌，毋容置疑，《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专栏就是阵地，《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依靠科技进步健康发展》就是旗帜，各地各部门跟着旗帜走，围绕这篇文章展开学习活动准没错。 晚上，江映郊外一幢不起眼的别墅里，二楼卧室灯光幽暗，奢华的步入式衣帽间移动门的大玻璃穿衣镜上，映照出床上两条相拥而卧的人影。 “想不到哇，反应这么激烈，搞出这么大的声势！” “你有些急了，立足未稳，还不宜有过多自己的想法。” “唉，是啊，应该听你的，耐心静待时机。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原本以为有了天都强大的支持，他会有所忌惮，保持克制，退而自保，没想到反倒激起了他的反击。这回让他抓住了契机，大肆宣扬造势，封锁不同政见，搞得我很被动。” “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只要筹划得当，完全有可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变被动为主动。” “有时想一想，都是磨练几十年的人，隐忍功夫，对局势的判断，还不如你这个从不抛头露面的人！” “那是因为你承受着方方面面的压力，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是个局外人，心态和你局内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觉得，你应该尽快回应，不能给外界步调不一致、不团结、不和谐、不顾全大局的印象，一旦给了人这样的印象，想消除就难了，到时将会更加被动。” “你说得对，不过，我在想，还是要另辟蹊径，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没有属于自己的成绩，关键时候上面就不好说话，没准就此止步不前。坐不到当家人的位置上，就难以贯彻自己的意志，想成就一番事业几乎不可能，这绝对是我无法接受的！” “我最喜欢你这样的雄心壮志，睥睨天下，压倒一切！另辟蹊径肯定是要的，不过还是要注意，不能脱离他的容忍范围，而且最好还要取得他的支持。这不是示弱，是智慧，大智慧，知道吗，好人？” “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心安，做任何决定心里都有底，不畏惧，不害怕。可惜呀，我对不起你，这辈子……” “不要说了，我什么都明白，以后不要再说，永远不要说！” 闻同坐在沙发上，收看省卫视晚间新闻。荧屏上主持人慕慕一身简洁得体的职业装，神情端庄大方，完全不是生活中活泼娇俏的模样。 “今天下午，省委办公厅发出通知，统一部署深入开展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活动，要求全省广大党员干部立刻行动起来，认真学习，深刻领会，提高认识，积极实践。……” 还是杨书记高明，充分利用占领思想阵地的优势，高屋建瓴，挥洒自如，争取绝大多数人的支持，让一小部分人反无可反，抗无可抗，这是多大的气慨！ 他正感慨着，兰蕙芷拿着一本翻开的厚厚的专业书籍，走过来坐到他身边，道：“明晚有空没有？小霞和周刚请吃饭，上次和你讲过的。” 闻同没移开视线，想了想道：“应该有，如果没有临时安排，一定去。” 兰蕙芷看了一眼电视屏幕，逗道：“闻主任，参加朋友聚会，和平民老百姓同乐，也是深入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嘛，是不是？” 闻同大笑道：“对，学习实践活动不能停留在形式上，要深入头脑，贯穿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你领会得比我还要透彻，我决定向省委推荐你为先进代表，到全省巡回演讲。” 第688章 一袋子举报信 兰蕙芷俏皮地说：“好呀，那你给我拎包端茶杯，我讲口渴了，你就给我送水到台上。” 闻同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个先进代表规格不低呀，让正厅级领导给你当生活秘书，连杨书记的专职秘书都是副厅级，还比不过你。” 兰蕙芷忍住笑，道：“不高，先进代表嘛，就要受优待。” 闻同一本正经地道：“那我叫什么，先进家属？是不是也让女儿和儿子给我当生活秘书？我们三个一起组建先进代表家属服务团，为先进代表搞好后勤保障工作，保证先进代表吃好喝好睡好玩好，全身心投入宣讲活动，为全省广大党员干部讲好课，当好老师。啊对了，要不要举行一个宣誓仪式，搞正式一点？” 兰蕙芷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喘着气道：“先……先进家属，去倒杯水，要温……温的，哎哟……哎哟，笑死我了……” 闻同真起身给她端来一杯水，兰蕙芷抖着手接过试了一下，道：“不合格，太烫了，重倒！” 闻同马上说：“那我去兑点凉水，保证服务到位。” 兰蕙芷一把拽住他，道：“逗你玩的，真是傻老公！” 第二天快下班时，卞子庄的秘书打来电话，通知闻同过去一趟。闻同正在参加软件厂商举办的办公自动化使用培训，接到通知不敢怠慢，随即提前退出培训，赶往省政府。 对这位杨心民和欧阳索宏倚重的心腹爱将，卞子庄一直比较客气，等他坐下，微笑着问道：“是不是在忙？打断你工作，很抱歉。” 这样的客气实际上透着距离，让人不安，闻同道：“您客气了，不忙，在参加办公自动化软件培训，事后可以再补。” 计委决定上办公自动化软件系统是在卞子庄到任前，是以他并不知道，闻言颇为诧异地问道：“啊，是不是协同办公软件，叫OA？” 闻同没想到他知道得这么准确，回道：“是的，就是这个。我们去年四季度就着手做准备工作，今年二季度正式启动，同时进行的还有委门户网站。” 卞子庄觉得有些奇怪，一直以来政府部门都是封闭运作，建网站，上办公自动化软件，推行政务公开，很大程度上是一个自我约束的主动变革。 他在定府时也曾试图在市政府各部门推行，结果班子成员意见不统一，下面也没什么积极性，就放弃了。 他没想到闻同有这个勇气和决心，顿时来了兴趣，问道：“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闻同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答道：“OA即将上线试运行，委网已经开通，目前正在逐步充实内容。” 卞子庄要求道：“说说看，是怎么考虑的？” 闻同详细汇报道：“考虑到计委是审批手续最多的政府部门，我们就把行政执法依据目录详细整理出来，把执法职权和责任分解明晰，细化每个人的岗位职责，然后通过委网和OA系统，达到政务公开和提高部门工作效率的目的。下一步，如果顺利的话，我们想申请在整个计委系统推行。” 卞子庄沉思片刻，道：“提高政府行政效率，实行政务公开是大势所趋，也是两大规划的要求，你们开了个好头，要坚持探索下去。等运行成功后，可以考虑全面铺开，而不是限于计委系统。” 闻同敏感地觉察到他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不由心生异样，道：“好，我们会谨慎地做好探路者。” 卞子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突然脸色一端，严肃地道：“今天找你来，是为了农产品和食品饮料行业监管的事，你看看，我这里反映材料一大堆，全都是针对下面罚款的。” 卞子庄取过一只大牛皮纸袋，递给闻同。闻同接过来一看，里面足有二三十封反映材料，从信封上看，有的甚至还是实名举报。 为统一行动，省政府组建了横跨多个部门及单位的发展大农业联合执法队，以加强对全省农产品及食品饮料行业的监管。 联合执法队由省计委牵头，在三建办下辖的稽察处加挂办公室，具体由单荣国分管。 出了这么多的投诉举报，省计委自然脱不开干系，不过现在不是打开看的时候。闻同解释道：“为了防止出现乱罚滥罚的现象，省政府专门行文强调过，要以治理为主，以罚为辅，对于违规乱罚滥罚的，将追究相关人员的行政责任，直至追究法律责任。考虑到现实困难，开始阶段我们步子没敢迈得太快，近来逐渐加大了力度，出现了一些混乱。” 这项工作由欧阳索宏分管，卞子庄克制地道：“省级联合执法队只是协调机构，这些材料针对的都是地市、县区和乡镇，和你们无关。我的意思是，由你们牵头，尽快组织调查，把情况搞清楚，向索宏副省长和我汇报。” 从他办公室出来，闻同没敢忽视，立即给单荣国打电话，问道：“刚才卞省长找我，移交了一大袋子反映材料，都是举报农产品和食品饮料监管过程中的罚款行为，这事怎么没一点迹象？” 单荣国汗都出来了，道：“这些情况我已经注意到了，正在了解，就没有急于向你汇报。” 闻同调整了一下情绪，平静地道：“防微杜渐，这事千万不能忽视，牵涉面一广负面影响就会成几倍地放大，会严重阻碍规划的推进实施。卞省长要求我们牵头组织调查，你尽快拿个方案，三天后召开协调会，我参加。” 他刚挂断电话，兰蕙芷就打了过来：“我们在等你，能不能来？” 闻同说：“可以，刚从卞省长屋里出来。” 兰蕙芷追问道：“那要多久？” “这就走了。”闻同说。 “他马上到。”兰蕙芷关掉手机，取过包放了进去。 南雪珍的爸爸来省城出差，顺便到省医看女儿，尤小霞知道后就把他一并请了过来。 第689章 官场皆如此 南雪珍的爸爸从女儿嘴里早知道闻同，但从未和他见过面。 听说今晚吃饭闻同也要来，他立即打点起十二分精神，特意让司机到江映购物中心买来两份礼物，一份送给兰蕙芷，一份送给尤小霞，另外还买了一条高档烟，以备应酬。 听闻同在电话里说刚从卞省长屋里出来，他心里一阵激动，暗道这个女儿真争气，有这么个关系好的同学，这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资源。 尤小霞把宴请安排在省城著名的得月楼，预订的包间宽敞奢华，不但配有独立卫生间，还有布艺长沙发、电视、小茶几等家俱。 主客未到，大家都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待。听兰蕙芷说闻同马上就到，尤小霞道：“那开始上菜吧？” 兰蕙芷道：“行，上吧。” 周刚其貌不扬，寡于言辞，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个搞科研的。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喊来服务员，吩咐马上上菜。 很快，闻同和周先昊、孙家祥一起到了。大家不约而同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兰蕙芷把老南和周刚向闻同作了介绍。 下意识地，老南哈着腰，谦恭地道：“您好，闻主任，十分感谢您对雪珍的关照！” 当年为了女儿能进当地市医院，他可没少跑门路，结果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如愿。没想到后来闻同一个电话就解决了他的天大难题，女儿轻而易举地进了他连想都不敢想的省医。得知消息后他乐坏了，非要来省城感谢闻同和兰蕙芷，被兰蕙芷婉拒了。 一旁的尤小霞顿觉不舒服，心想大家都是要好的同学关系，你又是长辈，也太谦卑了吧，哪有这样的。 南雪珍的想法却和她完全不同，在官场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实在太正常了。 略作推让后，闻同和兰蕙芷坐到了上首位置。随着地位的上升，他已经很少多喝酒，在外应酬时基本上意思一下就足够。但今天不一样，敬酒的都是老婆的好朋友，他不好不喝干。 见大家一个个拘束得不行，他开玩笑道：“小霞，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我急着要当大伯，你们要加油。” 尤小霞和周刚已经未婚同居，听闻同取笑，她臊得满脸通红。南雪珍大笑道：“他们俩正在商量，准备到庙里烧香，求个儿子回来。” 大家大笑不已。兰蕙芷也凑趣道：“周刚，是不是真的？” 周刚颇为腼腆地道：“哪有这事，儿子女儿都一样，我无所谓。” 众人再次大笑。南雪珍乐得不行，指着他道：“不打自招，不打自招！” 兰蕙芷取笑道：“他是搞科研的，讲究实事求是，不弄虚作假！” 笑过一阵，闻同问道：“周刚是哪儿毕业的？” 周刚道：“中央大学，毕业时本来想出国读研，结果被强行选进了国家电气研究所。在那边读完了硕士，后来政策松动了，寇总来了江映，没多久我也过来了。” 兰蕙芷补充道：“他在江映研究院自动化所，是项目负责人，正在攻读寇院士的博士后。” 南雪珍道：“老周是土财主，年薪五十多万，开帕萨特，住高档公寓，拉风得很！” 周刚笑道：“前些年没这么多，要少些，今年带项目小组才提的。我们原来单位收入低，象我这样的要是不走，杂七杂八全算上每月顶多四五千。那边的人都被寇总挖得差不多了，看得上的基本都过来了。老所长急得直跳脚，找寇总求情，寇总跟他说，要不你也过来算了，呵、呵……” 老南吃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问道：“这么高，一年？” 南雪珍道：“爸爸，真道电气搞研究的，收入都高得离谱，年头呆够了还有股票期权，要不然怎么吸引人才？象周刚这样的工资，在研究院不算特别高，中上游吧，是吧老周？” 说到自己工作上的事，周刚话就多多了，道：“差不多，也就是中上游，不过不是所有技术人员的收入都高。我们公司的情况是这样的，科研机构分成两个层次，江映研究院和天都研究院，这个层次在内部惯称为科技部门，另一个层次隶属于生产系统，内部惯称为技术部门。其实这个说法是不准确的，大家为了区分，叫习惯了。我们科技部门人员相对少一些，对个体素质要求非常高，待遇自然也就比较高。基础性的工作都被划入技术部门，他们人员要多得多，要求没那么高，收入也就低得多。不过，他们当中的骨干收入也不差。两个层次在业务上联系非常紧密，基本上是无缝连接。在人员上也一样，科技部门有往技术部门汰淘的，技术部门也有被选上来的，完全凭实力，靠竞争，压力非常大。” 老南摇了摇头，叹道：“你一年的收入，顶我两辈子，没法比！” 闻同道：“我有个弟弟，也是你们学校毕业的。” 尤小霞道：“闻声，你认不认识？” 周刚睁大了眼，看着闻同惊异地道：“我说怎么似曾相识，原来是这样！认识、认识，不过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不是一个专业的。闻总是风云人物，那时候在中央大学出尽了风头，不认识他的恐怕不多。他现在更有名了，是母校的骄傲。前一阵在校官网上看到，校长到美国访问还和他会面。” 能被寇智远相中的人自然非同一般，闻同道：“你们都是高级专才，发展顺利的话，未来就是科学家。研究院现在怎么样，和一线营销部门衔接顺不顺畅？” 周刚道：“顺畅，有机制保障。不过我觉得这个不太重要，这么些年，随便我们开发出什么产品，到了市场上没有客户不认可的，几乎全部成功。我相信只要是我们真道电气研发出来的产品，市场肯定认，不可能不成功。” 闻同一愣，心说这么骄傲？他笑了笑道：“你们都这么想？” 第690章 渴望一见传奇人物 周刚有些奇怪地看了闻同一眼，自信满满地道：“我们同事都非常自信，毕竟事实在那摆着，谁也否认不了。” 这不是闻同第一次见识真道电气员工的傲慢，此前他曾多次直接、间接获知同样的信息。他暗自一皱眉，心道这是怎么了，公司员工都这个样，盲目自大，骄狂浮燥。 发展大厦大会议室内，省计委十几位新招录的公务员环坐在会议桌边，相互间小声地交谈着，个个神情兴奋。 他们在毕业报到后，先接受了省政府办公厅统一组织的为期一个月的集中培训，培训结束后来到计委，接着又接受了计委人事处组织的为期三天的培训。 在三天培训临近结束前，也就是刚才，委人事处副处长笑道：“现在请谢处长给大家宣布一条好消息，大家掌声欢迎！” 在掌声中，谢春瑜笑意盈盈地道：“和大家在一起三天，感受很多，就不再细说了。各位充满活力，都是非常优秀的年轻人，是我们计委的未来。我想告诉大家的，到底是什么好消息，看谁能猜到。” 十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道前几天还满面严肃的谢处长这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随和？ 一个气质从容的女孩子从座位上站起身，大大方方地道：“是闻主任要来！” 谢春瑜顿了十几秒钟，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后才道：“你猜对了，闻主任一会儿来和大家座谈！” “哗……”大家顿时热烈地鼓掌。 闻同是省内最耀眼的一颗政治新星，有些家庭背景深厚的人还知道他已经进入了中央的视野，被纳入人数十分有限的隐秘的“长期规划”梯队名单。 对这些热衷于走仕途的人来说，闻同就是他们的偶像。可以说多数人之所以选择报考省计委的公务员，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闻同是计委主任。 亲近这么一位明日巨星，终身烙下他“老部下”的印记，这是多大的缘份？对于个人的未来意味着什么？这是不言而喻的。 而且，如果能够进入他的法眼，得他青睐，那更是美妙之极的事情。 所以大家早就渴望一见这位传奇人物，没想到他马上就要来和大家座谈，这让所有人都激动得坐立不安。 谢春瑜微笑道：“温岚，跟大家说说，你是怎么猜到的。” 那个叫温岚的女孩子道：“您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计委充满活力。” 这时候绝大部分人已经明白了过来，刚才谢处长说“各位充满活力，都是非常优秀的年轻人，是我们计委的未来”，这话其实是她在作铺垫。 谢春瑜微笑着示意她坐下，道：“前两天大家向我提出，很想知道闻主任的辉煌足迹。经过请示，我可以适当满足你们的好奇心！” 又是一阵经久的掌声。等掌声停下来，谢春瑜道：“闻主任毕业于国立大学，本科毕业后接着攻读硕士研究生。他第一个工作单位是边湖市委政研室，后来调入边湖市政府。XX年，闻主任主动要求下基层，到望水县杳踪镇——也就是今天的杳踪区——就任镇长。他在基层工作了整整七年时间，先后担任杳踪镇长、镇党委书记、望水县副县长、常务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去年，闻主任调入我委，出任常务副主任，今年四月份担任委党组书记、主任。” “在望水县工作期间，闻主任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好了，由于时间关系，我就不多讲，以后大家在工作中慢慢了解，向他学习。” 大家一阵失望，想听的不说，光说已经知道得差不多的。什么时间关系，明明是不肯说，借口也太老套了。 就在大家等得心急时，人事处副处长匆匆走了进来，轻声道：“大家坐好，闻主任马上到。” 众人迅速端正坐姿，一齐看向门口。很快，闻同在杭光城、姚迪毅和谢春瑜等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在热烈的掌声中，领导们先后落座。等所有人都坐下，谢春瑜道：“闻主任在百忙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看望大家，和大家交心，请大家再次掌声感谢！” 她又说：“今天来参加座谈的，除了闻主任、杭副主任、姚副主任外，还有各位所在处室的主要领导。好，现在请大家简要地做个自我介绍，挨个来，从这边开始。” 除了个别关系过硬的人是专科学历外，这批人里约有一半是本科学历，一半是硕士以上学历，其中还有一位是博士学历，就是温岚，她被分到了发展规划处。 发展规划处对理论知识要求高，她是博士，被黎小玉相中要走了。在她做自我介绍时，闻同愣了一下，觉得有些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她。 等他们自我介绍完，谢春瑜道：“现在请闻主任做重要讲话！” 闻同环视了一遍一张张年轻而表情热切的面孔，微笑道：“首先，热烈欢迎各位加入我们计委这个温暖的大家庭，为我们云缈省经济社会的发展，齐心协力，共同奋斗！” “各位从学校出来，接受了许多新的知识，有许多新的、好的想法，这是我们所不具备的，因此，我们要向你们学习。” “我认真看过你们的资料，也了解你们在培训中的出色表现，可以说，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好同事，一定能在工作中有杰出表现，也一定会成为我们计委的骄傲。” “从学校一步跨入社会，参加工作，面对全新的环境，面对全新的人际关系，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不适应，可能会需要一个很长的过渡期。作为老的同事，我们会关心大家，爱护大家，给大家创造宽松的氛围，尽力为大家提供好的条件，让大家尽快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每天以愉快的心情来上班，以良好的精神面貌投入工作。” “希望我们今后在工作中，多沟通，多交流，共同努力把工作做好！” 第691章 扯皮 大家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闻同讲话会是这样，简单、朴实、谦逊，没有任何说教，充满关怀和鼓励。 每个人都有着被充分尊重和关心的愉悦，奋力地鼓着掌，传达着内心的感受。 谢春瑜道：“闻主任对大家非常关怀，非常爱护，我相信，大家一定能够在温暖的环境中，快速成长起来！” 接下来，杭光城、姚迪毅以及部分处室负责人分别讲了一些年轻时候的工作和生活体会。有了前面闻同的榜样，大家态度都十分亲切随和，暂时放下架子，颇为真诚地和新人们做交流。 闻同并没有奢求这次座谈会能扭转什么，他需要的是传递出一个信号，对下属要多一些尊重和鼓励，少一些苛求和指责。 接到卞省长交给闻同的那袋举报材料后，单荣国没敢再轻忽，一封封地亲自过目。这些材料针对的全部是下面地市、县区和乡镇的行政执法部门，省里要求加大力度，他们马上就四处出击，趁机创收。 受殃及的主要是中小型食品饮料企业，其中尤以小企业、小作坊为多。有一定规模的大中型企业都是各地的重要税源，是被保护对象，地方政府大都约束行政执法部门随便上门。 而且，省农业发展基金对大中型企业有食品饮料安全技改补助，在前几批企业示范效应的带动下，目前大部分企业认识已经得到改变。 他们开始主动适应变化，逐步改造生产线和生产工艺，摒弃检测不合格产品。那些小企业、小作坊设备技术落后，完全依赖低廉的成本优势打低端市场，比拼价格，如果要求他们生产安全达标食品，短期内是不现实的。 在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中，对这部分小企业、小作坊考虑得很少，采取的是适者生存、不适者汰淘的市场竞争法则。 小企业、小作坊被淘汰，对政府税收影响极微，死一批，马上就会重新生长出一批。只要政府坚持严治农产品和食品安全，他们就会适应生存环境，重新生长出来的一批批就会慢慢符合要求。 甚至可以说，这些小企业、小作坊的生存适应能力还要强过那些大中型企业，他们转向还要转得快些。 其实三建办稽察处和联合执法队办公室收到的举报材料比卞省长收到的还要多，另外还有不少举报电话，只不过是单荣国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 处里把情况向他作了汇报，他没放在心上，没及时向闻同汇报，也没采取任何应对措施，到他这里就打住了。没想到卞省长关心这事，还特地把闻同叫过去，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按照闻同的安排，他迅速组织人手加班加点拟写调查工作方案，准备提交到农产品及食品饮料监督检查厅际联席协调会议上讨论。 联合执法队横跨计委、卫生厅、食药监局、质监局、工商局、审计厅、农业厅、公安厅等多个部门，其中在食品安全监管方面，以卫生、食药监、质监三大系统为主。 审计厅被列入，是因为需要对资金的使用情况开展监督检查，公安厅被列入，则是考虑到可能会有暴力抗法的情况，必要时可以动用警力。 这次的厅际联席协调会议，只需要通知卫生厅、食药监局、质监局、工商局、农业厅参加即可。 周五会议准时召开，单荣国主持，其他部门和单位接口副职及相关职能处室负责人参加，闻同亲自出席。 联合执法队办公室主任由稽察处处长兼任，他把全部举报材料和举报电话记录分门别类整理出来，形成一份分析报告，向与会人员作了详细汇报。 食药监、质监、工商系统都是省垂直管理，下面出问题，就等于省局出问题，见分析报告把矛头直指他们，三家单位的代表当即不干了。 食药监局副局长道：“省里一方面要求加强力度，要见到成效，一方面又要约束经济处罚手段，这个本身就有矛盾之处。没有严厉的经济处罚手段，很难做到令行禁止，这些小企业、小作坊数量众多，经营灵活，从业人员素质低，法律意识淡薄，不求长远，只看眼前，监管起来难度极大，我认为只有重罚狠罚才是办法。” 质监局、工商局代表的观点，和他基本类似，卫生厅稍好一些，但明显也是倾向于他们。 应该说，他们的观点是有现实基础的，并非强辞夺理。实际上谁都明白，投寄举报材料、打举报电话的，只是极小一部分，绝大多数被查被罚对象要么选择“私了”，要么选择忍气吞声。 可以肯定的是，在目前的现实下，执法过程中必然会出现一些违规行为和腐败现象，想彻底消除乱执法、滥执法现阶段根本不可能。 他们的观点，颇有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意味。 单荣国耐心听他们讲完，说道：“针对可能出现的乱罚滥罚现象，省政府有专门文件，强调要以治理为主，以罚为辅。经济重罚固然效果好，但很容易造成动荡，引起混乱，食品安全治理是一项长期工作，毕其功于一役是很难的。我认为，还是要坚持遵照文件规定，以罚为辅，以治理为主。在具体手段上，要坚持综合治理的思路，采取引导鼓励开展食品安全技术改造、高调向社会公告检测结果、强行销毁、勒令停业整顿、取缔许可证照等手段。” 农业厅来参加会议的是邓副厅长，去年他和林业厅卫副厅长随闻同一起赴天都跑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 后来规划成功获得国家计委审批，跑下来十几个亿农业发展基金，虽然他和老卫并没有出多少力，但功劳却要算上他们一份。 无论农业厅还是他本人，对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和计委的工作都非常支持。在这个问题上，他的态度很鲜明，支持单荣国。 第692章 占领思想阵地 闻同默默地听他们激烈争论，没有轻易发表意见。 后来见双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他不得不出面，说道：“我说几句，有个情况各位可能不知道，大量的举报材料寄到了省政府，卞省长高度重视，特地找到我们，责成我们牵头组织相关部门，尽快摸清情况、查明事实，形成报告报到省政府，他明确要求要看结果。我的意见是，尽快落实省政府的指示，不能循常情看待问题、处理问题。” 至此，所有的争论嘎然而止，有异议也要暂时收起来，省长的意思谁也不敢违背。 周六、周日两天，省油茶产业研讨会在建设大酒店举行。会议规格很高，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李副省长以及省油茶协会会长、省人大黎副主任全程出席，另外闻同、省林业厅厅长、各规划发展油茶产业市县的农业副市长和农业副县长也出席了会议。 参加的企业多达一百余家，其中约一半是省内企业，来自国外的有十多家。 是次会议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共引进十二亿意向投资资金，其中包括数家国际知名企业。 这些投资绝大部分选择了落户杳踪工业园，工业园的几家油茶开发企业因为不错的业绩得到了外商的青睐，共引进高达五亿的战略投资资金。 此外，陈阿山正式决定投资食用油产业，重点方向是油茶开发，并当场就和边湖市农业副市长花金琅达成投资建设二十万亩高产优质油茶园的意向。 在国家计委发展论坛暨江边经济走廊论坛筹备过程中，省计委牵头组织了一系列招商活动，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论坛路演暨海内外招商会。 油茶研讨会也是其中之一，本次达成的投资意向，所有上规模项目的正式协议被尽量安排在论坛上签署，以壮论坛声势。 周一，代理省长卞子庄主持召开省政府全体（扩大）会议，各组成部门及直属单位负责人列席会议。 会议贯彻落实省委常委会决议，安排部署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工作。在会上，卞子庄作了长篇讲话，围绕上周一云缈日报《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专栏文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依靠科技进步健康发展》，全面阐释了科学技术进步对于经济社会发展的重大意义，提出要坚定不移地推进实施新技术引擎工程和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 会议结束后，他随之主持召开常务会议。按照议程，会议最后一项审议冒平昌的分工调整。 当秘书长宣读议题时，一些事先不知道具体内容的人顿时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老沙刚才开全体（扩大）会时就吊着个脸。 沙建洲分管省建设厅和交通厅，而鱼明檀又在计委分管重大项目，许多人早就对此颇有微辞，只是碍于老沙的背景才没公开提出来。 当欧阳索宏向冒平昌提出，由他具体协助分管省计委重大项目时，冒平昌立即明白了杨心民和欧阳索宏的用心，他们是想让自己牵制老沙，打破目前这种局面。 尽管知道，但他还是答应了，重大项目的诱惑力实在太大，让他无法拒绝。 沙建洲和卞子庄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一手，到这时候，当事人已经达成一致，而且显然也已经征得了杨心民的同意，就是想后悔都已经来不及，只能接受事实。 周二，云缈日报《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专栏报道了前一天的省政府全体（扩大）会议，并全文刊发了卞子庄的讲话。 下午，闻同主持召开委党组扩大会议，委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出席会议，全体中层干部及下属单位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列席会议。 按照省政府的部署安排，与会人员认真学习了《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依靠科技进步健康发展》文章，并展开热烈的讨论。 数日后，云缈日报《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专栏报道了一条重磅消息。江映市委常委、市委政治委书记、市公安局局长涂新永接受省报记者专访，全面向社会公布了打击省城商贸市场黑恶势力的成果。 记者采访了代理市长嵇茂林，嵇茂林透露说，市人大常委会已经在着手进行有关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方面的立法工作，以求从法律层面解决问题。 市委书记梅仲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要深入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在省委省政府领导下，坚定不移地推进实施两大规划，对于一切危害社会健康肌体的黑恶势力，要坚决予以打击，全面彻底地净化社会环境，还企业一个安稳的发展环境，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第二天，专栏报道了边湖市的学习实践活动。市委书记倪正林主持召开全市处级以上领导干部动员会议，统一部署学习实践活动，并围绕《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依靠科技进步健康发展》文章，展开深入的学习讨论。 会上，市委成立了以倪正林为组长的学习实践活动领导小组，市委副书记、组织部长温健祺为副组长兼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 第三天，专栏报道了利然市的学习实践活动。市委书记冒平昌讲话说，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是党的历史经验的总结，适应了新时期新形势下新任务的要求，省委省政府制订的新技术引擎工程，关乎着全省的未来，两大规划是百年大计，千秋大业，要毫不动摇地紧跟省委省政府的步伐，大力推进实施。 第四天，专栏报道了昆北市的学习实践活动。市委书记刘强率领市四套班子全体领导成员及市直各机关主要负责人、各县区党政负责人，深入厂矿企业，社区乡村，和各界群众举行座谈，广泛听取人民的声音。 在市农科所，刘强讲话说，蜂业、蔗糖业、名贵水果种植是我市的优势产业，被列入省重点产业规划，得到了省委省政府的大力扶持。未来省市两级会持续不断地加大对农业科技部门的投入，希望广大农业科技人员刻苦钻研专业知识，注重科技创新，多出成果，多下一线，为推进实施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保驾护航。 …… 杨心民占领思想阵地的威力，可见一斑。 第693章 糖衣毒计 倪正林敏感地觉察到了金光明的情绪，决定找他谈谈。对于金光明的才智，他是非常赏识的，在他的构想中，金光明是未来人事布局中极为重要的一员。 在退居二线后边湖的人事安排上，他定下了铁三角结构，由苗长刚、金光明和李固录三人组成。 三人中以苗长刚为主，接任市委书记，以金光明为次，任市纪委书记，李固录居第三，任政法委书记。 如果能够顺利把这三人安排到位，那即使他退了下来，也能在边湖保持足够的影响力。 接到倪正林秘书的电话后，金光明马上调整好情绪。在上司面前，心里有再多的委屈失落也不能写在脸上，这道理他十分明白。 “光明，这边坐。”倪正林口气可亲，毫无架子。 让金光明微感意外的是，倪正林没象往日那样在办公桌前见他，而是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这一细微的差别，传递出亲近的意思。 沙发是一组，一张三人座，两张单人座，倪正林坐在长沙发一端偏中间位置。金光明坐到邻近他的单人沙发上，没按他示意的位置坐长沙发。 倪正林直入正题，解释道：“这次两套班子调整，省委很强势，虽然也征求过市委的意见，不过是走走过场。我们边湖是大市，是全省经济重镇，战略重地，省委持这样的态度，也可以理解……” 金光明一边恭敬地听着，一边心想，又来糊弄人，你压根就没考虑过我，一门心思推老苗。 倪正林看着他，突然道：“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心里有些堵？” 猝然之下，金光明被吓了一大跳，急得站起身，道：“倪书记，您……我……” 倪正林抬手向下压了压，道：“坐下说话。” 金光明迅速冷静下来，重新坐下，急切地道：“您知道我的，对关心爱护我的人，我从来都是赤胆忠心。我是望水人，以前一直在望水工作，是您把我提到了市里，关心我，爱护我，我绝对没有一丝一毫不敬的想法。无论以前、现在，还是将来，您永远都是我的领导、师长、恩人，我永远不会忘记您对我的好！” 倪正林点点头，态度蔼然地道：“我知道你，无论在工作上，还是在人格上，都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同志。” 金光明一颗心宁静了许多，道：“万分感谢您的信任，光明必定铭记终身！” 倪正林缓缓道：“做什么事，都要通盘考虑，要因时因势，要有长远眼光。” 金光明知道他是在敲打自己，连忙道：“您的教诲，我记下了。” 倪正林却意思一转，道：“这次对长刚，是个机会，但障碍也很大。应该说，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市委希望由他来担起政府的担子。对这个问题，我想听听你的策略。” 金光明见他一如继往地把自己视为心腹智囊，连这么机密的大事也问自己的意见，顿时心里一阵轻松，油然生出一股骄傲。 心理压力得到释放，头脑就格外清明，他思索良久，突然脑中灵光一现，谨慎地道：“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是当前最为重要的政治任务，省委文件通知，要组织阶段性学习成果汇报展示会。这项工作是温副书记主抓，对他是一个很好的展示机会……” 省委办公厅行文要求，组织各地市到江映集中汇报学习实践活动开展情况，展示阶段性学习成果，全体省委常委出席汇报会议。 为了提高效率效果，文件还对汇报形式作了统一要求，以视频为主，书面为辅。无须他说得太直白，倪正林即明白他的用意，略一思忖道：“你的建议不错，可以考虑。前些年三讲教育时，省委就高度肯定了我们，这次三个代表，我们同样不能落后，要争当排头兵。” 临结束谈话前，倪正林语重心长地道：“光明，安心干好工作，不能失去对未来的信心。” 一出门，金光明才觉察到满背心都是汗。他叹了口气，暗道自己的修为还是不到家，情绪外露，被他看出不满来了。险啊，幸好他没有怪罪，没有抛弃，不然仕途到这一步就断了，甚至连现在的位子都可能保不住！ 倪正林仍旧坐在沙发上没动，动作迟缓地点燃一支烟，陷入沉思中。好半天，他站起身，嘴里嘀咕了一句：“还是他的办法更好。” 次日，倪正林主持召开书记办公会。在会上，他讲话说：“我们务必要充分认识到，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贯彻落实省委精神，是当前最为急迫、最为重要的政治任务。召开全市处级以上领导干部动员会议也好，成立学习实践活动领导小组也好，都只是手段。光有手段是不行的，是无法解决问题的，一定要靠真抓实干，要从思想深处加以重视。温副书记是这项工作的主抓人，我的意见，请你代表学习实践活动领导小组，深入基层，走进厂矿企业、社区乡村，开展密集的巡视督察，抓实、抓细、抓透。宣传部门要全力配合，要重点报道、详细报道，配合市委掀起一股学习热潮！” 贯彻落实省委精神，其实就是贯彻落实《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依靠科技进步健康发展》一文中阐述的省委书记杨心民的观点。 正当省委酝酿边湖人事安排的关键时期，有此响应省委书记的美差，温健祺当然乐得接受。 一架来自天都的航班降落到江映机场，飞机刚一到达指定停机位，几辆持省政府特别通行证的奥迪车就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六名便衣特警，为首一人打了几个手势，六人迅速布控到位。飞机舱门打开，三位戴着宽大墨镜的男人先后走出。 躬身等候在舷梯前的李飞扬快步上前，指引着中间一位白胖脸中年男人上车。随即，小车疾驰而去。 一位年轻地勤瞪目结舌地看着快要驶出机场的小车，问同伴道：“李哥，你说这是哪路神仙，来头这么大？” 第694章 神秘来客 “管他是谁，不要瞎打听，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傻小子！”李哥训斥道。 在十里山庄一幢独体两层小楼奢华的客房内，卞子庄独自靠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默默地吸着烟，等待神秘客人的到来。 烟才吸到一半，秘书敲门领进来一位白胖脸的中年男人。卞子庄摁灭烟，等男人走到近前，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微笑着伸出手。 “卞省长，你好！”白胖脸中年男人随意地道，声音中透着一股掩不住的傲慢。 卞子庄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笑道：“辛苦了，坐。” 秘书泡好茶后，迅速地关上门离开。两人一起坐到沙发上，白胖脸中年男人从包里取出两条典藏版香烟，道：“老爷子特意让我捎给你的。” 卞子庄恭谨地接过，肃然道：“请代我转达至诚的谢意！” 白胖脸中年男人道：“一定。今天来，是送上迟到的祝贺。” 卞子庄恢复了原来的蔼然神态，轻笑道：“呵、呵，那谢谢你。” 再叙了会闲话，来客亮出真正目的，道：“几年来，颐达世纪企业集团对云缈省的发展，是作出了大贡献的，和云缈人民结下了深厚的感情。江边经济走廊启动后，我们云缈掀起建设热潮，颐达世纪有义务、有责任继续发挥作用，包括边湖机场和边湖——昆北——定府、利然——江映——香郡两条跨省高速公路省内段。” 贪得无厌！卞子庄心里一阵反感，不过脸上却波澜不惊，道：“边湖机场是合营企业，对方东南机场集团和我们云缈省机场集团对等持股，在工程建设和设备采购方面，那边的态度异常强硬，坚持按持股比例分配话语权。” 白胖脸中年男人略一沉默，问道：“云缈的一半呢，你们怎么考虑？” “省委那位手伸得很长，目前省政府工作有些被动。老沙在重大项目上的影响力，有被削弱的可能，新安排了一位省长助理冒平昌，协助欧阳索宏分管重大项目。”卞子庄颇为无奈地道。 “沙副省长真够粗心的，连自保也不会。”白胖脸中年男人有些不悦，心想还不是你惹来的，搞得老沙一肚子火气。 边湖机场建设领导小组组长是沙建洲，分工调整后冒平昌被增补为副组长。鱼明檀作为分管重大项目的计委副主任，担任领导小组成员。云缈省机场集团是省投集团的子公司，所以省投集团总经理王伟也名列领导小组成员。 对他的暗讽，卞子庄面不变色，道：“虽然有领导小组，但重大事项还是要上省长办公会、省政府常务会。云缈省建工集团，是国内声望卓著的特大型企业，没有理由被排除在外。不过，颐达世纪企业集团在云缈省有口碑，同样具备很强的竞争实力。领导小组的初步意见是，我方这边，重点考虑省建工和颐达世纪两家。对于领导小组的意见，省政府基本认可。” 白胖脸中年男人说：“两条高速公路被纳入江边经济走廊规划，该到着手考虑的时候了。” 卞子庄说：“这两块还在紧锣密鼓地做前期工作，具体什么时候启动，没有确切日程。省政府希望，颐达世纪能参与其中，发挥积极作用。” 白胖脸中年男人展颜一笑，道：“感谢您的支持，到了天都，我请您喝酒。” 卞子庄说：“你难得来江映，我作东，请你好好尝一尝云缈特产。” 白胖脸中年男人推辞道：“还是算了，不占用您时间。” 卞子庄乐得自在，道：“那好，有什么需要直接联系我。” 听到卞子庄的车启动，李飞扬立即从一楼房间出来，迎上转身进门的来客，轻声问道：“是回房休息，还是去康体中心？” “休息吧。”白胖脸中年男人说。 第二天半上午时分，白胖脸中年男人才珊珊起床。临走前，他把李飞扬叫到一旁，不动声色地吩咐道：“昨晚那个小菲姑娘，安排到天都分公司。” 在全省上上下下掀起学习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及《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依靠科技进步健康发展》文章精神的热潮时，杨心民主持召开省委书记办公会。 会议内容主要有四大项，第一，听取国家计委发展论坛暨江边经济走廊论坛筹备情况汇报；第二，听取边湖机场筹建情况汇报；第三，听取三个代表重要思想阶段性学习成果汇报展示会筹备情况汇报；第四，酝酿边湖人事安排，向省委常委会议提出候选人。 前两个议题牵涉到省计委，所以欧阳索宏和闻同列席会议，并由闻同汇报论坛筹备情况：“截止目前，论坛路演招商活动已经圆满结束，从达成的意向投资看，超出了预期……” “整个筹备工作正式进入最后一个阶段，这个阶段重点工作有三大项，一是组织各地市接待国内外来考察的企业，二是加强论坛在国家级媒体上的宣传，三是最后敲定会务接待工作各项细节……” 看着面前材料上数目惊人庞大的意向投资总额，以及后附清单上一家家企业的名字，杨心民激情澎湃地道：“接待来考察的企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力争来一家成一家。千辛万苦外出招商，请来企业，很不容易，不能浪费我们计委同志的劳动成果。媒体宣传工作要全面升级，我提两点，一是覆盖面要加大，二是密度要加大，具体由索宏同志直接定。会务接待工作要力求完美无缺，每一个细节都要考虑到位，安排妥当，责任到人。各级各部门要全力配合，坚决不允许出现任何推诿扯皮现象。” 他最后说：“这是一场宏大的盛会，我们一定要集全省之力，打一场漂漂亮亮的大胜仗！” 接下来是边湖机场建设领导小组组长沙建洲汇报筹建工作。副组长冒平昌因为到任不久，情况还不太熟悉，只能坐在一旁听着。 第695章 找到切入点 后两项议题是学习成果汇报展示会和边湖人事安排，不相干的人悉数退场。 在进行完前一项之后，接着进行下一项，由组织部长柳先澄向与会人员作汇报：“经省委组织部部务会议研究决定，建议温健祺同志为边湖市代理市长候选人，建议苗长刚同志为边湖市党委副书记候选人，建议马凤玲同志为边湖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候选人，建议戴皎洁同志为边湖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候选人，建议古子平同志为边湖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候选人，建议闻灵娇同志为边湖市副市长候选人……” 温健祺现在是市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把他提为代理市长后，省委就把两项职务分开，苗长刚将只任专职副书记，不兼任组织部长。戴皎洁是空降下来的干部，目前是一位处长。 对于柳先澄提出的人选，卞子庄没提任何异议，这大大出乎杨心民的预料。 会议散后，卞子庄留了下来，没有随同众人一起离开。象这样面对面单独坐在一起的情况很少出现，这让两人都感觉有些不自在。杨心民先开口，问道：“方萍身体近来怎么样，检查过没有？” 卞子庄回道：“还好，上次请古大夫看过，没大问题，静养就行。” 杨心民说：“一定要定期检查，不能疏忽大意。” 闲话了几句，卞子庄道：“前阵到江映空港工业园看了看，回来后又向相关同志做了详细了解，调阅了大量资料，有些尚不成熟的想法。江边经济走廊规划了江映开发区、江映空港工业园、富铜工业园、杳踪工业园和边湖开发区这五大支点，我看其中就数空港工业园实力最弱。表面上，空港工业园的生产总值要高于边湖开发区，但园区企业的质量普遍不高，整体发展后劲不足。整个园区规模不小，但企业以国营为主，机制落后，效率低下，效益差强人意，状况令人担忧。作为我省传统工业基地，工业园历史上曾经辉煌过，为我省作出过巨大贡献。如今已经不能适应时代的变化，渐渐成了包袱，成了负担。如果再不寻求变革，我担心会一步步没落掉。这五个支点，如果缺了一个，或一个过于势弱，势必会削弱规划的预期效果。我初步打算，由省委省政府主导，分期分批推行改制，努力盘活，重塑辉煌。” 国退民进，抓大放小，是国家的大政方针，卞子庄在“建设现代化大都市”的思路受阻后，马上选择了这个切入点。 应该说，他选得不错，振兴江映空港工业园属于江边经济走廊规划的题中应有之义，不至于招致杨心民的反对。 如能成功，对他将会是一项令人瞩目的成就。不过，推行改制面临着巨大的现实困难，要想取得成功，并不容易。 这也是杨心民的一大心病，但他并没有急于表态，点点头道：“先提一个计划出来，深入研究一下。” 这边会议还没结束，消息就不胫而走。虽然这只是省委书记办公会酝酿候选人，不是常委会议决定人选，但其实谁都明白，二者基本上没区别。 在确认消息后，闻灵娇给闻同打来电话，道：“闻主任，十分感谢你关心！” 闻灵娇获得提名，是柳先澄推荐的。在闻同的牵线搭桥下，蒲长青夫妇找到柳先澄，面呈愿望。 数年前在望水县工作期间，闻灵娇政声卓著，全省第一个清理完毕积年拖欠的教师工资，并努力发展职业教育。升任市卫生局局长后，她同样作出了不错的成绩，成功在全市推行医疗改革。这些成绩为她在此次竞争中赢得了很大的加分，令几个竞争者相形见绌。 为了给老婆让路，临退的蒲长青甘愿赴市政协任副主席，不讲条件，不提额外的要求，服从安排。 江映空港工业园的国有企业中，约一半是市属，一半是省属。改制工作其实早在几年前就启动了，不过后来因为前江映市委书记落马而陷于停滞状态，其落马的原因就是借改制之机侵吞巨额国有资产。 卞子庄选择这个切入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第一，省委不会反对，不但不会反对，最终还会支持；第二，江映市委书记梅仲然会密切配合；第三，欧阳索宏同样会配合，因为这符合江边经济走廊规划。 梅仲然调来云缈省前在定府担任副市长，那时卞子庄是省委常委、定府市委书记，两人关系十分密切。他跨省任江映市长，以及后来升任省委常委、江映市委书记，都是得卞子庄之力。 得到杨心民的首肯后，卞子庄马上付诸实施。不过为免造成声势过大，他并没有急于召开会议研究，也没有成立领导小组等公开工作机构，而是悄悄地安排秘书长，在省政府政策研究室内部组建了一个改制研究小组。 这个小组表面看着是研究机构，其实是打着研究的旗号，行改制工作调研、计划编写、方案拟订之实。 针对食品安全监管中乱罚滥罚行为的调查，联合执法队历时两周就完成了。在单荣国的强硬态度下，调查组的工作搞得比较扎实，没有象其他各种各样的调查那样流于形式，基本摸清了事实，发现了一些个人贪污受贿的线索。 在拟写报告时，调查组内部又发生了分歧。质监、食药监的人不肯面对现实，想回避问题，略过这些违规违纪行为不提，只泛泛地强调一下，而计委和农业厅的人却很不满，坚持要有一个明确态度。 问题很快到了各自的一把手那里，不过大家都不肯轻易表态，你等我，我等你，谁也不主动。 到后来，闻同情知躲不过去，只得出面一一和他们联系，私下做沟通工作。 最后，在不断地讨价还价、相互妥协让步下，各方终于达成一致。一，对于已发生的乱罚滥罚行为，尊重事实，不予纠正；二，从中揪出几个典型，提请司法机关介入，将处理结果公开通报，杀鸡给猴看；三，由相关各委、厅、局联合行文，再次重申监管纪律。 第696章 浓烈的阴谋气息 报告递到欧阳索宏和卞子庄那里，没几天就批了下来。 二人的意见惊人一致，均表示同意，并要求整肃纪律，依法行政，对于违规违纪行为，要坚决予以纠正。 月初，三个代表重要思想阶段性学习成果汇报展示会在省委小礼堂隆重举行。 全体省委常委及省人大、省政协主要领导出席会议，听取汇报。参加会议作汇报展示的，是各地市党委，具体由专职党委副书记上台汇报。 各省直机关单位不用汇报，但其主要负责人需要参加会议。此外，各地市书记、市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以及省属大型企业党委书记也来参加会议。 一百多人的场面，并不显得特别热烈，但省内重量级领导人汇聚一堂，这让气氛格外庄严。 每个市有四十分钟汇报展示时间，第一个上台的是江映代表团。在形式上省委办公厅有统一规定，大家所能发挥的，只能是在内容上。 江映代表团汇报的，主要是各级各单位举行学习会议，以及所做的宣传工作，通篇并无特别的新意。 坐在台下的温健祺不由信心十足，相较江映，边湖无论在市委市政府的重视程度上，还是在各级各部门的响应力度上都要强不少。 他默默地又整理了一遍思路，很好，一会儿可以脱稿，不必象江映那样拿着稿子念。 很快，轮到边湖代表团汇报，温健祺稳步走上汇报席。等他就位，在他的示意下，大会工作人员开始播放边湖提交的光盘。 光盘开始阶段，主要是市委召开的相关会议，接着是各级各部门的学习活动集锦。再往下，是市委书记倪正林的活动报道，既有会议讲话，也有深入基层考察，还有他亲手撰写的一篇学习心得。 温健祺基本不看屏幕，按照演练过多遍的程序，顺着拟定的思路，面对听众席侃侃而言。看得出来，他做过精心准备，虽然没看屏幕，但发言和光盘播放进度吻合得严丝合缝，一毫不差。 正沉浸在良好感觉中的温健祺，突然发现台下有些不对劲。居中而坐的省委书记杨心民，已不再象刚才那样面含微笑，不知何时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再看其他人，代理省长卞子庄同样脸色凝重，神情有异。 温健祺心里打了个突，急忙张目四顾，这才发现脸色不对劲的远不止省委书记和省长两位，会场中相当一部分人脸上都透着怪异。 慌乱中，温健祺嘴里一连打了好几个磕绊。好在他够机灵，以几句总结性话语及时打住，暂停了发言。 他随众人的视线一起看向身后屏幕，神情登时一呆，瞬间脸色一片惨白，暗叫一声完了。根本不是这张光盘，被人偷梁换柱，遭人暗算了！ 大屏幕上，深入基层行政村的温健祺站在村委会办公楼前，一手拿着卷尺，一手捏着笔，正亲自上阵，不厌其烦地边“指教”镇、村干部边在一张大白纸上写写画画。 在他旁边，陪同考察的区委书记郭散义神情认真，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足足三四分钟后，画面一跳，镜头切换，差不多的场景又出现了，只不过地点换成了临湖县，陪同考察的变为了县委书记张永年。 又是两三分钟后，类似的场景切换到义南县。 闻同坐在下面，心里重重地叹息一声，这个“婆婆书记”，终于为自己的婆婆作风付出惨重代价。 本来，他的这点缺陷未见得有多严重，但在竞争边湖市长的关键时候，当着全体省委常委的面裸呈出来，被刻意地放大，释放出来的巨大杀伤力就足以导致他出局。 虽然暗地里不少人猜破是有人在玩手脚，但表面上，一切都合情合理，寻常之极。 在老百姓和一般人看来，甚至还会夸赞温健祺作风踏实，不玩虚的，不搞形式。 但在高层领导眼里完全相反，他这是不具备高级领导人素质，既没有阔度，又站不高、看不远，不会领导，缺乏驾驮大局的能力，根本不适合担当一市之长的重任。 整个事件散发着浓烈的阴谋气息，从温健祺的表情就可以轻易作出判断，他百分之百是被人阴了。 出于一种奇妙的感觉，闻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上金光明的身影，没有什么理由，完全是一种直觉。 在内心里，他不得不佩服倪正林和苗长刚，敢拿这种大事来玩权谋，这份敢于挑战权威、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气魄，真没多少人及得上。 隔着人头，闻同看向倪正林，从侧面的轮廓猜测，他脸上的表情肯定是气愤、忧心和歉意交织。 他心想，倪书记手腕太高明了，工于谋划，巧于安排，在特定的时机特定的环境下，聚焦，再聚焦，集中于一点，终于一击而中，一举扭转劣势，化被动为主动。 现在剩下的，就是省里李副省长、卞省长们的事了，有他们出面说话，由苗长刚取代温健祺为代理市长候选人，一切顺理成章。 闻同感叹之余，也感谢老领导陈照东的关怀，当初要不是他高瞻远瞩，预见到局面的复杂性，将自己安排到省里，跳出事外，躲开是非，今日受窘的没准就是自己。 一直以来，他为自己规划的奋斗轨迹是从县里到市里，再到省里，一步步往上。去年陈照东劝他改变既定想法，直接进入省里，并为他打开前进的道路。 温健祺已经意识到了后果的严重性，他努力控制根本无法平静的心情，草草应付完剩余时间就狼狈地下来了。 远在边湖的蒲长青很快得知了事情，他又惊又怒。可以想象，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省委必将迁怒于市委宣传部，到时别说闻灵娇升副市长，就是他的政协副主席恐怕也保不住。 事关夫妻俩的前途大事，他顾不上许多，立即亲临市电视台，把市广电局局长和市台台长召集到一起，语气森冷地责问道：“今天省委召开的阶段性学习成果汇报展示会上，我市汇报材料的拍摄、剪辑和后期制作，是怎么安排的？” 第697章 壮士断腕 市台台长不知缘由，懵懂地道：“完全按照市委办发来的方案执行的，方案有温副书记的签字。” 蒲长青一听暗自松了口气，放缓口气吩咐道：“通知报道组组长和专责记者过来。” 没多久，报道组组长和专责跟随采访温健祺的记者一起来了。蒲长青一改之前的态度，若无其事地向两人了解情况。 原来全程拍摄调研情况，是温健祺本人特地提出的要求，他的用意是便于从中剪辑出满意的素材，以求在汇报展示会上有一个好的结果。 拍摄出的带子，报道小组在留下原带后，又拷贝了一份交给市委办。另外，温健祺去调研过的县区的电视台和宣传部、市委办，也各自要走了一份拷贝带。 至此蒲长青明白，再查已经不可能查出什么，肯定是事到临头光盘被人掉了包。市委办由温健祺分管，而学习三个代表工作又由他主抓，在自己分管的部门和主管的工作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只能说明他无能，怪不得别人。 只要市委宣传部没重大责任，他就放了心，其他的是阴谋也好，是巧合也好，无所谓。 业已被省委定下的候选人意外被否，这对省委组织部是极没面子的事，拿到桌面上来说。就是他们工作失职，对候选人考察不到位，推荐不合格的人选。 所以上午一散会，柳先澄立即拨通蒲长青的电话，语气不善地责问道：“老蒲，会上的情况，想必你已经了解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宣传工作是怎么把关的？” 有了准备的蒲长青不急不燥，详细地把了解到的情况作了汇报。 柳先澄得知原委后，紧绷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些，至少他推荐和关照的闻灵娇不会受到牵连，否则五个候选人被否掉两个，真不好交待。 这件事明面上并不是什么过失，更不是什么错误，所以无法公开追究什么。在边湖代表团汇报过后，随后的会议该怎么进行还怎么进行。 下午，会议结束前，杨心民按照既定安排发表了讲话。 散会后，他直接回到办公室，如常处理公务。直到处理完全部工作，他才静下心来，开始思考如何应对这件事。 书记办公会已经确定下候选人，而且省委组织部对候选人的考察工作也已完成，这时候临时另选他人替代温健祺肯定不可能。 按照计划，常委会议后天召开，会议通知和议题已经下发，推迟会议争取时间也不现实。无论临时更换候选人，还是强行推迟会议，都会严重损害工作的严肃性，会更加损害省委的权威，招致对手难以辩驳的非议指责。 不用说，查，是查不出什么的，再说了，就是派人去查也师出无名。 无能！想到这里，他重重地在纸上划下四个大字：所用非人。 没多久，他果断地决定承认失误，徐图以后。决定下来后，他提起桌上的电话，直接联系柳先澄。 会议结束后柳先澄就一直守在办公室，没敢离开一步，随时听候他的安排。两人简单地商谈了几句，杨心民作出指示后，就挂断电话，不再去想。 一直以来，温健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性格上的这点是缺陷，恰恰相反，他认为自己这是精细，是优点。 直到今天在会上，此情此景，才让他突然意识到屏幕上的那个男人喋喋不休，婆婆妈妈，多么地令人讨厌。 这个发现，让他从头顶凉到脚底，台下众人的反应，给了他重重一击，令他沮丧之极，无法自拔。 会后，他勉强安排了几句工作，招呼都不和倪正林打一个，独自一人找了家酒店埋头喝闷酒。 在颓丧中掩埋了很久，他才稍稍振作一些，左右权衡之下，决定给杨心民的秘书打电话，提出求见杨书记。 杨心民的秘书态度很不错，但答复却是委婉的拒绝，说杨书记有重要事情，无法安排时间见他。 这个信号再清晰不过，杨书记连听他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意味着他已经失去了省委的支持，至少这次是。 他不死心，又拨通省委秘书长段悟升的手机。在不安中等了约半分钟，手机中终于传来段悟升低沉的声音：“喂，哪位？” 他连忙振作起精神，恭恭敬敬地道：“段秘书长，是我，健祺。” “啊，健祺呀，有事吗？” 温健祺心里的火苗旺了不少，试探道：“是这样的，不知道您有空没有，我想过去见您一面。” “这个——我正在陪客人，安排不开，改日吧。” 挂掉电话，温健祺再次沉沦于无边的颓丧中。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没有了省委的支持，他什么也不是，一点翻身求生的能力也没有。也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倪正林的强大，在边湖，他简直控制着一切。 两日后，省委常委会如期召开。由于两天前出了那档子事，让原本失去悬念的人事安排突然扑迷离起来。所有人都充满了好奇心，怀着急迫的心情，静待着即将上演的好戏。 循惯例，人事安排的议题被放到了最后，对于前面的几项会议内容，大家心不在焉，基本是应付。 终于，会议进行最后一项，众人立即打起精神，全神以备。组织部长柳先澄端起杯子先喝了几口水后，才不慌不忙地打开材料，宣读道：“经省委组织部部务会议研究决定，建议温健祺同志、苗长刚同志为边湖市代理市长候选人。遵照省委的安排，我部对两位候选人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考察……” 卞子庄心里一笑，老杨果然识时务，壮士断腕，及时舍弃温健祺，会前主动作出退让，要比会上引起激烈争论而被动让步强上许多。 上次书记办公会上，是温健祺一个代理市长候选人，这次变成了温、苗二人并列，实际上就是杨心民巧妙的让步暗示。 柳先澄宣读完，稍稍等了几秒，李副省长慢悠悠地道：“苗长刚同志熟悉政府运作，尤其了解边湖市政府的各项工作。在乐水大开发工作上，他表现出色，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建议，由他担任边湖市代理市长，他可以胜任。” 第698章 加班 见一时无人附和，卞子庄跟着表达了类似意见。 这本就是心领神会的事，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李副省长的提议极为顺利地获得通过。 定下代理市长人选，就可以明确下一个空缺，柳先澄道：“建议马凤玲同志为边湖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候选人……” 卞子庄这回第一个发言，极其痛快地道：“马凤玲同志虽然很年轻，但视野开阔，工作能力强，富有魄力，在基层取得了出色的成绩，我认为她能够胜任。” 这是马凤玲在一年内第二次获得提拔，年初在升任杳踪区区委书记时，她就被省委列为副厅局级后备干部，此次再上一步顺理成章。虽然有许多人心怀不满，但她的能力和成绩在那摆着，让人着实拿不出什么有力的否决理由。 国家计委发展论坛暨江边经济走廊论坛举行前夕，省卫视推出策划已久的第二档重量级节目《财富道》，由当家花旦慕慕主持。 节目选取了熊氏食品董事长熊宝金的创业经历，由于采访工作扎实，故事讲述得生动细腻，情节曲折动人。加入节目组的省计委经济研究所的专家们下足了功夫，剖析得十分精到，讲述出来时却又浅显易懂。整个节目共分三期，将连续播出。 在民营个私经济蓬勃发展的时代大背景下，这档节目准确定位于普通民众，生动地讲述企业主和个体经营者创业中的酸甜苦辣，结合宏观、微观经济社会环境探求原因，总结经验教训，指引方向和方法，引导鼓励广大民众勇于创富。 正是因为既具备切实可操作的专业性，又富有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是以节目一播出就好评如潮，在经过有效的推介之下，当晚第一期的收视率就冲上全国同一时段所有节目的第五位。 与此同时，配合论坛的大型专题系列节目《云缈盛会》正式开播，主持人也是慕慕。 重重敲下回车键，温岚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喜悦地自语道：“啊——搞定，终于可以下班了！” 黎小玉正推门进来，闻言笑道：“搞定？检查过没有？” 温岚忙坐正身体，道：“检查过了，详细看过三遍。” 黎小玉抬腕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就道：“好，那传给我，你下班吧。” 温岚写的材料，她还从没发现过错漏之处，是以放心地让她下班。 温岚答应道：“我马上从OA上传过去，再发一份到您邮箱。” 黎小玉回到自己办公室，在OA上打开材料，认真地审阅了一遍，果然没发现任何错漏。她随手转发给闻同，待显示“发送成功”后，随即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到闻同办公室。 电话响了许久也没人接听，她又重拨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 “刚才还通话，这么快就走了？懒家伙，自己溜走，让我们在这儿加班！”她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得到领导的许可，温岚快速收拾好包，一溜烟地下了楼。如今江映人越来越懂得享受生活，都这么晚了，街上还有不少人。 所有的饭店、酒吧、茶楼都是灯火通明，街边树下、小店门外、居民楼边，随处可见三五成堆的人群，或喝啤酒聊天，或搓麻将玩纸牌。 晚上不象白天，燠热已经消退了许多，吹着一阵又一阵清凉的风。站在发展大厦楼前，温岚心情格外愉悦，报到时闻主任说要让大家‘每天以愉快的心情来上班，以良好的精神面貌投入工作’，他确实做到不错。 顶头上司黎小玉虽然家世显赫，性格强势，但对下属却着实不错，人前人后很护短。而且她从不推卸责任，是自己的错就是自己的错，不会让下属来背黑锅，这点在官场非常难得。 一辆的士驶了过来，她拉开车门坐上去，吩咐道：“温晶晶美容连锁总店。” 见是气质不俗的女孩子，的哥顿时精神一振，道：“这么晚还去做美容？” 温岚不置可否，道：“你看外面，满大街都是人，不算晚。” 的哥笑了笑，道：“这些人工作清闲，没有生活压力，不象我们，整天跑车拉活，哪有心情过夜生活！” 温岚随口说道：“你们跑出租也不错，收入不算低。” “和你比差远了，还是你们公务员好，工作轻松，收入高，有保障，有前途！” 温岚说：“那得看是什么单位，我们单位就不轻松，最近经常加班。” “我还真是头回听说公务员也经常加班，象你们这样的单位，不多见。不过你们加班，都有加班费，不白加。” 发展大厦宾馆改制出租和开发门面房出租，这两项每年为计委带来一二百万的额外收入，另外宾馆注销后就不用再往里填钱，这也节省了一大笔。 账上充盈，大家迅速地得到了实惠，加班补贴、出差补助、通讯补助、防暑补贴等等，各种各样的额外收入平均每月比工资还多。温岚报到上班虽然没多久，但有的补贴、补助也享受到了。 这是不便对外透露的，她笑道：“我们是清水衙门，没什么收入来源，经费全靠财政拨款，都是死的。” 的哥一脸不屑地道：“骗鬼呢，那点事谁不知道，老百姓不傻！” 温岚缄口不和他争辩，的哥也就不再说什么。见街边走过一队全副武装的武警，的哥道：“从今天开始，街上警察和武警突然多了，很多地方动不动就临时交通管制，也不知道都是哪路大人物到了。你是省计委的，应该清楚，听说副总理要来？” 温岚敷衍道：“我在单位是小兵，哪知道这些事。” 的哥乐道：“嘿、嘿，组织纪律性还挺强的！哎，我说，你们单位一把手还真不错，是个好官。我小姨是望水人，以前穷得叮当响，这几年一家人干生意，现在发了，一年八九万净收入，比我家强多了……” 温岚打断他道：“师傅，到了，就这里。” 第699章 迎接副总理 的哥说：“啊，光顾着和你说话，都忘了。你是计委的，六毛就不收了，算优惠。记着以后别老给出租车涨价，一涨价生意就差，我们出租车司机没人愿意涨价……” 温岚边开车门边信口道：“那谢谢你，你说得有理，我帮你向领导反映一下。” 保安见她下车，连忙早早地拉开店门，等她走近恭恭敬敬地道：“温处长，您好，温总在楼上。” 温岚是博士，按规定一年后转正套副处级，但这只是非领导职务。保安不管那么多，提前喊上了。温岚矜持地点点头，径自上楼走向贵宾室，推开门时，她一下子愣住了。 对面墙上明亮的大镜子里，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端坐在皮转椅上闭目养神。温晶晶站在他身边，低着头，精心地给他修饰头发。离着几步远，还有一位惊人美貌的少妇，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男人，一脸的柔情。 温岚没想到在这里碰到闻同，顿时局促得不知如何是好，开口叫怕打扰了他，不叫又担心失礼。 温晶晶开始以为是店员，也没在意，隔了片刻见没动静，她一抬头才发现是温岚。见闻同无动于衷，她指了指靠墙的沙发，示意温岚自己坐下。 十多分钟后，温晶晶停下动作，向兰蕙芷做了个手势。兰蕙芷站起身，走过来柔声道：“好了，你自己看看。” 闻同睁开眼，端详着镜中自己的形象，道：“好，不错，谢谢你——嗯，温岚？” 温岚见他从镜中发现了自己，赶忙站起身道：“闻主任，您好！” 温晶晶注意着闻同的脸色，小心地从旁道：“闻主任，岚岚是我侄女，住在我家，加班晚了就过来坐我车一起走。——您要不要按一按？” 闻同哦了一声，说：“不按了，谢谢你。小芷，温岚是新进的公务员。” 他心道怪不得第一次见她觉得眼熟，原来是温晶晶的侄女。 除外表相像外，温岚的从容干练，也和她姑姑温晶晶极像。兰蕙芷对她第一印象不错，伸过手微笑道：“你好，温岚。” 因为读博士的缘故，温岚比兰蕙芷还要大上几岁。见兰蕙芷态度亲切，她打消顾虑，落落大方地道：“您好，兰医生！” 送闻同夫妇俩走后，温岚担心地问道：“姑，他要是以为我故意来你这儿的，那就糟了。” 温晶晶笑道：“你阅历不足，还要慢慢磨练，平时注意多观察，多琢磨，做到谨言慎行，不抢风头。像他那么睿智的人，是不可能有这种想法的。想接近他引起他注意，有必要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吗？培养和兰蕙芷的关系不是更好的途径？不要瞎担心，认认真真干好工作是首要。你姑见过太多太多的人，达官显贵，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打过交道。他绝对是人中之龙，前程不可想像。你想从政，到他下面工作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日后时机一到，这就是个缘份，万金难求！当初之所以劝你报考计委的公务员，就是这个考虑。” 温晶晶无依无靠，完全凭借个人努力白手创下今天这番事业。对这位姑姑，温岚是打心眼里服气，说道：“我明白了。” 她不由想起那次猜中谢春瑜问题的事，心里还一直洋洋自得，现在一想真是幼稚无知。当时猜到答案的，未必只有自己一个吧？人家怎么就懂得不说破？以后这种耍小聪明抢风头的事，绝不能再干了。 次日，自早上七点四十五分开始，江映机场实行临时管制，从机场通往开发区管委会大厦沿途部署了七百多警力，重要路段路口布满了警察。 八时整，一架来自天都的专机准时降落在机场。省委书记杨心民、代理省长卞子庄、常务副省长欧阳索宏等省领导率领相关厅委办负责人站在舷梯前，当副总理步出舱门时，大家热烈地鼓掌欢迎。 随同副总理到达的，还有数十位部级、副部级领导，既有中央政府相关部委的，也有特大型国企领导人和金融机构的高管，其中就包括国电公司仇副总及亚船集团一把手嵇总。 杨心民和卞子庄陪同副总理一行先行离去，欧阳索宏和闻同等人留了下来。十几分钟后，一架来自新加坡的私人专机抵达机场，主人是林老先生。 在私人助理的搀扶下，林老先生笑容满面地走下舷梯。欧阳索宏鼓着掌，快步上前紧紧握住老先生的手，道：“林老，您好，欢迎您的到来！” 林老先生口齿清晰地道：“多谢欧阳副省长的热情，多谢！” “杨书记、卞省长委托我，问老先生好！”欧阳索宏说。 “多谢，多谢，老朽不敢当！”老先生在国际商界地位尊崇，但始终保持着一颗谦虚谨慎的平和心。 见轮到自己，闻同上前一步，恭敬地问候道：“林老，您好！” 老先生握着闻同的手，纵声笑道：“闻主任，没想到我们还能见上面，好、好、好！” 看着叱咤一生的老先生苍老羸弱，行动迟缓，闻同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悲凉，英雄也有迟暮之时！ 江映开发区管委会大厦十八层，三千多平米的超大会议厅内，贵客如云，名流如雨。 与会人员被大致分成五个片区，政界领导人居中，商界嘉宾居于两侧。副总理坐在第一排正中间位置，杨心民和卞子庄等陪坐于两侧。象闻同这样的级别，只能跻身第二排。各地市县区的代表团成员，按职务高低，依次排开。 省内企业家被安排在外侧片区，由四大巨头包青林、佟总、厉坚和由应刚领衔，柯绍东、管立昇、寇智远、吕大可、于大中、万有芳、南成光、熊宝金、申白蓉、盖承先、陈阿山等人均受邀到场。顾虑影响，真道电气CFO杨光迅没有出席论坛。 与省内企业比邻的是省外国内企业片区，以国电公司仇副总、亚船集团嵇总、环亚电力集团车总等特大型央企领导人为首。 第700章 发布重要消息 居于其对称位置的是金融机构片区，其中既有国内银行界高管，亦有国外银行、投资公司及风投资本的代表。数位特邀知名学者因为人数少，被安排在这个区域的第一排。 和省内企业对称的片区，是省外国际企业。毋容置疑，不辞辛劳远道而来的林老先生是这个片区最核心的人物，另外多家五百强企业的全球高管也分外惹人注目。 聚离软件的CEO魏克礼也来了，被安排在第一排就座。聚离软件虽然只在云缈省设立了一家分公司，但此次论坛到场企业众多，且绝大多数是份量十足的大公司，是魏克礼积累人脉、拓展业务的绝佳机会。 论坛常任主席蒋冬葆站在主持席上，在他身后，是特邀现场主持人慕慕。蒋冬葆将主持官方重要领导人讲话，并把握论坛进程，慕慕则主持嘉宾发言研讨，以及随后的客商洽谈。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亲爱的同志们、朋友们，大家上午好！” 掌声停下，蒋冬葆接着道：“现在，请我省省委书记杨心民同志致辞！” 对杨心民而言，这一刻的荣耀不亚于当初被宣布就任云缈省省委书记。他稳步走到发言席上，面对听众，微笑着，声音高亢洪亮：“……我们云缈省物阜民丰，人杰地灵。在这片广袤的热土上，充满着大量的机遇，涌动着澎湃的激情……” “最后，我谨代表千千万万云缈人民，以一颗最最真诚的心，用最最热烈的掌声，捧上美酒，献上佳肴，敞开胸怀拥抱各位尊贵的客人！” 接着，蒋冬葆道：“现在，请我省代理省长卞子庄同志讲话，并宣布论坛开幕！” 卞子庄的讲话要朴素得多，简单几句后，他庄严地宣布：“现在，我宣布，国家发展论坛暨云缈省江边经济走廊第一届论坛，正式开——幕——” 作为最尊贵的客人，副总理被安排在开幕后第一个发言。相较杨、卞二人，他的讲话就要轻松得多，主要是褒奖和鼓励。 “很高兴今天能来到这里，出席这个盛会。几年来，我们云缈省在以杨心民同志为首的广大党员干部的努力奋斗下，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刚才心民同志说，我们云缈省物阜民丰，人杰地灵，我深以为然。看看我们省内企业的座席，企业家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年轻有为，真可谓群星闪耀，英才辈出！我们富铜集团的包总，带领企业做大做强，走出国门，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我们省建工集团的佟总，领导一家地方建工企业，和国际巨头比肩，在全世界承接业务。我们真道电气的厉总，以弱冠之年起步，和同事们共同努力，短短数年间创造出惊人奇迹！我们镇开投，还有我们四海有芳，一个个闪亮的名字……” “人才是关键。我们云缈省为什么会诞生出这么多优异人才，为什么能够汇聚这么多杰出人士，是因为你们提供了很好的空间和舞台，创造了很好的孕育和成长环境。这说明，我们省委省政府开展的相关工作，是卓有成效的……” 坐在人群中的申白蓉，不时看向闻同。今天的这一切，与他密不可分。看着那座挺拔如山的背影，她心潮难平，骄傲万分。 副总理的发言只是即兴发挥，并不在论坛本身范围内。在他讲话完毕后，论坛才真正开始，这时候主持人换成了慕慕。 被安排作发言的，多数是企业家，另外还包括部分中央政府官员、云缈省官员及数位官方、非官方专家。 因为是和国家发展论坛一并举行，中央政府官员和官方背景专家的发言就有了明示或暗示政策趋向的意味，所以不但与会人员认真倾听，还吸引来大量来自国内外的媒体记者。 遵照省委省政府指示，省卫视特地安排出一个频道对论坛全程直播，重视程度空前。 欧阳索宏代表云缈省，用四十分钟时间，向与会人员全面介绍了江边经济走廊规划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报告了两大规划的推进实施情况。 在发言中，他重点说明了省委省政府致力于规范市场秩序、改善融资环境、发展科技、发展职业教育、完善基础设施、完善商业配套、推动法律政策公正透明化、提高政府部门办事效率、切实减轻企业负担，详细地向客人们介绍了两大规划配套法规立法进展情况。 中午用过饭后，副总理在杨心民、卞子庄和倪正林、苗长刚的陪同下，赶赴杳踪区参加边湖机场开工仪式。 仪式结束后，副总理直接返回天都。 论坛日程安排得十分紧凑，白天开展研讨，晚上进行商务洽谈。第三天下午，杨心民和卞子庄再次联袂来到会场，参加即将举行的一系列签约仪式。 这是整个论坛最为精彩的华章，源于此前举办的大量路演招商活动，此次收获的成果极为丰硕。 慕慕的感觉越来越美妙，虽然这些天每晚只能睡四五个小时，但她却容光焕发，不见一丝疲惫。 遵照从小到大、从轻到重的次序，几场重头戏被放到了最后阶段。从这时候开始，杨心民、卞子庄、欧阳索宏等省领导就不断地上去又下来，参加签约仪式。 “现在有请我省计委副主任，江边经济走廊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蒋冬葆先生发布重要消息！”慕慕高声道。 蒋冬葆面对全场观众，在爆闪的镁光灯下宣布道：“为支持我省企业发展，经国家有关部门批准，云缈省产业投资基金已经成立运营。基金总规模两亿美元，由国家资金、地方政府资金和社会资金共同组成，目前已经全部到位。按照章程，基金委托给专业团队管理……” 接着，慕慕道：“现在举行真道电气、国电公司合作签约仪式，有请各位嘉宾！” 厉坚、柯绍东、管立昇和真道自动化总裁徐衡上台，国电公司仇副总同时登台。由徐衡代表真道电气和国电公司签约代表共同签署合同文本。 第701章 尴尬约会 这笔投资共两亿美元，真道电气投入普通股增发募集资金一亿四千万美元，国电公司投入六千万美元。项目落户杳踪工业园。 随后，真道电器总裁熊宝亭和杳踪区区长胡林共同签署杳踪工业园入驻协议。此项目总投资一亿美元，属真道电器南方生产基地，和天都原杨光迅公司的北方生产基地互补。同样，资金来源于普通股增发。 最后，慕慕高声宣布：“现在有请富铜集团董事长、总裁包青林先生发布重要消息！” 包青林走上发言席，微笑着宣布道：“在各级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在各位领导的亲切关怀下，我们富铜集团成功融得二十五亿美元计划资金！其中，增发普通股融得十亿美元，发行企业债券融得五亿美元，国内、国际银团联合授信十亿美元……” 富铜集团筹集的巨额资金，将用于投资境外矿产资源，以及在边湖开发区建设冶金项目。 没等包青林下来，慕慕紧接着道：“现在举行富铜集团刚果民主共和国铜矿投资项目签约仪式，有请各位嘉宾！” …… “现在举行富铜集团智利共和国铁矿投资项目签约仪式，有请各位嘉宾！” …… 截止论坛结束，全省当年招商引资任务已经全面完成，另外尚有在谈项目约一百二十亿。保守估计，今年实际招商引资额可超计划40%。 这个幅度是非常惊人的，年初谁也没想到，也绝对不敢去想。虽然成绩的取得不可能全是两大规划和论坛之功，但是，如果没有两大规划和论坛，肯定无法取得这样的成绩。 更关键的是，通过举办论坛云缈省成功地向海内外推介了两大规划，很好地宣传了自身，其带来的影响将是十分深远的，未来必定还会有更多的资金追逐而来。 当晚，省委省政府举行隆重的招待晚宴。在宴会上，林老先生握着包青林的手，对杨心民、卞子庄道：“很早就想和包总见面，这次总算如愿以偿。包总帐下人才济济，个个都了不得，令老朽羡慕不已。我感谢包总，为置地集团培养了孙贤寿孙总，万分感谢！” 因为要举办论坛，计委英才大课堂无法如期开课，被延迟到其后举行。论坛招商项目涉及到很多地市县区，各地计委是投资部门，所以一把手都来了江映。 趁此机会，谢春瑜通知他们不必回去，安排好论坛招商善后事宜后，接着参加英才大课堂。 这次盛会把省计委和计委系统的地位推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很自然地也让整个系统更加具有凝聚力。所以尽管很累，但没有一个人请假，全都自动自觉地留了下来。 这次大课堂的授课老师，主要安排的是包青林。另外，吕大可满足了大家的愿望，趁这次回江映参加论坛，顺便来讲上半天课。 最后一天下午，项依依正津津有味地听吕大可讲课，忽然觉得大腿上有个什么东西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是设为震动状态的手机。 她取出手机一看，显示两条未读短信，打开后细小的字体占满了屏幕：你好，给你发这条短信，很唐突，请原谅！我是省计委办公室周先昊，如果有空的话，想明天单独请你吃饭…… 项依依愣了愣，他要干吗？怎么单独请自己吃饭？很快，她明白了，这是约会短信！ 她和周先昊从未打过交道，但相互间认识，见面时彼此会打招呼。周先昊已经被提拔为省计委办公室正科级干部，而且他是闻同的秘书，连地市计委主任都对他颇为尊重。在项依依这个山区小县计委小小干事的眼里，他就是难望项背的上级领导。 大领导的秘书是特殊角色，举个例子，如果周先昊想帮下面地市或县区的某人升个小官，给熟识的领导打声招呼，牵个线搭个桥，这事就差不多了。 猜出了他的意思，项依依不由脸上有些发红，忍不住拿眼去搜寻周先昊。周先昊坐在闻同身后，目不斜视地看着吕大可，正聚精会神地在听课。 见他那副样子，项依依几乎怀疑短信不是他发的，会不会是别人玩的恶作剧。 接下来的课，她再也听不进去，心里不停地胡思乱想。短信真的是他发的？明天要不要赴约？他这人怎么样？靠不靠得住？一个在省城，一个在小县城，怎么谈朋友啊？ 第二天，项依依提前半个小时到达约定的酒吧，选了个极为隐蔽的位置坐下，点上一杯饮料静候着约定时间的到来。 思前想后，她决定为自己留条后路，万一短信不是周先昊发的，是别人搞的恶作剧，她就不露面，免得难堪。 紧盯着外面看了八九分钟，一直不见动静，她有些不耐烦，随手取过书报架上的时尚杂志翻看起来，偶尔才扫一眼外面。 离着约定时间大概四五分钟，她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周先昊已经到了，就坐在不远处。这下子她才意识到不妥，主动出去？不行，这不是曝露了提前赴约嘛！ 哎呀，当时光想着留后路，没想到这一层，怎么办？怎么办？ 约定时间过去了十几分钟，项依依还拿不定主意，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她惶惑不安时，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来一看，要命，是周先昊的号！ 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应付，周先昊已经寻了过来，站在桌前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项依依，你好，能不能坐下？”周先昊说。 项依依红着脸细不可闻地道：“坐吧。” 周先昊坐下后，招手叫过服务员，问项依依道：“来点什么？” 项依依犹自放不开，道：“算了，点过了，就喝这个。” 周先昊不再理她，照着单子拣贵的点上一大堆。项依依不但如约来了，而且在被发现行踪后也没甩手离开，这就说明她心里有意。 第702章 局长拿她没脾气 想明白了这点，周先昊信心十足，找话题说道：“论坛总算结束了，办得这么成功，没白费我们那么多功夫。前阵子搞筹备工作，天天加班，根本没有节假日，每晚不到十一二点下不了班，累得够呛。” 有了话题就好办，项依依道：“那现在可以松口气了，不用再那么忙。” 周先昊说：“哪里，也就这一阵子，接下来又有不少新任务。明年元月份召开省人大会，闻主任要报告今年计划执行情况和明年的计划。材料准备工作由委办主任统筹，闻主任安排我参与进去。这是非常重要的材料，出不得一丝一毫差错，工作量特别大，肯定又要时常加班。进入四季度，下年全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各项计划，马上就要开始制订，我得帮着联系协调。还有，有几部两大规划配套法规草案需要提交人大会审议，我虽然不直接参与，但同样有许多联系协调工作要做。” 项依依已经平静下来，抬眼笑道：“那好呀，说明闻主任器重你，在重点培养你。我们单位就是这样，主任喜欢谁，就把重要工作交给谁做。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安排人大会报告？我们单位顶多提前一个月，听说也就是照往年的抄一抄，改改数字，更新一下有变动的部分，很多地方都原样照搬的。” 周先昊说：“报告当然不会马上就写，收集整理材料就要早些做了。闻主任的作风，一向都是早着手、早安排，凡事讲计划，严谨得很。象照抄往年，你们下面可以随便一些，省里哪能行。” 从酒吧出来，两人又去吃了顿漫长的晚饭，等到出来时，已经变成了手牵着手。 在省里有人打过招呼后，边湖市教育局局长老古终于顺利涉过难关，保住了局长宝座，只被给了个不痛不痒的警告处分。 接到长虹湖区报来的教育城申请报告后，他立即召开局长办公会，满面严肃地说道：“教育城项目，意义十分重大，市委市政府非常关心。我局要高度重视这个项目，全力搞好管理和服务工作，要当成头等大事来抓。我的意见，请李副局长具体主抓。” 李易秋眼都不抬，淡淡地道：“我那一摊子事务繁重，精力上顾不过来。” 老古被顶得一愣，刚想动怒，突然意识到不妥。现在不是从前，如果是以前他还可以抖抖局长威风，指责她几句，动用局长权威强压她接受。 如今她表姐马凤玲是常务副市长，和她关系极为密切的闻灵娇是分管文教卫的副市长，这两人随便谁都可以给他小鞋穿，收拾他。 而且，一想到“马大炮”的强势，他头皮直发麻，半分也不敢招惹。她可是连苗长刚也不放在眼里的，那时她才是杳踪镇区委书记。 “也是，你那一块面多事杂，工作量非常大，确实顾不过来。那这样——”老古眼睛在班子成员身上扫来扫去，想抓一个替代人选。 上次尉平畴搞绩效工资，害得两位副局长被处分，一个提前退线，一个被调离。大家看得很清楚，这次教育城明显也不是什么好差使，油水被他捞去了，人情也被他得了，受气跑腿担风险的事却让别人来担。 众人全都躲开他的目光，根本就不和他对视，均想你瞎搞，是她分管范围内的事，你都同意她不接手，想让我们来，没门！ 你怕她，管不了她，那是你无能，别来找我们。 这次难关严重地打击了老古的权威，让他在班子里威信直线下坠。看着众人躲闪的态度，他心里阵阵火起，可一想到挂在自己头上的警告处分，又一阵泄气，只得无奈地道：“就由我直接主抓，体现局里的重视态度。” 没多久，省里正式批复长虹湖区新的土地利用总体规划，这意味着由马省长放下、由莫市长坚守的土地征用和出让闸门被轰然打开。 一时间，区国土局和郭散义家的门槛都要被踩烂，各路神仙各显神通，一窝蜂地展开争夺。 沙丽丽自然不甘落后，联手惠姐和李飞扬，尽最大努力策动一切力量，申报各项审批手续。按省里相关规定，教育城项目是需要省计委审批立项的，对这一关，沙丽丽有些担心。 周六，惠姐打电话给兰蕙芷，约她出去喝茶。兰蕙芷不愿和她往来太密切，但人家是省长的亲弟媳，实在无法开口拒绝她。 喝茶时，惠姐只和她聊些美容养生、东家长西家短之类的话题，根本不提其他。她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和兰蕙芷拉近关系，向闻同传递友好信号，间接安抚他，让他在一些事情上网开一面，至少不要故意设置障碍。 要知道，闻同身后站着的可是省委书记杨心民，他要是坚持己见，卞子庄和沙建洲未见得奈何得了他。 尽管不愿意和惠姐关系太近，但和她闲聊，兰蕙芷觉得真是一种享受。她亲和力强，善解人意，说出来的话语听着特别舒坦，直暖到人心里去，让人熨熨贴贴，通体舒泰。兰蕙芷和她开玩笑说，她要是开家心理诊所，生意一定火爆。 傍晚回到家，兰蕙芷还沉浸在愉悦中。她刚放下包，还没来得及去洗手，手机就响了，是同学白燕打来的。 “小芷，我是白燕，刚到江映，你在不在家？” 兰蕙芷知道她是想来，就道：“好久没见你了，在哪？我过去看看去。” “不用，我去你家，马上到。” 没多一会儿，白燕开着辆帕萨特到了。她大包小包地提了一堆礼物，有给闻妈妈的，有给两上孩子的，有给兰蕙芷的，还给闻同带了两条高档烟。 兰蕙芷知道她的底，责怪道：“你怎么回事，带这么多东西？一会儿走的时候全带上，我不要！” 白燕笑道：“没事，我给人介绍了几个小活，多少得了点小费。以前来都是空手，没给两个宝宝买什么象样的东西，实在对不起他们。是不是小宝宝？还记不记得阿姨？” 第703章 老同学挖坑 两个小家伙正从楼上下来，听见问，小恩恩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小感感则道：“记得、记得，王阿姨好！” 白燕大笑道：“你看，孩子都不记得我了！” 兰蕙芷也乐了，道：“不对，是白阿姨，喊白阿姨好。” 两个小家伙胡乱喊了几声，转身又走了。趁着气氛好，白燕道：“小芷，今晚不多呆了，免得打扰你们，明天中午一起吃顿饭吧？” 老同学见一次面不容易，兰蕙芷道：“行，我请你，把小珍和小霞也叫上。” 第二天中午，南雪珍蹭尤小霞的车如约到建设大酒店。下车时，正好碰上白燕在停车，她一脸惊讶地道：“白燕，你也会开车啦？” 白燕道：“刚学不久，借朋友的车。还是小霞有魅力，挑了个金领，一步到位，豪宅和车全有了。小珍你要加油，赶紧逮个当官的，给姐妹们树个榜样。”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包间。兰蕙芷已经点好菜，见她们到了，立即吩咐服务员上菜。白燕道：“小霞有了朋友，今天我们喝点红酒，为她开心。” 快要吃好时，白燕接了一个电话：“喂，你也到了江映？对，我正在吃饭，在建设大酒店。不是，是和同学。这个——等会儿我回给你。好，再见。” 挂掉电话，她满脸为难地对兰蕙芷道：“小芷，我一个朋友也来了江映，还就在附近，想过来找我，方不方便？” 兰蕙芷哪里知道她的心眼，实诚地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正好一起吃，服务员，麻烦再加几个菜。” 白燕赶忙阻止道：“他吃过了，是过来找我有事。” 见兰蕙芷不介意，白燕就发了条短信，通知朋友过来。没多久，两个中年男人到了。白燕指着其中一位介绍道：“小芷，这位是我们县新行的于行长。” 接着她指着另一位粗壮汉子道：“这位是苏总，我们县的，和我们局有业务往来。” 兰蕙芷一看汉子衣着神情，就猜出他是包工头一类的人。不过人家是青苍县的，求不到她头上，也就不以为意。 苏总很活泛，说道：“兰医生，南医生、尤医生，你们是白科长的同学，也就是我老苏的朋友。我敬三位一个，祝你们一天比一天年轻，天天都有好心情！” 白燕在青苍县建设局只是普通干部，并不是什么科长，苏总称她为“白科长”，是因为做生意的人对政府机关没有行政职务的人都这么叫。 兰蕙芷举起杯子道：“谢谢苏总。” 苏总道：“今天赶上了，这顿饭算我的。三位在省医工作，日后要是倒霉生病，就不愁没关系了，哈、哈……” 结账时，苏总说什么也不让兰蕙芷付钱，坚持由他买单。买过单几人一起出来，走到大堂时，迎面碰上省建设厅厅长济安春和省人大法工委主任老汪。 建设大酒店是省建设厅的物业，遇有接待任务时，厅里都会安排在这里。 兰蕙芷抢先招呼道：“汪主任，济厅长，你们好。” 济安春正偏头和老汪说话，发现是兰蕙芷他停下脚笑道：“哟，是小兰，你好，来我们这里吃饭？” 兰蕙芷说：“是，和同学一起吃饭。” 老汪开玩笑道：“你们两口子都支持建设厅工作，请客吃饭经常安排在这边，呵、呵……” 稍后在一间茶楼里，白燕道：“于行，我没吹牛吧？她命好，在学校还没毕业就被闻主任看上了，一毕业就结婚，生了一对龙凤胎，孩子都两三岁了。昨晚去她家，正好闻主任也在。本来说好了今天一起吃饭，他临时有事，就没过来。” 老于是青苍县新行行长，苏赫连是青苍建安公司老板。他最近求到老于门上，想要八百万贷款。因为违反信贷政策，金额又太大，老于一直没敢答应。 见白燕这么为苏赫连卖力，老于心里极度不平衡，暗道他妈的这年头还是有钱好，老苏一个二混子出身，就是手头有几个臭钱，连黄花闰女大学生都找上门来给他当小。 苏赫连再精明，也无法知道老于此刻的心思，保证道：“于行，你放心，保证一到期就还你的钱，绝对出不了事。万一有点什么意外，我们负责到省城来跑路子，有闻主任发话，什么风浪摆不平？八百万贷款在我们青苍是大数，放到省城，在他们这些高官眼里，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款一到账，你的五个点立即奉上，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想到整整四十万花花票子，老于再也绷不住了，矜持地道：“对你我是放心的，肯定能用好这笔钱，让雪球越滚越大。” 苏赫连忙道：“谢谢你金口，有酒大家喝，有财大家发，等这个工程完工，我一定登门重谢！” 老于却口风一转，对白燕道：“你那个姓兰的同学，真他妈漂亮，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白燕心里一撇嘴，暗道就你这素质，人家眼角也不瞧你一下。 晚上在建设大酒店客房，云雨一番后，苏赫连感叹道：“还是你厉害，想出这个好办法，一下子就把老于震住了。” 白燕道：“也是巧合，在大堂碰上济厅长和老汪厅长，更让他信实了。” 白燕在青苍县建设局工作，苏赫连从事建安行业，老于是新行的，因为这些关系三人都知道济安春和老汪。 苏赫连真心地道：“认识你是我的福气，有你帮我出谋划策，我老苏一定也能做大！” 白燕回应了两句后，说道：“明天别忘了去药店，给嫂子拿药。” 见她这么细心体贴，还惦记着自己老婆，苏赫连几乎要感激涕零，搂紧她地：“小燕，那个母老虎，没什么大毛病，你别为她操心。和你比，她就是头笨猪，一天到晚光知道打麻将，动不动就张牙舞爪，满嘴乱骂！我已经想清楚了，只要你不嫌弃，我一定要给你一个名份。目前还不合适，等孩子明年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我就正式和她离婚。” 第704章 打探私秘 白燕心里得意地一笑，说道：“我当然愿意，不过你别有太大心理压力，慢慢来。我等着你，一直等下去！”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把整座城市都包裹了起来。不期而至的大雪让人们慎重对待，从衣柜里翻出压了一年的羽绒服，套上毛裤，换上雨靴，带着跃跃欲试的急迫心情走出家门。 走进发展大厦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在门口的踏毯上跺上几脚，好把粘在靴子上的雪除去。 室外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室内温暖如春，这样的反差带给人们淡淡的幸福感，很温馨。所有的人脸上都荡漾着喜悦，楼道里，办公室内，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今天来发展大厦的，除了本单位干部职工外，还有不少客人。这些客人是省内开发区的一把手和当地政府分管领导，以及为数不多的媒体记者。 上午九点，省开发区协会将在发展大厦举行揭牌仪式，并在随后召开首期研讨会。 马凤玲、胡林和何静真三人在闻同办公室汇报杳踪工业园的情况。黎小玉看门虚掩着，径直走了进来。 见她神情自然大方，何静真大感诧异，进领导办公室可以不敲门的？ “马副市长，您好。”在马凤玲这位从基层一步步杀上来的女强人面前，黎小玉实在找不到多少自信。 “黎处长，别光往其他地方跑，也要到我们杳踪工业园指导工作，不能偏心是吧？”马凤玲热情地回应道。 黎小玉说：“哪里敢指导，是去学习。我们正在做计划，节后组织一次现场交流会，准备安排在你们那里。” 马凤玲说：“热烈欢迎！你们都去，可以增加我们的消费，这是大好事。好了，不耽搁你汇报工作，我们走。” 闻同心想这骄傲的姑奶奶，也有见着抬不起头的人。 黎小玉奇怪地问闻同：“你笑什么？” 闻同赶紧掩饰道：“啊，你今天特别漂亮，非常美，很有气质！” 今天开发区协会成立，黎小玉是协会会长，她特意买了一套浅粉色的职业套裙，精心地修饰了一番。听闻同不吝言辞地赞美，她喜上眉悄，低头略略审视了一下自己，嫣然笑道：“真的吗？” “当然！这套衣服很适合你，优雅，有格调，魅力非凡！”室外白雪皑皑，天寒地冻，浅粉色的衣服给人感觉非常好。 “谢谢！”黎小玉心旷神怡，都快忘了自己进来是干什么的。 闻同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道：“快到点了，下去吧。” “对了，刚刚伍处长回短信，已经出发了，我们快点儿。”省政府常务副省长欧阳索宏要来参加仪式，黎小玉是来通知闻同的。 闻同和杭光城、黎小玉一起，下到楼前等候欧阳索宏。车还没到，三人站到自动转门外，边闲聊边留意大街上。 杭光城看着空中大片大片飘落的雪花，掏出烟递了一支给闻同，嘴里道：“这场雪，在我印象中应该是二十年来最大的，一点没有停的意思。” 闻同就着他打燃的火机点上烟，道：“这么一场雪，气象台预报是小雪！” 黎小玉乐道：“今早看新闻，屏幕下的实时气象快讯还在说小雪！” 杭光城开玩笑道：“气象台有性格，将错就错。——小玉不冷？” 黎小玉没加大衣就出来了，听他问，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强撑着道：“还好，不冷。” 闻同关心地道：“你先进去吧，到了叫你。” 黎小玉没敢再硬撑下去，躲进大堂里等着。几分钟后，欧阳索宏的车顶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缓缓驶来。三人连忙走下台阶，满面笑容地迎过去。 欧阳索宏心情很不错，和闻同、杭光城握过手后，指着黎小玉笑道：“小玉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形象很光辉，符合会长要求。” 简短的仪式过后，欧阳索宏讲话：“协会是个平台，平台现在已经搭好了，要尽快在这个平台上，建立起沟通对话机制。大家要遵循公平的市场秩序，理性竞争，最终形成百花齐放春满园的局面……” 下午研讨会结束后，马凤玲再次到闻同办公室。 这次办公室没有其他人，马凤玲道：“教育城修改成了两期，一期、二期各征地五百亩。市里手续已经办完了，老苗签的字，估计马上就会到你这里。他一直想走常务会集体表决，让大家分担风险，私下挨个找班子成员做工作。到会上时，还是没几个响应的，多数人保持沉默。花副市长、袁副市长、闻副市长，都不肯表态。最后没办法，他把问题搁置下来，不予表决。可能是那边催得实在急，他躲不过去，干脆自己签了。” “倪书记呢？”闻同问。 马凤玲说：“倪书记根本不出面，一不说话，二不签字。我听说，调整为两期就是他的意思。他是不想担风险，到二期时他就该退了，五百亩比一千亩情节上要轻得多。这事教育局老古最活跃，上窜下跳，比自己家的事还要上心，快成了人家员工。” 闻同思索片刻，道：“倪书记思虑周详，非常善于判断机会，为己所用。省人大会还没开，卞省长还需要接受大会选举。估计倪书记就是利用这一点，说服他们放缓项目办理进程，并且一分为二，缩小影响，其实他真正用意是想降低个人风险。” “惠总办事倒是稳妥，和长虹湖区签的意向协议里，明确了房屋拆迁和耕地征用补偿标准，另外还约定项目开发和后期运营的用工，优先考虑失地村民。”马凤玲说。 通过厉坚、由应刚和妻子兰蕙芷等人之口，闻同对惠姐了解颇多，道：“很奇怪的一个人，智慧不凡，情商非常高。” 马凤玲对这位隐藏在幕后的神秘人物很有兴趣，问道：“听人说她和丈夫互不干涉，事实上早就分居，平常根本就不生活在一起，是不是真的？” 第705章 中央领导再约闻同 闻同一皱眉，说道：“不知道，没听说。你怎么这么八卦，人家的私生活也打听？” 马凤玲笑道：“女人不比你们男人，都比较好奇的。” 元月中旬，省人大会议如期召开。 每年的人大会议，是全省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可以说，会议基本汇聚了省内各地各行业的精英人士，具有很强的广泛性。 受省政府委托，闻同将向大会报告过去一年全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的执行情况，以及下一年度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接受大会审查批准。 尽管结果肯定是通过审查、获得批准，但对这次大检阅，闻同不肯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几个月前就开始着手准备，过程中精心把关。 这不但是省计委全年工作的一次大展示，也是他个人的一次重要展示，对计委今后工作的开展以及他个人的发展有着虽不直接但却绝不可低估的影响。 当大会主持人宣布由闻同作报告时，全场掌声响起，其热烈程度及持续时间明显超出正常水平。 站在发言席上，面对着台下近千名与会人员和闪耀的镁光灯以及摄像镜头，闻同很激动。好在代表们的掌声时间够长，大家隔得又远，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供他调整心情。 计委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另外其在政务公开、依法行政方面所作的努力也赢得了广大企业和各地市县区的认可。 这些求变举措虽然不大对同级兄弟厅委办局的胃口，但省委及省政府主要领导很感兴趣，已经在着手研究自上而下推广开来。 结束时，在如雷的掌声中，苍茅市常务副市长桂大英侧身对邻座的市长张刚耳语道：“掌声比选票更能表达意志嘛！” 张刚会心地微微一笑，没言语。 此次人大会议还有两项重要内容，一是选举卞子庄为省长，选举倪正林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二是审查批准几部两大规划配套法规。 江边经济走廊规划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配套法规共十项，涵括农产品及食品饮料安全管理、发展农业技术、发展职业教育、规范市场秩序、规范政策扶持资金管理等方面。 其中大部分已在历次常务会议上获得通过，是次提交审查的是几部涉及面广、重要性强的法规。 大会闭幕时，省委书记杨心民发表讲话。在讲话中，他高调指出，两大规划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今年将全面加快规划的推进实施，尤其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步伐要提速，要大踏步前进。 当晚，杨心民把闻同叫到家里，问道：“一年结束了，有什么体会？” 这个问题很突然，闻同毫无心理准备，他略一思索，坦诚地道：“主要有三点，一是坚定信念；二是服从领导，听从指挥；三是团结同志，依靠集体。”省计委很多时候要贯彻省委省政府的意图，主任的权威，很大程度上局限于本部门及下属单位。而县委书记不同，拥有极大的自由裁量权，在县内可说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掌控着全县数百乃至一千多科级领导干部的升降沉浮。当然，能力不足以服众者除外，比如前望水县委书记阮洪通。 “很好，来省里在计委主任这个岗位上，你果然开阔了眼界，进一步拓宽了思路，不错！”杨心民赞赏道。 闻同由衷地道：“如果说取得了一些微末的成绩，主要还是有省委省政府的领导，有您的关心和爱护！” 如果没有杨心民坚定不移的态度，没有欧阳索宏的领导和支持，两大规划以及计委的其他主要工作，是不可能获得这样结果的。 杨心民点点头，口风一转道：“部门工作终究有其局限性，真正成长起来，还是要统筹全局工作，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闻同心里一跳，难道要放我到下面地市？会是哪里，边湖，还是利然？ 省委书记杨心民对边湖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不满意，这在省内高层间是共知的秘密。利然市委书记冒平昌兼任省政府党组成员、省长助理，早晚会被提拔为副省长。这两个大市的党政主要领导存在变数，有意者已经在暗暗运动。 闻同回道：“谢谢您的关怀，不管在什么岗位，我都会脚踏实地，认真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 杨心民没再谈，转而道：“配套法规已经颁布实施，吸引的投资越来越多，摸索积累了一年，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到了全面提速的时候。一味求稳不行，要大踏步前进，到下半年要见到显著成效，争取吸引来更多的投资。” 这是他一天之内两次提到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要全面提速，显见主意已定，不可更改。 闻同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感，反倒心情有些沉重。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涉及广大农民和相关企业的切身利益，农产品尤其食品饮料安全检测达标不可能一步到位，规划已经定好的实施步调还是不宜调整，急功近利很容易出乱子，造成难以预测的后果。 规划是他缔造和具体领导实施的，而且他在基层工作多年，十分清楚其中的种种艰难险阻和利害关系，这反而是身居省委书记高位的杨心民比不了的。 虽然心里不同意他的意见，但闻同不敢也无法反对，说道：“对省委的意图，我们一定不折不扣地贯彻落实。” 杨心民满意地道：“好，计委、你，要继续发挥中坚作用，放开手脚，昂首阔步地前进！” 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杨心民激昂的情绪迅速缓和下来，道：“过两天老人八十寿辰，他邀请你参加，把小兰也带上。” 闻同已经知道，并且也已经准备好了寿礼，但杨老让杨心民请他，这份重视非同一般。他道：“好，我有段时间没去拜望老人家了。” 杨心民大有深意地看了闻同一眼，轻声道：“中央领导对你的成长很关心，你准备一下，向他汇报工作。” 第706章 真意原来如此 这才是他今晚找自己谈话的主要目的。闻同顿时一阵热血涌上来，几乎把持不住。 几天后，边湖教育城项目申报材料递交到省计委。这项工作具体由姚迪毅分管，接到材料后，他直接找到闻同，请示处理意见。 对他的踢皮球行为，闻同心知肚明，给的意见是按程序走，提交主任办公会审议。 说是这么说，日后真要出点什么事，作为主任他至少要承担领导责任。为此，他特地找到欧阳索宏，把情况向他作了详细汇报。 令他感激的是，欧阳索宏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也没有回避。他的意思很委婉，只有一句话，问闻同“手续齐不齐备”。 闻同明白他的潜台词，其实就是提醒只要手续齐全，那就可以批复，纵使日后出事也不会有大碍。 从姚迪毅处得知闻同的原话后，李飞扬急了。闻同的话有两种理解法，一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实质是“该办也不给办”。二是只要手续齐备、符合“程序”要求即可在会上获得通过。 政府机关的“官话”李飞扬听得够多，他宁愿相信是第一种理解法。他非常清楚，政府官员要想设置障碍，理由有的是。况且，教育城的手续并不完备。 截止目前，最为重要的一道手续——省国土厅项目用地预审意见——还没办下来，还处于“深度”攻关状态。 另外，为了给日后变更项目留下操作空间，项目申请报告十分地粗线条，一些关键地方的表述含糊其辞。这是很大一块硬伤，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通过计委审批的。 前面挂着羊头，后面狗血淋漓，这一点很多人已经看了出来，所以才会有边湖市政府马凤玲、花金琅、袁紫贵、闻灵娇等人的回避。 李飞扬想去闻同家里“做工作”，惠姐阻止了他。此事表面上是企业投资行为，实际牵涉着省内高层间的关系，去闻同家里“做工作”是没用的。 惠姐在经商上的才能或许不如李飞扬，但人情世故、见事断事方面两个李飞扬也比不上她。 她对闻同的话的理解恰恰和李飞扬相反，认为他是后一种意思。正是基于此判断，她理智地决定还是按照闻同的要求办，认真完善各项手续，不给他“添麻烦”。 周五，省计委全体中层以上干部学习省人大会议精神，重点是省政府工作报告和省委书记杨心民讲话。 会后，闻同随之主持召开班子成员研讨会。研讨会一开始，他直奔主题，讲话道：“今年全委的中心工作，仍旧是围绕两大规划开展。结合人大会议精神，请各位深入讨论，畅所欲言。” 两场会议连着召开，这个密度十分罕见。众人一开始不明所以，待听他开篇即点出两大规划，再联系省委书记杨心民在人大会议闭幕式上的高调发言，才琢磨出一点味道来。 杭光城率先道：“实践证明，两大规划是正确的战略决策，取得了预期的成功。杨书记指出要全面加快规划的推进实施，争创更大成绩，他的高屋建瓴催人奋进，令人鼓舞。作为规划实施牵头部门，我委要跟上省委省政府的步调，全力贯彻落实省委省政府的意图……” 众人均以为这就是闻同的目的，以为他不过是在借研讨会统一思想。但是，在几位副主任顺着杭光城的意思先后发言表态后，他却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单荣国和他搭班子时间最长，也对他最为了解，慢慢地明白过来他的真实意思。 老单这个人性格和老莫相似，执政思路偏于保守，但操守不错，讲原则，或者说有些“愣”。在摸清闻同的真意后，他毫不犹豫地道：“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全面提速，有利有弊。利不说，弊端主要是步子迈得过快的话，可能会激起农民和省内外食品饮料企业的强烈反对，甚至会造成省外企业和地方政府群起而攻之的极端被动局面，带来无法预测的后果。”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闻同是担心会出事。不过，和省委书记唱对头戏可不是闹着玩的，众人尽管心里明白，但嘴巴却闭得紧紧的，不肯轻易开口。 冯庄麓看了几眼大家，谨慎地道：“单副主任的担心，我认为有些道理……” 蒋冬葆的思路最为开阔，也最为敏捷。他很快判断出闻同不是要质疑杨心民的讲话，更不是反对，而是在寻求应对之法。 他道：“单副主任的担心有道理，我赞同他的判断。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去年着手建立的突发事件预警机制、报告制度及应急预案，我认为有必要全面升级。” 杭光城也反应了过来，松了一口气，马上道：“我赞同蒋副主任的提议，有这个必要。” 见闻同面露期许，其余人随之以不同的方式，先后作了表态。 鱼明檀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他妈的玩什么狗屁深沉，让人瞎猜半天，直说不就完了！ 最后，闻同道：“我基本同意大家的意见，就请单副主任具体负责，协调相关厅委办局开会讨论，提个方案到主任办公会，通过后报省政府分管领导审批。” 晚上，闻同飞赴天都。他此行的公开目的是到国家委拜年，沟通边湖——昆北——定府、利然——江映——香郡两条省际高速公路省内段的审批事宜。 临近年关，机上人满为患，连平日空空如也的头等舱也座无虚席。周先昊为他订的是头等舱，给自己订的是经济舱，两人没坐到一起。 坐下没多久，闻同即发现不对，头等舱、公务舱的客人彼此都认识，相互间谈笑风生，十分热闹。这种情况很罕见，坐他身边的是一位干练的小伙子，闻同问道：“你们都认识？” 小伙子道：“对，我们是同事，把头等舱、公务舱包下来了。” 闻同看了眼他身上的阿玛尼西服，微笑道：“这么多同事来我们云缈省，旅游来了？” 第707章 跟踪进红墙 小伙子说：“不是，公司开年会。” 闻同稍稍一愣，问道：“真道电气的？” 小伙子自豪地道：“对，我们都是！” 闻同说：“你们公司不错，还给报销头等舱、公务舱。” 小伙子解释说：“不是，这个我们级别还不够，规定是经济舱，差价个人负担。来总部参加年会是荣誉，评选比例很低的，当然要坐头等舱、公务舱。” 这时飞机已经起飞，众人不再大声说笑，要么保持安静，要么和同伴小声交谈。闻同笑了笑，问道：“优秀员工吧？” “对，我在销售系统，负责一个地级市。” 闻同扫了一眼身后，道：“多数是真道电器的吧？” 小伙子大为讶异地道：“对，我们和天都研究院的少，他们多，经济舱还坐着有。您这么了解，买了我们公司股票？” 闻同掩饰道：“我有朋友在你们公司。——你在销售系统，平时和客户见面、沟通多不多？” 小伙子口气随意地道：“主要和经销商、大客户打交道，中小客户、终端用户太多，见不过来，必要性也不大。” 闻同不想过分刺激他，微笑着道：“也是，大家都这样？” “差不多吧。业绩第一，有了业绩才能不被淘汰，个人收入才有保障。” “你们不考核客户维护？” “也考核，不过比重低，可以忽略不计，没多少人真正重视。” 闻同憋不住道：“我朋友说，你们厉总、柯总也会定期拜访中小客户、终端用户，和他们进行深度沟通，了解他们的感受，你们一线人员怎么反而做不到？” 小伙子笑道：“老板这么做，某种程度上是个姿态吧。” 下飞机后，在进城的车上闻同拨通厉坚的电话，道：“刚在飞机上遇到公司员工，有几句话要提醒你们。近一年来，我接触到太多不好的信息，公司员工过度自信，浮燥、自大，我判断已经成了一种普遍心态……” 第二天，闻同在省政府驻天都办事处主任和省计委驻天都办事处主任的陪同下，拜访了国家委的相关领导，就两条高速公路的审批进程进行了深度沟通。 晚上，他回到云缈大厦，兰蕙芷已经到了。兰蕙芷是下午到的，专程来给杨老祝寿。几天前，闻同已经安排雷新国把寿礼送到了杨老的小院。 寿礼是一块珍奇的石头，形似寿星，天然而成，十分地罕见。为了这块石头，雷新国跑了全国无数个著名的石材产地，最后在一村民家中搜罗到手。 寿星石虽不巨大，但质地异常坚硬细密，重达五六百公斤，雷新国包了一辆卡车，日夜兼程花上两天时间才送到天都。 夫妇俩没到餐厅用餐，让服务员送到客房。吃过晚饭后，闻同去洗澡。等他出来，兰蕙芷已经准备好了衣服，一套国产品牌深蓝西服，一件纯白衬衣，一条暗红色斜纹领带。 穿好衣服，闻同坐到镜前，兰蕙芷开始精心帮他整理仪容。感觉他身体有些僵硬，兰蕙芷笑问道：“紧张吧？” “紧张，能不紧张嘛！”闻同说。 兰蕙芷劝慰道：“你见过他一次，谈了那么久，这是第二次，没事的。中午走的时候，女儿和儿子问我，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一定要给他们带好吃的，还要买礼物。吃的东西不好买，这边有的，江映基本都有，你说买什么合适？” 被她一疏导，闻同绷紧的情绪渐渐松驰下来，不再那么紧张。 大约八点半，有人敲门。兰蕙芷赶忙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周先昊，他身后是两位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 兰蕙芷礼貌地道：“二位好，请进！” 为首的一位中年男人道：“不了，闻主任在吧？” 这时闻同已经走过来，道：“您好，马主任！” 被称为马主任的中年男人取出一本特殊的证件，递给闻同道：“请查验。” 闻同接过来认真查看一遍后，双手递还给他，恭敬地道：“我们现在走？” “走吧。”马主任声音淡得象白开水。 兰蕙芷向周先昊丢了个眼色，周先昊立即跟在三人身后一起下楼。待马主任钻进挂着特牌的小车时，周先昊借帮他关车门之机，不动声色地塞过去一只信封。 小车开动后，周先昊记下车牌号，迅速坐上停在不远处兰蕙溪的车。 出于谨慎心理，兰蕙芷背着丈夫，安排兰蕙溪和周先昊跟踪小车，看小车是不是真的驶向所说的目的地，一旦发现意外立即电话示警。 “闻主任，去年在杳踪镇一见，才一年多，没想到你进步这么快，真是恭喜！”马主任脸上有了笑意，主动说道。 马主任级别并不高，只是处级，比闻同要低上两级。但他身在机枢要地，是大领导身边的人，实际份量根本就不能用级别去衡量。 闻同谦逊地微笑道：“我是运气好，赶上了好机遇，中央要求大力培养中青年干部。” 马主任已经年过五旬，对仕途早心淡了，并没有什么忌妒心理，道：“机遇只给有准备的人，你在望水干得很不错，升上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很快，车到达目的地。隔着车窗，闻同看了眼高高的红墙，心里一阵激动。 马主任微微一笑，说道：“不用紧张，放松下来。” 红墙内宛若另一重世界，安静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小车在一座殿式院落前停下，马主任引着闻同进门，七弯八转，最后进入一间待客室。 到这里，马主任完全是另一个姿态，轻手轻脚，走路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他示意闻同先坐下，然后自己转身进入里间，片刻后出来向闻同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离着红墙很远处，兰蕙溪停下车，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小车缓缓驶入。待小车消逝不见，她一颗心落了地，偏头对周先昊笑道：“O了！” 周先昊身体往后一靠，双眼一闭，长长地吁了口大气：“呼——” 第708章 红墙内汇报 兰蕙溪掏出手机，灵巧无比地拨通兰蕙芷的电话，兴奋地道：“姐，进去了！好了，没事了，放心吧！” 挂断电话，见周先昊犹自闭着两眼，兰蕙溪逗道：“怎么了，老周，昏迷过去了？” 周先昊睁开眼，苦笑道：“你还行，我不行了，背上汗透了！” 兰蕙溪乐道：“幸亏没让你开车，要让你开，还不得跟着开进去！” 周先昊大笑道：“有可能，真有可能！” 兰蕙溪看了眼街边的饭店，道：“别在这干等了，下车吃点夜宵，我请你。” 闻同没想到，中央领导已经坐到沙发上等他。 “小闻，我们又见面了，请坐。”未等他开口，中央领导先微笑道。 闻同绷紧的心情一下子松驰不少，恭谨地向他问过好后，在马主任的引导下，坐到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你们举办的论坛，我在新闻里看到了，很不错，给我讲讲吧。”中央领导要求道。 闻同结合两大规划及十项配套法规，简明扼要地向他作了汇报。 认真听完后，中央领导道：“你刚才提到很多，规范市场秩序，改善融资环境，发展科技，发展职业教育，推动法律政策公正透明化，提高政府部门办事效率，切实减轻企业负担，等等，这都是在做基本功，是切切实实地营造发展环境。我认同你的观点，要合理控制商务成本。” 说到这里，他转向旁边陪同听取汇报的郜副主任，说道：“这个是有深刻教训的，前几年的境外金融危机，新加坡受累小，恢复快，保持相对较低的商务成本就是重要原因之一。” 中央领导去年到望水、杳踪视察灾情时，郜副主任即随行，是以闻同认识他。 郜副主任点了点头，插话问道：“推动法律政策公正透明化、提高政府部门办事效率两个方面，是敏感点，也是普遍性难点，你们采取了哪些具体举措？” 闻同道：“我们从省计委开始着手，全面整理行政执法依据目录，明晰分解执法职权和责任，将岗位职责细化到人，重新梳理工作流程，然后利用现代信息技术，实行办公自动化。同时，我们建立了委官方网站，经省委省政府批准后，在最大限度内实行政务公开，主动接受外界监督。截止目前，行政执法的规范性和效率得到显著改善，受到对象的普遍认可。省委省政府对此给予了肯定，正在研究制订具体方案，将在全省范围内分步实施。” 郜副主任转头对中央领导道：“现代信息技术突飞猛进，中央政府也在着手研究这个问题，推行政务公开势在必行。” 中央领导微一颔首，道：“你在基层工作了很多年，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对‘三农’问题，有什么具体认识？” 见闻同稍露迟疑，他补充道：“大胆说，不必担心，不要保留。” 闻同心一横，大胆说道：“农村太贫困，农业太落后，农民太苦！‘三农’问题，归根结底要依靠发展来解决，一是农民增收，包括就业，包括农业发展，二是合理的城镇化。这是个庞大复杂的系统工程，许多专家已经进行了大量卓有成效的研究，很多地方政府也开展了积极的探索。” 中央领导面色凝重，鼓励道：“接着说。” 闻同继续汇报道：“关于农业，在根本上要依靠推进农业产业化来解决。我们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就是基于此出发的……” “关于农村，因为体制原因，形成长期的城乡二元分割状态，造成二者在经济社会发展上出现巨大差异。我认为，应结合多层次的城市化进程，逐步展开体制改革，解放农村剩余劳动力，让广大农民在自由选择的基础上迁徙出来。此外，农村教育、医疗、养老三大民生问题，是需要高度重视的，应着手研究，在解决上最好能有一个中长期规划出来。实际上，如果妥善解决农村三大民生问题，农村蛰伏的消费潜力就会得到一定程度的释放，这也是扩大内需的一个重要方向……” “关于农民，迫在眉睫的是要解决负担问题。中央全面推行‘费改税’，是广大农民的福祉，是一项千秋德政。我认为，这还远远不够，还需要从政策上不断向农村倾斜。具体说，我认为，费改税成功后，下一步要考虑取消牧业税、农业特产税、农业税，同时对农户实行直接补贴！依据我在望水县的实践判断，妥善解决好这个问题，农民被束缚的动力就能得到较好解放。我们的民族有勤劳勇敢、吃苦耐劳的优良传统，尤以广大农民为甚，他们的动力一旦得到解放，释放出来的力量是非常惊人的。几年来，杳踪区和望水县在这个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已经见到了不错的效果。截止目前，一区一县已经全面解决了山区农民温饱问题，约五成家庭实现了致富，产生了大量从事种养业、经商或务工的富裕户，人均纯收入在全省居于领先位置……” 中央领导沉重地叹了口气，缓缓道：“‘三农’问题，是民族之殇，其痛难以忍受，其重难以承受，再不从根子上重视，采取切实措施，将压跨我们这个古老的民族！” 见引得他如此忧虑，闻同不安起来。郜副主任微笑着安慰他道：“讲得口干了吧？喝点水。” 闻同也没客气，端起面前的水杯浅浅地喝了几口。 半晌，中央领导道：“去年在杳踪，你跟我讲，发展经济不是最终目的，只是手段，是为了改善人民群众的生活，让人民安居乐业。我非常认可你的观点，也很赞赏你的理想，希望你在今后的漫长人生中，持之以恒，努力践行自己的理想和诺言。” 闻同道：“您的教诲，我时刻不敢忘记！” 中央领导“嗯”了一声，继续道：“你们云缈省的新技术引擎工程，非常好，这才是正途！我还记得，你提到要努力遵循科学、可持续的综合协调发展思路。我希望，在这个方面，你能一如既往地坚持下去，做个榜样，做个示范。” 第709章 隐秘舞会 闻同恭敬地答应道：“好的，我记住了！” “好了，时间不早，今天就到这里。记住我上次送你的话，‘多学习，勤思考，脚踏实地，放开眼光’。另外，工作中的得失思考，想法，建议，要及时总结出来，汇报给郜副主任，我要认真看的。”中央领导说。 车出红墙，马主任一改严肃古板的表情，笑得更可亲，对闻同道：“闻主任，三个多小时，恭喜你呀！” 闻同忍住背心里汗腻腻的难受，恳切地道：“感谢您关照，万分感谢！” 郊外某处一座阔大的院落，门前停满各式各色豪车，门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离着院子还有一百多米时，闻同的车就被两个壮汉截了下来。兰蕙芷摇下车窗，递出去一张精美的请柬。其中一位壮汉打亮手电仔细验过后，方才放二人通过。 尾随在闻同车后的，是厉坚和柯绍东夫妇，两位壮汉同样验过请柬后才予以放行。 用这种方式对待客人很是不敬，但杨家家庭敏感，出此下策实属无奈，如果让记者或陌生人接近，那就很不好了。 为此，杨家事先特地向客人一一作出解释，请求谅解。 杨光迅、顾怡站在厅门外，代父母迎客。闻同几人到时，夫妇俩上前数步，和众人一一握手，嘴里连声道着欢迎。 大家都是关系密切的朋友，略略客套几句后，闻同等人就在司仪的引导下进入客厅。 杨老红光满面，身穿大红绸缎对襟唐装，端坐在客厅上首，乐呵呵地接受着众人的祝福。 宴会一如杨家为人，低调内敛，不事张扬。云缈省官场象欧阳索宏、李国强、段悟升等重量级省领导，均礼到人不到，是杨心民劝阻的。 到场的客人，均是杨、顾两家的子弟和门生故旧。真道电气的诸多同事中，杨光迅仅邀请了厉坚和柯绍东二人。 从人群中发现顾老坐在靠墙的长沙发上，闻同忙上前问好。顾紫言陪坐在顾老身边，看见闻同她只点了点头，面上平静如水，没有任何表情。 “这不是厉大老板吗，你好！哟，柯大老板也来了。两位大财神联袂莅临，今晚真是星光闪耀，满室生辉！”一位年约三旬的青年从人堆中挤出来，远远地向厉坚和柯绍东伸出手。 青年长得帅气逼人，从发式到着装，无一不透着时尚，最惹人注目的是脚上穿着一双暗红底色的花纹皮鞋，整个一明星装束。 “您好，幸会。”厉坚和柯绍东并不认识他。 旁边一人介绍道：“这位是宓少。” 宓少哈哈一笑，道：“什么宓少，都是朋友们乱喊。宓光华，宝盖头加必须的‘必’。” 又一个X代！厉坚微笑道：“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宓少原谅，日后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一回生二回熟，见过面就是朋友。二位着实了不起，把名不见经传的真道电气玩得这么大，比吹气球还快，佩服、佩服！——咦，这位美丽的夫人是？”青年优雅地朝兰蕙芷一指，向厉坚问道。 厉坚依旧保持着微笑，道：“兰女士，云缈省计委闻同主任的太太。” 宓光华根本不理会什么“闻主任”，上前几步向兰蕙芷伸出手，热情地道：“兰女士，您好，有缘相遇，万分荣幸！” 兰蕙芷伸过手，和他手刚一碰上即缩了回来，礼貌地道：“您好，幸会。” 宓光华毫不介意她拒人千里的态度，继续道：“兰女士貌若天仙，疑为天人，今晚您是当之无愧的皇后！如果不介意，敝人愿陪您先舞上一段，为大家助兴。” “多谢您夸奖，抱歉得很，我跳得不好。”兰蕙芷对他毫无好感，婉拒道。 宓光华优雅地坚持道：“象您这样花一样美丽的女士，纵然是走路，也胜过别人跳舞。没有关系，我们随便来一段，尽兴就好。” 兰蕙芷还真没遇上过这么难缠的花花公子，她也不管礼不礼貌，干干脆脆地拒绝道：“对不起，我跳不好，也不想跳，实在抱歉。” 顾紫言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走过来，淡淡地道：“就要开席了，想跳舞等吃过饭再说。” 她转身拉住兰蕙芷的手，换上一副笑脸，欢然道：“小芷，你好，我是顾紫言。” 站在一旁的闻同马上反应了过来，宓光华是顾紫言的丈夫。他心里一阵泛酸，哼了一声，暗道还真是一位金鞍白羽的王子，只可惜轻佻纨绔，一只绣花枕头罢了。 “顾总，你好。”兰蕙芷客套地回应顾紫言。 “别叫得这么生分，我应该比你大，不嫌弃的话，叫我顾姐就行。”看到兰蕙芷和闻同恩恩爱爱，想到自己婚姻的不如意，顾紫言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是大家闰秀，纵然有什么不开心，也不会当面表露出来。 “你们互相知道？”宓光华大感诧异，一眨眼间，老婆和“天仙”变成了姐妹，搞得他晕头转向 顾紫言这才介绍道：“小芷、闻主任，这是我家先生。光华，这位是闻主任，姐夫的大学同学。” 闻同向他伸过手，不咸不淡地道：“宓少，你好。” “你好，闻主任。”宓光华上下打量了闻同一眼，敷衍了一句即转向厉坚，“厉总，我手头有些资源，和你们真道电气相关，非常愿意和你们展开合作。” 对这些豪门子弟，厉坚保持着天然的警惕，说道：“谢谢宓少青睐，如果有可能，我们欢迎。” “青睐不敢，厉总不要太客气。这样好不好，一会儿回城我请你和柯总喝茶，咱们坐下来细谈。”宓光华说。 厉坚深知不宜鲁莽拒绝，答应道：“恭敬不如从命。” 今日的闻同阅历之丰、识人之广，远非几年前可比，心境早已一片开阔，对宓光华的傲慢无礼，他并不在意。但对宓光华当众纠缠兰蕙芷，视他如无物，他是极度恼火的，只是碍于场面才忍着没动怒。 第710章 纨绔米虫 顾紫言向闻同抱以歉意的一笑，对兰蕙芷道：“小芷，日后来天都，有空的话和我联系。” 入席时，闻同没有被安排和厉坚、柯绍东等人一桌，而是和素不相识的客人坐到一起。这样的安排是杨老的意思，他是想加深闻同和家族子弟、门生故旧的关系。 其实他之所以邀请闻同来参加自己的寿宴，也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别墅足够大，仅一层大厅就摆了八张大桌，再加上二层，一共十五桌。厨师班子和服务员是从天都置地饭店整体请过来的，菜品和服务质量自不必说，均是顶级水平。鲍、翅、燕、参、蟹等名贵菜一样不缺，而且均是精选上等食材，一桌下来耗资四五万。 不过能被邀请来参加寿宴的，少有等凡之辈，山珍海味在他们眼里早已等同于大白菜。敬酒联谊才是宴会的主旋律，席间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好一番热闹。 饭后是生日舞会。置地集团服务员的职业素质这时候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仅用半个小时，她们就把一层大厅变成了华丽的舞池。 在众人如雷般的掌声中，杨光迅的儿子杨远山手拿话筒，站到舞池中央，向杨老深深地鞠躬道：“太爷爷好！祝太爷爷生日快乐，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杨老高兴得眉花眼笑，连声道：“好、好、好，我曾孙子真聪明，真孝顺，太爷爷高兴，高兴……” 杨远山模仿歌星作派，高举起双手鼓掌，向周围的观众要掌声和喝采声。等大家响应起来后，他对着话筒高声喊道：“现在由我演唱一首《大刀进行曲》，献给我敬爱的太爷爷！” 《大刀进行曲》是抗日歌曲中最为著名的一首，渲泻着国人对日寇的血海深仇，曲调威武雄壮、慷慨激昂，唱者解恨，听者过瘾。 抗击日本鬼子是杨、顾二老最愿意回忆的一段峥嵘岁月，这首歌是如此的熟悉，唤起了他们心底深处的激情。 杨远山一起唱，他们不自觉地站起身，高声地跟着唱。二人均是军界宿老，在军中门生弟子遍地，来客中即有不少军中实力派人物。大家受到感染，也纷纷起立跟唱。 歌词中最后一个“杀”字，浓缩着国人对日寇无穷无尽的仇恨，是全篇的顶峰。杨、顾二人并肩站在前排，双目怒睁，白须飘飞，领着众人高吼道：“杀——” 杨老、顾老被触动情怀，当场老泪纵横，语不成声。连一旁相陪的杨心民，也忍不住眼眶湿润。 顾怡、顾紫言给二老递上水，帮他们擦拭泪水。等激昂的情绪平复下来，杨老站起身，缓缓道：“谢谢我的曾孙子，谢谢各位亲朋好友，这是一份最、最珍贵的礼物！” “当年，中华民族国破家亡，万千国人流离失所，这段苦难的岁月，是我们民族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巨疮！我和顾老这一代人，对日寇，既有国恨，亦有家仇，投身抗日痛杀小鬼子，是我们一生最值得自豪的事情。所幸，我们坚强地挺了过来，经过一辈辈人的共同努力，今天，我们过上了安定的生活。我想告诫各位的是，国恨家仇不可忘，居安思危须奋进！” 受此影响，接下来的舞就跳得有些不是味道，大家都放不大开。第一曲时，各人都是夫妻共舞。象厉坚这位孤身而来的巨型钻石王老五，并不寂寞，现场的千金小姐们早把他列为头号追逐对象。 和妻子顾紫言应付完一曲后，宓光华走到闻同夫妇跟前，很绅士地向兰蕙芷一伸手，邀请道：“兰女士，请赏脸！” 到这时兰蕙芷不好再拒绝他，和他一起步入舞池。宓光华是欢场常客，舞技非凡，偏偏兰蕙芷对他全无好感，两人跳得就有些不合拍。 “兰女士，你这是专业水准啊，也太谦虚了。” 兰蕙芷淡淡一笑，没作声。 “兰女士从事什么职业？” 兰蕙芷简捷地道：“医生。” “医生？你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做医生简直是浪费人才！我认为，你应该到娱乐圈发展。凭你的条件，一定红。国内的大导演，我没有不熟的，国外的名导，也认识几个。你等着，这事交给我负责，两年之内，保证你成为国内一线红星，三年内进入好莱坞！” 电视和小说中的情节，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兰蕙芷忍不住失笑道：“宓少平时都这样和女人打交道？” 宓光华眼睛都直了，由衷地赞叹道：“佳人一笑百媚生，倾国再倾城，沉鱼复落雁！真的，绝对是真心话！” 被人赞美总是件舒心事，兰蕙芷不好再损他。宓光华语气充满诱惑地保证道：“我说捧红你，可不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我的实力和诚意，你完全不用怀疑。” 兰蕙芷轻轻一笑，道：“宓少，人各有志，我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好医生，不希求什么鲜花掌声，这些东西对我不值一提，毫无意义。” 宓光华还是第一次遭受重挫，诧异之极地问道：“为什么？” 兰蕙芷正色道：“在我心目中，我的家庭重于一切，我的丈夫、孩子重于一切！” 见大家兴致受到压抑，杨老很过意不去，对顾老道：“老伙计，咱们也下场来一段，给年轻人助助兴？” 顾老笑道：“好，就再老树发一回新芽！” 顾怡陪杨老，顾紫言陪顾老，两小配两老共赴舞池。两个老头在知根知底的晚辈的配合下，拿出了当年的功夫，舞姿铿锵有力，于金戈铁马中见柔情，博得大家阵阵掌声喝采声，现场气氛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了。 “闻主任，我是边湖市委组织部的戴皎洁，能否请你共舞一曲？”一位四十出头的女人走到闻同身边，优雅地发出邀请。 戴皎洁面容姣好，身材匀称，穿着一袭紫色长裙显得丰韵十足，和原杳踪镇副镇长、现望水县纪委副书记于巧英长得有六分象。 第711章 低下骄傲的头 闻同知道戴皎洁是空降下来，到边湖担任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的，但从没和她打过交道，并不认识她。 不过，她也受邀来参加杨老的寿宴，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闻同不敢怠慢，道：“你好，戴部长，我跳得不好，你多理解。” “闻主任，没想到你在边湖威望那么高，尤其是杳踪和望水。我在那边调研时，基层干部动不动就说，闻主任在的时候，怎么怎么样。”戴皎洁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舞跳得非常不错，远非闻同可比。 “是吗，我还不知道，可能是我为人苛严，让他们感觉很拘束吧。”闻同并不愿意说这个话题，淡而无味地回应道。 戴皎洁知道他心情不好的原因，笑了笑，识趣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顾紫言的爸爸是份量极重的领导，闻同知道，戴皎洁能下到边湖可能是他的安排。想到这一层，他对宓光华的反感不自觉地转移到戴皎洁头上，暗道他妈的还是上面的人升官容易。象马凤玲累死累活，风风雨雨干了这么多年，也才弄了个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人家在上面风吹不着，雨淋不上，官当得滋滋润润，一有好缺马上跳下来补上。 散场时，顾紫言和宓光华同车回城。一上车宓光华就道：“我今晚有安排，请厉坚和柯绍东喝茶，谈生意。” 顾紫言看都不看他，冷冷地道：“你说过的，我们是两条平行线，互不干涉。你的事，不用和我说，我的事，你也不要管。” 宓光华叹了口气，道：“要怪也只能怪你我生错了家庭，连婚姻都不能自主。” 顾紫言说道：“我不怪我的家庭，我爱我爷爷，也爱我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好了，就这里，停车。” 两人除了新婚三天一起住到新房，此后就一直分居，各过各的生活。顾紫言基本在出差中度过，借繁忙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宓光华则沉溺于欢场，玩得乐不思蜀。 只有在逢年过节或参加重要活动时，二人才以夫妻名义出现。两家家人也都知道他们的情况，但既然是政治联姻，虽心中不忍也无可奈何。 下车坐上停在附近自己的车，顾紫言取出手机，给兰蕙芷发了一条短信：小芷、闻主任，真对不起，对他的粗鲁冒犯，我道歉！ 春节前一天，真道电气的全体员工领到了自己的年终红包。和往年不同的是，在每个人的红包中，附了一封董事长兼CEO厉坚写给员工的信。信的标题是《低下我们骄傲的头》，内容如下。 亲爱的员工，大家好！ 马上春节了，是好日子，大家都领到了红包，可以回家和亲人朋友欢欢喜喜地过年，可我偏偏要没有人情、不识趣地兜头泼一盆冷水。为此，我很真诚地向大家表示歉意！ 近一年来，在很多场合，我不断听到客户、供应商、合作伙伴，还有政府领导、社会民众等，说真道电气员工很牛，很骄傲。和大家坦率地讲，第一个人和我说时，我没理会；第二个人和我说时，我依然没理会；第三个人和我说时，我还是没理会。当第四个人和我说时，我笑了，告诉他，这说明我们的员工很自豪，以身为真道电气人而自豪，他们得到了社会的充分尊重，对公司有强烈的认同感。 前几天，第三十二个人向我说起，我开始恐慌了，开始出冷汗了。我告诉大家，这不是我的杜撰，是真实的，我的助理帮我做了记录，是工作日记，可信的书面记录。 我开始想，开始问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同时说我们骄傲？我们凭什么骄傲？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自己是不是也很骄傲？我们的高管是不是也很骄傲？我们所有员工是不是全都在骄傲？骄傲的后果是什么？骄傲已经带给我们多少伤害？我们能不能改正骄傲？我们如何改正骄傲？我们改正骄傲后，会得到什么？ 骄傲使人落后，虚心使人进步。这个道理太过浅显，太过朴素，浅显、朴素得让我们忘记了，全都忘记了。这很危险，非常危险，要知道，危机其实一直就在眼前，就在身边，如影随形，如蛆附骨，当我们全都骄傲得高昂着头，怎么去发现它？怎么去战胜它？ 我们一定要清醒地知道，相比如林的竞争对手，我们还有太多太多的不足，还有太多太多的缺点。这不是说我们一无是处，我们也有我们的优点。但是，我们的优点只比他们强那么一点点，很小的一点点，稍稍一放松立即就要丢失掉的那么一点点！ 我们来详细分析一下…… 请大家拿到红包时，暂时放下快乐的心情，认真想一想我的疑问，很认真地去想，去追问自己。 在这里，我想向大家说，从明天开始，低下我们骄傲的头。 从我个人开始，从董事会开始，从高层开始，从中层、基层开始，从普通员工开始，从每一个“我”开始，低下我们骄傲的头，抛弃敏感脆弱的心，向竞争对手学习，向供应商、合作伙伴学习，向比我们强的人学习，向一切可学者学习，虔诚地为每时每刻都装在我们心中的客户服务！ 让我们低下骄傲的头，低下一点，再低下一点，还要低下一点！ ——热爱你们的董事长、CEO厉坚 一辆挂着南方省车牌的越野车行驶在通往利然市界畴县的公路上。后座司机身后，一位身材短胖的中年男人烦躁地拽开衬衣领带，嘴里嘟囔道：“活见鬼了，这边也这么热！” 一位瘦个男人从副驾驶座上转头问道：“吴总，空调打开吧？” “算了，开空调又有点冷，拉开领带好多了。” 车窗外村民的墙上，闪过一行洁白的石粉浆粉刷的大字：绿色长期存款，子孙后代饭碗——省油茶办、省油茶协会宣。没行驶几步，又一行粉刷大字映入眼帘：不种有毒农产品，利国利民又赚钱——省政府宣。隔着两幢房屋，是一行同样字体的标语：食品安全必须做到，拒不改正坚决打击——省政府宣。 第712章 暗中联合 吴总嗤地一声笑道：“还真是通俗易懂，朗朗上口！” 瘦个子调侃道：“到底是面对农民同志，直来直去，一点文化含量也没有。后面一个，简直就是法西斯暴力！” 吴总却正色道：“你错了，只要他们坚持搞下去，在食品饮料行业，早晚有一天要超越我们南方省，甩开我们。” 瘦个男人道：“在国内想让大家照规矩来，太难了。我看他们快控制不住局面了，上面监管不到位，下面胡来，惹得天怒人怨！” 吴总道：“当然难了，要是不难，谁都做得到。就是因为难，他们才赢得巨大的竞争优势。这就象企业的核心竞争力一样，别人想效仿都不可能。你看，从去年到现在，他们吸引来多少投资，已经超过了我们南方省，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 瘦个男人摇头说：“我总觉得太过理想主义。国内就这样的环境，想独善其身，太难以想象。” 吴总说：“你说是理想主义，人家偏偏就有不少地方做得很纯粹，很到位。早年象杳踪区、望水县、义南县，现在扩大到昆北、苍茅全市。边湖在新市长上任后，也开始全市推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非常不简单呀！对这个现象，集团给予了充分关注，进行了深入研究。如果他们能坚持搞下去，我们考虑把扩大的投资放到这边。事实上去年来参加他们的论坛时，老板就非常感兴趣，到杳踪工业园考察了两三天。” 界畴县在利然市最边上，和外省接壤，县城离省界不足十公里。车到县城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瘦个子是南方省绿色田园食品集团云缈分公司的经理，吴总是集团负责销售的副总，两人是为公司产品被查扣一事来的。 瘦个子姓王，春节后才被派驻到云缈省，对许多情况还不是十分了解。县城不大，象样的宾馆只有由县招待所改造而来的界畴宾馆。 “小姐，一个套房，一个豪标。”王经理说。 服务员正在结账，连头都没抬，懒洋洋地道：“就剩普标” “怎么回事，全住满了？”最近为了处理公司产品检测不达标事宜，王经理来过界畴县好几次，还从没碰上过住宿紧张的事情。 “对，要要赶快，一会儿连普标都没了。” “怪了，真没套房？”王经理知道，象这样的小县城，最好的宾馆往往会给县委县政府预留出套房，以防突然有重要政府接待任务。 服务员不耐烦地道：“不是说了吗，早住满了，豪标都没了，还套房！” “那——能不能想办法腾个套房出来？我们集团领导来了，住普标太不合适。” “腾不了！” 王经理忍住火，道：“这样好吧，你让客人腾出来，我们给他承担房费。” 服务员不屑地道：“四间套房，住的都是‘集团领导’，有两个也是给别人承担房费换来的，你要想换，自己去问问他们肯不肯。” 受她几句抢白，王经理肺都炸了，怒骂道：“他妈的，什么玩意！办手续，两个普标！” 他一发怒，服务员倒老实了，乖乖地给他办理入住手续。在客房稍事休息后，两人到宾馆餐厅用餐。餐厅不大，已经有了七八桌客人。 “要你方你就方，要你圆你就圆，在政府手里，我们就是软面团，随便捏！”一个秃顶男人无奈地道。 “这个县最乱，我们被抓了三次，这是第四次。”另一桌有人道。 “不见得，其他地方也好不了多少。”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多数是在经济落后的县，还有靠近省界的，或者偏远的。” 吴总乐了，心说原来都是同行，大家为了同一目标而来。他选了个位置，坐下后问邻桌道：“你们也是被查的？” “这里都是，不然谁来这种鸟不下蛋的破地方！”那人手在空中一比划，说道。 “你是哪儿的？” “香郡的，你们呢？” “南方省。” “这里包括好几个省，也有你们南方省的，那边那桌。” 吴总起身过去和“老乡”打招呼，问道：“你们具体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都碰到过。去年检测微超，是在所谓区域合作组织范围内。这个没话说，我们认了，也认真整改了。第二次是在范围外，也是微超，其实是同一批的余货，被扣下了，费了不少劲才摆平。应该说，按地方政策规定，范围外微超目前是允许的，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吃哑巴亏。我们毕竟是知名大品牌，有错本来就应该改，也不值当和他们计较。今年邪了，接二连三查我们。正正当当查也行，可不是这么回事，完全是为了弄钱，说得难听点就是敲诈勒索！和地方小经销商合谋，故意到邻省拿货，然后检测，检测完通知我们。在本省的货我们全部做到了达标，其他省不能完全保证，他们就改玩这一手，不是为钱为什么？我们不可避免有不达标产品，但多数时候是原料的原因，是源头的问题，是成本压力的缘故，并不是我们主观上故意这么搞。这点大家都是行内人，心里都清楚。还有，从这边过境的货，也被他们拦下一次。这两次下来，交了十万才摆平，只有白条，要收据翻倍！” “看来情况大同小异，我们也差不多。”吴总没说真话，其实信源食品集团这次被查扣的货，检测超标十分明显，而且的确是本地经销商代理的。不过情况类似的是，问题也是出在原材料上，不是厂家工艺原因。 “其实从大的方面讲，我们是非常赞同他们这么搞的。查处不合格，打击假冒伪劣，对我们大品牌是非常有利的。但这个过程和火候，他们掌握不够好，损害了我们的利益。” “实际操作中，对本省企业从轻从宽，很少重罚，对外地企业从重从严，狠罚滥罚，典型的地方保护主义！” 第713章 寻求心理补偿 王经理问道：“你们找没找市里、省里反映？” 一个人回答说：“当然找过，还不止一次。” 他的同伴解释说：“凭良心讲，省里还是不错的，讲道理，也认真对待。市里就差些了，你反映一次，不情不愿地解决一次。两个月前，我们也是在这个县被查，要狠罚。我们反映到利然市，分管副市长作批示，县里改按规定处理。不过，嘿、嘿，报复很快就来了。这次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的货，通知我们说检测超标，不用说，肯定是大出血。你说怎么办，再去市里举报？那不是自寻死路嘛！我们老板指示，花钱消灾算了，别再惹一身骚。” 吴总道：“涉及面这么大，短期内又不能改善，我看大家要团结起来，互通信息，共同想办法。同时，我们回去后要向当地政府部门反映，寻求帮助。不然的话，老这样下去，谁也受不了！” 立即有人响应：“对，联起手来！” 又一个人愤怒地道：“还有媒体，向媒体曝光！” 吴总道：“我认为暂时还不宜采取极端措施，否则，搞得不好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定比较好。” 年中，在省委的统一部署下，省委组织部从省直各机关单位公开选拔了一批中青年领导干部，充实到各地市县区。 这次公开选拔是一次新的尝试，历时两个半月，共涉及四十个职数，包括三名副厅级和三十七名正处、副处级。 公选历经组织推荐、统一笔试、民主测评、统一面试、组织考察五道程序，其中民主测评前所未有地开放。 遵照省委要求，民主测评在市县两级关联领导干部中进行，针对每位候选人共有八百多人参与打分，极富广泛性。 省计委共有七个推荐名额，最后被选中四人，总人数在省直各机关单位中雄居榜首。而且，这四个人所任职务的含金量都非常高，其中地区经济处处长晁明华被选为地级市副市长，另三人一人为县长，两人为市级计委主任。 以往的三大升迁高热部门省委办公厅、省政府办公厅及省委组织部，这次均被省计委比了下来。排名第二的省委办公厅和省政府办公厅，仅各有两名人员中选。 可以说，这是对省计委最好的认可。 动一个，连一串。省计委这次被选走了四名干部，一级一级往上顶，最后共有十几个人获得提拔，落得个皆大欢喜的好结果。 公选结果出来的当天晚上，几位中选人不约而同地到闻同家道别。在调动文件下达后，计委特地为四人举行了欢送会。 在会上，晁明华动情地道：“我大学毕业进咱们单位，一干二十年，没想到今天就要离开。是省计委培养造就了我，在这里，我从一个青涩的大学生，一步步成长起来，学会了很多。尤其最近一两年，从闻主任身上，从各位领导身上，我学到了很多、很多，受益终身，毕生难忘！不管走到哪里，我的根还在这里，永远不会忘记光荣的省计委，不会忘记温暖的娘家！” 闻同讲话道：“很高兴我们为省委培养输送了四位优秀人才，同时我们也期待，有越来越多的优秀人才被选拔到重要领导岗位。你们四位，是省计委的骄傲，希望你们到新的单位、新的工作岗位后，继续发扬刻苦学习、努力工作的精神。同时，我代表省计委，热忱欢迎四位常回来看一看，坐一坐……” 世界杯决赛当天，周刚、尤小霞隆重举行婚礼。 自己最亲密的两位姐妹之一大婚，兰蕙芷自然高度重视，帮着操劳了不少事。从网罗豪华小轿车到邀请婚礼主持人，大事、难事都由她一手包办。 由于结婚的新人多，省城高档酒店一直很紧张，很不容易订到。兰蕙芷亲自出马，把省城最高档的建工大厦一千多平米的大餐厅订了下来。 她邀请的主持人，是省卫视的头牌慕慕，连台里的摄像师也捎上了。 周刚同事的车都不错，价位基本集中于二三十万，用于家用算是好车，但用于结婚车队就一般了。 兰蕙芷充分调动资源，一口气给他们张罗来二十辆大奔、十辆奥迪，其中包括用于婚车的厉坚的宾利。这样的阵势，在江映可算出尽风头。 尤小霞家在外地乡下，有个姨妈住在江映郊区，她就将姨家作为娘家。迎亲车队从她姨家出发，洋洋共一百多辆。 先头是新郎新娘乘坐的扎彩宾利婚车，紧跟着是二十辆奔驰，随后是十辆奥迪，再往后是周刚同事、朋友的一百多辆中档车。 真道电气江映研究院的科研人员都是金领阶层，绝大多数人都有车。这些人过半是三十左右的年轻人，最喜热闹，十分乐于开着车来捧场。 一百多辆车开动起来，那是非常可怕的阵势，排出去两三里地。为此兰蕙芷打电话给江映市公安局长涂新永，请他安排交警们关照。 有了市局局长亲自下令，车队一路畅通无阻，交警们不但不予干涉，还纷纷协助车队优先通过。一时之间，搞得车队所过之处交通大阻塞，导致江映城一大片区域陷入短暂的瘫痪。 闻同也被兰蕙芷拉来助阵。坐在她的帕萨特里，看着前方远远望不到头的车队，他笑道：“你是不是在寻求心理补偿？” 兰蕙芷笑道：“可能真有这个想法，一辈子就一次，不风光一回怎么行！” 前几年兰蕙芷和闻同结婚时，是在望水县办的。顾虑到影响，夫妇二人尽量简办，远不如尤小霞和周刚这么烧包。 建工大厦位于市民广场南侧，是省建工集团的物业，包括集团总部办公楼和五星级酒店两大部分。 新房是周刚购置的高档公寓，就在大厦后面。婚车从广场西北角城市蓝宝石小区前驶来，一路往西，然后折向南，再后折向东，朝新房方向开去。 第714章 活跃的白燕 后面的车辆跟着婚车，婉蜒排开，沿着广场缓缓往前爬行。等最后一辆车出现时，车队已包围了大半个广场。 场面蔚为壮观，广场上的市民纷纷驻足围观，指指点点，叹为观止。 当新郎牵手新娘步下婚车时，花炮轰然响起，所有车辆一齐鸣笛祝贺，气氛达到顶点。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仪式后，慕慕最后举着话筒问周刚：“现在请新郎官坦白，在这个时候，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下面有不少人高声起哄：“入洞房！” 周刚的脸刷地一红，嗫嚅了数下才腼腆地道：“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慕慕追问道：“是说你自己吗？” 周刚赶忙道：“是的、是的！” 慕慕马上转向尤小霞问道：“新郎官说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新娘子同意吗？” 尤小霞性格爽直，道：“同意，我同样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慕慕笑道：“新娘子抢答得很好！” 在众人的笑声中，慕慕又问了不少问题，然后道：“好，现在我们来采访现场嘉宾，先从主婚人寇院士开始。寇院士，您的部下、学生新婚大喜，请问您有何感想？” 寇智远推了推眼镜，秀出一惯的冷幽默：“两个字，高兴！我们研究院大龄男青年实在太多了，很多人不急于结婚，说要自由。我特别着急，但束手无策，想不出办法。这个课题太复杂，完全不知道怎么着手解决。在这里，我想给各位说的是，要自由可以，但自由是有限度的，应该在婚姻的殿堂里寻找才对，不要老在外面转悠。结婚真的很好，你们刚才都听到了，周刚说了，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希望，你们都能摇身一变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笑声中，慕慕十分职业地追问道：“请问寇院士，您是多大结的婚？” 寇智远毫不隐瞒，回答说：“二十二岁！” 现场一片哗然。慕慕笑问道：“二十二岁算早婚，为什么呢？” 寇智远再次推了推眼镜，说道：“夫人太有魅力了！还有，这个……这个……” 慕慕追问道：“还有什么？” 寇智远斜了一眼不远处的老婆，脱口道：“结了婚，就有人管饭、洗衣服了嘛！” 慕慕大笑，说道：“憋在心里几十年的实话，终于说出来了！” 不单省内的同学，不少分到外省的同学也专程赶来参加婚礼。大学毕业四年，大多数人还处于单身状态，事业也基本谈不上。 对于兰蕙芷，许多人直到此时才知道她的底细，羡慕之余自是一番感叹，女人学得好、干得好，都不如嫁得好，诚哉斯言。 白燕十分活跃，在婚礼结束后张罗着全体同学和家属、恋人聚到一起拍合影。在排列时，她抢先站到兰蕙芷身边，挎着她的胳膊，神情亲密无间。 昆北市和边湖市接壤，两市相距不远，走省道仅需两个小时车程。如果边湖——昆北高速公路修通，还可以节省近一半时间。 这样的距离，让两市在经济上具有很强的互动性，人财物的流动十分频繁。 随着杳踪工业园的日渐发展，昆北市所受到的辐射作用也日益显著，既有园区企业到昆北投资，也有昆北的企业和农户向园区提供原材料、半成品。 这种现象完全是市场自发行为，也是江边经济走廊规划的预期目的——发展五大核心支点，形成强大的几大产业集群，进而拉动全省经济的大突破。 最近一年半，仅真道电气和富铜集团两家特大型企业，就为昆北市新增了约四个亿的配套供应额。 另外，园区食品饮料企业从昆北采购的原材料——初级农产品也很可观，这是直接惠及于农的事，意义十分重大。 对新加坡海外农业集团名贵水果种植园项目，市委书记刘强倾注了极大的热情和精力，不但当初谈判时的各项承诺全部兑现，还主动搞好其他服务工作。 为改善种植园所在县的基础设施，他数次亲至省计委做工作，硬生生要来二千万资金用于修路和其他建设。地方政府的诚意让企业十分满意，在一期投资完成后，海外农业集团决定提前启动二期。 种植园作物的品种规划十分均衡合理，包括短、中、长三线，既有一年生、两年生，也有多年生。另外，其均衡合理还体现在季节性上，基本上每个月都有水果产出。 昆北市的交通虽不发达，但还算便利，除铁路、公路外，最有利的是有便捷廉价的水路，这为种植园产品的外销提供了强有力的保障。 一开始，种植园就把东洲市、南方省和定府市列为首要目标市场。凭借高品质和环保性，其产品甫一进入三地就打得竞争对手溃泻千里。 “人家的种植技术和管理水平，真的是太先进了，比我们强得太多太多！可以说，差距是全方位的！你看这个百香果，去年春季种的第一批，当年就基本收回成本，以后四五年每年可以采收五批。他们自己透露，进入盛果期后，按目前市价仅初级产品亩均收入就能达到八千。这是什么概念？意味着他们一万亩规划面积全部到位后，每年有高达八千万的收入！这还仅仅是按初级农产品计算，他们在杳踪工业园有食品饮料生产基地，相当一部分会运过去作为原材料，这么算产值就得翻上几番了。我们嘴上天天喊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向管理要效益，事实呢？和人家的差距越拉越大，真是悲哀！” 站在种植园一处缓坡上，刘强感慨万千地对闻同道。 闻同深有同感，说道：“我一直很苦恼，从普遍角度，农业技术到底怎么发展？怎么提高？” “你苦恼，我也苦恼，大家都在苦恼！没有办法，这是体制问题。体制内的科研单位，效率太低下，要想实现普遍上的发展，必须要全面破除体制的束缚。可惜的是，在现阶段，我们根本做不到。”现场除闻同、农业副市长牛佑才、专程邀请来的林忠轩以及几位陪同人员外，再没有其他人，刘强无所顾忌，言辞十分激烈。 结合传统优势及实际情况，刘强为昆北市农业发展规划了蔗糖、蜂业、名贵水果三大拳头产业，下狠心欲将其做成驰名国内外的精品。 名贵水果以海外农业集团的种植园为龙头，蔗糖、蜂业以几家本土企业为龙头。 在他的铁腕下，昆北在全市范围内全面推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区域合作组织标准，并在全省各地市中率先通过省计委牵头组织的达标验收。 他的思路和落实成效赢得了资本的认可，一年多来昆北市已经吸引了十多笔上规模的投资，总额高达五个多亿。 自从去年被省委、省政府简报通报批评后，苍茅市市委书记柏林泉深以为忧，意识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 第715章 二虎相争 柏林泉一改认识，主动支持配合市长张刚、常务副市长桂大英，让苍茅步昆北市后尘成为全省第二个验收达标市。 同样，苍茅市也得到了回报，有五六家国内民营企业投资其油茶、猕猴桃及山莓产业。 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发端于杳踪，但现在却让两个兄弟市领了先，这让倪正林和苗长刚大感脸上无光，遂决定修改规划，提前在全市铺开。 为满足发展需要，刘强采纳了牛佑才的意见，引入杳踪农业科技公司，每年为其提供二百万补贴，连续三年，助其在本市建立农技服务网。 牛佑才的思路是，只有引入活水才能激活本市的一潭死水，让本市各级农技部门在竞争压力下自发寻找生存空间。 在花金琅、杜子坤的全力支持下，杳踪农业科技公司的服务网点已经遍布边湖各主要乡镇，为边湖农业的发展作出了不容忽视的贡献。 农业科技服务公司之所以扩张这么快，有几个重要原因。第一，政府支持，包括省、市、区三级在政策及资金两方面的支持；第二，社会资金进入；第三，公司产权明晰，模式先进，自身盈利能力不错，前景可期。 四海有芳在义南投资了蕨菜生产基地，其技术即来源于农业科技服务公司。万有芳极具商业眼光，他看到公司发展得不错，成长性很好，马上投入巨资参股其中。 公司经过近十年的发展，已积累了雄厚的科研实力，在数个领域已经超越体制僵化、固步自封的省农科院和林科院。 林忠轩领导的科技团队有近十名博士、多名硕士，这些优秀人才之所以愿意加盟，事业平台、薪资待遇及员工持股是三大主因。 无论原杳踪镇还是现杳踪区，均向辖区内中高级农业科技人才发放补贴，博士每月一千，硕士每月八百，仅此两项补贴就不比省农科院同等学历人员的工资少多少。 农业是冷门学科，纵然是博士、硕士，其就业机会也十分少，而且待遇普遍偏低，农业科技服务公司的条件对他们具有不小的吸引力。 科研是核心，种子苗木销售是主业，农技服务是次业，这样的模式让公司去年实现净利润四百多万元，确实不简单。 林忠轩是来昆北考察的，闻同同样也是来调研考察的，两人对象、范围不同，纯属意外相遇。 按闻同的级别刘强根本不必亲自作陪，但因为陈照东的缘故，二人关系较近，他也就不管什么接待规格不规格了。 晚宴后，刘强到闻同的客房陪他叙话。 没有第三人在场，两人很随意。刘强笑道：“当初上报区域合作组织成员时，我们挑选了经济发达县，利然担心成员县会变成杳踪工业园的原料基地，不舍得把发达县拿出来。事实证明，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加入合作组织后，我们的成员县受益匪浅，引来了好几笔投资。他们的成员县没什么大的变化，农业农业没明显发展，加工业加工业也没来一家，成了扶不起的阿斗。尽管我们的成员县确实快成了工业园的原料基地，但这没什么关系，我心态很好。首先，农业和相关服务业也是发展经济，并非只有工业，惠农富农更有意义；其次，在成为原料基地的同时，我们也引来了几家食品加工投资，而且后续还会有投资进来。老冒就是短视，看不清事，思想保守得很！” 今年末明年初换届时，省委省政府将有好几位副省级领导退线。目前在各地市党政一把手中，最具竞争力的就是冒平昌和刘强。 象边湖市委书记倪正林已兼省人大副主任，去向已明，江映市委书记梅仲然本身就是省委常委，而两市的市长嵇茂林和苗长刚到任时间均短暂，此次升迁的可能性很小。 至于其他地市的党政一把手，明显要弱于冒、刘二人，暂时还不具备竞争力。 尽管冒平昌已占得先机，是省政府党组成员、省长助理，但刘强无论是在能力、口碑、施政成绩还是在人脉关系上均不逊于他。 二人互不服气，一有机会，明里暗里都要损对方几句。 闻同不好乱发议论，道：“让事实说话，由市场调节，这是法则。” 刘强转而道：“你说得对，总想依赖上面扶持，是长久不了的。比如利隅的大陆包装城，尽想着省里给项目，这哪行。要自力更生，杳踪工业园和江映开发区，那么大的市场，多好的机会。” 贬了冒平昌几句后，刘强道：“有一点白天我不好说，据我了解，省里加强食品饮料监管力度后，有的地方很乱，而且情况还比较严重。初开始我们也乱过一阵，后来在密切关注、严厉治理下，乱象才被扼制住，目前局面基本上稳定。” 闻同皱眉道：“我也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比较典型的情况是违规采集检测样本，对于检测超标隐瞒不报，私自罚款，乱罚、滥罚。” 刘强走后，闻同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接上客房的宽带网，先登录到委OA系统处理了几件紧急公务，随后打开私人邮箱。 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是顾紫言发来的。自从结婚后，顾紫言再没给他发过邮件，偶尔有事都是通过电话或短信联系。 邮件很长，宛如一篇长篇游记散文，以优雅而哀婉的笔触详细记录了顾紫言的西南之行。 聚离软件每年为员工提供七天带薪年假，今年的年假，她选择独自一人到西南旅行。在文章的末尾，她写道：“每天独自一个人，早上静静地看日出，傍晚慢慢地看日落，夜里卧床倾听虫儿唧唧鸣叫，心里无比地空灵，空灵得世间无一物！” 在邮件最后，她附了一小段与游记无关的文字：昨天假完回天都，刚一落地，他电话我，想承揽边湖机场空调系统，及插足两高速工程，让我联系你帮忙。我未允，答复：有能耐自己去找。我猜，他不会去找你，若找，请勿允。 第716章 断权贵财路 虽然顾紫言从未正面表露过，但闻同感觉得出来，她的婚姻生活大概很不美满。这篇洋洋洒洒的游记散文，就是她心境的最好写照。 默想良久，闻同回道：细细读来，宛若亲游，希多多保重！ 市民广场边的大广场俱乐部，是省城最顶级的私人会所，只接待会员，不对外营业。俱乐部一开业，鱼明檀即收到一建筑公司老板馈赠的会员卡，卡上预存金额整二十万。 他是俱乐部的常客，一个月至少有四五天泡在这儿，和销金窟里的小姐欢度良宵。同他一样，李飞扬也是常客，二人经常在此秘密碰头议事。 下午一下班，鱼明檀直接驱车赶到俱乐部。在惯常使用的大包间，李飞扬靠在华贵的乳白色真皮沙发里，嘴时叼着雪茄，身后一位服饰暴露的靓丽少女在给他按摩双肩。 见鱼明檀到了，他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少女离开。 少女身材前凸后翘，两条肉光致致的长腿完全暴露在外，走路时一扭一扭，胯部颇不自然。 鱼明檀暗自咽了口唾沫，心道这是刚被老李狠命折腾过！妈的，还是当老板好，不用正经上班，也不用担心什么，想什么时候享受就什么时候享受，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李飞扬瞥了一眼他淫邪的目光，拿下雪茄，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非要这会儿见面？” 鱼明檀不舍地收回目光，定定神道：“出了点麻烦，你们接的边七公路，有人在乱寄举报信，说决算比中标价高。” 边七公路长虹湖区标段全部由颐达世纪企业集团承接，教育城项目即位于该标段旁边。为了配合教育城开发，颐达世纪加快施工进度，比计划工期整整提前四个月完工。 另两个标段分别由省建工集团和永达固建工公司承接，目前尚处于施工状态。 听说是举报信，李飞扬根本不在意，道：“那又怎么了？举报信这玩意，谁没有？又什么时候断过？” 鱼明檀冷声道：“这次不一样，杨书记特地把沙副省长叫去，询问原因。听意思，他很不满，对沙副省长的解释不满意。” 李飞扬这才重视起来，挺起腰杆坐直问道：“怎么回事，说详细点？” 鱼明檀抱怨道：“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你非要按一亿九结走，超出一千多万，麻烦死了！” 李飞扬道：“超出的一千多万，都去了哪里，你我都清楚，瞎抱怨什么？” 思索片刻，他自言自语道：“到底是谁，和我们过不去……” 鱼明檀说：“查过，搞不清是谁。举报信复印了一份出来，内容比较扎实，显然对情况很了解，有可能是内部人，也有可能是外部人。了解情况的不少，比如监理公司，还有省建工和永达固也一清二楚，根本没法查。” 李飞扬问：“卞省长知不知道，什么态度？” 鱼明檀哪知道这个，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得找惠姐。” 李飞扬沉吟半晌，道：“应该没事，超出的我们有理由、有手续，提前四个月完工是有价的，不能白提前，只要卞省长、沙副省长坚持，不会有大问题。” 鱼明檀哼了一声，说：“问题不在这里，让人担心的是，接下来的两条高速公路，恐怕会很不利。” 李飞扬急了，道：“不行，绝对不行！对于高速，老板志在必得，容不得有失！一旦无缘置喙，你、我、大家，都无法交差！” 鱼明檀说：“所以才来找你嘛，一起分析，想办法。” 李飞扬捏着脑门想了半天，忽然问道：“教育城呢？有没有人搞事？” 教育城全部手续办妥后，边湖教育城开发有限责任公司迅速申请变更规划，将项目土地用途由教育用地变更为以房地产开发用地为主。 因为是教育用地，项目一期五百亩土地是通过无偿划拨方式获得的。按法律规定，在土地用途变更后，需按新用途补交土地出让金。 但李飞扬、惠姐、沙丽丽三人苦心运作一年多，为的就是这笔巨额土地出让金，当然不可能去补交。 整个变更过程都是在暗中进行的，无关人员根本不知情。在变更手续办妥后不久，土地征用也已全部完成。 由于征地补偿相对还算过得去，且教育城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和失地农民签署协议，承诺安排就业，由区政府书面担保，因此整个征地过程基本顺利。 一切落定后，李、惠、沙三人随即把公司全部股权转让给下家，扣除明暗各种支出净获利过亿。 三人前期之所以坚持把各项手续走到位，为的就是在向下家倒手时，能卖个好价钱。 鱼明檀不屑地说：“老郭盯得紧，张牙舞爪的都被他钳住了，不会有人敢闹。上面对这事睁只眼闭只眼，这么搞又不是第一次，省内就有多起，法不责众。你们已经够仁义了，补偿给了不说，还给安排工作，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三家分成后，颐达世纪企业集团在教育城项目上净赚几千万元，李飞扬因此被重重地表扬了一番。但功是功，过是过，如果高速公路工程颐达世纪不能拿下目标，他难辞其咎。 “中标价高出标底一大截，决算价又高出中标价一大截，简直一派胡来！”杨心民重重地一甩手中的材料，怒不可遏地道。 欧阳索宏在心底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平复了一下情绪，杨心民问道：“这事打算怎么处理？” 欧阳索宏谨慎地道：“我作过了解，此类情况在现实中不少见，要追究难度不小。我的意见是，超出的只能省里承担，还是往前看，后面的要想办法遏止住。” 杨心民冷着脸，目光锐利地问道：“怎么遏止？” 欧阳索宏回答说：“在前端，一由评标委员会现场直接确定中标人，不搞所谓推荐中标候选人，切去事后暗箱操作的空间；二实行无标底招标，在报价不低于成本的前提下，执行报价孰低中标原则，以剔除舞弊泄露标底的可能。在过程中，加强监管力度，具体包括监理公司与业主单位脱开，一不由业主单位聘用，二不与业主单位签协议，改由计委全权负责。同时监理协议要细化，以明确、强化其责任。在后端，由计委聘请中介机构，对工程决算进行审计，以审计结果为重要参考依据。关于无标底招标，外省已有不少案例，全部成功，节约比率低的也有10%，高的接近30%。” 再问了若干细节，考虑片刻，杨心民果断地道：“好，我同意你的意见，由常委会议作决定，省政府组织落实。两条高速，一百多个亿，我们要对国家、对人民负起责任！” 欧阳索宏补充说：“具体先由计委牵头，会同建设厅、交通厅起草规定，提交省政府通过后，在两条高速上试行，随后逐步推行到全省。” 第717章 冷脸拒纨绔 “可以！”杨心民拖过材料，刷刷刷签下意见：针对此件，我意很有必要整顿改革我省重大项目监管工作，包括招标现场确定中标人、实行无标底招标，以及加强工程监理、强化工程决算审计等。请子庄、索宏、建洲同志阅，提出意见，报常委会议讨论。 接到杨心民批转的材料，卞子庄意识到麻烦来了，迟迟不知如何表态。加强工程监理和强化工程决算审计还好说，但若果要现场确定中标人以及实行无标底招标，颐达世纪企业集团很可能无份于这块百亿高速大蛋糕。 考虑再三，他谨慎地批示道：请索宏、建洲同志本着谨慎、稳妥原则，提出具体意见。 欧阳索宏的批示是：请计委牵头，会同建设厅、交通厅落实杨书记、卞省长的指示，研究起草具体意见，上报省政府。 材料转到沙建洲案头时，他已经从卞子庄处得知了内容。到他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批示”的，只能想办法应对，最理想的是化解于无形，次之是消弭力度，再次是尽力争取推迟到高速工程招标后实行。 随手把材料往案上文件堆里一夹，他提起电话拨通天都。 出乎顾紫言预料，宓光华还是来找了闻同。在此之前，他先找了杨光迅，结果被杨光迅给婉拒了。他不死心，决定放低身段改求闻同帮忙。 在重大项目上，省计委是有相当发言权的，只要闻同愿意，帮他谋取一些利益绝对轻而易举。 决定求闻同时，他才认真对闻同作了一番了解，也才真正认识了闻同。以前，在他意识里闻同不过是杨心民属下一个厅级干部，虽然年少高位，但还不大入得了他的法眼。 在多方了解的过程中，随着闻同的情况一一浮现，他越来越惊异。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他原本没放在眼里的厅干，居然已经进入了人数极少的“长期规划”梯队名单，是如日中天的陈照东昔日的秘书，是有通天管道的孙以身的关门弟子，是受到中央密切关注的新一代骨干青年领导干部。 他这样的人，只有利益，只信实力，其他免谈，既打定主意求闻同，就干脆主动到闻同办公室拜访。 “闻主任，天都一别，半年过去了，老兄越来越有成熟男人魅力，难怪能得佳人常伴，哈、哈……”宓光华打着哈哈笑道。 他不提这茬还好，他一提闻同就想到上次杨老寿宴上的一幕，狠不得抬脚给他一下。压了压火气，他淡淡地道：“宓少玩笑了，不敢谈魅力。” 宓光华顿感无趣，意识到自己有些放浪，遂一改口吻正容道：“阿迅和我从小就熟，是无话不谈的发小，他没少在我面前提到你。” “我和阿迅虽说是同学，但他很忙，平时交往倒不多。”闻同心里鄙夷不屑地想，你和他关系这么好，还是他堂妹夫，他怎么不帮你忙？你怎么还要来求我？ 见他不冷不热，宓光华压住火，直奔正题道：“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在你们云缈省工作过，对这块土地，我有着很深的感情，很愿意为它做些事情。明白地讲，我有个经营空调生意的朋友，托我请你关照，想拿下边湖机场的单子。他的产品无可挑剔，是国内顶级品牌，完全符合要求，优势明显。” “只要符合要求，我们欢迎他来参加投标。”闻同公事公办地说。 “能不能给予特殊考虑？他非常期望拿下这笔业务，作为一个样板工程，借机打开云缈市场。”宓光华直接要求道。 闻同说：“他的产品是国内顶级品牌，这本身就是特殊之处，他应该有这个自信。” 相对于高速路工程，空调系统只是芝麻，见他不松口宓光华转而道：“也是，我听说你们省两条高速，快要进行招标。” 闻同干脆地道：“高速路由省委省政府直接掌控，我们只是受命参与，影响力非常有限，我就是想请宓少来帮忙，也没这个能力。” 见他直接把门关死，宓光华深知已经无望，打了个哈哈似笑非笑道：“闻主任真是谨小慎微，不错不错，不愧是优秀领导干部，本人佩服，佩服！好了，不打扰，告辞了！” 闻同站起身，言不由衷地挽留道：“来一趟不容易，不要急着走，我陪你好好体验一下云缈风土人情。” “不了，来日方长！”宓光华话里有话，和他虚虚地搭了一下手，转身扬长而去。 被他一搅，闻同心情变得十分糟糕。申白蓉今天来江映参加卫生厅组织的会议，他索性不在办公室呆了，拿起手机拨过去，问道：“到了吗？” “快了，再有四五十分钟吧。” “那我先过去了。”闻同说。 “你不用上班？没事了？” 听她声音中充满喜悦，闻同心中一暖，轻声道：“想你了。” 申白蓉对着手机“叭”地一声，柔声道：“我也想你，快疯了！” 虽然不常住人，但别墅内窗明几净，十分整洁。室外高温，室内闷热无比，闻同随手打开空调，从衣柜里取出内衣钻进浴室冲凉。等他出来时，温度已经降了下来，申白蓉也正好进门。 “你这么快，澡都洗了。——天真热，快喘不过气来！”申白蓉一进客厅就踢掉皮鞋，脱下袜子，光着两只脚在地板上。 “儿子怎么样？” 申白蓉不放心国内的教育，宁可忍受母子分离的煎熬，也要把申文送回新加坡上幼儿园。她是申氏药业的董事长，主要负责研发工作，不必象其他人那样出全勤，平时上一周班，飞回新加坡陪儿子一周，来回地跑。 “好——你就知道关心儿子，不疼我！”申白蓉带着一身热浪，抱住闻同道。 “今天好好疼你一回，你歇着，我伺候你。”从江映到新加坡没有直达航班，需要转机，而从江映机场到杳踪区又有几个小时的车程，申白蓉每周一趟，着实让闻同心疼。 第718章 欧阳索宏决定不等了 “好啊，那我今天好好享受一回，来，亲我一下……”和闻同浅浅地亲了亲，申白蓉立即推开他道：“没洗澡，脏死了，我洗澡去。” 来的时候闻同买了些瓜果，有荔枝、西瓜、甜瓜、甜桃等，已经冻在了冰箱里，趁申白蓉洗澡的机会他到厨房拿了出来。 江映的西瓜大半来自杳踪区、望水县和义南县，瓤沙、味甜，口感清爽，品质明显高于其他地方，这主要得益于杳踪农业科技公司多年来对瓜农的指导帮助。 闻同正切西瓜时，申白蓉在浴室里喊他。他放下刀，走到浴室门边问道：“有事吗？” “我忘拿衣服了，快帮我拿去。” “啊，好。”闻同答应道。 片刻，闻同返回来，也不敲门，径直推开闯了进去。申白蓉站在镜前，正在擦拭身上的水珠，见他直闯进来忙用手中的浴巾去遮下身，娇嗔道：“你怎么进来了！” “不进来怎么给你？” “你不会敲门，让我从门缝里拿吗？” “你自己不销门的，一敲就开。” “讨厌！” “真美！说好了，我伺候你，来，我给你穿……” 申白蓉满意地审视着镜中自己的身材，嘴里却道：“烦人你！——噫，你怎么拿这个，我要内衣。” 闻同抖开薄如蝉翼、滑不留手的短款睡衣，笨手笨脚地找着前后和袖领，道：“就咱俩，穿内衣干什么，不用。” 被他一贴近，申白蓉马上丢弃矜持，吃吃笑道：“笨蛋，你是笨蛋，就不帮你，看你会不会……” 高档真丝睡衣又薄又短，前后左右看起来差不多，拿在手中又滑来滑去，闻同费了半天劲才识别出来，两手分别捏住两边领口要往她头上套。 申白蓉半闭上眼，配合地靠近他，一双手却已经搂上了他的腰。 闻同把睡衣套过她的头，却停在脖项上不再往下，一伸嘴含住她的前胸。一阵热流贯过身体，申白蓉顿时两腿失力，鼻中哼哼着道：“抱紧我，站不住……” 两人的情绪就象室外的酷暑高温，迅速蒸腾而起。闻同抱起她进入卧室，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顺手给她除去还卷在脖子上的睡衣。 在闻同进入时，申白蓉不自觉地往后一缩，小声道：“别太深，慢着点……” …… 卧室开着空调，闻同拉过毛巾被盖住申白蓉汗津津的身体，自己也钻了进去。申白蓉躺着歇了一会儿，忽然侧过头来，看着他古怪地笑道：“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你！” 闻同疑惑地道：“什么，儿子拿第一了？” “不是，再猜，还有两次机会。” “关于公司的？” “不是！” 见她两眼异乎寻常地发亮，闻同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开玩笑道：“难度这么大，儿子谈恋爱了？” 申白蓉“噗哧”笑道：“傻死了，告诉你吧，我又有了……” “什么有——你又怀上了？”闻同惊得差点坐起来。 申白蓉一脸幸福地道：“已经一个多月，昨天才确认，你不高兴吗？” 闻同呆了半晌，叹道：“唉，不是不高兴，是担心、内疚，现在已经亏欠你和儿子了，再要一个，两个孩子以后怎么看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申白蓉说：“没事的，我们的孩子懂事着呢，平时好好教导，会健康成长的。反正我就是喜欢孩子，只要身体允许，我还要生三胎、四胎！” 想着承袭自己血脉的第四个小生命正在孕育中，闻同喜悦战胜了愧疚，期待压过了担心害怕。 他搂过申白蓉道：“蓉蓉，只要你自己愿意，我完全同意。总有一天，我会给孩子一个交待，向外界说明，他们是我们的孩子！” 等了一个多星期，见沙建洲还无反应，欧阳索宏决定不等了，让伍元甫通知闻同过来，交待说：“这份复印件，你先拿去，在内部酝酿，会同济安春尽快把具体意见拿出来，最后要提报省委常委会审议。原件沙副省长还在处理，等他批示下来，再公开办理。” “好的，我明白了。有件事要向您汇报，我们整理近段时间各地报上来的检测报告，再通过其他一些渠道，发现不少异常情况。比较典型的是违规采集检测样本，检测超标隐瞒不报，私自罚款，乱罚、滥罚。这些情况，主要发生在县区乡镇，尤其是经济落后县、边界县、偏远县，其中利然情况最为严重……”闻同汇报道。 欧阳索宏问：“你有什么具体意见？” 闻同明确地说：“我的意见是，第一，由联合执法队派出调查组，分头下去督查；第二，待了解清楚情况后，由省政府召开电视电话会议，严肃强调。” 冒平昌是利然市市委书记，此事牵涉到他，欧阳索宏不得不慎重，沉吟着道：“我原则同意你的意见，下去检查时，不要有针对性，每个地市都要派出检查组，要顾全大局，注意团结。” 回到办公室，闻同直接拨通济安春的手机，道：“老济，领导交待了任务，要我们先碰头议一议，晚上有空没有？” “好，在哪见面？” “去你的地盘吧。” 济安春乐道：“哈、哈，到我的地盘，你就不用买单了！” 快下班时，周先昊接到济安春秘书打来的电话，通知他会面地点安排在建设大酒店云缈厅。他刚一放下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是项依依打来的。 周先昊说：“你等等，我先把门关上。——好了，说吧。” 项依依压抑不住喜悦，小声道：“今天张主任找我谈话，要提我当人秘股股长！” 两人的恋情已经公开，让周先昊高兴的是闻同不仅没介意，还特别支持，夸奖项依依是不错的女孩子。 在小县城升股长并不是件容易事，项依依之所以能被提拔，除了她自身人缘不错外，更主要的还是人家看周先昊的面子。 听她这么兴奋，周先昊心里一阵甜蜜，压低声音道：“恭喜你。我认真想了想，你还是先在那边呆着，等过完年看情况再定。” 第719章 偶遇故人 周先昊、项依依二人感情发展很顺利，已经到了谈及未来的程度。 周先昊向闻同提过，想把项依依调来省城，闻同一口答应下来，还承诺给安排个好单位。 两人已经约好，等秋天就办这事。突然听他改变想法，项依依奇怪道：“怎么了，有难处？” 周先昊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把声音放得更低，道：“昨天下午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领导和郜副主任通电话，只有只言片语。晚上我前前后后认真分析了一下，好象是说领导要到下面去，不知道是省内还是省外。” “那应该是市委书记了。”项依依说。她已经工作数年，对官场的情况颇为了解了，和周先昊相恋后对上层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周先昊分析说：“当然了，他的成就和地位在那摆着，而且应该是大市、重要市的书记，要不就是省城一级的市长。我仔细考虑，不能马上离开他身边，不管他调到哪儿，一定要想办法再跟他几年。所以说，你不要急着调江映，等情况落定了再说。” 项依依体贴地道：“好，先顾你。你和他一起到下面，机遇要多得多。省计委就那些职位，不象大市处级干部好几千。” 听到楼道地毯上传来脚步的闷响，周先昊仓促地道：“好了，晚上再细说。” 项依依说：“我想周六过去，你有空吗？” 周先昊说：“现在还说不好，你先来吧。” 建设大酒店云缈厅闻同光顾过不知道有多少次，从任杳踪镇镇长第一次在这里招待客人起，十年下来怕不得有一二百回。 进门时，他才发现不止济安春一人，另外还有一男一女，正在沙发前搬动纸箱子。女的很年轻，等她放好纸箱子站起身，闻同微微一怔，很面熟，但仓促间想不起来。 “闻主任，您好！”女人恭敬地招呼道。 闻同的记忆力很好，一听声音马上想了起来，她是省建设厅办公室的李静。那年他到省建设厅争取挂钩扶贫点，结果受到厅办李主任的冷落，当时就是这个李静出于礼貌给他倒了杯水。 受人当众冷落让他十分难堪，李静小小的一杯水给他留下了深刻记忆，只是年头太久、变化太大才一时没认出她来。 那时候他还是杳踪镇镇长，李静也才二十多一点，如今十年过去了，两人都到了而立之年，外貌变化不小。 闻同热情地微笑道：“你好，李静。” 济安春一面示意闻同落座，一面道：“老宁给厅里送了些龙眼，今天下午刚到，直接从产地摘下来的，我让办公室给你准备几箱。——噫，你认识我们李静？” 闻同笑道：“李静帮过我一次大忙。谢谢二位，辛苦了。” 那个男的是办公室副主任，他道：“闻主任客气，不辛苦。” 出来时，办公室副主任装作随意地问李静：“你和闻主任认识？” 李静是副科长，多年机关浸淫已让她老练无比，莫测高深而又不失真诚地道：“认识，那时候他还是杳踪镇镇长。” 办公室副主任酸溜溜地说：“不错、不错，没想到你还帮过他大忙。” 李静当然不会傻得把当年的情景说出来，含糊地答道：“他是大领导，我没敢当回事，他倒记得这么清。” 办公室副主任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妈的走狗屎运，闻同一句话，足够让她搞个正科级。 酒过三巡，闻同把欧阳索宏交待的情况向济安春作了介绍，又把那份材料复印件再复印了一份交给他。两人在席间边喝边商议，就一些大的方面基本达成一致。 取得欧阳索宏的支持后，闻同迅速做出部署，要求单荣国统一安排省发展大农业联合执法队的调查行动。 单荣国秉承欧阳索宏和他的意图，将执法队分成若干个小组，每个小组规模不等，各自负责一个地市。此次调查采取抽查的方式，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全部查到，非成员抽查面不低于30%。 周一下午，闻同正在和蒋冬葆谈工作，济安春忽然给他打来电话：“闻主任，这周的《规划与建设》，有些特殊信息，我让李静马上给你送一本。” 半个小时后，闻同拿到了《规划与建设》周刊。这份杂志是国家级大刊，地位很特殊，其权威性得到行业公认。杂志封面上的内容提示中，一条“慎行无标底招标”红色大标题格外醒目。 闻同打开正文，先看作者，是国内一位具有半官方背景的权威专家。文章洋洋洒洒长达四页，旁征博引，剖析利弊，最后以不容置疑的权威语气宣布不宜采用无标底招标方式。 第二天下午，沙建洲终于在材料上批示道：我意需慎重，根据经验，无标底招标方式问题很多，短期内不宜采用，或先行择一县试点亦可。另外，评标委员会向招标人推荐中标候选人，或者现场直接确定中标人，宜根据实际情况由招标人自行选择，此是法律赋予之权限，不好统一约束。以上妥否，请省长办公会议审议。 他的批示，实际上和此前卞子庄“谨慎、稳妥原则”的批示一脉相承，相互呼应。 杨心民希望对重大项目监管进行整顿改革，甚至在批示中罕有地具体点出几个方面。按说到了这一步，省政府很难有闪展腾挪的空间，但沙建洲愣是火中取栗，以“短期内不宜采用”或“先行择一县试点”予以应对。 他的意见再明显不过，就是要让无标底招标及招标现场确定中标人这两项措施无法落实，不了了之。 在《规划与建设》刊出《慎行无标底招标》文章的第三天，一个由十余人组成的专家考察组高调抵达云缈省。 考察组来自天都，目的是考察调研云缈省规划建设工作，其成员全部是国内知名专家学者。 到达江映后，考察组先和省政府举行会谈，阐明此行目的，要求省政府提供协助。省政府指派一位副秘书长配合，协助其安排日程，为其提供便利。 第720章 天都专家，来意不善 考察组分成两个小组开展工作，一组下到地市县区，一组到省直相关部门单位。 省计委统筹全省各项规划工作，对重大项目负有监管职责，被考察组列为第一站。接到通知闻同亲自出面，和鱼明檀、黎小玉等人一起迎到发展大厦楼下。 见面时，副秘书长向带队人介绍道：“李所长，这位是闻同主任，这位是鱼明檀副主任。” 李所长头发花白，满面红光，搭着闻同的手道：“闻主任，好、好、好！” 闻同谦逊地道：“您好，李所长，热烈欢迎您和各位老师来指导工作！” 李所长哈哈笑道：“指导谈不上，我们都是老头子，头发胡子一片白，还是闻主任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哈、哈……” “后生可畏”本是褒奖之意，但李所长此时的神情语气，却让人颇不是滋味，透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讥刺。 对这种表面上端着架子自我感觉良好，而实际内心严重失衡的“天都大干部”，闻同不是第一次遇上。他恍如未觉，保持着谦逊平和的表情道：“不敢，各位前辈，请！” 在大厦顶层会议室，闻同先代表省计委致欢迎辞，随后向考察组介绍了总体情况。鱼明檀分管重大项目监管，闻同就安排他具体负责接待工作，全程陪同考察小组。 回到办公室，他找来杭光城，吩咐道：“让办公室给考察小组准备些纪念品吧。” 办公室归杭光城分管，他问道：“大概什么标准？” 闻同说：“他们来头不小，平时没少在国内各地跑动，太少了拿不出手。” 杭光城老练地道：“那就一人两千误餐补助，再加两条烟，每人按三千标准。” 闻同说：“好，就这么定。” 下午调研结束前，李所长作总结性发言，对省计委的重大项目监管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但对其他工作则不置可否。 当晚的省卫视新闻中，另一组专家在省交通厅副厅长及边湖市副市长等人的陪同下，到边七公路和边湖机场调研。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几位专家众口一辞，对工程规划、招投标、监管及建设等工作给予了高度肯定，不吝言辞地盛赞，带队专家甚至评价为“模范”。 三日后，考察组再次和省政府举行会谈。负责人李所长沿续此前的态度，保持高调肯定，尤其对重大项目的监督管理评价极高，用上了“完美”二字。 沙建洲代表省政府出席会谈，在会谈结束时，他邀请部分专家组成员列席晚上的省长办公会。 晚上卞子庄主持召开省长办公会，第一个议题就是关于重大项目的监管。杨心民批示的是“我意很有必要整顿改革我省重大项目监管工作”、“请子庄、索宏、建洲同志阅，提出意见，报常委会议讨论”，他并没有把话说死，而是请省政府三位省长、副省长拿出具体意见报请省委常委会决策。 作为省委书记，他虽然决心对不良现象动刀，但不宜在具体政务上公开干预省政府。 待沙建洲阐明意思后，卞子庄道：“请各位发表看法。” 这种引火烧身的事，无人愿意主动往自己身上揽。等了小半分钟，见还没人开口，欧阳索宏道：“几位专家在，还是先听听专家的意见。” 李所长当仁不让，开口道：“贵省政府诚意十足，愿意倾听专业人士的声音，那我就代表考察组谈谈具体意见。关于评标委员会是现场确定中标人，还是推荐中标候选人，这个相关法律并没有作出硬性规定。这就说明，法律充分考虑到了实际情况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充分尊重了招标人的自主权。结合我们所了解的情况，建议应该尊重国家法律规定，赋予招标人自主权，由他们根据实际情况自行作出决策。不容置疑的是，招标人以及一线人员，更了解情况，更知道如何作出最有利、最正确的决定。” “关于是否采用标底招标方式，同样，法律并没有作出硬性规定。但目前在国内，标底招标方式占绝大多数，是主流，这就是最有力的依据……” “我们专家组每一位成员的经验都十分丰富，在这个领域的造诣很深，一部分人还参与了国家相关政策法规的制订……” 等几位专家相继发表完意见，沙建洲道：“感谢各位的指导，你们的意见十分宝贵，很有益，对我们决策帮助很大。我主管全省建设交通方面的工作，时间不短，实践出真知，很多想法和各位是相通的，基本赞同各位的意见。” 既没有人出言赞同沙建洲，也没有人表示反对，大家都无一例外地保持沉默。卞子庄不得不开口，问欧阳索宏道：“索宏副省长的意见呢？” 欧阳索宏道：“这是大事，我的意见是多听听人大和政协的看法。” 人大和政协多是退居二线的老同志，他们的顾虑比党委、政府和司法系统的领导干部要少得多，心理并不那么好捉摸，征求他们的意见没准会发生意外。 沙建洲马上道：“这是政府的日常工作，听取人大政协的意见我看不必，多听听各地市的意见很有必要。” 地市的意见不用征求就知道结果，大部分肯定反对。 这时候，冒平昌突然道：“重大项目监管整改工作牵涉方方面面的利益，是日常工作中的重要事项，人大政协参政议政是职责所在，广泛听取他们的意见还是有益的。” 冒平昌协助欧阳索宏分管重大项目监管工作后，欧阳索宏给予他不少支持，放手让他真正拥有实质性职责。 但沙建洲分管建设交通工作多年，他切入进来一年多，还是迟迟找不到自己应有的位置。 这次省委书记杨心民谋求整顿改革，他在深思熟虑后决定借机异军突起，一举扭转此前的弱势被动局面，全面加强发言权。 第721章 马桶密信 在眼下支持欧阳索宏的意见显然是上策，既对省委那边有了交待，又不会过于得罪省政府这边。 随即，又有三位副省长顺着欧阳索宏的意思表了态。 卞子庄没再等其他人说话，作出决定道：“对于索宏副省长的意见，我原则上同意，具体就由建洲副省长负责，务必要做细做透，要广泛听取各方意见。” 欧阳索宏淡淡地道：“这项工作很繁重，时间又紧，建议由平昌同志配合沙副省长一起抓。” 冒平昌本来就协助分管重大项目监管工作，于情于理，欧阳索宏的提议卞子庄、沙建洲都无法拒绝。 界畴宾馆顶层，某间县领导专用休息室内。 一个声音叮嘱道：“手头现有的要从快办理，要安抚到位，不能出乱子。以前的要抓紧时间收拾干净，别被人拿住证据。” 另一个声音答应说：“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出问题。自古民不与官斗，那些人都聪明得很，知道哪轻哪重，不会轻易向上反映，更不敢站出来对外乱讲。事情闹大了，我们手里铁证如山，只要向外一公布，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损失要惨重得多。” 前一个人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对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省里决心空前，一定不要撞到枪口上。去年的那几个倒霉鬼，被抓了典型关进监狱，教训深刻呀！” 后一个人保证道：“是的，我会注意的。” 数日后，由省计委三建办下辖稽察处处长叶龙生带队的联合执法队第三分队到达界畴县，开展为期两天的检查。 作为“大农业、大流通、大市场”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县，这不是界畴第一次接受联合执法队的检查，更不是第一次迎接类似的检查。 在此之前，省市两级政府组织开展的农业扶持资金使用督查以及农产品、食品安全检查共达十二次之多。 此外，三建办外聘中介机构的突击检查也有三次。经过这么高频率的督查，界畴县基本做到了符合区域合作组织标准，市场农用物资全部达标，农产品及食品饮料检测基本合格。 与此同时，历经多次检查县政府和相关部门的应对技巧也获得了长足的进步，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执法三分队一到，分管的王副县长立即集齐相关部门召开协调会，主动接受安排。在会上，叶龙生按照既定方案，宣布了工作日程。 日程具体包括三大项，一是检查相关部门的食品监管执法档案，审计相关账目；二是现场抽查；三是访问农民及食品饮料加工企业，举行座谈会。 各相关部门的执法档案都十分完整，按日期归集整理，检测报告、包括受检人在内的多方签字手续、处理决定、处罚手续及通报材料等一样不缺。 执法队有一套严谨的工作程序，在这套程序下检查工作十分细致周密，决非常见的走过场搞形式，吃喝玩乐临走拿只红包就了事。 对于全部档案，检查人员要详细审查并做出工作记录。工作记录必须有检查人、小组长、分队长、受检对象具办人、受检对象分管领导签字确认，而且回省城后还要经过两道复核程序，无误后才入档。 在如此严密的约束下，没人敢轻易懈怠应付，拿自己的工作和前途开玩笑。 一点毛病都不给人留出来挑是极不明智的，界畴县深谙此道，在档案中恰到好处地“安排”了一些漏洞，以免执法队没有成就感。 晚上在接受主人的一场普通宴请后，叶龙生拒绝了随后的娱乐安排，召集几个工作小组负责人开会。 在会上，几个负责人分别汇报了各自小组的工作，总体情况良好，都没有发现严重问题。 在来利然市之前，单荣国专门给稽察处开了个内部会，强调此次调查的复杂性和重要性，并隐讳地点了利然市的名。 联合执法队共派出十几个分队，各分队带队人并不全是计委稽察处的，也有省食药监局、质监局、卫生局、工商局等单位的中层干部。 叶龙生带队来利然，是单荣国亲自作出的安排。 对于这个结果，叶龙生已有心理准备，他道：“这样的一个情况，说明我们此前的工作卓有成效，非常值得高兴。不过，实际情况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所以我们还要深入、细致，把各项工作做透，尤其要站到全省大局的高度，从防范风险的角度关注一些可能存在的、尚未浮上水面的违规现象。这一点省领导尤为重视，相信在下来之前，各位所在单位已经强调过，我就不再多讲……” 早上醒来上洗手间时，叶龙生一眼发现门后地毯上躺着一封信。客房的门工艺很精细，门和门套之间结合十分紧密，几乎没有缝隙。 他蹲下身体仔细察看，发现在门下方稍稍压下厚厚的地毯马上就会露出半指厚的缝，信应该就是通过这里塞进来的。 蹲在洗手间马桶上，他迫不及待地拆开牛皮纸信封，抽出打横折起的信笺。在信笺的背面，有几行深蓝色的粗体字格外醒目，他一看顿时乐得大笑不止。 写信的人着实够幽默，那几行深蓝色粗体字写的是：当您看见这几行字时，应该正坐在马桶上，对此，我十分抱歉！ 信中并没有他期待的“猛料”，从其内容判断，应该是受罚企业所为。 信笺是打印出来的，只有短短三页，一条条概括性地列举出界畴县违规执法的行为，并提到一长串所涉及企业的名称。 除此之外信中再没有透露其他更为具体的细节，显然举报者并没有举证的打算，其动机不是想“搞事”，而是意在反映问题、解决问题。 第二天，执法分队按部就班地展开工作，并未就举报信内容进行调查。 直到几天后移师到其他县，叶龙生方才安排几位可靠的队员悄悄返回界畴县，依照举报材料的提示深入进行摸查。 第722章 低调完婚 这几个队员颇为机灵，扮成生意人直接进入零售终端向小店主了解，并根据打探到的线索进一步到邻省调查。 几天下来，大量的违规监管事实浮出水面，虽然因为是暗查执法分队没有掌握证据，但情况已经摸得差不多。 月中，省政协、省人大相继召开常委会议。 出乎沙建洲预料的是，两会对重大项目管理质疑声异常强烈，一边倒地要求立即进行整顿改革。 压力之下，省长卞子庄火速主持召开专题会议，责成沙建洲、冒平昌尽快拿出具体意见，报请省委常委会议研究决定。 随之，沙建洲召集省计委、建设厅、交通厅等相关部门负责人开会，布置具体任务。在会上，他直截了当地道：“时间很紧迫，我就直接安排了。计委这边，由鱼明檀具体办理，建设厅这边由王峰，交通厅……” 鱼明檀分管重大项目监管，这项工作由他具办理所当然，沙建洲之所以越位插手作出安排，是担心闻同不顾职责分工交给其他人。 冒平昌就是协助欧阳索宏分管计委重大项目监管这一块的，看沙建洲这么霸道，他顿时火往上撞，不冷不热地道：“计委这边，不会有问题，我和闻主任会安排好的。” 沙建洲置若罔闻，道：“各位要同心协力，务必在一周之内拿出来。” 晚上时，沙建洲紧急召见鱼明檀、王峰面授机宜。他很清楚，整顿改革的方向已经不可能逆转，现在需要面对的不是去化解，而应该是消弭力度，最少也应该做到推迟到高速工程招标后实行。 周六，马凤玲和老常在江映低调完婚。两人已定居在边湖，之所以选择来江映举行婚礼，主要是为了不惹人注目。 在任高级别年轻实权官员同前夫离婚，与为她而离婚的亿万富翁再婚，这样的例子放眼全国只怕也找不出几个。就算是马凤玲这样敢作敢为的女强人，也只敢在前夫老吴结婚一年多后才和老常结合。 婚礼在老常江映郊区的老家举行，总共只请了十桌客人，包括夫妻双方的亲属和不得不请的朋友同事。 夫妇俩盛情邀请闻同为主婚人，万有芳为证婚人。整个仪式简洁庄重，少了年轻人新婚的喧闹华丽，多了人到中年的沉稳内敛。 马凤玲着一身红裙，薄施粉黛，老常则顶着炎热穿一身西装。 当老常为马凤玲戴上婚戒时，夫妇俩深情对视，这一刻闻同坚信二人是相互吸引真心相爱，决不是权势与金钱的简单结合。 兰蕙芷、骆绮云、吴霜珏等女眷一桌，闻同、杜子坤、胡林、万有芳、厉坚、由应刚、南成光、熊宝金等人一桌。 李易秋和父母一起，带着小囡囡坐在娘家席上。小囡囡过完这个暑假就该上初一了，当年的小不点如今已跨入少女的行列。 看着她乖巧地坐在妈妈和外婆中间，象个大人一样规矩有礼，闻同突然意识到小丫头真的长大了，由不得心头莫名地一酸。 夫妻俩过来敬酒，先向闻同。老常端着酒杯道：“闻主任，十分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关心，我们敬您！” 闻同站起身，和夫妇俩一起碰了碰，微笑道：“二位两情相悦，祝你们相敬如宾，幸福美满！” 这一桌所坐的人和夫妇俩都是原杳踪镇的创业元老，大家都对两人走到一起由衷地高兴。众人心意相通，万有芳带头鼓掌，其他人立即跟上。 话题不觉转到食品安全监管上，万有芳道：“闻主任，最近遇到些困难，我们不少产品在外省频频被检测，多家分公司负责人不得不抽出大量精力来应对。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前些年虽然没少遭遇地区壁垒，但主要还是小范围的个体行为。这次的情况明显异常，似乎有人在蓄谋组织，有暗中操控的迹象。在五个地方，地区报纸曝光我们检测不合格，但等到我们的人去接洽时，他们又遮遮掩掩，不肯正面回应。后来辗转通过内部沟通的方式，我们才知道所谓不合格的产品全部是假冒，根本不是我们的。在国内的法律环境下，这种事是很难要到公正的，只要没造成严重后果，我们只能认了，花钱消灾，息事宁人。” 南成光也道：“类似的情况我们也遇到几起，只不过没老万那么严重。” 熊宝金本来不愿在闻同面前提这事，但听万、南二人都反映了，他也放下顾虑，道：“我们规模没那么大，不引人注目，前后只遇上六起。” 闻同点点头，道：“这些情况我们没有掌握，回去后，请各位把详细情况向区里、市里汇报，同时报一份给我们。突发事件预警机制、报告制度和应急预案还存在缺陷，对这一块考虑不多，我们会尽快弥补上。至于如何应对，这需要研究后再决定，要从大局出发综合考虑。我的意见是先由企业自身去解决，想办法了解清楚真实情况，必要的时候，政府再出面协调。” 万有芳最近碰到不少行业内的人，许多人在他面前牢骚满腹，指责云缈省是进化中混乱的丛林，规则制定者抱着理想主义，执行者私欲泛滥，胡作非为。这些过激的言论，有虚有实，万有芳没敢在闻同面前提及。 回家的车上，兰蕙芷关切地问闻同：“你怎么了，不开心的样子？” “啊，没什么，刚才老万、老南反映了一点情况，问题不大。”见车窗外有座施工的大楼，闻同岔开话题问道，“你们的新门诊大楼，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已经到三层了，蛮快的。”兰蕙芷说。 夫妻俩进家门时，兰贵仁正带着小感感、小恩恩在玩游戏。小伙子埋头苦读四年，终于如愿考上东洲一所名校的研究生，再有几天就要去报到。 见闻同回来了，他连忙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叫道：“三姐夫。” 第723章 强力压制邪恶 闻同对兰贵仁点点头，问道：“从义南来的？” 兰贵仁回答道：“嗯。” 兰蕙芷知道他一向怵闻同，待他们略说了说话，就对闻同说道：“你自己上楼去吧。” 闻同不在，兰贵仁一下子自在下来，对兰蕙芷道：“大姐今天来不了，临时有事，明天上午才能到。我让她别来了，她不听，非要过来。” “我知道了，给我打过电话。我们和你二姐先去，在江映购物中心碰面。”继小妹去年考上研究生后，小弟也考上了，姐妹三个高兴万分，约好明天在江映为小弟置办衣物和住校生活用品。 兰蕙溪因为跟着导师做课题，整个暑假一直在学校度过，无暇回家。 “其实衣服不少，根本不用买。”兰贵仁说。 兰蕙芷说：“那不行，你现在是硕士研究生，要讲究一些。将来想做什么工作，想过没有？” 兰贵仁说：“还没想那么多，我觉得把书读好，到毕业的时候再考虑。” 一说到这个，兰蕙芷不自觉地就拿丈夫闻同作比较，说：“你想得对，先好好念书，千万不能考上研究生就放松。学无止境，你看你姐夫，知识那么渊博，还天天坚持看书学习。等你毕业时，想去哪个单位都行，当公务员，进企业，你自己拿主意，随便挑。——你同学怎么样，都找到工作了吧？” “一小半还没有着落，不少人干脆不找工作，在学校附近租房专心考研。大部分人的工作都不十分理想，有一个还进了聚离软件，就住我们宿舍对面。”兰贵仁说。 兰蕙芷笑道：“是吗，待遇怎么样？” 兰贵仁说：“试用期半年，月工资三千，试用期满一年后，正常情况下能到五千，目前知道是我们班收入最高的。他比较厉害，在学校时就很活跃，到聚离软件是跑市场。” 兰蕙芷肯定说：“才毕业就拿三千，确实非常不错了。” 兰贵仁失笑道：“他牛得不行，毕业前那几个月没什么事，到处窜门，吹牛吹破天。有天晚上他跑到女生宿舍楼，追我们班一个漂亮女生，结果被人家给臭了一顿，笑死了！” 兰蕙芷也笑，说：“大学里有的男生，可笑得很，非常自以为是。——等你以后上了班，我和你姐夫给你买套大房子，就在单位附近买，上下班方便。” 周二上午，鱼明檀到闻同办公室，汇报重大项目整顿改革事宜。除非不得已，他从不主动进闻同办公室，更极少和闻同单独相处。 接过他递上的初稿，闻同快速浏览了一遍，发现内容和杨心民以及人大、政协常委会的要求相差甚远，大体上还是沙建洲批示的意见。 他没急于表态，说道：“明天下午请建设厅、交通厅过来开部门联席会，会上再详细讨论。” 鱼明檀本来做好了和他辨论的准备，没想到他一言带过，根本就不质询。 第二天下午，鱼明檀准时进入大厦顶层会议室。让他大为意外的是，会议室内坐了不少人，平时闻同所坐的一把手位置今天换了个人，不再是闻同，而是省政府党组成员、省长助理冒平昌。 在冒平昌右边坐着闻同，左边坐着济安春。他心里一咯噔，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被搞了突然袭击，昨天闻同根本就没说冒平昌要参加。 但不管怎样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冷着脸一言不发。 等列席会议的计委重大项目监管处处长读完初稿，冒平昌脸一黑，直视着他逼问道：“我听你读完，有一个感觉，完全是阳奉阴违！我问你，省人大、政协常委会议提出那么多具体意见，都反映在哪了？” 谁都知道他是在敲打鱼明檀和王峰二人，处长不过是代人受过。受他一压，处长顿时冷汗涔涔而下，脸色阵红阵白，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冒平昌不再为难他，威严地扫视了一眼鱼明檀和王峰，说道：“人大、政协的意见不是儿戏，必须充分尊重！我认真学习过好几遍，看来有的同志没学过，至少是没学好。我归纳了一下，两会针对我省实际情况，共提出五点具体要求。第一，对于政府投资项目，一律实行无标底招标，由评标委员会现场直接确定中标人，国有企业投资项目可参照执行；第二，评标委员会省外专家占比不得少于三成；第三，政府投资项目中，监理公司与业主单位要脱开；第四，投资项目竣工后，要聘请中介机构对工程决算进行严格的审计；第五，政府投资项目的建设领导小组中，要配备纪检监察干部。对于这五点要求，我们必须不折不扣地体现出来，谁再视而不见，就是敷衍民意，玩忽职守！” 闻同接着道：“对于冒省长助理的重要指示，请监管处会同相关部门的同志，完整地予以落实。” 济安春立即道：“我们全力配合。” 两大主要部门的一把手表了态，交通厅厅长只得追随。 鱼明檀见势不妙，不再等其他部门发言，一扬脸对着冒平昌的方向道：“我有异议。” 他刚才一直在低着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记录着讲话，其实心里在苦思对策。今天会议冒平昌出乎他意外地出现，而沙建洲又不在，他一下子被打乱了阵脚。 见闻同、济安春、交通厅厅长相继表态，他知道再不说话就晚了，遂硬起头皮抗争，试图阻击。 一旦今天的会议形成决议，沙建洲也好，卞子庄也好，都不好再否决。 外有代表民意的人大、政协，内有代表专业意见的相关部门，背后有倾力支持的省委，这种情况下卞沙二人谁也不敢逆势而动。 冒平昌淡淡地道：“闻主任已经代表计委讲过了，鱼副主任有异议，可以等其他部门讲完再说。” 鱼明檀嘴张了张，被堵得无话可说。他属于冒平昌协助分管的对象，不听话就是目无领导，扰乱会议秩序。 第724章 传来重要信息 王峰和冒平昌没有直接上下级关系，忽然插嘴道：“今天的会议这么重要，应该请沙副省长来。” 冒平昌心里冷笑一声，道：“你考虑得很对，事前通知过沙副省长，因为杨书记临时有其他安排，他不能来参加，委托我主持。” 到了这一步，再傻的人也听出了门道，这一切和省委书记杨心民密切相关。根本不用冒平昌再强调，其他部门参会代表争先恐后地表态支持。 等所有部门发言完毕，冒平昌道：“鱼副主任，请讲。” 全都发言拥护了，我还讲个屁呀！鱼明檀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不再自找无趣，说道：“我保留意见。” 王峰却似乎不甘心，颇为激动地道：“天都专家考察组的意见，代表权威声音，我们为什么不尊重？难道他们不比我们更专业、更懂得利弊？” 王峰是济安春的副手，他只得出面道：“关于这一点，最好由省领导来决策，我们的职责是结合我省的实际情况，贯彻落实省领导的重要指示。” 本省建设领域的现状，其实谁心里都明白，离天都专家考察组李所长所评价的“完美”差着十万八千里。济安春话中说“结合我省的实际情况”，就是暗示此意。 闻同道：“有一个情况我们要关注一下，国内至少已经有三个大城市在推行无标底招标，我省不是第一个，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等了片刻，见无人提出异议，冒平昌果断地道：“好，大家意见高度统一，那就请各位通力协作，务必在下周一之前拿出结果！” 会后回到办公室，鱼明檀提起电话拔给委办公室主任，气势汹汹地质问道：“刚才的会议，为什么没有通知给我？” 办公室主任陪着小心解释道：“从上周开始，正式取消纸质会议通知，全部走OA，我马上安排人打印一份送过去。” 鱼明檀一滞，这才想起上周主任办公会上确实通知过这件事。他对政务公开和办公自动化十分抵触，本人又是电脑盲，从来不登录OA系统，把账号和密码一古脑交给下面的人，有事就口头下令，由别人在OA上代签。 会议通知是闻同昨天上午告诉他的，但闻同没说冒平昌也要参加。 打印出来的会议通知上，明确无误地列着冒平昌的名字。他恼得把通知甩出去老远，恨声咒骂道：“他妈的小兔崽子，知道老子不上OA，故意耍心眼玩我，哼！” 闻同送走冒平昌回到办公室，刚一坐下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显示是陌生的手机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 电话那头说道：“闻主任，是我，姜琳，很冒昧打扰您。” 闻同愣了一下，马上热情地道：“是姜琳啊，你好，近来怎么样？” 姜琳语气听着轻松了不少，说道：“谢谢您关心，挺好的。向您汇报一件事，昨天在天都我哥家，听他提到一个特大项目，是他们集团的，正在前期论证。他是无意中提了一下，好象是船用柴油机为主，总投资一百多亿。” 闻同心里一喜，嘱咐道：“好，太感谢你了姜琳，我马上安排！另外请你稍稍保一下密，暂时不要对其他人透露，包括你的领导和同事。这件事非常重要，我们需要全面了解情况，必要时要向省领导汇报。” 听他这么重视，姜琳很高兴，道：“好，我明白了，不会再和人讲的。” 压下电话叉簧，闻同随即拨给周先昊，道：“后天有没有重要安排？” 闻同的日程安排都在周先昊的脑子里，他想也没想，答道：“上午有两个会，下午没有重要安排。” “周六、周日呢？” “周日下午两点陪卞省长会见外宾，上午和周六没有安排。” 闻同想了想，道：“订周五下午的机票，四五点钟左右，到天都，你也去。” “好。——单副主任有事，要找您。” “五分钟之后。”闻同说。 放下电话，他考虑了一下，重又提起拨通姜迪昌的手机，哈哈笑道：“老姜，我后天到天都，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姜迪昌说：“你来了，没时间也有时间。这次陪你去一个新地方，在远郊，非常不错，顺便再介绍几个朋友你认识。” 闻同说：“那好，天都见！” 等闻同快速浏览过材料，单荣国汇报道：“情况和我们预计的差不多，违规执法、乱罚滥罚的现象较为严重，尤其是贫困县、边远县。报告很翔实，包括省内企业在外省遭受检测曝光的情况。最近他们停了下来，似乎在观望。我分析，可能是我们这次的调查引起的，他们想看看有没有效果，能不能遏止住。如果能够，他们可能就收手了，如果不能，很可能会变本加厉。” 报告十分详细，前面是正文，后面是附件。附件罗列了大量事实，被放在第一位的，就是利然市界畴县。 闻同在心里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下一步如何进行，等我消息吧。” 单荣国走后，他提起电话联系伍元甫，问道：“领导晚上有空没有？” 那边伍元甫说：“应该有，您等我电话。” 很快伍元甫回过来电话，欧阳索宏等他一起用晚餐。利用共进晚餐的时间，他把报告内容简明扼要地向欧阳索宏作了汇报。 听完汇报，欧阳索宏沉默良久方才道：“按原定方案进行吧。不过，还是那条原则，不要有针对性，暂不问责，以正面引导为主。” 闻同知道，他是在顾忌冒平昌的感受。目前杨心民和他正在全力推进重大项目监管整顿改革，需要冒平昌配合。 如果此时出重拳严厉追查整治，头一个就是利然市，那势必会刺激冒平昌。眼下离换届已经不远，冒平昌正努力筹划上位，任何负面的东西都是他坚决不愿意看到的。 周五傍晚一下飞机，闻同就被等候在机场的姜迪昌通过要客通道直接接走。从机场出来，车开上一条狭窄的普通公路，约十分钟后驶上通往远郊的主道。 第725章 隐秘之地 沿途树木葱笼，暗淡的光线下植物在展示着今年最后的青春，再有一个多月，就该落叶了。 “去什么地方？”闻同接住姜迪昌递来的烟问道。 “放心，我知道你，不会请你去销金窟的。”姜迪昌笑道。 车上只有两人，周先昊坐另一辆车。闻同笑道：“我这人上不了台面，在那种场合紧张，放不开。” 姜迪昌摇了摇头，感叹道：“以前光顾得多，有人请，也有请人。我们不少客户好这一口，公开要求，不少还是有相当级别的，必须陪着去。纸醉金迷的生活太容易消磨意志，我有几个朋友陷进去了，乐不思蜀，有一个还沾上毒，算是毁了。” 路边不时闪过高大醒目的天蓝色指示牌，多数是俱乐部、山庄、度假村、会议中心一类的旅游娱乐场所。闻同道：“天都娱乐消费深不见底，市场庞大得难以想象，我看一百个江映也比不了！” 姜迪昌深有同感，说：“差不多，全国各地的高端消费集中到这座城市释放，你想想，有多吓人！” 闻同有感而发，道：“人家的基础设施条件也好，你看左边那条路，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乡镇公路，比我们有的地市公路还要好！他们很容易就能要到投入，我们来要个项目，求爷爷告奶奶，腿跑断，嘴磨破，脾气磨平！” 姜迪昌乐得笑出声来，道：“你职业病也太严重了，走到哪儿都惦记着！” 闻同苦笑道：“来十回天都，就有九回是为了跑项目，你说能不憋出职业病吗？” 姜迪昌说：“一言以蔽之，体制问题。” 车上了山路，周围景物变得模糊不清，但每隔不远就能看到一座灯火通明的院落，路上车辆亦往来不绝，丝毫不觉得荒芜凄凉。 又走了约摸半个小时，姜迪昌道：“到了，前边有灯的地方就是，左边。” 下车一看，闻同吃了一惊，院门前停满了各式各色豪车，一眼根本数不过来。 姜迪昌笑道：“现在季节好，光顾的人多，天一冷就少了。那边是大水库，左边是高崖，环境得天独厚，是块宝地。夏天人满为患，很多人晚上不回城，就在这边玩一通宵。” 这是座仿古城池建筑，两人多高的土坯城墙被人为装饰得斑驳不堪，全然不象许多文化古迹那样光鲜灿烂。 正门上方建有城门楼，悬挂着一块巨匾，上书徽宗瘦金体“宋时”二字。 城墙上方几面战旗在山风中轻轻飘动，写着隶体大字“宋”。 城上每隔几米远悬挂着一盏古灯，幽暗的灯光下几个轮值的“兵士”全身轻甲，手持长戈，在城墙上方走动巡视。 姜迪昌介绍道：“全城完全仿古，设计由历史学家和文物学家共同完成，施工请的是专业古建施工单位。老板原来在大学教书，后来下海经商，前年投资这里，等会儿我们会见到她。” 闻同感叹道：“把这些车移走，就回到古代了！” 姜迪昌说：“精华在里面，我们进去先转转，很有意思。” 精华果真在里面，如果把客人装束全换成古式，那就是一部活生生的生活影视剧。 姜迪昌指着前边一座两层高的木楼道：“那是奇珍异宝、古玩字画店，每件物品都有可供求证的详细来历，绝对货真价实，有权威专家轮流坐堂。整个城池就是一座古代的缩微小城，还有饭店、旅店、娱乐场所。这里经营思路和你的产业管理思路异曲同工，最大的特点就是规范。他们不做广告，全靠回头客，客人多数是富裕阶层。他们还供养了二十几位宋史学者，成立宋史学会，一方面做研究，一方面对这里不断补充完善。” 闻同笑道：“还是你们天都会玩，你们追求暴发户式奢侈时，我们江映还停留在改革开放初期，现在你们玩起了文化，我们才刚刚摸到暴发户式奢侈的边，跟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 姜迪昌介绍说：“这样一个地方，天都能承载得起，国内再找不出几个城市了。其实投入并不算大，建材普普通通，工艺不复杂，地价便宜得吓人。开业的第一年就实现了盈利，今年的净利润，预计能到一千万元，非常可观！” 稍稍转了转，姜迪昌领着闻同进入一间靠近城墙的酒楼。坐在二楼雅间，城边的水库尽收眼底，只可惜现在是晚上，无法领略胜景。 稍倾酒菜上来，餐具全部仿宋，菜式也各有说法，在宋代的相关史料典籍上全都有据可查。 话题离不开宋代，姜迪昌说道：“来过一次这里后，我才开始正视宋代，以前因为赵宋王朝在军事和外交上的软弱，我特别不喜欢这个朝代。深入了解后，才知道两宋原来是民族文明的一个巅峰，文化、科技、商业被充分尊重，思想自由，学术自由，贸易自由，经济社会全面繁盛，很值得现代社会研究学习。老板研究宋史，是宋史学家，对两宋情有独钟，就把这里经营成宋代城镇，取名‘宋时’。” 闻同非常认同，说道：“两宋文明居于时代最前列，文学、史学、哲学、艺术、科技等等，几乎所有的领域都硕果累累，群星闪耀。在某种程度上，那是一段被忽略的辉煌，很可惜！这里的老板成功地把商业和文化事业巧妙地糅合在一起，非常了不起。文学方面，苏轼旷古绝今的才情，恐怕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世所公认的唐宋八大家中，宋代就占有六位。史学方面，司马光一部《资治通鉴》写绝了，价值恒久。思想方面，程朱理学对后世伦理道德影响深远，其中有的东西经得起历史的检验，是可以代代传承的。艺术方面，连君主徽宗赵佶都是大艺术家！” 他兴致上来了，和姜迪昌碰了碰杯，接着道：“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三个方面。一是科技，四大发明活字印刷出于宋代，其他三项在宋代真正得以应用，获得划时代的发展。比如指南针在南宋时期全面应用于航海，其重大意义怎么形容都不过分。代表人物沈括以朝廷高官的身份成为一代科学家，这在我们的历史上绝对是个异数。这说明当时的社会对科学技术是非常宽容的，不象其他朝代盲目地贬之为奇淫技巧。二是商业，南宋的海外贸易极为繁盛，全面拉动了国民经济的发展。三是人文精神，在那个时代，封建士大夫精神非常纯粹，有着鲜明的‘尚公’特点。范仲淹、司马光、欧阳修、王安石都是楷模，是丰碑式人物，这些先贤身上很多卓越品质对现代官场有着深刻的启迪意义。尤其范文正公，苦学而成，文成武就，品格高雅，光照万世。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公’精神的体现，震烁古今……” 第726章 怪才自荐 “知音难觅，没想到闻主任对宋代悠然神往，这么有研究！”一位四十多岁、风姿绰约的中年女人款款而来，人未进门，声音先到。 在她身后，跟着一位年近四旬、面相儒雅的中年男人。 姜迪昌站起身，介绍道：“这位就是老板，钱教授。” 见他站起身，闻同也跟着站起身，微笑道：“钱教授谬奖，我不过是粗有所解，班门弄斧，见笑了！” “闻主任的见解，已经触及了宋文明的灵魂，说粗有所解，太自谦了。不介意的话，向你介绍一位朋友，滕宗渊，滕先生，我们‘宋时’宋史学会会长。”钱教授介绍道。 闻同向滕宗渊伸过手，客套地道：“滕先生，你好。” “你好，闻主任。”滕宗渊握着闻同的手，放肆地打量着他，其举止和儒雅外貌大相径庭。 对他言行无拘，直称“你”而不是“您”，闻同并不介意。目空一切的王孙公子，倨傲的高官，谦恭圆滑的商人，崖岸自高、一身怪僻的知识分子，什么样的人他都接触过，面对时早已宠辱不惊，泰然处之。 “刚才听闻主任对范文正公的高论，说实话，不敢完全苟同。文正公诚然成就斐然，品行高洁，但‘武就’确然，‘文成’实在有些勉强。客观地说，文正公刚直有余，融通不足，进取过甚，更张失度，如总揽国政，恐难以驾御，‘庆历新政’就是明证。作为一名政治家，范公是不够完美的，他没能实现自己的理想……”甫一坐下，滕宗渊即抛出一番尖锐言辞，根本不管闻同的感受。 虽然十分刺耳，但细细一想，闻同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他默然不语，无言以对，迅即联想到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 省委书记杨心民求成心切，要求猛力推进实施规划，全面加大食品安全监管力度。近来种种迹象表明，监管工作已出现躁进，平静的水面下已是潜流涌动，随时有可能爆发危机。 对此他忧心忡忡，却又无力纠正。他所能做的，只是尽力减弱危机爆发的力度，并为之做好准备工作，以求在风暴真的来临后尽可能地减少危害。 钱教授微笑不语。 姜迪昌担心出现误会，忙道：“我和闻主任认识四年，相互之间了解很深。十年前他从杳踪镇开始，着手推行环保农业，创立以农引工、以工促农、农工并举的发展模式，逐步从一镇扩大到一县，再到数县，最后终于成功撬动全省，取得省委省政府和中央政府的支持，制订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推行大农业。我和这个行业沾不上边，只了解一些皮毛，关心了一下统计数据，杳踪工业园的食品饮料制造业已经是国内最大最强的加工区，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也与日俱增。对这个规划我很有信心，先行一步的云缈省，肯定能够带动全国尽早解决食品安全问题。” 滕宗渊却似乎不以为然，他直筒筒地道：“我这人名义上学历史，研究历史，实际上什么都喜欢掺合几把，对贵省的大农业战略规划尤其关心。民以食为天，食品安全是顽症，是全民的心病，贵省独树一帜，谁又能不关心？我没有姜总那么乐观，贵省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最终是四不象还是达到预期目的，现在还远远不能下结论。就我了解的一些信息，实际上你们积累的矛盾越来越深，已有一触即发的苗头。刚才说了，贵省是独树一帜，独树一帜在国内不是什么好事，很容易犯众怒，既包括兄弟省市区，也包括相关监管部门。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就会出现上下左右合力阻击的局面，那就是一道鬼门关，决定着贵省大农业战略规划的生死！” “多谢滕先生的提醒，我们会加倍小心。”滕宗渊的一针见血，再次刺中了闻同的忧虑。但他不能公开承认，这事关官方态度问题，一言不慎即可能惹来麻烦。 见闻同忧形于色，姜迪昌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避开云缈省谈古论今。一谈开来，闻同暗吃一惊，滕宗渊洞悉古今、明了中外，知识之渊博、识见之深刻实为他生平仅见。 恩师孙以身虽学富五车，但他长于经济，对于治国、治事却了了，和滕宗渊相去甚远。 最令他惊喜的是，透过言行，他发现在许多问题上滕宗渊和他有着相同的认识，二人价值观非常近似。 渐渐地他明白感觉到钱教授的意思，是在向他引荐滕宗渊。 不过考虑到钱教授是商人，商人总是有利益诉求的，在不明对方意图的情况下他不肯表现出积极主动。 此外还有一层，天都水深似海，象她这样的非凡女子，身后一定有着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力量，在不清楚之前他决不敢轻易触碰。 原本闻同是想在席上向姜迪昌探询亚船集团百亿船用柴油机投资项目，结果钱、滕二人一直在场，让他无法开口。 不过钱教授极善于交际，滕宗渊又智深似海，倒没让他感觉不快。 快到凌晨时，姜迪昌向闻同道：“时候不早了，晚上就住这里吧？客房是四星级标准，条件不错的。” 闻同微笑道：“客随主便。听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今晚有幸领略钱教授、滕先生的风采，实在不虚此行！” 钱教授笑道：“闻主任客气，我们山旮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谅解。” 闻同马上说道：“哪里，钱教授创立了一块宝地，意义非凡。” 到了客房，闻同没有立即睡下，而是到姜迪昌屋里和他继续说话。坐下后，他打量了几眼客房，说道：“钱教授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别出心裁，做出这样一番事业。” 姜迪昌道：“她很特别，很超然。因为‘宋时’餐饮原料采购，——这里需求很大，对安全和品质要求非常高——她知道了云缈省，也就知道了你，一直想认识一下。事先没有向你明说，没问题吧？” 第727章 贤才慕明主 姜迪昌不肯直说，显见是有难言之隐。 闻同道：“我又没有什么她要求的，能有什么问题。” 姜迪昌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道：“你不用顾虑，她行事讲规矩，不会到处乱伸手的。她在天都人脉很广，你们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如果在食品安全监管方面遇到了大难题，她或许可以帮上忙。滕宗渊滕先生，和她共过事，现在还在大学教书，担任宋史学会会长是来兼职帮忙。他心气极高，曾经有两位相当级别的大领导相中了他，想延揽过去，被他婉拒了。” 其实姜迪昌已经点出了钱教授的背景，就是在食品安全监管领域。食品安全监管牵涉到多个部委局，她到底在哪个部门说得上话闻同无法猜测，不过这不急，等到真的需要求人时再打探也不迟。 闻同口是心非地道：“我一个普通地方官员，实在不值得他看重，别误人前程，成明珠暗投。” 姜迪昌早看出了他的心思，知道他还有顾虑，微微一笑道：“你很普通吗？别谦虚了！他是个非常有抱负的人，也是个奇人，不然我不会介绍给你认识。” 闻同点点头，话风一转突然道：“你们的百亿船用柴油机项目，落户云缈省的可能性有几成？” 姜迪昌诧异地道：“还在前期论证阶段，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同笑道：“我是干什么的？云缈省投资主管部门负责人，要是连这点消息也掌握不了，还怎么开展工作？” 既然姜迪昌不知道是他堂妹透露的消息，闻同也就不打算说出来。 姜迪昌略略一想，狐疑地问道：“小琳跟你讲的？” 闻同避而不谈，说：“你也太小看我们的信息渠道了。别问了，说吧，到底有几成希望？” 姜迪昌一笑，随即敛容正色道：“从感情上说，我也希望项目落户自己的家乡，但客观地讲，顶多5%机会！很抱歉，我不能应付你，要对你负责任。不过，不妨明说，虽说还处于论证阶段，但分管副总理非常关注，直接推动。” 闻同心里一喜，分管副总理直接推动，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5%的机会对云缈已经不低了，要高于预期。 不过他不想在姜迪昌面前暴露出真实想法，装出一副失望神情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希望多大，我们总要参与，不参与连5%的希望也没有。” 姜迪昌轻轻摇了摇头，歉意地道：“竞争异常激烈，沿海几个省市都有意，包括东洲。” 陈照东是东洲市市长，如果闻同不放弃这个项目，那就要和自己的老上级竞争。一百多个亿的项目可不是小数字，哪怕是对于家大业大的东洲来说，也是一笔超大规模的投资。 完全可以预见，陈照东是不可能因为私情而给闻同面子的。同样，闻同也不可能轻言放弃。 好在眼下项目还处于前期论证阶段，竞争序幕才刚刚拉开，短期之内师兄弟之间的竞争还不会那么激烈。 闻同要求道：“我们所需要的只是公平对待，主要是向我们透露必要的信息，其他不会再给你增加麻烦。” 姜迪昌沉吟了一下，承诺道：“这个没问题。” 在另一处地方，钱教授道：“确实是个人物，你摆出那种姿态，他居然处之泰然，光这份胸襟气度就了不起。” 滕宗渊摁灭烟头，轻笑道：“我苦苦寻觅多年，这个人是能够承载重望、寄托梦想之人，绝对是不世出的人物，不信你等着看结果。五年前到边湖出差，吃饭时主人介绍说饭店食材来自杳踪镇，绝对环保。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注意上他了，研究得很深。你不知道，在陈照东市长低潮时期，他的表现那才叫惊艳，一连串精彩绝伦的动作硬是扛住了市委书记和省委常委两位大佬的合力，不但自保，还保住了镇开投和杳踪镇的事业。不少官员早早露头，少年得志，结果后来反而了了，平平庸庸地结局。他完全不同，有着强大的自我生存能力，地位职务有实实在在的政绩支撑，一不是靠投机取巧博取领导青睐，二不是靠家世。我甚至认为，凭他的成就不应该是现在的职务，应该给他主政一方的机会。我唯一担忧的，就是他的心态和胸怀，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 钱教授说：“那你就等着人家来三顾茅庐吧，不过别太过火，——你本身又不是那样的人——烈马难驮，当心他畏惧放手。“ 滕宗渊极为自信地道：“不会，他会来的。即使他不来，那也没有遗憾，说明他认识不到我的价值，也就不值得我追随。” 钱教授由衷地道：“老滕，我是了解也理解你的，希望你们能成为民族的良知。” 第二天上午，闻同到在教育部当处长的老同学家，托他打探滕宗渊和钱教授的情况。滕、钱二人是教育界人士，他的这位同学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的家庭出身、资历和社会关系等翻个底朝天。 周三下午，省政府召开电视会议。在会上，单荣国有所保留地通报了此次食品安全监管工作的抽查结果。 欧阳索宏发表讲话，指出部分地区存在违规执法、隐瞒不报、乱罚滥罚现象，他重申省政府的相关规定，要求各地搞好自查自纠，迅速作出整改。 周五，省委召开常委会议，审议通过省政府提交的重大项目监管整顿改革意见，并决定立即在利然——江映——香郡及边湖——昆北——定府高速公路建设中实行。会议同时决定，由省人大常委会在意见基础上着手立法。 大广场俱乐部专属包间内，李飞扬面沉如水，靠在奢华的乳白色真皮沙发里一言不发。无标底招标及评标委员会现场确定中标人，这两项改革措施的杀伤力是非常惊人的。 一方面改革将大幅压缩工程造价，另一方面还将压缩内部操控空间，破除人为设置的壁垒，为更多的竞争者打开大门。 第728章 省里异常重视 在这种情况下，李飞扬实在没有把握再象以前一样，让颐达世纪企业集团于无声处捷足先登。 多年来颐达世纪企业集团被利润丰厚的工程养着，犹如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已经失去了自我生存能力。 而云缈省建工集团以及那些从夹缝中拼杀出来的狼性民营企业，他们的管理优势非常明显，和他们比颐达世纪企业集团就如同一只娇生惯养的小白兔，赤膊上阵竞争根本不是对手。 煞费苦心，终究还是没能阻止得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问鱼明檀：“沙副省长呢，还要多久到？” 鱼明檀同样脸色难看之极，闷声道：“刚联系过，会已经结束。” “你们是怎么运作的，在省政府占着那么大的优势，还有天都的声援，连这点事也摆不平，真是岂有此理！”李飞扬终究是没有压住火，发怒道。 鱼明檀一听马上火了，心道你混蛋，想把责任往我们身上推，不行！他不敢真在李飞扬面前发火，就拐着弯话中带刺地道：“现在看来，边七公路是个转折点，决算的时候要是少报一些，就不会那么惹眼。” 省委书记杨心民早就对工程建设领域的现状不满，这次颐达世纪企业集团承接的边七公路长虹湖区标段撞到枪口上，成为导火索，促使他痛下决心。 听鱼明檀揭疮疤，李飞扬一下子炸了，低吼道：“放屁，你以为这是根本原因？真幼稚！一而再，再而三，步步失策，被打得一败涂地，我还说错你们了？” 被他一通怒斥，鱼明檀顿时泄了气，垂头不语，憋得满脸通红。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怎么了，这么大脾气？” “沙副省长！”李飞扬和鱼明檀几乎同时站起。听沙建洲语气不善，李飞扬讪讪地道：“这个——和鱼副主任讨论工作，有些分歧，一急没控制住……” 沙建洲径自坐下，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评判问题要客观，不能一厢情愿，自以为是。有好处就伸脖子，遇到事就往后缩，这样不好，很不好！” 李飞扬涨得满脸通红，吭吭哧哧地道：“这、这——不是、不是，沙副省长，您误会了，我……” 沙建洲根本不理睬，冷声道：“出了问题要认真反思，边七公路操作失当，搞得我们很被动，这是不容否认的客观事实！” 李飞扬心里一凉，知道如果他们众口一辞，他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辩不清。说到底他终究只是一个做事的，人家是堂堂副部级要员，最后倒霉的铁定是他。 想到这里，他急切地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冷静思考原因，寻找对策。” 鱼明檀心里冷笑不止，暗道你妈的在老子面前抖威风，现在怎么不牛了？你有种再牛，牛哇！ 他故意站起身，从随身皮包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昂首从李飞扬面前走过，恭恭敬敬地给沙建洲敬上。 沙建洲接过他敬上的烟，就着他手中的火机点上，慢悠悠地吸着。 好半晌拿足了架式，他才开口道：“你说得对，看来你没有失去冷静，心里是清楚的。那说说看，根本原因到底在哪里？” 他深知李飞扬的特殊身份，并不想真的开罪他，只想杀杀他的嚣张，掌握住主动权，将他纳入自己的思路，向上统一口径。 “我觉得，关键在于省委，硬要这么搞，谁又能阻止得了！”李飞扬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已经明白过来了，试探着说道。 沙建洲点点头，道：“你一语中的，事情的本质就在这里！这样吧，我过两天去天都开会，我们一起，把情况如实地反映。” 妥协符合双方的利益，无疑是最佳策略，李飞扬赶紧道：“我听您的。” 辗转通过多条渠道初步了解亚船集团百亿船用柴油机项目的情况后，闻同亲手整理出一份报告，专程到省政府向欧阳索宏汇报。 欧阳索宏看得非常认真，速度很慢，好半天才放下报告问道：“你判断正常情况下只有5%的机会，那准备持什么策略？” 闻同立即道：“我的意见是采取后来居上思路，先从两个方面做工作，一是盯紧项目进展，盯紧竞争对手；二是着手做自己的准备工作，择机出手。在此之前，不宜宣扬，不能成为竞争对手的靶子，先让他们去斗。” 欧阳索宏考虑良久，道：“无论硬件还是软件，我们都不占优势，你的思路我基本同意。”微一沉吟，他接着道：“这件事很重要，有必要向卞省长和杨书记汇报，我们一起。” 同欧阳索宏一样，卞子庄对此事亦高度重视，当场就详细阅读报告。看完后，他道：“你后来居上的策略，我基本认同，这符合实际情况，但有三个问题。第一，这么重要的信息，我们首次得知竟然是通过一个普通干部这条非正常渠道，说明我们的云缈省驻天都办事处，省计委驻天都办事处等单位未能尽责，和方方面面联系太少，信息搜集不力，要考虑整顿。第二，这个项目，选在省内何处合适，要马上考虑，否则工作没法往下进行。第三个问题，要马上成立一个工作组。” 云缈省驻天都办事处归欧阳索宏分管，计委驻天都办事处由姚迪毅分管。卞子庄的话尽管有些刺耳，但确实说得对。 欧阳索宏道：“办事处暮气太重，只做些迎来送往的工作，主动性不够。” 考虑了一下，他接着道：“我的意见是，一调整负责人，二强化职能，适当增拨活动经费，三打通信息渠道，省、市、县三级驻天都办事处加强互动，同时与省直相关部门建立沟通机制。” 卞子庄点点头，道：“可以。” 对计委驻天都办事处的工作闻同一直不满意，但考虑到是由姚迪毅分管，他才容忍着没有作出调整，此时不得不表态，道：“作为省政府投资主管部门的派出机构，计委办事处的作用没有完全发挥出来，我们会尽快作出调整。” 第729章 力争双百亿 卞子庄道：“你们计委驻天都办事处应该是跑项目、跑资金的桥头堡，要配备强力人员。索宏，在经费方面我们要给足。但这不是无原则的，经费要和绩效挂钩，成绩显著的话，还可以适当考虑给予个人物质奖励。” 欧阳索宏道：“关于工作组，我建议放在计委，由闻同同志直接负责。” 这符合职责划分，卞子庄不好反对，对欧阳索宏道：“暂时放在计委吧，必要时再考虑升级。就请你统筹安排，进展定期报给我。” 杨心民一看报告，当场对闻同道：“虽然你判断只有5%的希望，但要拿出100%的努力。我们云缈至今只有乐水大开发一个百亿生产性项目，如果这个能成功拿下，对全省经济社会的推动作用将无法估量。不夸张地讲，这个项目至少可以让全省发展提速三年，直接间接能惠及几十万人。这件事要上升到全省高度，详细情况要及时报给我，细节上不要有任何遗漏。——真道电气的电动汽车项目，进展情况如何了？” 闻同道：“中试生产已经到了关键阶段，可以说，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上个月集团召开专题会，寇院士、吕大可、覃道繁和管立昇会商后认定，成功率在90%以上。光迅根据最新情况修改了可研报告，总投资大概在一百五十亿，包括家轿和客车两块，需要分别引入合作伙伴。这个项目研发投入前前后后达到七亿五，还不包括国家、省、市、区四级现金直补的两亿五。耗费太大，幸好公司其他业务盈利能力强，不然根本养不起。” “好！”杨心民激动得站起身，在宽大的办公室内踱着步，昂扬地道：“两个百亿项目，一个要留住，一个要抢来，要全部拿下，一定要有这个雄心！” 欧阳索宏也激动起来，说道：“电动汽车不仅仅是企业的事，也是政府的事。目前我们在做的工作主要有两项，一是协助企业向中央政府要政策，二是协助企业融资。新能源汽车是发展方向，对缓解我国石油危机、抢占新产业制高点意义非凡，中央政府态度非常明确，很支持。在关键技术上，真道电气已经领先于对手，这是指全球。这群年轻人确实有眼光、有魄力，敢作出这项决策，了不得！” 欧阳索宏不知道的是，真道电气电动汽车项目的决策，闻同在其中起了关键性作用。正是他和厉坚的坚持，才使得吕大可、管立昇、杨光迅等股东最终选择了同意。 另外，在争取国家政策支持方面，他亦在其中做了大量具体的工作。 杨心民停下步子，双手成掌，在胸前用力挥了几挥，说道：“这两项工作，由索宏你统筹，小闻直接负责，要歇尽全力，奋勇向前！” 同当年江映——边湖高速公路工程招标一样，利然——江映——香郡和边湖——昆北——定府高速公路工程招标也由云缈卫视全程现场直播。 本次招标结果，有两个“意外”令圈内人大感意味深长。第一，一直以来在省内工程建设领域呼风唤雨的永达固建工公司，此次在投标人资格预审阶段就被无情地踢出。第二，另一家来头更硬的颐达世纪企业集团同样两手空空。 永达固被刷掉，理由是该公司承建的多项工程存在质量问题。这是硬伤，永达固方面就是想申诉也不敢张口，只能忍气吞声。 颐达世纪倒是通过了资格预审，但因为报价高最终未能中标。不是李飞扬不想降低报价，而是因为公司管理薄弱，报价再低的话就无法盈利。 对于永达固的出局，不少想象力丰富的人马上联想到去年边湖市长之争，温健祺意外被苗长刚挤下。 彼时，温健祺汇报学习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时出现意外，临阵被出其不意的“温柔一刀”砍落马下。 眼睁睁看着一百多亿的超大蛋糕摆在面前就是插不上手，这份“损失”何其之惨重，永达固和颐达世纪的心都在滴血。 有失意人，就有得意人。和永达固、颐达世纪的落寞相反，利然市有三家企业中标，总标的额高达十二亿。 当然，最大的赢家还是省建工集团，其一家独占过半工程量。 省建工是省里重点扶持的特大型企业，实力、地位不比富铜集团逊色多少。因为税收属地征管原则，业务遍布海内外的省建工直接为省内创造的财政收入并不高，远远无法和富铜集团、真道电气比。 但省里看重它的是另外两点，第一能为省内提供大量就业岗位，消化十几万劳动力，第二带动一大批相关制造业蓬勃发展。 关于后一点，比如镇开投的栗子堰石场当初就是借助其起家的，两家企业早已结成战略伙伴关系。 不过时移势易，两家地位如今已经倒了过来，省建工是镇开投房地产业务最主要的承建商。 再比如，真道电气起初的快速发展也离不开省建工的支持。省建工具备电力工程施工特级总承包企业资质，真道电气每年通过其销售的产品难以计数。 招投标整顿改革的效果立竿见影，节约支出高达惊人的十四亿元。如此庞大的数字令所有的反对者再也无话可说，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他们的嘴。 大广场俱乐部包间内，李飞扬独自坐在沙发一角，阴沉着脸不说话。刚刚在电话里，他再一次被骂得狗血淋头，连十八代祖宗都跟着遭了殃。 一连数日来，这已是他第四次被骂，一次比一次严厉，一次比一次恶毒。 别人只见他人前风光，却不知道他在人后的苦楚屈辱。他甚至想，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个机会出国算了，这样的处境实在无法忍受。 可一想到外逃的下场，他立即打消这个念头。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对他来说国外并不比国内更安全。 地球之大，却没我立锥之地！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把烟蒂狠命摁灭在奢华的吧台上。 第730章 闻腥蜂拥而来 人总是在困难的时候才想到温暖的家庭，这时李飞扬想到自己还有白发苍苍的老父母，有贤淑忍让的妻子，有上中学正值花季的女儿，他们都需要他。 唉，踏上了这条路，就再没有其他选择，不去想了，还是听老沙的，配合他一劳永逸，重振旗鼓，否则就会永远失去云缈这块领地。 尽管保密程度很高，但没多久亚船集团船用柴油机项目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获知消息后各地市马上作出反应，书记市长们纷至沓来，差点把省计委的门槛踩烂。 闻同不堪其扰，干脆发出通知，让各地市先行内部甄选，报到省里由省政府定夺。接到通知各地市动作神速，很快就推出候选地，小市一般一个，大市在两到三个。 收到各地市报上来的候选地后，工作组下面的专家组加班加点，对其软硬件条件进行打分排名。专家组成员主要是从省内抽调的专业人士，覆盖了船舶、柴油机、金融、经济、交通、规划、劳动力等等领域，多达二十余人。打分出来后，工作组迅速召集各地市开会。 会议在发展大厦怡心湖山商务酒店会议中心举行，按要求各地市派出以分管副市长带队的代表团参加。 会议目的主要有两个，一是通报结果，给退出者一个交待，做到公平公正；二是协调入围者细化材料，以备省政府抉择。 会议开始前，组长闻同先发表讲话。 “在正式开会前，我讲几句。我们都知道，这个项目难度极大，我们这是要去努力争取，而不是已经到了手要往下安排。所以，我们一定要摆正心态，要从全省的高度出发，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只有这样才有成功的希望。如果项目最终能够落户我们云缈，受惠的决不是某一地，一百多个亿的投资，大家可以想象一下配套产业的机会有多大，这个机会比直接投资小不了多少。最后，受省政府分管领导委托，我在这里重申两点纪律。第一，严禁各地单打独斗，私自行动，必须由省政府统筹安排；第二，高度保密，严格执行工作组下发的保密规定，非经工作组组长审批，严禁任何人接受任何媒体采访，包括简报等各种形式的内刊。对于违规人员，组织上将从严从重追究责任！” 随即，大屏幕上PPT播放评分结果。见边湖开发区综合得分被排在第一位，副市长袁紫贵失声欢呼道：“好，鼓掌！” 边湖代表团的人立即响应，拼命鼓掌。其他代表团的掌声稀稀落落，在掌声中还夹杂着不少质疑和起哄声。 排在第二位的是江映空港工业园，第三是杳踪工业园，第四是昆北市襟江县开发区。排进前六名的才能入围，获得向省政府推荐的资格，其余一律出局。 第二名和第一名差距仅0.5分，而第四名和第三名分差高达5分。 不等掌声停下，空港工业园管委会主任老郑当场站起，神情激动地道：“对这个排名，我有异议。0.5分的差距，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我认为……” 带队的江映副市长老程一皱眉，不客气地打断道：“怎么回事，这么冲动？有事慢慢说，还有专家解说，先听完再提也不尽。” 老郑脸一红，讪讪地道：“对不起，闻主任，各位领导，各位专家，十分抱歉！” 负责讲解的专家组组长是云缈大学的一位老教授，他也是省政府参事室参事，讲解道：“首先，我代表专家组向各位领导保证，在省政府欧阳索宏副省长和闻主任的严格要求下，我们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实事求是的态度开展工作，尽可能做到科学、严谨。” “评价时，我们不是单纯地就条件考虑条件，而是密切结合项目本身进行。总体而言，我们云缈省的比较优势有如下几项。第一，原材料供应优势，这主要是富铜集团；第二，能源优势，这主要是指乐水水电站；第三，熟练技术工人优势，这主要是指空港工业园，其次是江映开发区；第四，廉价便捷的水路运输，其中边湖开发区紧临大江水，区位优势极为明显；第五，软环境优势，主要是指江边经济走廊规划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实施以来渐趋规范的市场秩序，以及显著改善的政府工作效率，还有逐步走向公正透明的法律政策；第六，新技术引擎工程实施以来科技水平的进步；第七，职业教育的发展；第八，较低的用地成本和廉价劳动力成本……” “需要说明的是，第一我们的劣势也很明显，第二上述部分优势如果是和沿海发达地区比，那就不再是优势了。比如说水路运输，我们再有优势也比不了人家就在海边，再比如说，软环境方面我们和部分沿海地区比还是有差距的，还需要继续努力。其他的如科技水平和职业教育水平等，总体上我们也明显逊色于许多沿海省份，这决不是短期内能赶超的。” “综合来看，和沿海地区比我们的劣势主要反映在如下几个方面。第一，我国的船舶工业基本分布于沿海，距离市场较远是我们最大的劣势；第二，配套能力较弱，基础工业远远赶不上沿海省份；第三，信息落后；第四，融资环境较为落后；第五，基础设施仍嫌不足……” “下面我逐一对评分项进行解释，有解释不到位的，再请相关专家详细补充。关于原材料优势……” 等他解释完，空港工业园的老郑第一个举手。 得到专家组组长示意许可后，他站起身，两手托着写得密密麻麻的记录本道：“首先，我代表空港工业园对工作组，对专家组表示诚挚的感谢！就专家组的评价，请允许我提几点异议。第一，我认为相对水路交通，陆上交通考虑得过少，建议加大评分分值……” 第731章 窝里热闹 老郑继续说道：“第二，建议加大熟练技术工人优势的分值，这对项目资方具有极强的吸引力……” “第三，我们空港还有一个巨大优势考虑得不够充分，就是园区有大量实力雄厚的机电制造企业，产业配套能力很强……” “第四，江映的信息优势、融资环境、科技水平在省内是最强的，建议专家组考虑这些……” 还在他一条条申述时，边湖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马有成就捧着记录本看着他，神情急不可耐。 他话音一落，马有成立即举手，简单客套几句后急切地道：“第一，我们边湖开发区就在大江水边上，区内码头吞吐能力巨大，而且后续还在扩建，这个优势在省内首屈一指，建议加大分值。第二，我们的陆上交通优势同样明显，在省内不比任何地方差，高速公路、铁路畅通无阻，我认为得分偏低。第三，我们的熟练技术工人队伍庞大，仅边湖重工就有上万技工，不比空港工业园差。第四，我们区内同样有大量基础工业企业，产业配套能力在省内第一。第五，在富铜集团、真道电气、四海有芳的引领下，我们边湖已经成为全省工业中心，信息优势、融资环境在省内第一。第六，至于科技水平，我们富铜集团和真道电气驰名国内外，这是举世公认的。第七……” 马有成的话明显过头了，动辄自称全省第一，闻同听得心里直皱眉。 老郑强自克制着听他讲完，等他一收尾立即道“江映虽不在大江水边上，但水路运输已经能够满足项目需要。关于陆上交通，江映是全省枢纽，未来数年将有多条高速公路在此交汇。关于熟练技术工人和产业配套能力，我相信专家组会有公断，我不再多说。科技水平强调的是整体，而不是某些领域，况且，真道电气研究院是设在江映的。至于谁是全省工业中心，这个还是要靠统计数据说话。” 马有成抢白道：“统计数据显示，边湖工业总产值和工业投资增长率都远超江映，全省第一是早晚的事！” 现在的局势很明显，成了边湖开发区和江映空港工业园两虎相争，或者说是边湖和江映之争。 大家意识到，省政府选择这两家的可能性最大，其他地方不过是陪太子读书。既然如此，那大家就坐山观虎斗，在一旁看好戏好了。 老郑终于火了，很不客气地道：“在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下，我们空港工业园国企改制进展顺利，全面恢复生机就在眼前。江映开发区轻工业和家电制造业一派兴旺，发展势头非常强劲。虽然在数据上江映暂时落后，但我相信，我们第一的位置将牢不可破！” 马有成挪揄道：“我们边湖有杳踪工业园，有富铜工业园，有边湖开发区，成为全省工业中心乃至经济中心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如果船用柴油机项目落户我们边湖开发区，边湖市将发展为跨省经济中心，引领全省发展！” 马有成的话虽然难听，但边湖的发展趋势确实明显，让老郑无法反驳。 不过，老马挑起地域之争，事情已经变了性质，上升到了两地施政成绩比较的高度。这是非常敏感的，传出去影响很不好。 老郑恼怒地道：“第一就是第一，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袁紫贵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道：“闻主任，各位专家，我来补充几句。首先我想说的是，我们今天坐到一起，是来研究讨论，不是无谓地争辩，请大家都不要跑题。闻主任说得对，这个项目难度非常大，我们要站到全省的高度，齐心协力努力去争取，而不是自家闹成一团。其次，我还想讲一点，下一步我们边湖开发区要全面向杳踪工业园学习。杳踪工业园的软环境得分极高，几乎是满分，这个大家刚才都不去提，我认为应该要提。我们都知道，杳踪工业园文化很好，软环境不要说在省内，就是放到全国也是鼎鼎有名，是公认的模范。软环境对投资的吸引力有多大，我们看看近年来杳踪工业园引进的投资有多少就知道了。所以，我建议，软环境的评分分值要提高，而且要大幅度提高！” 江映副市长老程一听就不干了，好家伙你一个边湖开发区已经占领了制高点，还不满足，还想把杳踪工业园提上去压住我们。杳踪工业园虽不在大江水边上，但相距也不远，除了交通条件略差外，其他都不逊色于前两名，竞争力确实非常强劲。 “根据江边经济走廊规划，杳踪工业园定位于食品饮料制造业和电气制造业，柴油机项目并不适合。而且，柴油机项目占地超过三十平方公里，要放到杳踪区，将挤占所规划两大产业的用地，未来将制约其发展。”对于杳踪工业园的软环境实力老程无法否认，也不便否认，创造人闻同就在现场。 这说到点子上了，专家组之所以把杳踪工业园放到第三位，就是基于此考虑。 袁紫贵轻轻一笑，马上道：“江边经济走廊规划规定，边湖开发区重点发展装备制造业，柴油机项目是对号入座。” 老程毫不相让，立即道：“空港工业园重点发展机电制造业，也涵括了柴油机。同时，我们正在和真道电气方面沟通，电动汽车项目放到我们空港工业园是最为理想的选择！” 听他不但“要”船用柴油机项目，而且还盯住真道电气的电动汽车项目，江映代表团的人顿时大笑，“哗”地鼓起掌来。 袁紫贵也乐了，道：“真道电气电动汽车安排在边湖开发区，这已经写进了江边经济走廊规划，规划是经过省人大批准的。” 老程极为认真地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规划是可以修改的！” 见袁紫贵急赤白脸地要发言，闻同不得不出面阻止道：“对不起，打断一下。刚才任教授已经解释过，专家组的评价是客观公正的，完全是从全省整体利益出发，请大家相信、支持他们。我认为，还是请前六位代表团静下心来，认真听取专家的技术指导，回去完善材料。排名只是一个推荐，如何抉择省政府还要统筹考虑。再说了，我们主推的人家还不一定认可，完全有可能是排在第二、第三乃至第六的获得认可。所以——” 周先昊突然推门进来，急匆匆走到闻同跟前，递给他一张小纸条。 “——大家现在不用过于着急。如果还有争议，可以先保留，放到最后沟通。前六名之外的代表团，可以散会，前六名的留下和专家组交流，听取指导。”闻同扫了一眼纸条，又还给了周先昊，若无其事地交待道。 交待毕，闻同面色平静地退出会场，乘电梯上楼回办公室。单荣国一脸焦急地站在他办公室外等他。 进门坐下，直等到周先昊泡好茶离开后闻同才问道：“省政府知不知道？” 第732章 突发事件 “刚和办公厅联系过，已经接到报告。我们是利然计委报告的，听说冒省长助理已经在往回赶。”单荣国喝下几口茶水，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汇报道。 闻同稍稍松了口气，问道：“详细情况怎样？” 单荣国说道：“今天上午早饭后，界畴县利边乡组织大批人手下乡，分头到十个检测超标的自然村，不由分说纵火焚烧快要熟了的晚稻。村民急眼了，全都拿着器械到田里阻止。双方发生大规模冲突，重伤九个人，轻伤暂时还没有数字。局面完全失去控制，村民蜂拥到乡政府，点火烧了办公楼。直到事发三个多小时后，县里才得知情况。估计县里一开始是想捂住，后来见处理不下来，才不得不报告市里，这时候已经过去五个多小时。截止目前，双方仍在乡政府前对峙，县公安局和武警中队已经到达现场。冒省长助理已经下令，市公安局和武警支队也派出了大量人手。” 闻同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听得一颗心直往下沉，考虑片刻后道：“我马上联系欧阳副省长，听候安排。” 欧阳索宏在电话中答复，省委、省政府决定此事由利然市自行处理，省里暂不介入。 闻同知道杨心民和他的用意，是想把主动权交给冒平昌，尽量降低对他个人的负面影响。 放下电话，闻同道：“你安排办公室随时和利然计委保持联系，要求第一时间报告情况。等事态平息下来我们再向上请示，是否派出调查组实地了解情况。” 单荣国走后，闻同点上烟默默地思考，他总觉得这件突如其来的事件透着异样。按照规定，发现检测不合格的农产品和食品加工品时要第一时间从快层层上报，基层乡镇、行政村、自然村要向县里报告，县里再向市里报告，由市里报告省里。 同时，在处理时优先采取公开曝光、取消优惠政策、按规定予以罚款、禁止缴粮入库、禁止上市流通等措施，象直接销毁这种极端手段是有严格限制的。 根据规定，直接销毁只针对明显威胁身体健康或有致命危险的农产品及食品加工品，而且必须先行报请县政府审批，事后还要报省市两级备案。 从近两年来的实践看，报告制度执行得不错，信息渠道已然十分畅通。正是得益于严密的法规和严格的报告制度，各级各部门总体上还是谨慎的，虽小的矛盾冲突不断，但从未发生过上规模的事件，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象利边乡这次生长中的水稻检测超标，省发展大农业联合执法队事先根本就没收到报告，不知道利然市和界畴县是否收到过报告，焚烧又是否经过县政府批准。 大概半个小时后，单荣国从办公室给闻同打来电话，汇报道：“刚收到报告，事情的起因是利边乡抽检时发现十个自然村的水稻严重超标。乡里认为情况严重，直接要求村民烧掉。村民坚决不同意，认为农药是从乡种子农药销售站买的，是正规渠道，责任不在他们。乡里坚持不让步，村民妥协说收的粮食不用于缴公粮，不对外卖，全部留给自己家吃。乡里认为会严重危害身体健康，甚至有致死的可能，再次否定了村民的意见。后来村民同意焚烧，但要求赔偿，因为农药是从乡种子农药销售站买的。种子农药销售站是界畴县农业局的下属单位，由私人承包经营，这批农药是私自从邻省进的货。承包合同早就逾期，承包人是邻省人，店已经关了多日，人早就走了。乡里没办法和村民谈赔偿，又不肯退让，坚持要求销毁。在决定焚烧前，乡里也向县农业局、县政府报告了，但没等报告批下来就组织人下田焚烧。” 省计委有一项职能是负责全省农资协调和管理，利边乡毗邻外省，假冒农药是私自从外省进的，且没有扩散，范围极小。这让闻同心里稍宽，追究责任至多到县里，不可能到省计委这一层。 界畴县是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区域合作组织成员，在落实规划时一向拖拖拉拉，是典型的落后县，甚至几度面临被摘除成员资格的威胁，此次一反常态变得空前积极主动很不寻常。 利边乡这么心急，不等县政府批准就擅作主张大肆焚烧水稻。作为基层乡镇负责人，乡党委书记、乡长不可能不知道此举的严重后果，明知暴力行为的后果仍要执意为之，恐怕背后不那么简单。 异常后面总是有原因的，闻同心想不知道冒省长助理能不能查出来。 他反复分析推测，评估事件后果，最后认定，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实施以来最大的一次暴力冲突有可能是人为操纵。 快下班时，单荣国匆匆到闻同办公室，不等坐下就急切地道：“麻烦大了，一名重伤村民没抢救过来，死在了医院。消息传到现场，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村民一下子愤怒了，和警察、武警发生大规模冲突。混乱中，有一名老农被踩死，重伤人员数字还不清楚……” 闻同打断道：“冒省长助理呢，到没到现场？” 单荣国说：“到了，听说连他都被挤伤了，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他到了后，答应了村民的赔偿要求，还同意所有伤亡人员的医药费由市县两级承担。村民已经要退了，没想到突然传来医院死人的消息。死者是当地大家族，族人众多，情绪很激动，当场就闹起来，一下子就把矛盾重新激化。” 虽说此事和省计委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毕竟是由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引起的。闻同吩咐道：“你安排一下，委办、三建办全体人员加班，等那边局面稳定下来后，大家再下班回家。” 一直到晚上八点，消息传来，聚集的村民终于散了。 第733章 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在现场冒平昌理智地要求警察和武警保持克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对控制事态起了关键作用。 在冲突中，有两名村民、四名警察重伤，不过万幸没有生命危险。白天重伤住院治疗的其他八人也已脱离生命危险，在市政府安排下已经转院到利然市。 群体性事件最怕出人命，一出人命，事情马上升级。此次连出两条人命，肯定不好收场，余波必将振荡很长一段时间。 闻同回到家，意外见到盖亮两口子和兰蕙芷在客厅说话。 盖亮一身阿码尼西装，很有气派，全然不是以前给闻同当秘书时的朴素装扮。他老婆同样衣着光鲜，脖子上的白金项链异常扎眼，手边的包是正牌LV手包。 闻同在调离望水县时，托陈金光把盖亮安排到丰收乡任乡长。丰收乡是大乡，经济发达，他不到三十就当一乡之长，这在基层是非常不错的。 见他这副样子，闻同心里很不痛快，不过转念一想，他岳父是做生意的，接济女儿女婿也很正常，钱财不见得就是来路不正。 兰蕙芷代夫妻俩解释道：“小盖是来江映参加省委党校短训班，两个星期。” 盖亮亲叔叔盖如东已被提为边湖市公安局党组副书记、常务副局长，正处级级别，是边湖警界的二当家。他能来参加省委党校培训班，陈金光自然是看盖如东的面子。 说了大概半个小时的话后，两口子告辞离开。 等他们走后，兰蕙芷道：“你好象不太高兴，是不是嫌他们太招摇？” 闻同生气地道：“象什么样子！” 兰蕙芷不以为然，说道：“你不要这么敏感，人家来一次省城不容易，穿过头点也正常，又不是在公众场合。” 闻同说：“我不光是说穿着，他变了，一眼就能感觉出来。”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兰蕙芷随手拿起，说道：“喂，韦伏啊，你好！找他是吧，在、在，你等等——韦伏，找你。” 闻同起身和兰蕙芷换了个位置，接过听筒，道：“喂，是我。” 韦伏说：“一个同事在网上发现不利报道，是关于利然市界畴县的，有图片有细节，从行文看明显是资深记者写的。稿子已经被国内各大网站转载，跟帖沸沸扬扬，你去看看吧。” 闻同迅速上楼打开电脑，在某大网站首页国内新闻版，一条耸人听闻的标题“‘日寇’来了？”红光闪闪，被放在第一行。 他朝下扫了一眼新闻标题，没发现有“利然”、“界畴”字样，就把鼠标移到第一行点开。 页面前面都是图片，面积很大，网页打开有点慢。第一张图片慢慢显示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道道冲天而起的烟火，随即是一片片焦黑的灰烬以及混乱的人群。 第二张图片情况类似，所不同的是有械斗场面，两个村民被按倒在稻田里。 第三张图片是一位村民的特写，人侧躺在地上，鲜血被面，身体扭曲成弓形，看情形伤得非常严重。 最后一张图片是成千上万村民聚集在乡政府前的场景，可能是害怕被追究责任，被焚烧的乡政府办公楼没敢登出来。 文章浓墨重彩地渲染水稻喷洒了剧毒农药，残留严重，却不提受影响的只是十个自然村，也不提农药仅仅是从邻省流入的一小批。 文章末尾，网友评论帖子已经两万多条。闻同点开一看，全都是谩骂诅咒，有的甚至出言极端，充斥着愤怒。 在文章后面，相关的新闻链接多达几十条，所用标题大同小异，全都是怎么吸引读者眼球怎么写。 他挑出几条看了看，内容虚虚实实。有一条最为离奇，居然说事件起因是乡政府违抗中央政府的“费改税”政策，组织人手下乡抢割村民水稻，用以充抵各种名目的乱收费。村民群起抵制，乡政府就唆使人纵火焚烧村民的水稻。 如果按文章的描述，这活脱脱就是电影电视剧中当年日寇的兽行，也太荒诞了。 韦伏的判断没错，这篇文章明显是资深记者所为，所写的基本属实。 从内容看，记者全程都在现场，目睹了事件经过，很多细节连闻同都不知道。而且从图片上的地形地貌可以看出，照片决不是一个人所拍，应该是不同的记者在不同的自然村偷拍的。 混入那么多记者，还让人家拍走照片，政府居然毫不知情，真是失职。 记者不可能有先知先觉，难道是幕后操纵者故意安排的？不应该呀，谁会蠢得自留把柄。 不对，这些记者是去界畴县暗访食品安全监管违规执法的，是凑巧撞上的！ 上次在马凤玲婚宴上，万有芳、南成光反映过，可能有人在幕后暗中策划组织。难道这次事件就是他们策划的？记者也是他们请来的？ 还是不对，如果万有芳的猜测成立，他们没有必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来策划这种影响极其恶劣的群体性事件，也很难有那个能力。 闻同为自己的发现不寒而粟，天知道这些记者已经掌握了什么，下一步还会干什么。他隐隐觉得，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不知什么时候兰蕙芷来到他身后，递给他一杯温水，关切地问道。 闻同随手关掉网页，若无其事地道：“没事，你先出去一下，我要给欧阳副省长打电话。” 丈夫经常在家里和领导通电话，每当这时，不管事情轻重兰蕙芷都会主动回避。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帮他把电话移过来，随即带上门下楼。 闻同先拨通省政府办公厅值班室，听到话筒中传来“喂”的一声，他道：“你好，我是计委闻同。” “闻主任，您好，我是办公厅冯大才，请问有事吗？”话筒中的声音很急促，夹着一丝紧张慌乱。 闻同平静地道：“是老冯，你好，卞省长、欧阳副省长或者李副省长，他们有没有人在？” 第734章 浊浪滔滔 冯大才说：“都不在，只有秘书长在。” 闻同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网上对界畴县的报道？” 冯大才说：“这事秘书长正在处理，卞省长、欧阳副省长和李副省长他们已经知道了。” 闻同说：“那好，我没有其他事。” 挂掉电话，他接着拨打伍元甫的手机，接通后伍元甫把手机交给了欧阳索宏。闻同简要地道：“界畴县的事情，主流网站都登了出来，不尽不实，情况很严重。” 欧阳索宏声音中透着疲惫，道：“大概半个小时前办公厅接到报告，卞省长已经向杨书记汇报过了。公安厅网监部门正在追踪源头，省委宣传部也已经出面协调，应该能控制下来。” 已经广泛流传开来，想控制谈何容易。闻同不便和他分辩，道：“我粗略分析了一下，这些记者很有可能是去调查食品安全监管违规执法的，凑巧碰上这件事。我担心接下来还会发生其他事，比如媒体曝光监管中的违规执法行为，引导舆论方向，向我们施加压力。” 欧阳索宏停顿片刻后，道：“你的担忧有道理，注意要密切关注，提高警惕，做好最坏的打算。” 至第二天半上午时分，在上级主管部门的干预下各大网站相继拿掉了事件的报道和帖子。到中午时，小网站也全部予以清除，只在一些冷僻的论坛还残留些相关信息。 省厅网监部门很容易就追踪到消息的来源，“‘日寇’来了”的文章最初来自于一家小网站的论坛。 网站见文章有图有细节，内容“很扎实”，经核实后界畴县确实发生过此事，就大胆地登到首页头条。 不出半个小时，该网站几乎被网友点爆了，一举扬名天下。文章也被迅速转发，各大网站不甘落后，纷纷将其放置在头条位置，并开通评论功能。 两相比较，在点击率面前网站把主管部门的处罚放到了第二位，以至越炒越玄乎，越传越离谱。 至于第一个上传文章到论坛的人，已经无从查找。记录显示上网地点是邻省一个地级市的网吧，该市距离利边乡仅七十多公里。 界畴县公安局遍查全县大小宾馆的住宿登记资料，也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线索。在利然市公安局的安排下，清查范围扩大到界畴的几个邻县，仍旧没发现任何线索。 很明显，暗访的记者警惕性非常高，根本没住在云缈，而是住到邻省。这种事情是不方便要求邻省协查的，人家也不见得同意，只能到此为止。 局势一稳定，利边乡党委书记和乡长就被“请”到了县里。在市委书记冒平昌的亲自安排下，市纪委、市委组织部联合派出调查组到界畴县，对此事展开深入调查。 调查组稍一核实就查清此事纯属书记一力安排，与乡长无关。在调查组询问其动机时，书记回答是正常开展工作。 当调查组询问为何不妥善解决村民的赔偿要求就作决定时，书记回答已向县农业局反映过，但没有得到解决。 当调查组质疑为何不等县政府批复就擅自焚烧水稻时，书记解释为利边乡在贯彻执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上长期落后，多次被点名批评，他急于改变现状做出成绩。 另外，他反复强调，按照省里的规定县里反正也会批的。任调查组怎么盘问，书记始终不改其口，坚持此说法。 闻同已经灵敏地嗅到了暴风雨的气息，但还没等他作出部署，暴风雨就骤然而至。 数日后，上午十时南方省南流市卫生局、工商局、食药监局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检测发现二十例超标“毒”食品，全部来自云缈省。 发布会向记者公布了违禁食品清单，其中包括了大名鼎鼎的四海有芳和成光酒业。 现场有记者发问，为何突然发起检测行动。发布会组织者答复说，是受到云缈省利然市界畴县“毒”水稻事件的警示。 有记者发问，准备如何处理涉毒食品。组织者答复说，已经启动全市清查行动，将勒令清单上的食品无条件下架。 消息还没传到云缈省，紧接着，利川市卫生局、工商局、食药监局也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检测发现二十五例超标“毒”食品，同样全部来自云缈省。 几乎在同一时间，定府市也召开类似新闻发布会。 当天，共有八个市召开新闻发布会，其内容大同小异，所宣布的检测超标食品全部来自云缈省，且均有四海有芳，有几个还有海峡财团所属海外农业集团的产品。 一连串的发布会，迫使云缈省的应对会议接连三次升级。晚上，在常务副省长欧阳索宏的主持下，省政府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对策。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争论，会议最后达成一致，政府暂时保持沉默，先由相关企业出面解决，同时启动二级应急预案。 应该说理智对待是正确的选择，但没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突然升级。 两日后，又是在南方省，南流市再次召开新闻发布会，在出示一长串产自云缈省的检测超标食品名单后，宣布对所有产自该省的农产品及食品实施禁入政策。 这就象推倒了一张多米诺骨牌，随后，多地政府部门跟风宣布对云缈省农产品及食品实施禁入，对已经进入本地市场的全部产品勒令退市，等待检测。 事件迅速传导到股市，以四海有芳、成光酒业领衔的云缈省农业与食品饮料企业的股价集体重挫。 海外农业集团是新加坡上市公司，在风浪中同样受到波及，股价连日暴跌。 连富铜集团、真道电气、省建工、镇开投等与之无关的上市公司，就因为是云缈省的企业也受到不小的冲击。 媒体空前活跃，大量的报纸大篇幅地报道此事，几乎所有省级卫视台的新闻中都有报道，网上各种种样的消息就更是铺天盖地。 第735章 启动一级应急预案 舆论一片沸腾！ 很快，网上的消息由云缈省食品安全问题扩大到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大大小小的网站上，不断有云缈省食品安全监管中的违规执法行为被曝光。 不少评论异常尖锐，指责云缈省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搞两套标准，对省内企业从宽从轻，对省外企业从严从重，实质上是人为设置流通壁垒，搞地方保护。 一时之间，各路记者蜂拥而来，令惯于打折的云缈省航线全面提至全价，江映机场热闹非凡。 本地企业在外受“欺负”，这让云缈人气愤异常，纷纷采用网络留言或打电话的方式要求政府出面反击。 一个普遍的观点是，人家明显是针对云缈省来的，这年头国内哪个地方的食品没问题，象云缈省的食品安全管理已经算是最好的。 既是如此，那就马上还击，你们曝光，我们也曝光，看看到底是谁“病”更重、“毒”更深。 民间的呼声很快转变为官方的行动，在当地市委市政府的默许下，一连有五个县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了一部分在日常食品监管中查处的外省品牌。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随即有更多的地方参与进来，宣布了对云缈省食品的禁令。 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省委省政府的预计。在征得省委书记杨心民同意后，省长卞子庄发布命令，决定应急预案由此前的二级升级为一级。 根据一级应急预案，省政府成立应急小组，由欧阳索宏担任组长，闻同担任执行组长，各市市长、各相关部门负责人担任副组长，单荣国担任应急小组办公室主任，省发展大农业联合执法队队长、计委三建办下辖稽察处处长叶龙生担任副主任兼新闻发言人。 随即，闻同主持召开应急小组第一次全体会议，省内各大中型食品企业的老总悉数被邀请来参加。 会议一开始，单荣国代表应急小组宣布三条命令，即一级应急预案所规定的“三统一”——统一领导、统一行动、统一口径。 统一领导不用说，就是全省要接受应急小组的统一领导，包括所有企业在内。 统一行动就是由应急小组统一作出部署安排，不允许私自行动。 统一口径是指由应急小组统一对外发布信息，未经应急小组批准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接受媒体采访，不得对外透露信息。 按照这三条命令，此前政府在后台、企业在前台的策略要作出调整，改为由政府主导、企业配合。 同时，象那些自行召开新闻发布会的行为将被禁止，只能由应急小组统筹安排。 作为龙头老大，四海有芳被安排第一个发言。 万有芳情绪很激动，站立在座位上高声道：“我可以负责任地讲，我们的产品，绝对合格！在来之前，我们召开了集团高层会议，全国各地的市场负责人全部参加。在会上，我们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最终得出结论，我们之所以被列入黑名单是因为树大招风，是竞争对手在策动当地政府部门恶意打压，是一场有组织的大阴谋！可能他们公布的超标名单中，不乏真的，但绝对夹有虚假的，我们四海有芳就是！当然了，刚才说大阴谋，这个阴谋主要还不是针对我们四海有芳，应该是针对我们云缈省来的。他们是犯了红眼病，害怕我们云缈省了！” 对他轰出的炮弹，企业老总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等掌声歇下来，稍稍缓和一下激昂的情绪后万有芳继续道：“我们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大量的经销商发来退货通知，已经发出去在途的货被要求原地返回，大量正在执行的合同被临时中止，还有，来集团考察洽谈的经销商走了一小半！仓库积压很严重，厂区已经搭起了六个临时仓库，都是退回来的货。从昨天开始，我们不得不宣布临时放假，已经放了一小半工人。不然的话，生产一个积压一个，生产越多积压越多。员工人心惶惶，他们不了解情况，不明真相，都在传言企业要跨了，生活就要没着落了。被逼无奈我们高层分头下去，和员工座谈，向他们说明情况，安抚他们……” 第二个发言的南成光道：“我们的情况和四海有芳差不多，遇上了公司成立以来最严重的危机。我的看法和老万一致，现在的问题，深层次原因是我们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让人不安，他们作出了集体性反应！” 南成光“集体性反应”的提法极为精到，博得在场企业老总们的阵阵掌声，引来一片叫好。 在随后其他企业的发言中，所反映的情况类同于四海有芳和成光酒业，只不过轻重程度略有不同而已。 很多企业老总提出，希望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能暂停实施，或者全面放宽食品安全监管尺度。 但他们的这个提议，遭到以四海有芳、海外农业集团和成光酒业为首的杳踪工业园食品饮料企业的集体反对。 工业园食品饮料企业的观点很明确，推进实施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犹如逆水行舟，如果暂停或放宽尺度就会功亏一篑，更为严重的是还会造成毁灭性后果。 一旦暂停规划，对外界无异于不打自招，现有的成果将不保，大量运营良好的企业将彻底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因规划而来的投资将全面出逃，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场大灾难，员工大失业，各种社会问题连绵不绝，后果将不堪设想。 建议暂停和放宽尺度一方认为他们危言耸听，指责他们过于考虑工业园的利益，不为更广大地区的企业着想。 他们认为，在当前的情势下不退让一步将难以善了，后果将更加可怕，很可能是全省农业和食品饮料制造业全军覆没。 在争论中，双方观点鲜明，针锋相对，互不退让，态度异常激烈。 第736章 力排众议 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是闻同创立并主持实施的，此时他不得不出面。 “在目前的情况下，我认为，我们应该遵照应急预案的规定，齐心协力沉着应对危机。”他先表明态度。 接着，他说道：“我不认为简简单单地宣布暂停规划或者放宽尺度，就可以平息危机，消除不良影响。大家冷静下来想一想，是不是这样？我们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已经取得了显著成效，是成功的，得到了广泛的认可，相信大家同意我的这个判断。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没有理由自乱阵脚，轻言放弃，我们要有充足的信心。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天下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希望大家和我们一起，同心协力，共度难关！” 在云缈省商界，闻同享有崇高的威望。企业家们对他极为信服，他一说就再也无人提出异议，将意见和不满都放在了心里。 欧阳索宏表情凝重，沉声道：“这是一道难关，是一次痛苦的历练，大家要紧密团结在政府周围，要有必胜的信心。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迈过去这道难关，前方就将是一片无限广阔的天地！” 好不容易统一了思想，没想到，接下来又遇上一个分歧更大的问题。 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推行以来，食品安全监管中的执法档案都十分完整，检测报告、包括受检人在内的多方签字手续、处理决定、处罚手续、通报材料等一样不缺。 大多数人主张立即还击，针对那些对云缈省食品发布禁令的地区，全面公布他们本地企业的材料，对等发布禁令，以“暴”制“暴”，逼他们收手并澄清事实。 这个想法实在太有诱惑力了，以至于让现场的企业老板和官员们举奋莫名，大家大有跃跃一试之态。 众人很想看一看，如果扔出这颗重磅炸弹后会是怎样一个效果，该把他们吓得目瞪口呆吧？ 他们肯定想不到，云缈省手上居然掌握了这么多的信息，而且全部的原始材料都完整无缺。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面对汹汹群情，没办法闻同只得宣布临时休会，让人安排上夜宵。 他把欧阳索宏、各市市长、省直各相关部门负责人请到休息室，直言不讳地道：“欧阳副省长，各位，我的意见非常明确，针尖对麦芒决非上策。他们打一枪，我们还一枪，他们接着轰一炮，我们也接着回一炮，这何时是个头？这不是让问题复杂化，把事情往不可收拾的泥潭推吗？真那样搞下去，最终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我相信，这既不是对方愿意看到的，也不是中央政府愿意看到的，更不是我们自己愿意看到的。” “再说了，目前的情势是我们以寡对众，处于极为不利的地位，俗话说三人成虎，即使我们针对性地公布材料，公众信不信、信多少、信我们还是信他们，这都是可以想象的。在这个时候，公众还处于盲目状态，不够冷静，很狂热，暂时失去了判断力，急切之间很难辨明真相。可以说，即使要公布，现在也不是最佳时机。说得难听一点，公众没准还会骂上一句狗咬狗！” “坦白讲，今天的局面我很早以前就有心理准备，所以才建议省政府建立突发事件预警机制、报告制度和应急预案。一年多来，我多次在心里模拟想象，也曾经和许多人交流过，如果真有今天的境况，我们该如何处理？反复权衡之下，我认为，和为贵，只有和气才能生财。因此，我不赞成采取极端措施应对，至少不应该立即采取。我们要彻底冷静下来，有的时候，大多数人的意见并不是最佳选择。” 闻同一口气说了将近一个小时，力陈以柔对硬，以有限度的容让化解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他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表态赞同并支持他的竟然是边湖市市长苗长刚。 老苗说道：“这次情况太不寻常，我认同老万和老南的判断，确实是有预谋有组织。解决问题之前，要先找准矛盾，号准脉，否则就无法对症下药。这个矛盾是什么，我们要静下心来深入研究，一定要找出来。我认为，闻主任的策略是可行的，拳脚相向、你来我往终归不是上策。” 欧阳索宏不由暗赞了一句，以前小觑了苗长刚，真没想到，他这么有见地。 江映市长嵇茂林接话道：“透过表面，其实实质还是如何取信于公众。公众信任我们了，事情也就解决了，不能让公众信任我们，纵然一时压过了对方也没什么意义。况且，在我们的现实环境下，不管我们占多大的理，也不存在‘斗赢’的可能，让对方公开认错就更是不现实。因此，如何运筹让公众不受他们引导，真真正正地信任我们，这才是关键。所以，我倾向闻主任和老苗的意见，要抓住主要矛盾，抠住关键点。” 边湖、江映两个大市市长的份量极重，他们被闻同说服，这对其他人的影响不小。 利然市连番遭受重创，是受害最深的市，市长老顾心急如焚，道：“不立即公开材料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可以拿这些材料向对方施加压力，和他们谈判，要求他们立即撤除禁令。这是立竿见影的措施，为什么不采取？我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内外交困，四面受阻。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我担心人心不稳，受影响的工人农民再搞出一点什么事来，是完全有可能的。” 昆北市同样受影响不浅，海外农业集团和果农的鲜果大量积压，把农业副市长牛佑才急得团团转。 市长老梁道：“我们昆北水果卖不出去，快要堆成山，急得我吃不下睡不好。老顾的意见我看可行，肯定有效果。只要政府禁令放开，消费者适应一段时间后，终归还是会接受我们产品的，不良影响慢慢地会自然消减。” 第737章 是给我们二百万！ 和利然、昆北持同样观点的市长、分管副市长不在少数，都是面临着巨大的现实困难而又不能摆脱困难来看待问题。 闻同再次道：“首先，我们一定要清楚，目前对我们采取禁入的地区已经很多，而我们查处过有材料的毕竟只是一部分，其他没有材料的怎么办？会不会买账？会不会激起更大范围、更大规模的抵制？其次，假如各地禁令解除，水果可能能够很快被消费者接受，但其他加工品呢？象水果这种保鲜时间短暂的产品，毕竟只占着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加工品受到的恶劣影响不予以彻底消除的话，消费者是很难重新接受的，甚至可能会导致一大批优秀的品牌就此没落。我的这个意思就是，我们要通盘考虑风险。——其实，这个季节的新鲜水果不比春夏季节，是可以适度储存一段时间的，损失不至于太大——最后，这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还是和为贵。我们应该尽力寻求柔性解决方案，要争取让他们口服心服，而不是让他们口不服心更不服。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为日后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推行创造一个温和的外部生态环境，而不是充满争斗的生态环境。” 欧阳索宏心里已经作出了决定，这时开口道：“我们要明白，这是一次必经的危机，迟一天早一天它肯定会到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做好危机公关，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要从长远角度来解决。应急预案风险金全部启用，另外省政府再追加五百万。对于损失特别严重的企业，除风险金直补外，在税费方面还可以给予一定的减免，帮助他们顺利度过难关。此外，省政府正在和银行协商，追加银团授信到十亿。我在这里强调一句，除企业自身不思进取或不可救药外，坚决不允许倒下任何一家！谁做不到，省委省政府就追究谁的责任！” 根据一级应急预案，省市两级共设立一千万风险金，用于直接补贴受损失企业。同时，省政府还协调数家银行提供总额六亿元的银团授信，专门用于受累企业，缓解其资金困难。 随后，会议讨论具体措施，并作出详细的部署安排。 此次会议从上午九点开始，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三点才结束，整整十八个小时！会议中间没有任何休息，连饭都是送到会场吃的。 次日上午，省长卞子庄批复了会议决定。随即，闻同紧急约见由应刚和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总裁薛济和。 交易中心二期已经动工，截止目前一期运营良好，实现了盈利，大大超出了当初的预期。省投集团是交易中心的股东，所以总经理王伟也被通知参加约见。 简单介绍情况后，闻同道：“根据昨天的会议决定，交易中心网站被应急小组确定为唯一的网上信息发布媒介。考虑需要发布的信息量非常大，而且预计网民访问流量也会非常大，请你们马上着手扩容，要建立专门版块。具体事宜由单副主任统筹安排，叶龙生处长直接负责。” 由应刚习惯性地道：“时间很仓促，费用方面可能会高一些，有没有一个大致的考虑？” 王伟、薛济和均想，也就由总敢当面向他提收费的事，象这样的事应该和叶龙生谈，怎么能直接问他。 其实由应刚不是不知道规矩，而是因为他和闻同私交极好，一时疏忽了这点。当年在老镇开投时代，他和孙贤寿经常与闻同、马凤玲一起讨论工作，养成了随随便便的习惯。 “二百万。”闻同说。 这么多？！由应刚一怔，旋即眉花眼笑，作主道：“行，没问题，我们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王伟和薛济和也跟着笑，二人心里诧异不已，均想二百万也太离谱了，难道…… 闻同就笑，说：“没问题就好，那王总和薛总呢？” 王伟、薛济和连声道：“没问题、没问题！” 见他们兴奋的样子，闻同表情古怪地一笑，道：“我就相信你们会有这样的眼光，区区二百万，换来巨大的点击量和千载难逢的露脸机会，太划算了！完全可以预见，随后你们网站的广告收入会跳跃式增长。还有，大量的经销商会来找你们洽谈，无论网上交易还是实体店交易，都会有一个跨越式发展。” 由应刚大睁着眼睛道：“怎么，您的意思是——我们还得倒给你们二百万？” 闻同严肃地道：“当然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么好的机遇，能白白给你们？” 由应刚苦笑道：“早该想到的，您怎么可能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闻同往椅子上一靠，好整以暇地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反悔的机会，免得你们口服心不服，指责我们以行政手段压迫企业，搞欺诈。尽快作决定吧，给我们留出联系其他大网站的时间。” 由应刚摇了摇头，侧转身看着薛济和道：“你是总裁，你来决定。” 王伟也道：“对，我们股东不干涉日常经营。” 薛济和没有丝毫犹豫，马上道：“不反悔，我接受！” 闻同坐正身体，笑道：“薛总有眼光有魄力，交易中心在你的领导下成绩辉煌，是有原因的，恭喜你！” 薛济和一向对闻同极为钦服，诚恳地道：“交易中心取得的成绩，主要还是您策划的创新模式先进，我不过是执行者，掠您之美。凭良心讲，这个价格基本公道，我们不会吃亏。今天才正面领略了您的风采，确实服气，口服心服！” 闻同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这是一次空前严重的危机，对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如此，对杳踪工业园和交易中心同样如此。我们一定要众志成城，齐心协力，携手共度难关！” 由应刚点点头，道：“危机越严重，机遇也就越大。我们相信省委省政府，相信您的运筹帷幄，一定能安然度过危机！” 第738章 直面媒体 今天凌晨在会议上，当闻同提出信息发布权打包出售给交易中心网站时，其他人全都大感意外，耍赖不付费用就算了，还能收来钱？ 当闻同解释理由后，江映市长嵇茂林开玩笑道：“你不去经商，真是商界的一大损失！” 这笔钱闻同计划将大头发给各地市，小头留给省里，在计委、卫生厅、农业厅、工商局、质监局、食药监局等省直机关平均分配，每家七万整。 象边湖这样的大市能分到将近二十万，市里留个六七万，下面各县每家一万。 钱的用途闻同没说，由各单位自行支配，实际上就是让各单位给参与危机应对工作的人员发放加班补贴。 想让大家出力，仅有精神号召是不够的，必要的物质刺激更能立竿见影。 在经过精心准备后，下午四点应急小组召开首次新闻发布会。记者们早就对云缈省官方和企业界三缄其口极为不满，在接到发布会通知后，大家提前两个多小时就拥向发展大厦怡心湖山商务酒店大会议厅。 让他们欣喜的是，组织方并没有限制入场人数，来多少进多少，而且还有充足的座席，有茶水、点心和水果招待。 四点整，主持人道：“现在由我省计委三建办稽察处处长，省发展大农业联合执法队队长叶龙生先生发言。” 叶龙生微微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各位媒体界的朋友辛苦了，让大家久等，万分抱歉！” 这个开场白让人温暖，赢来了阵阵掌声。 “受省政府委托，由我来发布有关我省农产品及食品饮料检测超标的信息，并诚恳接受大家的提问。” 随后，他详细介绍了截止目前被各地宣布检测超标的情况，并介绍了省政府组织的自我复检的结果，公布了复检中的所有细节，没作任何保留。 复检表明，大约六成超标属实，但程度并不严重。他表示正在积极联系相关地方政府部门，了解情况，必要时将联合举行复检，或者提请国家权威机构检测。 等他讲完，主持人宣布道：“现在请各位提问。” 台下顿时举手如林，叶龙生指着南方省卫视台的女记者道：“有请这位女士。” 女记者铆足了劲，口齿流利地道：“我是南方省卫视台记者，有个问题请问叶处长，您刚才提到贵省自行组织的复检，复检是由贵省专家组完成的，我想请问，第一，如何证明复检的公信力；第二，你们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推行了快两年，为什么还会有那么高的检测不合格率；第三，对于复检不合格的，准备如何处理；第四，对于你们自己复检合格的，意味着什么，有哪些可能；第五，据我所知，贵省在日常食品安全监管中，确实做了大量富有成效的工作，能不能全面向我们展示一下；第六，不可否认，贵省农业和食品产业面临着困难，请问贵省应对策略及具体措施是什么？” 她话音刚落，台下哄然大笑。有人高声道：“到底几个问题，一个变六个，还有没有？” 女记者回身道：“抱歉，其实我的问题，也是大家共同的问题！” 叶龙生微笑道：“首先，我非常感谢你对我们云缈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关心。你的问题，我一个个回答。第一，关于你提到的复检公信力问题，我从三个方面来解释。首先，执行复检的专家组是省政府直接组建的，六成成员来自省外，都是国内各个领域的权威专家。他们的个人资料工作人员马上发给大家，有兴趣的话欢迎大家去求证。另外，专家组不是专门为本次组建的，早在我们推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时就已成立，开展工作快两年了。其次，复检选取的样本都是从外省收集的，有可以查证的来源，会后我们将对外公布。比如说，我们从某商场选取样本时，会要求对方多个人员签字确认。最后，刚刚我已经向各位披露了复检的全部细节，而且，我们随时欢迎外界来查证，也欢迎再次检测。如果各位发现我们云缈省的食品有问题，请放心举报，按我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相关配套法规的规定，如果属实会有奖励，而且会为举报人保密。” “第二，关于复检六成不合格率问题。首先，出现了检测不合格食品，我们云缈省深表歉意！其次，我们要注意，这些检测不合格在‘程度’上是非常轻微的，对人体健康没有损害，并非象一些地方所公布的那样。截止目前，包括我们自己在内，从未发现过受害情况。最后，我们要知道，六成比率是所有涉嫌不合格商品的复检数据，而不是全省全部商品。” “第三，对于复检不合格的，我们会依法作出处理。督促企业召回后，能二次利用的二次利用，不能的全部销毁，所有去向会向外界公布，接受监督。” “第四，关于我们自己复检合格而省外一些地方公布不合格的，可能有多种原因，现在不了解情况，无法给大家一个答复。等我们了解清楚后，会及时向外公布的。在这里特别说明一下，我们的四海有芳屡屡被点名，但是，我们从全国各地选取了一百二十个样本进行复检，完全合格！” “第五，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肯定，但是，目前我们还不方便满足你的要求，很抱歉！” “第六，确实如你所说，我们面临着一定的困难。但是，对于兄弟省市区的积极监督，我们是欢迎的，也是诚恳对待的。接下来，我们将和企业一起配合各个地方，全面查清楚，依法处理，负责任地做好善后工作。同时，我们会要求不合格企业尽快整改，政府视情况提供必要的帮助，包括技改补贴。最后，在日常工作中，我们会进一步加强监管。” 第739章 约见云缈方面 记者们再次报以阵阵热烈的掌声，肯定了叶龙生的回答。 第二个提问的是香郡市的一位记者，他的问题异常尖锐，云缈省在实施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后，为什么还允许超标食品存在？据说区域合作组织内外标准不同，到底有多大的不同？食品关系人民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国家法律有严格的规定，只能是合格一个标准，怎能出现两个？ 叶龙生早有准备，回答道：“各位都是记者，对食品安全治理了解很深。这是一项庞大的社会工程，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过程会长一些，一尘不染、尽善尽美是需要时间的。刚才在回答南方省卫视台记者同志的问题时，我已经说过，我们的不合格率已经极低，而且在‘程度’上都非常轻微，不会威胁到身体健康。当然，我不是在找借口，也不能找借口。出了问题就要依法处理，要改正，这个请大家放心。适当的时候，我们会集中向外界公布，让大家全面、充分地了解我们云缈省本土企业的食品安全情况，相信到时候大家会有满意的收获。” “关于区域合作组织内外两套标准，不是指食品安全方面，希望不要出现误解。” 真实的情况是，有关食品安全在区域合作组织内外确实存在两个标准，但两个标准的差异并不是特别分明。 对于合作组织成员的要求是“一尘不染、尽善尽美”，而对于非成员的要求则适当宽松，只要检测没有致命威胁或严重不合格的情况即默许。 今年以来，秉承省委书记杨心民的意旨，全省严抓常抓食品安全治理，所以即使在区域组织外不合格的情况也已经很少。 当初之所以设置两个标准，主要是因为全省同步做到完全规范是不现实的，需要渐进式地去实现，这一是避免对食品产业冲击过大，二是因为财政投入有限。 为了避免外界指责，对此云缈省并没有诉诸文字材料，也没有公开，只是在实际执行中内部默认。 此时面对记者咄咄逼人的提问，选择回避显然是不智的，那是授人以柄。 叶龙生敢公开否认有两套标准，是因为记者无法去求证，无论官方还是企业，都不可能透露消息。 当然，这不是叶龙生个人的决定，他只是扮演话筒角色。 东洲市一位记者第三个提问：“叶处长您好，我是东洲晚报记者。截止目前，对贵省食品采取禁入的地区很多，但我们东洲市很谨慎，没有这么做。据我了解，东洲是贵省食品的第一大市场，同样，贵省市场也有我们东洲不少食品。我想了解，贵省在推进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过程中，对外来食品安全的治理情况，最好能提供一份不合格食品的清单。” 叶龙生道：“首先感谢东洲市对我们云缈省的信赖，很感谢！关于外来食品，我们一视同仁，既不歧视打压，也不另眼相看。不合格的情况肯定是有的，在处理过程中我们严格依法办事，及时把必须上报的情况上报给了国家相关部门。如果你想了解的话，建议去国家相关部门查询，很抱歉。” 应省政府要求，云缈省卫视全程直播发布会，一是向外界广而告之，二可以防止媒体断章取义，人为歪解。 新闻发布会举行时，闻同正在省政府参加亚船集团船用柴油机项目专题会议。 会议由欧阳索宏主持，综合评分前六个市的分管副市长悉数参加。 根据专家组的意见，目前各候选地正在紧张地完善材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与此同时专家组被派出去，假借各种名义分赴各竞争省市开展调研。 边湖市副市长袁紫贵在汇报时，开始还就事论事，说着说着就开始“走火”：“纵观世界各地的重工业，莫不是建在大江大河或者海边，要不就是亲近原材料，这是规律。我们边湖开发区这两大条件全都具备，既有大江水，又靠近富铜工业园，甚至区内直接就有富铜集团的钢铁项目，可以说是最佳候选地。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我们信心十足，一定能够代表省里拿下这个项目！” 江映分管副市长老程一脸严肃，接过话道：“现代工业更看重软实力，包括产业配套能力、科技水平、劳动力素质、融资环境等等。我们空港工业园软实力优势明显，在硬件上同样出众，铁路、公路四通八达，水路完全能够满足项目要求。至于原材料，园区距离富铜工业园并不算远，在可接受范围内。市委市政府下定了决心，要借助这个项目和真道电气电动汽车项目，让工业园追上江映开发区，形成双珠合璧，将省城建设为跨省经济中心！” 昨天开会到凌晨三点，入睡时已到四点，今天一早就起床上班，现在又要听他们斗嘴，欧阳索宏实在不堪忍受，推脱道：“此事很复杂，需要深入研究，现阶段还是一致对外。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闻同刚上车就接到伍元甫的电话，让他立即返回，欧阳索宏有急事要见他。 “天都那边终于打破沉默，打过来电话，约见我们。卞省长和我的意思由你牵头，农业厅、卫生厅、食药监局、工商局配合，今晚就动身，明天上午八点准时会面。”欧阳索宏轻轻揉着太阳穴，轻声道。 事件发生以来，中央政府负责食品监管的几个部门均保持沉默，对于各地相继公布的违禁食品既没有要求全国清查，也没有向云缈省了解情况。 在昨天的会议上，领导小组决定再观望几天时间，如果局面进一步恶化将向中央政府主管部门求助。 现在主管部门终于主动约见，但提出约见的只是一位厅局级姓李的司长，这让人难以捉摸。 当晚，闻同和其他几个部门的副职一起赶到天都。 第740章 主管部门态度消极 农业厅派出的是邓副厅长，前年闻同牵头到国家委跑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时，也是他来的。 一到达云缈大厦，闻同立即召开会议，商讨明天的会见。 让大家心里没底的是，此次约见事先没能探到一点消息。受命铺路的省驻天都办事处主任想尽办法，也没能联系上司长。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只能多考虑几种可能，做好最坏打算。 第二天上午八点整，李司长在单位大楼小会议室和闻同等人会面。 客套一番后，他直入正题，说道：“把各位请来，是想就最近发生的不正常情况，作个了解。” 闻同用大约半个小时时间，把情况向他作了说明。 李司长面无表情地听完后，说道：“关于你们云缈省，其实是有些争议的。我们接到不少投诉，各种各样的情况都有，违规监管，乱罚滥罚，设置市场壁垒搞地方保护，对关乎健康和生命的食品设置两个安全标准，隐瞒违禁食品，等等。考虑到你们推行大农业规划、治理食品安全不容易，又没有出现重大事故，我们就压下了。包括这一次，也是基于这个考虑。” 关于食品安全在区域合作组织内外设置两个标准，这对外界可以矢口否认，但对于上级主管部门是不可以的。 闻同避而不谈，道：“非常感谢部里和您对我们的关心支持。您说到的一些情况，我们也注意到了，一直在逐步地规范。某些基层地区因为认识问题，一时跟不上省里的精神，在执法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偏离轨道的现象。但是，我们在省市两级，思想、行动是高度统一的，不会设置市场壁垒搞地方保护。” 大家都是体制内的人，深知个中三味，对他的话李司长不置可否，道：“希望这个规范的过程，尽量缩短一些。” 闻同道：“规划实施将近两年时间，我们总结了很多经验教训，相信这个过程不会太长。针对目前的困难，省委省政府期盼能得到部里的支持，一是协调各个地方理性看待我省的检测不合格食品，就问题处理问题；二是组织人员，到我们云缈去实地了解情况，指导我们开展工作。” 李司长道：“我刚才强调过，推行大农业、治理食品安全是你们主动而为，是你们自身的事务，虽然目前不太正常，但并没有发生重大事故，我们不好出面。不过如果情况持续下去，局面仍旧混乱，我们会考虑启动重大举措，这将会给你们带来巨大影响。你们也清楚，我们现在的压力已经非常之大，是在硬扛着。所以请你们自己尽快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积极主动去和各地方沟通，要化被动为主动。当然，走其他监管部门也是一个办法，我们不反对。”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道：“必要的妥协是一种智慧，不是示弱。” 他的警示怎么听都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令人颇不舒服。 如果主管部门出面，采取诸如启动国家级应急预案，组织全国清查一类的“重大举措”，那对云缈省将是致命打击，后果无法想像。 站在主管部门的位置，他肯定是希望息事宁人，不出乱子，推持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平安喜乐局面，所以才提醒应该妥协。 所谓“必要的妥协”，无非是暗示要作出让步，对食品安全问题不要那么较真，不要对自身要求过严，更不要对外省食品要求过严。 如果云缈省真按他的意思去办，那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环保性比较优势就将成倍丧失，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提环保性。 这就如同岳不群开始被人誉为“君子剑”，结果后来伪装尽去，原来是个隐藏得极深的伪君子，这就让世人对他倍加不耻。 此举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一方面云缈省将迅速失去对外来投资的吸引力，另一方面现有本土企业的产品竞争力将大幅度下降。 闻同尝试着做解释说服工作，但李司长态度极为消极，始终不改口。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行告辞。到楼下时，几个人就站在车旁，简单商议后决定由一位副厅长再上去，找熟识的领导探探底，看有没有其他途径可走。 快中午时，派出去的副厅长回来了，一见面就轻轻摇了摇头。 坐到车里，他道：“李司长是从外省调上来的，刚到任不久，省厅和他不熟。刚才和赵副司长详细谈过，他说部里态度很不明朗，基本就是李司长的意思。” 闻同微一沉吟，道：“那就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至少靠我们自己做不下来这个工作，是不是考虑向省里求助，请省政府出面？”副厅长建议道。 闻同道：“先回办事处吧。” 简单吃过午饭后，众人集中到小会议室开会。在昨晚大家设想了几种可能，最坏的可能就是主管部门回应各地方的行动，针对云缈省组织全国范围的清查。 从上午李司长的话中可以看出，这个担心一点也不多余，虽然目前还没到最坏但也不远，只差着小半步。 大概一个小时后，大家的意见趋于一致，即向省政府详细汇报情况，一是请省政府考虑出面做工作，二是由各人按照部门对口，分头到其他部委局做游说工作。 会议一结束，闻同回到办事处为自己准备的临时办公室，给欧阳索宏打电话汇报情况。 听完他的汇报，欧阳索宏思考了片刻，答复道：“省政府暂时不宜出面，你们先分头到其他部委局跑一跑，摸清楚态度再说。” 下午，各人带着任务分头行动。 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推行实施情况，省计委每个季度都会向国家计委农经司报告，农经司也多次下来实地检查。 在来来往往中，双方的关系不断加深，相互之间从领导到普通干部都十分熟悉。 这次同样不例外，三建办形成了专门报告，指派人专程报到农经司。 第741章 一团乱麻 闻同原准备下午去找农经司司长宋时杰，但他出差还没回来，只得作罢。 周先昊帮他打开随身带来的笔记本电脑，连上办公室宽带网。 从前天早上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处于高度繁忙状态，直到这时才偷得片刻安闲。 昨天下午新闻发布会的情况他还不了解，不知道外界怎么评价，效果如何。 他先登录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官方网站“食本网”——寓意民以食为本。 薛济和的动作很快，昨天谈妥合作签订协议，今天就在网站上公布出发布会的详细情况，看来是彻夜加班。 信息发布专版被醒目地放在首页突出位置，不过因为时间紧凑设计得还比较粗糙，并没有定形。 他点开第一行“资料公布”按钮，复检的全部细节和相关原始资料扫描件一应俱全，确定为不合格食品的召回和处理方案、办理进展以及专家组成员的个人资料也被传了上来。 他试着不停地点击扫描图片，打开速度都比较快，图片也十分清晰。 退出来后，他浏览了一遍发布会实录，对叶龙生有理有节缜密的答问很满意。 版块内已经转载了一百多条各大媒体的报道，既有对发布会的内容，也有各地方媒体对当地政府部门所公布信息的报道。 别出心裁地，网站还整理出一份对比表，分门别类将云缈省的复检结果与各地方公布的情况放到一起比较，让公众自行判断。 和云缈省无保留的信息公开比，各地方所公布的只是一个结果，既无细节，也无原始资料图片支持。 对这个处理细节，他极为满意。 交易中心农业信息渠道建设已经覆盖全国，和近半国外政府主管部门以及国际组织展开合作，与此同时还在积极推进加工品信息渠道建设。 在国内，交易中心隐然已成为最具影响力的食品产业信息发布人。因为交易中心的数据科学、严谨、全面，发布又及时，行业内企业逐渐选择相信食本网而不是官方的信息，就连一些地方政府、研究机构、学者和主流媒体也开始引用这些信息。 针对庞大的消费者，网站开辟了“食饮大观园”版块，并为之建立起阵容显赫的专家库提供技术支持。这些专家都是兼职的，来源于国内各大科研院所。 版块以健康和美容为主题，网友之间既可以在线交流，也可以和“当值”专家在线交流。 饮食知识紧贴百姓生活，健康和美容是女性永远津津乐道的话题，慢慢地网站的个人会员和访客越来越多，截止目前活跃型个人会员已接近五百万。 厨房是女性的领地，因此会员绝大多数是执掌家庭财政大权的主妇，而且基本上是大城市的居民，职业以公务员、事业单位职工和公司白领为主。 这样的群体是食品企业的黄金客户，网站因之获得大量广告订单。 浏览了十几则新闻后，他接着进入食饮大观园版块论坛。好家伙，里面热闹非凡，在线人数达到吓人的几十万！ 一位昵称为“不安全不吃”的网友发帖道：头回见我们的政府和企业这么“老实”，被逼的？ 另一位叫“爱吃不乱吃”跟道：应该是，不过好象不大正常，群起而攻之？ 一位叫“香水动物”的道：刚才看见有媒体这么分析，可能有内幕，估计后面有得好戏看。 一位叫“馋猫儿”的道：我们看热闹的，越热闹越好，闹得越大越好，不然有一天毒死人就晚了。 一位叫“红烧绿色狮子头”道：看那些原始资料，不象造假，造假造不来那么真。 “爱吃不乱吃”道：谁知道呢，这年头，睁着大眼说瞎话的多了去，谎言比真话还真！ 一位叫“紫袖飞舞在人间”的道：我大学老师是复检专家组的，特意问过她，此事内幕重重。这么说吧，一个落后班里有人想洗心革面学好，结果惹恼了其他人，最后连班主任都看不惯他，盖因不合群也！大致如此，大致，呵、呵…… “不安全不吃”问道：你是老师？ “紫袖飞舞在人间”道：YES，天都的。一目了然的事，炒得这么热闹，调门拔得这么高，但没有一个公布有受害者，很显然，大有蹊跷！ 一位叫“红妆素手”道：很娱乐，很深刻！ “红烧绿色狮子头”道：我儿子就爱四海有芳的薯片和米果酥，你们说说，还能不能买？ “紫袖飞舞在人间”道：放心买，没事！ “爱吃不乱吃”则道：无风不起浪，还是先等等再说吧，孩子的健康至高无上！ 四点半，留在江映的单荣国主持召开应急小组电话会议，闻同在天都这边参加。 叶龙生报告了最新情况，今天又新增五个地方对云缈省食品宣布禁入。报告完各地方的情况后，他接着把不合格食品的召回和处理情况以及各家企业的运营状况做了详细汇报。 “由于应急预案考虑周详，各受累企业迅速从银行得到贷款，避免了资金链断裂风险。在各地政府部门的强力干预下，贷款全部做到优先支付不合格食品的召回、偿付工人工资和直接对农民的拖欠款，供应商的货款尽量协商后压。截止目前总体情况很不乐观，供应商很激动，要求政府提供担保。各地方政府按照省政府的统一部署，今天已经开始主动召开供应商座谈会，尽力做工作。” “派出去和各个地方接洽的，情况很不理想，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配合……” 会议最后，闻同道：“继续按原定方案执行。” 晚饭时闻同等了一个多小时，分头出去跑各个相关部委局的一个也没能赶回来，他只得和留守的周先昊等人先吃饭。 到晚上九点多，几个人前后脚地回来，一看脸色闻同就知道结果很不好。 果不其然，农业厅的老邓气呼呼地道：“等了一下午才见上面，结果几句话就打发了，说是问题出在生产加工环节，和初级农产品无关，他们不便出面。晚上约出来一位熟领导吃饭，把实话讲了，和那个赵副司长说的差不多，部里的意思，躲事！” 第742章 尽是坏消息 其他人带回来的消息，和老邓大同小异。 老邓是快退休的人，说话少了许多顾忌，把吸到一半的烟往烟灰缸里一戳，气哼哼地道：“你推我，我推你，多龙治水，能治得好就见鬼了！食品安全监管关乎全民，这么重要的工作必须有一个强权机构统筹协调，否则只会沦为扯皮！” 埋怨体制解决不了问题，闻同强压住焦急的心情，平心静气地道：“各位先回去，我向省里汇报，请示下一步行动。” 周先昊拨通伍元甫的手机，不巧欧阳索宏正在参加省委常委会议，接不了电话。 伍元甫就让周先昊把手机给闻同，说道：“闻主任，向您汇报一个特别情况。” 听他停下不说，闻同知道他是想避开周先昊，就抬手示意周先昊出去。等门关好，闻同道：“不要客气，你说。” 伍元甫说：“天都派了一个调查组过来，直接下到界畴县，为了前一阵那件事。” 闻同心一跳，随即不动声色地问道：“不是已经有了调查结论吗，怎么还派人下去？” 伍元甫压低声音，说道：“不太清楚，今天下午到的，到省里露了个面就直接过去了，连配合的部门都没要求。” 闻同一改口气，漫不在意地道：“也好，下来督促指导，是好事。” 挂断电话，他心里乱成一团。对于界畴县发生的事件，省委省政府自始至终保持克制，让利然市自行调查处理。 在冒平昌的亲自督阵下，利然市公安局倾尽全力，很快就把那个承包利边乡种子农药销售站的小老板抓了回来。 公安人员稍一审讯，这个人就一五一十地交待了。他在回邻省老家时，有个外乡人找上门来，向他推销一批农药。 这个人倒也实在，一开始就主动承认是伪劣品，是把农业局查禁的剧毒农药“换包装”改成的。 小老板是知道云缈省查处违禁农药的厉害的，没敢答应。那个人就给他折价，一直折到“出血价”。 小老板终于心动了，只要药有杀虫效果，农民就不会来找麻烦。农民不来找麻烦，其他人短时间内肯定发现不了。 他估算了一下，这一批农药够他赚三万多，这等于他平常干三四年的。 承包销售站他并没赚到多少钱，县农业局、农业局下面的农资公司、乡里、工商所、税务所，层层都要扒皮，处处都要打点，最后到他手里所剩无几。 左思右想，他打定主意把这批农药卖光后，就关门不干，一跑了之。 对于那个外乡人小老板根本不了解，一问三不知，线索至此完全中断。 冒平昌一怒之下，责令追究小老板法律责任，把利边乡党委书记和界畴县农业局局长、分管副局长、县农资公司总经理开除公职，给予县委书记、县长、分管副县长行政记大过处分，调分管副县长去县政协“参政议政”。 调查报告和处理意见报到省里后，省委省政府没提出任何异议，照单接受。 闻同没想到，上头会直接派出调查组，这很不寻常。 透过表面，这实际上暗示着上面对云缈省不信任，不肯接受调查报告。对云缈省不信任，说穿了就是对省委书记杨心民不信任，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连伍元甫都感觉出来了。 此事对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和江边经济走廊规划有什么影响？对当前危机的解决有什么影响？对一直格外赏识我的杨书记有什么影响？对我个人又有什么影响？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和杨书记力主的重大项目监管整顿改革及两条高速公路工程招标结果有没有关系？ 一连串的疑问无法获解，让他焦燥不安。 一个小时后，伍元甫打过来电话。欧阳索宏听完他的汇报后，说道：“下一步如何，明天我和卞省长商量一下。你们先留在那边，等候通知。” 第二天一起吃早餐时，卫生厅副厅长老赵突然接到协会副会长的电话，让他马上过去一趟。 老赵看了闻同一眼，试着道：“我们计委闻主任也在，是不是一起过去？” 那边稍一迟疑，委婉地答复道：“不一定需要闻主任也来，这个——你们自己安排吧。” 挂掉电话，老赵对闻同道：“协会的，让马上过去，意思只见我们厅。” 老邓“嘶、嘶”“哈、哈”地吞咽着一只鲜美的蟹黄汤包，烫得眼泪都出来了。 等喝下一口温热的白粥缓解喉头的不舒服后，他不屑地道：“不是什么好消息，估计想当和事佬，当说客来了！” 老赵四十多不到五十，在厅干序列中属于比较年轻的，从年龄上还有上升空间。 对老邓的出言无忌他心里有气，但表面上没有介意，说道：“有这个可能。闻主任，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持什么态度合适？” 闻同道：“在省委省政府有新的决定之前，我们态度不变。” “好，我看能不能说服他们，如果他们愿意本着客观立场居中协调，也是一个途径。”老赵说。 上午闻同一边耐心等待省政府的进一步指示，一边通过OA系统处理工作。 办公自动化软件的好处显而易见，不但显著提高了工作效率和效果，还能让领导出差时也能及时办理公务，不致耽搁工作。 等到半下午时分，省里还没有消息，他却意外接到刚刚回到天都的宋时杰的电话。 在闻同的坚持下，两人约好在宋时杰家见面。闻同知道他老父母和他生活在一起，就让办事处主任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宋时杰的住房面积虽比闻同家要小不少，但这里是真正寸土寸金的地方，远非江映可比。 老俩口身体很健朗，待人热忱，很不错。 老头子原来是地方干部，任过县长，对官场比较了解。听儿子介绍说闻同是正厅级的云缈省计委主任，他吃惊不小。 他一直以儿子为自豪，四十出头就已经是要害部门的司长，这绝对是年轻有为，前程似锦，万万没想到闻同比他儿子还要小十余岁。 第743章 找救命稻草 在书房，闻同把目前的情况作了详细介绍。 宋时杰听完后，神情凝重地道：“上层所处的处置和视野同你们不一样，有着很大的顾虑。我们知道，食品安全这件事不是云缈省一省的事，牵涉面极广。老实讲，我个人也好，我们分管副主任和委主任也好，都对你们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实施非常满意，尤其是对在食品安全治理方面所做的工作高度认可。但是，你要知道，这是建立在国家补助了十几个亿基础上的。食品安全问题积重难返，全面治理谈何容易，那是需要极大的人力物力的。目前你们一枝独秀，其他省全面落伍，压力有多大？如果他们奋起直追，都向中央政府伸手要治理补助，国家哪来那么多财力？这只是一个方面，更关键的是，我们一直以来对农业投入不足，执行的是以农养工政策。农业和农村极其薄弱，食品饮料加工业同样落后，一旦启动全面治理将对其带来巨大冲击，给境外农产品和加工企业造成可乘之机。这是非常可怕的，涉及到国家食品饮料产业安全和社会稳定，若果处理失当后果不堪设想。” 把问题的实质讲透了，宋时杰却口风一转，道：“不过，改会遭受重创，但不改可能会死，后果更加严重，这就是我们当初同意并支持你们的考虑。至于我个人，始终坚定地支持你，只是这个过程，我们是不是尽量做得柔和些？” 闻同深以为然，把应急小组的主要会议决定给他作了介绍。 宋时杰道：“对你们的思想和应对措施，我认为是妥当的。但是，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们自身，也就是你们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态度。只要他们态度坚决，不管过程怎么艰难，事情最终肯定会得到解决。但要是他们顶不住压力，那很可能会是一泻千里的结果，将会前功尽弃。” 闻同一惊，他还没想过杨心民和卞子庄的态度可能会有动摇。 此时听宋时杰一提醒，他立即想到省政府至今也没有进一步的指示传过来，另外中央派到界畴县的调查小组对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持什么态度也不得而知，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杨书记、卞省长的想法起了变化，那后果将真的是一泻千里，前功尽弃。 他越想越担忧，一时心乱如麻，问道：“分管委领导是什么态度？有没有可能站出来协调一下？” 宋时杰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太清楚。” 闻同要求道：“能不能安排见一面？我想当面陈述利害关系，争取一下。” 宋时杰考虑了一下，道：“我试试吧。” 他随即往司里打了个电话，确认分管领导在单位后，说道：“人在，我们赶紧过去，你在楼下等我电话，别走远了。” 两人随即一起出门，宋时杰去单位安排，闻同在楼下车里等候。虽然并不抱有多大希望，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不肯离开一步。 在车里干等没什么事可干，周先昊就想下车去买几份报纸来。 一只脚刚着地，他忽然想到报纸上肯定有不少报道，闻同看了估计心情好不了，就临机一动，说道：“我去买点水来。” 没想到闻同说道：“那边有个报亭，每样报纸来一份。” 一会儿，周先昊抱着一堆报纸回来了，足足二十多份。 “现在的报纸也进步了，一份报一斤重，广告比新闻多，从头翻到尾也找不出几篇正经报道！”闻同拿起一份沉甸甸足有半指厚的某市晚报，感慨道。 周先昊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就笑道：“大城市最明显，我一个同学在东洲，去年订了份报纸，订的时候报社送一大桶花生油，年底再把旧报纸当废品卖，最后算下来还赚了一点。” 闻同抽出几页药品和医疗广告扔到一边，摇摇头道：“都快忘记本职工作了！” 被扔到一边的报纸上，一家民营医院的不孕不育广告占了两个整版，大红字体的广告辞格外醒目。 报纸中间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戴副眼镜，穿着一身洁白的白大褂，怀里抱着一个胖乎乎的男婴，诱惑着千千万万苦于不孕不育的年轻父母们。 领导这是心里有想法，下意识地对媒体产生了不满，还是闭嘴为妙。周先昊没敢再接话，低头默不作声帮闻同清理报纸中夹着的广告。 一篇报道引起了闻同的注意。 “如此众多的检测不合格食品，竞然是被动发现！不管官方和当事企业如何解释、补救，都无法抹去过错，更无法消除已经食用者所受的伤害！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质问，当地从上到下众多的食品监管部门，是谁给这些企业核发的证照？你们平时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非要等到别人揭露出来才去正视错误？为什么如此漠视民众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象这样的不合格食品，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为什么不启动全省普检？”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至今没见到追究相关部门的责任。没有健全有效的问责机制，完全可以预见，此类事仍将层出不穷，即使这一次当地政府和企业表现出了难得的诚意也同样如此！” “我们注意到，该省在日常监管工作中，对于检测不合格食品是有主动曝光的。但是，我们同样注意到，这个曝光是局限在一定范围内的，并没有召开新闻发布会面向大众媒体公开，信息的实际受众面有限。一直以来，破坏游戏规则的代价太小，违法成本太低，这就是一犯再犯、屡禁不绝的根源所在！” 记者锐利的笔锋刺得闻同阵阵不快，让他生出一种不干不犯错、干得越多犯错越多的感慨。 这些记者不去探寻背后的深层次原因，不本着现实态度评判问题，只抓住人家的错误挥起大棒痛打，实在让他心中不平。 第744章 仍旧是坏消息 一家大报在二版刊出报道，犀利的追问和充满正义的振臂高呼令闻同胆颤心惊。 “今天是云缈省，明天呢？云缈省固然暴露出问题，但其他省呢？实际情况如何我们心知肚明！翻开旧账，一桩桩、一件件的食品安全案例触目惊心，犹在眼前。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有关部门至今还在保持沉默？为什么不对云缈省食品部署全国清查？为什么不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一场食品安全整治行动？为什么我们的食品总是让老百姓放心不下？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放心的安全食品？我们想说一句心里话，尽快启动食品安全立法工作，让我们的食品干净起来吧！” 怕什么来什么，闻同最担心的就是触发对云缈省的全面清查，以及全国性食品安全整治运动。 这家媒体的着眼点已经超出了云缈省的范围，这是闻同最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主管部门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必然会向云缈省转卸，其结果很可能就是省委省政府妥协，而省委省政府一旦妥协就意味着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将大大褪色，并将导致一系列难以承受的后果。 他觉得有些头晕，忙丢下报纸合上眼。 “闻主任，要不要去医院挂瓶水？您这样没日没夜地操劳，会顶不住的。”周先昊虽然没有正眼看他，但一直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见状忙关切地问道。 “没事，你帮我拨打世界新闻社王主任的电话。”闻同说。 电话拨通后，闻同接过手机问道：“师兄，我是小同。” 王主任笑道：“知道，存着你的号，来天都了？” 闻同说：“是，方不方便说话？” 王主任说：“方便，你说。” 闻同请求说：“刚才看到时报上的一篇报道，很刺人，想见一见记者本人，叫况鲁然，不知道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 王主任痛快地道：“好，我安排一下，晚上请你喝酒，在火上烤的滋味不好受吧？” 闻同苦笑一声，道：“今天晚上不见得有空，我在国家委，等候领导召见。如果能脱开身，我打你电话。” 他刚挂断电话，卫生厅副厅长老赵紧接着打了过来：“闻主任，协会态度很明确，要求我们让步。我详细说明情况，一再强调我们的目的是做好自己的事，并没有针对性，更不会有侵略性。效果不好，他们不听，坚持自己的立场。下午李司长又找我过去，口气严厉了许多，表示不会等很久……没有，不在办事处，刚下楼，现在在车里。” 闻同道：“你先回办事处，详细情况回头再议，我现在在外面。” 一连串的坏消息搅得他心里一团糟，不过一想到随时有可能面见领导，他只得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你和小项，双方家长见过面了吧？”闻同问道。 周先昊一愣，旋即道：“见过了，上个月我爸妈去的青苍。” 闻同又问：“打算什么时候订婚？” 周先昊说：“现在忙，想等过阵子再考虑。” 天擦黑时，宋时杰打来电话：“对不起，被临时要求参加一个紧急会议，耽搁了几十分钟。我详细汇报过了，同意见，赶紧上来吧。” 听完闻同的汇报，分管副主任道：“情况我已经有所了解，对你们的工作是基本认可的。但是，食品安全毕竟只是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一部分，我们更关注的是整个规划的贯彻落实。象这样一个问题，国家有主管部门，目前情况下我们不太好去说话，由主管部门出面协调是最合适的。当然，这不等于我们不闻不问，如果主管部门有一个意见，我们可以锦上添花做些推动工作。” 食品安全问题毕竟不是国家委的直接职责，如果首先开口难免会遭人指责。他能有这样一个态度已经不错了，闻同诚恳地道：“谢谢您的肯定和支持。” 分管领导说：“希望你能理解，也希望你们能迅速处理好。” 送闻同下楼时，宋时杰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希望你理解领导的顾虑。” 闻同说：“我明白，让你在中间担待了。” 宋时杰说：“那倒没什么，我们都是为了做好这件事情，不希望半途而废。委领导对你和你们是认可的，适当的时候肯定会有一个态度，关键是不好先开口。” 闻同点点头，道：“我会竭尽全力！” 宋时杰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道：“我说过，我个人始终坚定地支持你！” 回到云缈大厦吃过晚饭后，闻同把大家集中到一起开会。在会上，卫生厅赵副厅长道：“李司长态度很严厉，明确表示不会等很久，到后来干脆直接要求我们在一周内反馈。” 老邓嘴一歪道：“下最后通牒了！” 闻同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不管怎么样，在省里有最新决定前我们坚持不变，大家不能随便松口，更不能接受媒体采访！” 快九点时，欧阳索宏终于给闻同打来电话，带来的仍旧是坏消息。在电话中他告诉闻同，省政府和主管部门沟通过，但主管部门婉拒了云缈省的求援。 主管部门拒绝的理由当然不会是李司长向闻同等人说的那些，而是搬出有关方面向界畴县派出的调查组，以调查组为挡箭牌。 闻同把今天协会和李司长约见卫生厅赵副厅长的情况，以及国家委的态度作了汇报。 李司长的一周通牒欧阳索宏并不知道，主管部门的分管领导不肯亲口对他说，而是通过李司长传达。 考虑了片刻，欧阳索宏决定道：“明天下午省委召开常委会议，你赶回来，列席会议。” 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是闻同的心血结晶，他决不希望看到它流于平庸并最终走向失败。 同样，欧阳索宏是规划的分管省领导，也在规划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他一样不希望看到规划失败。 第745章 常委会力陈己见 大换届在即，如果云缈省这次不能妥善处理危机，于闻同个人将是一记沉重打击。 躺在床上闻同无法成眠，重大项目监管整顿改革，利然—江映—香郡、边湖—昆北—定府两条高速公路工程招标结果，界畴县群体性事件，骤然而来的调查组，食品安全危机，全国媒体的高度参与，各食品监管部委局的态度，一桩桩一件件，似乎密切相关，却又难以合理串接。 深夜，就在迷迷糊糊快要入睡时，他脑子里突然一闪，这次大换届杨书记会不会被调走？ 次日一早，闻同赶头班飞机回到江映，直接到省委列席常委会议。会议在进行其他议题，他就到旁边的休息室等候。 伍元甫尾随他进入休息室，等泡茶的工作人员离开后，他坐过来小声道：“调查组昨天结束了工作，已经走了，今天早上的航班。” 闻同关切地问道：“情况怎么样，给出什么结论？” 伍元甫摇摇头道：“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不过肯定是不好。” 这在意料之中，闻同没再多问，说道：“嗯，谢谢！” 他很想知道调查组的态度，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马上就要进入会场向常委们汇报情况，他迅速收摄心神默默地整理思路。 伍元甫没再作声，帮他续了点水后离开了。 二十多分钟后，省委办公厅的一位秘书匆匆走进来道：“闻主任，可以了，请您过去！” 等他坐下，省委秘书长段悟升简捷地道：“请闻同同志汇报情况。” 应急小组的会议决定以及省内外的各项最新情况已经报到了省委省政府，参加会议的常委们手头都有详细资料。 闻同没在这上面浪费过多时间，而是把重点放到天都之行上，详细地汇报了各个部门的态度。 听完他的汇报，杨心民平静地道：“你对情况十分了解，可以谈一谈具体意见。” 闻同心里一喜，杨书记肯给我机会，说明他还没有作出决定。 他稍稍理了理思路，开口道：“在应急小组第一次全体会议上，我们广泛听取了各方面的意见，包括企业界和各个地市。大家的认识最后趋于一致，认为这次的事件是有特定背景的，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利益冲突，我们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引起了外界的强烈反应。有企业家直言，这是一次‘集体性反应’，是集中释放。我们认为，它迟一天早一天都会到来，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我们的规划是一项系统工程，包括方方面面，食品安全是底线，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失去了这条底线，规划就会失去基石，会动摇整体。与会人员一致认为，规划实施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是不进则退的局面。如果在食品安全监管方面我们选择暂停或者放宽尺度，会造成一系列的后果。” “首先，我们的农业和食品饮料制造业会受到巨大冲击，广大消费者会有上当受骗的想法，会丧失信心，企业的市场占有率和业绩将全面下滑，大面积失业、财政收入剧降等等一系列问题将浮现。” “其次，资本市场会做出剧烈反应，新的投资不再过来，现有投资会大量流失，投商引资工作将陷于被动。在过去几年，源源不断的食品行业资金之所以选择我们，相当程度上是因为我们承诺提供一个安全的原材料市场，包括省内市场和省外供应渠道。他们选择在我们云缈省落户，除实质性方面外，在无形之中还被贴上一张‘标签’——存在于消费者心目中的‘绿色标签’。这其实就是我们倾力打造的无形资产，在实际中被企业所分享。” “最后，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是解决‘三农’问题的重要政策，如果不能按照我们预期的方向实施，势必会影响到问题的解决进程和力度。” “尽管目前中央政府相关部委局的态度不够明朗，但我坚决相信，争取的空间是有的！” 陈述完毕见众人一个个默不作声，现场陷入一片死寂，闻同心里开始打鼓，一颗心没着没落的。 他偷眼去看欧阳索宏，见他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再看其他人，或平静如水，或眉头微蹙，或低首思索，神情和欧阳索宏大同小异。 杨心民正视着前方，似乎在看大家，又似乎谁也没看。 这样的气氛让闻同心里越来越忐忑，几乎把他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足足十分钟后，杨心民缓缓举起手，轻声但却格外有力地道：“我赞成坚持原规划，不作任何调整！” 闻同惊讶地看向他，这很不合常情，哪有不让其他人发表意见一把手就率先举手的！ 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止闻同一个人，多数常委和他一样，面露异色看向杨心民。 杨心民的手笔直而坚决地举着，没看任何人。一瞬间，闻同从他脸上读出来的不是掌控巨大权力的自信或傲慢，而是令人奇异的义无反顾！ 大概半分钟之后，卞子庄第二个举起了手。他一直没看杨心民，不喜不怒，不哀不乐，脸色让人无法捉摸。 更让闻同意外的是，欧阳索宏竟然是最后一个举手赞成的。这一系列的反常情况，让他隐隐觉得不妥，却又一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杨心民放下手，平静地道：“这项工作，继续由欧阳副省长统筹安排。好，散会！” 一起下到楼下，欧阳索宏对闻同道：“到我车上。” 上车后，欧阳索宏把伍元甫和司机支开，面色凝重地向闻同道：“调查组的情况，还不知道吧？” 闻同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欧阳索宏微微叹了口气，道：“通报情况时，说稳定压倒一切，批评省里维护社会稳定意识不强，要求增强大局观。” 闻同心里猛地一跳，敏感地意识到调查组的这个“稳定压倒一切”，有可能成为当下处理危机的指导思想！ 第746章 浓重的阴霾 闻同不由心头阵阵发紧，批评省里维护社会稳定意识不强，要求增强大局观，潜台词其实就是指责杨书记不善于把控大局。 在年初的省人大会议上，杨书记提出全面加快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推进实施，不允许再小脚碎步，要大踏步前进。 客观地讲，界畴县的群体性事件和眼下的危机，都和他的这项决策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如果他更有耐心一些，或许这些情况就能够避免，就是发生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闻同问道：“怎么还要派调查组下来？” 欧阳索宏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应该能够认识到，重大项目监管整顿改革，两条高速的招标结果……” 果然如此，真的和这个有关系！看来界畴县的事不完全是偶然的，背后确实有阴影，确实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稳定压倒一切，是呀，界畴的群体性事件确实影响太恶劣，独树一帜严抓常抓食品安全治理确实造成了社会“不稳定”。 可是——不对，刚刚在常委会议上，杨书记是顶着巨大压力作的决策，他是在为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作出个人牺牲！ 一念及此，闻同顿时激动起来，急切地道：“我知道了，我——很惭愧！” 欧阳索宏淡淡一笑，道：“他的心意，你体察到了就好。这没有什么惭愧不惭愧的，好好做事情，就是最好的回报。” 闻同要求道：“我想见杨书记！” 欧阳索宏点点头说：“去吧，聆听一次长者的教诲，对你今后的人生会有帮助的。” 杨心民同意见闻同，但白天没空，让他晚上去家里。 从省委到发展大厦有四五里地，中间要经过省政府。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碧空如洗，但闻同的心情却异常地沉重。 孙家祥很会体贴人，把车开得很慢，尽量平稳驾驶。车刚过省政府大门口，半开的窗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高喊声。 “爸爸，爸爸，停下，快停下——” 闻同偏头看向路边，女儿感感正从幼儿园的操场中央拼命跑过来。跑到铁栅栏边时，她双手紧抓住铸铁条，撅起小屁股努力朝上攀爬。 省政府幼儿园紧邻省政府办公区，中间只隔着一块绿化带和两幢小楼。 年轻的女生活老师被吓得不轻，紧跟在她后头追过来。 孙家祥回头看了闻同一眼，把车靠到路边停下。周先昊先一步下车，帮他拉开车门。 “好宝宝，快下来，听老师话，好不好？”小家伙已经爬到栅栏中间位置，女生活老师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下面，伸出双手稳稳地托在她腋下哄道。 “爸爸，爸爸——”有老师托着自己，小家伙松开手，双脚蹬在栅栏的横挡上，伸着胳膊急切地朝闻同囔道。 闻同走过去，没有急于去抱她，说道：“要听老师话，快下来，这样危险！” 女生活老师趁机抱下她，一连声道：“闻主任，您好！真是对不起，太对不起了！” 闻同微笑道：“你客气了，这孩子太调皮，给你添麻烦了。” 生活老师连忙哄道：“不调皮，感感是最棒的宝宝，是不是感感？” 小感感说道：“是，我才不调皮呢！爸爸，我刚才看到您车了，您坐在车里吸烟。您快抱我出去，我跟您一起回家，您还没来接过我呢！” 闻同说道：“现在是上学时间，怎么能提前回家呢？等过几天有空，爸爸再来接你和弟弟放学，好吧？” 园长正在办公室和老师谈事情，一抬头看见这边，立即认出是闻同。她赶紧跑出来，从女生活老师手中接过小感感，热情万分地道：“闻主任，您好，请进来坐坐。老何，赶紧开门。小马，你去泡茶，拿我办公室柜子最上一格的茶叶！” 闻同婉拒道：“不了，不耽误大家工作。” 园长坚持道：“您难得来一次，请进来坐一坐，指导我们工作。” 闻同微笑说：“有机会下次再来，不影响孩子们了。” 这时候是自由活动时间，见这边有热闹，小孩子们马上呼啦啦地围了过来。 一个梳着两条长辫子的漂亮小女孩看了几眼闻同，仰着脸对园长怀里的小感感道：“闻思筠，这是你爸爸呀？” 小感感道：“对呀！” 小女孩子脆声说：“哇塞，你爸爸是大帅哥，帅呆了！” 小感感小脸一仰，骄傲地道：“当然啦，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帅最棒的！” 孩子们的天真无邪，逗得大人们一阵大笑。闻同笑道：“小朋友，谢谢你夸奖叔叔！各位，不多打扰，再见了！” 坐上车他心情好了一些，心头浓重的阴霾被孩子们的童真驱散了不少。 他想，还是小孩子好，简简单单，无忧无虑，快快乐乐。不过自己小的时候好象不是这样，天天生活在心理压力下，记忆中实在找不出多少快乐的影子。 回到办公室，他坐下刚端起茶杯，黎小玉敲门进来了。 天气转凉，黎小玉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职业套裙，里面是浅粉色的真丝衬衣，显得特别地有气质。 “你眼睛里这么多血丝，红得要出血一样，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黎小玉没有坐下，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径直走到他身边，蹙眉责怪道。 “是吗？我没感觉到。好象是有一点，涩涩的，有点痛。”闻同眨了几下眼睛，这才感觉出很不舒服。 “你等等，我拿滴眼液去。” 几分钟后，黎小玉拿着两瓶滴眼液回来了。室内光线不是特别好，她走到窗户边道：“到这边来，让我看看有没有炎症。” 闻同依言起身，走到她跟前站住。黎小玉努力掂起脚，毫不避讳地伸出两指撑开他的上下眼睑，仔细地察看起来。 她上身微斜，一手高高抬起，一手扶着窗台，胸前衬衣领口大开，两小片洁白柔腻的丰乳毫无保留地呈现在闻同眼前。 闻同竭力移开视线，越过她的头顶看向对面的墙壁，不敢再垂下目光。 第747章 牺牲精神 黎小玉左手拇指和食指扶住闻同的眼睑，手掌覆盖在他眼睛的上部，随着身体的晃动其余三根手指在他的肌肤上轻微地磨擦着。 高雅的香水味充塞鼻端，柔腻的玉指轻抚着肌肤，这样的感觉很奇妙，闻同心中荡漾着一股令人着迷的旖旎。 良久，黎小玉开始给他滴药液，嘴里柔声道：“充血这么严重，还好没有炎症，一定要注意休息，别老把工作压在心里，伤自己身体！” 闻同笑了笑，没有接话。 “好了，这只眼睛闭上，换另一只。”十几分钟后，黎小玉松开手道，“好了。” 又等了几分钟，见闻同还闭着双眼，她轻笑道：“好啦，可以睁开了！” 闻同睁开眼试着眨了几下，果然舒服了许多。他感激地道：“小玉，谢谢你！” 黎小玉妩媚地一笑，拿起他的手，把滴眼液放到他手心里，却没有立即松开。 看她两眼如水，脉脉地看着自己，闻同心中一荡，轻声道：“小玉——” 黎小玉拿开滴眼液，抓紧他的手缓缓往自己脸上移去，按在自己滚烫的面颊上轻轻摩挲着，不发一言。 情多难负，闻同心中微叹了口气，柔声道：“小玉，好了，已经好了！” 黎小玉没有放下他的手，注视着他轻声道：“你让我心很乱！” 闻同再次暗叹一声，硬起心肠道：“不必，没有必要！” 半晌，黎小玉幽幽地道：“为什么？你讨厌我？” “怎么会讨厌你，你很好，很美丽，很优秀！”闻同说。 黎小玉展颜一笑，娇声道：“真的吗？” 闻同再次说道：“当然了，你是非常出色的女人！” 黎小玉停下手，定定地看住他，说道：“出色的女人爱英雄，你是英雄，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闻同微微一笑，道：“感谢你对我的评价，小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破坏你的生活，伤害你，让你不幸福！” 黎小玉固执地看着他，良久轻叹一声道：“或许你是对的，我们应该理性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太理性真的就很幸福吗？我不知道，想不清楚，真的是想不清楚。好了，不打扰你，我走了！” 看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闻同心里苦笑一声，对不起了，小玉！ 晚上八点整，闻同准时来到杨心民书房。 “坐吧。”杨心民放下手中的书，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 闻同一坐下就道：“杨书记，我仔细想过，可以在实际执行中采用两套标准。确切地说，就是对本土食品要求检测合格，对外来食品全面放宽尺度，只要不危及生命安全或明显损害人体健康就可以。我认为这是可行的，既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又不致于引起外界的非难。” 杨心民看着他，淡淡地道：“你真有把握？” 闻同心里一虚，强自道：“有，没有问题！” 杨心民说：“那你在会上怎么不提出来？” 闻同一滞，道：“当时没考虑到，没考虑全面。” 杨心民似笑非笑地说：“啊，没考虑到，这么重要的事你没考虑到？” 这还是杨心民第一次当面指责自己，闻同不禁有些发慌，低下头道：“对不起，是我工作失职！” 杨心民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在屋里缓缓地踱着步，好半天说道：“规划是全省的战略大计，是省委常委会议的决策，也是省人大常委会议的决策，有多部配套法规保证实施。你自己也说了，食品安全是底线，是最基本的要求。这么重要的事情，岂能说改就改，当成儿戏？岂能拿来补偿私人感情？你还有没有原则？有没有觉悟？不要说你的建议根本不现实，就是可行，也不能简单地说改就改！作一项决策很难，要经过深入调研，要深思熟虑，不能凭想象妄下结论。” 闻同被他训得脸上阵红阵白，站在一旁无言以对。 杨心民忽又口风一转，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心意我也领了。” 闻同暗自松了口气，恳切地道：“我特别内疚，心里很难受！” 杨心民停下脚步，脸上浮上微笑，郑重地道：“政治人物一定要有自我牺牲的勇气，要有牺牲精神。可以说，我们现在普遍缺失这样的精神，和士大夫先贤比，全面地退步了。我们的民族和国家在呼唤牺牲精神，迫切地要求我们的政治人物勇于牺牲，敢于牺牲！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是的，政治人物要有牺牲精神，我们的民族和国家急需牺牲精神！闻同犹如醍醐灌顶，垂手肃立，目光坚定地道：“我明白了！您的高尚情操，是我毕生师表，我一定牢记您的教诲！” 杨心民微笑说：“好，我相信你！下午我向分管副总理汇报过了，你明天再去天都吧。” 到天都一下飞机，闻同就接到姜迪昌的电话：“我带队去国外考察，昨晚刚回来，听说了你们的事，这么激烈？” 闻同叹道：“一言难尽，等你有空了，和你好好唠唠。” 姜迪昌提醒道：“还记得我说的话吧，你们要是在食品安全监管方面遇到大难题，钱教授也许可以帮上忙？” 闻同心中一动，道：“好，今天有空没有？” 姜迪昌爽快之极地道：“还是那句话，你的事，没空也有空！说好了，就在‘宋时’，我来安排。” 闻同说：“方便的话，把滕先生也请来吧。” 留在天都的老赵、老邓等人等得实在心急，闻同一到，他们立即聚过来探听消息。 闻同很理解他们的心情，不等洗漱就详细地把省委常委会议的决定作了传达。 听说已经向中央政府分管副总理汇报过了，众人情绪顿时好了起来，重新燃起了希望。 议完工作，众人离开分头去准备，闻同这才得以进洗手间洗漱。洗漱好出来，他从包里取出资料坐到桌前细看起来。 资料是应争小组办公室整理的最新日报，他昨天没时间看，今天随身带了过来。 第748章 这个女记者 “闻主任，有客人要见您，时报记者况鲁然。”周先昊走进来轻声道。 闻同略想了一下，说：“好，请他进来。” “况记者，请。”一会儿周先昊领着况鲁然进来，办事处工作人员端着一杯茶跟在后面。 看日报正到紧要处，闻同没动弹，只在嘴里客气地道：“况记者，请坐，马上就好。” “不急，您先忙。” 嗯，是女记者？闻同心里一阵诧异，看名字应该是男的，原来是个女的。他快速看完最后一行，合上资料站起身道：“你好，况——” 眼前的女记者二十八九岁年纪，穿着淡黄色的短款风衣，敞开的风衣里是一件淡粉色的真丝大翻领衬衣，笑意盈盈地站在办公室中间，注视着闻同。 丽人笑靥如花，明艳照人，是如此地熟悉，如此地亲切，小筠，怎么是你！闻同心中一阵剧颤，情急之下忘了自己还站在笨重的桌椅之间，猛一朝前，狠狠地撞到坚实的桌沿上。 两条大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迅速清醒过来，小筠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人不是她！ 一念及此，他心头一阵抽搐，脸色瞬间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 况鲁然和季灵筠一样漂亮，但长得并不象她，不过二人气质如出一辙，都明艳阳光，连爱穿风衣和衬衣的喜好都一样。 神情恍惚间，闻同竟以为是失爱季灵筠，待清醒过来时，他一下子陷入无边的虚空中。 看闻同出乎意料地年轻，况鲁然本来还略有些羞怯，见此情景她吓了一大跳，急走几步过来道：“闻主任，您没事吧？是不是心脏不好？要不要叫医生？” 闻同苦涩地一笑，勉力道：“真抱歉，吓着你了。我没事，很好，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没休息好，头有些晕。你请坐，请坐。” 况鲁然心下一松，反客为主端起他的杯子换上热水，微笑道：“喝点热水。” “谢谢，待客不周，很对不起！”闻同说。 借喝水强自调整过来情绪，他说道：“况记者，把你请过来，是因为你的那篇报道。” 况鲁然嫣然一笑，道：“我有预感，不知道您怎么评价？” 闻同客套地说：“很好，受益匪浅。” 云缈省的食品安全危机是时下热得烫手的新闻，自己有幸面见应急小组执行组长，这让况鲁然异常兴奋。 她精心准备了一大堆问题，准备把闻同的约见变为一场独家采访。 她年龄不大，但职业经验颇为丰富，很有技巧地诱导道：“食品安全问题，是一个普遍性的社会问题，让老百姓吃上放心食品已经成为全社会共同的呼声。在这个问题上，很高兴和您认识一致。您领导云缈省的食品安全治理工作，高屋建瓴，认识得肯定比绝大多数人要深刻。” 闻同当然不会上她的当，淡淡地道：“不是这样，实事求是地说，我对你的文章在很多方面持保留意见。” 况鲁然随机应变，不着痕迹地道：“您是权威，对这个问题的认识自然不是我能比的。不过，我自认为文章是客观的，不然报社也不会发。” 闻同对她的小伎俩了若指掌，根本不去和她争辩，套用昨晚杨心民的话道：“或许吧。我想强调的是，客观不客观，要经过深入调研，要深思熟虑。我建议在适当的时候，请你到我们云缈省去实地采访，也许你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 况鲁然马上道：“您的意思是，云缈省开展的食品安全治理工作，是非常成功的？” 闻同滴水不漏地回道：“这个不能由我说，欢迎你去实地调查。” 况鲁然随即道：“可是据我所知，你们非常谨慎，上上下下三缄其口，我的同行跑了很多地方依旧一无所获。” 闻同打着官腔道：“采访自由是你们新闻工作者的权利，我们云缈省是开明的。” 况鲁然趁势道：“您刚才提到‘适当的时候’，具体是什么时候？是不是意味着你们有很多话要对媒体讲？我的意思是，要放在这个‘适当的时候’讲出来。” 闻同心里一阵刺痛，和小筠一样机变百出，刨根问底！他勉强道：“你们记者的想象力都很丰富。” 况鲁然壮起胆子道：“很抱歉，我现在在采访您，非常期望能得到您的正面回应！” 目前局面异常敏感，闻同当然不会对外露出口风，他毫不犹豫地道：“我们已经举行过一次新闻发布会，根据情况需要，后续我们还会有，欢迎你去参加。” 见他密不透风，根本不按自己的思路走，况鲁然有些无奈地道：“请恕我无礼，我不明白，您约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了，请你到我们云缈省去实地采访，你可能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闻同说。 况鲁然咄咄逼人地问道：“您的意思是，我文章中的观点是错误的？或者说，报道给你们造成了压力？” 闻同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既不是妄断你的观点，也不认为你们的报道给我们造成压力。很抱歉，我还有其他安排，恐怕今天只能到这里。” 况鲁然极不甘心地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报社把这项任务分给了我，在去实地采访之前，我会保持谨慎。非常感谢您的邀请，我肯定会去云缈省实地采访，不过能不能麻烦您给些便利，发放一张‘通行证’？” 闻同拒绝道：“对不起，宣传工作由宣传部门负责，我没有这个权利。” “好吧，谢谢您！”况鲁然一皱鼻子，小儿女情状流露无遗。 闻同站起身送她到门外。周先昊从外间出来接住，领着她坐电梯下楼。 办事处已经安排好车候在楼下，等她坐上车周先昊不动声色地塞过去一只薄薄的信封，里面是一张面值两千元的购物卡。 这种事司空见惯，要是没有才不正常，况鲁然大大方方地接了过去，微微一笑道：“谢谢你，周科长。” 第749章 二进红墙 在办事处吃过午饭，闻同带着周先昊赶往宋时。他没让办事处安排司机，周先昊有驾照，技术可靠，就由他充任司机。 姜迪昌和他同时出发，两辆车在城外汇合。到达宋时时，两人等了小半个钟头，钱教授来了。 一见面钱教授就说：“抱歉，闻主任，久等了。” 闻同站起身道：“钱教授客气了，又来打扰你。” “哪敢说打扰，你是客人，我们随时欢迎。滕先生临时有事，来不了，托我向你道歉。这是他的名片，有手机号。”钱教授郑重其事地递过来一张名片，说道。 闻同稍稍一愣旋即会过意来，老滕这是在端架子，所谓临时有事只是个借口。也是，象他这样的人物，摆摆谱也正常。 他并没有介意，接过名片郑而重之地放进包里。 寒暄一阵后，闻同道：“钱教授，我们遇到些麻烦，不知道能不能借你大力化解？” 该说的姜迪昌事先都已经和她说过了，她肯来就说明她有这个能力，而且也同意帮这个忙，所以闻同直截了当就提了出来。 钱教授气质高雅，一颦一笑都透着掩不住的知性美。听闻同直言相求，她也不做作，微笑道：“上午姜总和我讲过了，真说起来，我们宋时还是你们的客户，这是缘份。我去试一试，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 从宋时回到城里，闻同拨通滕宗渊的电话，无人接听。过了十几分钟，那边回了过来，滕宗渊歉意地道：“实在对不起闻主任，刚刚在课堂上。” “那打扰了，晚上方不方便，去你家拜访？” “不敢、不敢，你来天都，我作东，请你。” “都一样，我去你家，说好了？” “那好，恭候大驾！” 晚上闻同依旧带着周先昊，提了不少精致的礼物到滕宗渊家。滕宗渊住在学校附近的一处高档小区，没住校内陈旧不堪的家属楼。 他房子不小，是一套一百六十多平米的大三居，显见他经济较为富裕。 闻同知道，象他这样的教授不是靠那点可怜的工资过日子，真正来钱的是出书和各种各样的校外授课等。 通过在教育部任处长的同学，闻同把他的情况摸了个底朝天。滕宗渊上有老下有小，双亲还健在，女儿在上小学，夫人是中学教师。 在准备礼物时，他考虑得很周到，把一家人全照顾到了，尤其是两位老人。 因为贫穷，为了供滕宗渊上学他父母竭尽全力，先是卖血，到最后连两间破瓦房都变卖了，落得栖身草棚。滕宗渊感念父母的养育之恩，成人后极尽孝道。 对闻同的细心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心里很是感激。他知道闻同既然决定来找自己，肯定已经打听过自己的情况，对此他并不介意。 滕宗渊的夫人周虹举止得体，待人接物细致周到。陪着丈夫和闻同客套一番后，她马上安排两位老人回房间看电视，自己去女儿卧室辅导功课，把客厅让了出来。 由风土人情、趣闻轶事到社会热点、政经时事，两人的话题渐渐严肃起来。选了个时机，闻同模棱两可地问道：“对国内，滕先生怎么看？” 这个话题太宽泛，滕宗渊略一思忖，道：“民主、法治、科学，这是迫切之需，任重而道远。对于民主，这是一个大命题，需要大处着眼，细处着手，根据国情，循序而渐进……” “法治方面，同样要遵循国情。我认为可以从两个方面理解，一是在现行体制内部，二是在体制外部……” “科学，没有科学和创造，就没有未来……” “怎么理解分体制内外呢？”闻同问道。 滕宗渊论述道：“体制内，是体制的自身建设，自我完善。体制外，是依法治国，是全社会的法治建设……” 滕宗渊清楚闻同的意思，他的解答，就是从最高层面分析闻同未来的进取方向。 两人促膝畅叙了三个多小时，告辞时闻同握着滕宗渊的手，恳切地道：“滕先生，今天远远没有尽兴，他日有缘，还想再来请教，不知道方不方便？” 滕宗渊一笑，回应道：“请教不敢当，闻主任雄才大略，理想远大，让人感动！” 虽未明言，但简单的一问一答之间二人已达成默契。 滕宗渊出身农家，社会关系简单，背景并不复杂，这是闻同倾心于他的必备条件。否则再有才华的人，在没有长期合作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轻易沾手。 回到办事处，闻同刚进客房就接到钱教授的电话：“闻主任，已经约好了，会有人正式通知你的。” 闻同至今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姜迪昌没说，他也没问。见她这么快就安排好了，他信心大增，道：“感谢、感谢，万分感谢！” 钱教授轻笑道：“不客气，下次到我们宋时，我请你。” 十几分钟后，正式通知到了。电话是一位男人打来的，浑厚的声音中透着一股独特的傲慢：“是云缈省计委闻同主任吧？” “是的，您好！”闻同不自觉地站起身。 那边说道：“您好，我是中央政府办公厅，请您明天上午九点准时过来，向吴副秘书长汇报工作，有人在大门外接您。” 曙光已现，挂掉电话后闻同狠狠地朝空中击出一拳，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中央政府办公厅打来电话，意味着同时有两个情况，一是分管副总理在积极回应杨心民的汇报，二是钱教授能量巨大。 没有分管副总理的话，副秘书长是不会自行作出安排的。 现在上有分管副总理关注，下有副秘书长统筹协调，事情的解决会顺利得多。 至于钱教授的力量到底来自于何处，他不想刻意去打探，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第二次进入红墙，闻同不再象第一次那么紧张压抑。 吴副秘书长在办公室见他，陪同在侧的是他的秘书。听口音，闻同辨出就是他昨晚打电话通知自己。 第750章 成功的汇报 “闻主任很年轻，朝气蓬勃。我昨天看过你们省政府报上来的资料，现在请你讲一讲，主要从两个方面，一是关于你们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二是关于目前的情况。很抱歉，我们只有四十分钟时间。”一句简单的开场白过后，吴副秘书长直入正题。 闻同先把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主要内容以及实施情况作了简要汇报，重点汇报了规划实施以来所吸引的投资，和农业、食品饮料加工业的发展情况，其中特别地突出从境外吸引的投资以及食品出口情况。 “规划致力于发展农业科学技术，提高农业生产效率，提高初级农产品和加工品品质，加强产品竞争力。环保性只是基本要求，不是终点，也不是手段。我们立意很高，着眼于国际市场，一方面奋起抗衡境外输入的食品，另一方面努力开拓国际市场。在省内，我们通过规划实现农业产业化，全面发展农村经济，探求从根本上解决‘三农’问题之路。” “规划实施以来，我们成功吸引了大量境外投资，其中海峡财团控股的海外农业集团是代表性企业。该企业累计在我省投入四点五亿新元，运营情况良好。在食品出口方面，规划实施的第一年比上一年度增长52.63%，今年预计比去年增长95%……” 闻同有意绕开国内市场不提，察言观色，他发现这个策略是成功的，吴副秘书长听得格外认真，明显被打动了。 见策略奏效，接下来在汇报食品安全事件时，他再次沿袭这个思路。 在最后，他语气恳切地道：“我们愿意通过自身的努力，促进国内农业和食品饮料加工业的可持续性发展。和平相处，广泛协作，携手共同发展，这是我们始终如一的愿望！” “完了？好，我谈谈我的看法。首先，事情发生以来，你们理智地保持克制，这很好。其次，对你刚才所讲的，我基本赞同。你提到和平相处，携手共同发展，我给你补上一点，公平竞争。市场经济的灵魂就在于公平竞争，国际上如此，国内同样如此，这个不需要回避。这样吧，你们安排人配合一下，会有一个调查组下去。”整个过程中吴副秘书长都在凝神静听，没有插一句话，最后他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闻同心里一阵轻松，他主动提到公平竞争，其实就是表明态度。 告辞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向欧阳索宏汇报就接到万有芳的电话。老万在电话里激愤地道：“闻主任，查清楚了，有充分证据，果然是我们同行联手策动当地政府部门发动的这场风波。他们很有组织，首先提出来的是南方省一家知名食品企业——绿色田园企业集团的销售副总吴总，居中联络的也是这家企业。在国内市场，绿色田园企业集团是我们四海有芳主要竞争对手之一……” 在吴副秘书长的协调下，一个横跨多个部委局的调查组浩浩荡荡开到云缈省。国家委也在其中，由农经司委派一位副司长担任调查组副组长。 数日后，中央政府主管部门发出通知，要求各地配合云缈省针对检测不合格食品展开的召回工作，并要求在没有充分依据的情况下，不得采取扩大措施。 通知一下，各地迅速作出反应，纷纷低调宣布取消此前对云缈省食品设置的临时禁令。 风波渐平时，一年一度的“米珍珠”香糯米节隆重开幕。 和广大公众不同的是，行业内对云缈省在食品安全治理方面所做的工作非常清楚，他们很快就恢复了信心。 除了老客商外，大量的新客商也慕名而来，活动声势大大盛于往年。 云缈省为此次商业活动做了大量准备工作，本土企业全力以赴，同时广邀国内各大媒体参加，把开幕式举办得声势浩大。 在盛大的开幕式后，主持人突然宣布，半小时后省应急小组就地举行新闻发布会，有重大消息发布。 毫无准备的现场记者们顿时一片哗然，急匆匆收拾起随身行头，拼着命往台前挤。 好在主人预见在先，安排警力现场维持秩序，并立即清理出足够大的场地布置成会场。 这次发布会虽然是在露天举行，但同上次一样，桌椅和茶点水果等一样不少。 细心的主人还为每个座位提供一只插线板，以便保障摄像器材和手提电脑的电源供应。 在周先昊的关照下，况鲁然和同事被工作人员强行安排在第一排正对发言人位置，惹得其他记者大呼偏袒美女，待客不公。 时间一到，应急小组新闻发言人叶龙生神采奕奕地走上发言席，微笑道：“尊敬的媒体界朋友们，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热烈欢迎各位！” “截止昨天，我省复检不合格食品已经全部召回，并根据具体情况依法进行了处理。大家请看，我身后的投影幕布上是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官网食本网——我们的指定网络发布媒介。所有的详细情况，都已经上传到这个专门版块，欢迎各位登录查询。” “截止昨天，统计数据显示，我省食品企业日常经营情况开始好转。无故被退回的货物开始重新发往市场，被临时中止的合同也逐渐恢复执行，考察洽谈业务的客商又开始回来了。各位请看食本网的这些图片，各家企业厂区搭起的临时仓库已经拆除了不少，工人们在陆续恢复上班。” “此次意外事件发生后，因为我们制订了严谨科学的应急预案且有效地执行，切实地帮助企业协调好了内外部各种关系，尤其是保障了其资金供应，所以没有发生一家企业倒闭的情况。” “我记得，在应急小组第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南方省卫视台的记者朋友向我们提出要求，希望我们全面展示日常食品安全监管的细节。经研究，本着开明开放的要求，我们决定满足大家的意愿。” 第751章 总攻号角 叶龙生说：“十年前，在我们脚下这块小小的土地上，我们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开始萌芽。” “星火燎原，十年后的今天，它早已走出这一小块土地，扩大至全省以及部分省外合作市县。在这个漫长的岁月中，从第一次开始，我们把食品安全监管的原始资料全部保留了下来。为了接受各位以及社会公众的监督，前一阵子我们组织大量的人力物力，把原始资料扫描下来，上传到食本网专门版块，任何人都可以无条件查询。好，现在请我们的工作人员为各位演示，请看投影幕布……” 接下来的记者提问，受周先昊所托，叶龙生第一个点了况鲁然的名。况鲁然却一点也不顾念关照之情，问题火辣无比，十分呛人。 “请问叶处长，你们全面展示了针对本土食品的治理情况，但没有公布一点点在贵省市场流通的外省食品，这是为什么？能不能也象对本土产品一样，全面无保留地展示出来？” 叶龙生微微一笑，道：“在第一次新闻发布会上，我曾经解释过这个问题，这里再回答一遍。首先，我们是依法处理的；其次，相关情况必须上报的，我们已经及时上报给了国家相关部门；最后，至于为什么没有象本土产品一样，是因为我们认为没有这个权限。” 记者们不约而同地“哎”了一声，况鲁然更是不满意，“嗵”地站起身追问道：“能不能这么理解，这是你们之间达成的默契？” 叶龙生一下子火了，但随即又冷静下来，压住怒气微笑道：“不能这么理解，我们要依法办事。” 他心想她可是周先昊特别关照过的，谁知道和闻主任有没有什么关系，还是忍让为上。 有记者问：“下一步，我们云缈省在食品安全治理方面会不会有变化？比如说对在贵省市场流通的外省食品，会不会比以前宽容？” 叶龙生答道：“一视同仁，不分彼此，不会有任何变化。如果非要说有变化，那就是将更加严格。” 南方省卫视台的那位女记者问道：“叶处长，现在能不能让我们下去采访？省里能不能提供便利？” 叶龙生“纠正”道：“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有拒绝过媒体监督。非常欢迎各位下去采访，只要在省委宣传部办理了相关手续，下面各地市县区的宣传部门会全力配合。为了方便大家，省委宣传部特地委派了几位同志到杳踪区，各位现在就可以去办理手续。” 云缈省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借助香糯米节广大客商和媒体聚集之机，自揭家丑把历年来食品安全监管相关原始资料不作保留地公诸于世，轰动地、迅速地广而告之，以求澄清流言蜚语。 谣言止于公开，面对广大公众于云缈省而言这是最好的自辩方式，根本无须多费唇舌。 在日常工作中，各地市县区检测发现不合格食品时已经有过曝光，但并没有全省集中展示。 这次是将所有的情况分门别类，建立资料库，放到食本网专门版块供公众查询。 这些原始资料扫描件，包括了检测报告，含受检人在内的多方签字手续，处理决定，处罚手续，召回的不合格食品的处理情况，企业整改情况，等等，非常完整。 相信绝大多数人在看了之后，会选择相信云缈省的食品安全监管是切实有效的，不是走过场搞形式。 同第一次新闻发布会一样，本次发布会云缈卫视再次全程直播。 杳踪区是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发源地，要调查采访食品安全治理无论如何绕不开这里。 发布会后，况鲁然仅用十多分钟就办好了采访手续，手续一到手立即按照采访计划先去找王家垄村的何嫂子。 在天都时闻同已经暗示她，“适当的时候”云缈省会解除实际存在的消息封锁措施。 有了这个先知先觉，她准备工作就做得比其他人充分，把第一站选在了红岗村的王家垄。 傍晚况鲁然回到怡心湖山大酒店客房，顾不上吃饭洗澡，先把新闻发布会报道稿改好发到报社。 退出邮箱，她忽然想起食本网上的曝光资料，就顺手打开保存在收藏夹的网站页面。 不出意外，监测显示网站访问流量极大，在线访客数千万。论坛热闹非凡，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她对这个没什么兴趣，稍一浏览就退了出来。 曝光资料打开的速度快过她的预想，而且资料库关键字设置很丰富，查找时非常便捷。 趴在电脑前研究了半个多小时，她忽然肚子“咕、咕”叫唤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她开始逐张关闭打开的资料页面，准备吃饭去。 到最后一个页面——网站首页时，她没有急于关掉，而是浏览了几眼新闻标题，又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刷新按钮。 页面迅速被打开，视线扫向新闻版块时她不禁眼前一亮，一条红光闪烁的大标题惹眼之极：四海有芳被诬指“含毒”致损失三千万，拟状告南流市食监部门要求国家赔偿。 文章是以四海有芳董事会名义发表的声明。声明说南流市食监部门率先向外宣布四海有芳产品检测不合格，并在不久后对云缈省食品实行封杀，最终诱发一系列不应该发生的严重后果。 事件发生后，四海有芳积极主动和该市食监部门联系，希望见到样品和检测原始资料，但一直没能如愿。 南流市食监部门不予理睬，没给出任何解释。 四海有芳说已把“涉毒”产品送到国家权威机构检测，结果证明没有任何问题。 声明最后强调，集团法务部已经聘请会计师事务所评估损失，并委托律师向南流市食监部门寄送律师函。 况鲁然仔细确认了一下，这是刚刚挂出来的新闻，而且是首发。哈，民告官，索赔金额高达三千万，这绝对是爆炸性新闻！ 第752章 猛烈反攻 况鲁然一下子忘了饥饿，拿起行头夺门而出。 从红岗村王家垄采访回酒店时，她在电梯里巧遇四海有芳董事长万有芳，见他陪几位客人出电梯进了酒店餐厅。 这个时候还不晚，她猜测万有芳应该还没离开，决定去“逮人”。 到了餐厅，她径直到服务台，一本正经地对服务员道：“你好，我是四海有芳董事长办公室的，请问我们万总在哪一间？” 服务员不虞有诈，用手一指道：“那边。” 况鲁然心中狂喜，人还没走，而且也肯定没有其他记者来过！她没少干这事，已经老练无比，当下不急不燥地走过去敲门，在得到允许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包间里有六七位客人，万有芳坐在主人位置，诧异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况鲁然嫣然一笑，自我介绍道：“万总您好，我是时报记者况鲁然，刚刚从食本网上看到贵公司的声明，就赶过来向您请教几个问题。” 万有芳一愣，旋即失笑道：“况记者厉害，不过很对不起，我在陪客人吃饭，没办法接受你的采访。” 况鲁然可管不了那么多，强问道：“宣布四海有芳产品检测不合格的，有十几个地方，你们准备通过法律手段向南流市讨要公道，就不担心其他地市的感受？或者说，接下来你们是不是要对所有十几个地方提起诉讼？” 万有芳一皱眉，还是答道：“率先宣布我们产品检测不合格的是南流市食监部门，集团董事会研究后认为，这和其他地方关系不大，更谈不上有起诉的想法。” 况鲁然乘胜追击，钻空子问道：“那您的意思是，四海有芳要起诉南流市食监部门？” 面对美女的笑脸万有芳有火发不出来，无奈地道：“我们只是发出律师函，不是起诉。” 况鲁然盯着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们已经有了充分的依据？” 万有芳斩钉截铁地道：“可以这么说！不过况记者，真的非常抱歉，我们的消息一律通过食本网向外公布，不再接受记者单独采访，对不起了！” 况鲁然不敢再挑战他的耐心，说道：“谢谢万总，打扰各位了，实在抱歉！” 万有芳对助手道：“送送况记者，安排一下。” 所谓安排一下无非就是给况鲁然送只红包，这是惯例。挖到独家消息的况鲁然兴高采烈，对四海有芳董事长助理奉上的大红包根本不放在心上，急匆匆地回到客房拟写稿子，准备赶在明天发出来。 稿子发出去后她泡上方便面，一边大口吃着一边查看国内各大网站，头条新闻几乎全是四海有芳要起诉南流市食监部门。 她再点开食本网，不得了，在线人数再次飙升。 到这个时候，她隐隐觉得有可能是云缈省在借助四海有芳起诉南流市一事炒作，把公众的眼球吸引到食本网上来，以求尽快为云缈省食品正名，吹响这场危机公关的总攻号角。 不过这不是她最关心的，她最关心的是刚刚获取的独家消息有没有被人抢了先，还好遍搜大小网站，她仍旧是“独家”。 面对媒体铺天盖地的质疑和社会公众排山倒海的口水，南流市终于承受不住压力，通过当地一家媒体向外界透露，检测样本是由本市知名食品企业绿色田园企业集团提供的。 绿色田园企业集团迅速被推上风口浪尖，媒体们掉转枪口，纷纷涌来要求采访。 这时候，四海有芳董事会又在食本网上发表第二份声明。声明声称前年和去年，绿色田园企业集团先后两次从市场上购买假冒的四海有芳产品，以消费者名义送检并向媒体曝光，意图损害四海有芳的声誉。 对这种非法竞争手段，四海有芳极为愤慨，公开表示将考虑诉诸法律，讨要公道。 声明披露了相关细节，有鼻子有眼，让公众没办法不信。 其实这事是绿色田园企业集团两个地区经销商干的，但四海有芳故意不加说明，把脏水泼到绿色田园企业集团身上。 更要命的是，有一位记者在采访绿色田园企业集团遭受无理对待后，一怒之下到超市买了一大堆该企业的产品送去检测，结果六类产品有三类超标。 舆论顿时一片哗然，这回轮到绿色田园企业集团倒霉了，几天之内经销商退回的货物就堆满了厂区，经营迅速跌入深渊。 等到绿色田园企业集团发表声明对四海有芳的指责进行辩解时，公众已经不信任他们了。 四海有芳一开始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其意不在索取赔偿，而是在实施危机公关。所以，这场纷争持续越久，他们越高兴，大家慢慢玩好了。 在纷纷扰扰中，云缈省和四海有芳成了最终获益者，但闻同却没有好心情。 上面已经作出决定，在云缈省任满一届的杨心民上调天都，不再担任云缈省委书记。 自古至今，但凡变革最终无论成败与否，领导者鲜有不为此付出代价的。 在决定杨心民的任命时，据说争议不小，但最后他还是被调走。接替他的是省长卞子庄，据说在研究时同样争议不小。 在接受谈话时，杨心民坦陈心迹，强烈推荐欧阳索宏接任省长。在他内心是希望欧阳索宏能延续他的政策，他不愿意这么早就离开云缈省，他还有很多事情想做，还有很多心愿未了，还有很多梦想要实现。 稍后，一系列的人事安排相继出炉。主管农业的李副省长正式退线，调任省政协主席，由冒平昌接任。 但冒平昌没能接他的常委，而是由沙建洲递补。 昆北市市委书记刘强接替欧阳索宏出任常务副省长，省委秘书长段悟升调出云缈省。 冒平昌因为界畴县的群体性事件，在竞争中输给了刘强。 省领导调整到位后，随之就是地市和省直各部门单位。昆北市、利然市各缺一名市委书记，边湖市市委书记一职也即将随着倪正林调省人大而出缺，这三个大市尤其边湖市在省内举足轻重，其一把手人选令全省瞩目。 第753章 致命的举报 深入云缈省采访的况鲁然，在历时一个多月后终于完成了她长达十几万字的报道。 初稿出来后，她通过周先昊要求采访闻同。闻同一开始没有同意，但在看过她的初稿后又改变了主意。 见面时，闻同拒绝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并且还提出一个要求，让她把文中牵涉自己的内容全部删除。 在他的执意要求下，况鲁然最终尊重了他的意愿。 告辞离开时，她情绪很低落，满心歉意地说道：“看来您是对的，食品安全问题远远不是振臂一呼就能解决的，就是有了食品安全法又能怎样？我的那篇文章，确实好高骛远，空有言论，给你们造成了巨大压力，我正式道歉！好在事情最终有了圆满的结局，没让我留下终身遗憾。” 闻同心想，还圆满的结局，杨书记被调走也叫圆满的结局？不过这决不是一个记者所应该承担的，也没必要当她的面说出这些。 在梅仲然的密切配合下，卞子庄主导的空港工业园国企改制进展顺利，先后有多家大中型企业引入新的投资者，单一的产权结构和僵化的公司治理机制得到改善。 卞子庄的大刀阔斧让工业园气象一新，沉闷被打破，活力开始显现。 为了给工业园注入一剂强心针，经反复权衡后，他决定把工业园列为亚船集团百亿船用柴油机项目的第一候选地。 不过，为了照顾边湖市的感受，对于江映市抢夺真道电气的电动汽车项目他没有支持。 由专家组评分时的第一名被列为第二候选地，边湖市自然很不服气，但在新任省委书记的权威下只能低头服软。 杳踪区工业园和昆北市襟江县被列为后备候选地，这其实是陪太子读书，希望极其渺茫。 十二月中旬，边七公路竣工通车。这条路意义十分重大，连通着杳踪工业园和边湖市区，一方面打通了工业园的交通瓶颈，大大节省动输成本，另一方面全面提升了边湖的城市地位，让边湖市跳跃式地跨上一个大台阶。 作为规划城市居住区，长虹湖区受益最大，地价节节攀升，商业住宅开发如火如荼。 公路边地产广告铺天盖地，极尽夸张，全都是针对工业园蓄积的大量居住需求。 仪式选择在长虹湖高架桥杳踪区一端举行。在现场不远处，就是紧张施工中的边湖机场。 新任常务副省长刘强在沙建洲、倪正林、闻同、苗长刚、马凤玲等人的陪同下，排成一长排，笑容可掬地为公路通车剪彩。 现场来了许多老百姓围观，这座阻隔祖祖辈辈人的天堑终于变成通途，令大家非常开心。 刘强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言语间给予了边湖市极高的评价，谦逊地称倪正林为自己的学习榜样。 脚下公路宽阔平坦，身后跨湖高架桥飞架南北，近处的机场已然成形，远处的工业园影影绰绰，曾经的农田和村庄正在被描绘成现代化工业区、城市和交通枢纽。 对于倪正林来说，这是他的谢幕演出，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告别方式。 在讲话中，他动情地道：“边七公路和边湖机场，是边湖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值得大书特书。这是一条大动脉，跨湖高架桥已经预留出铁路轨道，下一步，我们希望尽快启动铁路建设，让大动脉变成一条经济和民生命脉！要不了多久，我们边湖也会有自己的机场，我们富铜工业园、杳踪工业园、边湖开发区的企业家和白领们，你们不用再辛苦辛苦坐几个小时的车去江映机场了！道路就在脚下，光明就在眼前，我相信，在我们全体边湖人的共同努力下，明天会更加美好！” 仪式结束后，倪正林、苗长刚、马凤玲依次和刘强、沙建洲、闻同等人握手告别。 倪正林握着闻同的手，笑道：“这条路和机场源自闻主任，从立项到施工进展一直都非常顺利，我代表边湖人民感谢你！” 闻同也笑道：“我无功，也不敢居功，主要还是在您领导下取得的。” 苗长刚在旁边笑道：“闻主任太谦虚，你对边湖的贡献有目共睹。” 刘强看了两人一眼，心道有点意思，老苗这是话里有话。 省直机关单位和地市领导的人选省委还在酝酿之中，但小道消息已经漫天飞舞。 关于边湖市委书记，目前的说法是从苗长刚和闻同二人中产生。 很多人更看好苗长刚，原因有二，一是他资历足够老，二是他是现任市长。 闻同虽然担任正厅实职还在苗长刚之前，但他毕竟缺乏主政一市的经验，而且也偏年轻了些。 车快进江映城时，伍元甫给闻同打来电话，欧阳索宏紧急召见他。 闻同顾不上吃午饭，直接到省政府。没想到欧阳索宏在办公室等他一起吃午饭，饭菜都准备好了，简单的四菜一汤。 吃到一半时，欧阳索宏道：“南方省那边来了人，上面也有电话过来，希望圆满解决四海有芳和绿色田园企业集团的纠纷。我的意思是适可而止，没必要再持续下去。” 闻同道：“目的已经达到了，应该停手。我安排人和老万沟通一下，选择私了最好。” “好，尽快安排到位，得理不饶人不好。”欧阳索宏说。 紧急通知我来就为这事？闻同心下颇为诧异，说道：“好的。” 欧阳索宏不再说话，等吃好饭他突然道：“卞书记转给我一封信，你自己看看。” 闻同心里一沉，这个敏感当口，是什么样的一封信？ 欧阳索宏起身找出钥匙，打开办公桌抽屉，取出一只牛皮纸信封交给闻同。 闻同接过来试了试，硬硬的，里面似乎是卡片。信封既没有寄信人地址，也没加盖邮戳，只写着收信人，看情形应该是直接投进省委举报信箱的。 封口已经被撕开，他抽出“卡片”一看，登时脸色一变，原来是几张照片。 第754章 “艳照”曝光 在第一张照片上，闻同一手挽着李易秋，一手牵着小囡囡，刚刚从李易秋的车上下来。 第二张照片是三人进入楼道的背影，第三张是他和李易秋在阳台上依偎的合影。 虽然被窗帘遮住了小半边脸，但他的面容极为分明。 第四张也是他和李易秋、小囡囡下车时的情景，稍有不同的是他和李易秋都戴着墨镜。 他极力控制住情绪，从记忆里搜寻这些场景。从小区、楼房和室内陈设看，这套房是李易秋在边湖购置的第一套房。 房子买得很早，后来因为担心楼房人多眼杂暴露私情，她又在边湖购置了一套别墅。 自从别墅装修好后，两人再也没在楼房幽会过。照片只拍楼房没拍别墅，看来偷拍的人并不知道她还有别墅，更不知道她在富铜县和江映还有多处房产。不过这些房产都不在她的名下，用的是她父母的名字。 等他放下照片，欧阳索宏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闻同不知道他了解多少，但照片真真实实，没办法不承认，只得道：“李易秋，是边湖教育局副局长，原来在杳踪中学当校长。” 欧阳索宏却似乎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道：“感情上的事，一定要谨慎。” 卞子庄把照片交给欧阳索宏，请他和闻同谈，就说明事情被控制在相当的范围内，并没有暴露出去。 很显然，举报的人非常理智，并没有扩大事态搞臭闻同的意思。在这个时候，是谁举报的、想达到什么目的，不用动脑子也能想得到。 见他并没有疾言厉色地指责自己，闻同心定了不少，思维也活跃了许多。 认真想了想，他道：“我和她之间，确实有个人感情，但那是在婚前。” 照片拍的都是边湖楼房，那个时候他还没和兰蕙芷结婚，不能定性为婚外情。不过，这没办法证明，照片上又没有日期。 欧阳索宏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说道：“我是相信你的，但你怎么证明自己？” 心情沉重地回到办公室，闻同闭门谢客，告诉周先昊不见任何人。 他先给自己倒上一大杯凉水灌下，随即点燃烟，窝进沙发闭上双眼慢慢地吸着。 两支烟吸完，他彻底冷静下来，开始分析面临的局面。 很明显，对手的目的是要自己让出路来，失去竞争力。而卞书记对此肯定是知情的，否则他也不会把照片交给欧阳省长处理。 他的意图恐怕还不止这个，很可能要把自己调离计委。那会是什么去向？太差也不可能，很可能是到省政府当个副秘书长，保留现有级别，给挂起来。 被人抓住这个把柄，在云缈省再呆下去只会处处受制，无法施展开手脚。不在云缈省，那自己该何去何从，是争取去天都，还是调去东洲？ 这个问题折磨着他，令他一时无法作出决断。但不管怎样，他从没后悔过和李易秋的感情，更没想过放弃。 他曾经多次想过，在包青岚、李易秋、申白蓉和他的事业之间，假如必须作出选择，他更愿意选择前者。 每次思考时，这个信念他从来没有动摇过。对此他也有些奇怪，尽量客观地去寻找原因，反反复复思考后最终认定为三个方面。 一是他自幼多难，为求上进吃了太多常人无法想象的苦楚，在个人感情上有很多空白，而这三个女人都深刻地理解他，很好地弥补了他的感情需要。 二是三位红颜知己对他情根深种，无怨无悔，而且她们都是通情达理的出色女人，让他根本无法割舍。 三就是他认为自己拥有巨量财富，有退路，退出仕途一样可以有其他选择。尽管这个选择会违背他的人生抱负，会让他陷入极度的痛苦。 尤其第一点，他认为正是因为自己幼时的苦难经历，才让他比一般人更重视和珍惜感情、亲情。 这个时候，他内心十分渴望见到李易秋，想和她商议该如何抉择。妻子兰蕙芷温良贤淑，把家庭料理得和和美美，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但在事业上却无法帮他，他也从不和她说工作上的大事难事。 一遇上难题，他总是渴望见到李易秋，听听她的想法，在她的提示下最终作出决定。 短信发过去，十几秒钟后李易秋就回了过来，她立即出发来江映。 收拾好心情，闻同提前下班回家。兰蕙芷正在厨房帮保姆小刘和杨嫂准备晚饭，最近丈夫压力太大，她就想方设法地为他改善伙食，几乎天天换花样。 “这么早就做晚饭？”站到厨房门口，闻同奇怪地问道。 兰蕙芷从地上站起身，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道：“先洗出来，一会儿还要去接孩子。” 闻同想起上次对女儿的承诺，道：“我也去，一块儿去吧。” 兰蕙芷欣喜地道：“好，先喝口茶，还有一会儿。” 闻同对杨嫂和小刘道：“那就开始做吧，早点吃，晚上还有事。” 泡上茶，兰蕙芷先给他倒上一杯，再给自己倒上一杯，笑问道：“这是我们科方主任的爱人从老家带来的，说是从最好的两棵树上采的，被他包下了，怎么样？” 闻同已经被一支接一支的烟草坏了味觉，为了不破坏她的好兴致，假装道：“不错、不错，以前怎么没有？” “喝过，怎么没有，我没跟你说而已。方主任昨天找我，意思是想请你安排一下他爱人，他知道你可能要调走。”兰蕙芷说。 闻同问道：“他是什么目的？” 兰蕙芷说：“愿望不高，他爱人是单位办公室副主任，主任要动，她想接上去。” 这是小事一桩，闻同答应道：“啊，知道了。” 两人一起下楼，闻同坐到副驾座上，好陪她说话。 天气晴好，斜阳西下，夫妻俩双双去接放学的儿女，这让兰蕙芷心头充盈着难言的幸福，一路上没停嘴，不住地说这说那。 “周六小周和小项订婚，你说送什么合适？”兰蕙芷问。 第755章 为美人舍江山 闻同说：“随便什么都行，订婚，又不是结婚。” 兰蕙芷说：“也不能太随便，我想送一只花蓝，行不行？” 闻同马上赞同：“行，这个好，有新意，不落俗套。” 两人赶到时，幼儿园还没开门，栅栏外已经围满了接孩子的家长。离着园门上百米远的地方，兰蕙芷停下车，说道：“你别去了，我一个人过去。” 没几分钟，兰蕙芷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小感感背着粉红的小书包，欢快地跑过来，嘴里高声囔叫道：“爸爸，我来了——” 小恩恩也朝前跑着，不过嘴里没喊叫。兰蕙芷不得不小跑着跟上他们，不住地叮嘱道：“小心、小心，慢点儿。” 两个跑动着的小生命，是自己生命的延续。闻同心里一阵激动，迎着当先跑来的小感感，一把抱起她亲了又亲，笑问道：“乖女儿，今天想爸爸没有？” “想了，你真的来接我，以后还来不来？”小感感搂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在他脸上回亲了几下，一脸企盼地问道。 闻同看得有些心酸，撒谎道：“以后一定争取来，要不这样，早上送你，好不好？” “好，谢谢爸爸！爸爸真好，我爱你！”小感感噘着小嘴，“啵”地一声给了闻同一个响亮的亲吻，涂得他半边脸上都是口水。 兰蕙芷把小恩恩放进后座，自己坐到驾驶座上。小恩恩扒到车窗上，眼巴巴地看着车外姐姐缠着爸爸，一脸的羡慕。 爸爸从来不和他亲近，说话时总是端着脸，严肃得吓人。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特别渴望和姐姐一样也能得到爸爸的宠爱，但爸爸从来不对他这样，连抱也很少抱他。 也就是当他表现特别好的时候，爸爸才会来一句诸如“不错，继续努力”之类的话。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能让他心里高兴许久。 小感感缠着闻同坐在他腿上，不肯坐到后座。车开动后，闻同问道：“今天都学什么了，给爸爸讲讲，教教爸爸。” 小感感很感性，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极高的语言天赋，听爸爸问当下就把老师今天教的儿歌和古诗娓娓道来，绘声绘色。 小恩恩则理性得多，科科都学得好，尤其是数学，智商明显超过同龄孩子。他把老师今天教的口算、识字、绘画、科学、社会等等细细道来，如数家珍，在有的地方还能加上自己的一些理解。 闻同心里极为满意，忍不住回头道：“好，不错，继续努力。” 小恩恩激动得小脸通红，竟然有些局促起来，小手捏着衣角，看着爸爸，颇为羞涩地笑着。 兰蕙芷“噗哧”一笑，道：“你就这一句话！” 小感感被弟弟抢了风头，很不乐意，强行扭过爸爸的脑袋，撒娇道：“不许你看后面，那些破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懒得学！” 闻同说：“老师教的知识，都是有用的，都要认真学，知道吧？” 小感感应付道：“知道啦，罗嗦爸爸！”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过晚饭，闻同坐着孙家祥的车到李易秋在江映郊外的一处房子。 李易秋已经先到了，做好了晚饭，正在等他。闻同在家吃过了，为了不辜负她一片心意，也陪着她一起吃。 “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先吃饭，吃过饭再说。” 李易秋嗔怪道：“你不说我也吃不下，什么事？” “我们在一起的照片，被人偷拍了，送到卞书记那里。卞书记交给了欧阳省长，他今天找我谈话，给看了照片。”闻同把大致的情况向她作了说明。 不出他所料，李易秋被惊得花容失色，失声道：“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这么缺德！” 两人相对无语。好半晌李易秋忽地抬起头，神情坚决地道：“小同，我觉得你应该作出决断，终止我们的关系，不能再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闻同看定她，温柔地笑着，轻声道：“我曾经和你说过，你是我不可缺少的人，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你，决不能！我要霸占你一辈子，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这一切！” 女人是感性动物，本来心生酸楚哀伤的李易秋顿时泪如雨下，跑下座位一头扑进闻同怀里，呜呜地哭个不停。 男人肯为自己舍弃人人艳羡的事业前途，这份情，她觉得纵然是立刻为他身死也没有任何遗憾。 心里感动万分的她哭得稀里哗啦，身体软沓沓地趴在男人怀里，没有一丝力量。 闻同说：“我现在拿不定主意，是争取调天都，还是东洲，或者到其他省。” 心绪宁静下来后的李易秋恢复了智慧，冷静地道：“我同意你的选择，调走吧，你在云缈已经功成名就，没有什么要牵挂的。你想过没有，杨书记和欧阳省长想把你放到边湖，但卞书记为什么那么敏感你去？我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是在默许下上演的。” 闻同悚然一惊，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担心教育城项目？” “应该是这样，这是某些人的禁区。你想，如果你到边湖当书记，那些人能吃得好睡得下？虽然这类事不止教育城一例，屡见不鲜，但怎么说终归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东西。”李易秋说。 闻同苦笑道：“我真是糊涂，竟然没想到这一层。确实，把禁区交给一个自己放不下心的人，确实吃不好睡不香！就算是能去边湖，他们吃不好睡不香，我何尝又吃得下睡得着！” 李易秋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这不是败退，是荣退。” “老厉提供的线索……”定府远卓从事房地产业务，是惠姐实际控制的产业，定府军工曾经多次为其提供融资担保。 真道电气并购了定府军工的一家子公司，厉坚受闻同所托，暗中安排人清理移交过来的旧账，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拿到这些线索后，闻同交给了李易秋，由她归档保管。 第756章 连夜求见 李易秋嗔怪地打断道：“这也能拿出来利用的？私查封疆大吏，我看你真是糊涂了！” 闻同尴尬地一笑，挠挠头道：“也是，确实糊涂了。” 随即他脸一变，冷声道：“不过，这事不能善了，必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哼！” 男人为自己出头，李易秋心里一阵甜蜜，展颜笑道：“我最爱看你现在的样子，气慨万千，杀伐果决，酷极了！” 两日后，闻同赴国家委参加座谈会。座谈会的规格很高，由国家委主任主持，各省级、副省级行政区划和计划单列市的委主任参加，另外还有部分央企负责人。 会议主要内容是学习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精神，统一思想认识。在此前结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确定了明年国家的经济政策，指出了方向，部署了各项重要经济工作。 按照议程，第一天上午由国家委主任传达中央会议精神，下午各地经验交流，第二天全天研讨。 下午会议一开始，国家委主任微笑道：“中央提出，要整顿规范市场经济秩序，要积极发展农业和农村经济，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在这些方面，我们很多地区展开了积极实践，做出了可观的成绩。比如我们云缈省，通过推进实施江边经济走廊规划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较好地规范了市场秩序，较快地发展了农业和农村经济，全省经济初步具备可持续发展的特点。现在请我们云缈省计委主任闻同同志发言，给大家介绍经验，分享心得。” 会场内绝大多数人在五十多岁，四十多岁的都极为罕见，象闻同这样刚过而立之年的，也就比负责会议文秘工作的两个小伙子稍大一点。 不过可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他，别的不说，在刚刚过去的云缈省食品安全危机中，就是他负责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危机公关。 这么成功的一次化险为夷，足以进入教课书成为范例，令人不得不服。 对这位年轻同侪，足以为其父辈的众人心里各有滋味，但有一点是一致的，没人讨厌他。 几句场面话后，闻同接着道：“关于规范市场经济秩序，我们确实做了一些有益的工作，也取得了明显效果。我们认真分析，从经验看，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第一，坚决执行中央和国家委的政策，并取得大力支持；第二，省委省政府的坚强领导；第三，有一批样板，起到鲜活的模范带头作用，主要是我们的江映开发区、边湖开发区和杳踪工业园；第四，立法约束；第五，纳入政府绩效考核；第六，成立协会，鼓励行业开展自治。……” 简要介绍过经验后，闻同把更多的时间用于分析不足，提出了很多困惑。 讲稿是他亲手所写，但讲的时候他并没有去看。虽然脱稿，但他思维敏捷，思路清晰，每句话都言之有物。 台下众人一听就知道，他讲的这些东西全部源自于实践，是做出来的，不是红口白牙说出来的。 看着他自信而谦逊的风度，众人不由大为心折，暗想这就是水平、能力！ 等他讲完，国家委主任微笑道：“实践出真知，闻同同志讲得很好，听得出来，都是切身体会。我的意见，明天安排一个专门时间，就他提出的众多困惑讨论一下。” 晚上吃饭时，分管副总理专程来给大家敬酒，让大家兴奋不已。 饭后，闻同匆匆离开。他刚出餐厅门，身后一位年约五旬的男人快步追上来，叫道：“闻主任，请留步。” 等到了跟前，他笑道：“闻主任，你好，我是赵光乃，中江的，咱们是老乡，哈、哈……” “你好，赵主任！”中江省是闻同的故乡，原来的委主任闻同认识，赵光乃是新近上任的。 赵光乃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方便的话，我请你喝茶？” 闻同歉意地道：“万分抱歉，有人找，明天我请你。” 赵光乃道：“晚上回来吧？” “回来，可能会比较晚。” “那好，我等你。” 闻同无暇去想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急急下楼坐车离开。二十分钟后，车到达一处闹市中的幽静小区，停在一幢朴实的居民楼下。 一进门，闻同歉意地对女主人道：“李老师，您好！真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 “没关系，不要客气。老郜在书房，来，跟我来。” 见闻同进门，郜副主任微一欠身，指了指面前道：“坐，会开完了？” 闻同恭谨地答道：“没有，两天，明天还有一天。” “小声前一阵和小静一起来了，很出色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做出这么一番大事业，非常了不起！”郜副主任说。 一次闻同来郜副主任家，恰巧他侄女郜静也在。因为闻同、闻声长得极象，郜静就问他，一问才知道两人是亲兄弟。 郜静和闻声是大学同学，两人同级不同班，但相互认识。上个月闻声回国，和郜静见面叙旧，还专程来郜副主任家拜访。 闻同笑着谦虚道：“他从小就性子活泼，贪玩，到现在也是这样。” “你们是两个性格，不一样。”郜副主任说，“上次的事情，总体来看，你处理得不错。领导也了解，给予了肯定。后期四海有芳和绿色田园企业集团的事，有些过了，这样不好。” 没有闻同在背后撑腰，万有芳肯定不敢那么嚣张。这事外人不了解，但在内部很多人都知道。 见连他和中央领导都被惊动了，闻同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顿感确实做得过火了。 当时一心想着要轰动效应，忽视了特殊的国情。这件事情不会立即给他带来什么直接影响，但高层对他的印象难免会打些折扣，少不得会落个年轻气盛的评价。 郜副主任肯当面指出来，说明他是坦诚的，是善意关心。 闻同不敢为自己辩解，诚恳地道：“您批评得是，是我处理失当。当时急于求成，考虑问题想当然，不够周详。事后仔细一想，很后悔。” 第757章 艳照敲诈 郜副主任说：“人都会碰上这样那样的问题，能及时反思就好。” 循往例汇报完工作后，闻同道：“最近我认真考虑了一下，想换个发展环境。” 郜副主任有些意外，道：“有没有具体想法？” 闻同答道：“想调出云缈省，还是愿意在下面，具体哪个地方都可以。感觉在云缈时间太长，视野受局限，换个环境应该更有利。” 郜副主任稍稍一想就明白他的真意，是想跳出云缈省复杂的人际圈子。 不过他没有直言点破，委婉地道：“严格来讲，国内的情况大同小异，没有很大的区别。你自己也清楚，心民部长一直期望你能切切实实做一些事情，树立一个经济社会协调发展的榜样出来。这一点，同样也是中央领导的意愿。我们有耐性的领导干部不多，急功近利，很少有人愿意沉下心来谋求长期发展。你在杳踪、望水取得了不错的开始，在各个方面，可以说对边湖全市影响不小。相对于内地其他地区，边湖政府和民间思想上明显要开放，意识较为先进。据我们了解，你在边湖有很高的评价，民间口碑非常不错。你到边湖，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最有利于你实现想法，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 原来这里面主要是中央领导的意图，闻同是首次得知。他不敢再坚持原意，更不敢说出想调离云缈省的真实原因。 怏怏地回到会务组安排的宾馆，他刚进客房，赵光乃就打来电话，约他出去喝茶。 到茶楼要了个雅间，叙过一番闲话后，赵光乃道：“闻主任，你在云缈省主持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非常成功。我们准备组织一个考察团，过去参观学习。我们马书记高瞻远瞩，图谋发展农业和农村经济，要求我们借鉴学习你们的模式。” 中江省省委书记就是原来的云缈省马省长，在中江站稳脚根后，他开始全面贯彻自己的施政思路。 云缈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是他在任时启动的，他再清楚不过。见规划取得预料外的成功，他心动了，终于下定决心效仿。 赵光乃被他委以省计委主任重任，自然要秉承其意，积极贯彻执行他的意图。 这是双方省政府之间的事，闻同客套地道：“热烈欢迎，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李易秋在江映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回到边湖直接到局里上班。 中午下班，她推掉饭局回家吃饭。调到边湖后，她把父母接过来一起生活，好照顾女儿囡囡。 两位老人晚年得福，跟着女儿过得滋滋润润，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女儿始终不同意再婚。 随着女儿地位的提高，这个问题越来越难以解决，一个副处级教育局副局长又年轻美貌的离异女人，真的不容易有合适再婚对象。 不过女儿三天两头往江映跑，他们已经瞧出了端倪，女儿实际上是有人的。女儿从来不说，他们也就硬憋在心里不去问，只要她自己过得高兴就行。 对于父母的开通，李易秋心里暗存感激。 吃过午饭，李易秋睡了个午觉，临出门上班时她爸爸在卧室叫道：“小秋，这里有你一封信，从门缝塞进来的。真是老糊涂，说记着给你，还是忘了，一早送来的。” 从门缝塞进来的？她心里一阵异样。回到局里，她关好办公室门，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 信封里东西不多，几张照片，一张折叠起来的打印纸。 她的预感应验了，照片果然和闻同昨晚描述的一模一样。忍住狂跳的心脏，她展开信笺一看，登时头晕目眩，几乎连站都站不住。 信笺是打印的，只有短短几行粗体字：“汇款一百万元整到这个账户，三天为限，否则曝光照片。有事发短信。不要报警，否则后果自负。” 在粗体字下面，留有银行账号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个人户名，以及一个手机号码。 她第一反应是给闻同打电话，刚拨了几个键随即又放弃了。他现在够烦的了，不能再给他增加压力。 慢慢冷静下来后，她开始琢磨起来。很显然，敲诈的人和向省委举报的人决不是同一个。 举报者非常理智，是抱着特别目的，不可能愚蠢到为了钱实施敲诈。那就说明敲诈者是背着举报人干的，照片很有可能就是他偷拍的，而且他对照片当事人非常了解，所以才敢狮子大开口。 想明白了这些，她换了一张备用手机卡，试着拨打信笺上的手机号，对方关机。 考虑了一下，她发过去一条短信：三天太短，来不及，最少七天。不等对方回短信，她随即拨通杨铮的电话，约他和刘和平、王耀光出来见面。 见面后，她毫无保留地把照片交给三人，吩咐道：“你们去小区查一查，从拍摄角度看，应该是在小区内。我和你们闻老师不住在那里，见面时间不固定，可见偷拍的人是小区住户。” 杨铮等三人早就清楚李易秋和闻同的关系，甚至还经常暗中为他们私会提供保护，是以李易秋根本就不避讳。 安排好三人，她立即赶到市政府，当面把情况告诉了表姐马凤玲。马凤玲是她亲表姐，同样非常清楚她和闻同的关系，是她绝对信得过的亲人。 马凤玲当即给盖如东打电话，让他安排人调查最近几年小区及附近所有住户的资料。 这事难不倒盖如东，他只须安排两个亲信属下找到物业公司，以查案为名很快就能把住户资料一网打尽。 半下午时分，神秘手机号给李易秋回复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最多五天，没有余地。 那幢房子已经租了出去，李易秋已经很久没去过，平时都是她父母在打理。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开着车来到小区，没下车直接走大门进去。 在小区慢悠悠转了一圈，出来时，隔着前挡风玻璃她忽然发现大门和照片上不一样，不由心里一动。 第758章 轻易收拾你 李易秋把车停在附近，找了一家茶楼要了个僻静的雅间。没多久杨铮和刘和平、王耀光三人来了。 三人是特种兵出身，这类侦察探访的事最是拿手。杨铮指着手绘的平面图道：“李老师，从现场情况看，拍照片的人大致在这个方向。就是这两幢楼，后面这幢可能性最大，居高临下拍的。您分析得有理，基本确定是固定住户，不然没法进入人家家里拍照。” 晚饭时，住户资料到了李易秋手上，厚达十几页。她直接翻到杨铮所指的两幢楼，一行行往下搜寻。 当看到最后一行无比熟悉的住户姓名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脱口骂道：“这个畜生，无耻之极！” 第二天的会议异常活跃，一直开到晚上才结束。闻同原准备当晚就返回江映，这样他不得不把机票改签到次日早上。 飞机穿行在万米高空，舷窗外一片蔚蓝，脚底下云海绵绵。上飞机后，他勉强看了一会儿报纸，等到用过早餐后就开始盯着窗外发起呆来。 恍恍惚惚中，远处忽现金光，一朵祥云缓缓飘来，快到近前时，原来是佛祖如来。如来宝相庄严，俯瞰众生，令人不敢逼视。 正在这时，孙悟空挟着金箍棒，以小人书中的经典姿势突然从白如棉絮的云层中窜出，几个筋斗翻到如来座前叫阵。 法力无边的如来目光渺远，口中念出一句无人能懂的咒语，两指轻弹，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齐天大圣立刻束手就缚。 如来再宣一声咒语，齐天大圣顿时一个倒栽葱，疾如流星般跌入云海，瞬间不见了踪影。 他身体不自觉地一抽搐，额头在舱壁上撞了一下，惊出一身冷汗来。 虚虚实实，亦幻亦真，进不可得，退亦无路，面对铜墙铁壁的现实自己是如此地渺小，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头一歪进入了梦乡。 他还不知道，转机已经出现。 全市最高档的忘忧园洗浴城场面宏大，一到晚上远远望去金碧辉煌，门前豪车列阵，门内灯红酒绿，是男人们的梦中天堂。 走过门前的人都忍不住会驻足看上一眼，把想象力发挥到极致，臆想着重帷叠幔内的无限风光。 在后院一楼一间装饰奢华的包房内，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躺在床上，心旷神怡地享受着女人的服务。 女人是职业高手，阅男无数，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就看出是个雏儿，那副表面放松骨子里畏畏缩缩的举止就说明了一切。 不过这样的男人干净，而且他长得确实太帅了，上路也快，美女十分难得地真正动了兴致。 “哥哥，不能光让我服侍你，你也让小妹妹舒服舒服好啵？”女人嗲声说着。 男人确实是第一次来这种风月场所，以前有心无胆，更主要的还是心疼钱。 没想到两天前突然有人来求他办事，第一天请吃饭，第二天就请洗澡。象这种不花钱就能享受的好事，以前都是局里领导们的特权，他没想到自己也有机会。 人家一开口，他立即就应承下来，没有一点犹豫就跟了过来。 权力真好，刚掌了点实权就有人求上门来。难怪人人削尖脑袋要向上爬，老子以后不但也能当上LD，还能有一大笔巨款。 这才叫人生，以前真是白活了，苍天有眼，我终于也有今天！ “好，看哥哥收拾你！”男人从无边的遐想中回过神来。 女人娇笑一声阻止道：“我教你一个花样，你躺回去……对，就这样，好了，快来吧……” 直到凌晨，折腾得筋疲力尽的男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天堂。 没想到乐极生悲，第二天上午，局办公室的人给他送来一封信。这封信有邮票但没加盖邮戳，摸着里面硬梆梆的。 他奇怪地打开一看，是两只光盘，一只背面贴着纸片。纸片上打印着几行字：你昨晚被全程拍了下来，现免费赠送一份留作纪念。作为交换，请把手头的底片和照片全部交出来。 男人脸刷地一片雪白，赶忙收起光盘锁进抽屉里。手忙脚乱中，他脑子里突然记起昨天晚上进包房不久，那个求自己办事的人过来要求互相换一间，说是把他那间高档套房让给自己。 当时他还自我感觉良好，现在想来，问题恐怕就出在这里。 这彻头彻尾就是一个陷阱！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和人家比，自己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无声无息地把自己捏死！可笑还痴心妄想敲一笔钱，真是失心疯，不知死活！ 他半分钟也不敢耽搁，赶紧按着纸片上的要求办。自己有把柄在人家手中，而且是致命的把柄，他半分玩花样的心也不敢存，老老实实交出了底片和全部的照片。他心里十分明白，这些照片影响一下闻同、李易秋还可以，对他们是没有重大杀伤力的，留着意义也有限。 闻同一下飞机就接到李易秋的电话，她来了江映，就在机场外停车场的车里。 等闻同坐上车，李易秋道：“查出来了，照片是那个人偷拍的。他以前住在小区里，后来搬走了。” 闻同一时没会过意来，问道：“谁？” “就是王振兴。”她不愿意说是囡囡的亲生父亲，不想让女儿和他有任何瓜葛。 “是他？”闻同无法相信。 李易秋愤恨地说：“那个混蛋竟然从门缝里塞一封信到我家，敲诈我们一百万。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也不想为难他，别脏了我的手，无耻的东西！” 既然她不屑于计较，闻同也就算了，道：“郜副主任不同意，还是让到边湖。” 李易秋展颜一笑，道：“边湖就边湖吧，没关系了，我们不用再担心他们。情况有点变化，我去那个小区看了看，出来时偶然发现大门和当时不一样，就是跟王振兴拍的照片上不一样。以前大门和杳踪中学的校门有点象，我印象特别深。我就问保安，他说原来的大门被搬家公司的车给撞倒了，这是后来重修的。” 第760章 大逆转 男人终于开口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下午纪委老班找到我，希望杭光城顶上来。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 惠姐吃惊地道：“你是说，欧阳索宏和他达成了默契？” 男人点了点头，道：“这都在其次，真正的问题是，上头传来话，建议闻同到边湖。他是‘长期规划’梯队人选嘛，部里直接提要求也说得过去，不算越位。” 惠姐带着些发泄情绪道：“到昆北、利然也一样，非得是边湖，得尽他挑，岂有此理！” 男人轻叹了口气，轻声道：“据说，郜副主任上面的那位巨人，对他青眼有加。” 惠姐一下子坐直身体，惊讶地道：“真的？” “还有，刚刚传来消息，陈照东要上一步。这是一座大山哪，蒸蒸日上，势不可挡！” 良久，惠姐躺回靠枕，说道：“那姚迪毅、金光明和李固录怎么办？” “老李、老倪在云缈多年，树大根深，他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苗长刚就放在边湖不动，正好看着闻同。” “有苗长刚牵制他，应该折腾不出什么大浪来。” “再怎么样，眼下也还只是一条小河沟里的泥鳅，岂能容他翻江倒海！” 事情的戏剧性变化让苗长刚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发生在远隔几省的家乡的这件陈年旧事会被翻出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站到了风光无限的险峰，没想到却是立足于一浪复一浪的海滩之上。一个急浪突然袭来，又缓缓退回去，脚下细沙的流失感格外清晰，根本就靠不住，差点让他失足跌入汪洋大海中。 他曾试图假设整件事是个阴谋，但反复分析也找不出充足的理由来予以证明。 边湖地利房地产公司的老总江昌成和他关系一般，几次求到他门上，都被他客气地婉拒了。 一直以来，他心怀理想，以洁身自好而自豪，连亲弟弟都放在老家务农。 当弟弟和乡党委书记、村支书一起来边湖请他出席教学楼落成仪式时，他简直惊呆了，这个江昌成手腕也太厉害了！ 尽管十分恼怒，但事已至此，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他也想开了，在虚荣心驱使下兴致勃勃地衣锦还乡参加落成典礼。 后来弟弟告诉他，有一天村里来了个风水先生，说苗家村风水旺，十年内要出大人物。 这等于是说他，迷信的苗老二就把风水先生请到家里。 风水先生屋前房后察看一番后，留下一句“大人配大宅”后即飘然而去。 没多久，边湖来了个房地产老板，说是要给苗家村捐建教学楼，是他安排的。 头脑简单的苗老二还真以为是哥哥派来的，乐颠颠地帮着跑前跑后，顺便也给自家盖起一座楼，圈成显赫的大院子，好配上日后的“大人物”。 经此一事，苗长刚和江昌成关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他曾经问过江昌成，怎么会想到要去苗家村捐建小学。 江昌成没说实话，以为领导家乡发展出力是份内事应付过去。 其实当时是一个新进员工给公司提出这个建议，刚开始江昌成还觉得他的建议不可思议，并没太放在心上。后来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就决定冒险一搏。 他的想法是，一旦教学楼盖起来，就容不得油盐不进的苗长刚不认账，说白了就是硬赖上苗长刚。 他的冒险果然大获成功，此后苗长刚几次帮他拿地，虽然地价并没便宜多少，没能给他带来滚滚财源，但足以让他发大财。 帮他忙时，苗长刚从来不肯收他的钱，这让他佩服不已。 上旬，中江省一位副省长率领考察团来云缈省参观学习，赵光乃随团同行。 云缈省安排副省长冒平昌接待，由单荣国具体负责陪同考察。实际上，马书记已经和卞子庄商定，准备将单荣国调入中江省计委任副主任，职责和在云缈省计委基本相同。 虽然去那边级别未变，但于单荣国而言，一是明确为副主任，二是到颇为赏识自己的马书记下面，前途和在云缈省不可同日而语。 和云缈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全面铺开不同，中江省十分谨慎，只准备选择两个市先行试点，而且在模式上走的是生态农业路子，并没有全盘照搬云缈省。 这两个市位置毗邻，都是小市，加在一起也才六个县区，其中包括闻同的家乡南谷市。 考察团规格很高，不但来了副省长和省计委主任赵光乃，农业厅厅长、林业厅厅长和两市市长也来了。 考察团离开前一天中午，闻同私人作东在建工大厦宴请客人，并请来常务副省长刘强作陪。 因为晚上省政府安排了宴请，他个人请客就只好放在中午。南谷市市长姓胡，叫胡营彪，来的时候就对闻氏兄弟作过一番了解。 当闻同向他敬酒时，他笑着邀请道：“闻主任和闻总离开家乡发展，多年没有回家。作为老乡，我非常希望贤昆仲回乡探亲，希望闻总在家乡投资，支援家乡发展。” 每到逢年过节，闻妈妈就念叨两个儿子总不回乡，连扫墓也是姐姐代劳。 闻同不忍再让老母亲惦念，已经决定今年春节全家一起回去。他打算悄悄去悄悄回，不想惊动当地政府，说道：“多谢，有时间一定回去。他很少回国，如果回来，我让他去拜访。” 聚离软件不可能在贫困落后的小城南谷投资，胡营彪不过是想结识闻家兄弟，有可能的话请闻声介绍企业来投资当然更好。 离开时，刘强把闻同叫到自己车上，问道：“单荣国调走，你看谁接替他合适？” 闻同已经想好了人选，没有考虑，道：“我提议稽察处处长叶龙生，他有原则，非常熟悉情况，工作能力出色，可以担起这副重担。” 在那次危机应对中，叶龙生是新闻发言人，表现十分出色。刘强对他印象很深，也很不错，点点头又问：“对冯庄麓怎么评价？” 闻同毫不犹豫地说：“他为人正直，省计委不能没有他，是一根脊梁。” 春节前一周，第一批厅局级、副厅局级干部任命正式下发。 第762章 上任前挨训 众人大笑。 杭光城带着点笑意，不动声色地以一把手口气道：“闻书记为我们计委做出了巨大贡献，江边办、三建办是他创设的，龙生敬一杯酒不够，至少三杯。” 轮到中层干部敬酒时，委办公室主任第一个，人事处处长谢春瑜第二个。 人事处原来归闻同分管，在他手下工作一年多将近两年，谢春瑜感觉前所未有地轻松愉快。 她是计委老资格中层领导，即将退休，极其爽快地道：“闻书记，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帮助和关怀，在您手下工作，我非常开心！” 对中层闻同一律陪小半杯，否则酒量再大也喝不过来。 杭光城是新任一把手，闻同顾虑他的感受，实在不愿去抢他的风头，就借上厕所离开座位，免得后面来敬酒的都顺着谢春瑜的意思往下说，让杭光城不快。 厕所男女分开，有两间，外间是公用洗手池。方便好打开门出来，闻同意外地发现黎小玉站在女厕门口，面对着男厕，脸上神色很不好。 “小玉！” 黎小玉移开视线，目光瞟向他身后的男厕，轻声道：“对不起，上次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闻同笑道：“你发脾气了吗？我没感觉到。” 黎小玉移回目光，看着他问道：“还去单位吗？” 闻同说：“都已经宣布过，不去了。” 沉默片刻，黎小玉伤感地道：“就这样分别了，真想再在你手下工作，哪怕是一天！” 闻同收起笑容，安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时间的话，欢迎你到边湖去玩。” 外间也有门，已经被黎小玉从里面反锁上了，但随时会有来上厕所的人敲门。她匆匆从包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小木匣，递到闻同手里道：“送你的。” 闻同接了过来，真诚地道：“谢谢你，小玉！” 这时有人在急促地敲外间的门，门把手被拧得“咔、咔”作响。 “别丢了，别忘了！”黎小玉说出这句话，随即眼圈一红，一扭头冲进女厕所，泪水已然夺眶而出。 此后，闻同注意到黎小玉没再回来。晚上回到家，他偷偷到阳台上打开小木匣，是一颗硕大的羊脂玉“心”。 第二天上午，省委办公厅通知闻同，卞子庄要和他举行任前谈话。闻同比约定时间提前五分钟到达，但一直在休息室等了一个小时之久才被叫进去。 等他进去后，卞子庄却没有立即理他，而是自顾自地低头看文件，把他晾到一边。 他不便擅自坐下，尽量自然地站在办公室一角，借打量窗外风景缓解尴尬。 十几分钟后，卞子庄才放下文件道：“坐吧。” 稍稍酝酿了一下，卞子庄语气严肃地道：“边湖七百万人口，是大市，严格来说也是穷市。把七百万人口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交给你，坦率地讲，省委的意见并不完全统一。”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闻同的反应。见闻同表情尴尬，他略微提高声调，语气更加严肃地道：“你在望水县做得不错，在计委也显示出了较强的驾驮大局能力。但是，和庞大的边湖比，这些是不够的。省委之所以仍旧给你这个机会，是综合考虑多方面的因素。我希望你在到任后，要有谦虚谨慎的态度，充分尊重班子里的其他同志。这些同志在边湖工作多年，情况熟悉，工作能力强，是值得信任的。” 与其说这是谈话，不如说是训话。闻同不自觉地面孔发红，低头道：“您的教导，我一定牢记在心，不辜负期望！” 卞子庄继续说道：“搞好班子团结，就成功了一半。作为班长，你是班子团结的第一责任人，这一点我希望你时刻记在心里。” 细数边湖市委常委，苗长刚、赵永海、金光明、李固录，明显组成一个联动体。 赵永海是卞子庄的秘书，此次以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身份空降边湖，被明确为正厅级。 在市委这边，三把手党群副书记赵永海、纪委书记金光明、政法委书记李固录，这个联动体几乎占尽核心岗位，紧密地“团结”在书记闻同周围。 卞子庄要求他“谦虚谨慎”，“充分尊重班子里的其他同志”，要对班子团结负主要责任。处在这样一个班子中，对他来说，恐怕不谦虚谨慎、不尊重其他同志也很难。 在常委会中，闻同真正可以依赖的目前只有马凤玲和杜子坤两人。另外，在欧阳索宏、李国强、刘强的坚持下，省委总算给闻同留下一个自主组阁的名额，就是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 这个人选目前空缺，有待于他到任后再行定夺。杜子坤在望水县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时，就取得了出色的成绩。升任市农业局局长后，他如鱼得水，和分管副市长花金琅配合默契，结结实实地让边湖农业迈上一个新台阶。 两年前省委启动中青年干部后备梯队建设，他被原省委书记杨心民亲自圈入厅局级后备干部名单。是次对他的提拔属顺理成章之事，省委领导中并无人有异议。 在到边湖上任之前的这两三天，闻同理应清闲，但实际上比上班还要累。 去天都拜年，省内应接不暇的饭局邀请，一拨接一拨来访的边湖干部，搞得他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春节过后各地市将启动县处级干部大换届，现在市委书记已经明确下来，跑动的人有了确切目标，自然要蜂拥而来。 他还没去上任，对这些来拜年的边湖干部们说不得赶不得，得和颜悦色。无奈之下，他选择了躲避，每天不到凌晨不回家。 兰蕙芷同样不敢在家里呆，带着孩子和闻妈妈，偷偷回了义南老家。 在这次换届中，伍元甫、郑重都各升一级。前者被提拔为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仍旧担任省长欧阳索宏的秘书。后者进入省纪委常委会。 丈夫官升一级，又继续担任省长的专职秘书，翁璐心情大好，积极地张罗党校青干班同学聚会，一是为闻同饯行，二是为大家庆祝。 第763章 尴尬上任 考虑到闻同和蒋冬葆还有更为重要的应酬，伍元甫也要陪同欧阳索宏，聚会被安排在晚上九点半开始。 聚会地点选在省委党校附近的一家酒楼，以前在青干班时，几人经常一起来这里喝酒。 褚文渊最先到，他把一切安排得妥妥贴贴，连替闻同、蒋冬葆醒酒的鲜白萝卜汁都考虑到了。闻同和蒋冬葆到这儿是赶第二场，来这儿之前估计会喝不少酒。 还真让他想对了，九点多时蒋冬葆先到，果然已经喝得大半醉。十几分钟后闻同和伍元甫也到了，同样满身酒气。 大家的关系已经从几年前的基本平等变成了差距巨大。闻同是仅次于省委常委、江映市委书记梅仲然的地市大员，蒋冬葆是新任商务厅厅长，二人同为正厅局级。 随着边湖市的快速发展，边湖市委书记的实际政治地位已高出江映市长。换言之，边湖市委书记是全省地位最高、份量最重、含金量最大的正厅局级职务。 郑重是省纪委常委，分管的又是重要处室，因此实际权力相当大。 翁璐和褚文渊是副处级，尤其褚文渊，行政级别上一直没能获得提拔，赖闻同关照才从湖西县副县长调到杳踪区任区委常委、区委组织部长。 翁璐当初在青干班时本身只是正科级，这几年前进一步到副处已属不错，况且她丈夫是省长的秘书。 所以褚文渊把姿态放得极低，一应打杂的事全部包下。 现在闻同到边湖任书记，他再进一步的心被撩得火旺旺的，连本来应该服务员干的活他也代劳了，就差没拿湿巾帮闻同擦脸。 蒋冬葆酒醉心里明白，看着褚文渊向闻同大献殷勤，心里不住地摇头。老褚就是不明白，光向闻同讨好是没用的，一定要干出实际成绩来，要有真材实料才行。 这一点他曾经委婉地点拨过褚文渊，但褚文渊始终没听进去，也或者他根本就能力一般。 大家边喝边聊，话题不可避免地围绕官场展开。商务厅是新组建的部门，目前连领导班子成员都还没有完全配备到位，离挂牌办公还需要一段时间。 蒋冬葆作为首任厅长，踌躇满志想放手干出一番事业。他向闻同道：“闻书记，我有一个初步想法，准备选取几个地方试点，深度开展市场秩序整顿。按我的想法，计划在试点地区用两年时间全面规范市场秩序，取得成效后逐步向全省推广。两大规划再往前进，如果没有更加规范的市场秩序作保障，实施效果可能会打折扣。” 闻同笑道：“你一离开计委就有想法了，在的时候怎么不拿出来？” 在他面前，蒋冬葆仍旧以副手的身份谦逊地保持着低调，也笑道：“大体构想刚刚成形，要不是被调出来，肯定会向你汇报。” 闻同没再开玩笑，微一沉吟说道：“老实讲，我也有这个想法，但不具体，还非常地模糊。你不要找试点地区了，就拿边湖做试验，我全力配合。” 蒋冬葆正是此意，马上道：“有你支持，我信心十足。那就不考虑其他地区，有边湖足够了。我估计其他地区也不一定有这个兴趣，不见得再有人愿意搞。” 除夕前两天，边湖市召开全市党政负责干部大会，宣布对闻同的任命决定。 省委组织部长柳先澄在会上发表讲话，代表省委高度评价了倪正林，并同样给予了闻同很高的评价，强调此次调整是省委从全省工作大局出发根据工作需要深入研究所决定云云。 中午柳先澄留下和市四套班子主要领导成员一起吃饭。吃过饭稍作停留，他启程返回江映。倪正林和他同行。朱大姐已经提前把家搬了过去，留下他一个人在边湖交接工作。 由于倪正林一起离开，闻同就把四套班子全体成员召集起来，几十个人分乘小车和两辆中巴车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送行。 闻同、苗长刚、政协主席温健祺三人分别乘坐小车，其余人全部坐中巴车。 按照省委的决定，在节后的市人大会议上闻同将被选举为人大常委会主任。 车走江边高速，到达市界处众人先后下车。闻同快步走到柳先澄跟前，双手紧握着他的手道：“柳部长，感谢您对边湖的关怀，欢迎您常来视察工作。” 柳先澄右手和他握着，左手伸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尽快把家搬过来吧，好有个照料，有什么困难和我讲。” 柳先澄这话完完全全是客套，对闻同来说搬个家、为妻子兰蕙芷安排个工作，能有什么困难？ 他是因为深知卞子庄和欧阳索宏、闻同的关系，所以一言一行就很谨慎，尽可能不去触碰工作方面的事。 他和杨心民、欧阳索宏的关系一般，但和闻同还算过得去。 和柳先澄寒暄数语后，闻同随即走到倪正林面前，同样伸出双手真诚地道：“倪书记，边湖人民会永远记住您的丰功伟绩，这里是您永远的家，家里人随时欢迎您回来！” 倪正林回首望着身后的土地，忍不住眼窝一热，几乎落下泪来。尽管为这一天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真到了的时候，他还是难以自持。 强行收回目光，他接住闻同的手用力摇了几摇，带着哽声道：“谢谢你，你们一定能够做得更好！” 坚持和几十位送行的人一一握过手，他才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车边。到车门边他回身站住，露出微笑，向大家挥挥手说道：“谢谢大家，请回吧。” 说完这句话他迅速地钻进车里，秘书赶忙替他把车门紧紧关上。众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没有人再去打扰他，让他躲进自己的世界里慢慢地恢复。 柳先澄很理解他的心境，站在自己的车旁，耐心地等到他上车后才向闻同道：“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让大家回去吧。各位，再见了！” 第764章 市委大院 站在路边目送着小车离开，直到两辆车在视野中完全消失不见闻同才收回目光。 众人见他这样，也只得陪着。苗长刚和温健祺一左一右站在他两侧，位置稍稍落后小半步。 有意无意地，两人均和他拉开距离，情形颇为耐人寻味。 其他人站在三人身后，离着足有两三步远，以三把手赵永海为首。 客走主人反而不安，温健祺和苗长刚都是失意人，且都对闻同非常排斥，此时突然面面相对气氛很是尴尬。 闻同看了看两人冰冷漠然的脸孔，又打量了一遍身后诸人，语气淡然地道：“上车回去吧，大家都上车。” 市委秘书长还空缺，目前主持工作的是市委副秘书长吴建树。车一进市区，他给闻同打来电话问道：“闻书记，下午怎么安排？” 一连多日苦于应酬，中午又喝了不少酒，这时候精神松懈下来，闻同感觉异常疲劳，乏力地道：“安排地方先休息一下。” 吴建树立即道：“那就到招待所，房间已经准备妥当了。” 招待所就在市委大院内，自成一个小院落。院内树木森森，楼前楼后种着整齐的四季青，朴实的红砖墙壁上爬满了光秃秃的藤蔓，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浓重的机关气息。 在历史上它曾经辉煌过，是这座城市的顶级宾馆之一，但如今已在无情的市场竞争中逐渐落伍，客源主要依赖于政府接待和各县来市委市政府办事的官员。 小院有两幢楼，前面的主楼对外开放，后面的小楼只接待上级来人。在小楼里还给主要市级领导安排有专用休息室，供其非正式会客和临时休憩用。 经理老王在这儿工作了快三十年，十几年前是经理，现在还是经理。接到吴建树的电话时，他正和老婆在外面采办年货。 听说新任市委书记马上要到招待所休息，他吓得不轻，一把把手中的大袋小袋丢给老婆，拔起脚就往外跑。 坐上出租车，他立即掏出手机打到招待所，吩咐服务员马上再检查一遍房间卫生，准备水果茶点。 还好，他赶到时闻同还没到。匆匆到客房巡视一遍后，他随即又跑下楼，站到大门口等候闻同。 不到一分钟，一辆崭新的奥迪绕过主楼一角，从楼间水泥路上无声地驶了过来。 老王一挺腰，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车刚停稳，他跨前一步拉开车门，恭恭敬敬地道：“闻书记，您好！” 这个院落闻同一点也不陌生，以前给陈照东当秘书时经常来。后来到望水县工作，他来市里开会办事也常住这里。 经理老王他很熟，当年没少安排他给陈照东准备夜宵之类。在他印象中这个人还算不错，不象发展大厦的李军那么讨人烦。 他似有若无地一点头，几步跨上台阶，径自朝楼内走去。老王紧跟在吴建树身后，微躬着腰，偶尔轻声示意方向。 吴建树已经把给他的专用休息室装修好了，两厅一卧，一间会客，一间办公，所有物品全部换新。 宽大的实木茶几上摆着两大盘水果，服务员刚刚洗出来，还挂着晶莹的小水珠。 吴建树问道：“闻书记，我让餐厅准备点稀饭吧？” 闻同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说道：“不了，你盯着一点，有事来叫醒我。” 吴建树不敢啰嗦，干脆地道：“好的，那您休息。” 从房间退出来，吴建树立即板着脸对老王道：“你安排人在门外守着，一步也不要离开，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记住，闻书记睡醒后，立即向我汇报。” 老王伺候了几十年领导，深知轻重，一迭声地道：“好的、好的，我明白，您放心。” 把吴建树送走，老王安排一个机灵的服务员守在闻同门外，自己回到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长长地吁了口气，心道总算没犯错，不然这干了十几年的经理就不稳当了。 精神一放松，他觉着口干舌燥，就欠身去拿桌上的水杯。水杯放在桌面的玻璃上，玻璃下面压着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他十几年前升经理时和招待所全体职工的合影。 仔细端详着照片中十几年前意气风发的自己，对比着十几年后映照在玻璃上满脸皱纹的自己，他忍不住长叹一声。 我一个市委大院招待所的经理，在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眼里就是个有本事能办事的干部。可看看人家，十年前不过是个手里拎着皮包跟在陈照东市长屁股后面的小秘书，十年后就已经是这座城市的“王”。这人和人，真的是没法比！ 闻同这一觉睡得香甜无比，醒来时已经是晚上。窗外黑糊糊的，不时有炮仗的巨响划过湿冷的夜空冲上云宵。 空调被开到最大，屋内温暖如春，他躺在被窝里一时不想动，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上苗长刚和温健祺冰冷漠然的面孔。 这时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地跳动，他对这种振动时发出的蜂鸣声十分敏感，觉得有一种锥心般的难受。虽然有着莫名的畏惧，但他从没想过让人帮忙取消振动设置，就那么默默地忍受着。 “方便吗？”电话是申白蓉打来的，在她之前，屏幕显示有二十多个未接听。 “方便，你现在在哪儿？”闻同取过床头柜上的烟和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 申白蓉说：“在后山小湖家里，儿子也在。你听听，外面全是鞭炮声，快把城市炸掉了，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刚打电话到县城，也是一样，新城区望水广场上都是放炮的人。” 闻同心思放在申文和她腹中的胎儿上，关切地问道：“听到了，都发大财啦，还没到除夕就比着放炮。儿子呢，很高兴吧？你肚子难受不难受？” 申白蓉没答，解释说：“你知道大家为什么放炮吗？高兴，因为你又回来了！” 闻同吓了一跳，急问道：“政府部门组织的？” 第765章 全市大放炮 申白蓉说：“不是，没人要求，完全是大家自发的。尤其这边，周边村子跟比赛一样，一个比一个放得响，耳朵都要震聋了！” 随着杳踪工业园的急速发展，原杳踪镇周边的村子都富得流油。村民要不到工业园上班，要不做生意。家家户户都把自建的楼房分隔成一间间租给外来的工人，光收租金一年就不少，多的几万，少的也有几千。 许多头脑活络，有胆色又肯吃苦的人，经商收获颇丰。这些人以熊宝金为代表，他已经是大型食品集团的大老板了。 饮水思源，在他们心里始终坚定地认为，今天所有的一切全都是“闻书记”带来的。 前一阵“闻书记”要回边湖的消息传过来，杳踪区和望水县的人都在议论。 今天晚上边湖电视台播放了上午的全市党政负责干部大会，消息得到了证实，有不少老百姓就互通声气放鞭炮庆祝。 受到影响的人们马上跟风，有的临时去买炮，有的把家里为春节准备的提前拿出来放。 红岗村村支书何嫂子搞清楚事情原委后，马上从家里拿出三千块钱买来烟花炮竹，安排几个小伙子在村边公路上燃放。 熊宝金则早有准备，提前都安排好了，斥资十万请来礼仪公司的专业人员在公司大门外大规模地燃放。 或许是受杳踪区和望水县的影响，这时候市里的鞭炮声也开始紧起来，明显比刚才密集。 电话和手机的全面普及让信息交流变得畅通无阻，亲戚朋友之间一说，市里就有不少人知道了。 虽然不象杳踪区和望水县受益那么大，但边湖市区有数万下岗人员因两地经济的发展而实现了再就业。仅仅一个乐水大开发，直接间接就提供了数万个就业机会。 随着边七公路专线公交的开通，市区和工业园区之间只有短短三十分钟车程，生活在市区、工作在园区的“钟摆族”将迅速膨大。 对给杳踪和望水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闻书记”，他们同样充满了期待，企盼他能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好的变化。 闻同心情大好，立即起床到洗手间洗澡。等他洗过澡出来，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马凤玲和杜子坤约他一起吃晚饭。 吴建树等得心急火燎，非常担心闻同有什么意外，却又不敢去敲门。直到马凤玲和杜子坤来了，他才松了口气，把情况告诉了他们。 天气很冷，闻同不想出门，吴建树就把晚饭安排在餐厅。招待所餐厅的饭菜虽然不如边湖山庄那么花哨，但味道绝对一流，毫不逊色。 吴霜珏没来过，不停地夸赞道：“不错，真的不错，没想到招待所厨师的手艺这么好！” 马凤玲笑道：“小吴那么吃，身材也不走样，有什么秘诀？” “哪来什么秘诀，我不管那个，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吴霜珏中等个子，身材匀称，长着圆脸盘，貌相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 马凤玲取笑道：“那就是子坤的功劳了，会体贴。” 杜子坤早几年怕老婆是出了名的，后来吴霜珏的爷爷吴老狠狠地教训了吴霜珏一次，情况才得以“扭转”。 听她取笑，大家会心地笑起来。吴霜珏嘴巴厉害，马上开玩笑还击道：“你气色这么好，那都是常总的功劳。” 马凤玲和老常结婚后，夫妻生活和谐，确实气色好了许多，人看上去年轻好几岁。 老常哈哈一笑，说道：“我比不过子坤，还需要努力，要向他讨教怎么给老婆洗脚。” 杜子坤给老婆洗脚的事不知怎么就传了出来，成为朋友圈子里开玩笑的话题。他本人倒不介意，笑着接话道：“这是不传之秘，你还是自己多去实践吧。” 老常说：“应该充分分享，传授给朋友们！” 说笑一阵，马凤玲忽道：“温主席想把车带过去，赵副书记不同意，留给了自己。” 人大和政协没几台象样的车，哪怕是省人大也好不了多少。倪正林调往省人大，苗长刚作主让他带着在边湖的专车过去。 倪正林把车带走了，闻同就没车，苗长刚却故意不闻不问。马凤玲知道后气得不行，大笔一挥批了一笔钱给市委买车。 温健祺调到政协后，不想把专车退还给市委这边。他不退还，接他的赵永海就没好车可坐，所以赵永海就让市委办安排司机强行把车开了回来。 财政归马凤玲分管，问清大致情况后闻同对她道：“想办法再买一辆，按正职标准，配给温主席。” 马凤玲道：“好，节后马上办。区里的‘欢乐春节’开幕式，请你去参加。” 闻同毫不犹豫地道：“不去了，请苗市长和温主席去吧。” 马凤玲和杜子坤均想，近两届“欢乐春节”开幕式都是倪书记去参加，你不去，苗长刚肯定不可能去，你这样摆明了是想让老温代表市里去。 戴皎洁是挂职干部，家在天都，她一个人在边湖，日常吃住都在招待所。她的房间在闻同对门，室内结构一模一样。 招待所特地给她在房间内配备了一套厨房用品，闲暇无事时，她可以自己动手烧一点爱吃的饭菜。 闻同的房间旁边是会议室，再往那边是休息室和楼梯，是这座楼里最僻静位置最好的一间。 这间房原来由倪正林使用，在省委确定闻同来边湖后，他主动安排办公室重新装修，并把所有物品全部换新。 苗长刚的专用休息室在另一端的对面，是原来莫市长用的，而莫市长又是从陈照东手里沿袭下来的。 书记、市长无论办公室还是休息室，都尽可能地拉开距离，这似乎是普遍现象。 本来戴皎洁准备约闻同一起吃晚饭，但后来见他和马凤玲、杜子坤一起，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或许是出于同性相斥的缘故，她对马凤玲天然地不愿意接近。 边湖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中有多达三位女性领导，分别是马凤玲、戴皎洁和闻灵娇，这种情况很少见。 马凤玲是实打实一步步升上来的，在云缈省官场是公认的政治女强人，再加上她是女性，所以在边湖就少有人敢于或者说愿意捋其锋。 对这种性格强势，有辉煌实绩、有能力、有威望且较自己更为年轻的女同僚，戴皎洁内心是嫉妒的，在嫉妒的后面其实是自卑。 闻灵娇虽不能和马凤玲比，便也是凭政绩升上来的，不过她要年长得多，戴皎洁内心对她就少了许多排斥。 该来给戴皎洁拜年的都来得差不多了，本来还有人想来，但探知闻同就住在她对面，这些人马上打消了念头。 今晚难得清静，她打开电视，把所有的台换了个遍，勉强看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关掉了。 屋里一安静，她突然察觉到外面鞭炮喧天，很是异常。在好奇心驱使下，她取过手机，拨通芙南区区委书记桑义远的电话，语气轻松地问道：“义远书记，怎么回事，你的地盘这么热闹？” 桑义远五十出头，是老资格的区委书记，在全市各县区党政领导中享有很高的威望，所以戴皎洁对他颇为尊敬。 桑义远一笑，含蓄地道：“我们这里是热闹，杳踪区和望水县更热闹，热闹得比我们还早。刚刚和他们几个电话拜年，互相一问，义南、湖西、临湖、富铜、横山，也比较热闹。” 听他着重点出杳踪区和望水县，戴皎洁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说道：“啊，是这样，没想到还能在咱们这边过上年。” 放下电话，她坐在沙发上发起呆来，好半天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么大的影响力！” 看了一眼腕表，她估计闻同应该回来了，就起身到床边拿起电话走内线拨到对门。 电话果然打通了，她说道：“闻书记，我是戴皎洁，向你请个假，明天上午回天都过年。本来该当面汇报的，看你一直忙，就只好打电话。” 闻同说道：“好，祝你一路平安。” 第766章 衣锦还乡 正月初三，天刚入夜，偌大的村庄就陷入无边的寂静。 不甘寂寞的孩童们，从县城服装市场新买的防寒服口袋里，塞满了白天遍地搜寻捡来的挂鞭上未能燃放尽的散炮，和小伙伴一起就着香烟头点着烧到半截的引线，然后奋力扔向漆黑的上方，一声声清脆的炸响在层层丘陵包围之中的田畈上空传开。 大人们可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全都躲在家里。在外地打工回来过年的年轻人各自凑到一起，要不打麻将，要不打扑克牌，或大或小地赌钱。 上年纪的中老年人则围坐在燃烧得旺旺的火盆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勤劳的主妇们总是闲不住，忙完家务，就找出孩子们白天从亲戚家拜年拎回来的塑料袋，从里面掏出糖果、桔子、花生、瓜籽什么的，分门别类整理好，以便在未来几天送给同样来拜年的亲戚。 老生产队队长闻喜福八十多岁，身体还算健朗，戴着一顶绒线掉尽摸着硬板板的草绿色军暖帽，袖起双手坐在垫着破棉垫的竹椅上看电视。 隔着堂屋在对面的房间里，他打工回来的唯一的曾孙子正和伙伴们玩“斗地方”赌钱，开着一条缝的门内不时传出粗俗的叫嚷声。 电视里正在放着一部闻喜福最爱看的古装片，看到高兴处，他笑得满脸的皱纹都绽开了。 突然，窗外跑过一个小孩子，嘴里高声叫道：“来车了，来车了，木秀姑的弟弟回来了……” 闻喜福耳朵还好使，但脑子反应已经慢了许多。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大声问身边的儿子道：“木秀的弟弟——小同和小声回来了？” 他儿子六十多岁，耳朵反而不如他灵，一愣道：“你怎么晓得？” 闻喜福两眼一翻，说道：“你刚才没听见？快出去看看，是不是回来了。” 没一会儿，他儿子急匆匆地回来道：“真回来了，赶夜路刚到家。好多人，一大家人全回来了！” 闻喜福猛地站起身，急道：“拿手电筒来，看看去。” 那间屋的年轻人也被惊动了，丢下手中的纸牌，和闻喜福一起过去看热闹。 闻同、闻声家常年空无一人的土坯房前，果真停着一辆崭新的中巴车，原先门窗紧闭的屋里灯火通明。 闻木秀两口子提前几天就来收拾了一遍屋子，还请电工检修了电路，安上了许多电灯。当时他们没说原因，村里人还以为又是逢年过节来打扫一下屋子。 闻喜福从人堆里挤进门，一眼就认出了蹲在后门外的闻同，高声喊道：“小同，真是你回来了？” 闻同正在就着热水洗脸，听到有人喊，回头一看是他，连忙拧干毛巾草草地擦了擦手，几步迎过来道：“喜福伯，是我。本来说明天去看你，都这么晚，还让你跑过来，快坐，快坐！” 闻同的父亲生前当生产大队支书时，闻喜福是闻家村——那时候叫生产队的队长，两人关系处得很不错。 后来闻同的父亲蒙冤去世，闻家陷入困境，境况好不了多少的闻喜福没少关照闻家。 闻木秀念旧，在两个弟弟发达后逢年过节都要去闻喜福家看望，送上礼物，给些钱。 闻同人虽年轻，但辈份高，所以叫八十多岁的闻喜福为“喜福伯”。 闻喜福定睛看着闻同，连连道：“没变，没变多少，样子还是老样子，就是长高长壮了。” 这时闻声过来道：“喜福伯，你好，请坐。” 闻喜福没立即坐下，说道：“小声变得大，要比你哥洋气。你回来过一回，那年为你爸爸翻案的事，我记得一清二楚。弟妹，你也有两年时间没回来了，跟着小同享清福，人胖了！” 闻妈妈过来道：“喜福哥，坐吧。秀，拿糖和水果来，给你喜福伯吃。” 闻声扶着闻喜福坐下，闻同则移过一把椅子，让闻妈妈坐过去。 这次回老家，闻同不想麻烦家乡的政府部门，一应事宜由聚离软件中江省分公司的总经理负责安排。他尽量低调，选择在晚上回家，不开小车，所有人共乘一辆租来的中巴。 为了安排好大老板闻声一家的这次故乡之行，总经理大年初一就从老家赶回中江省，还陪着一起来到闻家村。 另外陪闻同一起回来的还有周先昊和项依依，以及孙家祥两口子。带周先昊是一路上有些事需要他办，考虑到难得过年放几天假，兰蕙芷索性就让项依依也跟着来。孙家祥来是负责开车的，他来过几次，都是接送闻妈妈，认识路。 在闻同找自己谈话时，周先昊向他表明了意愿，想追随他到边湖。闻同已经同意，还承诺把项依依也调到边湖。 至于孙家祥不用说，闻同调到哪，他跟到哪。 闻木秀夫妇和她婆家弟弟、弟媳妇不断地招呼着门里门外的村人，给大人递烟，给老人、妇女和小孩子们大把大把地发糖果点心之类。糖果都是闻声安排人在东洲买的，一斤六七十块钱，足足买了一百斤。 闻喜福手里拿着点燃的香烟，嘴里品咂着糖果，连两大团浓白的口水溢出嘴角也未察觉到，探过身问闻同道：“这次回来，不急着走吧？” 闻同笑道：“后天走。” 闻喜福说：“这么着急，回来一趟不容易，怎么不多住几天？” 闻同说：“事情多，以后有机会再回来。” 闻喜福马上道：“你们兄弟俩回来难，明天晚上去我家坐坐，喝盅寡酒。” 年轻小伙子们比较矜持，没人进屋，都站在门前空场地上看热闹。一个小伙子审视着中巴车道：“听说老二上次回来坐宝马带保镖，这次坐中巴车，估计宝马是借来的。” 闻喜福的曾孙子骂道：“什么借来的，放臭屁！你没在报纸上看过？他是聚离软件的董事长，美国大公司的董事长还要借宝马车开？我听主管说，咱们厂用的就是聚离软件，总公司也是。” 第767章 墓前伤情 那个人不服气地争辩道：“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大老板就坐中巴？” 闻喜福的曾孙子说：“你没看见人多？我告诉你，木秀姑婆跟我太爷爷说过，老大是当官的，不肯给亲戚朋友走后门，不喜欢出风头。” 另一人颇为羡慕地道：“你太爷爷和他家好，怎么不让他帮你找个工作？” 闻喜福的曾孙子心里一阵沮丧，但他不肯栽这个面子，嘴硬道：“他不帮人走后门的，你没看到，他亲姐姐一家还都在老家？木秀姑婆过年过节都要去看我太爷爷，带东西，给钱，一给就是好几百。” 旁边有人忽然道：“老大的老婆真漂亮，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女的！” 天晚了，热闹过一阵后村人慢慢都走了。陌生的环境让小感感和小恩恩大感新奇，不停地在几个房间之间转来转去。 兰蕙芷趁机对他们进行忆苦思甜教育，告诉他们爸爸和叔叔小时候就生活在这里，吃不饱，穿不暖。 小感感根本没概念，跑出来问闻同道：“爸爸，奶奶家房子怎么这么破？你不会修一修吗？” 闻声没正形，一把抱起她逗道：“哪来的钱，你是馋猫，爸爸的钱都给你买好吃的了。” 小感感不吃亏，马上道：“那你出钱，你有钱。” 为了留个念想，两兄弟不愿意拆除老房子新建。家里的家什器物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也还都留着。为这次新添置的被褥、桌椅等物都是闻木秀临时买来的，用完她再拉走。 闻木秀家早盖起了宽敞的楼房，除了闻妈妈、闻同一家和闻声外，其他人都坐车去她家住。 整幢房子只有两间卧房，闻妈妈住一间，闻同和兰蕙芷带孩子住一间，闻声只能临时在堂屋支一张床。这倒不是闻木秀家不够住，而是闻同、闻声不肯过去。 夫妇俩挤在一张狭窄的双人床上，两个孩子和闻声一样，睡在房间里临时支起的两张小床上。 睡习惯了宽大舒适的大床，两人都颇感不舒服。兰蕙芷往一侧让了让，小声道：“这么窄，你那时候和小声挤在上面，两个大个子真不知道怎么睡的。” 闻同伸手过去摸了摸她外侧，一只胳膊都悬空了，连忙抱住她移到中间，说道：“那时候身体还没发育完全，不象现在。小声睡觉实，经常是到后半夜我一条腿掉到地上，他四肢展开睡得叫也叫不醒。你别挪了，往中间来，挤紧了还暖和。” 兰蕙芷笑道：“那不成长腿仙鹤了？！” 闻同“嗤”地一声笑道：“差不多，还就是这样！时间一长后来慢慢习惯了，困极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就一条腿支在地上睡。已经练出来了，现在有时候一累，站着、坐着都能休息一下。” 兰蕙芷逗道：“电视里看你开会时坐着一动不动，半眯着眼，原来是在睡觉！” 闻同说道：“倒没那么夸张，有的时候还真是在养神。你说大会上那些又臭又长的报告，有什么听头，一千句话里也没几个有用的字！” 两人喁喁细语，耳鬓厮磨中动起情来，可一想到闻声就睡在一墙之隔隔音性极差的堂屋，只好苦忍着。 第二天一早，孙家祥开着中巴车和闻木秀夫妇过来了。吃过早饭，一家人提着祭品去位于村子后山的祖坟地上坟。 早春的天气说变就变，昨天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开始飘起了细雨。轻风吹来，小雨丝夹着透骨的寒意，打在人脸上、脖子上、手上。 山路已然湿滑，灌木的绿叶上很快挂起了亮晶晶的小水珠，地上枯败的落叶和密实的青苔也已被打湿。 多年不在乡下生活，闻妈妈已经不太适应走这样的山路，在两个儿子一左一右的搀扶下才没有滑倒。 帮着把东西送到坟前后，孙家祥、周先昊等人就退了下去，远远地站开。 坟墓修萁一新，杂草灌木在节前就被闻木秀夫妇清除殆尽，高大的坟体和墓碑看上去颇为威势。这是前几年闻木秀和丈夫请人重新整修过的，原形制十分矮小。 两兄弟一起摆放祭品，随后又虔诚地点燃香，烧上纸。 闻木秀的丈夫从塑料袋里取出挂鞭，走到二十米开外弯弯绕绕摆开后点上。在鞭炮声中，除闻妈妈外所有人都跪下磕头。 丈夫去世时正当壮年，虽然事隔近三十年，但当时他含冤赴死前绝望无助的眼神表情就象刀刻一般留在闻妈妈心中。她一直想带着全家来丈夫坟前，告慰九泉之下的他一声，这个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了。 “我们来看你了，你看看，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外孙女、外孙子、孙女、孙子也来了。秀早就成家了，这是你女婿，他们过得很好。两个孩子在美国读书，今年春节和声一起回来过年，来看你……” “同现在是市委书记，是大领导，平时工作很忙，以后不能常来看你了。儿媳妇姓兰，当医生。你好好看一看，多好的孩子，又孝顺，又会持家……” “你再看看孙女和孙子，是一对龙凤胎，四岁了。你可要好好看一看，看清楚了……” “你走的时候，声才两岁，刚学会走路说话。现在他在美国工作，是大公司的董事长，忙得很。公司的生意很好，开得很大，请了不少人。等他娶媳妇生了孩子，我带来给你看……” “你去得冤，孩子们有出息，给你翻了案，报了大仇。害你的人，早就被枪毙了，他一大家子都受到了该当的惩罚。现在你都看到了，可以放心了，孩子们都有大出息，都过得很好……” 闻妈妈声调低沉，说到后来如泣如诉。 一阵风吹来，挟着雨丝从伞下飘到老母亲花白的头发上。闻同把伞往下移了移，尽量不让风雨侵犯母亲。 闻妈妈却一把把伞推开，她想看清楚墓碑，伞挡住了她的视线。 听着老母亲深情的倾诉，凝望着她失神的面孔，看着她沾满小水珠的苍苍白发在风中乱舞，两兄弟鼻子一阵阵发酸。闻木秀和兰蕙芷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 第768章 隆重相待 站在坟前平坦的青石板上，对着墓碑，闻妈妈喃喃地诉说着。 说到后来，她精神有些迷糊，觉得面前的墓碑就是一扇门，此刻丈夫正坐在门内对着全家人满足地笑。 “唉，我还有一个心愿，就是声没处对象。等他处了对象，有了孩子，我就心无牵挂了。等到我百年后，让孩子们送我回来，睡到你身边，陪着你……” 听老母亲这么说，闻声再也忍不住，“扑通”跪到青石板上，抱住她双腿一头扎到她身上，失声痛哭道：“妈，儿子不孝，让你为我操心……” 闻同随之跪到地上，仰面对天，任泪水滑落。 大家都跟着跪下，闻木秀、兰蕙芷哭出声来。小孩子们被大人的悲伤所感染，一个个茫然无措，哇哇大哭起来。 良久，闻木秀强忍住悲伤，劝解道：“妈，不要再说伤心的话了。现在日子这么好，你不要让大家都跟着心里难受……” 父亲去世时闻声才两岁，记忆中只有一点点残留的片断。父亲给他的唯一清晰印记，是一张黑白照片。他的伤心，与其说是为亡父，不如说是为老母。 闻同稍好一点，脑子里存留着许许多多遥不可及的久远记忆，但其实同样也是为老母亲感伤的多。闻木秀夫妇、兰蕙芷、小孩子们莫不如是。 下山回家，远远地闻同望见家门口聚着一堆人，看衣着举止明显不是村人。他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大概是乡里或县里的干部。 待再走近一些，闻声认出了其中打头的那位，说道：“县委石书记，那年重新调查爸爸的冤案，就是找的他。” 石书记支持为闻父翻案并非出于自愿，其原因一是有闻声给出的丰厚交换条件，二是有省委政法委的要求。 尽管如此，闻同还是对他心存感激。假如没有他的全力支持，此事未见得能办成，至少难以办得如意。 现在人家亲自上门，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应该热情相待。他加快步伐，迎着向这边走来的石书记等人走过去。 待闻同快到近前时，闻家村村主任悄声介绍道：“石书记，那个就是闻书记，他旁边的是闻总。” 石书记和闻声打过交道，不用村主任介绍他也能认出两兄弟。急走几步，他向闻同伸出双手满面笑容地道：“闻书记、闻总，家乡人民热烈欢迎贤昆玉荣归故里！” 闻同握着他的手，客套地道：“劳石书记大驾，实在不敢当。一直就有心回家一趟，向石书记表达敬意。” 石书记心想果然是厉害角色，不说“谢意”而说“敬意”，这是避讳公众场合人多耳杂。而且，这话说出来似乎是专程回老家向我“表达敬意”。如此年纪轻轻，却人情练达，精于世故，真不知道是怎么成就的。 “闻总，你好！”石书记又和闻声握手。 “你好，石书记！”闻声笑容满面，十分客气地道。 和两兄弟打过招呼，石书记先向闻妈妈拜年问好，接着握着兰蕙芷的手客气地道：“兰医生，欢迎你来婆家作客！” 兰蕙芷微笑道：“谢谢石书记！” 在村人印象中，村里从来没来过这么多干部。县委书记、县长、县委办主任、县府办主任、乡党委书记、乡长等，多达十几个人。 对于不少村民来说，并不明白县委书记和县长哪个权力大，但无论县委书记还是县长在他们心里都是本县的天，是大官，这是他们的共有认识。 看到本县的两个大官一起赶来，大家这才真切地认识到闻家老大的官有多大，闻家老二的钱有多多。 一进屋随行人员即奉上拜年礼物，全部是送给闻妈妈的。东西不多，一两千块钱，主要是表达一份心意。 寒暄数语后，石书记道：“闻书记、闻总，市里胡市长托我转达问好。咱们这里通讯不便，他不能亲自向二位拜年，托我转请二位，晚上到县城小坐。” 村里人不一定知道闻声的份量，但特别关注聚离软件的石书记是比较了解的，是以言语之间丝毫不敢忽视他。 那年闻声为父翻案时，他趁机要求闻声帮忙把女儿安排到东洲一家大报社当记者。当上记者的女儿消息灵通，了解很多聚离软件和闻声的情况，他的信息不少就是从女儿那里得知的。 这是无法推却的，闻同痛快地道：“那就打扰了。” 闻同、闻声回来的次日，消息即被拜年走亲戚的村人传了出去。当天刚好是乡党委书记值班，得知消息后他试着向县委石书记汇报。 石书记接到电话很感兴趣，肯定了乡党委书记的汇报。 春节前省里组织考察团到云缈省学习发展农业的经验，县里也派出了包括县长在内的几个人。后来他从县农业局局长那里知道闻同特地请代表团吃饭，市里胡市长看着对闻同很上心，酒席上特别地热情。 他细细一琢磨，可以向胡市长汇报消息，这可能是个和他加强关系的好机会。 果然，胡营彪在电话里听说闻同、闻声回来了，立即安排他亲自到闻家村去请人，晚上在县城设宴款待，他自己从市里赶过来出席。 县委书记开始以为安排县委办主任去请就可以了，没想到胡营彪要求他亲自去。他暗自高兴，心想这步棋走对了，胡市长果然对闻氏兄弟很感兴趣。 接受了胡营彪的约请就不能到闻喜福家吃晚饭了，两兄弟提着礼物到他家去看望。 闻喜福竭尽所能招待，将孙子上午专程到县城买来的糖、水果、点心、瓜籽等全部拿出来，又端出一大盘自家炒的熟花生和蚕豆。 小时候家里穷，有一些吃食闻木秀和闻同全都让给小弟闻声。每年过年的时候，是闻声最快乐的时光，可以尽情地吃零食。 再看到这些，他倍觉亲切，兴致勃勃地抓起一颗肥实的蚕豆就往嘴里塞。 蚕豆炒得不错，比较松脆，他稍用力一咬就碎了，但却全然找不到当年香喷喷令人口涎欲滴的感觉。 第769章 人情难却 蚕豆香味仍在，和尘封的记忆中某个角落遥远的感觉相契合，但味觉、嗅觉中更多的是难以忍受的粗糙。 锦衣玉食惯了的他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喝一口水囫囵咽了下去，再不敢去碰其他的，推辞不过才吃了半个蜜桔。 闻同没有他的富贵病，花生、蚕豆、蜜桔、瓜籽、饼干，什么都吃一点。 回忆了一阵陈年旧事后，闻喜福道出真意，对闻同道：“小同，你是大领导，我想请你给小龙安排个事做。这孩子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不肯再读书，跑到外面去打工，没挣到钱不说还要家里给他寄钱。我就这一个曾孙，要能跟着你有个事做，我死了也放心。” 小龙就是闻喜福的曾孙，今年刚满二十岁。闻同已有心理准备，他不想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微笑道：“喜福伯，现在不比从前，大学生都很难找到工作。小龙学历不高，安排事很难，不过他要是愿意进企业应该可以办到。” 闻同、闻声很少为老家的亲戚朋友安排工作，连闻木秀夫妇都在家务农。当然，闻木秀一家在聚离软件持有非常可观的股份，是亿万富翁，而且国籍早就被闻声办到了美国。 严格来说他们是华侨身份，生活在国内老家务农完全是因为故土难离。 闻喜福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闻同能答应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说道：“行，有个好点的企业也行，主要是求稳当。” 闻声对一旁的聚离软件中江省分公司总经理道：“你那里有没有合适的空岗？” 总经理道：“正好有一个，原来的司机年龄大了，干不动要辞职，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他。” 闻声问闻喜福道：“到省城当司机行不行？开小车。” 听说能从每天工作时间长达十五六个小时的生产线上解放出来，变为开小车的司机，没等太爷爷说话小龙就抢着道：“我愿意！” 到聚离软件开小车工作轻松，而且还是在本省，闻喜福也满意。在他内心，最原始、最真实的想法还是求稳定。 小龙到闻声的公司工作，即使日后公司效益不行了，闻家兄弟俩也应该不会撒手不管他。 看小伙子一副吊儿郎当的穿着打扮，闻声却敛起笑容，脸一拉警告道：“我告诉你，小龙，去可以，公司不会亏待你。但是，你一定要端正态度，遵守公司规章制度，勤奋工作。你要违反规定，就是他们不辞退你，我也要收拾你！” 正心花怒放的小龙被他吓得脸色发白，垂下头嗫嚅道：“我、我晓得了……” 总经理问道：“会不会开车？” 小龙脸一红，小声道：“不会，没学过。” 大老板亲自安排的人，不会也没关系，总经理道：“你初八上午九点准时报到，老司机还在，先跟他学几个月。他每月工资是一千，加上奖金一千五百多。你和他一样，如果工作努力，表现突出，奖金会适当增加。” 聚离软件是地地道道的知名高新技术类外企，员工待遇高，福利好。小龙听说有这么高的工资，登时喜不自禁，偷偷拿眼去看太爷爷。 闻喜福也高兴，每月一千五六百块钱在中江省算比较高的，比许多机关干部的明面工资还要多。 他感激地对两兄弟道：“你们这么记旧，等我有一天到了地下，一定带信给你们的爸爸。他要是晓得你们这么出息，不晓得有多高兴！” 胡营彪在县委招待所宴请闻同、闻声二人，由市政府秘书长、县委石书记、县长和县委办主任作陪。 因为不是官方往来，他没有告知市委书记，甚至连提也没向闻同提及书记。 席间欢声笑语，气氛融洽。 能有机会加深和市长的关系，石书记心情极好，喝到高兴处他举杯道：“闻书记、闻总，还有真道电气的吕大可吕总，是本县最大的骄傲。去年县一中两座宿舍楼举行落成典礼，吕总回来了，可惜只能停留一天。闻总太忙，不能回来一起参加仪式，留下一个巨大的遗憾。为了感谢，我代表全县父老乡亲再敬三杯！” 县一中是吕大可、闻同、闻声的母校，三人在得知学校仍有一半学生象他们当年一样住在低矮拥挤的平房后，决定共同捐款一千万元为母校建两座学生宿舍楼。 两座宿舍楼均按高标准建造，每间使用面积二十余平方米，有独立洗手间，有壁柜，床铺、桌椅、吊扇等全部配备到位。 新宿舍楼建好后，学生们彻底摆脱了低矮拥挤、阴暗潮湿的平房，住宿难题得到一次性解决。 闻同和吕大可每人捐四百万，闻声因为最“穷”，只捐了二百万。闻同的四百万是以闻声的名义捐的，所以表面上他一个人就捐了六百万。 此事外人毫不知情，让闻声落得个虚名。他笑道：“有这个能力，为母校做点贡献应该。乡下学生很不容易，我体会很深。” 石书记道：“吕总给全校学生做了两个小时的演讲，效果非常好，场面异常热烈。他是公认的世界级科学家，演讲为学生们打开了一扇眺望外部世界的窗户，开阔了学生们的视野，让学生们大受鼓舞。不夸张地说，现在一中的学风大盛，就是受益于他的演讲和您二位的巨大影响。我有一个想法，紧急把学生们召集起来，请闻总去给他们做个演讲。高三学生已经返校补课，集中起来很容易，不费事。如果闻书记时间安排得开，也能莅临教导学生们，那就再好不过了。” 闻同微微一笑，婉拒道：“和科学技术不沾边，我就不去了，免得误人子弟。” 闻声慨然道：“有这个和学弟学妹们交流的机会，我很高兴。” 胡营彪笑道：“闻总在国际上具有重大影响力，认识许多商界领袖，对家乡来说这是一笔无比宝贵的资源。吕总帮家乡引进了不少投资，有三家已经成功落户。我们非常期望闻总也能发挥影响力，帮助家乡发展。” 第770章 酒桌套近乎 闻声一笑，答允道：“我试试吧，但愿能尽绵薄之力。” 酒喝得差不多时，胡营彪把闻同请到一边道：“闻书记，要不要和莫厅长联系一下？节前两天在省财政厅拜年时，我向莫厅长反映了一下闻家村到乡上的公路，他同意批一笔钱下来。那条路实在不成样子，本来早就该修的，一直拖到现在。” 闻家村到乡里只有短短三公里，但一直没通柏油路，一条几十年前修的泥土公路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只要一下雨路面就泥泞不堪，无法下脚。 为了改善这条路，村里向上争取了十几年也没能批下钱来。这次回来看到路越来越破烂，两兄弟正计划捐出一笔钱彻底修一修。 闻同没料到他竟然想到这方面，主动给办成了这件事，不由感激地道：“十分感谢，我给莫厅长打电话吧，到时请你一起到省城聚一聚。” 胡营彪要的就是这个。莫厅长就是原边湖市的莫市长。在结束党校的学习后，他被马书记调到中江省担任财政厅厅长。 莫厅长是省委马书记信任和倚重的人，这在中江省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按照胡营彪的盘算，他是想借助闻同成功巩固和莫厅长的关系，进而寻机加深马书记对自己的印象。 并且他已探知闻同是陈照东的前任秘书，而陈照东已荣升为东洲市委书记，贵为中枢大员。 在官场什么最重要？关系！他在官场几十年，早吃透了这条真理，所以才拐弯抹角地要和闻同套上关系。 在回闻家村的车上，闻同先打单荣国的电话，随即又打给莫厅长。 莫厅长极为热情，坚持派车来接他。在边湖时两人关系一直不睦，一度甚至非常紧张。但在莫厅长调出云缈省前夕，他通过单荣国主动向闻同传达出善意。闻同随即接住，专程到边湖为他送行。 在两人内心里，闻同对莫厅长能无畏坚持原则的勇气非常钦佩，而莫厅长则对闻同同样折服。 或许这就是在仕途之路彻底岔开不复有纷争的可能后，两人最终能够冰释前嫌的原因所在。 单荣国已经正式到任，并赶在年前把家搬了过来。老搭档来到自己的任地，他自然要全力安排，把宴请设在省城最高档的一家四星级大酒店。 除莫厅长外，单荣国还邀请了赵光乃。闻声特地把聚离软件中江省分公司的总经理也带上，目的是让他借机结识诸人。 莫厅长、赵光乃、胡营彪、单荣国等人在中江都是份量极重的领导，对于分公司开展业务有着极大的帮助。 中江省是闻声的家乡，聚离软件在这里的业务已经开展得非常不错，年营收过亿，是公司在内陆省份的重要市场之一。 按照今年的省政府工作报告，中江省将全面启动政府信息化建设，具体由赵光乃任信息化建设领导小组组长。 这是一块大蛋糕，聚离软件志在必得，现在有这么好的亲近领导的机会闻声自然不肯放过。 其实不但中江省，自去年始在中央政府的领导下，全国各地都掀起了政府信息化建设的热潮，只不过步子迈得有大有小而已。 在创业之初，聚离软件在闻同的帮助下签下特大型客户富铜集团，由闻声亲自操刀成功为其应用实施了ERP。 此样板一立起来，公司在国内企业类大客户市场的订单一个接一个，顾紫言加盟后更在央企、银行、财政、税务、邮政、铁道、社保、海关、统计、医疗等领域取得全面突破，可以说是势如破竹，如覆平地。 秉持此策略，在政府信息化建设市场公司同样成功树立了样板，一个是司庆春协助拿下的东洲市，一个是顾紫言搞定的天都。 这两大城市在数字化建设方面最富有进取心，是国内最重要的两大市场，具有极强的标杆效应。 聚离软件成功占领此两大高地，可以预见在接下来激烈的市场争夺中，其必将如此前一样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因为出色的业绩，顾紫言已被提升为聚离软件（东洲）有限公司副总裁兼销售总监，全面负责中华区的销售工作。 打定了这个主意，这顿饭名义上由单荣国请客，但实际上闻声焉能真让他买单。 和这么多平时费尽心思也难得一见的大领导同桌共饮，分公司总经理还是第一次。 根本不用闻声安排，他一到就从单荣国手中接过安排的任务，席间更是见缝插针，频频举杯向领导们敬酒。 胡营彪很够义气，有意把话题往这方面引，问他道：“你们分公司有多少员工？” 总经理心领神会，回答说：“公司对人员编制限制得非常严格，目前在岗四十人，以销售和技术服务为主，行政管理岗连我在内十个人。” 胡营彪感叹道：“四十个人，一年接近一亿二的收入，全员年人均三百万，这个生产效率也太高了！就这么些人，你们怎么保证技术服务的？” 总经理趁机解释道：“技术服务方面我们实行分层分类管理，中小企业的低端业务交给代理公司，大中型客户的中高端业务自己承担。这种模式行之有效，经受住了市场的检验，为客户提供了强大的保障。现在许多年轻人很有创业精神，几个朋友或者同学走到一起就成立一家公司，代理我们的产品，同时承担授权的技术服务。截止目前，我们的代理公司已经覆盖到全国，接近一千家，直接提供了两万多就业岗位。不少年轻人做得很成功，最大的一家已经做到五千多万，三个创业股东平均才三十三岁。” 赵光乃看着闻声笑道：“你大老板不也才刚刚三十岁？你自己也不大吧？” 总经理道：“不小了，再空一个月就满三十一周岁。” 莫厅长问道：“哪个学校毕业的？” 总经理说：“本科在中央大学，很侥幸又考上了研究生，接着留校读硕士。我老家是南方省的，硕士一毕业就被闻总招进了公司，一直干到现在。” 第771章 龙兄虎弟 闻声补充道：“他是第一批成规模招进的毕业学生，从研发助理、助理工程师、工程师、研发项目经理、销售主管、销售部门经理，一步步干到现在的岗位。公司创办头几年，我们录用了不少优秀学生作为储备，再困难也咬牙坚持不放弃、不亏待他们。到现在，这批学生绝大部分留了下来，已经成长为骨干。” 赵光乃半开玩笑道：“不简单，平均不到一年就一个台阶，比我们厉害多了。说实在的，在对待人才上，我们的国有企业要都有这样的机制，怎么会搞不好！” 胡营彪问道：“你在现在的岗位，个人年收入怎么样？” 总经理稍稍一犹豫，如实道：“这个要和业绩挂钩，十三万美金的样子吧。” 莫厅长和单荣国见惯了真道电气中高层管理人员和高端科技人才的高薪，对这个已经不再新奇。 赵光乃和胡营彪二人虽也听说过一些商务人士的高薪酬，但当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时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异口同声地问道：“这么多？” 总经理之所以没作隐瞒，主要是为了抬高自已的身价，加强日后和他们打交道的资本。 其实他还没有透露在公司持有的原始股和年度分红，以及不菲的股票期权。 他到公司早，享受到了原始股激励，上市后现已是数百万的身家。 赵、胡二人的反应让他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精神一轻松嘴巴就放松，脱口开玩笑道：“我可是老老实实缴个人所得税的。” 众人哈哈大笑，当然不会有人去追究他是否真的如实纳税。 趁着气氛融洽，闻声道：“公司CEO魏克礼先生准备近期来我们中江拜访，不知道赵主任、莫厅长能不能拨冗接见？” 魏克礼是聚离软件CEO，负责公司日常运营。在他领导下，公司成功打开美国本土、欧洲、日本三大国际主流市场，取得了巨大成功。 在他加盟公司之前，聚离软件的总部名义上在美国，实际上是在东洲。为开拓美欧市场三年前他把日常工作地点从东洲搬到美国总部，此后来国内就少了，活动范围主要在美、欧、日等地。 因为经常出席各种活动，频繁在国内外媒体上曝光，他的声名还要大过闻声。 对这样一位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商界领袖，莫、赵二人可不敢摆谱。赵光乃道：“欢迎魏总来作客，如果有可能，会请分管省领导安排会见。” 听他这么积极，分公司总经理心中一喜，马上道：“我们一定做好工作，保证魏总和各位领导愉快地交流。” 说说笑笑中，莫厅长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走出餐厅接听，片刻后折返回来对闻同道：“马书记在楼上参加一个宴请，刚刚结束，马上下来。” 莫厅长把闻同回老家的消息告诉了马书记，但他没有向闻同透露。 突然听说马书记要过来，闻同大为意外，当即站起身道：“不敢惊动领导，我过去。” 莫厅长道：“秘书刚打来电话，已经过来了。” 众人连忙出来，站到餐厅外迎候。不到一分钟，马书记在几个人的陪同下大步走过来。 闻同快步上前，双手接住他伸过来的手，微微欠身恭谨地道：“马书记，您好，小闻给您拜年！” 在云缈省时，马书记虽然和杨心民政见不完全一致，但关系总体上还算融洽。对杨心民倚重的闻同，他同样颇为欣赏，工作上不但没有给闻同设置障碍，相反还给予了不少支持。 刚刚他是在宴请一位回乡过年的退休中央领导，把客人送走后立即赶了过来。 略略打量了一眼闻同，他爽朗地笑道：“闻书记回家乡，我们热烈欢迎。酒席还没散吧？没散就接着喝。——啊，这位是？” 莫厅长从旁道：“闻声，聚离软件董事长。” 马书记马上走向闻声，伸过手道：“原来是聚离软件的闻总，您好，欢迎您！” 省委书记是封疆大吏，在国内享有崇高的地位。闻声同样伸出双手，得体地道：“马书记好，祝您新年快乐，给您拜年！” 对闻声马书记要客气得多，道：“谢谢，我们欢迎闻总常回来，帮助家乡发展。” 分公司总经理反应极快，刚才在听到省委马书记要来时，就已经吩咐服务员撤去席面，重新布置冷盘。 大家进屋坐下没多久，十个精致的冷盘就端了上来。总经理没再入席，而是站到餐厅外安排服务员上酒上菜。 等服务员斟好酒，马书记当先举杯道：“为闻书记、闻总回到家乡，共同喝一杯。” 大家一起饮尽杯中酒。待服务员再次斟上，他又一次举杯对闻同、闻声道：“二位龙兄虎弟，让天下的父母好不羡慕，敬你们一杯！” 主人已敬过酒，作为客人闻同站起身道：“马书记，您的关怀和爱护，小闻铭记在心，我敬您！” 当初在云缈省委常委会议研究他的省计委主任任命时，马书记是表态支持的，仅此一点闻同就应该感谢他。 马书记微微一笑，不但和他碰了碰杯，还一滴不剩地喝下杯中的白酒。 接着闻声也给他敬酒，他同样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他环视了一眼在座诸人，道：“你们几个都在，要趁这个机会好好向闻书记讨教发展经济的经验，尤其是农业方面。不经历风雨不能见彩虹，云缈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在历经巨大困难后，已经浴火重生。可以预见，其他省市区必将被越拉越大。我们一定不能有成见，要放低身段，虚心向他们学习，把两个市的生态农业切切实实抓起来。” 赵光乃是生态农业规划的牵头人，马上道：“在这方面，我们不但会认真向云缈省和闻书记学习，还筹划和他们结成伙伴关系，广泛开展合作。” “很好，就要有这个心态和意识。正好胡市长也在，你们南谷是闻书记和闻总的家乡，要充分利用好这个优势。” 第772章 回母校 胡营彪简直心花怒放，他万万没想到马书记居然会来。 听马书记点到自己，他马上道：“我和闻书记探讨过，节后准备到杳踪工业园考察，一方面引进投资，另一方面为农产品寻找市场。真道电气的吕总不忘乡情，给我们介绍了不少投资，已经有三家成功落户。闻总也已经答应帮助我们。等他在美国安排好了，我们想组织一次商业考察，过去推介我们的招商项目。闻总和吕总给家乡母校捐了两座教学楼，去年投入使用，彻底解决了学生们的住宿难题。” 捐宿舍楼的事省内报纸大篇幅报道过，马书记是知道的，他侧过身对闻声道：“这是非常好的事，我郑重代表家乡人民感谢您，非常感谢！” 闻声谦逊道：“家乡在您的领导下，发展很快，变化非常大。我出不了大力，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马书记说：“您过谦了，这可不是小事，是大事，而且是大好事。我对聚离软件有一些了解，在国内发展得非常好，在国际市场也占有很大份额，名气很响，在我们中江怎么样？” 闻声精神一振，道：“我们对中江市场非常重视，非常愿意为家乡客户提供最好的服务，为家乡的发展出一份力量。在上一个财年，我们中江分公司营业额是七千万，今年预计能达到一亿两千万。去年我们纳税六百多万，今年预计超过一千万。省里、市里、区里给了我们分公司很多荣誉，连续三年授予我们‘纳税突出贡献企业’称号。按今年的预计纳税额，我们很有希望进入前一百五十名，就是‘中江省纳税一百五十强’称号。” 马书记转头向大家道：“非常好，一千多万的纳税额，这在省内不多见。我的观点是，不必苛求企业股权归属于本土，来我们这里投资就好。人家在我们这里，用工从我们这里招，钱在我们这里消费，税在我们这里交，有什么不好？我们要打开大门，敞开胸怀，热情欢迎所有来发展的企业。对于聚离软件开展业务，我们要依法提供便利，为他们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对其他企业，也是一样。当然，在无条件开放本地市场的同时，我们也要积极推动本土企业走出省，走出国。” 闻声心中窃喜，赶紧道：“您的重要指示，给了我们极大的信心和鼓舞！” 赵光乃立即卖好道：“过一阵子，聚离软件CEO魏克礼先生将来访。” 马书记道：“魏总我知道，参加过云缈省江边经济走廊论坛，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企业家。日程定下来后，你告诉我一声，我们要热情接待。” 胡营彪适时接过话，道：“四海有芳的万总和海峡财团隶属海外农业集团的林总也要来，到我们南谷考察。” 马书记马上转向闻同道：“很好，能不能协调厉总也一起过来？” 厉坚一旦过来，肯定却不过老省长的面子，想方设法也会留下一个投资项目。闻同同样拒绝不了他的要求，道：“我来落实，促成他们一起过来。” 马书记道：“真道电气是个奇迹，短短十年走过了别人二十年乃至三十年的路。它现在是国际驰名企业集团，来我们中江省考察，从手指缝里漏一漏，就是几个亿的投资。这个机会不能错过，一定要抓住。” 说到这里，他看向赵光乃和胡营彪二人，继续道：“十年前，四海有芳还是江映市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食品经销企业，十年后，它已经成长为年营业额几十亿的大集团。可以说，它是和杳踪工业园一起成长起来的。在这家企业身上，有很多故事，非常值得你们去认真研究。希望在若干年后，借助于我们两个市的生态农业，也培育出一批优秀企业。这三家企业来考察，是件大事，一定要全力安排好接待工作。” 吃过饭后，闻声匆匆上路，赶往母校县一中演讲。一中的校长已经换了好几任，现任校长姓刘，是个女同志。 昨晚接到县委的通知后，她连夜组织各班班主任往学生家里打电话。 对于邻近乡镇的农村学生，家里没装电话的就通知到村委会，让村委会派人转告。她还特地把闻声就读时的老校长和班主任请出来。 石书记和县长一起，在县政府分管副县长、县教育局长、现任校领导班子、老校长以及老班主任等人的陪同下，在一中校门口迎接闻声。 他虽然没资格和胡营彪一起到省城，但闻氏兄弟在省城受到的隆重接待他已经在和胡营彪秘书通电话时知道了，对闻声自然就更加上心。 见面客套一番后，刘校长道：“闻总，我们先参观校园，看看学校的变化。” 十几年过去了，学校变化很大，但很多地方景物依旧，让闻声感慨不已。 他和哥哥以及吕大可捐献的两幢宿舍楼建得非常漂亮，在校园内极为显眼。 众人分别到两幢楼前看了看，然后在刘校长带领下进入楼内。高三学生已经返校，楼道里不时走过夹着书本匆匆来去的学生。 宿舍管理员迎出来，把大家引进一楼近门的一间宿舍。宿舍内打扫得一尘不染，桌椅摆放整齐，被褥方方正正，显然经过精心准备。 闻声四处看了看，又进入洗手间察看，对建筑质量很是满意。 临出门前，他偶然一回头，瞥见靠外墙那端的床底下露出几只脏兮兮的臭袜子，不由心里发笑。 出来后，刘校长道：“闻总，为了激励学生上进，学校开辟了校友荣誉室，全面展示优秀校友。我们过去看一看。” 荣誉室设在办公楼一楼，面积不小，约有八九十平方米。四面墙上挂满了校友资料，包括各个时期的照片、在校详细情况、出校后情况、媒体报道，等等。 没有任何意外，闻同、吕大可、闻声三人的资料被突出展示，摆放在室内正中间特地建造的一排玻璃橱窗里。 第773章 有梦想，就会有成功 校友荣誉室的玻璃橱窗中，闻同居中，吕大可、闻声分列左右。 国内社会第一崇拜权力，第二崇拜金钱，这在荣誉室对三人的刻意突出就能看出。 闻同的形象最为光辉耀眼，“主照片”是他在节前就任边湖市委书记时的讲话照片，是学校从网上下载后冲洗的。 在“主照片”旁边有六七张小一些的照片，几张是闻同在任云缈省计委主任和望水县委书记时参加社会活动的工作照。 其中有一张黑白照片，是他高中毕业时的全班合影。 照片上闻同站在校长和班主任身后，一脸严肃。虽然比同学们要小好几岁，但看眼神却是他最为成熟稳重。 老校长在一旁道：“闻书记虽然在全年级最小，但学习异常刻苦，成绩最好，高考是地区状元、全省探花。我记得非常清楚，国立大学录取通知书送来后，县长特地到家里去看望，送去五百块钱。他那个时候就表现出了独特的素质，虽然年龄最小，但最懂事，最有主见，在很多问题上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老班主任也道：“确实是这样，他高中三年一直是班长，班上那些大他三四岁甚至五六岁的同学没一个不服的。我当时就说，这孩子天生是个领袖，日后肯定能成就大事。” 两人的话或许不乏虚夸成分，但闻同的确少年老成，这个闻声太清楚了。 哥哥受人尊敬，他倍感骄傲。 二十年前，两兄弟不过是偏僻乡下的寒门稚子，二十年后，闻家已贵为豪门。 论社会地位，哥哥闻同而立之年即为七百万人口大市的市委书记，这要放在古代就是一个大州府的知府。 论经济实力，家族在真道电气和聚离软件所持股份市值之巨外人难以想象，这还不包括家族投资的其他资产。 正如马书记所说，兄弟俩龙兄虎弟，叱咤天下。 想及此，他胸中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在吕大可的大幅照片和名字右面，堆砌着一长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头衔，真道电气董事、高级副总裁、ＣＲＯ、天都研究院院长，中央大学客座教授，国家科学技术创新一等奖获得者，国家工程技术进步特等奖获得者，国际杰出青年科学家，国家电能科学学会副会长，国家新能源科学学会会长，等等。 闻声深知吕大可是不会主动提供这些资料的，肯定是学校方面整理出来的。他心想还真亏得他们搜罗，吕哥自己大概也记不得这么多吧？ 待看到高中毕业合影中的自己时，闻声不由莞尔一笑。照片上少年闻声穿着一身运动服，微拧着脑袋，梳着油光的中分头，双眼微眯，目光咄咄逼人，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到他高中时，读国立大学的哥哥已经和吕大可、厉坚一起“搞副业”，小有积蓄，每次放假回家总要给他捎回几件象样的衣服。 闻声在国外，不象在国内的吕大可那样全身挂满头衔，学校对他的介绍是：“十五岁考入中央大学，本科毕业考入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取得计算机工程、商学院管理学双硕士”、“美国国际驰名高科技企业集团聚离软件创始人、董事长”。 其实四边墙上展示的校友也有不少很优秀，比如大学副教授、县长、副县长、博士、医院副院长、地方电视台主持人等等，但如果和他们三人比就要逊色得太多了。 近两千名学生被集中到学校操场上。闻声婉拒了坐在主席台上，而是选择站在主席台座席右前方的发言席上。 面对台下数千只眼睛，他强烈感受到了自己的责任。这些正处于人生关键时期的青少年，有着一颗敏感燥动的心，如果善加诱导将喷发出青春激情，否则可能会误入歧途。 他少有地神情和蔼，娓娓地为学生们讲述这些年来的心路历程，以朋友的身份向他们展示内心，分享成长中的心得。 在最后，他的一句结尾辞“有梦想，就会有成功”赢得了学生们持续不断的掌声。 石书记在随后的讲话中道：“‘有梦想，就会有成功’是朴素的人生真谛，是各位同学的师兄以亲身经历得出的宝贵经验，是你们的师兄送给你们的最好的礼物。我提议，请学校把这句话勒石成碑，留作纪念，激励代代学子！” 傍晚，单荣国到机场送闻同，把车直接开到舷梯前。 踏入舱门前，闻同回身向梯下的单荣国挥手告别。在收回目光的一瞬间，他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蓝色施工围挡前明亮的灯光下有道高大的人影，似乎很熟悉。 等他定睛看过去时，却只看到几个工人正蹲在地上忙碌，并没有那道人影。 到江映机场下飞机时，闻同突然记起刚刚那道熟悉的背影象谁，是原杳踪镇副镇长唐良成！ 市委大院前面是办公区，后面是家属区。市府大楼、市委大楼都在大院内，两座楼一前一后并排而立，相距不足百米。 市委楼和大院同龄，已有六十多年历史，一色青砖到顶，气势慑人。 市府楼建起只有十年，虽然新式但却失之浑厚大气。 市委楼后面是深处大院内部的家属区，其中东边是别墅区，供市领导居住。 和望水县县领导居住的排屋一样，别墅区后面也是湖上公园，别墅的后院也有小池塘，并且也和湖水相通。 事实上，望水县的排屋就是学的市委大院。和别墅区相对的是普通居民楼，住着市委市政府的其他干部。 原市委书记倪正林住的那一套别墅位置最好，座落在最前头的一角，前面正对着大院中心花园，后面位于湖的中段，前后视野都非常开阔。 因为位于一块三角地上，别墅后院比其他家都要宽阔，尤其后院的小池塘很大，比闻同在望水那幢排屋的大上一倍还不止。 除夕前一天吴建树陪兰蕙芷来挑房时，兰蕙芷一眼就相中了这一幢。 第774章 优雅女组织部长 居家时，人坐在别墅阳台上面对楼后的湖，碧波荡漾，风景秀丽，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尽管心里非常喜欢，兰蕙芷并没有急于安排人重新装修，不想让人觉得急不可耐。 她打算在江映再住一段时间，让闻同一个人先到边湖。 从中江回来后，一家人又到义南住了两天。初七下午，兰蕙芷带着闻妈妈和两个孩子回江映，闻同独自去边湖。 市委大院过年的气氛还很浓，大院门口高挂着两只大红灯笼，张贴着巨幅红对联，显得喜气洋洋。 吴建树和经理老王守在招待所小楼前，孙家祥一停车，两人立即上前。 吴建树帮闻同开车门，老王则到车尾后备箱取行李。这个时候没有客人入住，楼道里异常地安静。 服务员已经打开房门，肃手站在门外等候，见到闻同等人过来立即上前去接老王手中的行李。 戴皎洁中午回边湖后，放下行李先睡了一大觉，睡醒过来洗了个澡，这时候刚穿好衣服。 隔着门听到过道里有动静，她知道是闻同回来了，就整整衣服打开门道：“闻书记，新年好！” 闻同刚走进门，听到招呼回身道：“戴部长，新年好，什么时候到的？” 戴皎洁说：“中午，刚刚睡了一觉，才醒。” 闻同问道：“一直在天都，没出去玩玩？” “没有，难得有时间，天天在家陪父母。我带了点特产，给你拿过去。”说完戴皎洁回身进屋，拎出三只纸袋，送进闻同房间。 她把其中两只纸袋递给孙家祥，把另一只大纸袋递给老王，说道：“老王，住在这里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你拿去给她们分一分。” 春节一过气温迅速上升，室外已经到了十六七度。室内开着空调，温度达到二十三四度，比室外还要高，一点也不阴冷。 戴皎洁上身穿着一件紧身的纯黑羊绒衫，下身穿着一条同样黑色的长裤，虽年过四十仍显丰韵十足。 她长期在机关工作，养尊处优，皮肤有着机关女性特有的苍白，在黑衣裤的衬托下尤显白皙。 睡了一觉，又洗过澡，她看上去容光焕发，精神极好。 闻同微笑道：“看来年过得不错，精神很饱满。谢谢你的礼物，请坐。” 戴皎洁边往沙发上坐边道：“说是特产，其实味道一般，和现代工艺生产出来的食品差距太大。晚饭有没有安排？要不请你品尝我的手艺？” 闻同第一次见到戴皎洁是在杨老的寿宴上，那次他被宓光华惹得心里极度不快，连带对戴皎洁也反感上了。 山不转水转，如今两人成为同事，而且还是直接上下级关系，他就是有再多的反感也只能放在心里。 更何况，戴皎洁是下来的挂职干部，期满回去后至少也是副局长，这样宝贵的人脉关系可是求之不得的。 闻同说道：“那就叨扰了。” 戴皎洁又对吴建树和孙家祥道：“老吴和孙科长不要走，一起留下。” 吴建树问道：“您看要准备点什么？我安排人去买。” 戴皎洁对闻同道：“过年荤腥吃多了，来一顿素的吧？” 闻同也是此意，满口道：“好，素的好，让肠胃舒坦。” 戴皎洁转头对吴建树道：“不用特意准备，我屋里有不少，到餐厅取一点新鲜蔬菜就行。” 吴建树道：“好，那安排来一个厨师，给您打打下手。” 不到一个小时，一顿精致的晚餐就准备好了。主食是绿豆粥和面点，菜全部是素菜，两个凉拌野菜，两小碟咸菜，四个素炒蔬菜。 闻同胃口大开，赞道：“不错，蔬菜炒得好，咸菜最可口，清爽。你会享受生活，日子过得精致。” 女人对居家过日子一类的事有着独特的喜好，听他夸奖，戴皎洁开心地道：“咸菜是我自己做的，你要喜欢，以后让孙科长来拿。”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老麻烦你，我会过意不去，还是教教我家小芷吧。”闻同说。 戴皎洁笑道：“可以呀，等她搬过来，我们互相切磋。我对咸菜比较有研究，一半家传，一半自己钻研，可以做出十几个。” 闻同打量了一眼洁净的室内，问道：“怎么一直住这里？后面有空吧？” 吴建树刚要张口解释，戴皎洁抢先道：“是我自己不想搬，这边有服务员，面积也不窄，很舒心。到后面一个人占着一幢楼，空荡荡的，不习惯。” 吃好饭闲聊了几句，闻同回到自己房间，把吴建树和孙家祥支开后往家里打电话。 兰蕙芷已经到家，正在吃晚饭，听到铃响放下碗筷走过来。从来电显示她知道是闻同，拿起话筒直接问道：“你吃了吗？” 闻同说：“吃了，和吴副秘书长、家祥一起，在对门的戴部长那里吃的。你还没吃饭？什么时候到家的？” 兰蕙芷说：“正吃着。到家半个钟头吧，小刘提前做好了。” 闻同稍稍犹豫了一下，道：“我看别等了，你尽快安排人装修，早点搬过来。” 兰蕙芷奇怪地道：“怎么了，这么急？我想好好设计一下，尤其两个院子要重新改造。就是装好了也不能马上搬的，得散散味道，不然会伤了孩子。” 闻同是不想住在戴皎洁对门，孤男寡女的，时间一长免不了有瓜田李下之嫌。闲言碎语一旦传出去，解释都没法解释。 不过这话他不便说出口，道：“想你了，越快越好。你不在一起，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 兰蕙芷下意识地把听筒往耳朵上贴紧，瞥了一眼饭桌，开心地嗔道：“油嘴滑舌！知道了，我会尽快的。先这样吧，我吃饭去了。” 闻同放下电话，随手点上一支烟，刚吸到一半有人敲门。孙家祥轻轻打开门，进来道：“交通局潘局长来了，要不要让他进来？” 潘局长堪称不倒翁，早在闻同任杳踪镇镇长时他就是边湖交通局局长，一干十余年。 第775章 不倒翁局长 当年杳踪先后两次修栗子堰山到省道的公路时，潘局长帮了不少忙，另外对镇开投下辖的栗子堰石场也照顾有加。 尽管修路是原市长陈照东批的，照顾栗子堰石场他私人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但闻同还是很感激他。 基础设施是前提，这条路在早几年是杳踪唯一的交通命脉，对当地前期的经济发展具有重大意义。 这次换届按照省委的相关规定，老潘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年龄。象他这样快要届龄的干部，一般都会被要求退线，给其他人让路。 交通局是重要部门，油水足，觊觎者不知凡几，竞争异常激烈。 久在其位的老潘很恋栈，此前就去了好几次江映和义南，奈何一直没能见上闻同，有两次好不容易打听到他的行踪还被人抢了先。 今天估计闻同要回来，他从上午起就一直守在招待所主楼里，这时候总算抢着了机会。 尽管很烦，但不见是不好的，闻同道：“让他进来吧。” 老潘越发地胖了，进门见到闻同，他努力往下弯腰，谦恭地道：“闻书记，新年好！” 今时不同往日，闻同不必也不能和他过于客气，语气淡然地道：“坐吧。” 老潘不敢坐实，费力地把小半片屁股搁在沙发边上。沙发垫十分松软，他身体沉，用这个姿势落座基本靠两条腿撑着，特别吃力。 扯了几句闲话后，老潘主动把交通局的工作作了汇报。在汇报中，他大谈规划和设想，意图极为明显地向闻同表露出留任愿望。 闻同不置可否，只听不发表任何意见。时间过去大概四十分钟，老潘知道该告辞了，不然惹来反感就得不偿失。 他艰难地站起身，忍住小腿上的酸麻，哈腰向闻同告别。 闻同警惕性很高，一眼就看见沙发角上有只小红包，心想真是老手，怪不得十多年屹立不倒。 “把东西带上。”他说道。 老潘脸一红，赶忙道：“一点小意思，给孩子过年压岁钱。” 他其实是知道闻同的作风的，但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送上红包。送上闻同不收没关系，起码能表明心意，但如果不送，结果肯定不会比送更好。 他还真下了血本，红包里是一只银行卡，整整四十万元。 对这种老资格的领导干部，闻同不想过于苛刻，和声道：“我了解你，相信你也了解我，不能这样搞。其他的事，市委会综合考虑。” 老潘知道不能再坚持，转身拿起红包，忐忑不安地告辞离开。 他刚下楼，临湖县长阳春敏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疾步追上出来送老潘的孙家祥，轻声道：“孙科长，麻烦和闻书记汇报一声，我向他汇报工作。” 说话之间，他不动声色地把一只红包塞进孙家祥口袋，里面装着整整两千块钱。 他知道孙家祥和其他领导的司机不同，跟着闻同快十年，从杳踪到望水，从望水到江映，又从江映到边湖，从没离开过。 这是无须违反原则给予回报的灰色收入，在闻同的容忍范围之内。孙家祥没少经历，没有推辞，礼貌地道：“多谢，您请稍等，我先进去汇报。” 片刻后他打开房门出来，轻声对阳春敏道：“阳县长，请进。” 阳春敏在临湖县长任上已任满一届，这次换届县委书记老张因为年龄过线，铁定要退下来，他的目标就是“转正”接任书记。 对他闻同很了解，在望水县时到市里开会没少和他碰面，此外李易秋也收集了他不少情况。 前几年单荣国被倪正林从望水县长任上调开时，他曾努力争取过接任，但没能成功。 通过这一点，闻同判断他和倪正林的关系一般。 在临湖县长任上五年，阳春敏还是做出了一些实事的，尤其在近两年配合花金琅、杜子坤抓农业方面比较扎实，这点闻同比较认可。 在此之前，阳春敏并没有象许多人那样心急火燎地去找闻同。他深知闻同对什么感兴趣，希望任用什么样的人，这次来之前可说做足了功课，作好了充分的准备。 他汇报时，一不讲虚的，二不过多讲成绩，三不摆困难要政策要资金，而是基于现实提出未来五年的工作规划，以及实现路径和措施。 阳春敏说：“临湖县是传统农业强县，临江傍湖，以水产及深加工为支柱产业。但多年来过度捕捞对虚湖渔业资源损害极大，加之投入不足，管理不善，养殖技术落后，实际上早就是涸泽而渔，危机四伏。国家和省委省政府清楚地认识到了危机，自去年开始强行要求封湖禁渔，这直接导致经济发展滑坡，财政收入、城镇居民收入下降，大量从业人员失业。在纳入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以后，进一步受到打击，目前仍在阵痛期。不过，封湖禁渔也好，纳入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也好，这都是长远战略，是无比英明的。长痛不如短痛，早一天挥刀整治，就早一天受益。” 他又说道：“针对困局，我认为应该从两个方向寻求突破。第一，政府借助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切实抓好管理和技术工作，向市场提供安全、优质产品，赋予传统优势产业——水产业新的生命，规划建设杳踪工业园临湖水产园；第二，利用虚湖优势，充分开发旅游资源。关于发展水产业的规划，我已经提报给了杜副市长，他初步同意，总体上非常支持我们……” 让阳春敏惊出一身冷汗的是，闻同对临湖县情况了解的程度竟然不比他这个多年的县长少多少，有几次他差点被问住。 他心里暗呼侥幸，幸好此前做足了功课，否则难堪事小，误了前程那才叫倒霉。 不过让他窃喜的是，闻同非常认真地听他讲，毫无厌烦之情，过程中甚至不时拿笔记下他所汇报的内容。 他汇报完后，闻同放下笔，接过他敬上的烟点燃吸着，吸到一半时突然问道：“把你们襟湖镇割出来怎么样？” 第776章 “割地求官” 襟湖镇和边湖市区接壤，是临湖县最富庶的乡镇之一。 猝然之间听闻同说要“割地”，阳春敏拒绝的话几乎就要夺口而出，到了嘴边才意识到大大不妥，舌头一卷改口道：“如果确实是全市战略需要，我完全支持。” 在一瞬间他想明白了利害关系，假如县委书记老张连任的话，闻同想要从临湖“割取”襟湖镇不是那么容易的，得费不少周折。 但现在他阳春敏只是县长，要想顺利升任书记就得“放点血”出来交换，换个不恰当的说法就是向“上面”“割地求官”。 闻同摁灭香烟，道：“你刚才提到两个突破困局的方向，尤其杳踪工业园临湖水产园，不错，我基本赞同。不过，我再给你添上一条，就是纳入大边湖范围，成为大边湖的卫星城镇，分享城市发展成果。确切地说，就是考虑将边湖城区西移，未来将研究把襟湖镇、虚湖风景区的一部分、富铜县和长虹湖区的部分地区合并成一个新行政区。临湖县城距市区不算远，将规划从杳踪区经市区到临湖县城，再到湖西县城，修通铁路并全面拓宽现有公路，连成一条线。当然了，这还只是初步构想，还不成熟。不过，我要郑重提醒你，这是机密，我决不希望看到有人提前切入，利用土地进行投机。” 阳春敏心里一跳，知道他在警告什么，立即保证道：“我知道轻重，请您放心！” 告辞出来，到楼梯口阳春敏满面春风地和送客的孙家祥握手道：“孙科长，请留步，多谢了。欢迎你去临湖，老哥随时煮酒待客。” 下楼步行出了市委大院，坐上车他首先看表，一算时间在闻同房里整整停留了两个小时，而前一个老潘只有短短四十分钟！ 虽然期间闻同没给一句明确话，但他明白，愿望已经达到了。 回想刚才闻同提到的“纳入大边湖范围，成为大边湖的卫星城镇，分享城市发展成果”，他知道，这是指临湖县城土地将升值，商业、服务业将获得发展机遇。 嘿、嘿，这地割得值，不但为县里换来新的发展机遇，还为个人换来前程。 他够厉害，利用这个机会提条件，省得日后提出来时做思想工作麻烦，免除了许多阻力。 阳春敏离开不到五分钟，兰蕙芷给闻同打来电话：“现在没人了吧？” 闻同说：“嗯，睡下了没有？孩子呢？” 兰蕙芷娇声说：“他们早睡了，我还没有，想你了……” 夫妇俩在电话里腻了一会儿，兰蕙芷道：“刚才白燕来了，想帮我们装修。我看她带来的设计师不错，是从省建工辞职出来的。你说是让她装，还是让段福生装？” 闻同一阵头痛，推脱道：“这个决策太重大了，我做不了主，也不敢越权。——白燕怎么搞起装修来了？” 兰蕙芷吃吃笑道：“油腔滑调，不负责任！她呀——以后再告诉你。太晚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好好地亲我一个……” 初八上午，芙南区区委书记桑义远在会议室召开书记扩大会，部署春运安全生产工作。 会议刚开始不久，区交通局长正在汇报。大家还没从春节长假中恢复过来，精神有些恍惚，听汇报时心不在焉，基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看着众人一个个眼泡浮肿、昏昏欲睡的萎靡样，桑义远极为恼火，刚要拍桌子发脾气，秘书突然推开门匆匆进来。 没有急事秘书是不会在开会时进来打扰的，桑义远压下火气，拿眼看向走来的秘书。 秘书疾步走到他身边，附耳低声道：“市委办紧急通知，闻书记要来区里视察，马上就要出发，到一道沟路。” 桑义远一惊，搞突然袭击？ 一道沟路在边湖老城区边上，区域内聚居的多是贫困的原住民，居民居住条件恶劣，周围环境脏乱差，是边湖最主要也是最有名的贫民窟。 穿区而过的一道沟路和一条露天水沟并行，街道路面破破烂烂，水沟内污水横流，生活垃圾随处可见。 当地人自嘲说，晴天一沟臭，雨天一街水。因为下水道不畅通，只要一下大雨，汇聚到沟中的水就会溢出来，淹没街道，情况严重还会漫入沿街居民家中。 这条路媒体披露过多次，甚至省卫视和云缈日报也报道过，市里、区里多次召开过专题会议研究，但最终都不了了之，未能予以根治。 他来不及多想，站起身对副书记道：“会议继续举行，要注意提高效率，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开完。我提醒一句，现在是工作时间，请各位尽快从春节气氛中清醒过来！刘区长，临时有其他重要任务，请一起过去。交通局跟我们走，马上通知副职过来参加会议。另外通知规划局、城建局，到一道沟路。”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人已经出了门。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了什么突发事件。 不巧今天刚下过一场大雨，街道积满了水，行人只能拣着街边露出水面的高处行走，一蹦一跳，极为不便。 桑义远到达时，没见着闻同，心里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让领导先到在等着，总是不好的。 天还在下着小雨，他正想躲进路边先避一避，秘书眼尖，一眼发现闻同等人在前边不远处，忙小声提醒道：“桑书记，闻书记在那边。” 在前方街道边的一家小店门口，闻同一行人穿着雨靴，站在雨地里，看情形是在和人交谈。 桑义远心里一气，又一阵憋屈，暗道他娘的，你这不是故意让我难堪嘛！ 想把我拿下，就光明正大地来，没必要选在上班第一天以这种羞辱的方式吧？ 一道沟路的问题，原因复杂，想把屎盆子一股脑全扣到我头上，没那么容易！ 心里不满归不满，他还是快步走过去。 闻同在副市长谢和添、吴建树、市建设局长等人陪同下，正在向小店店主询问情况。 第777章 喜从天降 吴建树见桑义远和刘区长过来了，轻声提醒他道：“闻书记，区里桑书记和刘区长来了。” 闻同转过身来，向桑义远和刘区长伸出手。 桑义远立即以双手握住他的手，谦恭地道：“闻书记，我们来晚了，请您批评！” 闻同微一点头道：“来了就好，一起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 “我是土生土长的边湖人，几代人都住在这里。这条路和水沟确实是个麻烦，不卫生，下雨出门不方便。不过我们老百姓都理解政府的难处，也相信政府会解决。”店主很乖巧，话说得非常含蓄。 在市电视台的镜头前，桑义远面目和善，嘴里十分熟络地对店主说道：“政府同样非常理解大家，时刻把老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请你放心，我们会尽快想办法妥善解决，好吧？” 镜头转向店主，店主一迭声地道：“好、好、好，感谢政府，感谢领导！” 沿着街道仔细察看一遍后，闻同对桑义远和刘区长道：“去看看同志们吧。” 桑义远连忙向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立即走开，取出手机拨给区委副书记道：“李书记，闻书记要过去，桑书记请你安排一下。” 李副书记看了看表，十一点半。放下电话他立即安排人通知下去，区四套班子全体领导成员马上集合，全区各部门各单位必须坚持到十二点才能下班，不在岗的立即叫回来。 闻同并没有查岗的意思，和区四套班子全体领导成员见过面，讲讲话后就一起去吃饭。 在他的要求下，午饭安排在机关食堂，不喝酒，直接上主食。一吃完饭他就离开了，一道沟路的事提都没提。 桑义远摸不清他的意思，一下午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也没心思管工作，反反复复地分析琢磨，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 到傍晚就在他不住骂娘时，突然接到吴建树的电话，通知他到闻同的办公室接受谈话。 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反正老子也过五十了，退就退！桑义远一发狠，干脆不去想，放开肚子痛痛快快地吃了顿晚饭，气昂昂就往市委赶。 闻同正独自坐在沙发上吃晚饭，见他进来，抬头道：“坐，还没吃吧？” 桑义远早没了刚才的气势，恭敬地道：“吃过了，您先吃，我等等再来。” “不用，坐吧。”闻同说。 等他坐下，闻同咽下嘴里的饭菜，不紧不慢地问道：“一道沟路的问题，到底有没有根治办法？” 桑义远无暇多想，迅速理了理思路，谨慎地道：“这个问题在最近几年市里、区里先后研究过六次，根治方案早就有了，但是因为牵涉到方方面面，始终没能落实。第一，修路、治沟投入大，需要两千万；第二，需要为沟水找到出路，也就是要配套整修、建造城市排水和污水处理工程，整个投入两千万；第三，下游正对着的地块属于边湖地利房地产公司所有，他们强硬地拒绝下水道通过，认为出口的污水处理站会影响到楼盘质量，如果非要通过得补偿他们一千万。如果不从正面地块开挖，按现状自然流向，投入将额外增加七到八百万。按正面走向的话，整个投入算下来至少需要五千万。区里自身根本没有这个财力，市里同样给不了这么多钱。” 情况闻同已经从相关资料中了解到了，他之所以要听桑义远亲口说出来，就是想摸清他的态度，看看他打不打埋伏。 桑义远毫无顾忌地把一直有苗长刚撑腰的边湖地利房地产公司说出来，印证了闻同对他和倪正林、苗长刚关系不深，以及这次换届也没有走苗长刚等人的路子的判断。 “你们不是要盖区委区政府办公大楼吗？四千五百万资金全部都落实了，对吧？”闻同说。 桑义远越发迷糊了，心想听他话里意思，大概是想用这笔钱来解决一道沟路的问题，可为什么要和我谈？难道还想让我再干一届？要是还能再干一届，晚一步盖办公大楼当然行。 时间容不得他多想，闻同停下筷子看着他，正等着他回答。 “这笔资金已经落实了，项目已经经过各级各部门的审批。如果是为了解决老百姓的民生问题，先暂缓盖办公大楼，把钱挪过去整治一道沟路，也可行。”桑义远一瞬间作出了决定，说道。 闻同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完成这项任务了？” 桑义远心中大喜，这不就是让我再干一届么？他略略一考虑，毅然道：“可以！不过，缺口五百万能不能由市里补上？” 闻同慢悠悠地道：“我知道区里办公用房很紧张，比较拥挤。不过，市委市政府同样不宽松，这个你都清楚。我的意思是，请同志们克服一下，多则两年，少则一年，市里一定帮助你们解决。我问你，市政下水道走小区通过，相关规定里有没有必须要向使用权人支付补偿的？” “这个……这个……没有，没有这方面的规定！”桑义远一咬牙说。 见闻同放下手中的筷子和饭碗，桑义远立即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 闻同接住擦了擦嘴，随手丢进旁边废篓里，盯着桑义远问道：“马上把一道沟路的事情解决了，来市委这边帮我管理大院，怎么样？” 来市委管理大院？那、那不是市委秘书长吗？桑义远一瞬间脸涨得通红，腾地站起身，旋即又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颇为尴尬地坐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闻同微微笑着再问道。 市委常委会还缺一个名额，市委秘书长目前空缺，如果担任秘书长那就是常委。 桑义远压下心头的狂喜，再次站起身，努力调整好语气，说道：“万分感谢您的垂青，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闻同抬手往下压了压，缓缓道：“我了解你，正直，有责任心，务实，肯干。” 第778章 女虎将 闻同对桑义远说：“我们都希望建设好边湖，让她腾飞，你肯加入这项伟大的事业，我非常高兴。路漫漫其修远兮，困难很多，压力很大，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毅力！” 桑义远明白他话中所指，市里苗长刚、赵永海、金光明、李固录，这就是他所说的困难和压力。 不过，这些困难和压力更多是由他这个一把手来直面，更需要极大勇气和毅力的是他。 在云缈省的现实情况下，一个得不到上级一把手信赖和支持的一把手，纵然其自身能力、成就、威望、民心全都具备，照样会受到多方掣肘，想要放开手脚做事根本不可能，连位置都朝不保夕。 当然，闻同的境况倒不至于糟糕到这种程度，否则他也不可能被任命为一把手。 至少，他在省里就有强大后盾，包括省长欧阳索宏、常务副省长刘强、政法委书记兼省公安厅长李国强。 另外，省内众多在任以及退休或退居二线的省领导，对他评价极高，这是一股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力量。 在这些人里面，现任的比如省委副书记、省纪委班书记，退居二线的比如省人大黎副主任。 桑义远直视着闻同，肃然道：“您到任那天晚上，全市老百姓自发地放炮迎接。我当时想，一个人当官当到这种程度，是巨大的成功，更是一辈子的骄傲！能有机会辅佐您实现梦想，是我的荣幸，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闻同之所以挑中桑义远，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他自身的品行和能力，二是他资格老，在全市各县区党政领导中享有很高的威望，有利于提高市委或者说闻同的驾驭力。 桑义远强自镇静情绪，努力做到神色如常。下楼走到树底的阴影下，他站着没动，闭上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缓缓张开眼，他转身打量着心目中视为圣地的市委楼，心里涌上一股无可名状的激动，我老桑以后就是这里说得起话的一员了！ 这一切有如梦里，刚才还在焦心如焚患得患失，谁知一转眼柳暗花明，老母鸡竟然飞上枝头成了金凤凰！ “桑书记，你好！” 桑义远从遐想中回过神来，见是杳踪区副区长何静真，忙亲热地道：“是何区长，你好。晚上不走吧？请你吃宵夜？” 何静真说：“得回去，明天一早有会，改日我请你。” 边七公路通车后，深夜从市里到杳踪区顶多二十分钟车程。如果是在后半夜，路上货车会少很多，车程还能缩短几分钟。 但两地心理距离并不象这么近，大家潜意识里仍将杳踪区视为在边湖之外。 桑义远急着回家关起门来慢慢体味突然降临的幸福，只不过是嘴上客气一下，心里巴不得她拒绝。 临进楼前，何静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桑义远的背影，心道什么好事高兴得发呆，接着当书记也没必要这么兴奋吧？ 推开门见闻同正在接电话，何静真想退出去。闻同向她抬手示意无妨，她也就停下脚，进屋站到一旁等候。 几分钟后，闻同挂掉电话，指了指桌前的椅子道：“坐。” 等她坐下，闻同直截了当地道：“敢不敢接马副市长、胡区长的担子，把工业园挑起来？” 何静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马凤玲事先给她交过底，将由她接替胡林出任区长。 但她没想到闻同会直接把工业园交给她，一直以来工业园都是书记当家，镇长或区长为副。 不过她跟着马凤玲几年，深受其影响，养成了泼辣强悍的风格，一扬眉道：“敢，您信任我，我当然敢！” 何静真是闻同看重、信任的一员女虎将，对她闻同十分满意，嘴上却说道：“不要答应得这么快，任务很繁重。交给你，不是让你一二一齐步走，而是要进行深层次改革，要二次革命。具体讲，要在商务厅指导下试点搞深度市场经济秩序整顿，全面规范起来。需要明确的是，这不仅仅是指工业园，整个杳踪区都将逐步改革，切实有效地推进法治建设。其实，二者是有机整体，没有后者，前者是缺乏基础的。当然，对于后者，不是让你脱离现实情况去搞，空中楼阁不行。” 何静真没有犹豫，道：“我也深入考虑过这些问题，现在有您要求和支持，我不怕，信心十足！” 闻同对她可说了若指掌，说：“好！不但我支持你，省里同样大力支持你。胡区长将到区党委负责，兼工业园党工委书记，给你当好保姆和清道夫，你只管放心去工作。有什么难处，可以向马市长反映，也可以随时直接找我。” 何静真说：“我尽量自力更生，不轻易给您添麻烦！” 杳踪区和望水县是闻同的“根据地”，无论如何，他必须守住这两块地盘。 在目前的情势下，马凤玲很难再兼任杳踪区委书记。就是可以，闻同也不打算让她兼，一是何静真已经全面成熟，二是还有更为重要的工作需要她。 把杳踪区委书记交给胡林，区长交给何静真，他就能够牢牢地控制在手。 至于望水县，他不打算调整书记陈金光。老陈是“老望水”，完全能够驾驮住局面，配合乐水水电站建设井然有序，他放心得很。 在楼梯口拐角处，何静真迎面撞上正上楼的王瀛洲。她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小声提醒道：“老板要搞大动作，二次革命，市场经济秩序整顿，逐步推进法治化建设，你心里要有个底。” 王瀛洲长得风度翩翩，气质颇肖原望水县委书记阮洪通，但身材要较他高大。两人虽然被闻同调开，但一直保持着超越一般的亲密关系。 王瀛洲温柔地笑了笑，极为小声地道：“知道了，等着我，完了我直接过去。” 闻同调离望水县后，出人意料地把地位一般的非常委副县长陈金光荐为县委书记，这让常务副县长王瀛洲心里极为憋屈。 第780章 洗玉城里的勾当 全市最富庶的杳踪区，同彩桥区一样被规划为发展工业，严格限制开发房地产。 土地就是财富，求到区委书记郭散义门上的人不知有多少。 见他主动挑起话题，郭散义心中大喜，忙道：“说是这么说，很多时候我们都是执行市里的指示。赵书记，我有个强烈的愿望，想到您手下效力，帮您管理大院。” 赵永海反问道：“想离开长虹湖区？” 郭散义道：“这边可以不丢，继续为领导们服务。马副市长不也是两头兼顾？杳踪区一直不放手。” 赵永海心里冷笑一声，真是痴心妄想，居然幻想象马凤玲一样。“继续为领导们服务”，为哪些领导服务？为教育城项目？哼，不知轻重，一张破嘴关不住风，敢喷出这种话，不是找死么！ “空出的常委和秘书长人选，市委自有考虑。”在接受任前谈话时，赵永海被明确告之，空出的一名常委名额由市委秘书长担任，市委秘书长人选“要充分尊重闻同同志的意见”。 其实郭散义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他之所以仍向赵永海提出来，是想冒险一试。 在他看来，如果能鼓动赵永海支持，事情还是有得一争的。如果真的成功，省委也不见得能怎么样。 就是有什么事，求求沙丽丽和惠姐，还有什么摆不平的？ 见赵永海不为所动，他心一横出言挑拨道：“这么大的事，也不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吧？” 在这件事上丧失发言权本来就让赵永海不舒服，受他一挑拨心里更加不痛快。 不过他没有肤浅地把心里的想法放到脸上，冷冰冰地瞥过去一眼，质问道：“藐视上级组织，非议上级领导，你什么意思？” 郭散义依恃和惠姐、沙丽丽关系密切，骨子里并没有象表面上对他那么敬重，斗胆争辩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不平，总不能不让提意见吧？” 对他的放肆赵永海恨得咬牙切齿，连看都不看他，合上双眼养起神来。 见他脸露冷笑，郭散义有些心慌，想开口解释又觉得多余，就下地亲手为他茶杯里续水，以实际行动示弱讨好。 就在郭散义开始冒虚汗时，赵永海突然道：“想去长虹湖区的不少哇，个个都很有竞争力。” 郭散义脸色大变，难道要把我拿掉？那我要不要再去找找沙丽丽和惠姐？也或者只是他在吓唬人，没必要上当，可万一是真的呢？ 一瞬间，他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最后一狠心，还是决定把包里早就准备好的那张银行卡送出去。 一想到卡里的数额，他一阵阵肉痛，几乎忍不住再次改变想法。 改变区委区政府办公楼的建设资金用途不是小事，第一步需要统一班子成员的思想，而做通区长老刘的工作至关重要。 桑义远深知此事不能拖，多拖一天，他自己的前程就多一天变数。闻同虽然给他交了底，但这毕竟不是正式任命文件，万一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呢？那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老刘乍一听他说，开口推脱道：“这笔钱争取了好几年，好不容易筹集到位，是不是开个会广泛地听一听意见？” 老刘还不到五十，只要桑义远调走，不出意外的话将由他继任。他的想法，桑义远完全能够理解，新官上任谁不想把下面的人笼住？ 如果不建办公楼，把资金挪去整治一道沟路，下面的人会怎么想？会不会激起反对？ 桑义远很有耐心，劝说道：“一道沟路的问题，其实早就该解决。如果能在我们这一任手里作出决定，在下一任手里落实，也算是对那一片街区的老百姓有个交待。这件事的重要性、紧迫性，我们都清楚，事实上已经容不得我们再拖。” 老刘心里一动，难道他有了好去处？不然怎么主动谈起“这一任”、“下一任”的？会是哪儿呢？呀，难道是市委？是了、是了，一定是到市委，不然不可能这么积极。 他到市委，那我上一步就更加顺理成章了。不建办公楼，改为解决一道沟路的难题也不失为一个立威良策，他分析得有理。 更何况，此事明显是闻同的授意，不然拖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重要、紧迫”起来了？ 一想到他极有可能成为常委和秘书长，老刘立即态度大变，慨然道：“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我没二话，坚决支持！” 桑义远暗示道：“办公楼的问题，市里不会袖手不管的，这个可以放心，只是迟一天早一天的事。” 接着和区委区政府班子其他几个主要领导成员谈过话后，桑义远立即召开区委常委会议，顺顺利利地形成决议。 随即，由区政府打报告，报请市政府审批。 报告很快转到分管副市长谢和添手里，他是知道内情的，直接在上面批示道：拟同意，请报苗市长。 苗长刚接到报告后，气得差点撕毁了。在市和县区两级谁都知道，一道沟路的问题之所以迟迟解决不了，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边湖地利房地产公司据地势而要挟，狮子大开口。 倪正林在的时候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闻同一来就拿这个开刀，不是示威又是什么？ 他很想在上面批示反对意见，但一想到老家苗家村小学那座捐建的教学楼和那幢“苗宅”，立即泄了气。 他只要一反对，想都不用想，闻同肯定会在会上发难。 就在他怒不可遏时，边湖地利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江昌成不是时候地打来电话。 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号码，他伸手想掐断。在接触挂断键的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手指一滑移到了接听键上。 江昌成说：“苗市长，晚上有空没有，请您吃饭？” 苗长刚放缓口气，道：“勉强有空。” 江昌成把饭局安排在边湖山庄水榭餐厅，这里环境和饭菜俱佳，苗长刚很爱来。 他提前到达，等了不到半个小时苗长刚就来了。 第781章 心态大变 因为有要事相求，江昌成没带其他人作陪。 苗长刚同样是只身一人，秘书和司机被安排在别处。一坐下，苗长刚即道：“一道沟路要彻底整治，你们必须全力配合。” 江昌成事先并不知道，诧异地道：“怎么突然又提？” “大过年的，一场大雨下下来，老百姓反应很大，再不解决，说不过去。”苗长刚说。 江昌成道：“有您的命令，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只要答应我们的条件就行。” “哪来什么条件？无条件配合！”苗长刚说。 江昌成一时着急，叫道：“那怎么行，不能因为解决老百姓的问题就无视企业的利益吧？” “损害你什么利益了？”苗长刚冷冷地质问道。 江昌成这才觉察出他的态度不对，立即放下姿态，小心冀冀地道：“污水处理站在楼盘附近，对小区生活环境有严重影响。这个影响是无形的，可大可小。如果被竞争对手一渲染，那损失可就大了，远远不是一千万的事。我们只要求补偿一千万，已经是考虑到了市里和区里的难处。” 苗长刚声音更冷，道：“这不是理由，污水处理站可以再往外延出一段，离小区远一些。” 看他脸色不善，完全不是在商量，江昌成迅速作出了决定，妥协道：“既是您的要求，我就作出牺牲，支持配合政府的工作。” 与其被动受辱，不如争取主动。苗长刚迅速判清局面，作出了最为正确的决定，主动揽下这件事。 看着眼前一身奢华服饰的江昌成，他心里忽然有些异样。 这个家伙几年前还只是一家经营平平常常的小地产公司的老板，就因为一次冒险投机，命运来了个华丽大转身。 几年下来，他虽然谈不上大发横财，但钱也没少赚。坐一百多万的豪车，住上千平方米的大别墅，锦衣玉食，朱门宝马，和他的豪奢生活相比自己这个人人艳羡的一市之长实在太过寒酸。 权力是有期限的，过期就会作废，看看倪书记，谁还去理他？ 而金钱是没有时效的，不会因为权力到期而消失，它可以保障一个人拥有幸福和地位。 难道等到权力失去后的那一天，自己天天过着普通人的平凡生活？算计穿着，计较菜价，住旧楼房，出个门还要求爷爷告奶奶地要求派车？这样的日子真是无法想像！ 看看倪书记，早就攒足了家底，人一退到二线就开始安安心心地享受晚年。 几乎在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天已经快了，或许连这一届都不一定能干得满！ 原本他已答应惠姐和沙丽丽在一季度之前把教育城二期用地批下去，没想到惠、沙二人连这点时间也等不了，直截了当地要求在本月底之前办妥。 他知道，惠沙二人态度转变的根本原因就是抓住了他的小辫子——边湖地利房地产公司捐建的苗家村小学和那幢“苗宅”。 这只小辫子不但被她们紧紧地抓住，同时也被闻同给抓住，只不过前者可以以此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而后者只能威吓一下他而已。 他非常清楚，眼下只有无条件听命于惠、沙二人这一个选择，很难再有第二个。 坚守了几十年的清白，有什么意义？追求了几十年的事业和理想，还剩下什么？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狡猾的商人，若非如此，自己岂非已经是一把手市委书记？ 一旦上到书记，就完全有望进省委或者省政府的班子。 可惜，如今一切已成空！ 他妈的这个混蛋，我——唉，木已成舟，我就是一刀把他砍了又能如何？ 想及此，他心里长叹一声，罢、罢、罢，还是不想这些了！ 江昌成焉知他心里转着这些念头，兀自道：“我们作出这么大的牺牲，总不能一点补偿也没有吧？我的意思是，不要求得到金钱，但可不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教育城旁边还有块好地，相中的人不少，能不能交给我们开发？搭载上教育城，适当地获得一些收益，这总可以吧？” 这是江昌成今晚请苗长刚出来的目的，借着在整治一道沟路上的让步，他理直气壮地提了出来。 苗长刚却毫不买账，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强忍住怒火呼地站起身就走，嘴里丢下一句话：“现在是换届时期，不适合。” 在这次换届中，望水县县委书记陈金光以及义南县县委书记虽然均没有任满一届，但年龄已经偏大。 因此两县县长王志远和李斌均满怀希望再上一步，各自接任所在县的县委书记。 在此前苗长刚已经露出一点点口风，但后来变故突生，他自己都未能如愿当上市委书记，自然没心情去管王、李二人了。 两人知道他心情糟糕，一直没敢再去打扰他。 春节上班后，眼看着其他人一个个频密地往市里跑，两人再也坐不住了，硬起头皮再找苗长刚。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苗长刚情绪极差，根本就不表态。 下班点一到，王志远的老婆提起包就走。现在是换届时期，她收敛了许多，要是平时没有特别的事的话起码提前一个小时走。 楼道里铺着磁砖，她仰着脸，高跟鞋“锵、锵”有声地敲打着地面，根本无视视野范围内的同事。 “吴局长，您好！”看到副局长老吴夹着包从办公室出来，她赶忙笑脸招呼，换上另一副面孔，连挺直的腰也弯下三分。 吴副局长不是旁人，就是吴霜珏的爸爸、杜子坤的岳父。 王志远的老婆原来在边湖财政局上班，后来跟着丈夫调到望水县财政局，官升一级当上副局长。 在局里她眼睛长在额头上，把谁也不看在眼里，不要说局长，就连同为副局长的杜子坤的岳父也不例外。 在她看来，杜子坤虽然是市农业局局长，但王志远是市委书记倪正林的亲信部下，又和现任市长、未来的市委书记苗长刚关系亲近，实力比杜子坤要强得多。 第782章 夫妻跑官 未曾想到，倪正林下来后苗长刚没能当上书记，杜子坤却被提为市委常委、副市长。 市委市政府班子中有三名四十岁以下的成员，包括闻同、马凤玲和杜子坤。 闻同最为年轻，是个异数。马凤玲和杜子坤一个三十七，一个三十六，两人均是凭实打实的政绩升上来的，但不可否认多少也沾了干部年轻化政策的光。 以前杜子坤在当望水县县委常委、副县长的后期，王志远调任望水县县长，吴副局长在局里被王志远的老婆压过一头。 后来虽然杜子坤升任市农业局局长，但毕竟只是农业局，综合实力比王志远仍要稍稍逊上一筹，他依旧压不过王志远的老婆。 谁知风水轮流转，仅仅两年多时间女婿就被提为市委常委、副市长，一下子把王志远远远地甩开，他也跟着水涨船高，全面压过王志远的老婆。 女婿不到四十就成为副厅级实职领导，成就、前程均远远超越曾经担任过望水县县委书记的老爹，吴副局长一下子抖了起来。 同王志远的老婆比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前半辈子靠老爹，后半辈子靠女婿，早养成了大爷脾气。 对王志远老婆的谦卑他视而不见，鼻孔里轻哼一声算是答应，心里带着无限的报复快意昂首而去。 遭人当众轻辱让王志远的老婆心如刀搅，她忍着发狂的怒火，强自保持笑脸在同事们躲闪的目光中离开。 回到家见丈夫王志远坐在客厅沙发上，脸色憔悴，精神不振，她强憋着的火气当即爆发出来，怒骂道：“哭丧着脸，死了人还是怎么了？” 王志远刚刚从市里回来，在苗长刚那里吃了冷遇，心里正烦躁不安。见这个婆娘不但不安慰自己还无缘无故地发雌威，他一下子火了，切齿骂道：“你这头母猪！” 女人气急了，随手狠狠地把包掷过去，一叉腰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是怎么当上县长的知道吗？没有我爸，你能当上县长？能有今天？当上了破县长，就全都忘记了？不是我爸，你能从学校调到市委？不调到市委，你能当上倪书记的秘书？当不上市委书记的秘书，你当得了望水县长？做梦去吧！现在好了，你翅膀硬了，抖起来了是吧？县长有什么了不起，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老婆在外面受人欺侮，回来还要受你的气，你算什么东西！我看你才是猪，蠢猪！” “猪脑子，不可理喻！”王志远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嘭”地一声把自己关进书房。 这个女人一旦撒起泼来声振屋瓦，不管不顾，让他恨得全身发抖。 早些年他依恃岳父向上爬，不得不向老婆低头，养成了低三下四的习惯。 后来随着老岳父退休失势以及他当上倪正林的专职秘书，慢慢地他开始还击。 彼涨此消，女人也被迫让步，脾气收敛了许多，象今天这样的情况已不多见。 但每次一吵架，女人总会提这个，让王志远唯有躲开，根本无法还嘴。 气乎乎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女人慢慢冷静下来，开始为丈夫担起心来。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丈夫就为了换届的事奔走，一直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这么些年，她深深体会到夫贵妻荣的道理，如果丈夫升不了官，或者县长被免调个虚职，那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想到丈夫刚才的样子，她猜测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心里的担忧越发地重。 她起身推开书房门，走到王志远身边道：“志远，对不起，是我不该乱发脾气。你不知道，我在外面被人欺负，气得不行。局里那个姓吴的老鬼，屁本事没有，仗着女婿升了官，当众落我的脸。他算个什么，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就是有个好爸爸好女婿。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一定要加油，争取向上升。这次你要是当上县委书记，杜子坤只是常委、副市长，直接管不着你，我就不需要那样矮老混蛋一头了。所以，你……” 王志远越听越烦，干脆背转身不理她。女人倒不是傻，见状连忙道：“苗市长是什么态度，你跟我说说，我们一起商量。你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把身体憋坏了，说出来总要好一些……” 王志远实在受不了她的喋喋不休，终于开口道：“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他没什么态度，好吧？” “那他到底怎么说的？”女人不甘心地追问道。 王志远忍着气道：“怎么说的？什么也没说！” 女人要求道：“不可能吧？你详细描述一下。” 王志远冷着脸道：“‘啊’。” 女人以为他要说什么，可等了半天也没下文，再次追问道：“什么意思？” 王志远语气嘲讽地说：“我是说，他只有一个字，‘啊’！” “‘啊’？这、这、这是什么意思？”女人张口结舌，好半晌自言自语道：“志远，在对苗市长这事上，我总觉得你太迂腐了。我们不能再空手去求人，要带上实在的，这年头哪有求人不上贡的？你自己就是县长，这点道理也不懂？我们不缺钱，况且钱是人赚来的，送出去了还可以赚回来。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了，以后就很难再有。你好好想一想，我说得是不是有理？你现在这个年纪，说老不老，说小不小，正是上一步的最佳时机。如果错过这次，等几年你……” 王志远心中一动，不过嘴上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 见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女人顿时来了精神，急切地道：“你想，要是拒绝，他怎么不直接明说？这个‘啊’字，就表示他没有拒绝你的意思，很可能是一个暗示……” 王志远越听越有理，终于完全放下姿态，道：“好象真是这样，不过……” 女人打断道：“人是会变的，他现在年龄已经不小，为日后做点打算也正常。时间宝贵，不能再犹豫，万一猜错了也没坏处是吧？你赶紧准备，我去拿卡，这就走。” 第783章 小情侣心愿得遂 王志远夫妇二人顾不上还饿着肚子，连夜驱车赶往边湖求见苗长刚。 两人在市委大院家属区附近猫到晚上快十点才得以进入家中，等到出来时已是深夜十一点。 出了大院，女人边开车边道：“你刚才注意到没有？我们才上车，就有人进去了。我无意中一回头瞥见的，看模糊的影子，应该是义南的李斌。” 王志远正在走神，懵里懵懂地道：“你说什么？谁？” “我说义南李斌也来了，在我们后面进去的。”女人说道。 王志远没有意外，叹了口气道：“真没想到，让你猜中了！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呢！” 女人心情很好，愉快地道：“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和闻书记一起搭过班子，了解他，日后在工作中千万不要去得罪他。该听的听，该执行的执行，大方向、大事上绝对不能和他唱反调。哎呀，我饿死了，你不饿吗？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塞饱肚子再说。” 接到闻同的要人电话后，杭光城特地把周先昊叫到办公室谈话。 周先昊只是委办的一个科长，按说他完全不必如此厚待，但因为闻同的关系，他决定破一回格，以体现对前任的尊重。 谈话并无实质性内容，无外一些勉励之辞，持续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 周先昊一回来，委办主任就把他叫进办公室，同样进行一番谈话。 能获得继续给闻同当秘书的机会，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前程可以想见。 委办主任放下领导身份，亲热地拍着周先昊的肩膀，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道：“老弟，跟着闻书记，你前程不可限量。好好干吧，日后发达了，可要记着关照老哥。” 周先昊没敢象他一样随便，依旧谦逊地道：“谢谢您的鼓励，无论走到哪里，小周永远是您的老部下。” “客气了，客气了。到了那边，恐怕要不了多久，老弟就该上一步，再干几年就该下到县区独挡一面了。不错，真不错！” 东拉西扯了大概半个小时，主任道：“好，把手头工作整理一下，做好交接准备。整理好后，就不必守在这里了，回去把私事安排一下，毕竟调动不是小事。” 商调函刚刚开过来，委办公室的同事都已经知道。周先昊一从主任屋里出来，同事们立即围上来道贺，或者让他请客，或者请他。 不当秘书后他手头的工作并不太多，科里的副科长一清二楚，几句话就能交接好，根本不须刻意整理。 所以在应付过热情的同事后，他没敢再呆下去，找了个借口回到家属区的宿舍楼。 一进宿舍门，他立即拿出手机打给还在青苍县的项依依：“依依，商调函来了，这两天就要过去。” 虽说闻同已经同意把周先昊和项依依一起调到边湖，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出现意外，但事情总归没有变成现实，项依依等得是焦心如焚。接到周先昊的电话她喜出望外，蹬、蹬、蹬跑到办公室楼顶没人处，问道：“是真的吗？” 周先昊笑道：“当然了，这也能骗你的？” “太好了！” 这时忽然有人高声喊道：“小项——小项——” 一个小时后，项依依再次回到楼顶，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打给周先昊，压抑不住喜悦道：“昊，好消息，刚刚主任找我谈话，我的商调函也来了，边湖财政局！” 周先昊大为意外地道：“这么快？怎么是财政局，不是到计委？” 项依依不解地问：“财政局好，在省级以下计委不如财政，你不想我去财政吗？” “不是，当然想了，还想你！” 项依依娇声道：“我也想你，好想……” 周先昊要求道：“给主任请个假，上这儿来吧？” “好，我一会儿就去，她说可以不用再上班。” “依依，等我们调过去，安顿下来后就结婚，好不好？” 项依依腻声道：“嗯——” “我刚问过孙哥，他说那边只有单身宿舍，得自己买房。我们先买一套小户型的，等过两年条件好了，再换大的。” 项依依道：“不用，你那里有六七万，我也攒了一万多，一百多平方的房子按揭首付足够了。我爸妈说了，装修的钱他们给，连家俱一起。” 周先昊的老家在乡下，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家庭条件非常差。 给闻同当秘书后他的收入比原来多了不少，主要是形形色色的灰色收入，但在偿还读书时候欠下的债以及接济父母后也只攒下六七万块。 项依依虽是青苍县城居民，不过父母都只是普通干部，工作一辈子也才攒下四五万块钱。独生女要结婚，两口子决定倾尽全囊，把存款全部取出来陪嫁。 周先昊婉拒道：“那也行，就买一百多的。不过爸妈攒点钱不容易，他们还要养老，算先借给我们一万，简单装修一下。” “什么借不借的，我们以后条件好了，多给他们就是了。”项依依说。 在和江昌成谈好后，苗长刚也带着一班人马来到一道沟路，召开现场办公会，拍板整治工程将于一个月后开工。 随即，他又在既未报经任何会议研究亦未和闻同商议的情况下，自行批复了教育城项目二期用地。 和一期不同的是，二期不再以无偿划拨方式，而是以明显低廉的价格协议出让。 在省委组织部部长柳先澄的关照下，桑义远的任命决定很快下达到了边湖。 任命一到，他立即到市委报到，但却没有马上卸去在芙南区的职务。因为接任人选还未最终明确，市委决定暂时仍由他兼着区委书记。 桑义远一到位，闻同立即开始高调部署换届人事安排。在此之前，他只是和极少数核心岗位的中意人选进行谈话，先行通气。 按照本省各级党委政治生活的规则，人事安排先由组织部部务会议拿出名单，报到书记办公会酝酿，然而由常委会议研究通过。 第784章 强势女组织部长 在现实中，这三个环节中的书记办公会往往才是最为重要的，是一把手书记表达自己意志的核心手段。 书记办公会由书记主持，副书记出席。目前在边湖市委班子中共有三位副书记，分别是苗长刚、赵永海和金光明。 这样一来，闻同虽然在常委会议中占有优势，但在真正的核心环节却完全处于劣势。 按照省内的实际，这是极不正常的现象，不符合普遍情况。 尽管如此，他却只能在上面画出的这个框框内寻求表达自己意志的最大空间，而不能去改革削弱书记办公会的实际作用以提升常委会议的实际地位。 在召开书记办公会研究人事名单之前，闻同还需要做好两项准备工作，一是和赵永海谈话，二是和戴皎洁“预热”名单。 赵永海是卞子庄的秘书，从省委办公厅直接空降至边湖。他和苗长刚之间并没有太多私交，二人既有利益交集点，也有分歧点。 闻同的意图就是尽可能放大二人间的分歧点，把倾斜的天平努力向自己这边压，以便在书记办公会上寻找更多体现自己意志的空间。 “目前全市工作繁重，政治、经济、社会，方方面面都要紧。发展是大计，一刻也不能迟缓，我的意思是市委要加强领导。你虽然分管党群工作，但也不能不关心其他方面。具体讲，希望你能分管长虹湖区，加强指导。”闻同对赵永海说，抛出一个大绣球。 长虹湖区是规划城市居住区，房地产开发异常火爆。区委书记郭散义和惠姐、沙丽丽关系密切，骨子里并不怎么听赵永海的招呼，尤其涉及土地时更是阴奉阳违。 在市里这边，市长苗长刚紧握土地审批权，对长虹湖区的土地市场实施巨大影响。 可以说，这两个人基本就决定了该区的土地供给。 赵永海明白闻同的暗示，就是给他强行切入这个封闭圈子的机会。 当然，闻同是需要回报的，那就是在工作上要支持他，至少要在眼下的换届人事安排上支持他。这一点不需要明白说出来，双方心里都知道。 诱惑实在太大，赵永海思索片刻后道：“城市建设是千百年的大计，一旦出现失误，将改无可改。即使能改，成本也是巨大的，难以承受。我赞成市委对长虹湖区加强领导，个人完全服从组织安排。” 挂职干部一般低调谨慎，戴皎洁却不完全这样。在倪正林时代她就敢于发出声音，积极介入，现在闻同是刚刚履新的上司，她更是少了许多顾忌。 她来自于强势的部门，地方官员见之无不退让三分，有这样的姿态谁都能理解。 当然，闻同自从从顾紫言的邮件中若隐若现揣知隐密后，就不再这么简单地人云亦云了。 详细看过她提交上来的人事安排名单后，闻同不得不承认，自己仍旧低估了她的强硬。 应该说，她在业务上是非常熟悉的，人员安排巧于搭配，并不违背组织原则，让人挑不出大的毛病。 但她无视“惯例”，忽视上司意见，自作主张，就明显超出了一名组织部长所应该有的态度。 闻同要求道：“由马有成继任边湖开发区主任，你讲一讲理由。” 戴皎洁完全不是生活状态中的轻松随和，变得敏锐，咄咄逼人，语速极快地解释道：“主要有三点，第一，经验，第二，取得的成就，第三，能力。他负责开发区工作三年，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耐心听完后闻同平静地道：“开发区的建设，不仅仅是看硬件设施，也不仅仅是看招商成果。我认为，软实力的建设和提升更为重要。边湖发展到现在，要想有大突破，就必须从深层次进行自我改变，包括市场秩序整顿和适当的法治建设。市开发区、杳踪工业园是桥头堡，要充当起排头兵的重任。作为两地的一把手，一定要有创新性思维，要有改革意识，要能够完整地贯彻落实市委市政府的战略意图。” 戴皎洁深知闻同和杨顾两家的关系，明白自己的基本立场必须和他保持一致，当即退让一步道：“我此前的考虑是，王瀛洲稍稍欠缺独挡一面的资历，不太放心。既然市委从这个高度出发，我不反对提名他。那对于马有成，建议安排进市政府当助理，毕竟他在任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每年考核都是优。” 竟敢直接帮马有成要市长助理当，答应人家的请托了吧？闻同强忍住不满，思考良久后方才道：“可以考虑。” 除马有成外，还有一个重要人选的安排没有遵照闻同的意见，就是市财政局局长。 在此前闻同曾指示她，由计委副主任汤志兴接替现任局长湛征学，但她却擅自安排为杳踪区区委组织部长褚文渊。 前年省计委在系统内选拔中层干部时，汤志兴报考财审处处长，面试时给闻同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闻同非常欣赏他渊博的学识和优秀的理财能力，尤为看重他颇肖原杳踪镇文教副镇长老何的刚直性格。 湛征学此人和倪正林、苗长刚的关系太过亲近，这是人人皆知之事。作为掌管全市钱袋子的财政局长，闻同无法容忍其旁落他人，失去控制。 除财政局局长外，还有两个局的负责人他也直接指定了人选，一个是公安局，一个是监察局。 这两个局极为重要，他必须牢牢掌控在手。公安局局长目前由政法委书记李固录兼任，监察局局长在金光明升上来后暂时空缺。 戴皎洁遵照了他的意见，分别安排为盖如东和方正庭。 褚文渊是杳踪区区委组织部长，搭上戴皎洁这条线是因为工作关系。此前他把希望寄托在闻同身上，但一直未能获得任何承诺，就铤而走险改走戴皎洁的路子。 闻同并不介意他的行为，但对他的能力和操守不认可，直截了当地道：“褚文渊不适合到财政。” 第785章 故人走后门 戴皎洁原本以为闻同可以接受褚文渊，毕竟两人是党校同学，平时也一直有交往。 听他毫不犹豫地予以否决，她立即辩解道：“褚文渊当过四年湖西县财政局局长，又任过副县长，经验丰富。汤志兴一直在市计委工作，一缺乏基层经历，二缺乏财政系统资历，劣势明显。” 闻同不想多言，简捷地道：“评价一个干部，要综合看。” 戴皎洁不光受了马有成和褚文渊的请托，还有其他不少人，其中主要是副职层次的，象边湖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市财政局局长这样的重要正职职位并不多。 她自然知道正职职位很难办成，但人情实在太大，让她没法不动心。见闻同态度坚决，她抛出预备方案，道：“那就让褚文渊到交通局吧。” 交通局局长人选苗长刚已经向她打过招呼，但此时她顾不上这许多，一心要给褚文渊一个交待。 交通局重要性虽不能和财政局相比，实惠却一点也不差，甚至犹有过之。 对她的得寸进尺闻同极为反感，强忍着道：“你来平衡吧。” 这时他脑中忽然浮上现任局长老潘臃肿的身影，又补充道：“老潘干了十多年，是有贡献的，一下子让他退下来不合适。先保留局党组书记吧，等到了年龄界限再全退。” 人事是一切事情的核心，闻同一丝不苟，对名单看得极其认真，所有岗位一个个地过，对重要岗位尤为谨慎。 让戴皎洁意外之极的是，他对全市中层领导干部非常熟悉，对一些重要人员了解的程度还要胜过她这个组织部长。 在最后，他安排道：“新加一项，政研室的老王去党校，空出来的副秘书长和主任暂不作安排。” 告辞出来，戴皎洁在过道里恰巧遇上头发灰白、身形佝偻的老王。 她知道闻同一参加工作就到市委政研室，那时老王是副主任。后来龚方和调到省委政研室，由他接任市委副秘书长和主任，一直到现在。 政研室是冷门部门，戴皎洁不知闻同为何特地要调整他，暗自揣测难道当年受过他的气？ 快下班时，周先昊给闻同打来电话请示道：“闻书记，杳踪区红岗村村支书何嫂子来了，想见您。” 何嫂子在边湖颇有名气，是省优秀村党支部书记和省劳模，去年又被评为全国优秀村党支部书记。 她是原杳踪镇党委委员，在镇改区后镇的建制仍旧保留，她的党委委员职务也被一直保留下来。 可以说，她是闻同和马凤玲树立的榜样。听说她来找自己，闻同当即道：“请她进来吧。” 等她进来，闻同站起身从桌后绕出来，伸过手笑道：“你好，何支书！” 何嫂子不是纯粹的官员，一点也没有下级对上级的谦卑作派，大大方方地和闻同握手道：“闻书记，打扰您了！” “不打扰，非常欢迎你来，请坐。”闻同把她让到沙发上，自己坐到一侧相陪。 等周先昊泡上茶，闻同问道：“这几年怎么样？” 何嫂子是最早一个种植中药材三七的，后来在政府的引导下，带动杳踪区、望水县和义南县一大批种植户。 听闻同问，她道：“要看年成，年成好的话有二十多万毛收入，年成差只有十几万。我家和申氏药业签了协议，按固定价格供货，销路不用发愁。申氏要的量大，和他们签协议的不少。每年也有不少外地客商来收货，贩子、药厂的都有，不用担心卖不出去。” “价格怎么样？压价厉害不厉害？”闻同再问道。 何嫂子回答说：“我们这边自然条件好，政府农技服务又到位，和国内其他种植区比货的品质有明显优势，压价情况不是太严重，还可以接受。只要肯吃苦，运气不是太差，一般都能赚钱。” 闻同又问道：“你觉得要保持竞争优势，该怎么去做？” 何嫂子说：“现在的政策就行，最要紧的，还是坚持发展技术，要培育新品种，科学种植，在品质上下功夫。我最开始种的时候，不懂技术，完全靠自己照着书本瞎琢磨，走了不少弯路。后来您去了镇里，开始扶持，情况慢慢好起来。林老师在村里建起试验农场后，就有了技术研究和培训基地，很多人受了益。现在我们这个地方的技术在全国领先，种植户都愿意投钱，到农场学习，请技术员指导，买良种，搞技术改造。种了这么多年，越种越感到里面道道多。技术进步不能停下来，一停慢慢就败了，死掉了。” 闻同深以为然，频频点头道：“这次市人大常委会换届，我准备推荐你进农业和农村工作委员会当委员。你在基层，了解情况，一定要积极提意见，履行好职责。——啊，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我，一定有事吧？” 何嫂子是为女儿找工作来走后门的，听闻同问，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闺女今年师范毕业，想留在市里工作，是来请您帮忙的。” 闻同点头，问：“记得你有两个孩子是吧？女儿大还是儿子大？哪所学校毕业的？” 何嫂子有些忐忑的心平静下来，回答道：“是儿子大。他高中毕业没考上学，又不愿意上，就跟着我们务农。这孩子学上不好，做生意还有几分头脑，让他自已闯算了。闺女上的是边湖师范学院，本科生，学的地理，一门心思进市里学校。” 闻同沉吟着说：“本科生，可以进中学了，就到附中怎么样？” 何嫂子很满意，说：“那太好了，多谢您！” 闻同摆摆手道：“算不得什么，你何嫂子是为杳踪作出过很大贡献的，这个事我一定要帮忙。本来应该留你吃晚饭，这就要去参加会议，很对不住！” 注意到门在动，周先昊立即从外间自己的办公室出来。 门打开，闻同送何嫂子出来，吩咐他道：“何支书的女儿大学毕业，安排到师范附中，你落实一下。” 第786章 省里的请托电话 见闻同这么重视何嫂子，周先昊不敢怠慢，嘴里答允着，一直把何嫂子送到电梯口。 何嫂子可不是普通农妇，见过不少大世面，在进电梯前悄悄塞一只红包到周先昊口袋里，满面笑容道：“周科长，麻烦你了。” 周先昊也没推辞，客气道：“不麻烦，你慢走。” 桑义远的办公室和闻同的隔着不远，看看快到约定时间，他进来问道：“闻书记，那边安排好了，就走吧？” “好，走吧。”闻同答应说。 快到边湖饭店时，周先昊的手机响了，他接通压低声音问道：“您好，请问哪位？” 那边说：“你好，我是省纪委办公厅张之濂，闻书记方便吧？” 张之濂是省纪委班书记的秘书，周先昊如实道：“方便。” 张之濂说：“班书记找他。” 周先昊立即转身把手机递给闻同，道：“省纪委班书记。” 闻同坐直身体迅速接过手机，等听筒中传来班书记的气息，他抢先道：“班书记，您好，我是闻同。” 那头班书记笑道：“呵、呵，你好。怎么，还是一个人，小兰没搬过去？” 闻同答道：“搬过来了，房子刚刚装修好，不敢马上住进去。” “是啊，有老人孩子，谨慎一些好。你母亲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还好，劳您关心。” 班书记终于转到正题：“那就好。是这样，向你推荐一个人，省经贸委的班俊友。年轻人在机关呆久了，想到基层去磨练磨练。” 班俊友是班书记的亲侄子，在经贸委当处长，这个闻同是清楚的。他到基层无非是要资历，为日后升迁辅路，所以必须是当一把手书记。 目前全省换届工作已经进入尾声，县区一把手基本定下了，闻同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晚才着手。 急速考虑了一下，他道：“班处长我知道，非常优秀，肯来边湖我们求之不得。您看这样行不行，先到市委这边屈就副秘书长，下一步再去基层。我们正在酝酿成立一个新的行政区，定位为商务、商业、金融功能，未来将在区内建设城市中央商务区。目前这个还停留在我个人的头脑中，待换届工作结束后正式提出来。” 班俊友开始是想到江映，这样就不必离开省城，可以就近照顾家里。没想到江映市委书记梅仲然不买班书记的账，婉言拒绝了。 被梅仲然拒绝后，班书记考虑再三才又给闻同打电话，因此就耽搁了时间。 其实边湖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从出成绩的角度来说还要胜过江映。 班俊友的第一选择是到杳踪区，其次是边湖开发区和望水县。这三个地方无论哪一个都是上上之选，他去当一把手，主政三几年后就有了一份耀眼的资历。 在听到闻同前半句话时，班书记心里生出一阵不快，但在听到他后半句后不快立即烟消云散，极其痛快地表态道：“你这个想法值得肯定，非常好。边湖有强大的工业基础，是该到了升级的时候。对你的创造开拓能力，我非常有信心！” 边湖饭店总经理迎到大门外，闻同的车一停稳，他人已经站到了车门边。躬身帮闻同打开车门，他恭恭敬敬地道：“闻书记，您好！” 闻同微一点头回应道：“你好。” 等桑义远走过来，总经理道：“桑秘书长，包总和叶总已经到了。” 桑义远道：“好，带我们过去吧。” 看到闻同、桑义远走近，包青林和叶总一起站起身迎出来。包青林的身份很奇特，一方面富铜集团是边湖市属企业，他的人事关系在市委，但另一方面他的政治待遇又不输于市委书记和市长。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怪状，一是因为国内特殊的国情，二是缘于他自身取得巨大成功，在省里乃至国家层面都有着重大的影响。 酒至中途，闻同道：“边湖重工和富铜集团一起起步，陈书记在的时候是边湖的两张名片，如今一个如日中天，一个日渐式微。我一直有个心愿，要重振边湖重工，把陈书记留给我们的宝贵财产继承好。我始终认为，没有做不好的事，只有做不好事的人。要拯救边湖重工，第一步就要解决人的问题。我的意思是，希望老叶能过来接手。” 闻同事先没有透露一点信息，包青林和叶总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叶总谨慎地道：“这个事情，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对边湖重工的情况，也不了解，就是对国内的情况也生疏了不少。” 包青林道：“老叶现在统领非、欧两大洲的业务，骤然调离，很难找到接得上的人。不过你既然提了出来，再困难我也要支持。当然，这个最终还是要尊重他自己的意愿。” 闻同直言不讳地道：“正是因为老叶在非洲开疆拓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才证明了他的能力。边湖重工虽然式微，但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程度，具备重生的基础。下一步，市委市政府将从深层次理顺政企关系。从根本上，政府作为股东要摆正自身的位置，企业管理层作为经营者也要摆正自身的位置。政府是老板，必须严格按公司法办事，既享有权利，更要承担义务，接受约束。在未来，企业管理层要向股东和董事会提报严谨的财务预算，签订经营目标责任书，人事安排和激励全部与之挂钩。一直以来，我坚持认为企业管理层的激励异乎寻常地重要，必须建立起适当的机制。市委市政府很快将着手建立市属企业管理层激励机制，具体包括持股和现金两块。在持股方面，第一，对于管理层过去所取得的成绩要予以充分认可；第二，全面和未来的经营经果挂钩，主要指股票期权。” 包青林并没有盲目乐观，微一沉吟道：“管理层激励提了很多年，尤其是持股，一直落实不了，阻力重重，很伤人心。” 在闻同面前，他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不满、失望。 第787章 祭出阴招 闻同道：“越是难，说明事情越该为。我可以明确表态，对于富铜集团管理层，要充分认可，就是指持股！边湖重工起点低，现状非常困难，如果老叶愿意过去，可以在持股方面放宽尺度，给够！” 闻同的意思很明显，叶总到边湖重工后将可以持有相当的股份，同时仍旧可以凭既往业绩而享受富铜集团的持股回报。 想到曾经的同事孙贤寿荣任跨国企业置地集团董事长，腰缠巨亿，叶总一下子动心了，道：“我需要时间考虑，会尽快答复。” 第二天上午，闻同正在和桑义远商议工作，望水县县委书记陈金光忽然打来电话汇报道：“闻书记，市纪委派来调查组，带着几件针对丰收乡乡长盖亮的举报材料，要求县委配合……” 闻同脑中很快记起去年盖亮两口子到江映看望他时一身华服的情景，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事。 市纪委直接派出调查组，不用说，这事和金光明、李固录脱不了干系。 这个时候搞出这么一桩事，其用意不问自明，明对盖亮，实对盖如东，并隐隐指向闻同。 李固录目前兼着市公安局局长，闻同有意让他卸下局长职务，交由盖如东接任，他们就联手导演这么一出。 这一招并不鲜见，是常用招数。当年在望水县，金光明在和牛佑才竞争县长时，亲弟弟金光辉就被曝出贪污公款嫖妓的丑闻。他被搞得狼狈不堪，要不是原县委书记阮洪通到市里做工作，非被拿掉不可。 俗语说打狗还要看主人，盖亮曾长期担任闻同的秘书，金、李二人悍然调查盖亮，不管问题出在哪段时间他这个前领导都脸上无光。 但金光明、李固录既是决定派出调查组，肯定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听陈金光说完，闻同语气淡然地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陈金光不是怕污水泼到盖如东身上，而是怕牵扯出闻同。尽管他知道闻同一向洁身自好，但谁也不能保证是一清如水，万一调查组倒腾出几笔“误餐补贴”“下乡补助”之类的灰色收入，那他这个县委书记可就没法交差了。 听闻同是这个态度，他心里越发郁闷，小心翼翼地自责道：“是我失职，没有管理好干部，请市委批评。” 对陈金光的自责，闻同不置可否。虽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他几乎可以肯定，盖亮的问题应该是出在担任丰收乡乡长期间。 他在这个时期出事，陈金光不能说没有顾及盖如东面子而放纵他的责任。 放下电话，陈金光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考虑片刻后让秘书把县纪委书记和丰收乡党委书记叫来，断然吩咐道：“要千方百计注意分寸，绝对不能让事情无原则地扩大，否则请二位自动向县委请求处罚。” 等二人走后，他又把县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于巧英找来，安排道：“市纪委金书记、市政法委李书记都在我们望水工作过，你安排人到相关部门认真了解一下，有没有一些打擦边球的费用。这件事异常重要，要高度保密，不能透出一丝风声。” 于巧英会心地道：“正好我们在配合县委组织部开展领导干部换届考察，顺便关心一下不是难事。” 陈金光的担心完全多余，调查组仅用两天时间就结束了现场取证工作，根本没有任何触及其他的意图。 凭金光明的智慧，根本不可能去挖“误餐补贴”“下乡补助”之类众所默认的灰色收入来攻击闻同，若真如此，倒是他自己自寻无趣了。 在现实情况下，他那么干不但对闻同毫无杀伤力，反而会招来众人群起而攻之，就是省里也会厌恶他。 事情的起因是丰收乡部分村民实名举报乡长盖亮贪没退耕还林补助款。举报信寄到县里后，被陈金光压下了，没作处理。 村民一气之下向市纪委举报，从而被金光明所掌握。如果不是因为换届盖如东要和李固录竞争市公安局局长，精明谨慎的金光明也不会轻易安排人调查，毕竟能不得罪人还是不得罪的好。 进驻丰收乡后，调查组拿着举报材料分头行动，一拨到乡里查账，另几拨下乡入户核实，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 在担任丰收乡乡长期间，盖亮利用职务之便贪没村民退耕还林款近六万元。 掌握铁证后，调查组懒得再费劲去搜罗其他问题，仅凭这近六万元就能追究盖亮的法律责任，让他亲叔叔盖如东受牵连而丧失竞争力。 数日后，闻同主持召开书记办公会，唯一议题就是酝酿换届人事安排名单。 按照会议议事规则，参加会议有发言权的只有书记闻同和三位副书记苗长刚、赵永海、金光明。 组织部长戴皎洁和市委秘书长桑义远列席会议，前者向会议做汇报，后者负责做会议记录。 象这样牵涉人事安排的议题，出于保密考虑是不能事先向与会人员分发任何材料的，而且在现场分发下去的材料会议结束时要全部收回。 戴皎洁报告道：“经部务会决议，此次换届拟调整领导干部情况如下。市财政局党组书记、局长湛征学同志拟调市政府副巡视员，市计委副主任汤志兴同志拟调财政局党组书记、局长……” 苗长刚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湛征学同志担任财政局局长多年，调整的理由是什么？事先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 在会议主持人同意或被问到时，列席人员可以发言。对他的诘难戴皎洁早有准备，不急不燥地道：“首先，严格来说不是调整湛征学同志，而是升任市政府副巡视员，将按副厅局级报省委组织部；第二，该同志在局长任上已任满一届，此次是任期届满……” 苗长刚再次强横地打断道：“财政局是市政府重要组成部门，作为市政府负责人，我强烈提议湛征学同志留任现职，请市委认真考虑！” 第788章 火星四溅的书记办公会（上） 金光明不咸不淡地道：“作为政府的组阁局，其负责人人选应充分征求并尊重政府负责人的意见。” 赵永海是分管副书记，事先知道名单，详细地看过材料，这时候却来装糊涂发难道：“那个叫汤志兴的，是谁？” 戴皎洁也不是好惹的，不卑不亢地回击苗、赵、金三人道：“我们的工作是严格按照组织程序开展的，名单经过部务会议集体研究，全票表决通过。关于汤志兴同志，材料中有详细记载。” 闻同开口道：“我说两句，第一，请各位充分尊重发言人员，尽量等候汇报完毕后再发表意见；第二，看来赵副书记对全市领导干部还不了解，还需要很长时间来熟悉业务。戴部长，请你汇报时尽可能讲详细一些。” 桑义远、戴皎洁几乎欢呼出声，闻同抓住赵永海的漏洞这么一堵，为后面以情况不熟悉而否决他的意见埋下一个绝佳伏笔。 赵永海这才意识到出了错，禁不住面上一红，心里羞恼之极。 耐心听完戴皎洁对湛征学和汤志兴的情况汇报，苗长刚黑着脸道：“我认为湛征学同志是最佳人选，应该留任现职。该同志熟悉财政工作，而汤志兴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工作经历，更换人员将严重阻碍工作的开展！” 金光明道：“苗市长的意见，我完全赞同！” 赵永海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基本同意苗市长的意见。” 第一个人选就激起激烈争论，闻同只得退一步道：“名单经过组织部部务会议集体研究并全票表决通过，是合理、合法的，经得起考验。当然，同志们的意见也非常重要，既然有争议不妨先搁置起来。戴部长，请继续。” 戴皎洁说：“拟由方正庭同志任市纪委副书记、市监察局局长……” 方正庭号称“方石头”，有名地讲原则，一起搭班子时金光明没少吃他苦头，却又偏偏拿他毫无办法。 戴皎洁话音刚落他即抢先道：“作为同一个班子中的同事，我对方正庭同志非常了解。该同志思想僵化，工作缺乏思路，和同事不团结，不顾全大局，不宜提拔！” 闻同不待苗、赵二人发表意见，对戴皎洁道：“请你解释一下。” 戴皎洁道：“针对方正庭同志，我们开展了广泛的民意调查，既包括市纪委和市监察局的同志，也包括市直机关单位和各县区的同志。从调查结果看，该同志获得普遍好评，讲原则，工作踏实，廉洁奉公。但也有部分同志反映，该同志在工作中可能过于坚持原则，从而影响了和一小部分同事的关系。另外，对于该同志的任用我们请示过省纪委，省纪委明确表态赞同。” 戴皎洁的话绵里藏针，暗讽金光明被坚持原则的方正庭得罪了，是在实施报复。 金光明被她气得发昏，却又无法回击，毕竟她的话代表组织考察结论。而且最为有力的是，省纪委赞同对方正庭的提拔，这让金、苗、赵三人再无拿得出手的反对理由。 “拟由褚文渊同志任市交通局局长……” 事先向戴皎洁提出的人选被否决，苗长刚逼视着她，冷冰冰地质问道：“褚文渊不过是杳踪区区委组织部长，从来没有过担任一把手的资历，提名他是怎么考虑的？有没有个人感情因素？” 褚文渊和闻同在省委党校同过学，苗长刚以为这是闻同的安排，所以就不加掩饰地问了出来。其实闻同一直没理会过褚文渊，他走的是戴皎洁的路子。 戴皎洁见苗长刚如此骄横，顿时气往上撞，语带傲慢地道：“我刚才已经汇报过，我们的工作是严格按照组织程序开展的，名单经过部务会议集体研究，全票表决通过！” 尽管内心并不想提拔褚文渊，但闻同这时候必须站出来支持戴皎洁，背下这口大黑锅。 他扫了一眼苗长刚等人，森冷地道：“这是书记办公会研究工作，不是市井吵嘴。各位都是堂堂市领导，要出言谨慎，相互尊重，更要懂得自重！” 苗长刚被斥责得哑口无言。见赵永海缩起头不言声，金光明站出来打圆场，说道：“无论从哪方面看，褚文渊同志确实不是合适人选。要不这样，他担任副局长，级别上按正处，在全部副局长中排位第二。” 赵永海随即道：“我赞同这样安排。” 苗长刚也赶紧抓住机会表示赞同。闻同一脚把球踢给戴皎洁，道：“请戴部长谈谈意见。” 只是副局长的话戴皎洁无法向褚文渊交待，她也确实绝，情急之下脱口道：“一道沟路的问题多少年也没能解决，说明交通局现任班子工作上存在不足。我相信褚文渊到任后，一定能顺利解决这个老大难。” 苗长刚提出的人选是交通局现任二把手，戴皎洁以一道沟路问题作为否决理由，既巧妙也牵强。 谁都知道，一道沟路的问题久拖未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苗长刚支持的边湖地利房地产公司从中作梗，和市交通局关系不大。 在闻同的推动下，整治资金已经落实，苗长刚也已在现场办公会上拍板工程即将开工，若褚文渊接任局长自然能顺利解决这个老大难。 苗长刚被她气得满脸通红，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打人。 赵永海作为戴皎洁的分管领导，这时候也觉得她过分了。苗长刚毕竟是市长，不能不尊重他。 否定交通局应该承担责任是不行的，那等于是说责任在苗长刚。赵永海谨慎地道：“不能因为一道沟路问题全盘否决交通局班子，这样不客观，也不公正。况且，承担责任也应该是一把手为主。” 闻同不得不再次道：“组织部部务会议的决定是集体决策，要尊重。戴部长，苗市长提出的人选你们再研究一下，是不是考虑县区或其他局？” 至此，交通局局长人选告一段落。 第789章 火星四溅的书记办公会（下） 在随后其他市直机关单位领导班子人事安排中，双方又发生了大小不等的多次争议，最后或互有妥协，或暂时搁置。 在组织部提报的名单之中，没有提及市公安局局长职务，这实际上意味着将继续由李固录兼任。 市直机关单位议完，接下来是县区，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当戴皎洁宣布由陈金光留任望水县县委书记时，受县长王志远之托的苗长刚再次头一个强烈反对：“陈金光同志早就过了提名年龄界限，再次提名他违反了文件规定。我提议由县长王志远同志接任，他是合适人选。” 闻同直接道：“提名陈金光同志是我的意见。之所以提名他，主要基于两方面考虑，第一是他一直负责配合乐水大开发，多年来几乎没有出过重大纰漏，第二是他在担任望水县县委书记期间取得的成绩。” 苗长刚反驳道：“望水县成绩的取得，不能记到他一个人头上，王志远同志作为县长同样功不可没。王志远年轻，有活力，在县长任上经过了几年历练，理应给他这个机会。” 闻同严肃地道：“乐水水电站建设是国家级重大项目，作为地方政府我们必须保证配合工作的连贯性，不能拿来做试验！王志远同志在这项工作上有过重大失误，被市委给予了行政记大过处分，我们不应该忘记！” 那次王志远惹起的重大事件惊动了省委省政府，苗长刚当时也在现场，但他愣是摆不平，后来还是进山调研的闻同下山返回途中连夜赶过去才圆满解决。 这是苗长刚耻于提及的事，听闻同旧事重提他脸一冷就要发作。 金光明及时道：“我认为把工作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是不妥当的，况且配合乐水大开发主要还是依靠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依靠市委市政府和望水、义南、杳踪区党委政府的集体努力。” 赵永海道：“是这样，依靠集体力量是我党的优良传统。” 闻同郑重地道：“三位的意见都很好，很有道理。在倪书记离开边湖之前，我就乐水大开发请教他。他给了我许多忠告，其中特别提到一点，保持班子的连续性非常重要。我想向各位指出的是，乐水大开发非常庞大，非常复杂，非常重要，绝对容不得我们拿来冒险！” 稍一停顿，他接着道：“我同意苗市长的意见，王志远同志年轻，有活力，在望水县得到了适当的锻炼，可以胜任方面之职。但是，望水县书记目前不适合他，这不能拿来尝试。”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苗、赵、金三人不再坚持。权衡再三，苗长刚改而提议王志远去经济一般但又不是太落后的程寨县任县委书记。闻同没有提出异议。 接下来对于由胡林任杳踪区区委书记，以及由何静真任区长兼工业园管委会一把手，苗、赵、金以李斌任义南县县委书记为条件作出妥协。 三人清楚得很，杳踪区是闻同绝不让步的“领地”，想切入是不可能的事。与其争之不可得，不若退而求其次，“换来”一个县委书记人选。 最大的争议发生在边湖开发区。苗、赵、金三人同意调离马有成，但坚决反对由王瀛洲接任，同时反对马有成出任市长助理。 赵永海推出一个人选，是省政府办公厅曾和他长期共过事的一位处长。 三人态度异常坚决，拒不退让。无奈之下，闻同只得再次提出搁置待议。 在整个过程中，同戴皎洁一样，闻同对全市中层领导干部的熟悉程度让苗、赵、金三人大为意外。 三人原本以为可以凭借对情况的熟悉而压制他，没想到事与愿违，这让他们心里颇为沮丧。 冗长的会议结束后，闻同把桑义远叫到办公室，安排道：“你通知下去，大后天上午再召开办公会。议题增加两项，一是研究土地招拍挂制度化，在全市全面推行，二是修订土地审批管理办法，合理划定审批权限。你今晚组织人手加个班，把议题赶出来，明天上午上班报给我。” 桑义远心里一动，暗道他这是要发起反攻了。赵永海这个小人，把分管长虹湖区、切入土地市场的差事抓到手后，又去和苗长刚、金光明达成一致，在人事安排上拆他的台。哼，这么不讲信用，就等着好看吧！ 第二天下午上班时，接到办公室送来的书记办公会议议题后赵永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原本以为，分管长虹湖区一事落实进文件后就能达到插手土地市场的目的，遂不顾和闻同达成的默契，没在人事安排上给予支持。 谁知闻同环环相扣，早就留有后手。 如若议题最终提报到常委会形成决议，可以预见，不但他就是苗长刚在土地市场的影响力将被紧紧地约束。 不过，闻同在议题顺序的安排上很有技巧，先进行第二轮人事安排酝酿，接下来才是研究土地招拍挂制度化以及制订土地审批管理办法。 他传达出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赵永海在第一个议题上继续背信弃义的话，那他将在随后以间接方式夺回给予的权利，让赵永海美梦成空。 尽管一再要求严格保密，但书记办公会的内容还是很快泄露了出去。 得知自己到边湖开发区的提名未能获得通过后，王瀛洲一下子焦虑起来。 彷徨无措中，他打通何静真的电话，道：“老陈留任，王志远调走，我考虑是不是去向闻书记汇报一下，接王志远算了？老陈年龄到了，任不满一届就会退，到时候再争取接他也顺理成章。” 一边是结果未卜的空中楼阁，一边是希望很大的现实保证，何静真一时也拿不准。 但这时候她比王瀛洲要清醒，提醒道：“我觉得，你还是再到桑秘书长家跑一趟，探探口风再定。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去向闻书记汇报这样的想法，那不是间接说他驾驭不了局面么？” 第790章 大手笔 何静真对王瀛洲说：“你一定要相信他，他既然看重你，就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退一步说，纵使这次没有机会，下一次机会很快就会到来的。” 王瀛洲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只是因为利益攸关，当局者迷而已。 事不宜迟，他立即赶到市里找到桑义远家。桑义远和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因为闻同的关系才对他另眼相看。 听他委婉地表示出担心后，桑义远莫测高深地道：“象换届这样大规模的人事安排，肯定格外慎重，反复召开会议酝酿是正常的。” 王瀛洲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桑义远的话至少表明闻同的态度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仍旧坚持让他去开发区。 了解到这条重要信息后他心安了许多，欢欢喜喜地回了望水。 在调到望水县之前，他在市委办工作。次日上午，他又从市委办原来的同事处打探到一条更加令他兴奋的消息，即将召开的书记办公会增加了两项针对土地的议题。 土地招拍挂制度化和制订土地审批管理办法，针对谁、具有什么意义，他是了解的，这是闻同吹响的反攻号角！ 晚上闻同在边湖饭店宴请包青林、厉坚和万有芳。 四海有芳经过十几年发展，如今已是国内鼎鼎大名的食品巨头，尤其近两三年的发展极为迅猛。 去年食品安全危机发生时，公司遭受重击，销售大幅下挫，但在危机公关后反而获得市场出人意料的高度认可。 仅在春节前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公司出货量就达到近十亿，不但回补了前期的缩量，还让全财年的营收冲破五十亿元大关。 为了满足市场订货，工人大年初一都在加班，无法休息。 一落座，万有芳就春风满面地道：“秘书长，不劳你费心，让我们的人来安排，我请各位领导。” 包青林笑道：“老万发横财，今天我们都不用客气，鲍翅燕点全了。” 万有芳招手叫过助理道：“就按包总的吩咐办，再加一瓶我们自己的辣椒酱，闻书记喜欢。” 他转过头对包青林道：“下午特地让江映店里送来两瓶仅有的伊甘2000年份，马上就到。” 四海有芳早年主要业务是经销副食品和贩卖水果，后来虽然发展为大型食品企业集团，但位于江映赖以起家的第一家店始终保留着。 历经变迁的这家店可了不得，因为有卓著的信誉，几乎垄断了省城顶级酒市场，就是在省内也赫赫有名。 光顾这家店买酒的，绝大多数并不是自己喝，而是用于送礼。 万有芳话音刚落，助理就捧着酒进来了。厉坚道：“老万你那家店是个宝地，好货不少。你今天给我们交个底，一年到底赚多少？” 万有芳笑道：“现在不象早几年，不卖中低档酒，一年下来也就两千多万吧，净剩下七八百万的样子。” 厉坚睁大眼道：“这么多？！暴利，简直是暴利！光我个人一年就买你七八十万，被你狠命剥削！” 包青林虽然不象厉坚那么烧包，但也是万有芳的大客户，他接话道：“对，老万不够朋友，不象话。对我们这些人，是不是给个特价？” 万有芳吃惊地对厉坚道：“你买我们这么多？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不了解情况！包总你倒提醒我了，应该搞个VIP卡，送给朋友们。老实讲，虽然很能赚钱，但现在还真不是太看重它赚的这些钱，留着主要是个纪念。” 厉坚追问道：“这还差不多，打算给多少折扣？” 万有芳痛快地道：“不赚钱，保住本就行！” 说笑了一阵，闻同道：“把三位请来，是想商谈一件大事。在去年上半年，杨部长找到我，透露出一个心愿，想在我们云缈省规划建设一座科技区，专事科研工作。在离开时，他再次向我提出这个心愿，明确表示可以给我们争取政策和资金，以中央地方合作共建的形式。其实我也一直有类似的想法，只是时机不成熟，条件不具备。目前我的初步设想是，在边湖辟出一块地方，建设一座科学城，专事科学研究工作，完成杨部长未竟的心愿。这个地方已经有了具体位置，就在长虹湖国营农场，总面积大概十平方公里。科学城将定位于纯粹的科技研究，不炒作，不发展房地产，土地全部用于办公和科技人员居住，以及绿化等区内社会公共用途。整个区域就是一座高规格生态型园林社区，但居民享受低房价待遇。不到相当层次的科技人员不得购房入住，我们将规定严格的条件，每一户均须分管副市长直接审批。我个人的想法是，欢迎富铜集团、真道电气和四海有芳的科研部门进驻，成为区内骨干机构。” 四海有芳研究院的人数虽然远远不能和真道电气、富铜集团相比，但也多达四五百人，在行业内首屈一指。 万有芳很舍得投入，主要设备全部进口，员工平均年薪五万多。这样的薪酬和真道电气科技人员比要低不少，但和本行业平均水平比又要高出近一倍。 “这是大手笔。”包青林道，“土地怎么作价？” 闻同道：“办公用地、生活用地政府一律不收取出让金，用地单位只需要承担支付给农场的各项补偿金就行。另外，各个环节所有的规费一律免除。办公区和生活区内的公共设施由用地单位自行投资建造，此外所有的公共设施由市里负责，包括道路、绿化造景、医院、学校，等等。作为政府来说，一定程度上是把它作为一项社会公益事业来做，不是想从中获取直接利益。如果能够按照预期方向发展，相当于为我们边湖和云缈省的经济可持续发展安上一台动力强劲的发动机，意义深远。从杨部长的角度出发，他还有更深远的考虑，就是希望树立一个依靠科学技术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样板” 第791章 你总是能点燃别人的激情 长虹湖国营农场位置很好，南北两面临湖，东西两侧临路，只是因为距离市中心区——芙南区比较远才没有被无所不能的地产商染指。 农场北濒长虹湖，在东北位置几公里处，边湖机场与之隔湖相望。 区域西侧是江边高速公路，东侧是边七公路，南侧是一座大湖——银梭湖，内部有一座小山和众多小湖泊、小河流。这样一片地方是地产商眼中的宠儿，如果投入资金开发，将是真正的宜居生态园林区。 万有芳道：“如果是这样，我们的科研人员幸福了，等于工作和生活在世外桃源。” 闻同道：“我们就是要为科技人才创造最好的工作和生活条件，而且还是低成本高质量的住房。这些只是硬件，算不得什么，自由宽松、规范有序的科技发展环境才是我们更为看重的。这个需要政企通力合作，共同努力，一朝一夕是做不到的。” 包青林思索良久，一皱眉道：“你这个想法很务实，非常有意义，是大好事，我完全支持。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最好一并考虑，就是我们的搬迁问题。早在几年前，富铜集团就有搬入市区的想法，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能搬成。最大的障碍，其实还是地价问题，市里开价太高，很难接受。但总是窝在小县城，对于吸引人才、留住人才非常不利，不是办法。” 厉坚、万有芳深有同感地点头附合。厉坚道：“近两年倪书记、苗市长多次做我们的工作，让我们在芙南区盖总部大楼，我始终没同意。” 按闻同的设想，边湖将成立一个新的行政区，定位为商务、商业功能，在区内建设中央商务区。 但眼下他还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就含糊地道：“管理中心移入市里，生产加工放在开发区、富铜县和工业园，这是必然趋势。这些我们已经有了考虑，很快就会提出来，会让大家满意的。” 厉坚道：“要是这样，我们干脆把江映研究院搬进科学城。当初之所以放在那边，是出于大城市能聚集人才的考虑，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想在那边买块地，盖实验大楼，张口就是三千万，一分也不能少。平时办个事拖拖拉拉，态度消极得很，让人心寒！” 万有芳摇摇头道：“就因为你们电动汽车项目没抢到手，态度这么差？” 厉坚说“”“还能有什么原因？嵇市长还行，没有特别不满，主要是市委那边。” 包青林道：“你们搬可不容易，员工多，不少已经在那边成家立业。” 闻同道：“这个不算太难，江映研究院还是年轻未婚的占多数。对于结婚成家的，我们负责安排家属的工作，原来在什么单位，到这边还是什么单位。是教师的来这边还是教师，是医生的来这边同样还是医生，是公务员的来这边也还是公务员，就连级别和职务也将原封不动。这项政策不仅是针对真道电气，所有有意来的科研院所以及科技人才都能享受。总的原则是四个字，保底从优。” 包青林半开玩笑道：“听你的话，好象早有预谋？” 闻同一笑，道：“不打无准备之仗，必要的准备也不能说没有。” 厉坚道：“我们两个层次的科技人员，多数还是在工业园这边。江映研究院主要是高端人才，数量相对要少得多。” 因为妹妹包青岚的缘帮，包青林内心非常关心闻同，对厉坚道：“真到了要撤走的时候，不要搞出大动静，分批慢慢来。否则的话影响不好，事关两个市，会诱发矛盾的。” 厉坚一向对包青林非常尊敬，认真地道：“是的，我们会尽可能低调谨慎。” 万有芳粗粗一算，道：“光我们三家就有几千人，陆续肯定还会有院所和企业科研部门申请进入。每一个人拖家带口至少三个，几年后就是一座精品小城镇。” 闻同道：“配套设施会先行，包括道路、供水、供电、排水及污水处理系统，等等。区内将建设多条高标准道路，和市区以及东西两侧的边七公路、江边高速连通。另外还有两项重要公共设施也会一并先行启动，一是学校，一是医院。至于菜市场、超市、宾馆、餐饮等商业设施，将由社会力量按照规划投资建设。总体而言，科学城将会是一座真正宜居的生态园林社区，必须要在国内排到前列，远期目标是建设成世界知名科技中心。” 厉坚道：“你总是能点燃别人的激情。” 包青林道：“这不是痴人说梦，有着坚实的现实基础。真道电气有寇智远院士，我们有陈赖翕院士。象吕大可已经具备实力参评院士，所差的只是资历。还有你们的覃道繁教授，也具备这个潜力，在领域内已经是顶级科学家。有了泰斗人物领衔，又有了优秀的机制和发展环境，肯定会不断吸引来优秀人才。” 富铜集团的总工程师陈赖翕去年被评为工程院院士，这是云缈省继寇智远之后第二位院士。 厉坚道：“电动汽车选择在开发区，大可和寇总有意把覃教授的研究所整体搬过来，升级为研究院。大可自己多数时候肯定还是在天都，主持天都研究院的日常工作。” 闻同道：“我们一定会给那些天都的高端人才一个惊喜，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搬过来，在科学城定居。” 兰蕙芷去江映参加古大夫的一个重要手术，晚上回不了边湖。从边湖饭店出来后，闻同途中换上李易秋的车，一起去她的别墅。 进屋泡上茶，李易秋道：“杨铮他们查过了，果然是金光辉和唐良成包的工程，不过没有发现那个带班长。” 闻同正月回老家中江省，在机场发现一个人极像原杳踪镇副镇长唐良成，就让李易秋安排杨铮秘密调查。杨铮再安排一个人扮成材料供应商，想方设法和机场工程处的人套上关系，打听出那个工程确实是由金光辉、唐良成承揽的。 第792章 妥协后的一致 随后杨铮和刘和平、王耀光在机场蹲守，但始终没有发现那个曾经在段福生建筑公司干活的带班长。 闻同默想了片刻，说道：“金光明这个人妖气太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为了一已私利可以不择手段，始终是个祸害，不除无法心安。” 李易秋道：“我有一个直觉，那个带班长很可能和金老二、唐良成还有联系。这样吧，我让杨铮安排一个可靠的人，想办法打进他们的建筑公司。只要他们和带班长还有关系，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 闻同再次召开书记办公会研究人事安排方案时，出乎他的意料，不但赵永海对双方在第一次会议上的争议保持缄默，连苗长刚也不再坚持己见，全面退让。 对于湛征学，苗长刚提出和马有成同等对待，并列为市长助理，同时兼任市国土局长。 赵、苗二人态度的变化，金光明很快就察觉到了，也迅即跟着收起锋芒。 闻同很是不解，如果说赵永海是舍不得放弃业已在望的潜在利益，那苗长刚又是为什么呢？这有异于他一贯洁身自好的品行。 苗、赵、金三人之所以决定退让，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闻同在常委会占有相对优势。 在常委会中，马凤玲、杜子坤、桑义远是铁定拥护闻同的，另外还有一个戴皎洁也基本上和他站到一边。 如果他们固执己见，把闻同逼急了，他很可能会打破惯例在常委会上发动全部力量对方案大动手术。 果真如此的话，会传递出班子不和谐的信号，其政治影响将是非常不好的。 在随后两个有关土地的议题上，双方心照不宣，空泛地讨论过后决定暂不提交常委会审议。 数日后，闻同主持召开常委会议审议换届人事安排方案。除了一些次要岗位出现变化外，决议通过的方案一如第二次书记办公会酝酿后的定稿。 最终，马有成和湛征学同时担任市长助理，后者还兼任市国土局长，王瀛洲任边湖开发区管委会党工委书记、主任，汤志兴任财政局党组书记、局长，阳春敏任临湖县县委书记，芙南区原区长老刘接任区委书记。 在义南县，李斌任县委书记，原常务副县长老苟任县长。 几年前从丰收乡党委书记任上调任湖西县农业副县长的李刚强，此次被提拔为县长。 在市委办公室，几位中层干部被选派到基层充实县区班子，留出空缺。 周先昊被任命为办公室副主任，继续担任闻同的专职秘书。在市委办领导班子中，他的排名靠后，但因为是一把手的专职秘书，所以实际地位还要超过一些被边缘化的副秘书长。 有一项人事任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特别注意，就是市委副秘书长、政研室主任，由来自天都某知名大学的教授滕宗渊担任。 三月中旬，全省经济工作会议在江映市民广场边的建工大厦召开。 因为恰逢换届年，今年的会议推迟举行，往年一般都是在头年十二月份。 参加会议的除了省领导外，还包括各地市县区党政主要负责人、省直各部门单位主要负责人，以及省内各大型企业集团负责人。 另外，省内各家金融机构负责人、市级以上开发区负责人、在省高校及科研院所负责人也参加会议。 在各小组中，边湖市阵容最为庞大，原因一是下辖县区数量多，二是大型企业集团多。 提前到达会场的人发现，本届会议和往届稍有不同。会议厅门外摆放着一排展架，展架上是上一年度各地市县区、各级开发区的各项经济数据排名和相关资料。 在地市GDP排名中，江映市高居榜首，比第二名边湖市高出整整15%，而前年这个比率仅为5%。 在资料中，对此解释为江映空港工业园在国有企业改制后增长迅猛，去年增长率达到35%。 GDP就是政绩，自上到下考核官员主要就是依据这项指标。 空港工业园国企改制是由卞子庄主导，梅仲然配合实施的。对此结果大家心领神会，一个个虔诚地观看着，宛如朝圣。 在县区排名中，杳踪区无可争议地力压群雄拔得头筹，望水县排名第三，富铜县排名第七。 富铜集团是市直管企业，各项经济数据不计入富铜县。 在县级开发区中，望水县开发区一枝独秀，GDP比第二名高出整五倍。 当然，这里有乐水大开发的因素。不过这个情况以后不会再出现了，就在几天前，省里已正式同意将其升级为省级开发区。 省领导统一在主席台就座，台下分小组安排座席。江映市居中，往左依次是边湖、利然、昆北等地市。 在江映市的右边，是省直各部门单位和人大政协的各委员会，以及金融机构和企业。 台下前三排是厅局级领导，第一排坐着各地市的书记和重要省直部门的负责人。 梅仲然因为是省委常委，在主席台就座，所以江映组的第一排座位坐着市长嵇茂林。 包青林、厉坚、佟总、由应刚四人也被安排坐在第一排。 为便于安排，参加会议的人统一住在大厦。领导的秘书和司机们不在会务接待名单之列，由各小组自行安排。 边湖市的后勤服务人员被统一安排在邻近的怡心湖山商务酒店，和建工大厦不到一百米距离。 周先昊七点三十五分出门，七点四十五分准时敲开闻同的房门。 取过闻同的茶杯泡上茶，看看表正好七点五十分，他问道：“闻书记，七点五十，是不是就走？” 下楼到会议厅还需要几分钟时间，闻同说道：“好，走吧。” 周先昊端起茶杯，又取过闻同的公文包，先一步到房门边打开门。 两人刚出门，住在附近客房的胡林、何静真、王瀛洲、阳春敏、陈金光、李刚强等数十人不约而同地打开门出来，错落有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第793章 激情的会议 走过会议厅前的展架，闻同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大红的地市GDP排名榜，没有停下。 “闻书记，早！”利然市市委书记曹罡风从另一个方向走来，身后同样簇拥着一大帮人。 “你好，曹书记！”闻同停下步子，等他走到跟前，笑着伸出手道。 和曹罡风握过手后，闻同又和市长姚迪毅握了握手。 曹罡风见苗长刚没和他一起来，心里一笑，暗道老苗有点过了，落了下风。 因为在省委委员的政治排位上低于闻同，曹罡风很自然地略略落后于他，一起步入会场。 苗长刚已经到了，坐在第二排闻同座位之后，正拿着会议材料在看。闻同走过来时，他装作没看见，继续看手中的材料。 上午的会议先是省委书记卞子庄讲话，接着是省长欧阳索宏讲话。 卞子庄在讲话中回顾了去年的经济工作，其中特别提到空港工业园国有企业改制。 随后他分析当前的形势，指出今年经济工作的几个重要方面，江边经济走廊建设、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空港工业园国企改制以及两条高速公路建设均占有重要篇幅。 在阐述江边经济走廊建设时，他提出新的内容，也即将江映、边湖两市建设为现代化大都市，修建城际高速铁路。 这个提法早在两年前他就曾提出过，但被时任省委书记的杨心民所阻止。 按他的要求，江映将工商两业并举，以市民广场为中心建设中央商务区，打造经济中心。 边湖则以杳踪工业园、边湖开发区和富铜工业园为依托，建设工业化大都市。 欧阳索宏的讲话围绕卞子庄的讲话进行，偏重于贯彻落实层面。在讲话中，他大段地强调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提出将在边湖试点深层次改革。 下午是分组学习讨论时间。省商务厅厅长蒋冬葆等几个省直部门单位负责人被安排到边湖组列席分组会议，另外还有省商行麻行长、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白行长。 后两人的到来，是闻同事先协调会议筹备组有意安排的。 领导的讲话就是方向，大家的热情很快聚焦到工业大都市和江边高铁上，少有人提及整顿规范市场经济秩序。 郭散义异常积极，昂扬地道：“卞书记说，江边高铁设计时速将超过250公里，把江映边湖的行程缩短到一个小时左右。这是革命性的进步，等到铁路一通车，我们边湖等于是坐上高速列车。可以预见，城市地位将大幅度提升，经济社会的发展将迅猛向前，重大意义怎么形容都不为过。长虹湖是新兴城区，有大片可建土地，最适于建设新车站。我在这里向市委市政府表态，申请把新车站放在长虹湖区，我们保证全力以赴做好各项配合工作！” 现有火车站在芙南区，书记老刘不干了，马上接话道：“在城市规划中，现有车站周边留有发展空间，应该改造扩建。芙南是中心城区，连通边湖开发区、彩桥区、长虹湖区和虚湖风景区，位置最佳！” 彩桥区的赵书记却道：“边湖未来朝工业大都市发展，边湖开发区是三大依托之一，也是江边经济走廊的核心节点之一。我认为，把新车站建在彩桥最有意义，可以提升边湖开发区的价值。” 边湖开发区的主体在彩桥区境内，王瀛洲闻言只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赵书记急了，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道：“王主任，你得积极响应我们呀！” 郭散义抢先道：“芙南区建设已经成形，道路增容空间有限。新车站建筑规模大，如果改造现有车站，周边交通将无法承载，另外还会对主城区治安造成更大的压力。彩桥区以发展工业为主，土地资源有限，用于建设占地面积庞大的火车站并不适合。” 不能不说，他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何静真道：“边七公路高架桥预留了铁路轨道，高铁应该走我们工业园，然后折到富铜工业园，和现有江边铁路并行。” 各家有各家的理由，大家争得不亦乐乎。对于卞子庄的大胆决策，闻同也大为钦服。 受此启发，他的思路也被打开，这时候发言道：“请大家暂时放下争论，我来讲几句。第一，新车站的选址，最终要符合城市的整体规划，要充分听取专业人员的意见；第二，省委高瞻远瞩，提出建设工业大都市，那我们是不是该打开思路，规划建设城市轨道交通，串起周边卫星城？” 阳春敏心里一动，记起他曾提出把边湖城区西移，建设一个新行政区和多个卫星城镇，发展大边湖。按他当时的暗示，临湖县城将作为卫星城纳入大边湖范围。 想到这里，他马上接话道：“受闻书记思想的启迪，我认为通过城市轨道交通，建设大边湖市是未来的方向。江边高铁把江映和边湖连接起来，但不管怎么设计，这条路不可能解决市区及周边区域内部的交通。只有建设轨道交通线，把临湖县城、边湖开发区、彩桥区、芙南区、长虹湖区、虚湖风景区、杳踪区、富铜工业园串起来才行。——这个范围只是一个临时想法，不代表我个人的最终意见——轨道可以借助高铁和现有线路，以便节省投入，提高利用率。当然，这不是说一步到位，而是短中长期相结合的整体规划。” 这个想法更加宏伟，不啻于往燃旺的干柴堆浇上一桶热油，引来大家更为积极的发言。 就在众人热烈讨论时，周先昊匆匆进来，附耳对闻同道：“闻书记，省委卞书记和省政府欧阳省长要来，马上就到。” 闻同带领众人刚到门口迎接，卞子庄和欧阳索宏就一前一后走过来。 进屋坐下后，卞子庄环视了一眼众人，笑意盈盈地问道：“大家讨论得怎么样了？” 闻同简明扼要地把刚才讨论的内容作了汇报。 第794章 会上逼问 卞子庄听到城市轨道交通，眼前一亮，道：“非常好，看来大家充分领会了省委省政府的战略意图。这个想法很好，有眼光，有魄力。只有敢想，才能敢干，也才能有更广阔的明天！这个构想可以补充进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请你们抓紧时间论证，拿出确切规划，一并上报中央政府！” 把卞子庄和欧阳索宏送走，回来后闻同道：“高铁和城市轨道的讨论告一段落，现在进行整顿规范市场经济秩序议题。我先谈谈个人意见，务虚地说一说。各位一定要讲真话实话，不要学我务虚。首先，市场经济秩序要明确参与者，谁能参与、谁不能参与要予以逐步规范。其次，要明确规则，就是如何开展市场经济活动。为向二者提供保障，就需要外部环境，一是法治，二是道德。道德中诚信的缺失，客观地讲，已经非常严重。在新秩序中，参与者应该守法，严格遵守契约，自觉接受商业伦理道德的约束。这一切，最终要依靠正义的制度和公平公正的监管，要成为常态，而不是搞一次两次三次专项治理活动。” 在苗长刚讲话后，蒋冬葆发言：“其实，整顿规范市场经济秩序不是从我们开始，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在我们省内，早在十年前，杳踪发展环保农业就是整顿规范。几乎同时，杳踪工业园也在系统地做这项工作。三年前，我们全面推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开展食品安全治理，这又是一次大范围、深层次的整顿规范。我们都看到了，今天的杳踪工业园是什么样子？是国内众多开发区、工业园区参观学习的标杆！同样，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也给我们带来了显著的经济社会效益，取得巨大的成功！另外，还有我们的望水县开发区，也持之以恒做了大量工作，最终得到了回报，全省高居第一……” 等他说完，闻同接话道：“我再讲几句。刚才蒋厅长鼓励我们，只讲成绩，不谈问题，不批评，他是在给我们面子。他给我们留面子，我们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我们的问题还很多很多，非常地多！但是有一点，尽管困难和阻力是全方位的，也是空前巨大的，但前景是光明的！我相信大家都看到了地市GDP排名榜，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压力非常大。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同志们，时势逼人，面对困难，面对压力，我们一定要拿出实际行动，逆流而上，奋起追赶！” 为避免让人议论为否定前任，他紧接着又补充道：“前人创造了辉煌的成绩，给我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们不能辜负，不能浪费，要跑好交到手中的这一棒！” 他再说道：“那么，我们到底如何追赶？如何发展？发展，仅有外延式是不够的，其增长潜力终究有限。上午的时候，卞书记、欧阳省长都强调过，要转变增长方式，积极探索内涵式增长之路，实现可持续发展。整顿规范市场经济秩序，就是实现这个目的的有效手段，是必由之路。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我们想不想做，而是必须要做，而且要做好！” 胡林问蒋冬葆道：“蒋厅长，省里有没有一个具体的方案？” 蒋冬葆道：“正在起草中，包括方案和配套法规。大致的构想是分两个层面，一是有重点地在全省普遍开展，就是专项治理，二是选取边湖部分县区深度开展。为了鼓励，对于试点县区和开发区，省里计划每年给予四百万专项扶持资金，持续两年。” 这个钱不是那么好要的，闻同的作风无人不知。 陈金光因为年龄原因，这一届干不满就必须退下来。他不再有什么顾虑，第一个道：“我们望水县申请试点！” 杳踪区和工业园以及边湖开发区是必须要试点的，这在任前谈话时闻同就明确提出过，所以胡林、王瀛洲几乎同时表示愿意试点。 阳春敏不甘落后，第四个道：“我们临湖是传统农业强县，但在虚湖禁渔后，经济发展受到沉重打击。如何寻求突破，找出一条出路，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头等课题。不管如何走，有一个不变的方向，就是发展水产业。我们计划借助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机会，依托杳踪工业园，建设分园——临湖水产园。闻书记刚才指出要转变增长方式，寻求内涵式增长，这正符合我们的客观现实，是一剂对症良药。所以，我们临湖县也申请试点！” 湖西县县长李刚强也很想试点，但书记不表态，他不敢擅自作主。 芙南区书记老刘左右看了看，一咬牙道：“我们是老城区，也是主城区，申请试点责无旁贷！” 看看差不多了，闻同插话道：“大家的积极性很高，这非常好，但既然是试点就不宜太多。第一步，现有这些基本够了，第二步再考虑铺开。——朱主任，你们虚湖风景区是边湖的窗口，我了解到的情况是窗台上掉了不少灰尘，你有什么想法？” 虚湖风景区管理混乱，频遭媒体和网友曝光，甚至连海外媒体也数次报道。 管委会主任老朱正暗自庆幸逃过此关，猛可里被闻同一点名，不由自主打了个颤，急道：“我们正在酝酿开展整治，积极研究——我们申请加入试点！” 闻同没再理他，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大家都知道，企业把客户奉为上帝，是因为没有客户就没有收入。同样道理，来自五湖四海的广大游客，就是我们虚湖风景区的上帝，也是我们边湖的上帝。他们给我们带来了收入，门票、交通、住宿、餐饮、商品消费，等等。我想问，我们是怎么对待上帝的？长此以往，上帝还会继续爱我们吗？当然，问题是积累下来的，其产生有着复杂的原因，怪罪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是不客观的。我在这里提一个要求，六个月内，虚湖风景区要面貌一新！” 第795章 他看得比谁都透！ 闻同突然提高声调，责问道：“朱主任，能不能做到？” 老朱不自觉地擦了把汗，硬起头皮一挺胸道：“能，保证完成任务！” 闻同说：“好！六个月时间已经不短，我希望在三个月内就能初步见到成效。有什么困难，你可以随时向市委市政府反映，市委市政府会全力支持你。如果到明年旅游旺季结束，你们的客流能同比前三年平均数增长30%以上，我向市委组织部提议为你记上一功。” 闻同只说记功，没说处罚，但谁都明白，若果达不到30%这个硬指标，老朱的下场就是被拿掉，让贤他人。 中途休息时，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门外吸烟。 阳春敏凑到胡林、何静真和王瀛洲跟前，道：“胡书记，王主任，何区长，晚上我请客，三位一定要赏光。” 胡林笑道：“打算在哪儿？不是顶级的我们不去，还要带夜生活的。” 阳春敏说：“十里山庄，吃喝玩乐一条龙，够档次吧？” 陈金光插过来道：“不请陪客的？” 阳春敏顺势道：“正要去请你，你就来了。” 大家一笑。王瀛洲问道：“你们的临湖水产分园，市里批没有？” 阳春敏道：“已经报上去了，就在这个月吧。没问题，大老板鼎力支持，杜副市长非常认可。我们现在没办法，必须沉下心来，潜几年水，练好内功。傍大款建分园是唯一突破口，这也符合全市整体战略。胡书记、何主任，我们挂职团明天就派过去，你们的人什么时候能到位？” 阳春敏大刀阔斧，直接把县开发区变更为杳踪工业园水产分园——临湖水产园，派出包括管委会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在内的阵容庞大的挂职干部团。 按他一开始的设想，准备腾出一把手、二把手的位置，直接从杳踪工业园管委会调人。 没想到杳踪工业园符合条件的没人肯过来，不希罕独挡一面的正科职务。 他退而求其次，把管委会领导班子和中层骨干分批派过去挂职煅炼，挂职期半年。 与此同时，杳踪工业园管委会也对口派来干部临时支援。在管委会一把手挂职期间，分园的工作由分管副县长兼管。 何静真道：“就按你们的计划进行。” 阳春敏连连道：“感谢，感谢，十分感谢！” 陈金光一指何静真道：“你说对了，她就是大款。你算找准路子了，她从手指缝里漏一漏，就够你们两年招商任务的。” 阳春敏赶忙道：“不能说是漏，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下一步，我们把水产园包括人事权和财权的所有管理权全部移交到总园，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分园。确切地说，除了税收按照法律规定属地征管外，其他全部划归总园。这个我们在内部已经达成了共识，也得到了市领导的支持。税收的分享比例，还需要我们坐下来沟通。这个方面我们是非常积极、非常开放的，已经向马副市长汇报了态度，她非常赞赏。” 陈金光顿时对他刮目相看，由衷地道：“阳书记，佩服！” 阳春敏道：“不止我们，湖西也在研究，想申请设立林业分园，重点搞茶叶和油茶。李刚强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探听消息。” 在一旁较远处，虚湖风景区管委会老朱愁眉苦脸。芙南区老刘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老朱轻叹了一口气，道：“唉，这不是逼人上吊嘛！” 老刘：“有这么严重吗？今年的旅游旺季还没开始，相当于给了你一年半时间，不短了，还是和前三年平均数对比，知足吧！” 两人曾经共过事，关系很不错。老朱道：“这个倒还好点，我是说其他。窗台上的灰尘，要扫掉，谈何容易！” 老刘说：“整顿规范的阻力不就在这里吗？” 老朱叹道：“你也知道，那些人谁没来头？哪一个都动不得！” 虚湖风景区的门票管理、旅游车、日用商品、纪念品、餐饮、住宿等等业务，背后都有着一只只看不见的手，和景区管委会乃至市里一些实权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老刘自然知道这些乱象，面露一丝冷笑道：“动不得？那得看是谁想动他们！一道沟路如何？你不用管这些，只管放手做事。不是说了吗？可以随时向市委市政府反映，市委市政府会全力支持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你当他不清楚？我告诉你，边湖的事情，他看得比谁都透！” 老朱压低声音道：“乐客万家超市想在景区开一家分店，早就没地方了，想盖到规划红线内，你说头不头痛？” “有这事？杜副市长张的口？” “不是他，他老婆找的我！” 老刘沉吟了一下，道：“据我了解，杜副市长是自律性很强的人，他不一定知道这件事。你不用硬拒绝，拖，拖下去！要不了多久，她会知难而退的。” 晚上，闻同在大厦餐厅宴请省商行麻行长和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白行长。 酒是四海有芳江映老店送来的原装进口洋酒，不算很贵，但绝对够品位。 寒暄一阵后，闻同举杯道：“我代表七百万边湖父老乡亲，感谢二位大财神爷赏脸，先干为敬！” 白行长和闻同打过多次交道，关系很熟，开玩笑道：“摆下鸿门宴，抬出七百万父老乡亲，用心不良！” 麻行长和闻同仅有点头之交，他是人见人求的真正的大财神爷，实际地位比白行长要高出不少，因此表现得就比较矜持，微微一笑道：“闻书记的酒，真有点不敢喝。” 闻同亮了亮酒杯，一本正经地道：“怕我抢劫你呀？你要把钱全带在身上，还真说不准会动手。” 麻行长哈地一笑，道：“调来我们云缈省半年多，经常听人提到闻书记，印象中应该是非常端谨的人，原来也这么风趣！贤兄弟英名远播，哪里会看上我这点小钱，说笑了。” 第796章 请行长吃饭 白行长道：“我和闻书记是多年的老朋友，他这个人，非常够朋友，肯为朋友着想，处久了你就知道。” 你来我往喝了几轮，麻行长借着酒劲抱怨道：“我不怕企业，也不怕上司，最怕政府领导，更怕政府领导请吃饭。宴无好宴哪，没有一次不是伸手要钱的！一要就是几亿、几十亿，甚至上百亿，哗、哗、哗盖高楼起大厦，漂亮是漂亮了，钱谁来还？屁股一拍，人风风光光地走了，我们找谁去？” 在下午的分组讨论会上，闻同已经知道江映为建设以市民广场为中心的中央商务区，以及全面扩建江映商贸市场，计划在两年内投入一百亿。 这一百亿的巨额资金，将全部向各家银行举债。 另外，为建设江边高铁，省政府预计还需向银行贷款四十亿。 麻行长的抱怨，实际上就是指这个。他是金融系统的干部，和地方政府没有关系，比较敢说话。 闻同装糊涂，邀请道：“等我们做好了准备，务必请二位去视察指导。” 白行长爽快地道：“杨百房的天然温泉不错，老麻还没去过吧？” 麻行长略带嘲讽道：“你们工业大都市和城市轨道交通，准备贷多少个亿？” 闻同心里一阵不快，但设身处地为他想一想，也能够理解，笑道：“我们落实省委省政府的精神，坚持三个前提，第一，不为了建而建；第二，必须保证除房地产以外的所有企业贷款的额度；第三，把握投入节奏，只允许适度透支未来财力。具体是多大规模，我心里也没有具体数字，还要等待相关规划出来。关于城市轨道交通，主要是中远期目标，近期只考虑杳踪工业园到市区段，而且还是设计为客货共用。早高峰、晚高峰时段，将密集运送客流，货流集中在晚上和白天的低峰时段。” 省委省政府并没有这样的“精神”，他抬出省委省政府，不过是避免给人与江映激进动作比较，非议江映的感觉罢了。 白行长很了解他，点点头道：“你肯坚持这三点，我也就心里有底。边湖有一大批实力雄厚的企业，这就是未来，是保障。” 富铜工业园和杳踪工业园的一大批企业都是商行的优质大客户，对于边湖政府的意愿麻行长不能不重视，也道：“看来你们要谨慎得多，比较理性。” 闻同趁机道：“到杨百房天然温泉，现在通车了，不过只能是小车。未来我们还要继续拓宽整治，争取能通行旅游大巴。乐水大开发中的旅游业是重要组成部分，到杨百房的路一修通，意味着打通了景区腹地和外界的通道，意义十分重大。” 白行长去过多次，对情况很熟悉，在一旁解释道：“那个地方海拔高，非常闭塞，村民就象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下一趟山非常不容易。从XX年开始第一次拓宽，陆陆续续六七年，那条羊肠山路才有了今天这个结果，地方政府很不容易。” 麻行长一笑，道：“乐水水电站正常蓄水后，你们的旅游资源是不是要全面整合？” 闻同道：“对！虚湖风景区、乐水风景区，未来将整合推出。实际上这个我们早就有系统的规划，是当初编制乐水大开发可行性报告时一并提出的。几年前竣工通车的高等级的边湖到望水县公路，就是重要一步。打通到杨百房的道路，又是重要一步。没有一个立体式的便捷交通，发展旅游业只能是纸上谈兵。乐水腹地藏着无尽的宝藏，有自然界赋予我们的，也有人类千百年来创造积淀的，有待于我们去认识和巧妙挖掘。实际上，乐水风景区更有开发价值，我们也对它寄予了更大的期望。一方面，库区、景区望水和义南两县几十万山民将彻底告别出行难窘状，另一方面，山区经济将得到全面跨越式发展。” 麻行长听惯了各种各样华美的故事，尽管这次讲故事的是闻同，他同样没有失去清醒，委婉地应付道：“边湖的未来我们肯定是看好的，工业日益兴盛，旅游业潜力充足，前景一片光明。” 第二天下午，会议最后一项举行颁奖仪式，这一点也是和往届不同之处。 奖励颁发顺序遵循由轻到重的安排原则，地市GDP排名奖被放在最后。 在此之前，分别是先进部门奖、开发区排名奖、县区GDP排名奖。 这种方式是按照新任省委书记卞子庄的要求搞的，对于沉闷、保守的官场来说不无新意，可以鼓励先进，刺激后进。 先进部门奖第一名无可争议地花落省计委，第二名是农业厅。这个结果是客观公正的，没有人不服气。 代表省计委上台领奖的杭光城感慨万千，动情地道：“过去一年，在省委省政府的坚强领导下，省计委的全体同志团结一心，共同努力，取得了出色的成绩。现在由我代表这个光荣的组织，站到台上，感到十分荣幸！我代表省计委，感谢省委省政府各位领导，感谢各兄弟部门单位、各地市县区全体同志，感谢曾经和我们一起并肩战斗，现在调到其他工作岗位的各位领导！荣誉只属于过去，未来在我们脚下，我们一定会戒骄戒躁，争创更为出色的成绩！” 新任区长何静真代表杳踪区上台领奖。卞子庄亲手给她递上获奖证书，并颁发一尊奋蹄奔腾的水晶骏马雕塑。 在把水晶骏马递到她手上之前，卞子庄举了举，道：“这匹马，四蹄张开，奔跑如飞，希望全省各县区都要象它一样。一马当先，奋勇向前，去年是杳踪区夺得它，杳踪区的名字被刻在了第一个位置……” 镜头马上对准底座上雕刻的字体狂拍，电视台的摄像机足足给了十秒钟的特写。 卞子庄继续道：“今年是谁？这匹快马会跑入哪一家？谁能抱走？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797章 神秘港商 何静真发表感言道：“我有幸接过杳踪区的接力棒，誓将踏着前辈们的足迹，在市委市政府和区委的坚强领导下，努力奋进，争创更大的辉煌！刚才卞书记问，今年这匹骏马会跑入哪一家？我代表杳踪区全体人民响亮地回答，肯定还是我们杳踪区，我们决不会让它跑掉！” 卞子庄也被她感染了，笑容满面，在台上和全场一起用力地鼓掌。 嵇茂林侧过身体，小声对闻同道：“这又是一个马凤玲，你哪儿挖出来这么多能干的女将？真让人眼红！” 闻同一笑，也小声道：“女同志有时候比男同志还要争强好胜，发掘出来，再让它爆发，威力会很可怕！” 晚上，闻同到欧阳索宏家吃晚饭。 饭后两人到书房，闻同汇报道：“受空港工业园国企改制启发，我有一个还不太成熟的想法，准备在几家市属企业中建立行之有效的激励机制，包括现金和股票激励两部分。当然，会有一套配套制度，其中最主要的是严谨的财务预决算体系以及审计监察体系。现有的激励方式太陈旧、太简单、太无效，完成经营任务就给予一定的现金奖励，连包总这样的去年也才拿八十多万，完全说不过去。目前象富铜集团，很大程度上是依靠包总个人的职业道德在支撑，高管团队主要慑服于他的个人魅力在做事，这是不正常的，非常危险！我认为，完善企业法人治理结构，建立起先进的激励机制，这样才是长久之道。” 欧阳索宏语不着调地道：“照东书记在边湖的时候，受当时的局限没能做到这些，非常可惜！” 闻同一时不知他话中所指，没敢接话。 欧阳索宏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早就提出要重振边湖重工，只听打雷不见下雨，现在你去了，有什么打算？” 原来是感叹边湖重工的衰落，闻同立即道：“边湖重工的问题，近几年我一直在关注。应该说，企业虽然沉疴在身，但并非没有救。首先，企业的基层组织是完整的，一大批熟练工人并没有流失，生产能力还在；第二，技术团队虽然实力不太突出，但一定程度上是因为管理造成的；第三，企业的市场虽然在不断地丧失，但仍有相当的份额，在局部市场甚至居于领先地位。我的意思是，迫在眉睫是要解决好人的问题。人的问题，最核心就是领导人的问题。这是纲，纲举才能目张。我和富铜集团的高级副总裁老叶谈过，他态度还算积极，正在认真考虑。其次就是刚才提到的完善法人治理结构，建立适宜的激励机制。这是根本，根本问题不妥善解决，谁也无法挽救。”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欧阳索宏或许会斥之为大言炎炎，但闻同不一样。 闻同了解大型企业集团的运作规律，一手缔造出镇开投这样的企业，他听着就深感有理。 考虑良久，他道：“这是很敏感的事，不是第一次提。先把方案拿出来，多讨论，多听听其他同志的意见，由政府常务会议形成决议后再报省里。” 他这是提醒闻同要注意自我保护，不要一个人作主。闻同感激地道：“好的，我会妥善安排的。关于建设工业大都市，我的初步想法是，在主城区和虚湖之间成立新的行政区，逐步建设中央商务区。另外，在长虹湖国营农场建设科学城，直接归属市委市政府管理。” 听到中央商务区，欧阳索宏眼睛一亮，压抑不住兴奋道：“中央商务区的想法很有新意，边湖有这个基础，可以搞。你看江映，充分利用市民广场得天独厚的优势，大胆建设中央商务区，这非常好！关于科学城，这个我同样支持，是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需要。杨部长不止一次提出过，可以向他争取政策支持。” 听他对江映建设中央商务区仍旧这么积极，闻同没来由地心里一紧，生出一股不可名状的不安。 几年前，他在江映市委书记任上就向省里提出过这个想法，后来被杨心民所阻止。时至今日，他的这个情结并没有断绝，始终还在。 他的情绪忽转忧虑，道：“不过，对于江映全面扩建商贸市场——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回到酒店房间，闻同打开电视收看省卫视新闻。主持人慕慕正在播报下午会议上的颁奖，闻同见全场为何静真鼓掌时，自己和嵇茂林咬耳朵的情景也被镜头扫了进去，不由裂嘴一笑。 半分钟后，画面一变，是记者采访郭散义。 郭散义激情四溢，手势和表情都极为丰富，对记者道：“省委省政府吹响了号角，我们现在满怀激情，浑身是劲。最近，香港一家大型地产公司联系省里，已经找到我们，申请在长虹湖国营农场投资建设国际高尔夫球场，打造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 闻同腾地站起身，脸色变得铁青。 两天后，滕宗渊拿着一叠材料，向闻同汇报道：“高尔夫球场占地一千二百亩足够了，两千亩的面积，即使考虑其他设施用地也可以余出五六百亩。从现场情况看，丘陵缓坡地和湖泊区位于农场中心，是最有价值的一块地，要建高尔夫球场肯定是在那里。可以肯定，港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投机圈地搞房地产开发才是终极目的。一旦球场建起来，那片区域会迅速升值，开发的房地产会成为边湖的豪宅区，暴利可以预见。客观地讲，如果政府加以约束，最大限度地分切这块蛋糕，将是一个以地生财的好办法。” 闻同看了他一眼，道：“沙副省长引进的项目。” 两人单独在一起时，滕宗渊直言无忌，道：“那就难说了，政府恐怕只能喝剩汤，甚至连剩汤都没有。其他人呢，有没有介入？” 其他人其实就是惠姐。闻同面色凝重，道：“有。” 第798章 大构想 滕宗渊轻叹了一口气，转而道：“那个曹格缜，补进来了。” 闻同道：“一潭死水不好，引进他这条活鱼，刺激一下这些官老爷麻木的神经，很有必要。” 曹格缜是芙南区的人，五十多岁，是边湖著名的民间wei权人士。他原来在边湖日报工作，因为一篇报道捅了篓子，被开除公职。 闻同也听说过他的大名，这次市人大换届，有意将他吸收为市人大代表。因为一名新当选代表意外身亡，他才得以被安排补选进来。 “我了解了一下，这个人还是很有正义感的。一般人不是很理解他，甚至嘲讽，连他老婆都这样。”滕宗渊说。 闻同一笑，道：“我们看看他在这次人大会议上，会捣出什么乱子。” 滕宗渊也笑道：“有你这样胸怀的，极少。” 闻同却一皱眉道：“你要注意，要和盖如东打好招呼，万一他捅了大篓子，一定要安排人保护好他。” “好，不会让他遭受伤害的。”滕宗渊说，“钱教授刚才给我打电话，想加入杳踪论坛，成为会员。” 闻同说：“当然可以，你已经认识了龚老，直接联系他吧。” 滕宗渊说：“以前就知道龚老的大名，见过一面后，确实受益匪浅！” 闻同充满敬意地说：“他正直无私，堪为师表！” 滕宗渊说：“沈姨也是非常好的人，这样两位相濡以沫、互敬互爱的老人，着实让人羡慕！” 闻同点头，关心地说：“周老师带着老人孩子在天都，负担太重，最好再请一个保姆。” 滕宗渊的夫人周虹是中学老师，为了迁就在天都知名小学上学的女儿，她不愿举家搬来边湖。 夫妻俩感情很好，对于丈夫离开家到边湖追随闻同，周虹很理解，给予了最大限度的体谅。 滕宗渊对妻子心存感激，道：“她自己不愿意，现在的保姆用习惯了，平时就和自己家里人一样，再来一个要是合不来反而不好。实际上关系不大，两个假期他们来这儿，这就是三个月。等孩子再大一点，升到初中了再考虑搬过来。这边的一中和二中还是非常不错的，生源和教学水平不比天都的名校差。” 闻同说：“那就先这样，你双休日尽量回天都探家。时间到了，让他们进来吧。” 周先昊把马凤玲、桑义远、汤志兴、班俊友等人领进来，一一泡上茶后关门离开。闻同道：“先说一说激励机制。” 马凤玲道：“志兴，你来汇报。” 市属企业激励机制及具体方案由马凤玲负责，汤志兴主刀，他汇报道：“在充分听取各家企业意见的基础上，我们拟订了草案。第一个方面，进一步完善企业法人治理结构，理清股东、董事会和经营者的关系。第二个方面，建立严谨的财务预决算体系，预算必须由国际知名会计师事务所审计，再报经股东大会审批后生效。决算同样要接受会计师事务所审计，并同时接受政府有关部门的审计稽查。第三个方面，股东大会和经营者签订经营责任书，以契约形式明确奖惩任免事宜，避免人事上的盲目性和随意性。对企业中高层采用现金和股票期权双重激励方式，对其他职工采用现金激励方式，具体期权比例和年度经营业绩挂钩。人事上要真正实现能者上庸者下，达成了经营责任书约定的预算利润就接着干，享受应得的薪酬，达不成就让贤，简单明了……” 在闻同的强硬坚持下，市政府领导班子的分工进行了适当的调整。新的分工打破了原有的势力分割，在充分考虑工作相关性的基础上，再结合各人的长处，最大限度地趋于合理。 常务副市长马凤玲除继续分管财政、税务等重要工作外，又从袁紫贵手中接过她擅长的工业经济工作，把原先分管的发展改革工作交给了袁紫贵。 这套东西几乎就是当初镇开投聘用孙贤寿、由应刚的翻版，主要内容直接出自于闻同的授意。 马凤玲和他心有灵犀一点通，充分领会了他的意图，把草案做得完全合乎他的心意。 闻同没有提出任何修改意见，道：“先由市政府研究，再报常委会。” 接下来是中央商务区和构想中虚湖行政区，无关人员自动退场。汤志兴因为兼着边湖投资集团的总经理，所以也留了下来。 未来建设中央商务区和科学城，边湖投资集团将是市政府的投融资平台，向银行贷款要通过它。 闻同道：“俊友，你具体讲一讲。” 汤志兴事先不了解情况，听点名由他来汇报，心里一阵异样。旋即他会过意来，人家来边湖就是冲着这个来的，要不然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的亲侄儿，怎会巴巴地跑来当什么市委副秘书长。 班俊友家世显赫，骨子里傲气冲天，但对于闻同、马凤玲和杜子坤他还是心服口服的。 他在省机关工作时面对的挑战并不大，而且大家相互之间也缺乏足够的对比，慢慢就养成了自命不凡的坏脾气。 来到边湖后，他才发现基层并不好混。边湖官场和省里明显不同，藏龙卧虎，风气清新，大家都铆着劲地竞争。 在县区和市直中层干部这一级，胡林、王瀛洲、何静真、阳春敏、陈金光、李刚强、王志远、汤志兴、盖如东、方正庭，哪个都是既有出色政绩又有过人才能的佼佼者。 更让他沮丧的是，在和滕宗渊一起调研虚湖新区和中央商务区后，他发现这个“大学教授”才华绝顶，智深似海，自己根本无法望其项背。 不过他本质上并不是个无能的纨绔子弟，在遭受连番打击后迅速放下傲气，调整心态。 听到闻同说，他忙谦逊地汇报道：“在滕副秘书长的主持下，我们到现场去作了详细调研。从区位看，新区濒临虚湖，处于‘大边湖’的中央，位置得天独厚。而且因为离主城区比较远，新区目前的地价非常便宜，开发建设成本非常低……” 第799章 故作姿态 虽然到边湖时间不长，但班俊友投入了极大的热情进来，对情况已然很是熟悉，汇报得头头是道。 “从现场看，区域内北部一面隔着虚湖遥对虚湖山，另一面和现有主城区芙南区接壤，宜划为商务区……” “南部以临湖县襟湖镇为中心，一面是虚湖，一面是大江水，境内有水有山，可以定位为高档住宅区用于开发房地产，就近满足商务区的高端居住需求。” “以商务区虚湖岸边为起点，改扩建出一条主路，穿过商务区心脏位置，经芙南区直达彩桥区、开发区，最终抵达开发区内大江水码头。这条路可以命名为边湖大道，全面串起五区两水。边湖大道要和边七公路、江边高速、规划边临快速路衔接上，这样市区和杳踪区、富铜县、临湖县三地的交通网络将更加完善。” “关于公共设施建设，可以采取以地换取开发资金的办法。具体就是把土地注入边湖投资集团，向银行抵押贷款，用于商务区和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 最后闻同道：“大的方面，我个人没有太多异议。最终，一定要多方征求意见，尤其要经过人大代表广泛讨论。在技术上，要充分尊重专业人员的意见，不要让行政命令凌驾于科学之上。” 见众人都在刷刷刷地埋头记录，他顿了顿又缓缓地道：“讲几句题外话，第一，不求大干快上，要按规律办事；第二，坚决不要让拆迁征地变成一场老百姓的灾难，要向杳踪区学习，把老百姓的利益考虑到位；第三，公共设施之外的投入，全部交给商业资本，政府不参与；第四，要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制度，要规范有序，不要出现违规乱纪，这一点同样要向杳踪区学习；第五，切实提升商务区软实力，这才是核心价值所在，也才能赖以实现可持续发展。” 在江映大广场俱乐部VIP专享包间内，沙建洲斜靠在乳白色的真皮沙发上，对隔几而坐的港商陈先生道：“陈先生舍江映而取边湖，不知出于什么考虑？” 陈先生身材适中，戴着金丝边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说道：“我们通隆物业是一家富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自成立始即把注重社会效益、造福地方奉为信条。这么说，并不等于我们不图赚钱。江映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边湖山庄，经营得非常不错。我们再选择在这儿的话，不可避免会面临激烈竞争，这于企业是困难的。于地方政府来说，这是重复投资，也是不乐于见到的。” 哼，说得动听！沙建洲心里冷笑一声，道：“在不久前的经济工作会议上，确定以市民广场为中心，建设中央商务区，举全省之力把江映发展为区域经济中心，打造成现代化大都市。在这一小块土地上，政府将在两年内投入巨资，总投资额高达一百亿。可以预见，这座城市的经济将步入一个高速发展期，社会消费能力将会迅速提升。这对于众多企业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会，不知道陈先生为什么会忽略这一点？” 陈先生早就做过全面调查，对情况了如指掌。江映在表面上搞得热热闹闹，实际上已经被边湖拉在了身后，发展潜力更是明显不及。 他托辞道：“我们已经注意到了，但企业的资源总是有限的。我们在海内外有数个在建项目，意向项目更是数不胜数，贵省只是其中之一。等未来条件允许，我们肯定会选择江映，这次实在万分地遗憾。” 沙建洲之所以劝说他选择江映，实在是因为忌惮闻同。见陈先生铁了心，他知道再劝已经无益，道：“江映也好，边湖也好，都是我们云缈省的辖地，我们一样欢迎。” 等陈先生告辞离开，沙建洲支开秘书，亲手拨通闻同的电话道：“闻书记，我是沙建洲。” “您好，沙副省长。”那头闻同的声音热情又不失尊敬。 “哈、哈，给你打电话是有好事，送一份大礼给你。” “那非常感谢您！” “是这样的，香港的通隆物业你应该知道，非常有实力。老板陈先生联系到省里，有意来我们云缈投资，意愿很强烈。他原本想选择江映，我考虑到边湖发展很快，要建设工业大都市，就把他推荐给你。” 第二天上午，陈先生在长虹湖区负责招商引资工作的王副区长的陪同下，坐着省政府派出的专车从江映出发到边湖。 车刚出城，他的助理给王副区长打电话问道：“王副区长，你们边湖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王副区长道：“我们先到区里，由郭书记陪陈先生去市委。他已经向闻书记汇报过了，约好了时间。” 助理立即不高兴地道：“听你的意思，是在闻书记办公室接待我们？” 王副区长一阵诧异，道：“应该是这样的。” 助理提高声调，极为不满地道：“你们大陆嘴上总是说要打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做。我们去边湖是商业考察，不是去求你们办事。对不起了，请你回去转告一声，陈总临时有急事，今天去不了。” 王副区长一愣，急道：“这、这——已经约好了，要不这样，我再和区里联系一下，你不要急。” “没这个必要，陈总临时有急事，很抱歉！” 王副区长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省政府的专车拐下高速，绕上回城的公路绝尘而去。 他狠狠地合上手机，在心里咒骂道：“妈的，不就一个商人嘛，闻同肯见你就不错了！别以为自己有几个小钱就了不起，和聚离软件比算个屁呀，抖什么抖！” 他心里不断咒骂着，下车走到远处，忐忑不安地在电话里把情况向郭散义做了汇报。 出乎他意料的是，郭散义很平静，道：“怎么会这样？不过这事不能怪你，你没有责任。唉，你先回来吧，我去向闻书记汇报。” 第800章 强力阻击 听郭散义汇报说陈先生在来的途中遇到急事，又返回了江映，闻同心里大为意外。 这么严肃的事情，说不来就不来，连个电话也不打，未免太狂了吧？ 他让周先昊叫来滕宗渊，把情况说明了，问道：“我总觉得不太寻常，你看呢？” 滕宗渊思索片刻，道：“说临时有急事，不过是个借口，应该是在借省里施加压力，拔高调门。而且，从一些细节看，这似乎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行为，有可能是演双簧。看看下一步吧，还有什么动静。” 接下来几天，省里并没有电话过来追问，事情就象没有发生过一样。 闻同无暇多顾，因为新传来一则好消息，让他兴奋莫名。亚船集团百亿船用柴油机项目经过多轮争夺后，终于淘汰至只剩下最后三个竞争者，这其中就包括后来横插一杠的江映空港工业园。 但据姜迪昌、钱教授、蒋冬葆和杭光城等人透露的消息，江映并不被亚船集团核心决策层以及中央政府分管领导看好。 另外两家竞争者都是沿海城市，一个是南方省南港市，一个是北齐省洋港市。 和这两家比，江映几乎没有明显的比较优势，相反区位上的劣势却格外突出。 早先也参与竞争的东洲市虽然综合实力超群，但却出人意料地早早被淘汰出局。 尽管在三强中处于劣势，但可以这样讲，如果不是闻同当初主持定下先坐山观虎斗而后加入的策略，就凭江映那样的条件，或许在前三轮就被刷掉。 对这个项目虎视眈眈的闻同一直在高度关注着，但在来边湖任职后他的心态已经改变，内心甚至希望江映被淘汰掉，这样边湖就可以趁虚而入，抓住机会一搏。 其实他已经在暗中做着周密的部署，具体工作都是由马凤玲和王瀛洲负责。 一得到消息，他立即召集马凤玲、王瀛洲、桑义远和滕宗渊四人开会，布置道：“机会终于到了，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请马副市长牵头，秘书长、滕教授、瀛洲全力协助，按照既定策略尽快把方案拿出来。同时一定要把困难考虑足，多做几份预案，以防不测。” 马凤玲干脆地道：“不等了，直接上手吧。” 她的意思是不要等江映被淘汰出局后再着手，这个时候就利用特殊渠道暗中地做工作，必要时甚至可以暗地里抬脚把江映踢出去取而代之。 众人会心地一笑。闻同也笑了笑，含混地道：“我负责给你们铺路，怎么走那是你们的事。” 马凤玲道：“事不宜迟，我马上动身去天都。劳烦滕教授辛苦一趟，我们一起。瀛洲，你留在家里，在秘书长指导下尽快完善方案。” 有一点闻同在不久前才通过滕宗渊从钱教授那里得知，姜迪昌以前一心想把项目安排到北方某省，原因是该省一位政界显要是他大学同学的伯父。 他有意进入官场，欲借此项目加深和该省政界的关系，为日后赴该省从政铺平道路。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那位要员因违纪被中央要求退居二线，他不得不中途放弃。 如今他没了这个想法，闻同就可以争取他支持家乡边湖，这对边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有利条件。 马凤玲和滕宗渊此去天都就是找他。 市属企业激励机制方案提交到市政府常务会议审议时，苗长刚一句多余话也没有，极其慷慨地让其通过。 甚至于在列席会议的汤志兴汇报方案时，他看起了别的材料，根本就没听，态度之消极令人意外。 但对于虚湖新区、中央商务区和科学城，他却截然相反，抵制态度异常地激烈。 这其中的道理其实不难理解，虚湖新区所规划的襟湖镇高端住宅区和科学城分流走大量优质客户，就必然影响长虹湖区土地的升值。 在书记办公会上，苗长刚、赵永海、金光明三人旗帜鲜明，立场高度一致，连提出异议的理由都一丝不差。 他们认为，无须把科研院所集中到一地建科学城，应该尊重其自身意愿，由其自主作出选择。 至于改善科技人员的居住条件，可以通过分散规划、多点建设、适度聚居的方式予以解决，而不是搞集中营式的科学城。 苗长刚言辞激烈，甚至对其尖刻地冠以“华而不实”的评语，讥刺为形象工程。 对于建设中央商务区三人并不反对，但对其选址却持完全不同的意见。 长虹湖国营农场西邻江边高速，一跨过去就是闻同所属意的虚湖新区北半部分，也就是规划中央商务区的主要所在地。 实际上江边高速就是行政区划的分界线，那边是虚湖风景区和富铜县，这边是长虹湖区。 在农场南侧是横亘东西的银梭湖，湖的南面也属于长虹湖区。东侧是边七公路，路东就是规划城市居住区。 三人坚持把中央商务区建在银梭湖南侧，同时引进香港通隆物业在农场投资开发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建设高尔夫球场。 他们的主要理由一是银梭湖南侧距长虹湖城市居住区近，便于市民在工作地和生活地往返；二是距主城芙南区近，便于新旧城区的衔接。 闻同之所以没有选择那里，是因为银梭湖区域是保护得还算不错的湿地，被列入城市规划保护区，而他所属意的区域以村镇为主，大部分土地已被列入城市建设用地范围。 对于增设虚湖行政区三人同样反对，认为徒增机构和人员，没有必要。 闻同之所以提出设置虚湖区，主要是因为中央商务区意向位置横跨临湖县、虚湖风景区、富铜县和长虹湖区，必须要划出来单独组成一个行政区，否则无法统筹资源。 如果按照他们的意见，把商务区设在银梭湖南侧长虹湖区境内，那的确不必成立新的行政区。 按闻同原来的计划，是准备在常委会通过这三项议案后，再报市人大会议审议通过。 第801章 让水搅活一些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虽然苗、赵、金三人极力反对他仍旧可以强行报常委会通过，并在随后的人大会议上获得高票支持。 有常委会的决议，有市人大会议的决议，省里很难否决。 但是，分歧表面上发生在市里，实质上是在省里。如果他真这么做的话，马上就会招来挟众绑架上意的责难。 这是一条碰不得的高压线，极为敏感。如此一来，他只能将此暂时搁置。 在人大会议召开前夕，出现了几件轰动性的议案，全部是由曹格缜所提。 曹格缜一口气提出六件议案，件件吸引人眼球，个别甚至是惊世骇俗。 他的第一件议案是提出修订市政府颁布的禁止占用城市公共空间摆摊设点法规，由政府规范管理，允许城市贫困家庭和进城农民工在不影响公共空间使用的情况下自由摆摊设点，并免除其税费。 第二件是提出立法解决进城农民工子女的就学问题。 第三件是提出制订村级财务公开办法。 第四件是建议全面实行农村费改税，严厉打击农村“三乱”。 第五件是建议连续两年停止新建、扩建及购置各级党委政府办公楼，将资金用于全市中小学校危房改造。 第六件是建议增加教育投入，兑现历年来拖欠的农村中小学校教师工资，保障农村中小学教师工资及时足额发放。 拿到他的议案复印件，闻同哭笑不得，对滕宗渊道：“这个曹格缜，还真是敢提啊！不过，还都说到了点子上嘛！” 滕宗渊也笑道：“不知道其他人看到，会是什么想法。我估计，不会遇到太大阻力。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土地上，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闻同苦笑了笑，转而问道：“老姜的人什么时候下来？定下了吧？” “定下了，下个月下旬，二十号。”滕宗渊说。 曹格缜的议案在人大代表中间引起了强烈反响，一时间成为大会上最为热点的话题。 这些议案中有两三件的内容非常敏感，比如连续两年停止购建党委政府办公楼，和允许困难群体在城市划定区域内自由摆摊设点，还有制订村级财务公开办法。 这样的议案能被允许提交给全体代表公开审议，在本市历届人大会议上尚属首次。 代表们非常清楚，议案能够通过所在代表团和大会主席团两道程序到达大家手上，意味着得到了市委主要领导的肯定。 受到鼓舞的人们顿时迸发出热情，除了政界代表依旧谨小慎微外，其他代表个个主动参与，积极发言。 和往届一样，政府相关部门分组接受代表们的现场询问。首先，市政府的一位副秘书长就修订市政府颁布的禁止占用城市公共空间摆摊设点法规，允许城市贫困家庭和进城农民工在不影响公共空间使用的情况下自由摆摊设点并免除其税费作出了积极回应。 随后在财政税务组，财政局局长汤志兴率领局领导班子和各部门主要负责人来到会场，与监察局、教育局共同就相关议案决议作出解答。 针对曹格缜制订村级财务公开办法的议案决议，他亲自回答道：“实行村级财务公开是各级党委和政府的要求，国家也有相关法律法规。在实际中，具体到基层可能因为缺乏切实可行的操作办法，导致存在执行难和执行不到位的情况……” 曹格缜追问道：“请问汤局长，办法预计多久出台？能不能定一个时间表？我们都知道，有法不依、执法不严问题客观存在，办法出台后如何保障执行？” 汤志兴明确地道：“六个月内，办法必须颁布实施。至于执行问题，这个不但有相关的党纪国法加以约束，办法本身也有罚则。为了保障执行，在日常工作中，全市各级财政部门将联合监察和审计部门依法开展督查。还有，各级人大常委会和代表们也有依法实施监督的权利，这个我们是非常坦诚、非常欢迎的。” 正面回答，不回避，不打官腔，不管日后实际情况如何至少现在他的态度是积极的，代表们马上报以阵阵热烈的掌声。 汤志兴说：“关于在农村全面实行费改税，严厉打击‘三乱’，这个是大势所趋。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其实中央很快就会有具体政策下来。所以，我们的意见是耐心等待中央的政策，同时着手做准备工作。一等政策下来，我们立即部署贯彻落实，切实让广大农民享受到政策的好处。” 一位种粮大户人大代表颇为心虚地问道：“在政策下来之前，能不能先想想办法，刹一刹乱收费乱罚款？” 曹格缜补充道：“我加一句，政策实施前夕可能会爆发乱收费、乱罚款、乱集资的高潮，政府对这个有没有防范预案？” 监察局局长方正庭道：“我来回答。非常感谢大家的关心，尤其曹代表，提到了预案，这个非常好，对我们启发很大。坦率地讲，这个问题市委市政府已经有所考虑。请大家放心，我们会给广大人民群众一个满意交待的！” 代表们用掌声对他掷地有声的承诺给予认可。 对于方正庭，以及他和闻同的关系，代表们或多或少都了解，对他印象很不错。 曹格缜一激动，站起身大声说道：“长虹湖区雷家村的‘奔驰村支书’，在社会上很有名，老百姓反映很大……” 在人大常委会领导班子中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委员会的副主任花金琅，马上阻止道：“老曹你坐下，不要打扰政府领导。” “关于连续两年停止新建、扩建及购置各级党委政府办公楼，将资金用于全市中小学校危房改造，这个正在研究成立领导小组，拟由市政府闻灵娇副市长担任组长，教育局古局长和我担任副组长……”汤志兴介绍说。 代表们最关注的就是这件议案，他们没想到政府的效率如此之高，一瞬之间汤志兴的话被淹没在雷鸣般的掌声中。 第802章 大胆朝前迈出一步 一位乡镇中学的校长从人丛中站起身，激动地道：“我们学校有一栋教学楼，六年前就被鉴定为危房。六年来，我们年年申请危改，年年因为资金缺乏落空。现在好了，终于有了解决的希望。六年了，我是天天提心吊胆，没有一天不在担心。有几次睡到后半夜，突然被恶梦惊醒过来，一身都是冷汗。万一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楼突然倒了，可怎么得了啊！” 随后，汤志兴道：“关于增加教育投入，兑现历年来拖欠的农村中小学校教师工资，保障农村中小学教师工资及时足额发放，这个已经在政府工作报告和财政预算报告中提到了。我们的代表在议案中提了出来，说明社会各界对教育非常地关心，期望政府增加投入的心情非常地迫切，这个很好。今后，我们会持续不断地增加教育方面的投入，包括基础教育，也包括职业教育。职业教育是未来很重要的一块，政府会大幅度增加财政资金投入，鼓励各种社会力量参与进来，给他们提供适当的补助。根据市委市政府的规划，今后将免费向城市和农村特困人群提供适当的职业教育，提高他们的就业能力。基础教育的投入比重，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五年内达到全社会GDP5％的宏伟目标。坦率地讲，这个比率对我们压力相当大，但再难也要完成。具体的规划，在市政府的领导下我们已经在着手研究。这一块，现在请我们局的王副局长详细地向大家报告。” 接下来，教育局古局长就立法解决进城农民工子女的就学问题作出了解答。 结束时，花金琅站起身道：“让我们为政府领导们的坦诚、高效和务实送上热烈的掌声！” 项依依到财政局报到后，被分在了局办公室。这次局里领导全部过来接受代表询问，她也跟了过后，和同事一起负责后勤。 领导在里面接受询问的时候，她和同事们不能进去，无所事事地呆在外面和同样不被允许进入的记者们扯闲淡。 一个云缈日报的年轻记者不满地道：“你们边湖太严格了，接受询问连记者都不能进去，有这个必要吗？” 一个财政局的女干部开玩笑道：“我们项股长有办法，你们真想进去就求她帮忙，肯定行。” 另一个女干部道：“不能白帮忙，要请我们吃饭。” 记者信以为真，立即道：“真的？项股长，求你帮忙，晚上一定请各位吃饭。” 和省内兄弟地市比，边湖市的政府工作报告，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报告，财政预算报告以及部分代表的议案明显“有些出格”，比如基础教育投入五年内要达到全社会GDP的5%，又比如曹格缜所提的几件议案。 闻同决定打破“静寂”朝前迈出一步，但又不想此事被媒体报道，不愿落得作秀出风头的恶评，还是关起门来悄无声息地改变为好。 在他的直接要求下，市委宣传部对全市各级各类媒体作出了严格的限制，对市外媒体亦不例外。 各代表团的代表们被极其严肃地口头告之，在会上可以积极发言，但在会外坚决不允许任何人对媒体记者透露敏感内容，更不允许私自在网上发布相关信息。 项依依是了解内情的，笑道：“你们还当真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记者叹气道：“也是，这只可能是市委宣传部的统一规定。” 另一个省卫视的记者道：“其他地市没有这样的，都是敞开大门随时欢迎我们。” 正巧财政局办公室的副主任走过来，闻听道：“怎么能这么说？其他地市怎么样，我们心里清楚，你们更清楚。会议有会议的纪律，不能谁想进去就进去。再说了，又不是所有场次都谢绝媒体现场采访，象这样不便开放的，肯定是重要议案。——小项，请你跟我去一趟主席团。” 等两人走后，那个云缈日报的年轻记者悄声问财政局女干部道：“大姐，刚才那位领导是谁？” “我们局办牛副主任。” 记者摇了摇头，道：“乖乖，还以为是市委宣传部的重要领导，原来——果然‘牛’！哎，那位项股长人蛮年轻，你们牛副主任很尊重她嘛！” 女干部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她未婚夫是谁啵？市委办副主任，一把手的秘书！” 记者会心地道：“啊！难怪，难怪！” 尽管在本次人大会议上再次当选市长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苗长刚还是不敢放松，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会议一结束他顿感一身轻松，痛痛快快地接受江昌成的安排到边湖山庄放松身心。 边湖山庄位置得天独厚，座落在小山谷谷口，院落外就是大江水。 他很喜欢这个地方，无论公务接待还是私人约请都尽量安排在这儿。他常来这儿，闻同和其他市领导就默契地很少来。 喝到融洽处，江昌成探过身体给他点上一支烟，道：“苗市长，教育城旁边的那块地，是不是可以放出来？” 上次在一道沟路的问题上作出让步后，他就想向苗长刚索要这块地，被苗长刚以恰逢政府换届为由拒绝了。 苗长刚斜了他一眼，往椅子上一靠，慢悠悠地道：“你目光短浅，总盯着教育城干什么？教育城是什么玩意你不清楚？” 江昌成机敏无比，惊喜万状地道：“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定下了？” 苗长刚直言无忌地反问道：“你觉得在云缈省地面上，有惠总办不成的事吗？” 以前象这些官场隐密他守口如瓶，从来不在江昌成面前透露只言片语。 江昌成被吓着了，愣了愣方才道：“那是，那是！农场是风水宝地，我们也很想参与进去，为市里作贡献。” 苗长刚却一收，道：“天不早，吃得差不多了。” 江昌成再次一愣，壮起胆试探道：“开了几天的会，累得很，蒸一蒸，要个房间休息一下吧？” 第803章 外邦取经 苗长刚轻轻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道：“蒸就不必了。” 江昌成悬起的一颗心落了地，会意地道：“那就按一按。” 当容貌绝俗的小姐袅袅娜娜地进屋时，苗长刚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镇静下来，淡若无事地吩咐道：“倒杯白开水。” 见是个半大老头子，小姐心下一阵厌恶。但旋即她眼前一亮，这不是市长吗？天啊，今天走了什么好运，撞上了市长！ 她久历风尘，阅人无数，一双眼睛毒得很，一眼就识破苗长刚是在强装镇静。 象这样极少涉足欢场的“雏儿”，最容易动情，只要拿捏得当，巧妙施为，保管他经历过一次后就放不下。 想到这里她兴奋无比，迅速调整好情绪，扮出一副薄带娇羞的模样。 果然，苗长刚不再一脸严肃，微笑道：“叫什么名字？” 果真是个“老雏儿”，在这种地方哪有张口就问人名字的。小姐心里更加得意，把水递到他手上后，伸手掠了掠额发柔声道：“璇儿。” 苗长刚的心就象被她轻轻抚摸了一下，不由更加温和地道：“璇儿？好名字！” 当躺到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时，他心里一叹，以前几十年真是白活了，原来人生还可以这么丰富多彩！ 在山庄一间密室里，老板麦良眼着屏幕上全身溜光不停地做起伏运动的苗长刚，激动得不知所措。 这回逮住一条大鱼了，以前还以为是个好官，原来也是个伪君子。妈的，老小子看来是饥渴了几十年，够有劲的！ 在新加坡樟宜机场，几位政府官员和海峡财团董事局副主席李总、置地集团董事长孙贤寿、海外农业集团驻华总经理林总，一起迎接刚刚抵达的边湖市代表团。 代表团阵容不小，共四十余人，由闻同亲自带队。团员里既有温健祺、马凤玲、杜子坤、谢和添四位市级领导，也有各县区政府、部分市直部门、三大开发区和虚湖风景区管委会主要负责人，包括王瀛洲、何静真、李刚强、老朱、滕宗渊、班俊友等。 代表团此行带着三大任务而来，一是招商引资，二是贸易洽谈，三是考察学习新加坡经济社会发展经验。 因此在政府代表团之外，以富铜集团、真道电气和四海有芳为首的本土骨干企业也组建了一支人数更多的代表团。 自置地集团并购镇开投始，边湖就和新加坡结下不解之缘，两地经贸往来日益频繁。 在海峡财团的带动下，相继有多家新资企业来杳踪工业园投资。与此同时，富铜集团、真道电气、四海有芳等本土大型企业集团也把东南亚总部设在了新加坡。 按照事先商定的日程，代表团先参加对方政商界联合举行的欢迎酒会，随后分头到政府相应部门进行对口考察学习，并到实地调研，最后举行招商推介会和贸洽会。 海峡财团董事局主席林老不顾羸弱的身体，坚持来酒会给闻同捧场。 老先生在新加坡国内乃至整个东南亚地区都深具影响力，他的到来惊动了大量媒体，甚至连政府总理都特地托人送来祝贺。 见面时，他握着闻同的手道：“我们认识有六七年时间，你今天才来新加坡，很不够朋友。还以为在有生之年没有机会作东接待你，今天愿意实现了。” 闻同恭敬地道：“没能时常来看您，是晚辈失礼。我们都非常希望您能到边湖作客，住上一段时间。” 较之前几年，林老先生反应明显慢了许多，片刻才缓缓道：“恐怕是有这个心，没这个力了，不比前些年了。云缈省有很多好朋友，杨书记……” 李总在一旁轻声提醒道：“是杨部长。” 林老先生这才反应过来，道：“对，杨部长，还有陈书记、卞书记、欧阳省长。” 闻同道：“来的时候，卞书记、欧阳省长嘱托我，向您老问好，祝您身体安康，乐观长寿。” 林老先生这次反应很快，道：“也请你代我问他们好，欢迎他们来新加坡作客。” 开席前，主人请林老先生致辞。林老先生十分乐意，还坚持在助手的搀扶下站起身，对全场主客双方和媒体记者道：“今天很高兴，在这里款待远道而来的众多朋友，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现在，就是这个心情。” 大家轻轻地为他鼓掌。林老先生接着道：“边湖和我们新加坡缘份很深，两地经贸往来兴旺，前景可以大期。我们海峡财团，很早就和边湖开展合作，现在投资很大，也很成功。如果让我总结一下，我对置地集团和海外农业集团选择边湖，非常满意！” “在座有很多在边湖有投资，或者去过，对情况很了解。当地政府励精图治，持之以恒地做了大量富有积极意义的工作，卓有成效。我们可以看到，边湖诞生、成长出一大批优秀企业。今天他们的代表都在这里，真道电气、富铜集团、四海有芳、成光酒业，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企业。就说真道电气，短短十年时间，发展到今天这么强大，成为一家广受尊敬的跨国高科技大集团。这是一个奇迹，也不是一个奇迹。说是奇迹，是因为它超常规的发展速度在国际上都是很罕见的。说不是奇迹，是因为它的发展依赖于科技创新，依赖于持续不断的科研投入，依赖于卓越的管理。从它身上，我们看到了中华儿女强大的创造能力，以及高管团队精诚合作的包容力，一点也不比西方人差。在我们这里，常说经济要转型，要依靠科学技术发展工业，现在厉总来了，我们要好好向他讨教。” 晚上孙贤寿个人在代表团下榻的置地饭店设宴款待全体成员。因为杳踪区是置地集团的大股东之一，饭店在房费上给予了最大限度的折扣。 第804章 降服昔日上司 这家饭店开业很早，在东南亚地区非常有名气，是置地集团旗下的第一家酒店。 饭店座落于世界知名的银行街珊顿大道，这一带高楼林立，行人熙熙攘攘，是银行和大公司的聚居地。 餐厅位于大楼顶层，四周是全落地玻璃墙，视野非常开阔。真道电气东南亚总部的一位高级经理带着大家站到玻璃墙边，指着外面介绍道：“我们东南亚总部就在那幢大厦里，四十六层一整层，富铜集团在四十二层，也是一整层。四海有芳在旁边一幢，挨着的那幢。” 政府代表团里有的干部还是头一次出国，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不时地发出惊叹声。 他们见真道电气的高级职员们衣着奢华，举止优雅得体，不由心生异样，暗叹当官未必强过从商，从商至少可以大大方方地公开享受，多自在。 所有人都被安排坐在紧靠玻璃墙的餐桌，以便边吃边欣赏华灯璀璨的夜景。 孙贤寿是知道国内风俗人情的，没敢安排太多相对便宜的特色美食，上了不少昂贵的大菜，免得破费了还被人说成小气。 政府官员们虽然吃遍天下，个个堪称美食家，但也有不少菜品连听都没听说过。 几杯酒下肚，大家兴致上来了。班俊友率先举起杯，对何静真道：“何区长，敬你一个，请多多关照！” 李刚强开玩笑道：“‘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古训真是说绝了！” 因为全都在靠边的餐桌，所以大家坐得就比较分散，恰好这一桌附近都是企业代表团的，李刚强并不担心被人听到。 众人哈哈大笑。尽管在诸多方面还存在严重分歧，但建设中央商务区已是共识，省里已经明确表态支持。 自一开始起所有的筹划工作都是由马凤玲分管，班俊友具体负责，这再明显不过地说明未来的管委会主任就是他。 杳踪工业园是中央商务区招商的最大来源，班俊友主动和何静真套关系是很正常的事。 义南县县长老苟接道：“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大款呢，不傍大款难道还傍我们穷人？” 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这毕竟还只是“内定”，玩笑只能开到这里为止，否则班俊友该受不住了。 滕宗渊看着窗外，摇摇头道：“整个东南亚这么多国家，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却被这么一小块土地摘走，真让人扼腕！” 程寨县的县长道：“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是关键因素之一。” 芙南区李区长马上道：“这个确实是关键之一，但还不是最关键的，地理位置更好的地方也不少。” 王瀛洲道：“坚持自由经济政策，大力投资基础设施建设，创造最优越的商业环境，他们在这些方面做得非常成功。” 在国外让大家少了许多顾忌，虚湖风景区管委会主任老朱道：“还有法治。” 班俊友道：“闻书记说得太对了，软实力才是核心价值所在。我们抓深度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走出这一步意义重大，日后将受益无穷。” 滕宗渊心中叹息一声，谁说我们的政府官员思想僵化保守？实际上，他们内心深处都有着自己深刻的认知，有一颗沸腾的心，只不过捂得严严实实不轻易示人而已。 闻同就有这个本事，努力创造条件让他们展露出来，并推动他们一步步地付诸实践。 宴后，闻同婉拒了孙贤寿的进一步安排，把温健祺约到客房会客室谈话。 在闻同初到任的那一阶段，温健祺由三把手党群副书记转任政协主席，正是心情极度低落的时期，连带对闻同也极度排斥。 闻同十分理解他内心的痛苦，并没有象苗长刚、赵永海等人一样忽视挤压他，相反还不断地给予关照。 时间是最好的疗药，几个月过去后，温健祺的心态渐趋平和，面对闻同不断伸过来的橄榄枝终于有了积极反应。 随意说了几句来新加坡的感受后，闻同道：“临来到省里汇报时，欧阳省长托我转告你，‘要保持一颗平常心，积极起来’。对不起，我是转述他的原话。” 欧阳索宏让闻同转话，暗示着温健祺并没有从他视野中消失，还存在着。 温健祺十分清楚，他之所以仍旧在关注自己，主要是因为闻同做了工作。 听闻同特意作出解释，他一笑道：“明白，我没有那么敏感。很感谢欧阳省长的关心，我还好，能摆正心态，做好份内工作。” 他这是婉转地请闻同代为表明心迹。虽然未来不可预知，欧阳索宏并不见得就会改变他的政治命运，但希望已经点燃。 “我始终坚定一个信念，一个社会，只有规范有序才能够实现全面进步。政协是统一战线组织，是民主的重要形式之一，应该在边湖的历史进程中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尽管温健祺有着明显的缺陷，但绝非无能之辈，这是闻同决定团结他的主要原因。 有了希望，就有了奋起的动力，温健祺道：“发生了不少积极的变化，我感受到了，很高兴。科学城和中央商务区，进展怎么样？” 闻同说：“有很大阻力，尤其是科学城，中央商务区主要在选址方面。” “从中跳了出来，站到一边，看问题反倒清楚了。如果换作别人，我或许也会认为是形象工程，太多这样的例子了。这件事情，还是要争取省里的支持，尤其是大多数省领导，包括二线和退休老同志。据我所知，他们对杳踪、望水县、省计委和两大规划高度肯定，评价非常高。” 闻同恳切地道：“很感谢！” 温健祺忽地一笑，自嘲道：“站到队外后，时间充足了，在儿子的劝说下学会了上网。以前没有发现，这个东西还蛮好，社会百态一目了然。前两天上边湖最热门的一个网站，叫虚湖网，看了不少帖子。老百姓现在很关心边湖的发展，对新一届市委主要领导人评价非常高，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民心似镜，民意如秤，是非善恶清清楚楚。” 第805章 战果丰硕 闻同相信他是真诚的，道：“坦率地讲，制度和精神才是根本，才能传承，才能源远流长。我们都要担负起制度建设的责任，要一步步建设制度文化，引导促进人民养成制度精神，尽管这非常非常地难。” 温健祺指了指窗外，道：“这个国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是学习榜样。今天实地一看，很受震动，相信大家内心里都和我一样。他们会把这种积极影响带回去的，会正确领悟市委意图的。这样的方式很好，今后有条件的话，可以多安排。” 闻同点点头表示认可，道：“明天晚上我有私人活动，推不掉，政府代表团的总结交流会就请你抓一下总。” 温健祺笑道：“你不在，他们反倒更敢说了，放得开。” ※※※※※※ “好肥的一只野山鸡，你有口福了！” “你昨晚不是说病人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吗？” “喝汤可以，你喝汤，我吃肉！呀，刚才忘了让他留点蘑菇，干蘑菇炖野山鸡最好吃了！你自己呆着，我买干蘑菇去了。” …… 申白蓉咂了咂嘴，嘴角淌下一线清亮的口水。忽而，她又进入另一副场景…… 看见闻同大腿淤肿得异常严重，申白蓉心急如焚，忙去取纸尿裤。 取来纸尿裤后，申白蓉把房门反锁好，先用剪刀剪开已经被剪去大半截的裤子。 他努力调整呼吸，想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申白蓉轻轻扯开剪破的裤子，完全暴露出他的内库。 出于难以控制的自然反应，他内库的中间部位高高坟起。申白蓉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从侧面把内库剪开。 那团东西失去约束，猛地弹起。申白蓉脸色绯红，偷看了他一眼，见他害羞得紧闭着双眼，就偷瞧了几眼他竖立着的东西，慌得脚酸手软。 勉强定了定神，申白蓉十分费力地帮助他抬起臀部，随即快速取过一只枕头塞到他腰下，再抽出剪破的裤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纸尿裤从他P股底下塞过去。 纸尿裤绕到上面时，申白蓉再也无法回避直直地指向空中的那个东西，咬着牙慌手慌脚地用毛毯按下，迅即用纸尿裤压住。 没想到手一软，那东西从纸尿裤边缘又溜了出来。申白蓉只得压下羞怯，再次抓过毛毯去按那东西，谁知一按下去又弹起来，一按下去又弹起来，越按越硬。 她急了，把毛毯一丢，直接伸手去抓，手却被不知从哪儿伸过来的一只大手握住。 她使劲往回抽手，努力想摆脱那只大手，急得出汗，一急之下醒了过来。 她怔怔地看着坐在床边紧握着自己手不放的男人，不敢想信自己的眼睛，眼泪刷地就淌了下来，失声哭道：“你怎么来了……” 闻同伸手为她擦去满脸的泪水，又擦了擦嘴角残留的口水，柔声道：“来这边考察学习，也是想来陪你。” 申白蓉一下子换上笑脸，眼泪却依旧在流，道：“天哪，刚才正梦见你，手被抓着不放，一着急就醒了！” 闻同微笑道：“一会儿流口水，一会儿满脸通红，一会儿伸手乱抓，还以为你做恶梦。到底梦见什么，这么怪异？” 申白蓉粉脸一红，娇声道：“不告诉你，反正是你的丑事，真丢人！——你抱我坐起来！” 闻同再往她身边坐了坐，扶她坐起来，一手搂着她，一手轻抚着她高高隆出的腹部，怜惜地道：“蓉蓉，让你一个人承担，我心里很不好受。既不是一个合格的男人，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我……” 申白蓉用嘴亲住他的嘴，阻止他再说下去。良久，她移开嘴，轻声道：“你的心我知道，我的心你也知道，这就足够了。人生没有完美，现在这样，我很知足，也很开心。” 闻同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道：“有没有反应？” “还没有，不过应该会准时，生儿子的时候就很准时。” “睡眠怎么样？” “睡不好，特别不规律。你来也不事先说一声，准备呆几天？” “我早就计划好了的，要给你一个意外。计划五天时间，明天晚上先去林老先生家赴家宴，结束就过来陪你。你一满月就回去吧，短期内我没办法再来这儿看你。” 申白蓉两眼亮晶晶地发光，娇媚地道：“嗯！真好，你居然来了，我太高兴了！” 偎在闻同怀里说了一会儿话，申白蓉忽然一皱眉道：“肚子痛，来了！” 在申白蓉进产房前，闻同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和儿子在外面，等着你们！” 隔着门听到一声清亮的哭声时，闻同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片刻，护士打开门，他拽着申文的小手急不可耐地冲了进去。 申白蓉满脸疲惫，虚弱无力，被汗打湿的头发凌乱不堪地沾在面部。闻同顾不上看新生婴儿，抓起她的手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还好吧？” 申白蓉眼睛里都是笑意，已经没有一丝说话的力气，只能勉力动动头。 闻同从护士手中要过毛巾，细心地帮她擦拭汗水，温柔地道：“蓉蓉，你真美！” 最后一天上午在机场候机时，大家有说有笑，心情说不出地好。 这次过来战果丰硕，基本达到了各项既定目标，每个县区都有不错的收获。 最让大家高兴的有两件事，一是成功促成新加坡经济发展局在边湖设立办事处，二是杜子坤代表边湖市政府和该国政府相关部门签署了一份农产品供应战略协议。 二者意义十分重大，前者意味着边湖市获得了国际级的认可，将成为该机构在国内中西部地区开展活动的中心，后者则意味着边湖市将成为该国农产品重要供应地之一。 后者的重要意义除了直接商业利益之外，更关键的是其强烈的示范效应。 下一步，杜子坤的目标就是消费量庞大的香港市场。 应该说，在这个过程中林老先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没有他的大力促成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结果的。 第806章 突发事件 林老先生说服经发局决策层最核心的一条理由是，边湖市发展经济所秉持的理念和新加坡非常相似，如果经发局作出这个选择，可以清晰明确地传递出自己的价值观。 即将登机前，桑义远忽然从国内给闻同打来电话，语气急切地汇报道：“闻书记，长虹湖区一个小区发生群体冲突，业主和物业公司保安队、建筑公司施工队起了冲突，轻伤十八人，重伤五人，两个有生命危险……” 闻同实在不愿意这条恶劣的消息破坏大家高涨的情绪，走到一边沉声命令道：“我强调两点，第一，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伤员，请求省政府协调最好的医疗资源，必要时转院外省；第二，请苗市长负责稳定事态，但是，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任何暴力行为发生！” 出事的是永达固建工公司在长虹湖区教育城旁边开发的虚湖小城小区。 事情并不复杂，永达固违反经审批的小区规划，在既未经业主同意又没有任何审批手续的情况下欲侵占小区中心绿地再盖两座住宅楼。 业主坚决不答应，在多次向政府相关部门投诉无果后，遂集体出动，强行阻止工程开工。 流血冲突由此产生，开发商不但派出保安队对业主施暴，还要求建筑公司派出工人帮忙。 等闻同辗转回到边湖已经是晚上，事情并未结束。愤怒的业主并没有屈服于暴力，他们静静地聚集在小区里，一不闹事，二不离开，让苗长刚、郭散义束手无策。 有了闻同严厉的警告，两人没敢让派驻现场的警察动武，担心被他揪住小辫子。 在冲突中受伤的多数是业主，其中受重伤的五人全部是领头的。省医已经派过来四名专家，协助市医院对重伤者进行救治。 一百多个伤者的亲属守在医院里，情绪十分激动，口口声声要求严惩凶手，否则倾家荡产也要到天都去告御状。 苗长刚在处理，闻同没有急于插手，先听取桑义远的汇报。 桑义远是深知永达固建工公司背景的，事情发生后他躲得比谁都快，守在办公室哪也不去，只接听不时打进来的情况汇报电话。 闻同一回来，他立即拿着整理出来的资料过来汇报：“业主中很多互相认识，非常团结。他们坚持三点要求，第一，释放被抓的业主；第二，终止小区中心绿地上两幢楼的施工，恢复原状；第三，惩办伤人者。区里汇报过来的情况是，区建设局口头同意过开发商增建两幢楼，开发商原定于今天报送书面材料，目前已经报了上去。事情的过程，区里汇报的情况是，业主冲击施工现场，破坏工程和施工设备，阻挠施工，对维持秩序的物业公司保安和建筑公司工人进行人身攻击。在混乱中，保安进行自卫，让部分业主受伤。在接到业主的报警电话后，区公安局到达现场，但伤人的物业公司保安已经不见了。公安局带走了六名业主和部分保安、工人到局里讯问，载止目前还在审讯中……” 桑义远的话里已经有了足够的暗示，闻同没再追问，面无表情地道：“人至今不肯散，问题的障碍到底在哪里？” 桑义远小心地道：“类似的情况在教育城也有，三幢楼已经出了地面，快到二层。据了解，另外还有四个小区也不同程度地存在，其中边湖地利的一幢已经接近封顶。” 这种事不止边湖有，在省内其他地方并不鲜见。试想在这种情况下对于业主的诉求，苗长刚如何敢轻易答应？ “教育城二期情况如何？”闻同问。 桑义远说：“二期土地已经转让，接手的和一期是同一家开发商。” 闻同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事情至少不至于再和惠姐、沙丽丽、李飞扬有直接关系。考虑了一下，他道：“让苗市长处理吧。” 桑义远大松了一口气，他就怕闻同盛怒之下一头撞进去。 凌晨时分，终于从医院传来好消息，五位重伤员全部脱离生命危险。 但非常不幸的是，这五个人将落下终身残疾，其中两个人极有可能丧失生活自理能力。 直到凌晨两点多，业主们仍旧不肯离开。苗长刚实在无法，只得授意郭散义无条件释放被抓的六名业主，答应停止两幢楼的施工，这才连哄带逼把人群疏散回家。 当天情况危急，在市政府的要求下虚湖小城物业公司不得不垫付十万元医药费。 受伤的人总共二十多个，这十万元根本不够用，到第三天就没了。 现在重伤员没了生命危险，聚集的业主也散了，物业公司不再同意付钱。 公司声称账上已经没有钱，只剩下一百多元，付出十万后连员工的工资都没有着落。 实际上在事发当天下午，公司负责人即指使会计把几个账户上的存款全部提现，存到个人储蓄折子里。 整个事件中物业公司不过是帮凶，真正的主谋是开发商永达固建工公司。但打人的是物业公司保安，要追究责任也只能找物业公司，找不到开发商头上。 物业公司现在没有支付能力，因为它是有限责任公司，大股东永达固从法律上讲没有为其买单的义务。 受伤业主的家属同样拒绝续费。市医院没办法，就停止给病人用药，只维持病情不恶化。 家属们愤怒已极，集体堵在市政府大门外讨要说法，一要求解决医药费，二要求依法赔偿，三要求严惩凶手。 苗长刚根本不理睬，一脚把球踢给分管副市长谢和添。谢和添躲无可躲，只得接下这只烫手的山芋，然后一个电话让郭散义来领人，让区里和家属谈。 郭散义见闻同一直不闻不问，胆子顿时大了许多，安排两辆大巴车把家属拉到区政府招待所。 一百多个家属被集中到招待所一楼清空的会议室里，由区政府一位姓范的副秘书长出面接待。 第807章 血泪结果 范副秘书长在郭散义的授意下，一落座就气势汹汹地拍桌子道：“你们是什么行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冲击政府机关，扰乱社会治安，这是犯法！” 范副秘书长高高胖胖，天生面相不善，发怒时更是吓人。 家属们刚才还群情激昂，这会儿一下子就被他这副凶相镇住了，没一个敢说话的。 范副秘书长见效果出乎意料，心中得意，故意黑着脸不言语。 好半晌，一个重伤业主的家属大声道：“我们犯什么法？我们维护正当权益，反映情况，不犯法！” 另一个重伤业主的家属也气愤地道：“开发商违规盖楼不犯法？物业保安拿刀杀人不犯法？我们家里人差点被砍死了，去讨要公道还成犯法了，这是什么法？是哪儿的法？” 不少人跟着起哄，纷纷道：“不公平，政府要主持公道！”“我们要钱救命！”“我们要赔偿！”“政府要抓住凶手判刑！” 范副秘书长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我告诉你们，这里是政府机关，谁再闹事，警察和武警就进来抓谁！” 有工作人员打开会议室的人，家属们顿时傻了眼，门外站着好几排荷枪实弹的警察和武警士兵，虎视眈眈地面朝屋内。 亲人们刚从刀光血影里捡回一条性命，众人立即软了下来，敢怒不敢言。 范副秘书长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人，目无法纪，阻挠施工，破坏财产，聚众闹事。政府不予追究已经是宽大为怀，还一而再再而三，敢去围堵市委市政府，真是无法无天！” 有胆大的业主放缓语气道：“范秘书长，我们实在没办法，不是闹事，也不想闹事。我们就是希望政府给一个说法，这事到底怎么处理？” 范副秘书长借势下坡，也放缓语气道：“这才是谈事的态度，闹是闹不出好结果的，越闹越坏事。” 他威严地扫了众人一眼，冷冷地接着道：“你们来这么多人，没办法谈。我提一个要求，一家只准留一个，其余全部离开。” 等人无奈地离开后，范副秘书长又道：“你们情况不同，要区别对待。轻伤病人的家属，你们去另一个地方，会有人和你们谈的。重的留下，就在这里。”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瓦解分化。有人立即道：“这样不行，把人一个个地赶走，我们怎么办？” 范副秘书长不予理睬，冷声道：“什么怎么办？我不是说了吗，你们情况不同，在一起怎么谈？” 重伤业主的家属们急了，纷纷劝说轻伤业主的家属们道：“不能分开，把我们分开，人少了说话没份量，谈不出什么好结果。” 范副秘书长对轻伤业主的家属们道：“我跟你们说，要抓紧时间，错过了机会不要后悔。堂堂区政府，难道还会欺骗你们？要真不信任我们，那就算了，没法谈了。” 受他连压带哄，轻伤业主的家属们再也不管重伤业主家属们的苦苦相劝，随着几个工作人员离开了。 到了另一处地方，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道：“区里考虑到你们的实际情况，决定协调解决百分之八十医药费，其余自理，另外每人再补助营养费五百。” 这样的条件还不算太苛刻，七嘴八舌吵一阵子后，家属们最终还是接受了。 在重伤业主家属这边，情况就没有那么好了。范副秘书道：“一个个把具体要求说出来，我们记下，报到区里研究后给答复。” 有人道：“医院不给用药，急等着钱救命，区里到底要多长时间答复？” 范副秘书长马上不耐烦地道：“我不是说了吗？先说要求，你不说区里怎么知道？” 苦等了两天仍不见有任何答复，五个重伤业主的家属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即赶到区政府。 区政府增派了四名保安，全部佩带警棍，家属们在大门外就被拦下不让进。 “我们找范副秘书长，他答应了的。” 保安受了安排的，说：“我们没接到通知，不知道。” “那让我们进去，我们自己去找。” “不可能，这是政府机关，想进就进？没有预约谁也不能进，这是纪律。” “你给范副秘书长打电话，他知道我们，其他人也知道。” 保安打了一个电话进去，片刻对家属们道：“范副秘书长出差了，办公室的人不了解情况，等他回来再来吧。” 任家属们软磨硬泡，保安就是不放人进去，也不再肯通报。 旁边一个卖报纸的老头同情地道：“听说那些轻伤的都管了，你们重伤的反倒不理，这是为么事？你们也不想一想，带头闹，正斧不倒找麻烦就是好结果，还会理你们？咱们做老百姓的，安安分分过日子算了，不能和有权有钱有势的斗。咱们是斗不过他们的，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家属们再到市政府，倒是见到了工作人员，但被告知此事只能找区里解决。 一连两日求告无门后，在医院赶人出门的威胁下他们终于向现实妥协了，决定还是先救人要紧，其他日后再谈。 重伤病人的医药费高昂，哪家都要上十万，两个最重的市医院说至少要二十万。 这五家都是普通家庭，如此高昂的费用远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但人得救，没办法各家只得先卖房，再四处向亲友举债，能解决多少是多少。 虚湖小城的业主们看不过去，在几个人的号召下大家踊跃捐款，为重伤业主送去七八万块钱。 看到重伤业主是这个结果，轻伤业主和家属自感庆幸，再也不敢提额外的要求。 在七百万人口的边湖，五个重伤业主不过是无边无际的虚湖中一小群微不足道的游鱼，他们的命运政府根本没放在心上。 一切似乎烟消云散，就如虚湖上的湖面，暴风雨过后复又归于平静。 事情告一段落后，闻同找来谢和添，要求道：“和虚湖小城类似的情况，还有多少？全市情况如何？你拿一个报告上来，附上你们的意见。” 第808章 逼宫大戏 虚湖小城两幢违规增建的住宅楼中，一幢由苏赫连的青苍建安公司承建，事发时他手下的工人也被开发商要求参与。 他是知道永达固建工公司背景的，为了讨好派了不少工人，其中有几个工人向业主下了重手。 现在楼被要求停建，他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结果，就让白燕去向兰蕙芷打听。 到目前他只收到永达固三十万开工款，但已经投入了八十多万，如果政府最终不让建楼的话，他这钱十有八九会打水漂，永达固很可能抵赖不承担损失。 白燕怕遇上闻同，没敢去兰蕙芷家里，打电话把她约出来吃饭。 对受伤的业主兰蕙芷听说过一点情况，很同情他们，问道：“你说实话，你们的工人动没动手？” 白燕当然不会说实话，但她行事周密，提前给自己留好后路，怕日后万一查出真相兰蕙芷嫌她撒谎，就含糊其辞地道：“我们只是接工程的，碍不着我们的事，业主也不是针对我们，没有理由和他们动手。当时老苏和我都不在现场，具体情况不是太了解，听工人自己说只跟着起起哄，没有动手打人。区公安局带走了我们好几个工人，审问后没发现有问题，当天晚上就放回来了。” 兰蕙芷对她的话很是怀疑，但不愿深究，说：“我觉得你还是少和永达固打交道，他们做事不讲规矩。你们装潢做得不错，我家就装得很好，好好地做这一块不行吗？” 白燕诉苦道：“家装生意是还可以，就是量小，赚不了多少钱。光靠这个是不行的，养不活这一摊子。我比较担心，不知道还让不让他们接着盖？不让盖的话，损失就大了。” 兰蕙芷说：“我也不知道，回头帮你问问吧。不过我看就是让盖，短时间内也肯定盖不了，影响太不好了。” 白燕已经从青苍县建设局辞职，半公开地和苏赫连同居。苏赫连原本打算和老婆离婚，和她结婚。但白燕却说他老婆有病，受不得刺激，还是等以后再说。 苏赫连感激涕零，对她更是死心塌地，言听计从，特地新成立一家家装公司，把股份登记到她名下，法人代表和总经理全是她。 白燕也确实是个能干的女人，自从她帮苏赫连后，公司的生意越做越大，比原来好了许多。 兰蕙芷知道她的情况，在众多同学里她算是特别有出息的一个，从一文不名的底层老百姓艰难爬到这一步很不容易，因此愿意适当帮帮她。 在闹市区一幢别墅里，陈阿山拿着几页材料抖了抖，皱眉道：“你看，一个看房的也没有，吓得都不来了。我早说过，不要贪图小便宜，两幢楼撑死了也就赚个三百万，好不容易在扭转的品牌形象一下子又砸了，这是何必呢！” 倪小倩正坐在沙发上给孩子喂奶，扭过头道：“事情已经这样，你也不要抱怨，伤了和气总不好。” 陈阿山十分生气，说：“做企业不能这样，要讲信誉，要有长远眼光，这是起码的要求！工业园的那些公司，为什么搞得好？他们守规矩，讲信用，明白怎么做才是对的。你不讲规矩没有诚信，长此以往谁还愿意和你玩？一锤子买卖不行，有了今天没明天，那不是做企业，是投机取巧，只有死路一条！” 倪小倩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陈阿山忽然道：“小倩，我有一个想法，你要支持。把安湖山从永达固撤出来，收拢资金到中央商务区投资开发绮丽风情广场。我们自己独立操作，不和他们一起玩。双方思路差异太大，根本没法合作！” 倪小倩不满地道：“这怎么行，妈当初说了，我们兄妹之间要团结！” 陈阿山道：“不是和哥撇清关系，是和永达固撇清关系，他个人在安湖山的股份不动。妈当初也说了，做企业就要有做企业的样子，不能再抱着依赖长辈的想法，要增强自我生存能力。” 倪小倩放下孩子，想了想道：“你说得也有理，我再想一想吧。到中央商务区开发绮丽风情广场，确实可行，还是你思路开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金光明的精心策划下，一幕逼宫大戏悄然上演。 不知是谁散布的消息，说市里要征用长虹湖国营农场的全部土地建科学城，把地按成本价卖给富得流油的真道电气、富铜集团、四海有芳和新加坡海外农业集团这些大企业，给高收入的科技人员盖豪华住房。 消息一传再传，很快就变了味，最后什么样的版本都有。 有的指责说很多困难家庭还没有房子住，市里不但不多盖经济适用房，反倒给那些高工资的科技人员盖两三百平方米的豪华住房，太不公平了。 有的说土地是国家的，不能便宜卖给企业，让国有资产非正常流失。 有的说科学城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最后肯定变成开发房地产捞钱。 还有的甚至暗示市里有领导和企业勾结起来，贪污受贿，从中落好处。 这些消息在网上尤其多，虚湖网的论坛里闹得沸沸扬扬，一批新近注册的网友大胆发帖，引得跟帖者无数。 很快，又有消息传出，说香港有一家大集团要来边湖投资建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地点就选在长虹湖国营农场。 公园建好后，开发商就会追过来，农场里土地的价格就会翻几番。 职工们可以享受到城市发展的好处，会大发土地财，每个人口至少可以分到一套上百平方米的房子，按一两年后的市价最起码值二十万。 长虹湖国营农场的职工们天天都在议论这件关乎切身利益的大事，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把他们弄得心里发慌，没着没落。 相当一部分职工在农场从事农业生产，土地就是他们的饭碗。现在饭碗随时面临着碎裂的危险，他们被搅得心急如焚。 第809章 千人上书 农场职工们坐不住了，隔三岔五往场部跑，向场里打探消息，请场里出面做工作。 他们要求场里一定要向区里、市里反映，不能建科学城，要建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 一个是没什么油水的科学城，一个是每个人口能分二三十万元的房地产开发，两相比较之下这个账根本不用算。 其实，闻同提出在农场建设科学城并非一步到位，而是严格控制供地数量，循序渐进地发展，根本不存在一次征用全部土地的意思。 还有，按他的设想科学城发展起来后，可以把职工就地安置在区域内从事餐饮、百货、物业等等第三产业。 要知道那些科技人员可都是高收入阶层，又不必负担高房价的压力，其消费能力是非常惊人的。 职工们从事这些行业，整体上看要比务农强得多。 没奈何，他的这些远景和每个人口能分二三十万元的房地产开发所带来的巨大诱惑比，实在太过微不足道，甚至近似于可笑。 职工们蠢蠢欲动，场领导们更是心痒难搔，欲焰蒸腾。农场没什么搞头，职工们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场领导们名为领导干部，实际上地位不高，来钱的路子更是有限得很。 卖地搞房地产开发就不一样，一笔交易动则几百几千万，随便“袖”几套房子就是一百多万。 看看人家雷家村的“奔驰村支书”，几年前不过一个“土包子”，开发商一来，一眨眼成了暴发户。 十平方公里土地足够开发几年的，有这场持久的盛宴，就是给个副区长也不换啊！ 上上下下一拍即合，场领导当即召开全场干部职工大会，提出引进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搞房地产开发。 大家一表决，全体通过！ 为了表明决心的强大，有人出主意向区里、市里上千人签名意见书。年届五旬刚好够再干七八年的场长当即拍板，好主意，要得！ 当场长领着两名副场长手捧千人签名意见书到区里，区里热情地接待，夸赞农场干部职工有眼光有见识，识大体。 郭散义够胆量，原封不动把意见书送到市政府，直达市长苗长刚案头。 在市委大院，“前楼”和“后楼”不睦众人皆知，此事立即在大院引起骚动。 机关的人一个个精于人事，很多人看出来了，这是“前楼”向“后楼”示威。 习惯上，大家把前面的市政府办公楼称为“前楼”，后面的市委办公楼称为“后楼”，有时用以暗指市长和书记。 但对这种明显欺上门来的的挑畔，“后楼”却似乎无动于衷，根本没做出任何反击动作，这让大家大感扫兴。 自从上次在新加坡听温健祺提到虚湖网后，闻同就留意上了。回国后，他多次登录网站论坛，很认真地查看一些网友的议论，还心血来潮地注册了一个网名叫“我爱边湖”。 网友对虚湖小城暴力事件的看法，他尤为关注，最近一直在追着看帖子和留言。 当他再次打开保存在收藏夹中的网站首页时，却出现了意外，一片空白的页面上写着一行红字提示：本站因故被相关部门要求整改，敬请谅解。 他立即让周先昊把桑义远叫来，问道：“宣传部最近是不是在整顿互联网？” 这事市委宣传部向市委办备过案，桑义远道：“是的，向市委办备过案，说是市政府那边要求的。也是，互联网太混乱，流言蜚语，说什么的都有。甚至个别别有用心的人在造谣生事，影响太恶劣！” 闻同猜测他所说的“别有用心地造谣生事”大概是指有不少帖子暗示市里有领导勾结企业，在长虹湖国营农场建科学城图谋私利，这些帖子他也看过。 帖子所暗指的市领导他自然明白是谁，但他并不介意，没有动怒下令封杀，更没有让公安部门追查来源的念头。 他甚至能猜测出来，这些帖子是谁策划的。网上对科学城的负面言论排山倒海，对虚湖小城暴力事件的非议同样不少。 有人受不住了，在达到把科学城搞臭的目的后马上要求宣传部整顿，把打击民间言论的恶名巧妙地加到他头上，蒙蔽不明真相者。 闻同说：“马上让宣传部停下！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翻不了天去。老百姓有个说话的地方不容易，只要言论不违反国家法律法规就行。就剩这一点精血了，要精心呵护，不要去扼杀。身为公权力执掌者，就要有自觉接受老百姓监督的意识和胸怀，说是说不坏的。即使别有用心也没什么，毕竟只是猜测用语，又没有指名道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怕什么？你一定要明白，事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看着吧，是非黑白混淆得了一时，混淆不了一世，要不了多久老百姓就会明白的。” “是我敏感多虑了，思想认识还不够成熟。”桑义远对无端攻击科学城的人十分愤慨，但同样也不希望虚湖小城的暴力事件过多被网民议论。 他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一种惯性思维，出发点是稳定压倒一切，看问题的角度和闻同不完全相同。 闻同却口风一转，轻叹一口气道：“但是，该控制的还是要严密控制，比如科学城和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毕竟，我们都在现实中，不能不有所顾及。这个你要坚持把好关，决不能有一丝一毫放松。” 宣传部部长古子平在边湖不太合群，并没有向省委党校的老同学闻同靠拢，倒是有些靠向市长苗长刚。 桑义远明白他的意思，答应道：“这个我们一直严加注意，不敢掉以轻心。” 闻同突然问道：“抛开感情因素，对苗市长这个人你怎么看？” 桑义远一愣，心里迅速转开了，片刻小心地道：“他在边湖工作年头不短，是老领导，凭良心说，口碑一直很好，很正面，不过近来好象有些变化，有点反常。” 闻同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看来我没有带着感情看问题。” 第810章 书记市长斗法 在闻同的强力推动下，市属企业激励机制方案终获省政府通过。 随之，市政府常务会议审议通过首批富铜集团和边湖重工两家企业的激励方案。 自陈照东始，市政府的主人历经三任，其间富铜集团不知上报过多少稿激励方案，但最终都因种种不可言说的阻力而胎死腹中。 此次的激励方案并没有太多创新之处，除和市政府的激励机制方案相衔接部分外，其余全部是以前的内容。 可以说，阻力和当时的市委书记倪正林的消极态度有着极大关系。 富铜集团是陈照东一手培育起来的，包括灵魂人物包青林在内的高管层只信服于他，骨子里并不买倪正林的账，让倪正林无法伸进手来。 包青林的人事关系虽然在市委，但因为企业实力超强，他个人的影响力实在太大，市委实际上莫奈其何，轻易动他不了。 在对待老叶的问题上，闻同采取了灵活的方式。一方面，市委保留他在富铜集团的董事职务，以便他在此轮激励改革中享受到应得的权益。 另一方面，他到边湖重工担任总经理后，将同时按照市政府批复的激励方案享受聘用合同中约定的权益，承担经营责任。 机制一建立，又有了这一适当的安排，老叶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答应去边湖重工。 按照市政府批复的边湖重工激励方案，经营者的薪酬被分成三大块，一是日常基本工资，二是年终奖金，三是股票期权。 年终奖金和当年审计后的净利润挂钩，股票期权则在五年内分期根据业绩完成情况兑现。 聘用合同中明确约定，如果经营者未能达成经营计划中业绩的下限，合同自动解除，由市委另行安排其工作。 老叶上任之日，闻同亲自送他，并在全公司干部和职工代表大会上发表讲话。 “我们边湖重工，是一家具有光荣历史的企业。曾经，它和富铜集团一起，是我们边湖的两张名片，为全市经济社会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是全体边湖人民的骄傲。但现在，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它落伍了，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和挑战。虽然困难巨大，但它的生命还在，精神还在，还有勤奋努力的职工，有出色的干部，有一支优秀的技术队伍。什么是最宝贵的？人是最宝贵的，只要人在，就有希望！我听说，大家精神面貌有些问题，不太自信，其实大可不必。从你们中间，走出了徐衡和周全平两位杰出的高级经理人才，这充分说明我们的队伍是优秀的，是值得寄予厚望的！” “企业经营管理，有其自身的客观规律，我们必须找到这个规律，按规律办事。完善法人治理结构，建立科学合理的激励机制，是关键因素。这次在省委省政府的坚强领导和大力支持下，市里为你们建立起激励机制方案，批复了你们的激励方案，给了大家一个良好的做事环境和前景。通俗地讲，就是给你们松绑了，把责权利搞清楚了。希望你们抓住契机，重树信心，共同努力，再造辉煌！” 除激励方案外，闻同的讲话和历次来公司的市领导的讲话并无二致，在信誓旦旦的保证和煽动性上甚至大大不如，但干部职工们却给了他最为热烈的掌声。 事出有因，他们的这种信任源自于闻同的经历。 在边湖闻同一手缔造镇开投，但两袖清风全身而退的传奇故事可说是家喻户晓。 其中通过招投标拿下江边高速公路工程石料订单，成功开发江映城市蓝宝石楼盘狂赚近两亿，和大胆决策通过股权置换方式在金融危机时抄底参股置地集团的案例，在民间尤其被传得神乎其神，乃至于在全云缈省都广为人知。 正因为此，干部职工们对他有着近乎于迷信的信任，坚信企业和自己昔日的好时光就要回来了。 会后在公司会客室，闻同、马凤玲又一起和高管层作了简短的交流。 临离开时，他握着老叶的手道：“舞台已经搭好，接下来的戏就要由你来领唱了。” 老叶道：“既然选择来这儿，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保证不让您和马副市长失望！” 在回市委大院的车上，周先昊突然接到桑义远的电话，要求他通知司机避开大门，绕行侧门回大院。 电话里桑义远没说原因，周先昊也没敢问，照着他的话通知孙家祥和马凤玲的司机。 等回到大院他才知道，原来是虚湖小城五个重伤业主的家属在市委大院大门外静坐请愿。 闻同进办公室刚坐下，桑义远跟进来汇报道：“香港通隆物业的陈先生来了，苗市长和长虹湖的郭书记在边湖饭店接待。据了解，他们下午一起去农场，对方计划留下一位副总主持具体的考察洽谈工作。” 这事闻同事先毫不知情，苗长刚根本就没向市委报告。 听桑义远说他稍稍一愣，随即淡淡地道：“知道了，有件事你安排一下，谢副市长报过来的那份报告我签了，你跟踪督促市政府落实。” 联想到上次陈先生摆出的那番姿态，闻同马上明白个中诡异之处，他们这是在为绕开自己玩的一个小埋伏。 事情已经经过了你，但既然你市委书记慢待通隆物业，不重视这个项目，那就不要怪市长苗长刚不报告而自行其是了。 谢和添接到闻同交待的任务后，十分地犯难。报告他只用几天功夫就整理出来了，但闻同要求的“附上你们的意见”不好办，他实在不知如何提。 憋了几天后，他终于开了窍，公事公办地提出“依法整改，严格执法”的意见。 报告递到苗长刚那里后，果然，老苗大光其火，把他叫到办公室要求对意见部分推倒重来。 现在报到闻同这里的这份报告是修改后的，意见部分的大意是“尊重现实，徐徐规范”，不再是原来的。 第811章 市委办的公子哥 回到自己办公室，桑义远拿出闻同的批示细细一看，禁不住会心一笑，暗赞一声“高”！ 闻同的批示是：上个月中央召开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工作会议，提出五年工作目标，包括完善法规制度，提高执法和依法行政水平，建设社会信用体系。在省委省政府的统一部署下，我市各级各部门组织过大规模的集中学习。省委省政府选定我市为深度整顿规范试点市，是有深意的，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我意为，对中央的精神和省委省政府的意图，一定要认真学习，深刻领会，在实际工作中努力遵照执行，在全省起到带头作用。 桑义远拍了拍报告，自言自语道：“嘿、嘿，不怕你不乖乖地照办，还敢违背中央精神和省委省政府的意图？不想干了差不多！” 当晚，不但边湖电视台大段报道通隆物业的来访，就连省卫视也在晚间新闻中拿出了整整一分钟时间。 在报道中，省卫视说边湖市正确领会省委省政府的战略意图，大手笔引进国际投资，积极谋求建设现代化大都市。 次日上午，云缈日报更是以半个版面予以报道，评价和省卫视如出一辙。 晚上，欧阳索宏给闻同打来电话，道：“科学城选址考虑其他地方，要服从大局。” 闻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道：“我的意见是中央商务区选址不变，科学城作出改变，定在附近的襟湖镇。虚湖新区是实际需要，这个需要成立，不然没办法开展工作。” 欧阳索宏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可以考虑。” 蒲离是市政协副主席蒲长青的小儿子，是他前妻所生。小伙子衣着时尚，人长得帅气，性格也好，属于典型的阳光男孩。 在单位他和谁都是朋友，大家也都颇喜欢他，市委和市政府系统不少未婚女同事更是对他暗自心仪。 可最近几天大家发现，一向乐观开朗的他烦躁不安，象是有什么心事。 下午上班时，大家刚在家午休过来，还没有进入工作状态，正是约定俗成的聊天时间。 市委办的老大姐赵姐比平时晚了十几分钟才到，一进办公室就满面春风地高声宣布：“向大家公布一条好消息，我家儿子研究生录取了，云缈大学经济学院！” 众人立即争先恐后地送上祝贺。一个美丽的女孩子道：“赵姐，这样的好事，得请我们大吃一顿才行。” 赵姐痛快地道：“行，晚上请大家，都去，谁想不去也不行！” 女孩子欢呼一声，立即道：“我帮你上虚湖网搜一搜，看哪家饭店在搞活动。” 虚湖网因为人气旺，接到不少广告订单，客户全部是市区的餐饮、美容、装修、家政等服务类中小企业。 网站的管理人员蛮有经营头脑，先是免费为商家做广告，等后来商家发现效果还不错时就开始向他们收费。 坐在一角的蒲离靠在椅子上，无精打采地咕哝道：“哪还有虚湖网，关了！” 女孩子回头对他嫣然一笑，道：“关了？没有吧？刚刚还上过的。” “是吗？我看看！”蒲离立即坐直身体，熟练无比地移动了几下鼠标，随即精神焕发，换成一副笑脸。 女孩子顾不上查饭店，起身走到他桌前道：“星期六我们上虚湖山春游，你去不去？” 蒲离顾不上理她，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应付道：“又想让我当车夫啊？这周没空，有事情，忙得很。” 赵姐道：“星期六你忙什么？不会是和女朋友约会吧？” 蒲离道：“哪来的女朋友，我这样的懒人，女孩子一看就吓跑了！——有电话，喂，周哥。好的，马上去。” 他一走，赵姐怪模怪样地对刚才的女孩子道：“啧、啧，是周副主任的电话！小静，要加油啊，蒲离多好，长得好看家世又好！” 何小静也是有些家庭背景的，爸爸是芙南区财政局长。听赵姐说得这么露骨，她马上脸一冷，不高兴地道：“有什么好加油的！” 气氛顿时急转直下，大家识趣地停止聊天，开始各干各的事。众人均想老赵这张嘴真不会说话，难怪在市委办呆了几十年连个副科级也混不上。 周先昊的办公室就在隔着一层的楼上，蒲离只用半分钟就到了，一进门就叫道：“周哥，找我什么事？” 周先昊一努嘴，小声道：“不是我，闻书记。” 蒲离吓得一吐舌头，小声道：“他、他找我？什么事啊？” 周先昊故意不说，道：“不知道，没说，快进去吧。” 蒲离赶忙收起随便的态度，神情极为认真地对着周先昊身后墙上挂画的镜面整了整仪容，方才畏首畏尾地推开闻同办公室的门，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潇洒自如。 虽然老爹蒲长青是多年的市领导，继母闻灵娇就是现任副市长，但市委书记可不是等闲人物，他还是头一次有机会走进这间无数人梦寐以求踏入的办公室。 站到门内，他局促不安地小声道：“闻书记，您好！” 闻同从桌后抬起头，点点头道：“过来坐。” 蒲离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也不敢正眼看他，眼神飘飘忽忽地望向他身后高大的书架。 气氛太压抑，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都能听到心脏“嘣、嘣”的狂跳声。 真气派啊，到底是市委书记，比爸爸的办公室强多了！以前听人说见领导身体都要矮三分，还真是，就这威严的气氛也能把人镇住。 爸爸在市委的时候，去他办公室怎么没觉得呢？ 蒲离帅气爱打扮，洒脱不羁的气质和闻声有些相似，闻同心里自然而然地对他生出好感，温和地道：“工作还顺利吧？” “好，蛮好的！”蒲离一愣怔，赶紧收摄心神答应道。 闻同问道：“听说你文章写得不错？” 蒲离回答说：“平时喜欢写写画画，不过工作上都是写材料，一个模子，也不需要太多文笔。” 第812章 求贤若渴 “啊？你的意思是怀才不遇？”闻同说。 蒲离顿时面色通红，呐呐地道：“没有，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再随意问了几句，闻同道：“下午跟我去一趟杳踪区，好好写一写一位长者，把你长期遭受无情压抑的才情全部发挥出来。” 看着他开门离开，闻同在心里摇了摇头，暗道就样的性格只怕不适合走仕途，老蒲也是爱子心切，硬要塞进来。 闻同短暂的召见让一向内心高傲的蒲离情绪跌落到谷底，自信心出现空前危机。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坐在座位上木呆呆地想着心事。自己和他年龄差距还不到十岁，在他面前却象小孩子仰视巨人一样，完全找不到自我，一丁点自信也没有。 想想刚才说话的时候，茫无自主，根本不知道怎样去表达，甚至连试图找回自已的念头也没有，太可悲了！ “嘿，范进中举啦？什么好事？”何小静凑过来神神秘秘地小声打探道。 被她一打断蒲离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表匆忙站起身，一面收拾公文包一面道：“好事？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车经过长虹湖高架桥时，闻同正在考虑科学城的事，突然被一辆走内道呼啸而过的奔驰车给惊扰了。 他抬头瞥了一眼前方阳光下那一团锃亮的黑影，眉头一皱，心想是谁这么不要命地发疯？ 奔驰车内坐着两男两女，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坐在后排座左侧的浓妆女孩子探身朝司机座嗲声道：“二十二！雷哥，你真牛，见一个超一个！” 开车的“雷哥”戴着墨镜，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又把速度往上提了提，奔驰车像疾飞的子弹头一样再次连超两辆车。 浓妆女孩子右侧的小青年染着一头黄发，他忽然回身看向车后，又转回头道：“雷哥，不好！刚才的那辆奥迪牌子不对，前面都是零，好象是市委一号！” “雷哥”正飘飘然，闻言惊道：“看真了？” 副驾座上的女孩子也道：“是的，我也看见了。” “雷哥”一咬牙，骂了一句脏话：“娘的，倒霉！赶紧跑，惹不起！” 长虹湖是杳踪区和长虹湖区分界线，胡林、何静真站在桥头路旁迎接闻同和杜子坤。 车快到桥头时，孙家祥放慢速度。副驾驶座上的周先昊放下车窗，探头出来招呼道：“胡书记，何区长，请上车走吧，不下车了。” 在四季春饭店后院门前，林忠轩陪着几位来边湖考察的学者说话。其中有两位是各自领域的实力派科学家，一个五十多岁，姓褚，是国立农大教授，也是杜子坤的大学老师。另一个六十刚出头，姓蒋，是利川市某县农科所退休研究员。 饭店院门临着大街，不时有行人经过，也不断有客人进进出出。十个人里头就有三四个认识林忠轩，其中既有政府官员，也不乏普通老百姓，大家无一不走上前恭敬而亲切地向他问好。 林忠轩道：“子坤在电话里讲，闻书记本来订好了晚上去天都的机票，听说你们到了，当即就把机票改签到明天。” 蒋研究员道：“领导这么好客，让我们不安！” 林忠轩道：“他这个人，就是爱才，尤其对科技人才特别地尊重！” 褚教授道：“才三十三岁就领导一个七百万人口的大市，建国以来都屈指可数。” 林忠轩道：“他二十八岁就是望水的书记，政绩十分突出，省内没人比得了。” 蒋研究员道：“同行在一起经常议论，说你们云缈真正重视科技工作，抓得很扎实，新技术引擎工程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很有成效。” 林忠轩忽然神情古怪地笑道：“老蒋你要有思想准备，我们闻书记一向求贤若渴，估计在打你的主意。” 几人正说话间，数辆小车悄无声息地驶了过来，隔着十几米远就停下了。 闻同当先下车，紧走到蒋研究员和褚教授跟前道：“蒋老师，褚老师，各位，让大家久等，万分抱歉！” 这些年为了研究经费，蒋研究员没少看县里农业局局长和分管副县长的脸色。 闻同的重视令他激动不已，连连道：“闻书记太客气了，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褚教授来自天都，又是杜子坤的老师，姿态就没他那么谦恭，道：“打扰闻书记，耽误你的工作安排，很过意不去！” 闻同道：“哪里，没能去恭请已经失礼。” 一行人进入湖心酒楼三楼分宾主落座。说了些地方风土人情后，话题自然而然转到农业上来。 褚教授道：“农业是基础产业，既要进入市场又不能完全依赖市场，适当的政府补助是必须的。我们许多地方政府对农业关注太少，说得多，做得少。你们杳踪农业科技公司的模式很先进，在农技研究和普及推广方面是个创新，非常适合现行情况。” 杜子坤道：“现在出了不少问题，主要是缺乏竞争，导致公司在末端面向农户的服务跟不上。我们正在酝酿大规模改革，引入竞争机制，让市场竞争来解决。新政策将对县以下各类农资经营机构实行严格的准入机制，采取农资销售捆绑农技服务模式。对每个经营机构，经县政府农业主管部门考核合格的农技人员至少要占到六成。谁卖种子、农药、化肥给农户，谁就要承担相应的农技服务责任。服务是要收费的，费用农户承担一半，政府补助一半。政府将鼓励各级农技人员脱岗创业，进入这个市场。对于有编制的，编制可以保留三年，第一年发四成工资，第二年发两成，第三年不再发放。如果创业失败，可以再回到原岗位。同时，也积极鼓励农业类大中专毕业生进入这个市场就业，政府为他们提供三个月的免费岗前培训。至于农技人员的后续教育，将由各级科研院所和大中专院校有偿承担，比如杳踪农业科技公司、省农大、市农科院。根据我们实地调查判断，将来全市重要乡镇的农资经营机构大概在三到十家，可以很好地展开竞争。这其中也包括杳踪农业科技公司，在市场上大家是平等的。大体情况是这样，具体方案和配套法规正在积极起草中。” 林忠轩道：“实际上杳踪农业科技公司负担很重，基层网点太多了，经营压力很大。以后要慢慢收缩，把一部分农资经营和末端农技服务市场让出来，只保留中心集镇网点。要坚持把精力集中在研究上，收入来源主要靠种子、种苗销售。经营管理上的事我不懂，也不管，大概是这个意思。” 蒋研究员感叹道：“你们这么舍得投入，工作抓得这么扎实，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 闻同道：“蒋老师，能不能留在边湖？我们的愿望非常强烈！” 褚教授想起林忠轩刚才的预言，乐得哈哈大笑。蒋研究员道：“谢谢闻书记和杜副市长，我在那边还有项目，恐怕没办法来贵地。” 第813章 世上无难事 杜子坤道：“您只管考虑愿不愿意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由我们负责做工作。” 他接着说道：“我们边湖正在申报建设国家优质水稻基地，急需您的加盟。如果您愿意，我们想办法把整个技术团队连项目一起搞过来。过来后，具体方式目前想到三个，一是集体调入市农科院，二是单独注册成立企业实体，三是技术参股杳踪农业科技公司。工资待遇、家属工作安排、子女上学、住房、科研经费，保证做到大家满意。” 蒋研究员研究了一辈子优质水稻，成果丰硕，奈何许多地方政府并不感兴趣。没有政府鼓励引导，农民也不敢种植，让他颇有明珠无投之慨。 在过去几十年，国家农业方面的首要任务是解决人民温饱问题，对优质水稻从政策上并没有特别考虑。 现在情况已经不同，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大中城市中高收入阶层开始追求生活质量，对主粮的营养与口感有了越来越高的要求。 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已经全面解决了食品安全问题，闻同和杜子坤筹划着把工作重心转入农产品品质上来，以抢占中高端客户，让农户在市场角逐中夺得更大的份额和利润。 胡林道：“杳踪农业科技公司经营得不错，今年营业收入有望突破一个亿。区里对中高级农业科技人才有一系列特殊政策，包括住房、补贴等等方面。补贴方面研究员、博士后每月一千五，副研究员、博士每月一千一，助理研究员、硕士每月八百。” 杜子坤道：“这个市委市政府准备在全市推开，要给予农业科技人才特殊政策。” 四海有芳是杳踪农业科技公司的大股东，万有芳道：“蒋老师要是看得起公司，我们计划成立一家研究所，专门从事优质水稻研究开发。” 蒋研究员连连摇手道：“万总言重了，言重了，哪里敢说看得起看不起！” 他沉吟了一下，接着道：“贵地盛意拳拳，让人感动，个人倒是愿意仰就，还要问问其他几个年轻人的意见。这几个年轻人都非常不错，专业实力强，态度也端正，很有事业心。” 杜子坤道：“好！您放心，这个事情我来安排！” 褚教授和林忠轩是校友，他这次是应邀来边湖考察指导水产科学研究工作。 杜子坤就任副市长后，把市水产科学研究所升级为正处级研究院，并亲自兼任院长。 褚教授是国内水产领域权威科学家，被边湖市政府聘任为水产业首席科学家、研究院名誉院长。 实际上，自杜子坤担任望水县农业副县长起，望水县、边湖市就和国立农大有过多次合作。在他升任农业副市长后，双方的合作更为广泛，迅速扩大到多个领域。 闻同道：“褚老师，边湖是淡水水产业传统大市，现在衰退得很厉害。我们非常着急，制订了一系列规划，也积极向中央、省里申请政策和资金。但再着急，饭也要一口一口吃，要遵循规律来。依靠科学技术是关键，所以，还请您辛苦多来指导，帮忙多推荐优秀人才。” 褚教授道：“我尽力而为，安排得开就过来。子坤是母校的优秀学生，学校和校长对我们边湖农业科技工作非常认同，特别支持。唉，说起来可悲，研究了一辈子农业，却吃不上一口放心食品！平时家里吃的喝的都尽量买我们云缈省的，可以放心。就是这个蔬菜问题不好解决，你们在超市里的比菜市场贵，菜市场的又辩不清真假。是不是考虑开设云缈省农产品专卖市场，让消费者放心？” 杜子坤道：“东洲搞了一批，都是边湖人开的，生意火爆得很。这个需要地方政府支持，天都方面有顾虑，说不便特殊对待。不过我们也没有放弃，还在努力做工作。” 闻同认真地对褚教授道：“干脆来我们边湖定居，这样就不必担心吃不上放心食品。” 褚教授莞尔一笑，推托道：“我比不得老蒋，动起来阻力重重，不象他是退休的人。” 闻同立即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有最大的诚心，也有足够的耐心。子坤，褚老师来我们边湖指导工作期间，务必安排人照顾好生活起居。另外通知天都办事处那边，平时多帮着照顾家里，要做到随叫随到。” 周先昊和蒲离等人在区委区政府其他领导的陪同下，在酒楼二楼用餐。 趁着一起上厕所方便的机会，蒲离愁眉苦脸地对周先昊道：“周哥，闻书记交待我给林忠轩老师写一篇文章，你看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写啊？” 周先昊笑道：“这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总不能让他安排林老师接受你专访吧？” 蒲离说：“你给小弟指点迷津，救救小弟吧！” 周先昊说：“我也没办法。” 听说闻同在湖心酒楼三楼，来饭店就餐自认为够份量的企业老板和区里领导们争相过来敬酒。 但在三楼楼梯口他们就被饭店老板娘赵丽、王小英客气地挡下了，说是市委办领导有交待，闻书记请的是贵客，不便打扰。 杳踪区区委宣传部长被挡驾后，就到二楼找周先昊敬酒。虽然未能见上大老板，但能和老板的心腹大秘小酌几杯也是不错的结果。 不过他没想到，抱着和他一样想法到二楼向周大秘敬酒的人非常之多，他根本就没有拉近私人感情的机会。 下楼回到一楼包间，他忍不住大发感叹道：“我们闻书记礼贤下士的品格让人折服，专程赶来区里，请利川蒋研究员和国立农大褚教授吃饭。” 时报记者况鲁然来云缈省采访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实施情况，准备做一个后续专题报道。 她去年深入采访后发表的长篇报道给了云缈省非常积极正面的影响，也为她赢得了几位政界朋友，时任杳踪区区长的胡林即是其中之一。 第814章 机上遇女记者 这次况鲁然倒过来，把最后一站选择在杳踪区，胡林给予了很大的方便，安排区委宣传部长全力配合。 听宣传部长提到闻同，她说道：“你们闻书记也在？他对媒体特别谨慎，不愿被宣传，不象有的领导。” 宣传部长吹捧道：“我们闻书记是非常伟大的人，思想深刻，作风低调务实，一心埋头做大事。他对全市领导干部影响很大，大家都向他学习，不在媒体上说空话套话。” 况鲁然是全国知名大报的知名记者，到基层来颇有优越感，比较受地方领导的重视。 她笑了笑，道：“全国各地跑了很多地方，我们边湖确实不一样，有一股清新风气，能明显感受出来。尤其在杳踪区和望水县，感受非常地明显，可以说他的影子无处不在。” 第二天上午，况鲁然坐着区委宣传部安排的专车到江映机场。宣传部的同志很细心，特地托关系给她订下经济舱第一排靠窗的座位。 这一排前面是分隔头等舱的舱壁，空间比后面各排都要大，坐着可以很舒服地把腿伸出去。 她放好行李后，一坐下就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大摞采访素材，边看边提取要点。 在飞机起飞前十几分钟，一位青年乘客撩开隔开头等舱的布帘子，对坐在靠过道座位的乘客道：“先生，麻烦让一下，我在中间。” 况鲁然听声音觉得有些耳熟，就抬头看过来，待看清青年的面容她立即惊喜地道：“周主任，你好！” 周先昊稍稍一愣道：“况记者？你好！又来采访吗？” “昨天结束的，刚从杳踪过来。你是去天都？” “是的，没想到还能一起。” 况鲁然压低声音问道：“领导在前边？” “对。这次下来的任务是什么？还是食品安全问题？” “做一个后续专题，这次偏重农业和农村方面，围绕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进行。中央即将全面铺开农村费改税，实质上只有把农村的经济发展起来才是根本出路。在这个方面，你们的规划具有典范意义，报社决定上这个专题。” 报社能把这么重要的工作安排给她，说明她很得领导器重。周先昊道：“这个题目很大，意义非凡，恭喜你！” 况鲁然笑了笑，道：“更要恭喜你，高升一级，前途一片灿烂！” 周先昊岔开问道：“这次把重点选在哪些地方？” “划了三个层次，昆北、边湖是一类的代表，苍茅是二类的代表，江映是三类的代表。每个地方选取两到三个县，边湖去了临湖、湖西和杳踪。这三个地方各具特色，很富有代表性。杳踪是规划发源地，临湖面临着传统优势产业——淡水水产业严重衰退局面，湖西则在快速崛起中，茶叶和油茶是没有被完全发掘出来的大富矿。你们湖西的李刚强县长很有意思，作风硬朗，敢想敢干。去年采访的时候是他接待我，今年升了县长还是他。” “和上一届比，这一批县区党政正职平均年龄要低六岁多，绝大部分人年富力强。象李县长就在最年轻的几个里面，才三十多岁，前途非常看好。”周先昊没问她为什么把江映列为三类的代表。 况鲁然婉转地打听道：“听说你们人大会议开得很有新意，破解了几件民生难题？” 闻同对此有明确的封口令，周先昊轻飘飘地躲开道：“不是人大代表，不了解。你们记者全国各地跑，见得多，没必要过于关心。” 飞机落地后，周先昊问道：“怎么走？办事处会来两辆车，要不和我们一起？” 况鲁然也不客气，道：“那谢谢了。” 沾周先昊的光，空姐放她跟在后面提前进入头等舱下机。闻同一眼就认出她来，微微一笑道：“况记者，你好。” “闻书记，您好！想蹭您的车回城，不知道可不可以？”况鲁然灿烂的笑容宛若春日阳光下明艳的桃花，散发出醉人的芬芳，看得闻同心头颤动不已。 “欢迎，不过有一个条件，不能提问题。”闻同答应说。 况鲁然娇声笑道：“一言为定！” 进入市区后，周先昊拨打后面车上办事处主任的手机道：“况记者对我们云缈省有过重要贡献，是云缈更是我们边湖的朋友，中午安排一起吃个饭吧。” 办事处主任立即明白这是闻同的意思，周先昊是作不了也不可能作这个主的。 他也知道况鲁然曾经采访报道过云缈省的食品安全治理，倒没有往歪处想，挂断电话后说道：“况记者，中午请一起吃个饭。” 在饭桌上，闻同主动道：“这次下去采访，总体感觉怎么样？” 况鲁然说：“刀淬过火后更加锋利，成功度过去年那场危机，贵省收获很大。这次跑下来，确实有不少感想。头一个就是通过那次的考验，贵省上上下下完全统一了思想和行动，形成了一种共同意识，这一点意义深远。第二个就是在初级农产品方面，部分地区开始由注重安全转入提高品质上来。不过遗憾的是，这一点暂时还没有上升为全省的认识，或者说还没有受到省里足够的重视。第三个就是发展不均衡，不少落后县并没有从规划中享受到好处，甚至于还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害。这个可能会在未来影响甚至阻碍规划的持续推进，不容忽视。第四个就是全省发展重心在加速向大城市偏移，个别市尤为明显。” 周先昊心想，难怪刚才在飞机上她把江映列为三类的代表，原来是出于这个考虑。 周先昊都听了出来，闻同自然更明白她话中所指，说道：“你既是记者身份，也是一个普通的消费者，可以代表中立的第三方。这些看法非常重要，很珍贵，对我们的工作帮助很大，很感谢你！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对于边湖请笔下留情，不要过抑，也不要过扬。有些事情，我们自己也是清楚的，但囿于现实无法去改变，还请谅解！” 第815章 后发制人 闻同既担心况鲁然在报道中抑江映而扬边湖，也担心她把教育城或者虚湖小城的暴力事件给兜底捅出来。 教育城和虚湖小城都是征用郊区农民的建设用地和耕地建起来的，和她此次的选题农业与农村是有关系的。 况鲁然冰雪聪明，大体明白他的暗示，善解人意地道：“您的意见我明白，无论抑还是扬，尽量不给你们工作造成压力。” 吃过饭后，办事处主任悄悄地把周先昊请到一边，问道：“周主任，虚湖小城那几个业主的家属来天都上访，还找媒体反映，态度特别激烈。劝回去又来，劝回去又来，加上他们人又多，也劝不过来，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这事很麻烦，搞不好会出大漏子，你看要不要向闻书记汇报一下？” 周先昊在心里骂了他一句二百五，嘴上客客气气地道：“按你们的工作程序办事好了。” 办事处主任被这事搞得焦头烂额，烦不胜烦。见周先昊根本不予理睬，他同样在心里大骂着解恨。 下午在亚船集团总部附近一家茶楼，闻同秘密约见姜迪昌。集团派出的考察组已经到达江映开展工作，对空港工业园进行最后一轮考察。略略寒暄后，他问道：“其他两家有什么新的动向？” “动作很密集，省里最高层亲自出动游说。技术层面上没有什么变化，能挖掘的都挖掘出来了。我是担心你们省委那边，这样搞法，会不会有看法？”姜迪昌说。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闻同后发制人的策略很好地具备这个优势。 另两家竞争对手南方省南港市和北齐省洋港市一开始就把技术层面的竞争优势全部摆了出来，让闻同、马凤玲研究得透透的，早就针对性地拿出了应对方案。 而反过来边湖开发区在省内就被江映空港工业园挤掉，那两家对其所知极其有限，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等到边湖突然杀出时，他们难免会手忙脚乱，被打个措手不及。当然，这里面有个重要前提，就是中央政府分管领导和集团决策层能够接受边湖最后关头横插一腿的做法。 关于这一点，闻同已经有了周密的考虑。在中央政府层面，他已经通过钱教授的联系亲自求见过吴副秘书长。在集团这边，有姜迪昌从中协调，问题不会太大。 再说了，因为姜迪昌的缘故，他和集团一把手嵇总的私人关系也非常不错。 不过技术层面的因素终归只是条件，一些非技术层面的东西往往才是最终决定因素，比如地方在中央的话语权。 闻同道：“边湖开发区本来就是空港工业园的备选地，他们被淘汰我们接上来，这个说得过去。省委的工作，我们来做。江映也好，边湖也好，都在一个省，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姜迪昌提醒说：“果真如愿的话，真道电气的电动汽车你们还能不能保住？江映那边肯定不平衡，会不遗余力地争夺。” 闻同说：“这个是下一步的事，以后再说。” 姜迪昌抱怨说：“江映的动作太吓人，两年举债百亿搞中央商务区，那还给不给企业留？企业要不要发展？钱从哪里借？” 闻同趁机道：“在这个问题上，我的态度非常明确，也非常坚定。第一不为了城市建设而建设，第二必须保证除房地产以外的所有企业贷款的额度，第三要把握投入节奏，只允许适度透支未来财力。”他不好直言江映的是非，就以这种方式落井下石。 姜迪昌道：“我信得过你的承诺，杳踪区和望水县就是最好的证明。” 晚上闻同如约赶到杨老的小院吃晚饭，杨心民也在。杨心民是带着遗憾和不舍离开云缈省的，他人虽然离开了，但心还在牵挂着。 对于云缈省近来发生的一些重大变化，他很是关心，吃饭的时候就问闻同道：“江映搞商务区和扩建商贸市场的一百个亿，都落实了？” 杨心民在任的时候，就没有支持欧阳索宏在江映建中央商务区，这个闻同是非常清楚的。他小心地道：“听说落实了一半，来的时候看到，工程已经启动了好几项。” 杨心民问：“一下子占走那么大的额度，对你们影响大不大？” 闻同说：“还好，影响不算大，省政府做了一些平衡工作。” 杨心民又问：“科学城建设资金的筹集呢，有没有问题？” 闻同回答说：“问题不大，已经和发展银行省分行谈得差不多，初步达成一致。” 杨心民沉吟片刻，道：“向中央领导汇报过，他持肯定态度，非常支持。副总理这边已经看过了具体规划，口头上同意了。消息一传开，提出意向的不少，有几十个。我一个个地看了，感觉很不好，一是冲着巨额的补助资金，二是借着名头开发土地，上房地产。都是这个打算，没有一个例外的。交给他们去搞我很不放心，会大相径庭，不会有什么出路。在这个方面，只有你最知道我的意思，也最让我放心。” 杨老一手端碗，一手举着夹满菜的筷子在空中虚点着，很不满地道：“现在的一些干部，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缺乏耐心，不肯静下心来谋划长远，不愿意踏踏实实地做事。看看几十年前，老一辈的人都做了什么？原子弹，氢弹，人造卫星，多么威风！没有这些东西，我们今天还能坐在这里安安逸逸地吃饭？现在倒好，天天说引进投资引进技术，结果养成了依赖的坏毛病。看不到多少长进不说，反倒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如我们那个时候自力更生！” 老人戎马大半辈子，在经年累月的军营生活中养成了对下属指指划划的习惯，以致于到现在一激动起来还不改本色。 闻同很理解他，委婉地道：“还需要大家共同努力，总会好起来的。我们并不缺乏人才，也不缺乏创造力。” 第816章 闻同的蓄谋 杨心民道：“和汪渊淦教授详细谈过，方向上基本达成一致。生物工程很适合你们，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杳踪食品药品工业是吻合的，成果有很好的转化市场。” 汪渊淦是沈钊华介绍给闻同的，也是美籍华裔科学家，在国际生物工程领域享有极高的地位。 他和带的几位华裔学生有意回国效力，筹建国家级生物工程研究中心。 按闻同和杨心民的初步设想，是把杳踪食品研究院改组为边湖国家生物工程研究院，聘任他担任院长和首席科学家。 新的研究院将升级为部属，主要由中央财政核拨经费，省政府和边湖市政府按约定比例配套。 未来研究院将对外输出科研成果，或者以直接出售形式，或者以折价入股形式。 政府将只依法履行监管职责，不派驻行政管理人员，不直接参与，由其自主管理。 下旬，中央召开会议研究人才工作，提出创新人才工作机制，大力建设各类人才队伍。 随之，省委、省政府、省人大和省政协四大班子召开学习会议。 在会议临近结束时，欧阳索宏发言道：“中央高瞻远瞩，审时度势提出人才队伍建设，这是切中实际的重大举措。在我省，优秀的企业管理人才和科学技术人才非常地稀缺，一直无法满足发展的需要。为了未来考虑，我们要给予足够的重视，在大力培养的同时，更要筑巢引凤，加快引进步伐和力度。” 苗长刚公然阻挠增设虚湖行政区，让班书记十分恼火。此时见时机到了，他立即疾言厉色地道：“尤其是科技人才的培养和引进，要摆到全省战略高度上来考虑！我们有的同志不思进取，言行举止不顾身份，不注意班子团结，对积极谋发展的同志不但不支持，反而冷嘲热讽，阴阳怪气。这样的心态非常不可取，让人齿冷，令人心寒！” 大家都听出来了，他这是在指责苗长刚不负责任地讽刺闻同提出的科学城是形象工程。 政法委书记李刚强直筒筒地道：“到底是不是形象工程，要由历史来检验，不负责任地妄加断言不好。我想，即使有着形象工程的外表，也是有用、有重要意义的形象工程！” 省人大黎副主任道：“人才工作是百年大计，尽力为优秀人才尤其是优秀科技人才提供好的条件，是有必要的。” 一位老资格的政协副主席话有所指地道：“土地要用得其所，用在揽才上，是适当的，应该予以鼓励嘛！” 马上就有人接话道：“土地这个问题，有了规划，那就要尊重。” 又有人说：“就是嘛，太随意了不好嘛！” 风向已经变了，矛头隐隐指向边湖教育城。对于近乎于无偿圈占大片土地的教育城，省内许多人是有意见的，只不过碍于其背景轻易没人去提罢了。 现在又起劲地引进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其背后隐藏的玄机谁都明白。 很多人终于忍不住了，尤其是老同志们，气愤地站出来表达异议。 教育城的业主惊奇地发现，小区内违规增建的住宅楼工程突然停了下来，原先一派热闹的施工现场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了。 又过了几天，已经建到二楼的工程开始拆除，而且实施拆除的工人就是原有施工队的工人。 有业主向包工头打听，包工头解释说是开发商让拆的，拆完马上恢复原状。 教育城开发商的行为是自发的，并不是出自区里或市里的要求。听过桑义远的报告，闻同道：“真是个复杂的人，让人奇怪，又让人尊敬！” 桑义远知道他是说惠姐。没有惠姐的发话，开发商是不会这么老实的，至少不会这么积极主动。 对于惠姐、沙丽丽和李飞扬等人，桑义远也是知道一二的，说道：“征地时就让人钦佩，补偿款一分不少地发到村民手上，风平浪静地把事情办了下来。” “极富有智慧的人！”闻同说。 桑义远说：“有了这个榜样，事情解决起来会更加顺利。其他违规建造的小区已经全部停工，等待市政府的整顿意见。” 闻同缓缓地道：“在省内，市场秩序之混乱，土地和房地产行业可说是集大成者，万众瞩目。深度开展整顿规范，选择从这里开始是合适的，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有消息说，到明年土地出让招拍挂要求在全国范围内制度化。” 桑义远问道：“省里有没有动作？” 闻同说出了自己的蓄谋：“暂时还没听说，应该快了。我们可以做一些准备工作，迎接这一重大改革。由人大、政协开展调研，推动规范化进程，逐步扩大招拍挂出让的范围。” 蒲离把写林忠轩的长篇文章递上去后，久久没收到闻同的回音，让他心里忐忑不安，一天到晚总是惦记着。 直到两周后，周先昊打电话把他找到办公室，递给他闻同批阅后的文章道：“你先看看。” 在文章封页的空白处，几行粗大的黑体字格外醒目：文章写的是谁？林忠轩老师吗？请安排蒲离同志到杳踪农业科技公司挂职学习六个月，任林老师专职秘书。 蒲离傻了，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先昊问道：“周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周先昊没理会他的疑惑，满脸严肃地道：“那边已经协调好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家收拾行李，下午下班前必须赶过去向林老师报到。要注意两点，第一要严格遵守那边的规章制度，第二要服从林老师的安排，不要三天两头跑回家。科里我会安排的，手续方面你不用管。” 蒲离怏怏地出来，出门没走几步远就把手中的文章紧紧地卷成一个圆纸筒，不让任何人看出来。 时间很紧，他一回到座位上就赶紧收拾随身物品，不敢有任何耽搁。 办公室里只有何小静和他在，其他同事都有事外出了。见他翻箱倒柜地折腾，何小静奇怪地走过来问道：“干什么呢？高升了要搬走？” 第817章 悲摧的贴身秘书 蒲离拿出塞在抽屉角落里沾满尘土的工作笔记本，在办公桌边上使劲地拍打着，说道：“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你去不去？” 何小静奇怪地问：“什么？下乡？什么意思啊？” 蒲离当然不会说真话，自嘲地道：“杳踪农业科技公司的林忠轩老师听说过吧？给他当秘书去，‘专职’的，‘贴身’！也就是一起吃，一起下水田钻山林搞实验，一起上班下班！” 何小静瞠目结舌地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蒲离把要带的东西往塑料袋里一塞，苦笑道：“没时间了，得赶紧走，今天必须过去报到。小静，以后得靠你罩着我了。” 何小静这才相信是真的，追在他身后送他，安慰道：“原来是真的，我送送你。其实杳踪区也不错，市容干净整洁，娱乐设施齐全，挺繁华的，比市里还要好。再说了，你自己会开车，可以天天回市里。” 蒲离没好气地说：“刚不是说了吗？‘贴身’的，能随便回市里？” 何小静掩嘴乐道：“蛮好，周末去那边玩，还有免费吃住的地方！” 这边蒲离郁闷不解，那边他老父亲蒲长青却是暗自高兴。这个小儿子人长得十分帅气，又聪明性格又好，身上没有一般干部子弟常有的骄纵纨绔，在单位上至领导下至门卫保洁员，和谁都能处好关系。 最为难得的是，小儿子对他和闻灵娇再婚给予了最大的理解，和继母的关系处得颇为融洽。 因此在几个子女里，小儿子最得他痛爱。 但有一点让他很头痛，这个儿子性格太随意，不够沉稳严谨。 他之所以执意把他安排到市委办，托付给闻同，就是期望能让他在闻同的影响下改变这一点。 得知闻同别出心裁地把这小子扔到杳踪给林忠轩当“贴身秘书”，他心里直乐。 儿子能跟着朴素蹋实的老林吃半年苦头，这确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安排。 他担心林忠轩给儿子搞特殊化，特地打电话过去嘱托道：“老林，孩子到你身边，给你添了大麻烦，我十分感谢。这家伙从小没吃过苦，会有些浮燥，不过脾气性格还不错。你呢，不要特殊看待，该让他做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该批评的时候就要不客气地批评，千万不要惯着。” 林忠轩工作上有助手，生活上有一直充任他专职司机的儿子照料。 闻同莫名其妙地给他搞来一个高干家庭的公子哥当“贴身秘书”，让他哭笑不得。 不过在见到蒲离后，他的顾虑消除了不少。小伙子不错，很懂礼貌，蛮讨人喜欢。 他亲自领着蒲离去和公司总经理见面，回来后就提前打发他下班了。 蒲离本来是带着满腔沮丧来的，没想到实地一看公司的条件还不错，不但办公室能上网，连宿舍都装上了宽带。 他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进宿舍把行李简单地收拾一下后，立即取出心爱的笔记本电脑一头沉进虚拟世界中。 公司之所以在宿舍也接入宽带，是考虑到农技人员需要上网搜集资料，他这个闲人跟着捡了个便宜。 下班后，林忠轩让儿子来叫蒲离去家里吃饭。他坐在电脑前忙得抬不起头来，随便找了个借口没去。 没想到七点多钟时，林忠轩的儿子给他送来饭菜，两荤一素一个汤，一小盆米饭。 “贴身秘书”还得反过来让领导照顾，搞得他很是难为情。 不过饭菜真是香，饥肠辘辘的他风卷残云吃了个底朝天，连汤也没剩下一滴。 吃饱喝足一坐到电脑前，失职的愧疚很快就被他抛到脑后，不见了踪影。 晚上九点多时，挂在电脑屏幕右侧的聊天室窗口突然闪了几闪。他点开一看，是何小静发来的字体粉红色的信息：“刚打开就见你在，回市里了？” 蒲离回道：“没有，在宿舍。” 何小静说：“你那边也能上网？” 蒲离敲了个双眉倒竖的卡通头像过去，回道：“不许小看我公司！这里办公条件比那边要好，网速特快。” 何小静发来一个双颊羞红的卡通女孩头像，回道：“我没法罩你了，快要调走了。” 蒲离发过去一个表情惊异的卡通头像，回道：“一天之内，世道就变了？我走你也走，Why？市委办精兵简政，裁撤冗员？” 何小静回道：“你才是标准的冗员，我可不是！你刚走，领导就召开会议，我被抽进虚湖区和中央商务区筹备工作组。班副在会上暗示，未来区委区政府和管委会的重要岗位优先考虑工作组的成员，表现出色的话还有提拔机会。催人奋进啊，现在就在加班，不知道几点能下！” 蒲离很是关心，问道：“定了吗？我是说虚湖区，省里同意了？科学城呢？” 何小静知道闻灵娇分管科学城工作，未来还将兼任管委会主任，迅速地回道：“说是中午省长办公会议达成一致了，接下来到各部门走程序。消息一传过来，班副立即开会，让工作组全体加班，呵、呵……” 蒲离一连敲了几个笑脸符号，回道：“恭喜你迈进新天地，不管虚湖区还是中央商务区，都比闷在市委办好多了。啊，天哪，我太可怜了，刚一走就来好事！！！” 蒲离到杳踪农业科技公司挂职给林忠轩当贴身秘书的事已经传开了，何小静回道：“美得你，得了便宜卖乖！闻书记亲自安排的，叫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蒲离却没有一点儿兴奋，叹道：“唉，对从政真的没什么兴趣！” 何小静体贴地说：“你是特别特别有天份的人，真是这样想的话，那跳出去啊，别耽误了青春。” 蒲离苦恼地说：“谈何容易，非逼着我，怎么也不肯给我选择的自由！” 何小静说：“人生道路的选择权在自己，耐心和他老人家讲，多沟通。” 第818章 谋定后动 蒲离说：“哥哥和姐姐已经够让他难过了，我不能再惹他伤心，还是再等等吧。” 何小静十分理解，说：“长大了才知道，父母养育我们真的很难，吃了太多的苦！现在爸爸妈妈说我，我再也不还嘴，尽量听他们的。” 这话说到蒲离心坎里去了，他回道：“每回看到我爸的白头发，心里就特别难受。他真的老了，不再有以前的激情和斗志，心境大不一样。”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正聊得起劲时，何小静突然传过来一段文字：“刚刚马大副和开发区王主任过去了，估计是上楼汇报工作。江映空港的亚船项目没戏了，知道吗？” 蒲离回道：“知道，晚饭时在网上看到的，被正式P掉了！” 何小静说：“你好象在兴灾乐祸啊？” 蒲离说：“‘十分’有点儿！人生最大之快事，莫过于打击江映那帮兄弟的嚣张气焰！” 何小静说：“完了，领导进来了，估计是来要材料的。光顾着和你聊天，还差着一大截没完成呢，呜、呜、呜……” 蒲离说：“传过来吧，我帮你搞定，分分钟的事！呵、呵，我是材料高手啊！” 何小静猜得没错，马凤玲和王瀛洲的确是来向闻同汇报亚船集团百亿船用柴油机项目的。 日前中央政府主管部门和亚船董事会就口头向江映方面吹过风，今天上午作出正式决定，下午传过来书面函件。 省里和江映市竭尽了全力，分管副省长晋传秩、市长嵇茂林、分管副市长老程驻守天都一个多星期，遗憾的是仍旧未能改变结果。 对于这个结果闻同和马凤玲其实是早有预知的，确切消息在第一时间就掌握了，甚至还要早于省里和江映。 那边的函件一到，马凤玲和王瀛洲立即赶往省城求见晋传秩，请求由边湖开发区递补上阵，再努力一试。 二人在省里磨了五六个小时，又连夜赶回来向闻同汇报情况。 马凤玲道：“听说省委很不满意，晋副省长受了批评，晚饭后才同意见面。他没有听我们详细汇报，意思是省委还没有放弃，要求再努力。我们又去找了杭主任和蒋厅长，把具体情况做了汇报，他们基本上支持。蒋厅长特地提了一点建议，最好能和空港工业园携手合作，把那边定为配套产业基地。” 在卞子庄的直接策划下，江映投入天量资金高调建设市民广场中央商务区，打造经济中心，如果没有几家有实力的大企业是无法撑起台面的。 目前在江映只有省建工集团一家既有规模又有业绩的超大型企业，这还是省辖的，而且因为是建筑行业其业务和纳税绝大多数在外地。 亚船集团百亿船用柴油机项目的落户在江映宏伟的经济中心建设规划中是重要一环，卞子庄极为看重。结果愿望落空，他失望之情可想而知。 省里的反映和态度在意料之中，闻同考虑了一下问道：“对蒋厅长的建议，你们怎么看？” 马凤玲道：“空港那边一批老国企的生产能力和熟练工人还是不错的，这是相对我们开发区的比较优势。如果纳入项目配套规划，会提高开发区的竞争力，对省里和江映也是一个很好的说法，说服起来会容易一些。” 闻同深以为然，说道：“时间有限，我们必须在三天内说服省里，最好能把江映攻下的人脉资源接过来。” 第二天一早，闻同带着马凤玲、王瀛洲等人赶往省城。快进城时，他把电话直接打到晋传秩家里。 晋传秩正在吃早饭，听老婆说是闻同的电话，立即猜知他的来意。 尽管心情恶劣，很不愿意一早就谈亚船的项目，但闻同不是一般的地市一把手，他不能不理。 闻同知道他心情不好，长话短说，开门见山道：“晋副省长，我是闻同，上午想向你汇报工作。” 晋传秩把手中吃剩一半的鸡蛋往盘子里一丢，克制住厌烦道：“八点能到吧？八点半之后有会。” 闻同简捷地说：“已经进了城，八点准时到达。” 等晋传秩放下电话，他老婆坐在餐桌边说道：“这个闻同势头很猛，跑得太快了！你已经是很快的了，在他这个年龄也就是团省委副书记，他三年前就是计委主任。我仔细看过他的履历，平均不到两年就升一级，简直是坐火箭，比坐火箭还快！” 他老婆在省委组织部工作，调阅干部档案是轻而易举的事。 晋传秩才四十多岁，年前换届时从外省调入云缈，是众所瞩目的政治新星。听老婆不识时务地唠叨，他心里更加烦燥，脸一黑低声吼道：“吃你的饭，少说两句！” 他老婆把牛奶杯往桌上一放，生气地道：“人家好心好意告诉你，倒成不是了，算了，以后不说了！” 晋传秩径自上楼走进书房，坐在椅子上想了片刻，拿起手边的电话拨通梅仲然的手机道：“梅书记，我是晋传秩，方便吧？” 那边道：“方便，请讲。” 晋传秩试探道：“亚船的项目，边湖那边很有兴趣，想递补上来。”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语气淡然地道：“啊，好哇。” 江映之所以被淘汰，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具备南港市和洋港市濒临海洋的天然优势。可以说，如果选出濒临大江水的边湖去竞争的话，结果肯定要好于现在。 晋传秩又试探道：“当初专家评分时，边湖开发区排在空港前面，区位条件更优一些。” 这次那边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道：“这不是小事，既牵涉到两市的未来，更牵涉到全省的未来。当初如果真道电气电动汽车放在江映，亚船项目由边湖去争，才是最好的考虑。可惜事情由不得我们，连省里也做不下来工作嘛！” 晋传秩心里冷冷一笑，道：“现在情况不同，调整一下思路，也未尝不可行。” 那边马上道：“我同意这个看法。” 第819章 闻同碰壁 八点整，闻同准时来到晋传秩的办公室，简明扼要地把想法汇报了一遍。 晋传秩听得极为认真，不住地点头，最后道：“要是这样的话，希望确实会增加不少。你也知道，我来的时间不长，很多情况还有待于进一步熟悉。”略略考虑了一下，他接着道：“这样吧，你们把报告递上来，由省委和省政府做最终决定。另外，最好和江映那边协商一下，向梅书记作个汇报，争取调动他们的主动。” 晋传秩开完会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从头到尾把报告认真看了一遍，批示意见道：认为基本可行，兹事体大，请速报卞书记、欧阳省长批示。 报告当天下午就到了卞子庄手里，看到晋传秩批示的意见他当场就火了。 江映不行是硬件不如人家，那边湖你就能保证拿下？这不是为自己脱责吗？ 不过等认真看过报告后，他慢慢冷静下来，对改由边湖递补去作最后一搏真有些意动。 这事耽误不得，他立即吩咐秘书把晋传秩叫来，问道：“这事可行性到底有多大？” 晋传秩道：“综合目前各种情况看，由边湖上去试一试，更有希望一些。换了一座城市话也会好说一点，南港、洋港方面没有特别的理由来驳我们。而且从报告看，边湖市是做好了充足准备的。”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卞子庄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问道：“江映这边怎么考虑？” 晋传秩说：“两个特大项目放到一座城市，不利于全省的平衡发展。如果边湖果真拿下亚船的项目，真道电气的电动汽车选在江映更合适一些，这个可以提前讲清楚。” 第二天上午卞子庄主持召开书记办公会扩大会议，专题研究亚船项目。 在会上，晋传秩、杭光城、蒋冬葆等人先后表态同意边湖提出的递补报告。 见众人倾向性明显，卞子庄问梅仲然道：“你们自己是什么意见？” 梅仲然道：“从内心来说，我们并不愿意被边湖替代。这不是我们自私，是不甘放弃，是对江映的感情。但既然是这样，我们再不愿意也要顾全大局，站到全省利益的高度来考虑问题。不过呢，我们也有一个合情合理的条件，或者说是请求。如果边湖最终能够如愿，那对于江映这边，真道电气的电动汽车是不是该给我们？这对于全省平衡发展，对于江映经济中心的发展规划至关重要，请省委省政府考虑！” 卞子庄转而问闻同道：“你是什么意见？” 闻同心里一惊，隐隐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把两大超级项目相比，亚船的柴油机只是个生产基地，而真道电气的电动汽车却是体系完整的独立产业，其发展潜力和对地方经济的拉动作用要大得多。 如果二者只能选其一的话，谁都愿意选择后者。但当此情况下，如果他拒绝梅仲然的要求打退堂鼓，理亏不顾全大局的将是他。 由边湖递补都已经议得差不多了，你却又突然改变主意，不但是不顾全大局，更是对省委书记办公会议的不尊重。 稍一沉吟，他道：“电动汽车项目落户江映开发区写进了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省委常委会议也形成了决议。” 梅仲然道：“情况发生重大变化的话，规划和决议也是可以提请调整的。” 闻同道：“这个事情，需要班子集体作出决策。实际上，项目的决策权在于企业，未来到底能不能落户省内都还是未知数，同样需要我们全力去争取。” 他这都是鬼话，谁都知道他在杳踪工业园具有崇高的威望，那些企业对他异乎寻常地尊敬。只要不是有明显的差异化条件，真道电气肯定会听从他的意见。 卞子庄当然清楚这一点，问道：“你说说个人意见。” 推车顶壁，闻同被逼无奈道：“刚才梅书记说到对江映的感情，作为守土边湖的一员，我同样对边湖怀着深厚的感情。对于土生土长的真道电气，边湖人民都把它看得象亲生儿女一样，渴望把它留在家里发展。” 卞子庄没作任何表示，转向欧阳索宏问道：“索宏的意见呢？” 欧阳索宏本心是希望两大项目一家一个的。他是从江映上来的，对江映有着天然的感情。另一方面，江映建设中央商务区、打造经济中心是他在任书记时首次提出的，他非常希望看到梦想变成现实。 两大项目任何一个落户江映，都会具有巨大促进作用，给其经济中心定位赋予实质性内容。 但心腹爱将闻同的感受他不能不顾及，道：“我看还是先议到这里，会后进一步研究。” 卞子庄知道他是要单独找闻同谈，就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看到大家为发展治地经济而不懈努力，千方百计招商引资，引进项目，我很欣慰。那就先到这里，散会。” 他说是欣慰，实际上不满谁都感受得出来。但闻同顾不了这许多，如果他答应让出真道电气的电动汽车项目，回到边湖将难以面对上上下下。 中午欧阳索宏把闻同叫到建工大厦一起吃饭。 包间是特设的，座落在大厦北面，窗外宏大的市民广场一览无遗。 东北位置的城市蓝宝石小区就如同她的名字，点缀在广场一角，令整座广场赫然华贵起来。 因为是炎热的中午，边上好几摊地方又在大规模地施工，因而游客不多，让广场多少显得象是豪门深宅中的盛妆怨妇。 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欧阳索宏端起高脚玻璃杯向闻同略一示意，轻啜一小口红酒，看着窗外深情地道：“这个地方，我看着它一步步地变化，你也看着。认真说起来，镇开投能有今天，这里是起点，是扬帆万里的基础。你说句实话，真的不看好中央商务区？或者说对让这里繁华似锦缺乏热情？” 这个问题让闻同万分为难，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但一味地虚伪推搪也肯定是不行的。 第820章 拿出点有效手段 闻同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慨然道：“边湖是从零开始建设中央商务区，而江映和市民广场的条件要优越得多，各种资源的供给要充足得多，没有任何人有理由不看好它。” 觑着欧阳索宏的脸色，他又说道：“虽然提出来江边经济走廊上两极并进，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我们不敢希求完全的公平对待，但是给我们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总是可以的。否则，受到伤害的才真正是全省利益，而不是刚才会上口口声声提到的‘全省利益’！从另一方面讲，项目选择在哪里对企业是至关重要的大问题，肯定是从综合利益最大的角度去考虑。如果采取或明或暗的各种行政手段强逼它，不说能不能达到目的，本身就是对市场经济秩序的极大不尊重，后果是极其恶劣极其严重的！我们总在说要整顿规范市场经济秩序，又下定决心搞试点，结果带头不遵守甚至破坏规则的恰恰就是我们自己！” 他话里说的采取或明或暗的各种行政手段，意指省里采取各种非常规手段强行要求真道电气把电动汽车项目放在江映。 闻同激烈的态度出乎欧阳索宏的意料，反倒一下子让他受到很大冲击，令他陷入思索中。 许久，他轻叹一口气道：“边湖的优势，不仅仅在于区位硬件，更在于你一直以来坚持的软环境。杳踪工业园的企业也好，新加坡企业界也好，甚至于国内外的不少企业，他们信得过你。而现今的江映，大手大脚地丢弃了不少好的东西，——唉，不说也罢！” 一瞬间，闻同觉得他苍老无力，不象一个位高权重、一言九鼎的省长，倒象一个慈和的长者。 他惶惑地站起身，急切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欧阳索宏摆摆手，说道：“是我狭隘了，你不用解释，我明白。对你，我、班书记、杨部长、陈书记、中央领导，还有许许多多的领导，是理解的，也是支持爱护的，都希望你一往无前坚强地走下去！” 停了停，他接着道：“唉，不过，这件事情，再想递补江映恐怕做不到。” 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落得个不顾全大局、不尊重省委书记办公会议，加深和省委书记卞子庄裂痕的结果，让闻同郁闷难消。 扫兴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他回到边湖一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古子平就来汇报虚湖小城暴力事件遭到媒体曝光。 曝光此事的媒体是时报，但记者不是况鲁然，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是其他记者从到天都上访的重伤业主家属那里得到的消息。 时报影响力很大，事情一见报举世皆知。 国家信访部门迅速作出反应，当天就向省里发来函件要求妥善处理。 省委宣传部很生气，特地打电话到市委宣传部，责问缘由。 听清始末，闻同问道：“记者事先有没有来实地采访？或者电话方式？” 时报记者不但潜入虚湖小城实地暗访，回天都后还打来电话采访长虹湖区区委宣传部、区公安局办公室和市委宣传部。 三部门均三缄其口，称不清楚，托辞如出一辙。 市委宣传部接电话的人更是极其不负责任，连向领导汇报一声也没有。 古子平不敢说实话，找借口道：“这个我倒没去关注，注意力放到善后上了。省部已经向上协调过两次，请求控制一下，不要扩散。上面两次都没有同意。报社那边态度异常强硬，始终不同意我们禁止转载的要求。” 闻同耐住性子问道：“不同意的理由呢？我是说上面。” 古子平硬着头皮说：“省部反馈说是整顿规范市场经济秩序的原因，国家正在高调开展治理活动，宣传工作要跟上形势，合上拍。” 闻同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意见？” 古子平一阵阵头痛，道：“已经有不少网站转载了，目前很难有好的办法，只能等待，上面总不可能一直听之任之。” 这件事一直是由苗长刚处理，闻同道：“苗市长能处理好。” 事情发生以来，无论倪正林还是省政协李主席都没有找过闻同，闻同自然不可能反过来去找他们。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肯定在想尽办法救火。只是从情况看，效果并不好。 网络时代真是让人防不胜防，他打开电脑上网搜索才发现，报道已经被转载得铺天盖地。 在虚湖网论坛，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几个热帖又被人顶了起来，再次引来无数跟帖。 他走马观花地浏览了十几个网页，诅咒谩骂的话居多，一部分可能是过于敏感，被网站给屏蔽掉了。 忽然，他注意到有个叫“边湖浪子”的网友很特别，留言不多，但内容颇有深度，隐隐引领着网友留言的方向。 看到边湖浪子的留言中有一句“不求更好，但求不更坏”，他忍不住用网名“我爱边湖”回复道：不要那么悲观，事情在不断朝好的方向发展。 谁知，也就是半分钟的时间，边湖浪子回复道：很羡慕你的冷静，很佩服你的乐观！ 果然他的判断再次得到印证，边湖浪子的确是论坛红人。不少网友纷纷跟随他回复闻同，清一色是冷嘲热讽，个别甚至斥之以“白痴”“弱智”。 不用说，这些网友中年轻人居多。他苦笑几声，一点鼠标关闭了网页。 第二天，除了十几家地方报纸转载报道外，主流媒体无一参与。 到下午时，各大网站刊发的消息和网友留言也被删除一空，只有部分小网站还零零星星地残留着一些片断。 虚湖网上的相关文字更是被清除殆尽，一个字也看不见了。 一场骤然而起的风波，就此消于无形。 事情摆平了，苗长刚终于松了口气。如果任由媒体轰炸，引来各方关注的目光，难免波及教育城，那将是他和许多人难以承受的。 对这些穷究不舍的业主家属他实在烦透了，授意郭散义“拿出点有效手段”。 第821章 三人同流 郭散义安排人去摸了摸，了解到这五个重伤业主的家属中，有四人在杳踪区、芙南区机关事业单位上班，三人在四海有芳工作。 他让区政府范副秘书长去和这两个区及四海有芳协商，要求对这些家属“无限期放假”。 在诸多“有效手段”中，此招切中要害，不声不响地直接断人生计，之阴之柔堪称头号，是故在省内为部分政府部门所惯用。 出面接待的四海有芳总裁办副主任当场就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杳踪区、芙南区的态度虽然要客气得多，但同样没有同意。 范副秘书长无功而回，被郭散义给臭骂了一顿。他估计对方是嫌老范不够份量，干脆亲自出马。 四海有芳董事长万有芳在省内地位显赫，不是他一个区委书记随便能说上话的。 总裁老常同样特殊，老婆就是令他发怵的马凤玲。 他没敢去招惹这两人。杳踪区书记胡林、区长何静真他都没有什么交情，仅仅相互认识。 和芙南区的刘书记他比较熟悉，平时多少有些来往，就先给老刘打电话。 老刘在电话中打着哈哈道：“就这事啊，我了解一下吧。” 挂了电话他心道，堂堂区委书记出面干这种下作的事，太没身份了。 郭散义接着又给胡林打电话，胡林也是一般说法。 几天过去了，老刘和胡林那里没有任何动静。郭散义知道他们在应付自己，很是生气，不甘心地搬出市府办出面，还是不济事。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杳踪区、芙南区和四海有芳不给面子、不配合的背后，是有人在插手干预。 这个人能够力压市长大人，是谁他自然心知肚明。 本准备采取更狠手段的他只得知趣地收手，否则决不会有好果子吃。 省政府办公厅正式通知边湖，不支持边湖开发区递补江映空港工业园竞夺亚船的项目。尽管预先有了欧阳索宏的话，闻同还是倍感失望。 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许多人为此使尽了劲，做了无数的工作，到头来却连出场亮亮相的机会都没有就胎死腹中，实在让人憋屈。 江风习习，流萤飞舞。边湖山庄一间雅致的水榭餐厅里，苗长刚端坐在紫檀木方桌的上首，左边是江昌成，右边是山庄老板麦良。 方桌上的菜并不多，但样样精致珍贵，尤以摆在正中间的一盘清蒸鲥鱼最为罕见。 麦良拿起一双修长晶莹的象牙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片鱼肉送到苗长刚面前的碟子里，说道：“在这里做了十多年的生意，第三次打上来鲥鱼，沾苗市长的大福，生平第一次见识活的！” 山庄养了一个小捕捞队，捕的江鲜专供山庄餐厅。今天幸运，捕捞队撞上一条肥大的鲥鱼，把捕鱼的工人激动得不行。 鲥鱼是个很娇贵的东西，出水见风见光即死，鲜活的难得一窥。 当从水面上看到鲥鱼的影子时，工人没有急于起网，而是相互配合着从水中直接把它舀进大桶。 得了这件宝物，麦良立即打电话给苗长刚的秘书，邀请苗长刚和江昌成来品尝。 他特地等苗长刚到了的时候才让厨师动手，好让他亲眼目睹活鲥鱼的风采。 这东西可不容易吃到，苗长刚把市长的仪态丢到一边，夹起鱼肉送入口中细细嚼动，半晌赞叹道：“不愧为水中贵族，果真鲜香无比，世间罕见！难怪严子陵不慕做官，宁愿终老林泉，与此物为伴。” 这话可不好接，麦良和江昌成都微笑着不搭腔，一个给他夹鱼肉，一个给他倒酒。 苗长刚见他们自己只拣盘中的碎鱼肉吃，就笑道：“美味佳肴要和朋友分享，这么大的鱼一个人是吃不完的，也不能让一个人吃。你们不要让，都吃，一起吃。” 自从那晚在山庄和璇儿颠鸾倒凤后，苗长刚彻底迷上了这个女人，隔三岔五就上这儿来。 麦良以前一直贴不上他，通过璇儿从中介绍终于达到心愿。 一来二去，三人很快熟络起来。 在苗长刚的主动暗示下，江昌成和麦良合计到长虹湖国营农场拿地，投资建设生态农庄。 实际上，三人的如意算盘和教育城如出一辙，生态农庄是假，圈地开发房地产才是真。 有了苗长刚这棵大树，政府关系那肯定是溜溜的，土地和银行贷款这两大难题将不再是难事。 江昌成记得清清楚楚，自从认识苗长刚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听他开口称“朋友”。而且，他说吃鱼，却似乎又不是在说吃鱼。 麦良同样是在风口浪尖里讨生活的人物，自然也听了出来。 不过什么时候都不要把领导的话当真，他深谙此道，看了一眼山庄的主楼道：“小店离不开您的关照，目前生意还算可以，我心里感激不尽。这条鱼是我们的心意，应当应份的，不成敬意。” 苗长刚很满意他的表忠心，指着鲥鱼意味深长地道：“这东西虽然珍贵，只要有心，吃的机会有的是。” 江昌成道：“通隆物业的谈判什么时候启动？” 成功拒科学城于长虹湖国营农场门外，让苗长刚气势大张。 他微微一撇嘴，不无嘲讽地道：“很快，跑不了。不象亚船的项目，水中捞月，兴冲冲跑到省里，结果碰一鼻子灰回来！” 虚湖小城业主用血的代价，终于换来应得的利益。遵照“依法整改，严格执法”的原则，市政府常务会议最终通过了房地产商违反小区规划开发建设处置方案。 按照方案，对于违建工程施工进度不到三分之一的，一律无条件拆除复原，超过的可以继续施工，但必须根据合同约定向业主支付违约金。 有了教育城自发拆除复原的先例，各家开发商尽管心怀强烈不满，也只得乖乖地服从。 对于深度整顿规范市场经济秩序而言，这是具有示范意义的案例，其影响将是积极深远的。 但闻同的目光并没有停留于此，而是看得更深更远。他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规范经济秩序，而是要延展到社会的协调有序。 第822章 闻同开始动手了 为响应中央创新人才工作机制，大力建设各类人才队伍的号召，省委省政府决定在省党校举办处级干部培训班。培训时间定为一年，学员脱岗全职参加。 相应的，各地市举办科级干部大培训，具体办法由各地自行决定。 出乎许多人的预料，闻同对这项工作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亲自担任领导小组组长，直接主抓。 这在全省是唯一的一个，无论省里还是其他地市，组长都是由组织部长来当。 他不是图虚名，而是实实在在地过问每一个细节。 对处级学员的选拔，他根据省委组织部的文件规定一个个地把关，另外还给他们规定了一个特殊要求。 每个月处级学员要向市委提交一份学习总结，回市里参加市委举办的学习交流会。 总结他将亲自阅批，学习交流会同样将由他亲自主持。 科级学员的培训办法归市委制订，他亲手操刀，从学员选拔、学制、课程设置、教师安排到结业考评规定得详详细细。 在科级学员的选拔上，第一道关卡是笔试，笔试合格才能进入第二轮选拔。第二轮选拔采用单位推荐、市委组织部和市纪委联合实地考察相结合的办法。 选拔标准规定了实质性内容，即参选学员必须详尽列举至少三件工作实绩。 学员名单及参选材料将在整个学习培训期间全程公示，如果发现有弄虚作假的将立即除名，给予本人和上级举荐人记大过处分，情节严重的直接开除党籍。 和省委对处级学员的规定不同的是，科级学员的造拔偏重于基层乡镇和一线单位，而且采取的是轮训方式，每期学制一年，学员只半脱岗。 师资安排上也有着很大不同，讲师绝大部分由市县两级党政领导、企业管理层、资深专业技术人员和外聘知名学者担任，市委党校专职教师只占一小部分。 有一点相同的是，科级学员同样每月要提交学习总结，参加学习交流会，而且总结会同样将由他亲自主持。 同时，学员选拔和干部梯队建设结合起来，学员名单就是梯队名单。 文件一下发，所有人的神经都被强烈地刺激到了，很明显这是市委书记在广泛层面上向下贯输自己的执政思想，培养选拔人才。 谁能进入他的视野，赢得他的认可，谁就能脱颖而出获得晋升机会。 在领导小组成员的安排上，闻同煞费苦心。组长是他自己，第一副组长是组织部长戴皎洁，此外还有四位副组长。 这四个副组长中，一个是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桑义远，一个是组织部副部长魏永合，一个是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方正庭，最后一个是市委副秘书长、政研室主任滕宗渊。 桑义远既是副组长，也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戴皎洁虽然是第一副组长，但实际上只是挂个名而已，真正牵头的是桑义远。 另三个副组长各守一摊，把实际权力牢牢地抓住。 方正庭负责纪律，参与学员选拔和考评。滕宗渊负责课程、师资，参与学员考评。其余事务均由魏永合负责。 事出有因，闻同此举实属无奈。戴皎洁两年挂职期已近届满，省委组织部部长柳先澄向他露出口风，卞子庄有意让赵永海兼起此职。 苗长刚、赵永海、金光明、李固录四人已经够让他头痛了，如果再指挥不动组织部这样的要害部门，那他将更加被动。 正是在这样的不利局面下，经过滕宗渊的精心策划，才有了上述这一着预先安排。 戴皎洁心思已经不在边湖，对于闻同的安排她完全无所谓。 处级学员的初选名单一出来，她甚至主动约上桑义远一起来找闻同汇报。 在此之前候选学员的材料已经分批报闻同审过，因此对名单中的人选他了然于胸。 认真听完汇报后，他拿起笔在名单中杳踪区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何斌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叉，又在旁边补上长虹湖区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的名字。 戴皎洁拿回名单，看了一眼他的改动诧异地道：“何斌不错，完全符合入选条件。” 闻同莫名其妙地道：“我知道他，还需要打磨，补到长虹湖区去吧。” 戴皎洁懒得去想原因，直接在何斌的名字下面写上“长虹湖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一行小字。 桑义远可不一样，心里打了个突，领导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对虚湖小城伤人案动手了？ 桑义远的猜测没错，闻同正是此意。在解决房地产商违反小区规划开发建设的问题后，他开始对调查虚湖小城物业公司保安伤人案件作出部署。 整治房地产商违规开发建设是第一步，调查暴力案件、还业主一个公道是第二步。 前者是规范经济秩序，后者关乎社会协调有序，是他更高远的追求。 周四晚上长虹湖国营农场场长老杨接到顶头上司区委书记郭散义亲自打来的电话，说有两位客人会来找他。 这是郭散义第一次直接给他打电话，在电话里又没说清楚，把老杨激动得彻夜难眠，不知到底是何事。 次日上午他刚一上班，两位客人就来了。其实这两个人他都认识，一个是边湖头号娱乐场所——边湖山庄的老板麦良，一个是房地产老板江昌成。 边湖山庄他以前去得不多，那地方享受是享受，但高昂的费用不是穷得叮当响的农场所能负担的。 每每见企业老板和实权单位的领导把那里当成自家后院，他就嫉妒得牙痛。 边湖地利他也隐约知道，据说老板江昌成走的是市长苗长刚的关系。 这样两个腰缠万贯、手眼通天的老板一起找上门来，神态客气，让他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办公室条件极其简陋，一组布艺沙发还是六年前买的，已经陈旧不堪。洗得颜色发灰的沙发巾下面掩盖着好几个破洞，有两处的海绵甚至烂成了小坑。 第823章 苍蝇叮臭蛋 把衣饰奢华的两人往上面让时，老杨很是难堪，道：“我们这里其实就是乡下，条件太差，很对不住！” 江昌成坐到沙发上，身体往后一靠，竭力躲开茶几上玻璃杯里蒸腾的水气散发出来的劣质茶叶难闻的气味，打量着挂满蛛网的屋角和油漆开裂的办公桌道：“杨场长真是廉洁奉公的好领导，我也去过很多领导的办公室，省里、市里、区县、乡镇的都有，如今象你这样的早就见不着了！” 麦良皱眉道：“这不象话，不行。这样吧，我安排人送一套家俱过来，地板、窗帘、空调，全部要换，好好地搞一搞。” 老杨没有拒绝，也没有道谢，苦笑一声发牢骚道：“我们是私生子，爹不亲娘不疼，上上下下没一个理睬的，要政策没政策，要资金没资金！” 江昌成哈哈一笑，马上借机直陈来意：“我和老麦就是来支援你的，送钱，送项目，包块地搞生态农庄。”他有意无意地把“你”字咬得较重。 麦良道：“在我们这里现在搞农业很吃香，市委市政府大力地提倡，从政策到资金各个方面都在大量投入，前景不错，我们很看好这一块。” 老杨心道早猜到你们是为这个来的，不然哪会看上我这破庙。哼、哼，生态农庄，私人庄园吧？！真X他娘，又是市长，又是区委书记，这还是平等谈判么？我还有说话的份么？不是明抢嘛！ 在心里臭骂了几句解气，他试探道：“耕地全包给职工了，是他们的口粮田和生活来源，要收回怕不容易办。” 江昌成微笑道：“我刚才讲了，我们是来送项目的，是来投资。成立农庄后，农户解除现有承包合同，改和农庄签订转承包合同。这不但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还会全面增加他们的收入。我们投资农庄是战略规划，准备了巨额资金，要高投入、高回报，不是小打小闹玩小农经济。” 麦良道：“你们负责做好农户的工作就行了，其他都不用管。” 两人自说自话，根本不是商量的口吻。老杨心里很不痛快，但他清楚自己没得选择，如果拒绝要不了两天就得卷铺盖走人。 尽管如此，他也不想做任人揉捏的软面团，说道：“我个人是欢迎的，不过涉及到日后的生计问题，工作肯定难做。” 江昌成道：“农场西头靠近江边高速的那一片，租下五百亩搞现代生态农业，同时提供观光旅游服务。这个不但面对市民，更主要的是面对虚湖风景区和乐水风景区的外地游客。这一块发展起来后，对你们整个农场都会有一个很大的拉动作用。” 麦良暗示道：“杨场长五十多了吧？这个年龄不容易，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家也顾不上。不过到了现在这个阶段，该是回报家人的时候了。” 农场西边隔着江边高速和规划中央商务区接壤，尽管离中心区还有一段距离，但仍旧是开发房地产的上佳地块。 老杨暗道你们下手可真狠，一掠就是五百亩！有财大家发，你们吃肉我们喝汤，必须给老子开个实价，不然非跟你们闹翻天去！ 他作出一副为难姿态道：“我觉得吧，最好换个地方。那一片土质不好，灌溉系统也有问题，出产一直不高，搞农庄不行。更麻烦的是那边的职工北方人多，性格不好，容易冲动，很难搞。” 麦良从嘴里拿开雪茄，缓缓吐净烟雾道：“边湖地利一道沟路的楼盘，一期马上开盘。杨场长有兴趣的话，可以按成本价选一套复式，差价由山庄补上。户型四室两厅，一百八十个平方，成本价一千。” 这年头要问什么涨得最快，那肯定是房价。主城芙南区的房子已经卖到了天价，官方均价达到二千三。 一道沟路那边是贫穷落后的老城区，新房也到了二千五六。 老杨心里默算着，一百八十个平方，就按一千四差价算，一倒手就是二十五万。他娘的，还算不错，干了！ 他说道：“这个事情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几个主要副场长的意见也很重要。” 麦良是老江湖，心有灵犀，痛快地道：“你给个名单，每位可以按成本价选一套一百平方的两居。” 这就好办事多了，老杨问道：“日子有要求没有？” 江昌成道：“越快越好，一定要注意一点，不能宣扬，必须低调。” 这个不用叮嘱，老杨心领神会道：“只要区里大力支持，这事能办好。” 老杨很有领导经验，当天下午即把在班子里能说得上话的几个副场长一一找来做工作，私下里谈妥后才开会研究。 等到了会上这几个人异口同声，让其他人连一句质疑的话都不敢说，更别提反对了。 他把算盘打得啪啪响，落到桌面上这个项目是见得光的生态农庄，他只需要负责让农户改签合同就行了，至于日后是不是开发房地产，怎么开发，那就不是要他去操心的事了。 在边湖山庄一幢独立小楼内，苗长刚泻出最后一丝力量，轰然趴倒在身下柔软的肉体上一动不动。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他觉得如同从云端跌落到凡尘，头脑森然作痛，周身空空如也。 躺在下面的璇儿忍受着他身躯的压迫，伸手取过事先准备好的毛巾，温柔地帮他擦拭面部、背脊上的虚汗。 擦好汗，她舒展开身体，两条长腿从下面绕到他的腿上来来回回缓慢地磨挲着，一手轻抚着他的脊背，一手帮他按揉头部，又不时地轻吻他的五官。 对这个男人她一开始是抱着钓大鱼依傍的念头，没想到男人视山庄其他佳丽如无物，独独专注于她，让她感动莫名，时间一长竟然动了真情。 她不再和其他男人接触，被麦良安排独自居住在这幢小楼内，专门伺候男人一个。 动了真情的她并没有快乐，反倒陷入惶惑愁闷中，每日眉头紧锁，心思重得象墨黑的乌云一样。 第824章 激烈交锋（上） 两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市长，一个是地位卑微、身份难堪的风尘女子，这让她心里无限哀伤。 在她的温柔伺候下，苗长刚状态恢复了许多，侧身躺到床上搂紧她道：“唉，真累，岁月不饶人哪！” 璇儿全身紧贴着他，娇羞地道：“没有呀，一点也没觉得。你好厉害，我舒服死了，太棒了……” 苗长刚心情一下子转好，笑道：“真的？你这个小妖精，太缠人！” 璇儿被“小妖精”这个词敏感地刺激到了，刚刚还笑靥如花的面容瞬间变成凄婉含泪。 苗长刚不知所措，怜惜地帮她擦拭着泪水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璇儿哭得越发哀伤，好半晌才哽咽着道：“我不想再在这里了，想搬出去。昨天去看过房子，和人家谈好了价钱，已经付了三个月的租金……” 苗长刚停下手上的动作，久久无语。 璇儿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敢抬眼去看他，一颗心越悬越高，飘飘荡荡地没有着落。 好半晌，苗长刚说：“不要租房子，还是住在这里吧，比较方便。你自己去江映选一间铺面房，挑大一点的，位置要好。” 璇儿心里一悲，旋即又一喜，抬眼急切地道：“我不去江映，就在边湖！” 苗长刚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苦笑，和声道：“就到江映，先买下来，暂时可以租出去。” 璇儿想了想问道：“你要调走吗？到省里？” 苗长刚没有回答她，道：“抽时间回趟老家，把你弟弟领过来，安排到国土厅下面的地价评估中心上班，事业编制，福利好，有保障。” 弟弟今年大专毕业，正发愁找工作的事，能给他解决一份好工作让璇儿高兴万分。 但一想到他来后时间一长势必会察觉到自己的职业，她心里又不免忐忑起来，很是害怕。 苗长刚也想到了这一点，道：“我和老麦讲，给你在山庄安排一个中层位置，好好学学经营管理，日后用得着。” 男人肯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说明他心里有自己的位置。 璇儿从未奢想过要什么名分，那是不切实际的，现在这样就已经是姐妹们梦寐难求的。 她异常知足，泪眼朦胧地道：“遇上你前一个月，我算过命，说‘机缘来时逢贵人’。我当是骗人的，也没放到心上，没想到真的应验了。你对我这么好，就是死了也心甘……” 苗长刚温声说：“你跟了我，就是我的女人，我就要为你考虑。” 成熟男人没有甜言蜜语，但平淡的话却让女人有安全感。 璇儿心里洋溢着幸福和满足，满脸期待地道：“晚上能留下吗？” 苗长刚道：“最近很忙，等过段时间吧。” 苗长刚赶回家时，定居海外的儿子一家已经到了。 儿子大学毕业凭借真才实学考取公费留学名额，读完硕士接着读博士，此后一直留在国外发展。 这是苗长刚的骄傲，虽然儿子在国外并没有取得耀眼夺目的成就，但凭借个人能力安家落户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听闻市长的儿子回国探亲，许多人都来看望。 郭散义知道消息早，第一个赶来，临走塞给苗长刚的小孙子一张五万块的银行卡。 紧随其后的江昌成和麦良更大方，一人给了一张整十万的银行卡。 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多钟，络绎不绝的客人才完全终止，一家人这才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儿媳妇也是从国内过去的留学生，深谙国情，和苗长刚夫妇交流起来没有任何障碍。 对于一拨拨来送卡的人，她丝毫不以为异，一一地笑纳。 公公以前固守信念，不该拿不该要不该碰的决不拿不要不碰，还让她颇有微辞。 这次回国她心情很好，原因是前不久婆婆从国内打过去越洋电话，让他们在那边注册公司，到国内来接业务。 何斌调任长虹湖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的安排，遭到了苗长刚、金光明、李固录的坚决反对。 组织部在征求市委政法委的意见时，李固录旗帜鲜明，正面给出否定意见。 闻同的意图并不复杂，他们一见便知，作为倪正林留下的铁三角他们理所当然要维护永达固建工公司。 实际上对苗长刚来说更主要的还是无法容忍长虹湖区被闻同打进这么一颗钉子，这一点才是他最为敏感忌讳的。 公检法是要害部门中的要害部门，若果失之于对手，许多隐秘难免会被抓住证据。 在书记办公会酝酿时，苗长刚道：“省委统一部署脱岗全职到省党校学习，并不是要求职务调整。大换届刚刚完成，还不到半年时间，又要进行人事调整，非常不利于工作的开展！不客气地讲，我坚决反对！工作重心应该放在谋求经济社会发展上，应该统领全局，而不是盯着某一件鸡毛蒜皮的事务。边湖的工作是得到省委省政府高度肯定的，前任领导人呕心沥血，励精图治，才有了今天这个成就。人一走茶就凉很不好，很伤人，不道德，不负责任！” 这几乎是上级对下级的口吻，哪里是班子同僚之间研究工作。 苗长刚的尖锐连赵永海、金光明都大为诧异，二人均想老苗怎么回事，这么冲？太不寻常了吧？ 二人同时意识到这样搞法的危险性，暗自决定还是谨慎一点，不能急于跳出来帮腔。 上次省纪委班书记就痛斥苗长刚“不顾身份，不注意班子团结”“阴阳怪气”“让人齿冷，令人心寒”，据说在省领导中间引起很强烈的反响。 他前半段话还能让人理解，但后半段就太过出格了，不但直斥闻同不顾念老领导倪正林的情份，还对市委的工作横加指责，就差直接明说闻同抓不住工作重点、不称职了。 闻同强忍住怒火，语气淡然地道：“省里也好，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也好，对于边湖的成就是高度肯定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第825章 激烈交锋（下） 闻同继续说道：“关于如何正确处理个人感情和工作的关系，前任领导人有过多次公开讲话，相信大家都没有忘记。全局性工作，经济社会的发展，是由一件件具体事务汇聚而成的。漠视某一件具有典型代表意义的事务，其实是麻木不仁，是思想认识有问题。作为党委，对于党员干部队伍中思想认识还存在不足的同志，有责任加强领导，加强教育，向他们提供必要的帮助。” 苗长刚被他不露骨的贬斥气得几欲吐血，冷冷地反讽道：“党员干部是人，有血有肉讲感情，不提倡冠冕堂皇的作风！” 点到为止，闻同不再和他作无谓的争吵，说道：“今年的全省政法工作会议上，我市政法工作尤其是公安工作被点名批评，各位有什么想法？” 在年度考核中，边湖市政法工作主要是公安工作居于倒数，在全省政法工作会议上挨了省政法委书记李国强的批评。 彼时的政法委书记还不是李固录，但公安局长是他。 虽然与边湖一同挨批的还有几家，并且边湖也不是最末一位，但这不能拿来反驳闻同的质问。 苗长刚听他话锋己隐隐指向李固录，当即出头道：“这个问题不能归咎于李固录同志，我想，省委既然决定由他担任现在的职务，就说明他是胜任的。” 闻同避开他抬出的大帽子，说道：“市级换届已经过去半年多时间，不知道政法工作、公安工作拿出了什么改变举措？取得了什么成效？” 李固录升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后，强硬地守住了市公安局原有的人事盘子，几个倪正林时代的老资格重要副职仍在位上。 对考核倒数他并未放在心上。官都升上来了，还怕什么？再说了，这种事在省内哪个地市当真了？有谁真的当回事？ 偏偏现在闻同就较真，苗长刚嘴角吊出一丝冷笑，再次道：“李固录同志是省委任命的，说明他具备这个能力，是合格的！” 闻同点了点头，以罕有冷厉的目光看了几人一眼，不容置疑地道：“既然问题不在李固录同志身上，那就是班子有问题。请组织部进驻市公安局，对局领导班子成员开展考察，不能胜任岗位的坚决予以调整！” 苗长刚、赵永海、金光明这才恍然大悟，绕了半天弯子原来是要清洗公安局领导班子里的旧人！ 尽管弄明白了他的意图，三人一时竟无法提出有力的否决理由，总不能说问题其实还是出在李固录身上，是他懈于职责吧？ 苗长刚一阵气结，冷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实事求是，尊重现状，不要片面化、极端化！存在类似情况的县区和部门不是一个两个，为什么不拎出来？凭什么第一板打在公安局身上？到底有什么目的？” 闻同平静地道：“前辈说过，‘天下安危，公安系于一半’。公安工作关乎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事关社会稳定这件头等要事，作为领导干部不能没有这个认识。” 说到这里，他看着赵永海和金光明道：“不可否认，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甚至疏于职守的现象确实存在。苗市长一针见血提出这个问题，二位一个分管党务干部，一个分管纪检监察，准备采取什么有力的举措进行整肃？” 这是苦得罪人的差使，赵永海忍不住在心里臭骂苗长刚，不就几个副职吗？犯得着为他们把问题扩大化吗？你这不是给老子找事嘛！ 金光明的想法却和他不完全一样，如果借着这个机会推出整顿活动，甚至推出法规予以约束，将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政绩。 见赵永海缩起头不言声，他道：“市委有这个安排，提出要求，市纪委严格遵照执行。” 十年来闻同和金光明之间的交锋就没有停止过，哪怕是在他任计委主任的时候，双方的交集仍然间接存在着。 在闻同的头脑里，金光明阴邪多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是一条随时会噬人的狼。 这个认识已经深入骨髓，不可改变。见他既想要成绩，又不愿意多承担责任，闻同道：“那就由市纪委牵头，你来任领导小组组长。副组长设三名，监察局出一个，组织部出一个，市委这边出一个副秘书长。尽快拟一个方案出来，报常委会研究。” 金光明推脱道：“组长还是由你挂帅好，加强推动力，事半功倍。” 闻同没给苗长刚、赵永海开口的机会，道：“纪委、监察局依党纪国法履行职责，如果力度不够只能说明有问题。态度和方法是关键，有这两点比什么都管用。” 让牵头又安排一个副秘书长“看着”，见鬼！金光明在心里发了一句牢骚，瞬间想到两人之间少为人知的复杂奇妙关系，暗自叹息和闻同是敌非友是这辈子的一大失败。 刚刚上演的这一幕，苗长刚看着和闻同分庭抗礼，实则已落下风，无法控制地进入闻同所预设的轨道。 闻同以一对三，仍旧艰难地达到第二目的，并意外迫使三人同意在全市范围内整肃政风行风。 他的第一目的是把何斌调到长虹湖区。整肃政风行风是整顿规范市场经济秩序的既有内容，也是最重要、最艰难的一块。 这并不是说苗长刚等人的谋略和闻同差距有这么悬殊，而是因为闻同一把手的身份具有天然的主导优势，尽管苗长刚这个市长强势得过了头。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闻同凭借辉煌的成就，在边湖以及省内具有雄厚的群众基础和超高的人望，给了苗长刚、赵永海、金光明等人巨大的心理和现实压力。 会后戴皎洁跟随闻同到他办公室，落座后关心地问道：“对深度整顿规范市场经济秩序，你真有这么大的信心？暗礁太多太多，实际上没有一个适当的大环境，是很难很难达成的。” 第826章 惊喜 闻同道：“和沿海地区比，边湖有什么优势？如果不切实从软环境着手，靠什么吸引资源？怎么发展？说心里话，我不奢求超越别人太多，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始终做到领先三五步就足够了。” 戴皎洁笑了笑，道：“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和食品安全就很彻底，领先别人一大截。目前全面进入良性状态，各方的认识得到统一，有卞省长、刘副省长主持大局，未来不会有任何问题。” 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之所以高起点、高标准，是因为有杨心民和欧阳索宏的鼎力担当，真正承担责任、承受来自各方压力的是他们，闻同不过是执行者。 可以说闻同机遇好，很幸运，有这样两位有追求、肯承担的领导。 虽然欧阳索宏仍在，但现今的云缈省已不比以前，而且深度整顿规范市场经济秩序也远非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和食品安全治理可比，再高起点、高标准肯定不现实。 闻同淡然一笑道：“这不是我的功劳，我不过是做了些具体工作。”略一停顿，他缓缓道：“杨部长曾经教导我，‘政治人物一定要有自我牺牲的勇气，要有牺牲精神。’” 主政云缈省五年，杨心民政绩卓著，正欲雄心勃勃乘胜前进时却因为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而被调离，留下毕生遗憾。 当然，这只是他被调离的重要原因之一，由他力倡的规范整顿招投标工作触犯了某些背景深不可测的既得利益者，是另一个重要因素。 对此戴皎洁自然很清楚，道：“你已经具有足够的勇气，感召了许多人来一起努力。” 闻同说：“必要的时候，还希望你能伸手帮我们一把。” 戴皎洁回原单位的位子已经落实了，将任重要内设局的副局长，因此心情很不错，道：“你还需要我伸手帮助？帮我还差不多！” 闻同避而不谈，以商量的口吻道：“尽快把公安局的考察工作完成，好吧？” 戴皎洁道：“这是份内事，没走之前，我还是边湖的干部。” 晚上胡林和骆绮云两口子来闻同家。骆绮云是时常来的，送个土鲫鱼、野山鸡什么的，和兰蕙芷保持着亲密关系。 女人在客厅说话，闻同和胡林就到一楼小会客室谈事。 胡林把近段时间的工作做了汇报，重点汇报了市场经济秩序整顿和社会秩序建设，这是闻同对他和何静真最大的期许。 多年前闻同在担任杳踪镇长、党委书记时就致力于秩序建设，其后接任的马凤玲和胡林薪火相传，在杳踪政府和民间培养起良好的“讲规矩”精神。 早期，这些集中反映在发展环保农业和工业园建设上，后来慢慢浸润到全区各个角落，尤其是园区企业。 可以说，工业园之所以能获得巨大成功，这是根本原因。 闻同说：“工业园承载着许多人的梦想，中央、省里、市里对她寄予厚望。只有始终保持先进性，她才能够实现持续发展。实践证明，没有其他选择，制度创新、秩序建设是唯一出路。你们一定要明白，主观能动性是第一位的，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国家给多少多少特殊政策上。要扎扎实实推进制度建设，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社会秩序整顿规范齐头并进，苦练内功，增强体质。许多地方总在抱怨国家没给政策，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从来不肯投入精力踏踏实实把大量应该做好的工作做好，很不足取。杳踪有很好的基础，要当好全市的先锋。市里和省里将进一步给你们空间，做到最大限度，让你们和开发区拥有尽可能多的自治权。” 骆绮云在妹夫段福生的建筑公司占有大笔股份，随着胡林地位的上升建筑公司跟着水涨船高，已经壮大到中型规模。 胡林一直担心闻同对此有看法，这时趁机道：“从自身做起，我自己先做到，再去要求别人。拿建筑市场来说，象绮云的妹夫段福生的公司在区里有业务，也和其他企业一样规规矩矩地参加招投标，照章办事，不允许有任何例外。做到了这些，再去要求其他人就好办得多，有说服力。省委、省政府整顿规范建设工程招投标，颁布法规，我们是严格贯彻落实的。前两年省里还时常有说情电话过来，现在少了，几乎没有，大家都理解和适应了。” 苛求他完全不关照段福生的建筑公司是不现实的，但闻同对他很了解，也很信任，知道他懂得孰轻孰重，能够把握好分寸，说道：“你长于协调，善于处理矛盾，工业园扩展征地工作就做得非常好，具有标本意义。深度推进经济社会秩序建设，你要充分发挥所长，既要站到高处，又要把工作做深做透，力争再造一个标本。何静真还不具备总揽全局的能力，是一员闯将，你要为她当好保姆，做好排忧解难工作。” 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实施后，杳踪工业园迅速膨胀，需要征用大量土地。 在马凤玲和胡林的主导下，区委区政府合理确定土地征用补偿标准，对失地农民作出妥善安置，自始至终没有引起一起事件。 最为可贵的是土地补偿款如数发放到农民手中，各级各部门无人截留一分一毫。 胡林当时是区长，妥善地协调各方利益，负责把这项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几次受到省委省政府的表扬。 听闻同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又以此激励自己投身艰难复杂得多的经济社会秩序建设，他心里暗自激动。 追随闻同十年，对闻同的政治抱负他十分了解，说道：“在你和马副市长手上，杳踪创造了无数个传奇。现在接力棒交到我手上，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保证把辉煌续写下去！” 闻同点点头，忽然严肃地道：“沉下心来，只做不说。你一说，事情就复杂了，各种阻力就冒出来了，事就做不好做不成了。就是这么一个现实环境，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只能遵从。省里有了态度，有意让你进市常委会。周先昊有柳部长秘书的电话。” 第827章 喜从天降 戴皎洁卸任后，已传出将由三把手专职副书记赵永海兼任组织部长，这样就腾出一个常委名额。 大家明白和省委书记的前秘书争组织部长是不智的，肯定是做无用功，就都把力量投入到常委身份上来。 边湖是大市，常委的实际份量很重，竞争非常激烈。 胡林虽也动过念头，但自认为当上区委书记还不到一年，这次不会有机会，就没有去努力。 他原本以为闻同今晚叫自己来纯是了解工作，万没想到有这事，听闻同说愣了数秒后才反应过来，一时激动得脸上发红。 狂喜之下他在心里不断警告自己，冷静，冷静，不能失态！ 但喜讯太大，又太过突然，尽管他拼命压制情绪依然无法平静下来，声音有些变调地道：“谢谢你的信任！” 等从闻同家出来，他已经很好地稳住情绪，并没有急于把好消息告诉老婆骆绮云。 他是故意克制自己，想试试自己的自制力，看看到底能憋到什么程度。 坐到车上，他取出手机给周先昊发去一条短信，询问省委组织部长柳先澄秘书的电话。 当秘书的手机随时放在手边，以便听候领导召唤，只用了十几秒钟周先昊就给他回过来短信，把柳先澄秘书的手机和办公室电话全发了过来。 下午刚下过一场暴雨，车中速行驶在边七公路上，凉爽的夜风吹进来人格外地舒服。 骆绮云心情极好，看着脚下的长虹湖高架桥对胡林道：“这条路已经接近饱和，倪书记还是有远见，预留下铁路轨道。高铁进展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开工？” 边七公路开通运营后，流量迅速窜升，昼夜繁忙，川流不息。 白天客车多，晚上货车多，一早一晚上下班高峰期已显拥堵。 这时已是晚上九点过，来来往往的车流仍不见减少，大货车一辆接着一辆。 胡林伸头躲到驾驶座椅背后面点燃烟，美滋滋地吸了一口，说道：“快了，国家委表了态，把材料打回来修改补充。开工不好说，最快最快明年上半年吧。等高铁不行，太久了，等不及。市里正研究修二桥，跨湖公路桥，走东边。” 骆绮云问：“再修一条公路？” “对！” “跟这条路平行吗？” “基本平行，也是双向六车道，贯穿长虹湖区、芙南区、彩桥区、开发区，直达江边货运码头。” 车已过桥，驶到边湖机场航站楼前，骆绮云看了一眼正在做竣工后开荒保洁的工人，说道：“等机场一启用，就更堵了。照这样的发展速度，我看要不了几年又得修三桥。” 胡林豪情满怀地道：“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全区土地将以工业园为主。老镇上和长虹湖中间的这一大片迟早有一天要被征完，变成一座庞大的工业城。现在规划公路就是按这个远景来的，纵横交错，象网格一样，预留了很多条。” 骆绮云感慨道：“十年前你在老镇上当党政办主任，那时街道破破烂烂，没几间象样的房子，我都不愿意去。谁能想象到会有今天，太神奇了，简直不可思议！” 杳踪区前景灿烂，就是老公前景灿烂，杳踪区地位重要，就是老公地位重要。 热衷于老公仕途的骆绮云明白，谁坐到杳踪区区委书记的位子上，就等于谁半片屁股坐到了副厅级的位子上。 她道：“这次市委缺一名常委，你要能进就好了！唉，可惜时间太短，还不可能！”司机是跟了几年的贴心人，她并不在意当面说这个。 胡林看她一脸羡慕又惋惜的神情，差点脱口道出实情，话到嘴边滚了几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夫妇俩就进了家门。洗过澡出来，胡林穿着浴衣坐到沙发上道：“拿红酒出来，喝几口！” 骆绮云先洗过，正在卫生间给他收拾换下的衣物，闻听出来问道：“怎么突然要喝红酒？” 老婆穿着轻薄的淡紫色丝质睡衣，半透明的轻纱下身材凹凸有致，虽然略有些走样但风韵犹存，很是性感。 他狎笑道：“真漂亮，性感，迷人！好久没陪你了，今天浪漫一回，重温一下我们恋爱时候的感觉！” 得了老公的夸奖，骆绮云情绪一下子上来了，欢欢喜喜地去厨房准备红酒和点心。 几分钟的功夫，她就布满一茶几的吃食，倒上两杯红酒，道：“时间过得真快，小虎都是初中生了。再空十年，我们得当爷爷奶奶，抱孙子！” 胡林揽过妻子，把自己的杯子送到她唇边，感激地道：“我这辈子最正确、最骄傲的事，就是娶了你！” 骆绮云身子一下子就软了，趴在他身上，也把手中的酒杯递到他嘴边，象未婚少女一般娇憨地道：“嫁给你也是我这辈子最正确、最幸福的事！老公，来，我们一起！”说罢她嘬起红唇，一口气喝下丈夫递来的红酒。 小半杯红酒下肚，她脸马上红扑扑的，亲吻了丈夫一下，从盘子里拈起一块精致的点心喂到他嘴里，说道：“有了这个舞台，你放心操劳工作，不用惦念家里，家里有我。你还不到四十，正是做事的好时候，要争取在四十之前上到副厅级。上到副厅级后，就会是另一个境界。” 胡林咽下点心，用纸擦了擦嘴后却神情一变，严肃地道：“先不说这些，太遥远。有件事很麻烦，不能不告诉你！” “怎么了，突然这个样子？到底什么事情？是不是他对福生的建筑公司有看法？”骆绮云正沉浸在快乐中，被他一吓当时就变了脸，声音都有些擅抖。 联想到丈夫今晚的异常，她心里愈发惊疑不定。 如果闻同起了这个心思，那对于丈夫绝对是个天大的麻烦，很可能自此被遗弃，那仕途就基本走到头了。 胡林一本正经地道：“和他有关，是他。刚才谈话时，他告诉我，‘省里有了态度，有意让你进市常委会’。” 第828章 大肆受贿 骆绮云愣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迟迟疑疑地问道：“你是说，你这次要被补进市委常委会？” 胡林依旧一脸凝重，点点头道：“对。” 骆绮云看他这个样子，不见一丝喜悦，很不安地问道：“这个——到底有什么麻烦？” 胡林不忍再吓唬她，松开绷紧的面容双手一摊笑道：“还不到四十，提前完成你预定的奋斗目标。你势必又要调高期望值，会对老公形成很大压力，是不是大麻烦？” 骆绮云随手一扔手中的水晶酒杯，也不管地上传来的清脆的碎裂声，全身扑进他怀里又捶又打，疯疯癫癫地笑骂道：“你个鬼家伙，这么大的好事拿来唬我玩，气死了，气死了……” 胡林任由她发泄心里的高兴，好半天才道：“好了、好了，再打受不了了！” 骆绮云兴奋得满面潮红，嗔责道：“你真能忍，到现在才告诉我！” 胡林自嘲道：“不行，还差着火候。当时在他面前猛地一听说，也激动得不行，脸都红了，很失态。” 骆绮云笑说：“不用在意，在那种情况下，谁都难免。看来这是他的意思，是他向省里争取来的。” 胡林说：“当然是他的意思，不然哪里会凭空落到我头上。他现在追求很高，看情形要在边湖沉下心来呆几年，搞一个新的发展模式出来，全面奠牢日后高飞的基础。我已经看清楚了，他的根本思路就是经济社会秩序建设，浓缩为四个字就是他近来几次强调的‘协调有序’。今晚谈得很多，也更深，对我提出了很高的期望。” 骆绮云对什么“经济社会秩序建设”“协调有序”全然不懂，也无心去弄懂，老公自己能准确领会闻同的执政思路就足够了。她道：“等他离开边湖的时候，就该是离开云缈了。” 胡林说：“差不多，应该是这样。明晚就去省城，向组织部柳部长汇报。” 骆绮云没答腔，双手捧住他的脸两只眼睛水汪汪地道：“你欺骗我，要还债……” 胡林什么也不说，奋起力量一把抱起她，大步向床边走去。 一场激情四射的酣战下来，两人都累得散了架，出了一身的汗也不愿再去冲凉。 电视还开着，二人相拥着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下地去关。 小闹了一会儿，还是胡林坐起身。骆绮云慵懒地侧躺在枕头上，看着他已见发福的肚子道：“你得注意了，生活要有规律，不要——快看电视，新闻，亚船集团的事……” 胡林光溜溜地坐在床边正拿脚去套地上的拖鞋，闻言忙抬起头去看电视。 电视里正播出晚间新闻，说的是亚船集团就百亿船用柴油机项目和北齐省洋港市签订意向落户协议。 这则新闻不长，二十几秒钟就过去了。 胡林只看了个扫尾，说道：“听说省委卞书记亲自到中央去跑，结果还是没能挽回败局。闻书记和马凤玲为了这个项目费尽心思，他们肯定很失望！” 书记办公会的内容很快传了出来，市公安局牵涉到的两个副局长坐不住了，一起来找李固录。 李固录自己心里也没底，把他们打发走后给倪正林挂电话，道：“闻同要对市局动手，清洗旧人。我看他的用心不单纯，想操控市局，还是盯着虚湖小城的事情不放。” 倪正林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说了一句“知道了”后就没了下文。 李固录是他的心腹，给他办了许多隐秘之事，这时终于隐隐察觉出他为什么对闻同存有顾虑。 闻同揪住虚湖小城暴力事件不放，他不是不介意，而是实在不便出手干涉。 不过永达固建工公司是李倪两家共同的产业，他不出手并不等于政协李主席也坐视不管。 那两位副局长等了几天见李固录推三阻四，明白眼下在人事上能说得上话的只有市长苗长刚。 春上换届时自己之所以保住了位子，不是李固录在市委有多大的发言权，而是苗长刚在后面撑着他。 这次要想顺利渡过难关，保住位子或者谋个好去处，只能去求苗长刚说话。 关键时刻就要舍得下血本，否则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两人各拿一张数十万元的银行卡找到苗长刚家。 对他们的到来苗长刚一点也不意外，态度颇为热情。 不到半年时间，家里的存款由几十万狂增到一千多万元，苗长刚的老婆心里很不安，道：“年轻的时候跟着你吃苦受累，也不觉得，整天傻高兴，开开心心。后来你官当大了，我也跟着沾光，走到哪儿都有人奉承，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也风风光光。象现在这样，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有时候睡到半夜，做个梦吓醒过来，再也睡不塌实。” 苗长刚道：“你这个人就是这样，以前总唠唠叨叨，嫌我不顾家。现在我顾家了，你又瞎担心。” 他老婆轻叹了一口气，规劝道：“我在大院里听到议论，说你在会上和闻同吵起来了，话说得很难听。我觉得吧，他到底是一把手，这样子不好。你心里再不舒服也要让着点，别和他一般见识。” 苗长刚说：“跟你我说实话，那是故意的。为什么要那样？在边湖谁说得起话，谁才能有权威，人家才买你的账，给你送钱。就说市公安局的那两个，他们为什么会来求我、给我们送钱？就是这个道理。我心里都有数，你不用管。” 他老婆很不放心地叮嘱说：“你还是小心一些好，别让他算计了。” 苗长刚心里没来由地想到江昌成捐赠苗家村小学的事，心里一抽，这事会不会是他策划的？应该不会，哪来这么离奇的，几年前就先知先觉动手布局。 他心里虽然已暗生警惕，但嘴上却一点也不肯服软，说道：“哼，他还没有那个实力！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到了国外，安安心心地帮着照看孙子，别让儿子媳妇又要忙工作又要顾家。放假的时候，带着孩子一起回国看我。” 第829章 跑钱 次日，通隆物业的一位副总率领代表团到达边湖，正式就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项目和长虹湖区展开谈判。 耐人寻味的是，与代表团同行的还有省政府的一位副秘书长。 这位副秘书长姓王，在省政府内部分工中配合副省长沙建洲工作。 按规定象这样的大项目，应该事先报经市委书记办公会议或市委常委会议研究同意后方可操作。 但郭散义、苗长刚却自行其是，自始至终将其置于长虹湖区和市政府系统运作，连材料都不给市委报一份。 谈判的效率高得令人起疑。双方上午开始会商，下午四点不到就达成一致，并在省、市、区多家媒体的闪光灯前草签意向协议。 意向协议内容向外界保密，只透露总投资额两个亿。 当天闻同并不在边湖，他在江映建工大厦宴请省商行麻行长。 他原本是邀请麻行长去边湖的，但麻行长找借口婉拒了。 中央商务区和科学城的建设需要巨量资金投入，银行贷款是最主要的融资渠道。 市政府对这两个项目的投融资全部通过边湖投资集团实现，具体的模式就是注入土地资产，以地作押贷款，待土地升值后再卖地还贷。 科学城有世行三亿元的低息开发贷款，另外中央政府每年提供总额度不超过三个亿的科研基金。 对于静态总投资十五亿来说，世行的贷款占比仅两成，有如杯水车薪。 省里早己明确态度，搞可以搞，但钱一分不给，只会给政策。 包括世行贷款在内的这十五个亿，将全部由边湖自己买单。 科学城本身的土地政府是不赚差价的，弥补的途径只能是个人所得税和区内服务业——配套服务业以及科技成果转化——税收，还有就是科技促进全市经济发展所带来的间接财政增收。 对于个人所得税和区内服务业税收这两块，除了闻同、马凤玲、滕宗渊外再无其他人看好，包括分管副市长闻灵娇。 中央商务区的投入就要庞大得多，静态总投资高达五十亿，将全部由边湖自身通过以土地换取开发资金的方式筹集。 不过和江映两年豪掷百亿相比，这五十亿就显得太保守太小家子气了。 而且，边湖的这五十亿实际上还包括大型交通枢纽、公园、大型公共绿地建设，以及河湖整治。 麻行长道：“实话实说，钱已经没有了。不过既然你开了口，我们挤也要挤出一部分。今年只能给五个亿，这是极限！” 闻同不满地道：“你一年给江映三十亿，给我们只有五个亿，真看得起边湖！” 麻行长说：“你别挤兑我！银行的钱是有限的，玩来玩去，无非是从这只碗里臼到那只碗里。江映一年三十亿，是怎么凑够的你应该知道。开发区和空港工业园的那些企业天天往行里跑，急得要上吊。那也没办法，我又变不出钱来。技改、扩张统统停，不管签没签信贷协议，一律给中央商务区让路。晋副省长也急，企业把意见反映到他那里，他只能做工作。” 江映市大规模展开以市民广场中央商务区为核心的城市建设，把几大行的贷款额度挤占近半，神通广大的房地产商又占去相当一部分，导致留给其他企业的少之又少，不少企业连正常的生产经营都受到影响。 边湖在闻同的坚持下，优先保证生产资金的供给，其次才是建设资金。 全面挤占企业贷款额度是江映中央商务区建设资金远超边湖的主要原因，但除此之外，省委对其的倾斜支持也是明显的。 闻同无话可说，道：“五亿不够，只能应付中心区基础设施的开工，规划边湖大道不敢动。” 麻行长说：“你们土地出让收入呢？还有，江映这边和拆迁户商量好，补偿款两年后兑现，按银行存款利率算利息。” “商量”？！闻同心里冷笑一声，苦笑道：“土地出让收入已经考虑了，再说了，出让款不也是开发商向银行贷的？拆迁和征地补偿没法赊欠，工作不好做。” 麻行长颇为玩味地笑了笑，摇摇头示意那就没办法了。 新行、交行等行已摊有其他“重任”，即规划江边高铁。这是省级重点工程，建设资金是必须要预留好的。 也就是说，边湖市想通过银行贷款来解决边湖大道的建设资金已无可能。 好在科学城的十二亿基础设施建设贷款已经有了着落，将全部由发展银行云缈省分行分期提供。这是白行长帮的大忙。 实际上，闻同所说的“土地出让收入已经考虑了”，指的是商务区内非住宅用地的出让收入，而非住宅用地。 根据他的要求，虚湖新区的规划住宅用地全部予以冻结，为的是留待中央商务区开发初见成效后卖上个好价钱。 这时候省建工集团总经理郝总来了，酒店的总经理跟在他后面陪同。 佟总已经到龄退休，郝总此前是副总。 省建工在边湖有不少工程，又和镇开投、真道电气是战略合作伙伴，听说闻同在他立即就赶过来陪酒。 甫一进门他即道：“闻书记，麻行，才知道二位驾到，失礼、失礼！我自罚两杯陪罪！” 说到这里，他眉头一皱责问酒店总经理道：“老柏，你失职了，准备怎么处理？” 老柏知道自己的老板在装腔作势，随即一脸愧疚地道：“我失职，严重失职！自罚六杯酒，这顿饭我个人买单，聊表歉意。” 酒店每年仅是集团的特殊关系消费就高达两三千万，其中绝大部分是送出去的“金卡”持有者的签单消费。闻同有这样的卡，麻行长同样也有。 不同的是闻同每次来这里宴请，无论公私一次也没签过单，而麻行长是月月两三万。 所以当着麻行长的面，郝总、柏总都紧闭嘴，不提这茬。 郝总果真主动喝下满满两杯白酒，随后又各敬闻同和麻行长一杯，说道：“闻书记，你每次来从来不通知一声，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走，吃完饭好好放松一下。” 第830章 重量级说客 闻同生性冷淡，不喜应酬娱乐是岀了名的，除不得已他从不在外面花天酒地。 现今他是位高权重的一市之书记，能让他不得已的情况已是少之又少。 省建工一把手的地位虽然显赫无比，但对他来说还没重要到“不得已”的程度。 当然，直接拒绝那也是不妥的，他笑道：“小芷今天在省医跟古大夫出诊，晚上就住这里，你请我‘放松’不是害人吗？” 郝总哈哈大笑道：“我们健康娱乐，健康娱乐，唱歌！” 闻同无可无不可，说道：“她中午进手术室，大手术，已经八九个小时了，下班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 郝总道：“兰医生让人敬佩，非常好的人。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好打扰了。晋副省长也在，请九域置地的邢总吃饭。” 听说副省长晋传秩也在，闻同道：“该过去敬酒，麻行，一起吧？” 麻行长其实知道晋传秩在，但他没说。三人起身一起出门，闻同走在最前面。 经过一个大包时，半敞开的门内传出阵阵欢声笑语，气氛十分热烈，是省卫视的台领导和骨干记者、主持人在聚餐。 台长冯旎丽正对门坐着，一眼就看到闻同，忙起身招呼道：“闻书记，你好！” 郁玉和慕慕也在，两人都认识闻同，就跟着她一起走出来。 闻同停下脚步，握着冯旎丽的手道：“冯台，你好。看大家兴高采烈，一定是节目收视率又创了新高。” 冯旎丽笑说：“《财富道》是你的创意，现在火到全国，高温不退，第一要感谢你。能不能进去坐坐，鼓励我们，接受我们几杯水酒？” 闻同一本正经地道：“你们节目越火，赞助商的广告费就掏得越多。老万、老南、熊宝金几个向我抱怨，说你们就是抽水机，哗、哗、哗地往外淌钱淌得他们肝疼。还是别提这个好，我后悔了，总觉得自己狼狈为奸，啊不对，是助纣为虐！” 四海有芳、成光酒业、熊氏食品和省卫视签的赞助协议很灵活，费用和节目收视率高低直接挂钩。 几个女记者和主持人掩口娇笑不已。 慕慕从新闻频道改当《财富道》主持人，如今已红透全国，是省卫视的头牌。 在她印象中闻同是不解风情、缺乏情趣的男人，听闻同开玩笑她趴在郁玉肩头笑得直喘气，说道：“真没想到，闻书记原来这么风趣！” 和马凤玲一样，年长几岁的冯旎丽也是省内官场鼎鼎有名的女强人。 她俏眼一瞪佯怒道：“还有这样的事？他们是得了好卖乖，下次见到非狠敲一杠不可！” 谈笑了几句，闻同道：“晋副省长在那边，一起过去吧？” 没想到冯旎丽道：“你们男人在一起，我不去掺和了。” 闻同颇觉意外，也没太往心里去，和麻行长、郝总一同离开。 见闻同进门，晋传秩客气地站起身和他握手，介绍身旁的男人道：“这是九域置地的邢总。老邢，这位就是边湖的闻书记。” 九域置地是大型民营地产商，在北方颇有名气。邢总走出座位，向闻同伸过双手微微弯下腰，谦恭有礼地道：“闻书记，您好！景仰已久，今天认识您非常荣幸！” 对晋传秩不加掩饰和邢总的关系，闻同暗生警惕，也客气无比地道：“邢总的公司非常成功，很早以前就知道。” 镇开投涉足地产开发第一个项目江映城市蓝宝石时，九域置地在业内就已颇有名气。 如今镇开投地产业务的综合实力已是国内的NO.1，远非九域置地可比。 秉承创立之初闻同定下的经营理念，镇开投一丝不苟、塌塌实实地做好产品品质和提供绝对诚实守信的服务——包括后期的物业服务。 客户购买镇开投的房子，根本不用担心会有防不胜防的陷阱。 而且，镇开投所开发的小区全部成立业主委员会，严格依照章程规定由业主大会，业主委员会决定相关事务，这一点赢得了客户极大的推崇。 因而公司所开发的楼盘根本不须做广告，依靠深入人心的品牌就吸引来大量客户。 经常的情况是一个楼盘开盘，平均有十个左右的客户争购一套房子。 尽管如此，公司依旧坚持闻同提出的“赚取适当利润”的原则定价，从不炒作价格。 另外，因为每开发一个楼盘都会成为典范，所以很多城市为了促进当地土地的升值，十分欢迎镇开投来投资，这让公司拿地容易且减少了许多或明或暗的成本。 同样，各大银行也很愿意给盈利能力强劲且财务健康的镇开投放贷，这也让公司的融资成本比同行要低不少。 所以表面看起来镇开投地产业务的平均毛利率可能不如有的地产商，但因为节省了其他方面的巨额开支，所以其实际盈利能力是非常惊人的。 邢总道：“惭愧，和闻书记一手创建的镇开投比，我们差距明显，还要努力追赶！” 晋传秩道：“今天是缘份，邢总来我们云缈考察，也有意去边湖。” 见他如此直裸裸地充当说客，闻同开始怀疑郝总甚至麻行长是“帮凶”，不然他为何这么不避嫌？ 这么一想，他心里开始不舒服起来，有种被人操控的感觉。 心里这么想，表现出来的却完全是另一番姿态，他既不失热情又隐隐撇开距离道：“去边湖考察的都是贵客，我们热烈欢迎。” 心里不痛快时间就难捱，闻同正发愁没有借口离席时，兰蕙芷从客房给他打来电话。他趁机告了个罪离开。 郝总从旁帮他解释道：“兰医生在省医跟古大夫出诊，大手术一连九个多钟头，着实不容易。” 他向候在门外的柏总招了招手，叫进来吩咐道：“让厨房准备几个可口的小菜，送去兰医生的房间，搞快点。” 看到兰蕙芷一脸倦容地缩在沙发里，闻同心疼得不得了，皱眉抱怨道：“什么手术，这么长时间？中间不能换人的吗？” 第831章 惊人八卦 兰蕙芷有气无力地道：“不能。我算好的了，天天早上跟着你锻炼，其他几个出来都累得走不动路。古老师真厉害，主刀，完了还是精神抖擞，挨个把我们训了一顿。不过今天不错，收获特别大，学到不少。” 等饭菜送来，闻同体贴地一口一口喂她吃。 兰蕙芷累是累，也没累到连饭也没力气自己吃的地步，就是想享受丈夫的疼爱。 柏总考虑得很周到，准备的小菜以清淡为主，主食是几样粥和面点，很对兰蕙芷这时候的胃口。 吃饱肚子兰蕙芷恢复了力气，歇息了一会儿去卫生间洗澡。 在外面等她的时候，闻同的手机突然响个不停。等一连串的铃声完全停下来，他打开一看是郁玉发来的一条长长的短信。 短信内容很八卦，也极其惊人：看到你真高兴，还是老样子，没变。知道慕慕怎么评价你吗？“没情调的男人！”老实交待，她是不是勾引过你？不过你是个真男人，依旧让人放心，不吃她这套，真解气！想知道她是谁的人不？那个男人你非常熟悉，是你的老部下，现在在江映。两个人因为工作接触，擦出了火花，你情我愿的事，快两年了。台里只有我知道，无意中听到她和他通电话。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是我们老板和你的老板。放心，我不会对其他人乱讲的。余额无意中发现他们一起吃饭，举止很亲密，就象夫妻两个。这是最近的事，在余额老家省会城市的一家度假山庄…… 见信如见人，闻同心头涌上一股奇特的温情，仿佛看到郁玉站在自己跟前，挂着一脸招牌式的妩媚笑容眉飞色舞地说着这些八卦新闻。 他稍稍一想就猜出，“老部下”是蒋冬葆，“我们老板”是冯旎丽，而“你的老板”是谁则让他暗自心惊。 想到自己一向敬仰的“老板”还有这事，他大感好奇，不肯放过短信中的每一个字。 从短信中提到的事实和细节来看，他推断此事不会是郁玉凭空捏造。 很快他又想到刚才冯旎丽对晋传秩不感冒，不搭理，当时还很不解，原来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 冯旎丽四十出头，相貌出众，气质绝佳，“老板”被她俘获完全能理解。 他心里一面对郁玉的八卦颇为不屑，一面却忍不住看得入神。 正看得津津有味时，洗好澡的兰蕙芷突然推门出来，把他吓了一大跳，慌忙按下删除键删掉短信。 次日闻同一上班，马凤玲、闻灵娇和班俊友就来向他汇报工作。 马凤玲不顾闻灵娇和班俊友在场，火气十足地递给闻同一页材料道：“记录的国土厅的口头意见，十大罪状，把虚湖新区和中央商务区批驳得体无完肤！” 闻同接过一看，上面罗列了整整十条，有中央商务区规划用地面积过大、政府土地指导价过低、征地补偿和安置不符合政策规定、虚湖新区规划划界不当、滥用土地建设公园和公共绿地等。 统而言之，这十条口头意见把自由裁量权用到了极致，很多条甚至是罔顾客观事实和法律法规的规定，横加刁难。 科学城的遭遇如出一辙，同样共有十条，最主要的是规划用地面积过大和土地利用效率效果低下、浪费资源两条。 指责科学城土地利用效率效果低下、浪费资源，是指其按成本价出让土地，也即用地单位只需支付拆迁和征地补偿款，不需向政府支付“差价”。 还有一点就是指其将大量土地用于园林绿化，大规模建设中央公园。 对于科学城的选址，闻同原本属意于规划中央商务区东北位置的长虹湖国营农场，后被迫改选到位于南端的襟湖镇。 襟湖镇的这片区域其实也很不错，自然地貌上因为河湖的分隔而天然独立，是名副其实的一座“城寨”。 区域西侧濒临渺无边际的虚湖，南侧濒临大江水，北侧、东侧是平均幅宽达五十余米的仙女河。 仙女河从虚湖流出，绕经区域北侧、东侧注入大江水。最妙的是区域中央位置还有一座数百亩的湖泊，规划中央公园就是以这座湖泊为中心建造。 区域对外交通也算比较便捷，东侧的边临快速路——边湖到临湖县——紧贴着虚湖湖岸穿境而过。 地理位置上也不比长虹湖国营农场差，北侧和中央商务区隔仙女河相望，便于两地交流。 但美中不足、远不如长虹湖国营农场的是，区内多低丘，虽然海拔不高但地面起伏不平，开发成本会较高。 就因为这个，其基础设施建设投资硬生生增加了三亿多。不过这样也有有利的一面，因为少有水田，旱地、林地、荒地较多，人烟不那么稠密，征地和安置压力会小得多 这片区域有十一二平方公里，面积确实不算小，但实际情况是林地较多，无法作为建设用地使用。 规划因地制宜，尽量保持原有自然环境，将把这些星罗棋布、海拔高度从十几米到几十米不等的低丘建设为公共绿地。 再加上面积庞大的中央花园，若干年后整个科学城就是一座园林，成为不折不扣的生态型居住区。 在村民的补偿和安置上，方案做得十分翔实，同样既合理也合法。 土地被征用的村民除可以依法获得补偿外，生计也将有着落。 在开发前期，失地农民将被安排进入建筑公司就业，日后进入管委会园艺、环卫等单位工作，或者到区内商业机构和科研院所的试验工厂、试验农场上班。 除此之外，管委会还将分批开发商业店铺，全部以成本价定向出售给失地村民。这一项可了不得，等几年科学城发展起来后，这些店铺就是下金蛋的不死的老母鸡。 这些科技人员收入水平高，住房负担轻，日常消费能力是异常强劲的。 补偿和安置工作做到这一步虽不敢说尽善尽美，但绝对是问心无愧。 正是因为充分考虑了村民的利益，所以村民们积极性非常高，希望科学城早一天动工。 第832章 冰火两重天 中央商务区位于仙女河北面，东侧濒临虚湖，规划总面积四平方公里，分两期开发。 区内中央位置的湖岸边将建造虚湖广场，边湖大道从广场出发往东，穿区而过经过芙南区，最终到达彩桥区和开发区。 形象一点说就象是一片银杏树叶，叶端是广场，叶梗是居中的边湖大道，写字楼、商场、酒店、公寓等设施分布在扇形的叶面上。 科学城、中央商务区都在规划中的虚湖行政区境内，前者行政事务独立，后者归属区里，也就是两块牌子、一套班子。 中央商务区北边、东边以及科学城东侧仙女河的对岸，还有大约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也划归虚湖区，将用于建设公园、大型公共绿地和开发房地产。 北边那片地方在虚湖边上，往东隔着江边高速就是长虹湖国营农场的西端，江昌成和麦良“承包”的五百亩耕地就在这里。 因为区内主体是一座叫渔婆山的小山，山形不错，植被也很好，所以规划建设为公园。 在边湖大道、边七公路、江边高速和江边高铁交汇处——芙南、长虹湖和虚湖三区交界之地，将兴建以江边高铁边湖站和汽车客运总站为中心的十里桥现代化大型交通枢纽，打造全市旅游集散中心。 游客从这里乘坐旅游专线车，既可以便捷地上虚湖山景区和乐水风景区——走杳踪区，通过杨百房进入乐水风景区，也可以在十分钟内到达中央商务区和科学城，或者走边临快速路去临湖县游玩。 从边湖机场走边七公路来这里，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极为便捷。 边湖大道沿线两侧规划建设平均宽度达五十米的绿地和花圃，在路北即十里桥交通枢纽对面，将建设银梭湖湿地公园。 按规划远景，虚湖区将和芙南区、长虹湖区联成有机的整体。长虹湖区作为城市居住区，将主要面对杳踪工业园庞大的中低收入人群。 芙南区是老城区，将保留现有的行政、文化、教育功能定位，同时和彩桥区一起承接开发区的居住需求。 在边湖大道路南和科学城东侧仙女河对岸的土地，将用于房地产开发，满足中央商务区中高收入人群的居住需求，用班俊友的话说就是“边湖的富人区”。 这几平方公里的土地已划归边湖投资集团所有，将用于换取城市开发资金。 和科学城的思路一样，中央商务区在征地和拆迁方面同样做得很扎实，这也是其投资额高达五十亿的原因之一。 与江映中央商务区建设政府热情如火、企业冷淡如水的境况不同，边湖这边招商成果丰硕，本土企业、驻市央企和金融机构积极响应。 真道电气、富铜集团、镇开投、四海有芳四大巨头都决定将集团管理职能及服务行业子公司迁入中央商务区，自行建造写字楼。 真道电气和富铜集团各自计划建造两栋行政大楼，四海有芳、成光酒业、熊氏食品等二十余家企业各建一栋。 群楼之中最耀眼的是镇开投计划投资开发的地标建筑——“杳踪广场”，设计共３2层，总高１３３米，融百货、五星级酒店、超大多功能会议中心、顶层观光餐厅和甲级写字楼于一体。 酒店将由置地集团旗下的置地饭店经营，写字楼除集团自用外，与其有资本血缘关系的海外农业集团和申氏药业也已确定入驻，仅这些就将占去二十多层。 此外，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新加坡经济发展局边湖办事处已提前预订了半层楼，杳踪工业园的诸多新籍企业也表达了强烈的租购意愿。 更振奋人心的是，香港汇丰银行决定舍弃江映而选择边湖开设省内第一家分行，有意购入一整层楼作为办公地点。 这座全市第一、全省第三高楼还在图纸上，就被预订一空。 有意思的是，见“杳踪广场”行情如此火爆，电力公司突发奇想，正积极筹谋在其对面建一座同样高度的“电力大厦”。 因为前者位于虚湖广场之门——边湖大道和虚湖广场交汇路口的一侧，如果后者在对面盖起来的话，将形成二神把门的格局。 众所周知，国企的能量非同一般，只要想干，很少有干不成的事。 １３３米的高楼在中西部地区二线城市实属罕见，两座高楼并肩而立更是少有，但和正热火朝天施工的江映双子座比起来就又是小巫见大巫。 同样是双子座，江映的是４３层，总高度达１８１米。不过，江映那边是由江映开发投资公司投资开发，建成后向外租售，其投资包含在一百亿银行贷款中。 二者一个是企业自主行为，一个是政府行政主导，完全不同。 实业企业聚集过来了，服务业和金融机构无须动员也自发追逐而来。 安湖山商贸公司计划投资建设绮丽风情广场，集百货、酒店、餐饮、娱乐、写字楼于一体，完全复制望水县的模式。 同样准备大手笔投资的还有盖承先，不过因为有了五星级的置地饭店，他不敢轻捋其锋。 怡心湖山旗下有经济型酒店和高端酒店即怡心湖山商务酒店、怡心湖山大酒店两大品牌，他打算投资一座十五层的大楼，打造怡心湖山商务酒店全球旗舰店，并兼作集团总部。 旗舰店客房数量将达到令人恐怖的整整一千间，建成营业后住宿、商务餐饮两大主营业务年销售额预计可达八千万，预计实现净利润一千万。 怡心湖山的商务酒店在全国开一家火一家，大受追捧，根本不用担心客源。 此外，最不缺钱的银行、保险公司和电信企业也有意从芙南区搬过来，自建办公楼。他们一搬迁，原有的办公楼就将空出来。闻同要求芙南区把盖办公楼的款项改用于整治一道沟路的时候，曾向桑义远承诺一到两年内解决区委区政府办公用房紧张的问题，现在不到一年就有了途径。 第833章 针锋相对 一等银行、保险公司和电信企业搬走，区委区政府就可以购买或者租用他们的旧楼——实际上多数一点也不旧，而且内外装修还很有档次。 正是因为有了真道电气、富铜集团、镇开投、四海有芳四大巨头的带动，才引来一大批企业追随。 这些企业之所以热情高涨，看好边湖经济的前景是根本，直接诱因还是中央商务区所昭示出来的强大的聚集能力，以及由此带来的地产的巨大升值空间。 这个时候来买地盖楼，地价还很便宜，一旦等上个三几年就不知道会翻多少番了。 四大巨头把这里作为总部，科学城近在咫尺，区位交通发达，周边住宅、教育、医疗配套设施规划完整，生活环境优美，既有虚湖、大江水，又有渔婆山公园和巨大的城市湿地公园——银梭湖湿地公园，这样的地方有可能发展不起来么？可以预见，不出几年中央商务区和虚湖区就将基本成形。 无论从哪个方面讲，边湖都要比江映做得科学、合理，更具有持续发展能力。 国土厅悍然不顾省长办公会议业已对科学城、中央商务区和虚湖区达成一致，节外生枝，横加挑刺，明显是有缘由的。 班俊友冲动地道：“纯粹是刁难！我们按规律办事，非从鸡蛋里挑骨头。人家大搞形象工程，反而没有事！” 春上换届时，江州市委书记梅仲然拒绝了班书记安排班俊友的要求，对此班俊友一直耿耿于怀。 闻同一皱眉道：“不要扩大化，无关的话题不要谈。” 班俊友不敢接嘴。闻同问马凤玲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搞清楚没有？” 马凤玲道：“据侧面了解，是顾副厅长的意思。” 政协李主席在担任农业副省长期间，国土厅一直由他分管，顾副厅长是他一手提拔的，这点省内有一定层次的领导都知道。 闻同自然明白李主席在释放什么信号，他没点穿，岔开话题道：“据我了解，老百姓对规划很不满意，不理解，认为科学城、湿地公园、渔婆山公园是糟钱，搞形象工程。甚至有一种影响力很大的声音，指责政府无视普通民众的困难，钱花得不是地方。” 他的这些信息，全部来自于虚湖网的论坛。 科学城是闻同自己主动想搞的，银梭湖湿地公园、渔婆山公园、边湖大道两侧大型公共绿地、仙女河整治等也得到了他的高度认可。 听他说出这番尖锐的话，班俊友一阵错愕，不明白他的意思。 马凤玲道：“让老百姓领会、理解政府的决策实在太难，他们很多认识不到科学城的战略意义，看不到优越的商务环境的重要性，预见不到宜居城市的发展方向。不过换个角度，还是政府的应尽职责没做好，没有让他们充分融入这座城市，分享城市发展的果实，导致心理产生落差，很排斥，不愿参与进来。就业、住房、医疗、社保、教育几大民生问题，一定要切切实实让百姓感受到实惠，要持续、大幅度增加投入。” 原来如此！班俊友这才反应过来，不过这时候没他说话的份。 闻灵娇道：“几大民生难题，我这里占了两个多，都是硬骨头！教育第一解决危房问题，彻底消除隐患；第二解决教师工资问题，逐步提高待遇；第三均衡教育资源，贯彻公平理念；第四发展职业教育，推行困难群体免费职业教育，增强再就业能力。这四项举措启动以来，有各县区的支持配合，比较顺利。从了解的情况看，社会反响很好，民众是认同的。现在更进一步的是素质教育改革，我们努力去做，不过难度确实不小。一个重要前提是成绩不能倒退，升学率不能下降，否则就是空谈，肯定受阻失败。至于医疗，改变的阻力实在太大，很多事情市一级没有自主权。现阶段能做的，一是努力普及医保，二是加大投入，提高基层医疗机构水平……” “也不完全是无处着力，控制不了药价，可以管管医院用药。明明十块、几十块可以治的病，非要搞到几百几千，这怎么得了？”闻同打断道。 马凤玲道：“要加大财政投入，减轻对医疗创收的依赖。今年规划，明年启动，一步步来。” 财政由马凤玲分管，她可不是空有其名，而是实打实大权在握。闻灵娇笑道：“你给钱，事情就好办。” “保障性住房建设要拿出切实措施，不能应景地搞几栋楼做样子。真正的困难人群买不到，租不着，住不上，问题还是没解决。土地市场整顿不能再等，对于出让收入，要计提一部分作为保障性住房建设基金，同时全力争取中央补助资金。这是政府应尽的职责，无可推卸。”闻同肯定地道。 马凤玲道：“这个保障性住房，要先把规矩定好，加强事前、事中、事后监管，严防、严惩舞弊行为。” 闻同道：“前些年江映旧城改造，真正是一项德政，是民心工程，让一个城市的贫民区、疥癣变得繁荣宜居，惠及了千家万户。中央把它树为典范，最根本的就是这个，而不是因为它的商业创造。现在去问这些市民，他们还在念当初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的好，发自内心地感恩。我们搞保障房，要向它学习，坚决排除各种各样的阻力，始终坚持把老百姓的利益摆在第一位。只有这样，才能够把工作做好，否则就会走样。” 江映旧城改造是欧阳索宏最重要的政绩之一，因为切实让成千上万的贫困家庭住上了舒适的新房，而且大多数人还在城改后有了就业机会，因而深受中央赞赏。 可以说，近年来他之所以能够一路由江映市长、市委书记、常务副省长升至省长，这项政绩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江映旧城改造、建设商贸市场的策划是由闻同主持完成的，开发工作由镇开投完成，因此他在话中特意点到“商业创造”。 第834章 爱之深，责之切 怎么跑题了，跑得这么远？班俊友心里暗自着急，却苦于无法插嘴转移话题。 更让他一头雾水的是，再谈了一阵保障性住房建设基金的事后，马凤玲和闻灵娇就结束了汇报。 从闻同办公室出来，还在楼道里他就心急如焚地追着马凤玲问道：“没说怎么处理呢，就这样算了？” 马凤玲一笑，小声道：“没说吗？说了吧，你没听到？” 班俊友莫名其妙，瞪大眼诧异地道：“说了？说什么了？” 马凤玲简捷地说：“土地市场整顿。” 班俊友仍旧没回过味来。马凤玲不再多做解释，说道：“你就布置你的去，按计划来，错不了。” 带着满腔不解回到自己办公室，班俊友关上门点燃烟慢慢地琢磨，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 在强大的杳踪工业园、富铜工业园和边湖开发区的甚础上从无到有筹建中央商务区和虚湖区，这无疑是一个出政绩的良机，用千载难逢来形容也不算太过分。 他自然明白这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有了这段厚实炫目的资历，他的仕途就会加上一只沉旬甸的砝码，受益终生。 因而对于国士厅的设阻，他甚至比闻同和马凤玲还要反感，迫不急待想探究明白。 估摸着这时候叔叔有空，他拿起手机直接拨过去，把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 班书记对这个侄子寄予了极高的期望，是把他作为政治接班人来重点培养的。 爱之深，责之切，他以一贯严肃的口吻道：“凡事体察入微，又要放高放宽眼光，才能看得清晰透彻。你的疑问，你自己去思考判断，我不作评判。让你到边湖，就是为了得到锻炼。不经过基层血与火的洗礼，是难成大器的，这点你已经有了很深的体会。” 接着他又训责道：“机会要珍惜，要好好分析学习，看看人家是怎么运筹帷幄、驾驭大局的。高处着眼，低处着手，一味站在高处会虚浮无力，拘泥于低处又局限无度。他就做得非常好，经历是个典型，大气磅礴、举重若轻、坚忍不拔的气度是你缺少的，好好去领会吧。我知道你，自认为比他大几岁，心里多少还有些放不开。这一点你和光城差距很大，他怎么样？比人家大十几岁，一样虚心！态度端正，心态调整得好，关系处理得当，这才是正确的方式嘛。记住我的话，你会受益一辈子！” 无端被教训一顿，班俊友心里憋屈得不行。想到自己在省内也是耀眼的政治新星，却在年龄还要小几岁的闻同面前黯然失色，他又沮丧不已。 两种情感交织让他无法平静，一时不能自拔。 不过他到底是个心智坚强的人，并非糊不上墙的烂泥，慢慢地自我调节，情绪振作了许多。 回想叔叔苦口婆心的一番话，他努力反省，心惊地意识到确然如此。 虽然表面上自己对闻同和分管领导马凤玲尊敬，骨子里却不全是这样，还隐藏着那么一股自傲。 尤其在同僚和下属面前，自己的言行举止处处透着优越感，不够谦逊。 这很不好，很容易招人反感，惹来恶评。 想起在省经贸委当处长的时候自命不凡、目空一切，他心里又感好笑，又觉羞惭。 又想到还在省直部门的那些和自己年龄相若的中层干部，下来公干时一个个踌躇满志，指手画脚，他又暗自庆幸已经不属于他们中的一员。 其他地市他不是很清楚，但边湖绝对是人才济济，竞争异常激烈。 在三四十岁这个年龄段，不去说马凤玲、杜子坤和胡林三人，象汤志兴、李刚强、何静真、王瀛洲、王志远、盖如东、何斌这些，无论能力还是工作实绩，都不是省直的那些同龄人所能比的。 并且，这些人的理论水平同样不差，学习能力非常强。 刚调来边湖的初期，他还自信心十足，自认并不输于他们，但后来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和这些同僚比确实有差距。 这一度让他很痛苦，但不承认差距就是自欺欺人，别说赶超，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最终，市公安局的那两个副局长分别被放到杳踪区和长虹湖区，同两地原任人对调。 长虹湖区原来的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脱岗到省委党校学习，暂时不到市局上任。 俗话说宁当鸡头，不为凤尾，那两个副局长从市局调到区里，表面看着是降了身份，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两人年龄都不小，仕途升迁已然无望，到了下面就是说话算数的一把手，实惠肯定要强过市里。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下面”实惠都足，象杳踪区就不如长虹湖区。 杳踪区委区政府一直以来以开明著称，现在又搞经济社会秩序建设，各级机关事业单位被约束得更严。 当然，因为其经济发达，财政收入充盈，机关事业单位的福利待遇比其他县区要好得多，否则光堵不疏也不是办法。 此外还有一层，区委书记胡林、区长何静真都是闻同的铁杆，区政法系统的很多人是原任何斌的老部下。 因此两个人谁也不愿意去，都想选择长虹湖区，为了这个又明争暗斗了一番。 帮闻同处理好这件事，戴皎洁正式卸任离开边湖。她留下的职务一分为二，由赵永海兼任组织部长，胡林晋升市委常委。 通隆物业的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项目报到市政府后，苗长刚沿袭教育城项目故智，在市政府常务会议审议未通过的情况下直接签批。 不过这次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闻同不再选择沉默。 在他签批的次日下午，市人大常委会给市政府发来公函，责令对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项目的批复作出详细报告。 按照法律规定，本级人大常委会有监督同级人民政府的工作、撤销其不适当的决定和命令的权利。 不过在实际中，这两项权利很少被运用，作用十分有限。 第835章 终于完全想明白了 苗长刚对闻同出手干预已经有所准备，但没想到他会从人大常委会这个冷僻得快要被人遗忘的途径出牌，以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苗长刚还没来得及考虑如何接招，又一个问题迎面砸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第二天上午，市人大常委会再次向市政府发函，翻出历年来收到的一千多封针对永达固建工公司所施工工程的举报信，要求市政府组织力量展开彻查。 人大对政府动真格，这在省内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先例，而且还不止一次两次。 这种事总是传得象风一样快，不出一天整个市委大院人尽皆知。 班俊友了解清楚情况后，前前后后一分析，终于完全想明白了。情况就象小孩子玩的跷跷板，一端是科学城、中央商务区和虚湖区，另一端是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 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真正的两端并不是只有这些，而是隐含着双方其他的诉求。 整顿土地市场、学习江映旧城改造思路大力建设保障性住房是闻同和马凤玲的追求，而在另一方，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的背后隐藏着某些人的衍生利益要求。 说穿了，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的高尔夫球场会全面提升周边土地的价值，带动中高端房地产开发，而科学城东侧仙女河对岸的“边湖富人区”规划为中央商务区的配套居住区，也是定位为中高端。 两方都想抢夺中央商务区的优质购房客户，占领边湖房地产的中高端市场，这就起了冲突。 闻同、马凤玲的设想是“劫富济贫”，也就是让“边湖富人区”的土地大幅度升值，其出让收入在满足中央商务区建设资金的同时，提取一部分匀给芙南区和长虹湖区建设保障性住房。 长虹湖区的房地产开发主要面向杳踪工业园的中低端居住需求，主城芙南区则要承接开发区的中低端需求，以及虚湖区的拆迁安置。 工业园和开发区的工人收入水平不高，没法和白领阶层比，让他们既住到城里又不至于承受过高的房价，这是恰当的。 拆迁安置户由城郊搬到城区，和绝大部分城市的安置方向正好相反，因而他们也是愿意的。 保障性住房也安排在城区，这也和绝大部分城市安排在偏远的城郊不同，真正体现了保障房的公共福利性。 当然，等中央商务区和虚湖区发展起来后，“边湖富人区”的生活环境就远不是现有的城区芙南区和长虹湖区所能比的。 因为“边湖富人区”把城市的中高端居住需求吸引过来了，芙南区和长虹湖区的房价就会受到抑制，中低收入人群的购房压力就能得到减轻。 双方在桌子底下暗暗较着劲，都想压下跷跷板自己的这一端。国土厅的顾副厅长对科学城、中央商务区和虚湖区大加批驳，真实原因就在这里，政协李主席不过是搭顺风车罢了。 考虑再三，苗长刚决定对第一封公函置之不理，采取拖的策略。但第二封公函可容不得他敷衍了事，多年来永达固建工公司在边湖的业务数不胜数，完工的、没完工的都有。 这些工程有什么问题，他可太清楚了，一查一个准，根本就不能碰。 如果闻同执意去查，永达固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破产，甚至还会牵涉到刑事责任。 硝烟味老百姓自然是一无所觉，但省内高层是能嗅出来的。 晋传秩发现不对后，适时地打住了，没急于趟这口浑水。经他介绍来云缈省考察的九域置地老板邢总，在江映盘桓数日后直接回去了，并没有来边湖。 得知情况的时候，省政协李主席正在政协宾馆和倪正林下棋。同其他人一样，从权力中心退出来之后，他很长时间无法适应。好在至交好友倪正林从边湖到了省人大，两个单位近在咫尺，两人平时没事就凑到一起下下棋，聊聊天。 对闻同的反应，他并不意外，笑对倪正林道：“连发两函，搞永达固，也搞香港的通隆物业，说明他是看出来了的。明知背后有大老虎，还要往上冲，年轻人真是尖锐！” 倪正林见他态度轻描淡写，也笑道：“靠山硬嘛，人家不怕大老虎！” 李主席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说道：“你说，他到底想怎么样？这么缠着不放，到底想搞到什么时候？” 倪正林摇头说：“从我的了解，只怕有得缠。” 李主席冷笑说：“哼、哼，那就让他搞去，看能搞出什么名堂来！自以为是，岂不知犯了大忌，惹了众怒！我们是受害者，等被他欺负得没办法的时候，看看大家怎么评价！” 国土厅的异议，并没有妨碍到科学城、中央商务区和虚湖区的筹备，闻灵娇和班俊友仍旧按照原计划开展工作，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杜子坤的全力支持下，四海有芳经过精心运作，悄无声息地把利川市蒋研究员主持的优质水稻连技术成果带核心团队一起买了过来。 技术专利归属于杳踪农业科技公司，由其开发种业。公司以引进的技术团队为骨干组建优质水稻研究所，另外又从其他途径引进几位博士和硕士，聘任蒋研究员为所长。 技术团队享受的条件十分优厚，除股份外，还有研究经费、技术津贴和住房，家属的工作也得到了妥善安排，比他们在利川那边的艰苦境况强上百倍。 研究经费很充裕，部里和省发改委三建办农业发展基金各给一部分，市里配套一部分，公司再自筹一部分。 技术津贴由市农业发展基金发放，标准参照杳踪区的成例，研究员、博士后每月一千五，副研究员、博士每月一千，助理研究员、硕士每月八百。 边湖市农业发展基金是杜子坤当农业局长的时候推动成立的，其资金来源于市县两级财政。闻同年初到任后，加大了对基金的支持力度。 第836章 树挪死，人挪活 研究所选址在科学城的西南位置，和市水产科学研究院养殖场做邻居，成为第一家入驻的科研机构。 不久水产科学研究院也会搬过来，就设在养殖场。这个地方只是办公和试验场所，技术人员的居住地不在这里。 按照规划，科学城的住宅和商务设施环绕中央公园建造，成放射状向四周扩展。 第一批十五栋住宅楼已经破土动工，全部是十二层，户型在一百到三百平方米之间。 目前他们借住在养殖场的宿舍，等房子盖好后才能搬家。和纯粹的商品住宅稍有不同的是，科学城的住宅统一由管委会注册成立的服务公司开发和管理，采取“以销定产”的方式，也就是根据和购房人签订的预订合同制订开发计划。 另外，购房人拥有房屋产权，但产权转移受到限制，只能向符合购房条件的家庭出售，或者由管委会回购后再行出售。 还有，房屋只能用于自住，不得用于出租、出借。 因为土地成本低廉，开发环节实行微利，政府又减免了部分税费，是以房价每平方米只有一千八百元，实际上就是经济适用房，不过建筑质量、物业服务、居住环境、配套设施等却一点也不“经济”，完全是豪宅标准。 杳踪农业科技公司为研究所举行了简朴但十分热烈的揭牌仪式，闻同亲自出席，杜子坤、闻灵娇、万有芳、林忠轩、市农业局局长等“大腕”云集，真道电气、富铜集团、成光酒业、熊氏食品、海外农业集团等几十家企业派代表送来花篮。 在杜子坤宣读过农业副省长冒平昌发来的贺信后，闻同发表讲话。 “在过去几十年，首要任务是解决温饱。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生活水平逐渐提高，开始对稻米的营养和口感有要求。需求的变化，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近十年来，我们边湖有几个县一直有种植，也找到了市场，见到了效益。可以说，无论从自然条件还是种植基础，我们都已经具备了规模化的条件。我提前透露一条好消息，国家优质水稻基地已经批了，很快就会收到文件。本来应该由杜副市长宣布的，他坚持要我讲，实在是掠人之美……” 等掌声歇下来，他接着道：“我们所做的工作意义无比重大，关系到农村经济发展，关系到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关系到民族的健康和未来。可以说，这是国家农业战略的一部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万有芳侧头对身边的闻灵娇道：“你看蒋老师，这回遇到伯乐了，有了用武之地。他就有这个本事，总能唤起别人的激情，跟着他做事！” 受闻同的话感染，蒋研究员、林忠轩和一干科研人员面色微红，表情激动，被强烈的使命感所支配。 闻灵娇认真地道：“他们都是蹋实做事的人，有共同的经历，可惜以前没有好的环境。镇开投的白老师，也是这样。” 蒋研究员和林忠轩一样，大半辈子受制于现实环境，做一点事情受尽掣肘和磨难。 农业科研还不象其他领域，被戴上“大力发展”的帽子，实际是爹不亲娘不疼的弃儿。 农业科技人员的流动性很差，而且到哪里都差不多，你不在一棵树上吊死还不行。 不幸又幸运的是，两人在人生的最后阶段遇上了闻同和杜子坤，明珠总算有了赏识的人，可以大放光芒。 在利川那边，当地政府也没少向上申请经费，但真正用在研究上的少之又少。 蒋研究员带着一批年轻人在艰难的条件下出了不少成果，可痛心的是政府在推广应用上做得很不好，倒是外省有几个地方引进种子后搞得有声有色，可谓墙里开花墙外香。 面对贪腐和不作为，科研人员伤心又无奈，只能在夹缝里求生存。 边湖的人一上门，他们当场就同意过来。这边待遇高，经费充裕，政府励精图治，做事环境好，家属被安排一份体面又有保障的工作，他们以后可以全心地投入研究工作，不再有后顾之忧。 杜子坤还兼着水产科学研究院的院长，他把中午饭安排在养殖场食堂。 饭菜很简单，但颇具匠心，主菜是养殖场刚捞上来的鲜鱼，米饭是当地农家种植的优质稻米。 食堂条件十分简陋，把两张大方桌拼到一起作为主桌，全体科技人员集中到这一桌，由闻同等人作陪。 等酒菜上来，闻同举杯道：“蒋老师，各位，欢迎你们，我敬大家一杯！” 等众人喝干杯中的白酒，他笑道：“我们杜副市长请各位在这里吃这顿饭，看来是有特殊用意的。” 杜子坤身体往后一靠，哈哈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搞科研的人思维和搞政治的完全不同，比较理性，没那么多花花草草。见林忠轩、蒋研究员等人一副不解的神情，闻灵娇笑道：“有鱼有米饭，鱼米之乡，都是我们边湖着力打造的拳头农产品，现在做了邻居，杜副市长是决心做到齐头并进。” 这些科技人员以前在利川时，连农业副县长也难得见上一回，别提被请吃饭了，至于市委书记和分管副市长就只能在电视新闻里才能看到。 见闻同、杜子坤、闻灵娇谦和随意，众人均神情轻松地笑出声来。 蒋研究员道：“搞优质稻，种子只是一个方面，种植技术同样非常重要，有很强的地域性。这方面我们积累了很多经验，也有不足，要成立项目组，立课题系统地研究。” 万有芳道：“林老师研究的香糯米，商业开发非常成功，对我们优质稻有重要借鉴意义，也给了我们强烈的信心。我觉得两个方面最关键，必须要明确，一是品牌塑造，二是标准。标准要尽快着手研究制订，掌握了标准，就掌握了话语权。” 杜子坤深以为然，说道：“香糯米有名字，‘米珍珠’这个品牌已经深入人心，优质稻是不是也给取个名？” 第837章 皇家园林 万有芳道：“蒋老师的成果，由他来最好。” 蒋研究员天天和自己研究的优质稻打交道，早把它看得和亲生儿子一样，闻听脱口道：“‘晶玉’怎么样？” 众人齐声叫好。杜子坤道：“这名字好，形神皆备，不错！” 这个时候，在科学城规划中央公园湖边的一座小山上，兰蕙芷、尤小霞、南雪珍、白燕四人站在一起，看着周围指指点点。 真道电气江映研究院几个月前就开始撤离江映，到现在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搬出一小半，暂时安置在总部办公。 这么多优秀科技人才在流出，江映方面居然毫无所觉，有听说的领导也只当作是企业内部的调动，根本就没当回事。 尤小霞的丈夫周刚在最近撤出来的一批里面，人已经来这边上班，把尤小霞和孩子暂时留在江映。 首批开工的十五栋住宅楼里，他预订了一套顶层的大房子，三百个平方米，是最大的户型。 尤小霞今天过来，就是来考察未来生活环境的，顺带着“看房”。 白燕说：“你家预订的房子，是最边上的那一栋。看，背后靠着小山，前边离湖特别近，视野很好，风景优美。真道电气规划了一百亩面积，一期盖三栋实验楼，我们现在站的这座小山就在圈占范围内，老周以后上班走几分钟路就到了。” 她接着介绍说：“试验工厂远一点，都规划在比较偏的地方，这边都是住宅、商务和公共设施。再往那边看，正在挖地基的那两个地方，是医院和学校，也离你家不远。看这头，很宽的那一大片平地，是规划的科学城广场和商业中心，百货、酒店、电影院、管委会、工商、税务、银行、邮局这些。以后那里是最繁华的地方，离你家不远不近，远了不方便，近了不安静，这个距离正合适。我一推荐你家老周就相中了，你再最后把把关，不行咱们再申请调换。象你家买得早，前边靠湖，没有什么东西挡住视线。空个一两年就不行了，住宅楼只能往外建，住到你们后边去……” 白燕实在厉害，巧妙利用和兰蕙芷同班同学的这层关系，在边湖越来越得心应手，生意日渐红火。 那年尤小霞、周刚结婚来了很多老同学，合影的时候她有意站到兰蕙芷身边，极为亲热地挽住兰蕙芷的胳膊。 闻同也参加了这个合影，和兰蕙芷是站在一起的。她找摄影师要走底片，把照片放大冲洗出来，精心嵌入镜框端端正正地挂在自己办公室墙上最醒目的位置。 来公司洽谈业务的客人，还有来的政府机关的一些领导干部，只要进她办公室必定会看到照片。 这些人见她和边湖第一夫人是同学，关系亲密，马上就另眼相看。 周刚预订房子的那栋楼，就是由苏赫连的青苍建安公司承建的，有兰蕙芷给闻灵娇打招呼的因素。 出于一种同情和佩服的心理，兰蕙芷愿意在不违背大原则的前提下帮帮她。 白燕的野心很大，虽然只接了两栋楼，但她看成是打入科学城和中央商务区建筑装饰市场的第一步。 除了建筑和公装业务外，她还看准了科学城和虚湖区的家装业务，那可都是中高端客户，消费能力强劲。 南雪珍一脸羡慕地道：“听你一描绘，科学城就是一座大公园，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小霞，你家三百平方米，位置这么好，净房价才五十多万，真好！” 白燕道：“当然了，静态总投资十五个亿，完全建成后比很多地方纯粹的公园还要美，堪称皇家园林。河对岸富人区的房子，开盘肯定能到两千四。” 尤小霞现在住在江映市民广场边的公寓里，房子虽然不大，但位置绝佳。 她又打量了四周一眼，说道：“我觉得还是江映好，市民广场多漂亮，现在搞中央商务区，几年后更好了。” 南雪珍和白燕同时鄙视道：“老土！” 白燕说道：“那里就是水泥森林，根本不宜居，以后来这边生活你就知道了。现在没开发出来，你感觉是乡下，几年之后就不一样了。再说了，想看水泥森林去中央商务区啊，过了仙女河不就是嘛！” 兰蕙芷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燕道：“就是！我特想买，可惜没资格！” 见三人一致攻击自己，尤小霞有点招架不住了，讪笑道：“这房子不是不能升值嘛！” 南雪珍道：“你钻钱眼里啦？赚钱不就是为了生活好吗？这么好的便宜房子，自己家住，要升值干什么？” 白燕道：“小霞，说真的，我劝你把江映投资的那两套房卖了，来对面的富人区买，升值前景肯定好得多。你看着吧，市民广场中央商务区就是个花架子，会拖跨江映的。你不做企业不知道，我们搞企业的坐到一起就说这个，已经是大家的共识。” 她的话不无夸大，为的就是取悦兰蕙芷。 “我考虑考虑。被你一说，我有点喜欢这里了。要是别墅就好了，独门独院，四亩面积，可以把我妈接来在院子里种菜。”尤小霞说。 按边湖市人大新颁布的人才工作法规规定，在边湖工作的高端科技人才，可以享受在科学城以无偿划拨方式取得四亩地自建别墅定居的隆遇。 为了体现公平公正，更为了表达庄严和荣耀，由市人大常委会根据法规的详细规定在充分研究后作出表决，向属意的对象发出邀请。 目前已经有将近二十位科学家接到邀请，大部分是真道电气、富铜集团、四海有芳、边湖重工等企业的员工，包括寇智远院士和陈赖翕院士两大泰斗级人物，也包括刚到边湖的蒋研究员。 在这近二十个人里，约一半是真道电气的，其中多数是杰出的中青年科学家。 真道电气符合条件的并不止这些人，天都研究院还有一批，因为他们不在边湖工作所以没必要住进来。 第838章 利诱 不在企业工作的只有四位，一位是市医院妇产科卞大夫，另三位是筹建中的边湖国家生物工程研究院院长汪渊淦和他的两位得意门生。 卞大夫和林忠轩都被省政府列入云缈省百名科学家名单，符合法规规定的条件，不过后者在杳踪区后山小湖别墅区住习惯了，不愿搬过来。 尤小霞老家在乡下，父母年龄不太大，还在家里务农。听她这么说，兰蕙芷、南雪珍和白燕一阵暴笑。 南雪珍道：“亏你想得出来，人家建运动场、游泳池，你想在院子里种菜，想笑死我们啊！” 兰蕙芷道：“你家老周再努力几年就行，他有这个潜力。” 别墅哪儿都有，只要有钱在别的地方还可以买地盖更大的，但科学城独特的人文环境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比的，这是身份的象征，是无尚的荣誉。 回城的时候，白燕把自己的车交给南雪珍开，她坐进兰蕙芷的车。 一路说着闲话，看看车快驶上边临快速路她道：“小芷，闻书记和你洁身自好，我不能也不敢坏你们的规矩。不过我想，你们严格要求自己，让自家亲戚受穷受累也不是办法。我的意思是，大姐和二姐可以做点不碍事的生意。你看这个路口，以后会是交通要冲，如果趁早下手拿下广告位，肯定会赚大钱。户外广告这个东西，只要不妨碍市政管理，就是一座不枯竭的金矿。不光这里，科学城里面、中央商务区、边湖大道、十里桥旅游集散中心还有不少地方，位置都非常好。我实地踩过，仔细算了算，至少可以立二十块。这都是指位置特别好，不会影响市容市貌，能持续的。” 车走的这条路对内直通科学城腹地中央公园，对外和西侧边临快速路连接，在规划中是区内外联的主路，不过眼下还是乡村土路。 兰蕙芷看了一眼路侧田里的水稻，狐疑地道：“行吗，这个地方？” 听她没有回绝，白燕心里一喜。她知道这个老同学锦衣玉食，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也毫无兴趣，就细致地分析道：“肯定行，到了明年，保证当年的出租价格就能到六万。你想，首批就有十五栋楼上千户，这个建材、装修和家具市场有多大？他们能不抢着做广告吗？我们保守估计，一家平均按五万算，那就是五千万的量，吓人吧？等几年装修期过了，又会有其他广告客户，而且应该还会更多。这些人收入高，消费能力强，哪个商家不抢着打进来？二十个广告位，三年后每年绝对可以收到二百万以上，这是一本万利的投资。” 兰蕙芷怦然心动，语气迟疑地道：“这个我不了解，估计会很麻烦。” 大姐兰蕙芳家条件还好，全忠纯是分管信贷的副行长，虽然约束自己但形形色色的隐性收入仍旧不少，不收还不行，另外他“代理”聚离软件一年的提成也有好几十万。 二姐兰蕙茵家也不错，在江映的生意一年纯收入同样有几十万。 不过现今的兰家不再是几年前的兰家，心已经很大了，一年几十万的收入早已习以为常。 对闻同不肯利用手中权利提供便利，大姐还没什么，二姐一直有看法。 虽然她没说出口但兰蕙芷心里一清二楚，总觉得有些愧疚。心里存了这个念头，白燕一说她就动了心。 如果真象白燕说的那样，三五年后大姐、二姐每家一年能有个一百多万旱涝保收又不必劳心费力的收入，确实很不错。 要知道，广告位正常情况下是逐年涨价的，保值增值性很强。 “操作时按规矩办，不搞特殊化，我们现在着手是抓住市场先机。你要是放心，这事就交给我，由我替大姐、二姐出面，主意她们拿，事我办。”白燕觑着兰蕙芷的神情说。 尽管兰蕙芷从来不说，但白燕已经猜破她在聚离软件持有很大一笔股份，根本不缺钱，不然怎么买起衣服来一掷百万眼都不眨一下？ 对这个老同学她已经琢磨透了，深知从她两个姐姐身上打开缺口才是最好选择，直接给她送钱只会招来反感。 而且，利用她的关系一定要有度，不能胡来，否则同样会引起她的厌恶。 因为所拥有的财富实在太庞大了，根本不必为生计操心，所以兰蕙芷才对投资理财毫无兴趣，并非她糊涂无能。 白燕的目的她一听就明白，是想利用办这件事的机会和虚湖区、科学城管委会以及市里相关权力部门搭上钩，好扩大她自己公司的业务。 什么“按规矩办、不搞特殊化”那都是说辞，老老实实按规矩办事、不搞特殊化能拿得下来这些广告位？做白日梦！ 不过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能够控制好分寸的，就道：“我考虑一下再说。” 车到十里桥时，白燕指着窗外道：“旅游集散中心建好后，按去年数据一年的客流也有二百多万。这个数字主要是虚湖风景区，还没考虑乐水风景区，你说户外广告位价值大不大？” 兰蕙芷降下车速，往路边靠了靠，瞟了一眼路南侧正在拆迁的民房问道：“地方很大，高铁站也在这里是吧？” 白燕把边湖的规划研究得很透彻，道：“对，拆的地方是盖汽车客运总站，高铁站还早。” 兰蕙芷问：“机场那边怎么样？” 白燕对情况极为清楚，说：“机场还不行，客流量太小，没什么价值。不过做长线投资可以，开始两三年赚不了钱的。小心，有车——” 两人光顾着说话，没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车。听到白燕提醒兰蕙芷急打方向盘，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两辆车擦到了一起。 不远处站着几个青年，正背对着车看着拆迁场面。其中中间的一个青年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另一只脚蹬在地上，戴着宽大的墨镜，嘴里叨着一支颀长的雪茄，看派头是领头的。 第839章 遇惊险 身后的动静惊动了“墨镜”左侧的黄头发小青年，他回头一看立即向这边冲过来，嘴里怒骂道：“吗的个13，敢撞我们的车！雷哥，车被撞了——” 车里的白燕看了一眼被擦碰的车，见是辆黑色的奔驰，暗吃一惊，心道是什么来路？ 还没等两人作出反应，黄发青年已经冲到了车边，抬脚就踢驾驶座一侧的车门，叫骂道：“瞎了苟眼，给老子滚出来，吗的个13……” 这个时候另几个青年也围了上来，有的去察看奔驰车，有的给黄发青年帮腔。 戴墨镜的“雷哥”见肇事的是辆挂边湖牌照的帕萨特，心里起了警惕，阻止黄发青年道：“别踢车，把人搞出来！” 挂边湖牌照的帕萨特，要不是单位公车，要不就是生意人的私家车，普通家庭有这个消费能力的不多。 黄发青年不傻，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连忙停止脚踢，改用手拍打车顶，叫嚷道：“出来，滚出来，马上滚出来……” 帕萨特车窗贴着膜，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一个小青年绕到车头，刚要张嘴斥骂，话到嘴边临时改了口：“我cao，是个漂亮女的，吗的真漂亮！” 白燕见这伙人如此嚣张，心想一群傻13，不知道天高地厚，活腻歪了！ 她这两年在生意场上打滚，见了不少场面，何况此刻还有市委书记的老婆在身边，胆气无比地壮，对兰蕙芷道：“你千万别下车，我去处理。” 兰蕙芷叮嘱道：“注意安全，尽量别闹大。” 白燕刚打开车门，南雪珍和尤小霞惶急地探头进来问道：“没事吧？你们没事吧，小芷？” 白燕道：“没事，让我下去。” 她下车前随手把门锁销上，双脚一落地转过身就嘭地一声关上门。 车头前已经站了三个青年，对着车内的兰蕙芷指指点点，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脏话。 待看到白燕出来，其中一个青年邪笑道：“妈的，都是雌的，sao货，嘿、嘿……” 尤小霞杏眼圆睁，骂道：“闭上你的臭嘴，没教养的chun货！” 这话马上招来围攻，两个小青年冲过来就要动手打人。白燕冷着脸对“墨镜雷哥”道：“看着你是领头的，马上让人滚到一边去！”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围观，连拆迁的民工都停下手里的活，兴致勃勃地朝这边张望。 “墨镜雷哥”看南雪珍和尤小霞开的也都是帕萨特，心里越发惊疑不定，不过场面已经容不得他示弱，说道：“你们停手，漂亮女人也舍得打？” 在小青年们放肆的笑声中，他神情悠闲地把雪茄烟塞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后方才道：“你够牛的，什么人？” 白燕不屑地道：“你还不配知道我。” 当发现车门、车身被黄发青年踢出几个凹坑时，她火往上撞，冷笑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踢车！” 见这三个女人衣饰不俗，明显不是普通人，“墨镜雷哥”心里越发地虚，但面子上却不肯落下风。 他朝着白燕缓缓吐出嘴里的烟雾，挑衅道：“踢了又怎么样？我还要砸了，信不信？就这破车，也叫车？我灭了你们几个又如何？” 好大的口气，就是省委书记的子弟也没底气在兰蕙芷面前如此嚣张吧？ 白燕怒极反笑。她知道兰蕙芷素来低调谦让，轻易不愿在公众场合暴露身份，能不把事情闹大就不闹大。 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的情势不能硬来，否则还不知道这群小痞子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她冷静了一下，语气平淡地道：“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墨镜雷哥”怪笑一声，对着那些小青年道：“哈、哈，她居然要报警，你们听到没有？真他吗好玩，要报警！” 之前他还心存顾忌，一听白燕说报警马上打消了顾虑。在他看来有背景、关系硬的谁会报警？只有没本事、没关系的人才会去找警察。 “你提醒了我，还是让警察来处理吧，老子懒得动手！”在小青年们的哄笑声中，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道，“王所，这边出事了，有人暴力阻挠执行公务，撞坏我的车……” 他打定了主意，今天要和警察合作唱一出好戏，狠狠地敲一笔。“王所”是拆迁所在地派出所副所长，被上级安排负责配合汽车客运总站拆迁工作。 “墨镜雷哥”揽下了拆迁工程，通过请吃请喝请玩送礼，很快就和他混得烂熟。 他是个中老手，一听就知道来了财路，在电话里快活无比地答应道：“好，马上到！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兄弟头上动土！” 看几个小青年在车头前肆无忌惮地指手划脚，兰蕙芷心知今天的事讲道理肯定无法善了，遂忍住火拨通周先昊的手机道：“先昊，我和朋友在十里桥，几个小痞子在找事，你安排一下。” 周先昊吓了一大跳，急问道：“人身安全没问题吧？” 兰蕙芷道：“我在车里，暂时没事。” 周先昊说：“好，我来安排，您千万别下车，把门锁好！” 他已经和闻同从水产科学研究院养殖场回到了办公室，挂断手机立即拨通盖如东的电话，简短地把情况做了说明。 盖如东同样吓得不轻，一挂断电话立即安排局办公室通知辖区派出所，随即又亲自打电话到特警支队，命令支队长带人出警。 安排完了他迅速下楼，火速赶往十里桥。 王副所长带着一个小民警，很快就到达现场。从摩托车上跳下来他背着双手，绕事故车一圈后对那个小民警道：“这几个女的涉嫌暴力阻挠执行公务，铐上，带去所里审问。” 白燕已经接到兰蕙芷从车里打的电话，心里更加笃定。见王副所长一副吃定你的架式，她决定狠狠地治治他，装作气愤地道：“你有传唤证吗，抓我们？” 王副所长的想法和“眼镜雷哥”一样，凡是讲理讲法的都是无权无势的。 第840章 救驾 王副所长呲着牙冷冷一笑道：“和我讲法？告诉你，老子就是法！抓人还用传唤证？那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白燕道：“你还讲不讲理？” 王副所长接过“眼镜雷哥”递上的大雪茄，一边点火一边拖长声调道：“讲，怎么不讲？当然讲——” 那个小民警刚从警校出来不久，还算本分，在一旁解释道：“现场办案可以事后补办手续。” 他依言取出了手铐，但并没有真上前去铐人。 白燕争辩道：“他的车是停在哪儿的？这地方也能长时间停放？” “墨镜雷哥”笑嘻嘻地狡辩道：“刚停这儿不到一分钟，当时司机还在车里！” 黄发青年等人纷纷起哄道：“对，不到一分钟，临时停车，我们作证……” 南雪珍、尤小霞知道白燕在拖延时间，索性抱着胳膊袖手旁观，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一步步地设套。 白燕被“气得”俏脸通红，指着黄发青年说道：“凭什么说我们暴力阻挠公务？有什么证据？他一上来就踢我们的车，这个怎么说？” 王副所长一指奔驰车蛮横地道：“这不是证据？”他又一指拆迁现场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市重点工程，拆迁是重要公务！” 黄发青年道：“她们的车本来就是这样的，不是我踢的，她诬陷，敲诈！” 王副所长不耐烦地道：“铐上、铐上，带走！” 一个瘦长的小青年营邪地笑道：“车上还有一个呢，就是她撞的！” 王副所长道：“啊，是吗？一起带走，全部带走！” 瘦长小青年跑过去就要拉车门。白燕怒喝道：“住手！” 小青年被她吓了一大跳，手堪堪摸到门把手停住了，没敢拉。刚才隔着前挡风玻璃看见车里的女人珠光宝气，气质华贵，肯定不是平凡人家，他还真有些胆怯。 南雪珍和尤小霞走过去驱赶道：“走开，走开！” 瘦长小青年趁机走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撑场面。 白燕对王副所长道：“你们就这么抓人，也不用勘查现场做笔录吗？” 王副所长也被她一声怒喝惊了一下，就势道：“当然要勘查，我说了不勘查吗？需要你来指挥我吗？” 他指着小民警道：“你来写，听我口述……” 看小民警一副认真的架式，他一把夺过笔录道：“太慢了，我来！” 他刷刷刷三下五去二写就笔录，递给白燕道：“签字吧！” 白燕接过来一看，总共不到十行，内容全部照录“眼镜雷哥”的话。她心里暗叹一声，真是黑透了，这要是平民百姓还不被整死啊！ 王副所长催促道：“搞快点，别在这儿影响交通！” 白燕慢悠悠地道：“你的字这么差劲，写得太潦草，认起来慢。” 王副所长被她逗乐了，紧绷的脸放松下来，笑道：“你还蛮有意思，我的字写得确实不好，连我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都嘲笑。” 随即他又脸一拉，道：“还有心情开玩笑？你很不错嘛！” “眼镜雷哥”扔掉手里的雪茄，叫道：“cao，罗里罗嗦！再不签字，老子按住你的手帮你签！” 王副所长不但不制止，反而道：“听到没有？别让他动手，动手不好看！” 黄发青年上前一步道：“biao子！我来按——”他话没说完，胳膊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大手给钳住了，一瞬间只觉得浑身一麻，旋即一股钻心彻骨的疼痛漫遍全身，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一回头，见是一个身穿便服的高大壮实的青年，张口就骂道：“你吗的，找死……” 青年手上一紧，黄发青年惨叫一声，后半截话生生地憋了回去。 白燕搭眼一瞧就知道救驾的到了，连忙疾速地在笔录上写道：“姓王的警察和对方合谋诬陷，人身威胁我签字，全是捏造。白燕。” 她特地写明王副所长，是不想殃及那个小民警，对小民警她起了怜悯之心，不愿害他。 “墨镜雷哥”和黄发青年一样被控制住了，动弹不得。他左右一看，手下的马仔无一幸免，一个个面无人色，每个人都失去了活动能力。 再往稍远处看，他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几乎要瘫倒在地。 四辆高大的两轮警用摩托车一字排开封锁住路西方向，一名全副武装的特警手持微型冲锋枪背朝这边，枪口微斜着指向地面，保持着射击姿势。 在他的身后，三名特警面朝这边，同样持枪，同样全副武装高度戒备。 路的南侧、北侧也各有四名特警，布控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没有摩托车。 路东进城方向，一辆黢黑的防暴装甲车疾速从市区驶来，刚一停稳四名特警就跳下车迅速布防。 所有特警一律戴着头盔，身穿防暴服，头盔下锐利的目光令人不敢对视，全身上下黑黢黢地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墨镜雷哥”彻底蒙了，呆呆地不知所措。 王副所长反应不慢，情知今日遇上了硬茬，伸手就去夺白燕手中的笔录。 白燕早有戒备，手一缩后退两步躲了过去。 这时人群中一位便衣中年男人摘去鼻梁上的墨镜，走向白燕轻声道：“你好，请借一步说话。” 这不是市局特警支队李支队长嘛！王副所长稍稍一怔，叫道：“李支队，您好，我们在执行公务……” 李支队长充耳不闻，看也不看他，径直跟着白燕走到一旁问道：“我们是市局特警支队，请问贵姓？” 白燕并没有轻信他，仍旧自己拿着笔录，道：“你好，李支队，免贵姓白，白燕。” 李支队长换上笑脸，嘴朝兰蕙芷的帕萨特微微一呶问道：“在车里？还好吧？” 白燕说：“还好。” 李支队长忽然瞥见盖如东的奥迪车驶了过来，连忙向白燕告了一句罪，迎上前去。 王副所长趁机凑到白燕跟前，哭丧着脸低声下气地哀求道：“白小姐，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求您高抬贵手，日后一定听凭差使……” 第841章 顺杆爬 白燕这些年在鱼龙混杂的建筑市场打拼，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压低声音嘲讽道：“傻13，怎么不威风了？还想逃过去？等死吧！” 说完她冷笑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兰蕙芷看到盖如东走近来，把车窗玻璃放下一小半。盖如东弯下腰低声问道：“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没关系吧？” 兰蕙芷道：“还好，没事。” 李支队长并不认识兰蕙芷，不敢贸然去敲车门。这时候确证市委书记夫人安然无恙，他彻底放下心来，跨前一步啪地一个立正敬礼，腰杆挺得笔直笔直。 盖如东从旁介绍道：“局里特警支队的李支队长。” 兰蕙芷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 李支队长压低声音但锵然有力地道：“不辛苦，您受惊了！” 兰蕙芷语气平和地对盖如东道：“这事白燕她们全都清楚，我的意思是实事求是处理，该我承担的责任我承担。” 尽管心里非常生气，她还是不想太计较，不愿以势压人。 盖如东道：“好，放心。” 李支队长心里一阵异样，就这么轻轻地揭过去？要是换作别的官太太，怕不得地皮都要掀起三尺来吧？看来传言不虚，果真是贤良淑德的人，着实让人服气。 “墨镜雷哥”完全傻了，天哪，车里的女人是哪路神仙，居然让牛气冲天、不可一世的特警支队大规模出动，连支队长也得给她敬礼！ 刚才要去拉车门的瘦长小青年更是眼都直了，暗叫走运，幸好没去拉，万一真拉开了那就死定了。 这时候辖区派出所所长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见市局二号人物在现场，比自己还要先到一步，他心里大呼倒霉。 市局办公室的电话打到所里时，恰巧值班的民警脱岗，导致他晚了几分钟才得到消息。 他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看到现场这副吓人的场景已经猜出只怕是天大的麻烦，不然二号会亲自赶来？ 盖如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李支队长道：“由你全权负责，依法处理，一丝不苟！” 李支队长朝前一挥手，又向后招了招手。前头的防暴装甲车马上让开道路，后方两名特警跳上摩托车，发动引擎当先朝市区开去。 兰蕙芷已经关上了车窗，李支队长绕到车头侧前方，向车内打了个请的手势。 待兰蕙芷开动车后，另两辆摩托车立即尾随跟上，护送她回城。 在电话里听盖如东说市委书记夫人遇到麻烦时，他立即大张旗鼓地进行部署，亲自率领特警着便衣装成看热闹的闲人混入现场，轻松制伏“墨镜雷哥”等人。 至于特警全副武装四面布控，重兵封锁现场，以及安排四名特警武装护送兰蕙芷回城那都是他作秀献媚，根本没这个必要。 兰蕙芷知道这个，不好拂他们的心意，打定主意往前走一段路就打发特警回来。 尽管知道把这事通知盖如东后肯定万无一失，周先昊还是亲自来了。他到底不如警察专业，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几分钟。 快到现场时他看到特警和兰蕙芷的车从对面开过去，就在车里打兰蕙芷的手机问道：“兰医生，我来晚了，真对不起！您没事吧？” 兰蕙芷道：“没事，有如东处理，你回去吧。” 周先昊答应了一声好，不过并没有折返回去。 在现场简单地了解情况后，盖如东正要上车离开，见他到了就从车门边象征性地走出两步。 周先昊深知他是闻同的心腹之人，不敢有丝毫托大，快步上前道：“盖局长，抱歉，来晚了！” 盖如东笑道：“没事，都好，解决好了，一起回去吧？” 李支队长不肯错失良机，过来道：“周主任，你好！” 在局里李支队长向来和盖如东亲近，属于他一派。盖如东微笑着介绍道：“特警支队，李支队长。” 公安局是强权部门，周先昊客气地伸过手道：“你好，李支队，久闻大名！” 露了个脸简单询问几句后，周先昊和盖如东一起离开了。 在兰蕙芷走之前，特警已经对现场拍照取好证，这会儿正在遵照李支队长“依法处理，一丝不苟，把证据办扎实”的指示向多个目击者调查取证。 “白小姐，刚才那份笔录是不是可以给我了？”李支队长心情奇好，神情轻松地笑对白燕道。 这件案子案情简单，理在兰蕙芷一边，而强势一方的她又宽宏大量，不屑于深究，因此再好处理不过。 而通过这件事他在市委书记心里肯定会留下一道痕迹，又认识了市委周大秘，更有望借机从“开奔驰的傻小子”身上狠狠地敲一竹杠。 白燕有心结识他，被他揭破心思一点也不尴尬，笑意盈盈地娇声道：“正要给你呢，请你主持公道！” 南雪珍和尤小霞相互对视一眼，神情古怪地发笑。二人的想法不尽相同，南雪珍功利心重，比较滑头，对白燕的八面玲珑、精明过人她既佩服又嫉妒。 尤小霞性格爽直，没有太深的心机，内心一直对白燕颇为不屑，不过并没有嫉妒。 因为密友兰蕙芷不排斥白燕，两人才维持和她的关系，把反感藏在心里。 李支队长很乐于听年轻漂亮的女士以这种口气和他说话，爽朗地笑道：“哈、哈，当然要秉公办案，依法处理！不过很抱歉，还需要麻烦三位配合调查。” 对市委书记夫人的好友，他把话说得极为客气。 白燕求之不得，道：“南医生、尤医生是不是不用去局里？” 李支队长道：“南医生、尤医生不是主要目击人，不必去，由我们工作人员现场了解清楚就可以了。” 尤小霞没看出白燕的用意，还以为她大包大揽是为自己好。南雪珍可是一听就明白，她是以兰蕙芷的代理人自居，想借机和公安局的人加深关系。 做完现场调查取证，在围观群众的注视下特警带着“眼镜雷哥”等人上车，并没有给上手铐。 第842章 你那混蛋儿子 白燕开回自己的车，跟在李支队长的车后面。南雪珍坐尤小霞的车一起离开。 看着前面白燕的车，南雪珍忍不住讥讽道：“蛮能顺杆爬的！” 尤小霞道：“一个女人，为了钱财和地位牺牲婚姻幸福，真不值！” 在兰蕙芷的热心操持下，一心要嫁给官场中人的南雪珍终于遂了心愿，对象是省政府办公厅的一个科级干部。 这个科长家里有点背景，年龄比闻同小一岁，因为谈了多年的女朋友出国后见异思迁才成为大龄未婚青年。 他这样的年龄就是科长，又是在省政府办公厅，在社会上自然属于条件优越者。 当有人撮合他和南雪珍时，他很快就同意了，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南雪珍是兰蕙芷的密友。 对于云缈省官场中人来说，能和权倾一方的大员闻同搭上关系是梦寐以求的事，何况还是这么牢靠过硬的关系。 虽然这桩婚姻有着浓烈的功利色彩，但老公人还算不错，心愿得偿的南雪珍很满意。 对尤小霞保守传统的观念她不以为然，碍在两人是关系亲近的密友，这时候又是同一阵营的“战友”，才言不由衷地道：“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怕——什么声音？！” 一声象是骨胳碎裂的声音后，紧接着一声凄惨的哀嚎传入关得严严实实的车内，听着十分遥远，又极为真切。 声音凄厉绵长，两人凝神细听，辨别出应该是从前头警车里传出来的。 这声惨叫还没有完全消失，跟着又是一声骨胳碎裂和更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叫，听着明显是两个人发出的。 随后，一声又一声痛苦万分的呻吟传入耳中，虽时高时低但清晰可闻。 “特警！”两人对视着打了个寒颤，同时脱口道。 刚才看特警带“墨镜雷哥”等人上车时，并没有给戴手铐，气氛很正常，谁知道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尤小霞想起那几个小青年流里流气满嘴脏话的样子，忍不住恨恨地道：“打得好，话该！一想到他们对小芷指手划脚地说脏话我就生气！” 南雪珍捂着胸口道：“腿肯定碎了，打断了，真吓人！小芷心肠那么软，她要是知道估计不会好受。” 两人猜得没错，就是特警在打人。把“墨镜雷哥”等人带到车上后，特警立即给他们戴上手铐。 一个特警故意踢了黄发青年一脚，黄发青年拎不清，不满地咕哝了一句。 这个特警马上一咬牙道：“你拒捕反抗？”说着他摘下警棍狠命地砸在黄发青年的小腿上，打得他小腿粉碎性骨折。 另一个特警也顺势拿过警棍，照着第一个在车头对兰蕙芷说脏话的青年小腿上抡去。他更省事，连由头也懒得找。 “墨镜雷哥”被吓得小便失禁，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还好收拾完这两个倒霉鬼后，特警不再施暴，暂时放过了他和另外几个。 不是特警心慈手软，而是因为领导李支队长事先特地打过招呼。 刚刚在现场时，李支队长查知“开奔驰的傻小子”是传得沸沸扬扬的长虹湖区雷家村“奔驰村支书”的儿子，就动开了心思。 这个“奔驰村支书”他隐约了解一些，听说和区里甚至市里不少领导干部关系很不一般，这几年利用开发商征用村里土地发了大财。 他深知对这个关系复杂的人还是不要过分得罪的好，否则日后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收拾两个替死鬼震慑之后掌握要价的主动权方为上策。 “奔驰村支书”老雷很快得到了消息，急如星火地赶往特警支队，却被办案的特警冷冰冰地拒之门外。 他也是在场面上淌的人，深知今日捅破了天，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补平的，必须从内部着手对症下药进行疏理。可在市公安局他没有关系，想求人连门也摸不着，人家根本就不睬他。 无奈之下他返回区里，直接求到郭散义门上。郭散义弄清楚来龙去脉后，暴怒道：“你那个混蛋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天到晚开着破车招摇过市！让他在里面多呆几天，吃吃苦头，没什么不好！” 不是你的儿子当然说得轻省！老雷陪着笑脸道：“他还小，从小到大没吃过苦，我怕他在里面熬不了。” 老雷在村里是土皇帝，着实给郭散义办了不少棘手难办的事，这些事都是政府不便出面、不能直接动手的。 郭散义的盛怒是有原因的，他担心闻同抓着这件事不放，借题发挥把火往土地征用和出让上蔓延。 不过这种层次的斗争不方便和这个农村土皇帝讲，他冷静了一下道：“我了解一下再说，不要着急，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两人已经被拴到一根绳子上，而且郭散义还要继续借助他办事，推是推不了的。 老雷刚一走郭散义就给苗长刚打去电话，把情况做了详细汇报，说了自己的担心。 苗长刚没敢轻视，随即打电话通知李固录插手过问。李固录装作不知情，把李支队长叫到办公室责问道：“有群众打电话到局里，反映你们的人闹得鸡飞狗跳，怎么回事？” 李支队长没料到“奔驰村支书”能量这么大，竟然一杆子捅到李固录这里，还来得这么快。他不由暗自庆幸没有对“开奔驰的傻小子”动粗，否则还真不好解释。 他不相信李固录会不知道，也不主动说破，道：“一起交通事故，演变成聚众恶性事件，嫌疑人与基层警务人员勾结，实施人身攻击，暴力威胁。” 李固录对细节并不知情，追问道：“证据确凿吗？” 李支队长说：“辖区派出所姓王的副所长办理的，他无视现场事实，完全根据一方当事人的虚构陈述做笔录，又纵容当事人甚至亲自勒逼另一方当事人签字。” 李固录还真不知道掌握了这么确凿的证据，不再细究，转而问道：“后果呢，严重不严重？” 第843章 干预 开罪并且人身威胁市委书记的夫人，你说严重不严重？但这是不便说出口的，李支队长道：“还在调查，我们会尽快。” 李固录说：“嗯，要注意方式方法，依法办案，不要搞出刑讯逼供的事。还有，这个案子具有典型意义，你直接向我汇报，我要在第一时间知道相关情况。” 他知道有两个马仔被打折了腿，不过因为不是老雷的儿子，就没有放在心上。 两名重伤人员被送到医院治疗，其余人被带到特警支队分开受审。有了两个血淋淋的例子在前头，这些马仔没一个敢说瞎话的，到后来在特警的诱导下连其他事情也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地交代出来。 老大“墨镜雷哥”受到“优待”，被放到最后一个受审，而且还是“贵宾室”。 走进审讯室的一瞬间，“墨镜雷哥”站在门口怔了一怔，大红色厚而柔软的海绵墙，同样大红色的软桌软椅，这就是传说中的公安局和检察院“KTV包房”？ 不过等看到审讯桌后面端坐着的两名特警森冷的面孔时，他脑子里冒上来的这股无比熟悉的旖旎念头立即消逝得无影无踪，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在车上用警棍打人的就是这二位！ 尽管内心极度恐惧，但“墨镜雷哥”知道老爹这时候肯定在外面奔走活动，所以并没有象马仔们那么软弱，在一些关键问题上仍旧坚持原话。 直到特警提示几十个现场目击证人和他手下马仔的证词后，他才彻底放弃抵抗，老老实实地招供，承认打算和王副所长合谋诬陷另一方当事人，敲诈勒索钱财。 特警乘胜追击，把马仔暴露的其他事也拿出来问他，有聚众斗殴，有嫖娼，有赌博，最严重的是在拆迁和征用土地中对“不听话”村民的暴力犯罪。 “墨镜雷哥”已经被心理压力压迫得丧失了判断力，不知道警察到底是什么意图，干脆一律以“不知道”三个字作答。 两个特警祭出惯用招数，取出厚厚一叠讯问笔录道：“知道这是什么吗？刚才问的那些事，都是你手下的马仔主动交待的，全都记在这上面，一清二楚。他们全都说你是主谋，还有说你爸爸的，他们是给你父子两个办事，你们给发工资。你说你不知道，不肯交待，是不是准备和你爸爸一起背下来？” 到任何时候这一招都具有致命杀伤力，“墨镜雷哥”登时脸色剧变，眼中犹豫之色清晰可见。 两个特警交换了一下眼色，不再急于逼问他，让他在沉重的静默气氛中承受心理折磨。 良久，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一个特警语气冰冷地问道：“你知道那辆帕萨特的主人是谁吗？想知道吗？” “墨镜雷哥”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特警突然暴喝道：“你竟敢对市委闻书记的爱人实施人身攻击，敲诈勒索她的钱财，简直狗胆包天！” 这一声暴喝犹如惊雷在“墨镜雷哥”头顶炸响，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不等问就原原本本地交待了。 在老爹的言传身教下他明白了不少社会道理，知道摸了市委一号的老虎屁股，人家要收拾你，你招不招供、有没有证据那都一个样，主动说了还可以免受皮肉之苦和精神折磨。 白燕做完笔录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她借口了解案情到李支队长办公室套近乎。市委书记夫人的好友是稀缺资源，李支队长同样很愿意和她套交情。 刚才在现场对“墨镜雷哥”等人动手前他观察了片刻，亲眼见证过这个厉害女人的手段，对她很是好奇。 两人各有所想，各有所需，话越说越投机。李支队长问道：“你在哪儿高就，是边湖吗？” 白燕不尽不实地道：“也可以说是边湖。我原来在苍茅下面的青苍县建设局，后来出来创业，名下有两家小公司。两家公司一半业务在边湖，我在这边的时间很多。” 李支队长顿时对她更加刮目相看，道：“你不要谦虚，公司肯定小不了，是什么行业？” “装饰，一家公装，一家家装。”实际上她名下的公装公司刚成立不久，还没有多少业务，倒是家装公司在加盟天都一家行业内龙头企业引入先进的管理体系后风生水起，江映、边湖两个城市加起来月均签单接近二百万。 建筑单子都是由青苍建安公司接，苏赫连主要管这一块，她管装饰业务。 “是吧？会小吗？呵、呵……”公装主要靠关系，听她把公装公司放在家装公司前头，李支队长意味深长地笑道。 白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矜持地微笑道：“公装不好做，各种各样的关系应付起来太累人，还是家装省心，踏踏实实做好管理和服务就行。” 李支队长道：“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哪家家装公司是你的？” 白燕说：“美化装饰。” “啊？知道哇，广告打得蛮厉害，省城好象也有，有朋友还是你的客户呢！”李支队长兴奋起来，“看你年龄不大，生意做得这么好，不简单、不简单，尤其家装还是一刀一枪抢市场！” 白燕有意无意地道：“不小了，快三十的人。和小芷的先生比起来，我这个年龄这点成绩根本不值一提。” 李支队长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她是指闻同，忙下意识地端正坐姿，神情恭谨地道：“闻书记是个异数，不世出的人，我们不能跟他比！” 听她一口一个小芷，他又婉转地问道：“你们四位年龄差不多。” 白燕清楚他想知道什么，说道：“我们是同班同学，小芷比我们三个要小。” 难怪！李支队长更加来精神，主动道：“我认识不少朋友，可以给你介绍一些业务。” 白燕抬手优雅地轻掠额发，妩媚一笑道：“好哇，我请你吃饭，明天晚上有空没有？” “有空，说好了，明天晚上。”李支队长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和面前的这个女人之间会发生点什么。 第844章 竹杠敲得梆梆响 两人正聊得入巷时，负责的一名特警敲门进来汇报道：“李支队，办妥了，都在这里。” 白燕识趣地起身告辞。李支队长接过笔录认真翻看起来，待看到大量有关拆迁征地过程中暴力侵犯村民的细节时，脸色大变。 虽然不清楚个中曲折婉转，但长虹湖区和雷家村的土地问题水深似海，牵涉到市里和省里，这个他是知道一二的。 他本来是想让手下多挖点料出来，好让老雷多多出血，谁知竟翻出这一大堆敏感内容。 实际上这些事市里和省里此前都知道一些，接到过报警或者上访，只不过都睁只眼闭只眼心有灵犀地默契掉罢了。他现在阴差阳错地连底兜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原本喷香诱人的山芋变得烫手，他不敢擅专，立即给盖如东打电话汇报，而没有按指示向李固录报告。 盖如东也吃惊不小，略一沉吟道：“抽出来单独保管，静观其变。” 领导关键时刻没有躲闪，李支队长心里大定，深感跟对了人。 盖如东比李固录年轻十多岁，能力、背景都要强过他，在局内部更得人心。他和闻同的关系人所共知，而且深受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书记、公安厅厅长李国强赏识。 从郭散义那里得知儿子不会遭受皮肉之苦后，老雷才稍稍放心。不过郭散义明确告诉他，不方便出面帮他捞人，要他自己去想办法。 他到市里尝试着跑了不少关系，可没有一个敢搅进来的，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做了两天无用功后，他终于开了窍。解铃还须系铃人，此次情况特殊，辗转托人是没用的。 摸清楚李支队长的住所后，他直接上门，没有任何废话，一见面就奉上一只信封道：“李支队，孩子不懂事，冒犯了贵人，给您添了麻烦，还请您指一条明路！” 李支队长是稳坐钓鱼台，就等着他来，斜了一眼信封不紧不慢地道：“事情很麻烦，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结果，牵出了很多其他的事情，嫖娼、赌博、斗殴。” 一听又扯出这么多其他事，老雷知道是真麻烦了，一咬牙道：“求您指一条明路！” 李支队长却不急，道：“这样吧，你明天去单位找我。” 老雷走后，李支队长的老婆从信封里取出银行卡，查余额有两万块。 第二天上午，老雷听话地到李支队长的办公室，再次奉上一只信封，里面是三万块。 李支队长的态度这才变好，推心置腹地道：“实话跟你讲，老雷，我们从中做了大量工作。这次算你走运，碰上了好贵人。人家宽宏大量，不和你计较。要不然，哼，就是倾家荡产的结局！你儿子就是不残，也要脱几层皮！” 老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边怎么说？” 李支队长说：“怎么说你不用问，这个事情初步决定这样处理，那边的车你们负责修好，你的车那边承担一定的赔偿责任。人要受点惩罚，全部拘留十五天，这是治安管理条例规定了的。辖区派出所的那个王副所长，执法犯法，要免除一切职务，一撸到底。” 老雷是真急了，说道：“这——这——怎么敢让那边赔钱，不行、不行！” “所以说，你是走运，遇上了好贵人，人家高姿态！” “总得当面赔罪才象话，能不能麻烦您安排一下？” “见面是那么容易的？不过可以和另一位见面，她能代表。人家是从中说了不少好话的，你于情于理也要表示一下。”李支队长心里冷笑一声，你是什么玩意，也够资格去当面赔罪？ 晚上在边湖饭店，老雷订了一间豪华大包，鲍翅燕点了个全。他不知道“能代表市委书记老婆的人”是什么来路，没敢请任何人作陪。 大概八点钟的时候，李支队长和一个年轻女人一起来了。这个女人派头不小，神态傲慢，连手都不和他握。 李支队长没介绍，只说是白总，他也不敢问。 临结束的时候李支队长才道：“老雷，白总是兰医生的好朋友，当时她就在车上。在处理这件事的过程中，她穿针引线，说了很多话。” 老雷马上从包里取出一只信封，站起身塞进白燕放在沙发上的手包的侧袋里，说道：“白总，多谢您关照，太感谢了！” 白燕视而不见，表情冷淡地道：“她地位高，身份贵重，受到这样的侮辱威胁，很多人都特别气愤。” 老雷连连道：“是的、是的，全是我们的错。我们粗人不懂事，不晓得礼。那个该死的畜牲，有眼无珠，冒犯了几位贵人！请白总多包涵，请您转达我们的悔恨……” 李支队长道：“白总人很好，事业非常成功，美化装饰就是她名下的一家公司。” 老雷愣了愣立即道：“真是巧了，村里一批拆迁安置房准备精装修，正发愁找不到合适的装修公司，白总一定要帮这个忙！” 等李支队长和白燕走了老雷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成了被宰的大牛牯！刚才的那张卡里有三万块钱，已经不算少了，还要加上一个二百万的精装修工程。 这还没有完，案子的处理实际上并没有追究嫖娼、赌博、斗殴这些事情，这等于是把柄被捏住，人家日后想什么时候抓人就什么时候抓人，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重重地一拳击在厚实的木桌上，骂了一句真他妈黑。 从饭店出来李支队长邀请道：“方便不，请你喝茶去？” 白燕假作犹豫道：“有点晚了……” 李支队长抬头看了一眼亮如白昼的夜空道：“这么好的天，明月当空，正适合朋友倾谈，不能辜负了！” 白燕笑道：“看你指挥部下的时候威风八面，没想到这么浪漫！” “哈、哈，很威风吗？我中学的时候是‘文学青年’，毕业却糊里糊涂报考了警校！” 两人一前一后开车出城，来到开发区有名的临江仙茶楼。 第845章 当众落脸 这座历史悠久的茶楼紧临大江水，窗外月明如水，江上浊水粼粼，不时开过的船只划破水面的响声更添夜的静谧。 斜对岸的昆北市襟江县开发区灯火疏落，远远不如这边繁华。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李白的这两句诗真是千古绝唱，说尽了人间世代更替、生生息息的规律！一千多年来，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坐在这里喝酒赏月！”李支队长大发感慨道。 这样的气氛让人情怀大开，白燕恬静地笑了笑道：“光阴苦短，生命可贵，我们不过是岁月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朵小浪花！” 李支队长气宇轩昂，还不到四十岁就是大市的特警支队长，行政级别副处级，是省内警界的精英，前程一片灿烂。 白燕俏丽不俗，虽非貌美如花但智慧出众，事业有成。两人几次交道下来，不免惺惺相惜，互生好感。 “高中的时候曾经和同学来这里模仿诗人凭栏吊古，立下壮志做大文学家，没想到却成了捕快头子，真是造化弄人，啼笑皆非！——噫，杳踪区何区长，她也在这里！”李支队长说。 白燕顺着他的目光看往楼后停车场，何静真正准备上车。车上没有司机，她是往驾驶座上坐。 两人没有太在意，接着聊自己的。过了几分钟李支队长忽然又惊异地道：“王主任，开发区王主任！” 他是特警头子，就是在休闲的时候也保持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职业习惯，灵敏的感觉非常人可比。 奇怪的是王瀛洲也没带司机，由自己开车。人类在这种事情上的想象力总是异乎寻常地活跃，两人相视会意地一笑，可一转念想到自身时又大为尴尬。 李支队长顾左右而言他，说道：“大后天机场开通运营，来的贵客不少，我们要参加安保。” 历时两年多建设的边湖国际机场终于竣工投入运营。得益于边湖经济的迅速发展，机场吸引来国内多家大型航空公司，一开始就开通了二十多条航线，全面覆盖国内各大区域。 因为杳踪工业园有很多新资企业，航线之中还有一条是到新加坡的国际航线，中途经停南方省省会G市，因而机场被堂而皇之地冠以“国际机场”名号。 边湖和江映相距几百公里，江映机场又在城北位置，虽然通了高速两地距离也嫌遥远，所以边湖机场的建设是很有必要的。 机场覆盖面很广，不但有省内的边湖和昆北两大城市，还辐射到邻近两个省份的部分地区，客源基础很深厚。 这是边湖城市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云缈省的一大盛事。省、市两级十分重视，联合举行了隆重的竣工运营仪式。 出席仪式的贵客很多，省外有中央政府主管部门领导、航空公司高管代表、机场合营方东南机场集团老总、新加坡樟宜机场代表等，省里有省委书记卞子庄、副省长沙建洲、省发改委主任杭光城等，市里有闻同、苗长刚、温健祺、赵永海、马凤玲等。 最该来的一个人前市委书记倪正林没有来，他收到市委市政府联署的请柬后托辞身体不适拒绝出席。 知情人都明白，他这是对闻同揪住虚湖小城暴力事件不放手表示强烈的不满。 依照惯例，闻同率领苗长刚等人到市界处迎接卞子庄一行，出于礼貌先期到达的航空公司高管代表、机场合营方东南机场集团老总、新加坡樟宜机场代表等人也跟着一起来了。 站在路边等待的时候，温健祺、马凤玲跟随在闻同身边，而苗长刚和赵永海两人下车后就没有走过来，两拨人站开距离有六七米。 几位陪同的客人十分尴尬，作为主人的书记和市长没站到一起，他们不知道站到哪一拨合适，被搞得无所适从。 还是东南机场集团老总反应快，给大家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也分成两拨，一拨人多的陪书记，一拨人少的陪市长。 好在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十分钟后省里的车队就到了，不过又发生了更加令他们惊异的事情。 卞子庄下车后，先笑咪咪地和几位客人一一握手，随后和闻同握手时脸上的笑容却消逝不见，连话也没有一句，只是微一点头。 等到和苗长刚握手时，他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由刚才的笑咪咪换成了微笑，说道：“长刚看着消瘦了，要注意身体。干好工作，也要休息好，张驰有度才行。” 苗长刚眼圈略显浮肿，带着淡淡的青色，象是睡眠不足，其实是纵欲过度。 老婆到美国照看孙子后他彻底自由了，几乎天天晚上留宿在边湖山庄璇儿的小楼里。有时疲倦了连白天也不愿离开，对工作越来越失去热情，只有在一些利害问题上才敏感。 紧随其后正和闻同握手的沙建洲表现更甚，眼睛根本没看向他，而是对着苗长刚，接卞子庄的话道：“长刚是工作狂，做事投入。” 这一切杭光城看得十分真切，和闻同握手时他没敢象往常一样表露出热情，只在手上暗暗用力。 闻同从他眼神里看出了安慰，心里颇为感动，也微微用力回应他。 省委省政府来了不少部门领导，握手完毕的卞子庄和沙建洲两人又站在一旁，到后来主客两边的队形就有些散乱，不再象刚开始那么整齐。 轮到鱼明檀的时候，见闻同正和省交通厅副厅长握手，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跨前一步越过闻同先向他身侧的苗长刚伸出手，而没有按顺序等待交通厅副厅长完毕。 苗长刚显然也很意外，稍稍一怔伸出手接住他的手，嘴角吊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官场最讲究尊卑有序，鱼明檀这一举动无异于对闻同的公然蔑视。他只是副厅级的发改委副主任，而且还曾经是闻同的副手，如此作派很令人不齿。 第846章 窃听隐秘电话 众人都拿眼角余光去看闻同的反应，闻同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受了侮辱，表情一如刚才，心平气和地和回过身来的鱼明檀握手致意。 闻同没有形之于色，杭光城却忍不住面罩寒霜。这一方面是因为鱼明檀是他的副手，丢的是省发改委的人，另一方面鱼明檀现在在发改委很是嚣张，不怎么买他的账。 当年闻同在的时候因为威望高，上上下下特别拥护他，鱼明檀规规矩矩地不敢乍翅。 杭光城没有闻同那样杰出的成就，缺乏象他那样的威望，个人魅力远远不及，导致鱼明檀失去制约后大摆老资格，俨然已在发改委自成一派。 随后从仪式开始，直至离开边湖卞子庄、沙建洲都没有和闻同说过一句话。 如此露骨的行为在敏感的官场是不多见的，因而消息传得象风一样，越传越离谱，也越传越绘声绘色。 等闻同送走全部客人回到市委大院时，他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目光中饱含着不可言传的异样。 一个得不到上级主要领导信任和支持的一把手，其前途和命运如何可以想见。 整个市委大院的气氛都因之变得压抑，大家一言一行都格外地注意，深怕一个不小心莫名其妙地成为牺牲品。 就象约好了似的，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来找闻同汇报工作，让他难得地清静下来。 他也没有叫人来谈工作以掩饰难堪，而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 矛盾是深层次的，也是天然而不可调和的，对于困难他自认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现在看来仍然考虑不足。 对方不加掩饰的激烈反应出乎他的预料，在他看来不良动机至少不应该公然露出水面，可人家就是敢明目张胆地亮出来，不惧人言可畏！ 快到五点半的时候，他正要通知周先昊进来准备下班，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号码是黎小玉的，稍一犹豫还是接了。自从调来边湖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也没有通过电话，只有在节日的时候才互发短信问候。 “是在办公室吗？方不方便？”黎小玉还是和以前一样，也不自报家门，就好象和老朋友之间一样。 “对，方便，还好吧？”闻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正常。 黎小玉没回答他的问好，愤愤地道：“今天的事我听说了，这边议论纷纷，大家都很气愤。那个烂人不是东西，粗鄙浅薄，狂妄骄横，单位没几个人愿意和他来往！” 闻同知道她骂的是鱼明檀，平和地笑道：“我知道他这个人，不想计较，不值得。” 黎小玉毫无顾忌地道：“姓沙的进了省常委会后，他跟着抖了起来，其实就是一个卖命的走卒！你不在没人能压得住他，狂得不得了，公开地拉帮结派。还就有几个捧臭脚的，不顾死活跟在他屁股后头转……” 她一句比一句激烈，一句比一句刺耳，到后来连卞子庄和沙建洲也不放过：“卞书记和姓沙的也不自重，用这样的方式公开矛盾，太过分了！其实就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不怕上梁不正下梁歪，下面有样学样……” 闻同嗯嗯啊啊地听着，既不敢解释，更不敢劝阻。 可能是觉得闻同含含糊糊太“窝囊”，黎小玉忽然语气一转道：“你也是，逆来顺受，还和那个烂人握手，摆什么高姿态！要是我理也不理他，当场就叫他出丑难看！” 黎小玉语气激愤，言辞尖利得象刀子一样，就象个丈夫被人欺负时跳出来维护的厉害女人，半句也不肯让地对着人家破口大骂，骂完了回家接着数落自家男人软弱可欺。 闻同一点也没觉得她的话讨厌，听得心里暖融融的，见她终于停下了才小心翼翼地道：“还是你会骂，帮我出了气，真痛快！” 密室私语，隔墙有耳，两人万万想不到有人在偷听电话。 温岚的办公室和黎小玉隔着两间，她是个无线电爱好者，平时喜欢摆弄电子器材自娱自乐。 今天下班后因为手头还有工作，她没有急于离开，取出微型收音机接上窗户外面自设的一小截室外天线，准备听听电台音乐放松一下。 谁知道在调频的时候收音机喇叭中突然传出黎小玉往家里打电话的声音，她被吓了一跳，随即窃听别人隐私的好奇心被激起，蹑手蹑脚地站起身销上门后又返回座位接着偷听。 黎小玉的这个电话是打到家里嘱咐孩子做作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让她颇感无趣。 电话挂断后她等了好几分钟，就在要换台时突然又听到拨号声。让她兴奋莫名的是这次接听电话的人竟然是闻同，她激动得把耳朵凑近收音机喇叭，又顺手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 听到闻同陪着小心说出这句话，温岚忍不住笑出声来，差点把收音机碰翻到地上。 喇叭里黎小玉噗哧一声笑了，说道：“你这人就是这样，气死我了！” 温岚心里暗呼一声，天哪，真暖昧，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 喇叭里沉默了片刻，又传出黎小玉已经冷静下来的声音：“你的情况我一直关心着，很多材料经过我这里，也跟人打听，也从报纸、电视、网络上了解。我知道你志存高远，但是也不能不顾及现实环境吧？树大招风，我觉得你有些躁进了，心太急，惹得很多人不痛快。你们科学城和中央商务区拆迁征地，补偿安置搞得太好，让很多人不舒服。你知道发改委是大部门，下面大多数事情要经过这里，最近经常有来办事的人抱怨你们。他们说你们这么搞，给他们工作造成压力，让他们拆迁征地的时候很被动，村民和城镇拆迁户动不动就拿你们的例子抗辩。” 除了李易秋和滕宗渊直言无忌外，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工作上这么尖锐直接地批评闻同。 在温岚心目中闻同就是一尊不可冒犯的神，黎小玉是闻同的下级已在她心中固化，听到这番话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非常担心闻同会受不了而爆发。 第847章 会上炮轰 喇叭里又是一阵沉默，良久闻同语气生涩地道：“谢谢你，小玉，我明白了！” 黎小玉担心地问：“你——生气啦？” 闻同真诚地说：“不是生气，是感激，感谢你对我的关心！” 黎小玉心里异样地舒坦，柔声说：“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接受的，否则就不是你了！” 闻同不愿这样的气氛持续下去，改口问道：“你怎么样，工作还开心吧？” 黎小玉幽怨地道：“不开心，有什么好开心的呢？！” 喇叭里再次沉默，持续足有一分多钟后黎小玉说了一句“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温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按下手机录音停止键，收拾起随身物品下班。 回到姑姑温晶晶的美容店，她急不可耐地把手机录音播放出来，得意地道：“姑，你想不到吧？他们会是这种关系！” 温晶晶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好奇和意外，摇了摇头道：“你反应过头了，这不能说明他们有私情。我告诉你，他们之间是清白的！” 温岚奇道：“不会吧？你怎么知道的？” 温晶晶突然伸手拿起手机把录音删掉，脸一黑道：“马上忘掉这个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真是不知道轻重，敢偷听偷录领导电话，这是犯罪知道吗？还想不想干了？我警告你，必须拆了办公室的那些破东西，一把火烧了，别等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 闻同似乎并没有听进黎小玉的忠告。 数日后，市政协召开常委会议，主要议题是协商讨论土地和住房问题。 按照政协常委会议事规则规定，会议议题、议程在两周前就发到了参会人员手中。 会议邀请市长苗长刚和市政府相关部门负责人参加，但苗长刚并没有来，而是派出市长助理、市国土局长湛征学代表自己。 会议一开始政协秘书长冯伟就向湛征学开炮：“请问湛市长助理，苗市长为什么不来参加会议？” 当年单荣国在望水县当县长时，时任市审计局副局长的冯伟带队去审计望水纺织公司，结果被李斌给摆了一道，落得个调任市统计局副局长的结果。 对此苗长刚的前任莫市长——现任中江省财政厅莫厅长——一直心存愧疚，年初换届时他给闻同打来电话，托闻同关照冯伟。 冯伟此前已经由统计局副局长升任局长，受年龄限制他不能再在政府系统任职，闻同就把他安排到政协任秘书长，级别由正处提为副厅。 他那次受挫源于前市委书记倪正林，所以对倪正林成见极深，连带对苗长刚、金光明、李固录等人也绝无好感。 湛征学道：“苗市长工作繁忙，实在安排不开，特地委托我来参加。” 冯伟咄咄逼人地道：“会议通知两周之前就发出了，为什么还安排不开？” 湛征学话中带刺地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有必要请直接去问他。” 主席温健祺淡淡地道：“不能来参加会议，事先也没有一个书面反馈，这是不尊重社会主义民主的体现！” 温健祺在和苗长刚竞争市长时被阴了一把，导致仕途从此走下坡路，所以对苗长刚、倪正林他恨恨在怀。 这个帽子扣得太大太重，湛征学知道他是为下面的议题做铺垫，没敢乱接嘴。政协为什么这么积极、高调？还不是有闻同在后面撑腰嘛！ 冯伟不甘受辱，挑畔地道：“苗市长工作繁忙不能来，由你代表，请问你能全权代表吗？” 湛征学当然不可能全权代表，他强忍住怒火道：“能现场答复的现场答复，不能的带回去汇报！” 在闻同的要求下，市人大和政协同时组织了一次针对土地和住房问题的大规模调研。 政协这边由主席温健祺亲自挂帅，工作做得极为扎实，所提意见、建议十分鲜明。 实际上不限于土地和住房问题，人大和政协还全面地参与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工作。 这是闻同要求的，他希望通过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广泛参与来促进整规工作的实施。 有市委的全力支持，人大和政协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了，参与热情很高，确实起到了显著的推动作用，真真正正发挥出了民主监督和参政议政的作用。 在花金琅和温健祺的领导下，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频繁深入一线督查调研，提出了大量有益的意见和建议，也给市政府和县乡两级党委政府制造了不少“麻烦”，造成不小的压力，逼得他们不得不“做好一点”。 不出湛征学所料，进入会议正题后火药味更加浓烈，一发又一发“炮弹”轰出来。 进入政协常委会的多数是退下来的领导干部，他们在仕途上一般没有升迁的可能，因此都比较“敢说话”。 政协针对土地和住房的意见、建议集中在三个方面，第一土地市场乱象丛生，急需整顿规范，全面推行土地出让招拍挂势在必行，同时市县两级应修订土地审批管理办法，并严格遵照执行；第二整顿规范房地产开发和小区物业管理；第三成立保障性住房建设基金，加大保障性住房投入，解决中低收入人群的住房难题。 谁都明白矛头指向谁，也都知道在幕后指挥矛头的是谁。 面对政协的第一个问题，湛征学闪烁其辞，含混地推托道：“土地问题非常复杂，确实存在一定的混乱，这个有历史原因，也有现实困难。整顿规范肯定是必须的，具体到招拍挂可能是一个趋势。总体上来讲，我们很重视政协的意见建议，会着手研究的。” 马上有人不乐意地质问道：“是一定的混乱吗？我看不是，而是非常混乱！” 又有人接着道：“当然非常复杂，不然也不用我们坐在这里讨论。但再复杂也要着手去解决，不能因为复杂就听之任之吧？” 湛征学道：“不能说听之任之，我们也在关注，在研究。” 有人追问道：“怎么关注？研究到什么程度了？准备采取什么措施？” 第848章 招架不住 湛征学无言以对，心道这个问题是我一个人的事吗？你应该去问苗长刚，再往前应该去问倪正林！ 又有一人道：“招拍挂不是‘可能’是一个趋势，而是肯定是，必须是！” 湛征学道：“招拍挂有其局限性，还需要逐步摸索，全面推行还不现实。而且，这个需要在省里的统一部署下进行，需要等省里的文件。” 冯伟毫不客气地道：“招拍挂确实有其局限性，但利大于弊，相对优势明显，起码现阶段是这样。莫厅长在任的时候就在这方面做了大量工作，成效有目共睹，得到了省里的肯定。他一离开很多东西中止了，经常不采用招拍挂方式出让土地了，出现倒退！事实上这个已经在全国大部分地区铺开了，经过了验证，多数省份已经制度化地全面实行，而我们还在这里谈‘逐步摸索’。退一步说，我们不谈全国，在省内我们也是倒着数的，昆北、利然都要强过我们不少！说到省里，省政府正在酝酿这个，全面推行是早晚的事。” 副主席蒲长青开口打圆场道：“这个问题看来已经讨论到位了，国土部门也表了态，还是在下一步关注进展吧。” 后面两个问题主要是建设局的事，有了前车之鉴局长学乖了，说道：“我说两点，第一，感谢政协各位领导的意见，我们会高度重视，认真研究，在市政府整顿规范领导小组的统一领导、统一部署下落实；第二，保障性住房建设根据市委市政府的统一部署进行。” 整顿规范领导小组组长是马凤玲，房地产开发和小区物业管理是整规的重点内容之一，她已经着手在抓，政协的参与主要是摇旗呐喊、擂鼓助威。 不过政协在这次会议上郑而重之地提出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呐喊助威这么简单。 冯伟率先道：“虚湖小城的事件非常典型，但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公平公正的说法。建议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联合展开彻查，还原真相，缉捕真凶，依法判决，合理赔偿受害者！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到永达固建工公司，多年来在边湖发生了大量业务，造成的问题不计其数！比如说承建的望水县纺织公司开发的住宅楼，发生砸死一母一子的惨痛事件，房子因为严重的质量问题至今还有一半积压卖不出去！再比如说边湖一中实验楼，还不到两年时间墙壁就裂开好几条大缝。又比如说承建的边湖到望水县公路的标段，三年多了始终通不过省里的验收，造价还比省建工承建的标段高出15%！太多了，不胜枚举！市人大常委会历年来收到的举报信我们也都收到了，已经整理出来转给了市政府，建议组织力量展开彻查！” 另一位同样吃过倪正林苦头的常委追问道：“建筑市场早就有了黑名单制度，永达固为什么没被列入？市政府整顿规范领导小组也出台了各行业黑名单制度，虚湖小城的物业公司为什么没被列入？” 建设局局长和湛征学刚才的窘状一样，也是无言以对，唯有强装出微笑硬撑着。 倪正林在边湖任职多年，培养提拔了众多部下，也得罪了更多的人，在政协和人大常委会中即是一个集中反映。 在这种局面下，他得罪过的人纷纷站出来批判，他培养提拔的人却没多少敢开口说话的，有限几个为他说话的也被淹没在众人的口水之中。 最后温健祺神情冷峻地道：“践踏规则，亵渎公平，问题触目惊心，不正视就是对现实的失责，对历史的犯罪！” 在市委党校大教室旁的小休息室内，周先昊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热情过头的副校长。 校长由副书记赵永海兼任，主持党校日常工作的是这位副校长。 就在他厌烦得快要下逐客令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他从沙发上一欠身取过手机，笑咪咪地看了一眼副校长。 副校长忙道：“你忙，我在对门，有事随时喊我。” 周先昊在他关上门等了片刻后才按下接听键，结果手指还没来得及挪开一个又急又冲的女声传了出来：“是你吗？” 手机是闻同的，他人正在大教室里给科级干部培训班全体学员上大课。周先昊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好，请问哪位？” “你不是闻同？我找闻同！” 周先昊耐心地道：“请问你是哪位？” “倪小倩！”政协的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散会不久就有人给朱大姐打电话，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讲了。 因为安湖山企业集团总部从南方省搬到了边湖，倪小倩一家就没有跟随父母到江映，而是选择在边湖定居。 有一位政协常委和倪家的关系不错，儿子还和安湖山有业务往来，就给倪小倩打电话说了这个事。 倪小倩正在办公室处理公司事务，一听怒不可遏，当场就打闻同的手机。 此前她一直忍着不想说什么，毕竟永达固理亏，而且在丈夫陈阿山的影响下她还是比较理解闻同搞市场经济秩序整顿的。 但政协的这个会议让她实在忍无可忍，简直就是对老爸倪正林的声讨，是彻头彻尾的清算！ 周先昊愣了一下才想起倪小倩是谁，他并不知道倪小倩和闻同之间的往事，强压住火气道：“你好，倪总，真对不起，闻书记现在不方便。” 倪小倩根本不信，不过口气已经和缓了许多，道：“周主任是吧？对不起，不知道是你。请你让闻同接电话，必须！” “闻书记正在给学员上课，真的不方便。”周先昊心说就你这个架式，别说是真不方便，就是方便也不给你转达。 倪小倩已经失去了理智，蛮横地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你叫他马上出来！” 操，你以为你是谁呀？不明不白的就叫他出来，云缈省除了卞书记和欧阳省长还没有人对他这么牛吧？周先昊不想和她斗气，推托道：“课结束了我就给他汇报，打给你，好吧？” 第849章 兴师问罪 倪小倩不顾一切地坚持道：“我现在就要找他，有急事……” 周先昊实在忍受不了了，正要强行挂电话门开了，闻同在滕宗渊、魏永合和党校副校长的陪同下走进来。 倪小倩的声音很大，闻同听了出来，问道：“找我吗？” 周先昊匆匆对着手机说了一句“请稍等”，随即伸手紧紧地捂住话筒，歉意地看着滕宗渊。 滕宗渊等人知道是有不便旁人听到的电话，立即折转身出去了。周先昊轻声道：“倪小倩，倪总，情绪很大。” 闻同伸手去要电话。周先昊松开手递给他，疾步向门口走去，在关上门的一刹那他还是隐隐听到手机中传出尖利的声音：“你总算接电话了，好什么好……” 闻同皱眉道：“小倩，你冷静一下！” 倪小倩冷笑道：“哼、哼，冷静？我冷静不了！你自己怎么不冷静？你怎么不让那群小丑冷静？搞大鸣大放是吧？要大清算了是吧？！你厉害啊，发动一切力量兴师问罪，欺负一个退到二线的老头子！他就得罪得你这么狠？不就是几年前的一点恩怨吗，向你还债也还得差不多了吧？你想提拔谁就提拔谁，你想干什么都支持你，还不行？有必要这么记仇吗？有必要这么下狠手吗？人总得讲点良心吧？……” 闻同知道是今天的政协常委会议惹的，不想辩解，任由她发泄。 倪小倩连珠炮般发了十几分钟的火，也有些累了，质问道：“违章盖的两栋楼已经拆了，罚款也交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说吧！” 闻同平静地道：“我没想怎么样，你冷静一点。” 倪小倩又是一声冷笑，道：“没想怎么样？还是说出来吧，让我们死个痛快！” 闻同说：“你情绪这么激动，我们没办法沟通。” 倪小倩声音更大了，几乎是吼道：“嫌我激动？我能不激动吗？我爸在边湖工作将近二十年，人生最宝贵的时光都奉献出来了，没有他能有边湖的今天？人一走，茶就凉，你们就是这样寡情寡义的人吗？他还一直念着边湖，挂欠着，太不值了！你知不知道，他退下来后过的是什么日子？人瘦了，吃不好，睡不着，头发更白了。他要是知道你们这样攻击他，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肯定会病倒……” 说着说着倪小倩呜呜地哭开了，好半晌泣不成声地道：“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大不了全家坐牢去！” 闻同看着屏幕上迅速消失的通话提示，轻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上午政协常委会把会议讨论形成的意见建议提交到市政府，同时给市委和市人大各报一份。 相对此前人大针对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的公函，政协的这些意见建议要宏观全面得多，但同样不乏针对性。 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的焦点问题是什么？土地！省里为什么有人热衷于推动这个项目上马？还是土地！ 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的高尔夫球场能够大幅度提升周边土地的价值，可以开发高端住宅项目获取巨利。 因此政协整顿规范土地市场、修订土地审批管理办法的意见既是从宏观层面上着眼，也是在微观层面上声援市人大对苗长刚的追问。 此前在收到市人大常委会的两封公函后，苗长刚抱定一个拖字诀，既未对绕过市政府常务会议直接签批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项目作出详细报告，也未对永达固建工公司开展调查，一概置之不理。 不过他虽然批了这个项目，但一直没有转给长虹湖区报往省里，而是压了下来。 按照法律规定本级人大常委会有监督同级人民政府的工作，撤销其不适当的决定和命令的权利，他担心人大常委会动用这项权利，对项目发出撤销令，那可就太被动了。 政协的强势介入让他压力倍添，也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原本在他眼里无足轻重的政协这次突然发力，和人大相互呼应合围进逼，意义迥然不同于上次人大的单枪匹马。 人大和政协虽然只能“嘴上说说”，但这张嘴代表的是民情民意，认真说谁敢违背？ 同人大的公函概而论之不同，政协的调研报告和相关材料做得十分翔实，数据确切，事实清晰，意见建议中肯合理，找不出一点漏洞。 思虑再三他让秘书把金光明找来，递过去调研报告和材料道：“逼得没法转圈，你看一看。” 金光明快速浏览了一遍重点内容后，沉吟着道：“他是不会放手的，确实已经没办法转圈，被逼到墙角了。要不向省里说明，听安排？我觉得这个事，最好坐下来沟通一下，互相妥协一步。说到头，还是都想要中央商务区的优质购房客户，有没有可能仙女河东岸‘富人区’和长虹湖国营农场都上？” 金光明的意思是双方谁也不要想着吃独食，共享中央商务区的优质购房客户，仙女河东岸和长虹湖国营农场都开发房地产，平衡一下利益。 苗长刚也不隐瞒，苦笑笑道：“省里不愿意，不但不支持仙女河东岸开发房地产，还不赞成大规模上保障性住房，希望尽量把需求引导到长虹湖区，把国营农场作为中高端重点开发。” 金光明心里摇了摇头，转而道：“永达固怎么处理？” 苗长刚愠怒道：“都退到一边了还不死心，以为扑腾扑腾就能翻身，痴心妄想！” 温健祺在和苗长刚竞争市长时，出谋划策的是金光明，是以两人都极度排斥他。 金光明道：“看来这次是铁了心，先唆使姓温的出头跳梁，造势热场子！” 苗长刚不屑地道：“李主席态度明确，随他们折腾去，看看到底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金光明说：“我担心人大那边，估计会有大动作，再往后就该是党委了。” 上次硬顶着不理睬人大常委会的追问，已然违反了常委会的议事规则，让苗长刚承受着难言的巨大压力。 第850章 连环逼攻 有了这次教训，苗长刚也想到了这一点，道：“政协在前，人大在中，党委在后，他的牌路应该是这样。” 说着话一阵浓烈的倦意袭来，他强忍着到底还是没憋住，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金光明关切地道：“嫂子不在身边，一个人总归生活不方便，要多注意身体。” 苗长刚昨晚在璇儿那里留宿，起床时身体象散了架一样，拖到上午九点多才到办公室。听金光明说他嗯嗯几下搪塞道：“还好，慢慢开始习惯了。” 两人计议停当后，金光明告辞离开。苗长刚把湛征学找来吩咐道：“你和散义去一趟江映，到大广场俱乐部，李总和沙总在那边等你们。” 湛征学问道：“怎么说合适？” 苗长刚说：“如实反馈，主意他们定。” 晚上七点多钟湛征学和郭散义赶到了江映大广场俱乐部，一进门就被经理领进李飞扬的个人专属包房。 包房内只有沙丽丽和李飞扬，二人正小声交谈着等他们。待侍者送上饮品退下后，沙丽丽道：“先谈事吧，饭菜在准备，马上送来。” 湛征学放下咖啡杯道：“老温调门拔得很高，调研报告确实下了大功夫，在政协内部响应的人不少。只有政协还好办，人大那边也在动。刚刚在半路上接到消息，已经定下下周召开主任会议，很不寻常。” 闻同动作之迅捷又一次出乎苗长刚的预料，让他措手不及。 他已经猜到了政协、人大、党委三大系统联动，但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以致几乎没有准备。 听说已经到这一步，李飞扬、沙丽丽脸色顿时难看之极。李飞扬毫不客气地道：“信号早就有了，上次人大就发函，不重视！况且人大、政协同时调研土地和住房，总藏不住掖不住吧？怎么就意识不到呢？” 事情还要靠人家去办，不能让人太难堪，沙丽丽打圆场道：“情况比较复杂，人大、政协的调研很低调，没注意到可以理解。” 李飞扬不依不饶道：“就算是这样，那政协常委会议总不会是偷着开的吧？没提前发通知？不知道他们开会的内容？” 湛征学、郭散义在边湖都是实力派领导，走到哪里都威风八面，受人追捧，平时只有他们训人，少有被人训。 两人被李飞扬这一顿无情的斥责气得心里直骂娘，却偏偏不敢表露出来，均想你他吗的也就是狗仗人势，这事能怪我吗？你发火直接对老苗好了！ 郭散义是哥哥信赖的老部下，沙丽丽觉得李飞扬有些过了，不满地道：“我们不也是疏忽了？发火有什么用？解决不了问题！湛市长助理，郭书记，还是说说情况吧，尽量详细些。” 谈完事情已经十一点多，沙丽丽站起身豪放地道：“湛市长助理，郭书记，新来了几个俄罗斯金发长腿小妹，你们挑两个，赶紧去教教她们学中文吧，哈、哈……” 和湛征学、郭散义培训俄罗斯金发长腿美女学中文的体力活比，这个时候闻同在边湖所做的事情就要无趣得多了，他在加班批阅市委党校科级干部培训班学员的月度学习总结。 在望水县工作的时候他经常加班，到省计委后逐渐调整作风，尽量把事情安排在工作时间内完成，工作之外的时间尽可能用来陪伴亲人。 象今天这样加班的时候并不多，是因为的近期事情多，他实在忙不过来才不得不安排在晚上。 遵照他的要求，参加省委党校处级干部培训班和市委党校科级干部培训班的学员都要按月向市委提交学习总结，他会一一过目亲自阅批。 因为人数太多了，处级、科级学员总共二百多个，一般情况下他不可能有时间一字不漏地看到。 在报给他之前滕宗渊会细致地先读过，圈出重点部分，批上自己的意见，以便他提高效率。 科级学员同时也是县处级梯队人选，总人数四百五十多个，共分三期以半脱岗方式到市委党校参加培训班，每一期的学制都是一年。 这些学员多数来自基层乡镇和一线单位，年龄集中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基本囊括了这一层次的优秀人选。 第一期一百二十名学员共分为四个班，大部分是基层乡镇的党委书记和乡镇长，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副职，可以说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 此次市委举办的培训班和以往都大不相同，书记亲自挂帅担任领导小组组长，亲自过问细节，亲自参与授课，亲自主持月度学习交流会，亲自批改学员月度学习总结。 在学员的选拔上基本做到了公平公正，量才量绩选人而不是量人情。 师资的安排合理，绝大部分由市县两级党政领导、企业管理层、资深专业技术人员和外聘知名学者担任，市委党校专职教师只占一小部分。 开班几个月以来，学员确实显著感受到了市委“开眼界，拓思维，不务虚，求实效，学习紧密联系实践”的要求。 因为闻同亲力亲为参与，学员们热情高涨，已经传出黄埔一期、二期、三期的说法。 这个月处级、科级学员学习交流会的主题都是发展农村经济，其中程寨县一个叫韩到先的乡党委书记的总结引起了滕宗渊和闻同的特别注意。 这个人毕业于云缈省农业大学，今年才三十岁，四年多之前被任命为程寨县一个小乡的党委书记。 在任上他没有象同僚们那样沉湎于人际关系，而是潜下心真抓实干发展农村经济，创造性地提出农超对接模式，在几个基础好的村引导农户成立农民合作社，几年下来初有所成。 为了寻找市场，他曾经亲自带人连续几个月跑东洲、南方省、天都这些经济发达成区，打动了两家大型连锁超市，成功说服他们开展合作。 到目前这个乡已经成立了五个合作社，经济从全县十六个乡镇中的倒数第三升至顺数第五，创造了一个不小的奇迹。 第851章 舆论沸腾 创出一定名气后，韩到先又充分利用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强大的集散功能，赢来更多的客户。 县委书记王志远到任后非常欣赏他，着手在全县推广他的模式，还把他推荐进市委党校科级干部培训班。 农超对接和农民合作社杜子坤、王志远早就向闻同汇报过，目前已经在全市选取多个乡镇推广。 从韩到先身上闻同隐约看到自己的影子，他一口气把总结全文细细地读了两篇，最后落笔批示道：“这项工作意义非凡，是科学合理解决三农问题的可行手段，请子坤、志远等同志认真抓好落实，切切！” 尽管王志远曾经是倪正林的专职秘书，但他并没有在意。 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明天世行代表团要来考察科学城进展，他伸了个懒腰打算下班。 忽然想到有几天没上虚湖网，他又点上一支烟，随手打开网站。 虚湖网是温健祺介绍给他的。老温仕途失意后为了排遣忧闷迷上了上网，还把他也发展为网民。 现在登录虚湖网查看新闻报道和论坛帖子，是他了解真实社情民意的重要途径，每隔几天就会上一次，从未间断。 这家民间网站搞得越来越有模样，已经有了独立的采编能力，不过仅仅局限于省内新闻，以市内为主。 很多时候网站采编的新闻报道比官方新闻机构做得还要好，有些官媒不便说的，他们充分利用市委对网络信息的宽容度敢于说出来，因此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关注目光。 管理网站的几个骨干人员是从边湖日报辞职的年轻记者，这个桑义远向他汇报过。 让他大为意外的是，网站新闻头条竟然是政协的常委会议，不过篇幅非常短，用辞也十分谨慎，在消息来源方面特地写明“据说”和“政协办公室未予正面回应”字样。 这次的会议官方要求对外保密，官媒一律被严格要求不得采访报道，这些人确实神通广大，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内容的。 新闻的评论帖子非常之多，有对土地市场、房地产开发和物业管理整顿规范的，也有对保障性住房建设的，更多的还是热议虚湖小城的事件。 可能网站知道自己违反了官方的禁令，所以对网民的评论控制得很严，带有敏感内容的帖子一律被屏蔽，生怕触怒了官方。 对保障性住房建设多数网友持消极态度，不过也有不少持乐观看法的，领头的就是论坛名人“边湖浪子”。 与之相反对虚湖小城事件多数网友持积极态度，领头的同样也是“边湖浪子”。 “边湖浪子”一改以往评论言简意赅的风格，写得很多，分析全面到位，不少内容甚至已经在政府保密信息的边缘。 在评论虚湖小城事件时，他的帖子被网友顶到了页面栏的最上端，其中有这样一句话：“这种事情罕见地登上政协的大堂，是很不寻常的，耐人寻味，我们看到了合理解决的希望！” 一个网友对他的评论的跟帖很有代表性：“我相信‘浪子’，他是牛人，有言必中！而且虚湖网还算严谨，说的每次都证明确有其事，不玩吸引眼球的假东西。” 他忍不住用注册的“我爱边湖”登录进来，学着以网络江湖语言回复“边湖浪子”问道：“你很厉害，知道不少内幕消息，很好奇，能亮亮身份不？” 让他颇感奇怪的是，“边湖浪子”在回复一句“哥是平凡人，喜好指点时事，胡言乱语不必当真”后，不到一分钟又将之编辑为“万分抱歉”，旋即再次修改为“一躬到地，万分抱歉”，最后干脆退出了网站，一走了之。 随后的一则报道改变了他调查会议内容泄露的念头，决定不予追究。 这则报道是有关杳踪农业科技公司在科学城成立优质水稻研究所，和中央政府批复国家优质水稻基地的，写得很长，内容非常专业，可读性很强，可以看出作者下了深功夫。 文章全面分析了优质水稻的预期经济社会效益，化虚为实，分别以一家农户、一座村庄、一个乡镇、一个县域和全市算了一笔账，让读者切切实实感受到对自身的影响，给人带来实实在在的感觉，而不是读一般新闻时那种“离我很遥远，离现实很遥远”的那种感觉。 和边湖日报、边湖电视台报道时泛泛而谈，重在报道领导活动的官样文章比起来，这则报道有深度有趣味得多，更吸此读者。 报道后面大量的评论帖子证明了这一点，正面和积极的多，说怪话骂娘的少。 第二天世行代表团来边湖考察科学城进展，由省发改委常务副主任冯庄麓和分管副市长闻灵娇陪同。 在深入细致的调查了解工作结束后，临离开前代表团团长德国人赫夫曼先生对前来送行的闻同道：“因为工作关系，我到过贵国很多地方。这里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很惊奇，很特别！我想说，贵市进取心很强烈，很务实，追求科学技术进步的精神很感动人！不过，请恕我直言，不明白科学城的规划为什么至今未能通过审批，难道是不急于获取世行四千万美元低息开发贷款吗？这非常让人不解！” 科学城的规划报批卡在了哪个环节，因为什么原因被卡，这是不堪对外言说的“家事”。 众人均面露笑容，心中叫苦，暗骂德国人真是呆，怎么就这么不通人情世故呢？还自称“到过贵国很多地方”！ 闻同微笑道：“我们正在加快进度，会尽快的！” 这话赫夫曼以前听过无数遍，对他来说理解起来实在太困难了。他一耸肩，双手一摊摇了摇头，做了个难以接受的表情。 闻同原本不错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如果因为“家事”失去世行的信任，不能获得三亿元低息开发贷款，那对科学城无疑将是沉重一击。 第852章 人情大过天理 回到办公室闻同还没坐稳就接到温健祺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刚刚接到省政协办公厅的责问电话。 在电话里省政协秘书长向温健祺询问市政协常委会议的情况，明确指出政协应该多支持配合政府的工作，要注意团结，不能出格，不能越位。 对温健祺提出政协是积极参与市委市政府主导的整顿规范工作的解释，秘书长没有接受。 结束通话前闻同突然问道：“听说会议内容传到了网上，搞得很热闹，怎么泄露出去的？”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道：“我了解一下吧。” 闻同道：“没必要，我只是奇怪，不是要追究什么。” 他刚结束和温健祺的通话，又接到省人大法工委主任老汪的电话。 老汪在电话里道：“一直想给你打个电话，说说一些事情。你们政协常委会议我知道一些，开得很积极主动。听说你们人大马上也要开主任办公会议和常委会议，虚湖小城的那件事也纳入进来。我明白你的深意，是希望边湖政通人和，给老百姓一个有安全感的社会环境，让人民安居乐业。不过过程能不能柔和一些？手段能不能尽量温情？我们是老朋友，你不要计较我的直率。省人大这边都是退下来的老同志，看法难免有些不一样，有人可能会产生一些不同想法。不过不管怎么样，我是理解你的，但不是所有人都理解你的吧？” 老汪言下之意很明显，作为后任你追着已经退居二线的前任不放手，非要调查虚湖小城的事情，让人大政协的老同志们怎么想？他们能不产生推人及己的想法吗？ 闻同也明白，他嘴上反复说“我明白你的深意”“我是理解你的”，其实恰恰相反，他自己也是不能理解、无法接受的。 当然，他并没有恶意，打来这个电话是出于朋友之义，用意还是为闻同着想。 省政协的反应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但老汪的善意提醒让他再添压力，很多时候人情在左右着人们的看法，而不是正确的观点。 就在他郁闷难消时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刘强。 刘强曾经是边湖副市长，当时倪正林是书记，陈照东是市长。虽然在任边湖副市长的时候和陈照东关系亲近，同倪正林关系微妙，但退居二线的老班长遇上“麻烦”他还是颇为关心，说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是说那个叫什么——虚湖小城物业保安打人的事，倪副主任那个。” 闻同心里叹息一声，解释道：“这件事发生了很长时间，五个业主被物业保安砍成残废，失去了劳动能力，到现在也没有得到一分钱赔偿，医药费基本自理，还落得刑事犯罪免予起诉的下场。为了疗伤，业主家庭耗尽积蓄，变卖房屋，非常悲惨。事情的影响极其恶劣，在社会上反响很大，严重打击了人民群众对党和政府的信心，破坏了公众的法治信仰。如果不给公众一个交待，是说不过去的。” “你处理好，惹来闲言碎语很没必要。”刘强没有多说什么，提醒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默想片刻，他打电话把周先昊叫进来道：“通知家祥备车，有事情打我电话。” 后天是囡囡的生日，当天她要和外公外婆一起过，闻同答应她提前为她庆祝。 为掩人耳目途中闻同换上杨铮的车，一直到李易秋在边湖家园别墅的车库里才下来。 车库内部有一道侧门通着客厅，这是李易秋为方便和他幽会精心挑选的房子。 囡囡早就从窗户里看见了杨铮的车，已经守在门边等着。看到她闻同所有的不快烟消云散，笑吟吟地道：“太漂亮了，妈妈眼光真好！” “哼，您是说衣服漂亮？！”在外面囡囡文文静静，一和闻同在一起马上原形毕露。 “我这么说了吗？”闻同说。 “杨叔叔再见！——那您是什么意思？”小囡囡反问道。 “我是说妈妈会挑人，别人穿上都不行，只能是我宝贝女儿。” “这还差不多！看在你说好听的份上，礼物我收下了，拿来吧！” “不是给你的，给妈妈买的！”闻同又逗她说。 “我知道，我给妈妈送去。写着生日快乐呢，妈妈也过生日吗？” “啊，提前买。”闻同随口狡辩说。 李易秋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餐，听两人在外面斗嘴心里泛起阵阵甜蜜，手上的动作越发轻快。 吃过饭没多久囡囡借口做作业乖巧地躲开了，把空间留给妈妈。女儿不在李易秋没了顾忌，担忧地道：“是不是省里过问了？” 闻同躲避说：“什么过问了？没有，没事。” “你不要瞒我，你心里藏着什么，我一看就知道。我们认识十几年，血肉同体，你说我能不了解你？” 闻同沉默片刻，说道：“政协那边给老温打电话，什么不注意团结、不能越位，说了一大通！” 李易秋说：“这就不只是虚湖小城的事了，矛头指到了土地问题上。看来已经互通声气，还会有后续动作的！” 闻同点点头，面色凝重地道：“前天湛征学、郭散义去了省城，昨天上午才回来。” 这是盖如东向他汇报的。不绕远的话从边湖去江映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江边高速，一条是高速通车前的省道。走这两条路经过的车辆都逃不脱交警和高速收费站收费员的眼睛。 李易秋说：“这是整顿规范的一道坎，顶住迈过去了路就好走，迈不过去就被动了。” 闻同知道她是担心打击自己，苦笑道：“何止被动，会半途而废！” 这时囡囡开门探头出来道：“你们烦不烦？老在客厅里叽叽呱呱，吵死人！我还怎么做作业？” 这是她的小伎俩，其实闻同和李易秋说话的声音很低，她在房间里根本听不清。 聪明懂事的小姑娘知道妈妈和闻同相处的时间有限，每回总是用这类方式赶两人进卧室。 第853章 省委组织部长突访 “好、好、好，知道啦！”李易秋说着站起身，先进了卧室。 女儿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不更人事的小不点，她放不下脸面和闻同急吼吼地进卧室，非常需要这样的驱赶。 闻同笑着刚要起身，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桑义远打来的：“闻书记，省委办公厅紧急通知，明天组织部柳部长过来……” 柳先澄此行是来调研边湖市贯彻落实中央创新人才工作机制、大力建设各类人才队伍号召的。 选择周六这个非工作日来调研，而且在头天夜里才仓促通知，要说他不怀有醉翁之意恐怕谁也不信。 调研组的行程是由省委组织部直接决定的，没有循惯例遵从主人边湖市委的安排，这更让人感觉不同寻常。 上午调研组在闻同、苗长刚、赵永海、桑义远等人的陪同下到杳踪区，考察企业经营管理人才建设。 根据日程安排表，两个考察对象是“杳踪论坛”和杳踪经理人学院。 “杳踪论坛”在普通公众中并不知名，但在商学两界却是大名鼎鼎，已被公推为商业领袖论坛之首，地位冠绝国内。 这一切要归功于三个人，一个是创始人和最有力支持者闻同，一个是精神领袖孙以身，一个是“大掌柜”龚方和。 论坛创立之初孙以身就被闻同请来了，他不吝以己身大名来帮衬关门弟子，可以说论坛在早期完全是依靠他巨大的影响力才吸引来顶级师资和一个个企业家的。而且让人感动的是，时至今日他仍旧坚持参加每一期论坛。 龚方和同样也是创始元老，他在退休后全面执掌起论坛行政事务，让论坛始终坚守着高端、自由、纯粹、非商业化、非营利的方针。 杳踪经理人学院发端于闻同创设的长训班，它并非平常意义上的大学，而是一所非营利性质的公益培训机构，主要面向企业中低层经营管理人员。 当初长训班上课是借用杳踪中学的教室，现今学院已经有了一栋属于自己的六层大楼。 在学院大楼设施先进的多功能教室内，院长赵达成向柳先澄介绍道：“经过多年发展，学院已经形成了较为完整的课程体系，包括基础理论和实战教学两大部分。学员前期主要面向工业园，这几年随着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的实施，已经逐步扩大到全省。经费主要来源于杳踪教育基金、区财政拨款和学员缴费，从前年开始市财政、省财政每年拨付一笔补贴……” 柳先澄兴致勃勃地问道：“学员数量有多少？分布情况是什么样的？” 赵达成汇报说：“目前在一千二百左右，包括全脱产、半脱产、夜班和周末班。分布上以工业园最多，其次是市开发区和富铜工业园，市外大概占两成。学院一直坚持一个思路，就是注重实战性，讲师很多是大企业的现职资深管理层。课程内容设置越来越科学合理，案例非常丰富，课堂上气氛十分活跃，学员有大量切磋交流的机会。企业和学员的反馈非常好，富铜工业园和工业园、开发区的很多企业把内训交给学院来完成，成本小，效果还好。” 在省卫视摄像机的镜头前，柳先澄不吝言辞地夸赞道：“杳踪工业园从无到有，取得的巨大成功决不是偶然的，是有其多重内在因素的。卓有成效的职业教育就是其中之一，为广大企业和我省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经营管理人才。‘杳踪论坛’吸引来众多杰出的企业家和经济学家，提升了我省的形象和地位，是一笔十分宝贵的无形资产。无形资产是可以产生实际经济效益的，而且这个经济效益是可衡量的。根据不完全统计，论坛历年来合计给工业园带来了超过一百亿的投资，给工业园之外带来了超过三十亿的投资，都是参加论坛的企业家和经济学家直接、间接带来的。从另一方面讲，这就是一个千金难买的招商平台，让我省受惠极大！以前企业家和经济学家们来参加我们的论坛，坐飞机要经过江映机场，很麻烦，不方便。现在不必了，我们边湖国际机场投入了运营，到这里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十分便利。可以预见，这必将让论坛再上一个台阶！” 他的话在某些方面虽然不乏虚夸色彩，但绝对没有言过其实。厉坚、包青林、柯绍东、万有芳、孙贤寿、由应刚，这些商业巨子震耳欲聋的名头足以让商界精英们对“杳踪论坛”趋之若骛。 至于论坛带来的一百多亿投资，这也确有其事。 当然了，企业之所以选择落户工业园，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超人一大截的内在综合竞争力。 但好花也要客来赏，有了参加论坛的这些企业家和经济学家，工业园的综合优势才得以展现得淋漓尽致。 要知道，这些企业家可都是手握公司重大投资决策权的人物，而且他们和经济学家的人际圈子都是非商即政，口口传播的效果是非常惊人的。 论坛出现这样一个他人无法复制的奇特效果，老实说，创始者们全都始料未及，包括闻同自己。 下午调研组先去科学城建设工地巡视，随后再到市委党校旁听科级干部培训班学员上大课。 应柳先澄的要求大课临时作出调整，全体学员就地听他发表讲话。 和上午在杳踪经理人学院一样，他再次大唱赞歌：“我们边湖市积极响应中央号召，认真贯彻落实省委省政府的决定，努力创新人才工作机制，大力建设各类人才队伍，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人才建设是党和国家在新世纪新阶段重大而紧迫的任务，我们需要着力建设政治、经济、科技三支人才队伍，既要大规模培养普通人才，也要重点培养一批高层次人才。在这些方面，我们边湖市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 第854章 省委公开警告 柳先澄又说：“刚刚在科学城闻书记告诉我，目前是杳踪区企业经营管理人才建设一枝独秀，未来将依托科学城、杳踪区、市委党校三个点，全面建设科技、经济、政治人才，做到齐头并进、百花齐放。这非常好，非常令人鼓舞，完全符合中央的精神和省委省政府的意图！” 临结束前，他热情洋溢地道：“看到大家朝气蓬勃，年龄都在三十岁左右，我非常欣慰，也非常羡慕！未来是你们的，希望你们抓住机遇，认真学习，努力实践，争创辉煌！” 学员们不由自主地去看他们的市委书记，均想我和他年纪差不多，什么时候也能到他这个位置？ 回到市委大院，调研组和市四套班子全体领导成员举行座谈。 这时柳先澄态度一转，在肯定和表扬之后，说出和此前全然不同的一番话来：“我们大力开展政治人才建设，要注意一些什么？省委已经明确提出，作为一名合格的党政领导干部，一要有大局观，以大局为重；二要有现实观，对现实要有充分的认识，尊重现实；三要有组织纪律观，做到下级服从上级，各安其位，各守其责，坚定不移地在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下开展各项工作……” 有人拿眼瞟向闻同，又斜睨苗长刚。二人表情如恒，脸上均挂着淡淡的微笑，自始至终未曾变过，不知道内心在想些什么。 座谈会后，柳先澄先后和闻同、苗长刚、温健祺个别谈话。在和闻同谈话时，他放下领导姿态，话里有话地道：“唉，我们都在局中，有些事情不是按我们的意愿去发展的，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呀！” 闻同试探道：“整顿规范是中央政策，也是省委省政府的决策，我们……” 柳先澄打断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看法，我个人是理解你的，也羡慕你呀，哈、哈……” “你对边湖的支持，对我个人的关心和支持，我心里感激不尽！”闻同知道了他的立场，也知道他在解释什么。他来边湖并非出于自愿，一言一行更非主动，而是领命而来，受命而为。 柳先澄摆摆手道：“我们之间不客气，没这个必要！” 闻同忽然神情认真地道：“柳部长，作为市委主要负责人，我负有带好班子的责任，有个情况要向省委反映。关于苗长刚同志，我有些担忧，他给我的感觉是变了，和以前不一样。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感觉，没有偏见，是出自直觉。不少同志向市委反映，他和地产商走得很近，频繁出入娱乐场所，让儿子回国经商。更有一些很不好的说法，直接涉及严重违规违纪。我那里的检举信三百多封，形形色色，各种渠道各种内容的都有，都是从省计委来边湖任职后收到的。虽说领导干部开展工作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遭遇检举在所难免，但象这么高的密度不能不说明一些问题。” 柳先澄看了他一眼，半晌沉吟着道：“班子团结很重要，这个问题——如果确实的话，也可以选个机会向省纪委汇报。” 实际上他收到的检举信比闻同还要多，而且同样集中在苗长刚竞争市委书记未果之后的这段时间。 闻同的汇报让他暗自心惊，看来这个苗长刚真是什么也不顾了，这么搞下去早晚要出事。 当天晚上，滕宗渊坐着一辆不起眼的捷达车赶到江映一家茶楼和伍元甫见面。 在把白天调研组的情况做了详细说明后，他分析道：“表扬和肯定来得蹊跷，这样高调的夸奖很少有，尤其对科学城还是省里第一次公开表态。我们的分析是先礼后兵，同时也是给外界一个误导，让人责怪坚持己见的他不识好歹，不服从上级，目无尊长。” 伍元甫点头道：“领导关心着这件事，我会汇报到位的。” 滕宗渊取出一份十几页的打印材料递过去道：“来的路上在车里赶出来的，进城才打印，时间急可能有些错漏。” 伍元甫接过来快速看完，由衷地赞道：“滕教授大才，这么短的时间写出十几页的材料，让人看了一目了然，有如亲历，哪里有一个错漏！有了这份材料，会方便许多。” 他也是材料高手，是从材料堆里泡出来的人，号称省府办第一笔。今天见到滕宗渊的大家风范，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八股”专家，完全上不得台面。 这对滕宗渊来说是雕虫小技，根本不值一提。他道：“拜托了！” 伍元甫知道他在闻同身边的地位，起了结纳之意，相邀道：“千万不要见外！还不算晚，我们找个清净地方喝一杯。” 滕宗渊苦笑道：“实在对不住，还要连夜赶回去，领导明天安排有重要任务。改日一定来请你，抱歉、抱歉！” 周一边湖日报刊出汽车客运总站工程项目招标公告。早就知道消息的各家施工企业赶在第一时间报名，向招标公司购买资格预审文件。 永达固建工公司也派人递交报名申请，结果当场就被招标公司的工作人员拒绝了，给出的答复是问交通局去。 永达固的人不明所以，赶到市交通局询问缘由。交通局办公室主任一点也没有躲闪，明确告之永达固建工公司因为自身原因，已被市交通局列入黑名单，被禁止进入全市交通建设领域承接任何业务。 永达固的业务有一大半集中在边湖，而交通建设领域占了大约四分之一，如果被禁入对其影响将是致命的。 接到汇报后王总急了，立即告诉倪小敏。倪小敏随即打电话给苗长刚。 苗长刚一听就炸了，让秘书把褚文渊叫来问道：“听说永达固被列入黑名单，你什么意思？” 褚文渊没料到他这么不加掩饰，以致一时乱了方寸，脱口道：“永达固的工程问题很多，而且拒不整改，方方面面的反映很大。我们是……” 第855章 急先锋 苗长刚冷冰冰地打断道：“什么问题很多？谁反映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一个个说清楚！” 褚文渊额头开始冒汗。他下重手打击永达固是自作主张，并非秉承闻同的安排。 当初他从杳踪区委常委、组织部长一步爬上市交通局长的宝座，走的是戴皎洁的关系，实际上是钻了大空子。 闻同碍于戴皎洁的面子才没有为难他，但从此以后逐渐把他冷落了。 戴皎洁是挂职干部，期满调走之后他就失去了依靠，所以他挖空心思想着赢回闻同的信任。 见闻同下定决心追究虚湖小城的事情，他意识到机会来了，就搞了这么一出。 苗长刚等人毫不知情，不但以为他是闻同提拔上来的，还以为这次也是出自闻同的授意，以致闻同屡背“黑锅”。 市长的强大威势压得褚文渊汗水涔涔而下，情急之下他想出缓兵之计，说道：“材料都有，我回去报给您。” 见他虽然畏惧但并没有屈服的意思，苗长刚强压住怒火道：“没必要！哼，请便吧！” 褚文渊面如土色地走出苗长刚的办公室，他没敢直接下楼，而是就近躲进了卫生间。 他把自己关进卫生间的小隔间里，抹去汗水开始冷静地思考对策。 半晌他打定主意，既是走出了这一步就要坚决地走下去，彻彻底底地办好这件事，否则就是两面不讨好的下场。 想清楚了这一层，他马上下楼赶回局里，紧急安排人手收集整理永达固建工公司的“材料”。 刚才在苗长刚的办公室他急中生智称材料齐全，实际上是撒了个谎，交通局手头现有的材料并不完整翔实。 在他亲自督阵下，第二天一早一份完整的材料整理出来了。到了这一步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给市政府和市委各报上一份，并且附上把永达固建工公司列入交通建设领域黑名单的文件。 材料当天就转到了闻同手里，他原本并没有打算马上采取这种极端措施，但看褚文渊主动赤膊上阵又改变了主意，准备来个默认，静观事态变化。 在政协常委会议上受到责问后建设局长焦头烂额不知如何选择，现在有人当了急先锋，他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召开局班子会议研究永达固建工公司的问题。 一方是市委，一方是市政府，他没敢象褚文渊那样孤注一掷，而是采取相对柔和的态度。 会议研究的结果是先向永达固发出书面警告，随后再进一步研究处理办法，实际上采取的仍旧是静观其变、可进可退的想法，留下余地。 收到警告的永达固彻底陷入被动境地。如果被踢出边湖市场的话，公司将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倒闭。 周三上午，闻同坚持按原定计划主持召开市人大常委会主任会议。 会议听取了市公安局对虚湖小城暴力事件处理的报告，决定联署政协常委会议转来的有关土地和住房问题的意见建议，同时把自身针对土地和住房问题所形成的调研报告一并发到市政府，并报市委。 和政协的调研报告一样，人大的调研报告也基本上是三个方面，整顿规范土地市场，整顿规范房地产开发和小区物业管理，加快保障性住房建设。 会议明确地否定了市公安局对虚湖小城事件的处理，要求重新公开调查处理，邀请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参与，接受监督。 列席会议的苗长刚面若冰霜，自始至终几乎未发一言，甫一结束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匆匆离开。 闻同不愿和他打照面，在会议室等了几分钟才起身下楼。到楼下他刚坐上车，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 边湖重工总裁老叶上任后，在闻同、马凤玲的强力支持下操刀对企业大动手术。 他驾御过较之要庞大、复杂得多的富铜集团非洲与欧洲业务，能力不是问题，第一刀就准确无误地砍向销售部门。 在前任总裁老郑时代，公司销售日差一日，制度废驰，奖惩不公，腐败丛生，销售人员和经销商合伙舞弊，有的销售人员干脆自己就是经销商。 他顶住压力实施变革，查处腐败，重立制度，裁劣拔优，很快就扭转市场颓势。 第一把猛火奏效后，他乘势点燃第二把火，全面整顿生产和采供部门。 销售和生产两大系统稳定后，他把目光转向研发，一方面大力鼓励革新优化技术和工艺，一方面积极开发新产品。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公司虽然积弱但技术底子还在，除了拥有一大批优秀技工外，还有为数不少的研发人员。 早在扈全海任职时就启动的重卡研发项目，随着扈全海的黯然消逝而陷入停滞状态，期间甚至几度面临下马的威胁。 他重拾旧河山，坚决地将重卡确定为公司主要业务方向之一，不遗余力推动研发工作，仅仅半年多时间技术瓶颈就被胜利攻破。 老郑手里几年做不到的事，他几个月就做到了，并非因为他是神，而是因为他态度坚决，用人得当，建立了先进的激励机制。 “技术突破给了我们极大信心，再有一年左右时间产品就可以推向市场，将有效改变目前这个量级外资品牌垄断的局面。这一代产品技术上还有四到五年的生命周期，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我们丰富产品线，开发下一代产品……”公司年轻的技术总监方向阳向客人介绍道。 客人中有省科技厅高新技术处处长、省发改委高新技术处处长、市科技局局长、市发改委主任，还有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王瀛洲等人。 公司正在申请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称号，同时申报国家级企业技术中心，他们是来调研的。 老叶补充道：“市委主要领导、市政府分管领导对我们的技研工作格外关心，特别地支持，亲自过问，批了许多特殊政策。我们正在科学城筹建研究院，市政府一次性补助一千万，由方总兼任院长。目前公司五年技术发展规划已经通过董事会批准，这个方总你汇报一下。” 第856章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方向阳毕业于第一工业大学，是管立昇的师弟，以前在公司研发部门是骨干工程师。 当年扈全海在任时对技术人才极为偏爱，经常亲自去高校淘人，方向阳就是他选来的，备受他器重厚爱。 后来他出事客死异国，公司在继任者老郑的领导下又江河日下，受到无端猜疑打压的方向阳心灰意冷之下辞职去了南方省。 老叶上任后力排众议，一连三次亲自南下，马凤玲也亲自致电游说，终于说动他放弃高职高薪重归公司，全面执掌起研发工作。 方向阳汇报到一半的时候，王瀛洲的秘书急匆匆地走到他身边轻声汇报道：“王主任，市委办来电话，通知开会。” 省里有领导在，王瀛洲微皱眉头问道：“现在吗？谁通知的？” 秘书道：“是现在，周副主任。” 听说是周先昊直接打的电话，王瀛洲知道是闻同找，立即向众人告了个罪出门赶往市委大院。 周先昊已经等在闻同办公室门边，一见到他立即道：“王主任，赶紧进去，就等你了。” 王瀛洲微微伸头做了个侧耳打听的姿势。周先昊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知道是什么事。 王瀛洲笑了笑，低声道：“谢谢。” 他推开门见马凤玲、桑义远和滕宗渊三人也在，马上明白是有紧要事。 但是看闻同的脸色如常，一如平时那样淡定雍容，让他看不出喜怒哀乐。他早已习以为常，也懒得白费心思去猜测。 闻同指了指桌前的空位，等王瀛洲坐下后看了四人一眼，忽然展颜微笑道：“之所以要等瀛洲过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当然，严格来说还算不得好消息，顶多是个机会吧，失而复来的机会。” 众人一听不是和土地、住房有关的事，都暗暗松了口气，一齐眼巴巴地看着他。 小小地卖了个关子后，闻同道：“刚接到亚船姜总的电话，船用柴油机项目出了意外，洋港市签的落户协议被否决了，刚刚的事。更进一步的消息还不清楚，姜总正在了解。” 王瀛洲愣了愣腾地站起身，急切地道：“好哇，我们的机会又来了！马上去——”话没说完他猛地意识到太激动了，连忙讪讪地又坐了下来，脸都变红了。 不过这时候没人关心这个，注意力都放到了闻同带来的好消息上。马凤玲道：“我们怎么办？我看这次直接动手算了，还要请示省里？” 王瀛洲心里大为赞同，很想帮腔终究还是没敢张口。秘书长桑义远还在一边呢，还没轮到他说话的份。 闻同看向桑义远，示意他说说想法。桑义远略一思忖道：“招呼还是要打一个的。” 马凤玲一乐，道：“对，什么时候打招呼由我们看着办！” 闻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开了个小玩笑道：“请秘书长亲自安排机票，这个——去天都私人旅游吧，我在后方等你们的好消息！” 众人一齐大笑，立即起身去落实。闻同也不知道更多的情况，眼下没有什么好计议的，一切要等马凤玲、王瀛洲到天都详细了解后再说。 晚上快十一点钟马凤玲从天都给闻同打来电话，把从姜迪昌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向他做了汇报。 事情起因于一个意外，可以说既是偶然，也是必然。中央一位领导到洋港市视察时，见到当地耕地保护工作做得非常不好，非法滥占基本农田现象极其严重，十分地不满，当场就不留情面地发了火。 亚船的百亿船用柴油机项目选址地就是基本农田，洋港市围绕这个超级大项目规划出一个工业城，总占地面积多达三十平方公里。 在视察已经被推土机夷为平地的项目一期用地时，这位中央领导情绪十分激动，震怒之下训示道：“一两千年来，这里一直是良田沃土，养活了一代又一代、一辈又一辈数不清的人。到了我们这一代手里，要变成钢筋混凝土，永久性地破坏掉。三十平方公里土地，几万亩肥沃良田，要迁走多少农民？要少打多少粮食？真是崽败爷田不心痛，败家子，败家子，败家子！” 一连说了三句败家子后，他黑着脸转身就走，连安排好的下两个地方也不肯去。 中央政府负责这个项目的领导迅速作出反应，在和有关方面紧急磋商后决定终止同洋港市的落户协议。 洋港市、北齐省相关领导很不甘心，做了很多解释说服工作，终究还是没能够动摇负责领导的决心。 闻同不顾夜深，挂掉马凤玲的电话随即打给姜迪昌，说道：“老姜，抱歉啊，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情况马凤玲告诉我了，我的意思是尽快安排她和嵇总见面，当面汇报。” 姜迪昌刚到家，想了想道：“我来想办法，看能不能在明天上午。” “好、好，谢谢，谢谢！这样好不好，我明天上班前先和嵇总通个电话，简单说一下想法？”闻同和嵇总已然很熟悉，关系虽然不象和姜迪昌那么亲密，但也是很不错的朋友。 姜迪昌答应说：“也行，他一般在七点半准时到办公室。另外，也可以考虑拜访一下钱教授，吴副秘书长能说得上话，他的分工有了一点小变化。” 这是一条价值千金的情报，闻同连连道谢。 第二天早上七点三十二分，他拨通嵇总办公室的电话。嵇总刚从秘书手上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听是闻同极为热情地道：“闻书记，你好、你好！什么时候来天都？有些日子没喝啦！” 闻同说：“就看你的时间，你有空，我马上就过去！” 嵇总笑道：“别吹牛了，你治下七百万老百姓，忙得前脚打后脚，有这个自由？” 闻同打了个哈哈道：“那你来我们这里，去杨百房泡温泉，喝成光糯米酒，最惬意！” “还真有点怀念那里，很不错的地方！” “我是真心盼着你常来，最好在那里设一个培训中心，或者干休所。” 第857章 积极奔走 已经有好几家部委和央企在乐水风景区投资了宾馆或者疗养院。嵇总一下子来了兴趣，很认真地道：“还真是，我考虑考虑，搞个培训中心行。” 闻同不再绕弯子，说道：“向你汇报一个请求，我们常务副市长马凤玲想拜访你，人已经在天都。” 嵇总如实道：“迪昌已经和我讲过了，没有问题，你老弟的安排我一定照办，哈、哈……” 他很愿意和闻同加深感情，不仅仅是冲着闻同本人，更是冲着已然位列中枢的陈照东。 傍晚嵇总亲自给闻同打来电话道：“你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部下个个了得。马凤玲副市长了不起，非常不错，喝酒功夫也是一流，害得我睡了一下午，哈、哈……” 闻同窃笑道：“啊，这个怪我，事先没汇报清楚，她是一斤半的量！” “真的？好你个家伙，可害苦我了。看她是女同志，一杯算两杯，没想到量比我还大！——你们的那个想法，我认为有可行性。不过哎，你们省里有些特殊，一定要协调好。” 闻同放了心，说：“谢谢你的信任，我们一定会做到最好，请放心！” 攻下这边闻同立即和钱教授取得联系，约好周六在天都见面，由她安排拜见吴副秘书长。 钱教授很帮忙，吴副秘书长不但答应见面，还同意出来赴闻同的宴请。 宴请安排在置地饭店唯一的一间“元首”包间内。这个包间面积二百六十六个平方米，从墙上的壁纸到桌上的餐具无一处不极尽精致奢华，宛如一座用银子堆出来的华贵的真花木微型园林，客人不吃不喝仅是一次“包间费”就要六千元。 尽管身价惊人，但追捧者却络绎不绝，不提前一到两周时间根本订不到。闻同是找了由应刚才要到手的，为此还赔了原预订客人六千元的违约金。 原预订客人开始坚决不肯让步，后来听说是酒店股东的地方一把手要请贵客，还照规矩给违约金才放手。 上这里来请客的没有一般人，讲究的是排场档次，不会有人在乎这一点违约金。 吴副秘书长是和钱教授一起来的。不在办公室他神态谦和了许多，一见面就握着闻同的手道：“小闻不错，我们又见面了！” 吴副秘书长身材不高，比闻同要矮一个头。闻同不得不尽量弯腰，伸出双手接住他的手恭敬地道：“您的关怀和厚爱，小闻铭记在心！” 云缈省遭受的那次食品安全危机要不是吴副秘书长帮忙，很可能无法安然度过，至少不会有后来相对圆满的结局。 吴副秘书长笑了笑，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闻同的手背道：“今天来看结果很不错，说明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方方面面都比较满意，处理得很有智慧！” 和马凤玲握手时，吴副秘书长更为放松，笑咪咪地道：“小马名头不小，听说过多次，不错，不错！” 置地饭店的服务真不是吹出来的，为客人考虑得极为细致周到。由于主客双方一共只有四位，饭店特地把大号餐桌更换成中号，把室内配饰件重新巧妙地布置，所以虽然有二百平方米的面积，却一点也不显得空荡寂寥。 吴副秘书长显然光顾过这里，对这里的档次和服务有过切身体会，从他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来。 很自然地，大家的话题围绕时政经济展开，但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国内，只谈国际。 等气氛足够融洽时闻同道：“秘书长，向您汇报一个想法。我们开发区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很想申请亚船集团的船用柴油机项目落户。” 钱教授向吴副秘书长提过，他已经知道闻同的目的。但此事颇为复杂，尤其云缈省内部还牵涉到另一个竞争者江映市，他没有急于表态，审慎地道：“有这样的想法很好。”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马凤玲立即简明扼要地把边湖开发区的情况和突出优势汇报了一遍。 吴副秘书长并没有敷衍了事，听得很认真，偶尔还点头回应。这些细微的反应说明他并不反对边湖的加入，给了闻同、马凤玲不少信心。 走的时候吴副秘书长没有和钱教授一起。闻同很想给钱教授打电话，问问她的意见，但又怕不方便。 就在他焦燥不决的时候，钱教授给他发来一条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我帮你关心着”。闻同心里一喜，迅速回复道：“万分感谢！！！” 见他面露喜色，马凤玲、王瀛洲一齐看着他，很想知道短信的内容。 闻同回好短信感慨地道：“钱教授这么关心边湖，几次为边湖帮忙，我们一定要记恩！” 三人详细计议一番后，闻同回到客房洗了个澡刚躺下，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 电话是顾紫言打来的，她的声音慵懒而渺远，透着令人怜惜的虚弱和孤寂。 “吵着你了吧？” “没有，还没睡。听着很累，一定要保重身体，工作是忙不完的。”闻同暗自心惊，这姑奶奶也太率性了，也不管人家方不方便接电话。 “我知道你不在边湖，不要问怎么知道的。你是我老板，不过不太合格，哪有劝员工工作不努力的？” 听她认定了自己是聚离软件的股东，闻同也不辩白，说道：“你生活太没规律，总这样不行。” “刚陪客户吃饭，喝多了一点。回来洗个澡，一时睡不着，心里特别难受，不知道怎么了就拨了你的电话……” 想着她顶着空有其名的婚姻，有苦难言，长年累月形单影只，孤苦零丁，只能靠疯狂地工作来麻醉自己，闻同心里莫名地难受。 她这个样子，自己真的无愧于心吗？也有责任吧？当初要不是对她家世背景和性格的偏见，或许今天和她就是一对夫妻吧？ 其实杨老说得对，她有毛病，有缺陷，但本质真的不坏。高干子女也不都是无法接近的人，阿迅就品行端正，温文尔雅，有涵养。小玉也很不错，老蒲的儿子蒲离性格就很好，还有小倩，唉！ 第858章 较劲 诉说了一阵，顾紫言幽幽地道：“好久没见你了，你还好吧？” “好，还是老样子！”闻同强忍着才没有告诉她自己此刻就在天都。 沉默了片刻，顾紫言道：“公司今年势头不错，看情形继续保持百分之百增长率没有问题。下午收到总部的季报，美国那边增速最快，欧洲市场第二，国内掉到了第三，压力太大了！”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闻同能感受得出聚离软件内部的竞争压力，安慰道：“和美欧比国内市场空间有限，又是公司起家的地方，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增速慢一些很正常。” “理是这个理，不能这么想，这么想就完了，越甩越远！魏总温文尔雅，对业绩可一点也不含糊，能让人发疯！” 又聊了好一阵顾紫言才挂电话。第二天是周日，上午闻同和嵇总、姜迪昌见面，中午一起吃了顿饭。下午回到边湖，在机场他刚开机就接到常务副省长刘强的电话。 刘强在电话中道：“我和倪副主任谈过，那个事情能不能这样处理，都退一步，互相理解，想听听你的意思？” 闻同明白他一番苦心，想了想道：“我的原则是至少寻求一个相对公正，形式可以不苛求。” 刘强略一沉吟道：“灵活一些没坏处，那边会主动过来。” 第二天下午永达固的王总求见副市长谢和添，主动提出赔偿虚湖小城五位重伤业主。 谢和添事先并不知情，没敢擅作主张，把他支走后去向闻同汇报。 闻同没有表态，反问他的意见。谢和添早已知道他的立场，说道：“依法处理，还受害人清白，赔偿受害人医疗费、扶养费，法办凶手。” 闻同语气淡淡地道：“扶养费不是打发三万五万，要足以保障受害人后半辈子，要依据他们受伤害前的收入状况考虑。凶手要严惩不怠，依法判决。” 听他这么认真，是真心想把这件事处理妥善，谢和添道：“医疗费好算，扶养费不太好认定，给现金会贬值。我看可以用小区房子赔偿，可以保值增值，日常有出租收入。粗略估一下，每人给两套八十到九十平方米的小两居，租金高过他们的工资，余出来的正好缴社保。” 闻同赞赏道：“好，我同意你的方案。” 谢和添趁机道：“行凶的是物业保安，其他的是不是暂不追究？” 物业保安不过是刀子，幕后操刀者才是真凶，从物业公司经理、王总一直到倪小敏和政协李主席的儿子，全都是。 他的所谓暂不追究其实就是不追究。闻同没有正面回答，说道：“低调处理，不必要宣扬。” 这事现在着急的是永达固，仅仅隔一个晚上王总又找来了。谢和添把昨天请示闻同同意的处理方案讲了，不过在惩处凶手上做了保留，没说明针对的范围，好增加谈判砝码。 听说不但要赔出去十套房子，还要“抓人”，连自己都有可能被抓，王总“嗵”地站起身道：“这样子没法谈，不可能，不可能的事！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谢和添微笑不语，心里对他的放肆怒不可遏，暗道给你脸不要脸！ “感谢您对公司的关心！对不起，不打扰您！”王总阴着脸说了句场面话，拉开门转身就走。 谢和添心里冷笑连连，咬着牙暗骂道，狗东西，有能耐别再回来！ 谁知道这次还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王总就到谢和添家里，一见面就陪上笑脸又是打躬又是作揖，一连声地道歉。 谢和添冷着脸把他奉上的红包丢回去道：“不要这么搞！” 王总尴尬地收起红包，不甘心地问道：“事情真没有回旋余地？说实话，我们没办法接受！我个人无所谓，一介草民，无名无望。可是、可是……唉，传开了好说不好听啊！” 李、倪二人在省内的地位和实力谢和添是清楚的，他稍微缓和下来表情道：“你问我？我问谁？” 王总轻一咬牙，喟然叹道：“明白！我们不让您为难。不过，交通局、建设局那边怎么办？该恢复永达固的平等待遇吧？还有人大、政协那边，总该放手了吧？事情公开处理，宣扬开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毕竟这个、这个……” 人大主任会议要求的是由市公安局重新公开调查处理，还要邀请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参与，接受监督。这是永达固方面绝对无法接受的，若真如此，李、倪二人的面子岂不丢尽了？ 虚湖小城事件历时这么久，闻同一开始并没有插手，用意是给永达固留出主动处理的机会，但永达固却一味地逃避。 后来他开始过问，采取的也只是间接方式，不想让永达固下不了台。 他先是通过调整具体办理案件的长虹湖区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人选发出信号，暗示永达固主动对受伤致残失去劳动能力的业主负起责任，在无效后又通过人大向市政府发函责令调查永达固，迂回地施加压力。 奈何永达固无视他连番发出的暗示，始终不肯低下头承担责任，逼得他不得不撕下脸面采取强硬措施。 他之所以无法容忍此事不了了之，一定要一个说法，是因为事件的社会影响极其恶劣，如果圆满处理将对他所追求的“协调有序”的经济社会秩序建设具有标本意义，起到惩邪扬正的示范作用。 但对于这一点很多人并不理解，认为在现状下不过是杯水车薪，意义并没有那么大。 其实苗长刚倒并不这样认为，他内心还是比较赞同闻同的，只是因为是闻同且事涉永达固才丧失掉立场，坚决地为了抵制而抵制。 谢和添就对闻同的那一套不以为然，只是碍于一把手的权威才没有表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作为分管副市长，他一方面对苗长刚在土地问题上独断专行强烈不满，希望借助闻同力推的整顿规范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太规范，太规范了权力还有什么魅力？ 可以说，他的立场既和苗长刚有异，也和闻同相左。 第859章 省里派来联合调查组 谢和添说：“事情解决了，就过去了。解决的形式不重要，可以不再苛求。” 王总放下心来，尽管他知道是闻同在刘强的居中调和下作出了让步，但仍旧向谢和添一鞠躬道：“谢谢您对公司的关照，非常感谢！” 谢和添矜持地微一点头，这种无代价的人情他自然照单全收。 王总忽然倾过身体神神秘秘地道：“省里要派联合督查组过来，发改委鱼副主任牵头，还有国土厅顾副厅长、建设厅王峰副厅长。” 这些人过来干什么？发改委、国土厅、建设厅，难道是针对科学城和中央商务区？ 分管副市长份内的事情还要从旁人嘴里听说，谢和添心里一阵阵愤懑，被排斥在双方阵营之外的滋味让他很不好受。 不过在眼下他还是希望闻同占上风，这更符合他的利益。 让人知道不知情是很丢人的事，尽管心里油煎水沸，他脸上却波澜不惊，淡若无事地道：“你对边湖还挺关心的。” 王总吃了个不冷不热的钉子，却一点也不尴尬，意味深长地道：“您对永达固的关照，我们心里有数，日后肯定多有仰仗！” 对他露骨的挑拨和暗示，谢和添不置可否，表情纹丝不变，没作任何回应。 王总心里嘿嘿发笑，暗道老谢果真也对他不满，只不过屈服于他的淫威罢了！ 讽刺的是，虚湖小城暴力事件发生后被市公安局通缉但缉而无踪的几名物业保安，在王总和谢和添谈妥后仅仅一天时间就现身长虹湖区公安局自首。 不过这一切都在保密状态下进行，五位重伤业主被要求严守秘密，不得接受媒体采访，所以外界并不知情。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官媒虽然被告之不宜报道，虚湖网却神奇地获知消息，连诸般细节也一清二楚，所以消息最终还是流入了民间。 网民并没有盲目地叫好，提出了两点强烈的质疑，一是为何正义来得如此之晚，二是大鱼为何毫发无损。 不少网民断言这个结果是政治斗争的产物，是被动的，并非主动发生。 当然，了解虚湖小城深厚背景的网民还是给予了一定程度的理解，毕竟在现实状况下有这样的结果已属不易。 边湖浪子帖子中“这种事情罕见地登上政协的大堂，是很不寻常的，耐人寻味，我们看到了合理解决的希望”的预言再次被翻了出来，引来网友热议。 他本人也再一次现身论坛，发表的锐评再次独领负骚：“虽然正义珊珊来迟，也不尽如人愿，但总算来了。五位受伤害者得到了一个交待，生活有了保障，我们应该为他们高兴，给他们送上祝福。浪子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这不是有些网友推测的政治斗争下偶然产生的正义，而是正义的人顶住巨大压力坚持正义所赢得的胜利，成色十足！我们有理由寄予期望，我们所生活的边湖在正义的人的引领下，正在发生积极变化，尽管这个过程会很难，很难！” 一位网友的评论很有意思：“研究发现，边湖浪子的发言往往散发着机密的味道……” 敏锐的况鲁然已经注意到了虚湖网的敢言，多次光顾网站论坛找料。见到论坛爆料虚湖小城事件的处理，她兴趣来了，马上给周先昊打电话，要求来采访。 周先昊哪能满足她的要求，对她在电话中拐着弯的询问也一概不答，让她大为不满。 王总的消息略有些不准，和实际有出入。联合督查组组长不是鱼明檀，而是原苍茅市委书记、现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省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领导小组副组长柏林泉。 闻同在省计委主任任上时，苍茅市几次挪用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发展基金补贴，时任常务副市长的王峰因此被调离，市委书记柏林泉也差点被杨心民拿掉。 风水轮流转，如今倒了过来，闻同成了被调查对象，如此安排不能不引人遐想。 到边湖后，柏林泉没有接受鱼明檀、王峰只见市政府不见市委的意见，坚持先去市委再去市政府。 在和闻同见面时，柏林泉道：“闻书记，我们这一趟来的目的，主要是想实地看看科学城和中央商务区，了解一下情况。” 闻同微笑着看了一眼架着腿傲气十足的鱼明檀，说道：“欢迎各位来检查指导，这对我们既是一次考试，也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 柏林泉斜了鱼明檀一眼，见他无动于衷，心里大为鄙视。他实在担心老鱼整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出来，没敢久呆，象征性地客套几句就告辞了。 分别到中央商务区和科学城实地巡查后，第二天上午督查组同时约见闻同和苗长刚。 柏林泉亲手给两人各递过一份连夜赶写出来的报告，说道：“从实地情况看，开工项目进展很快，各方面热情很高。不过坦率地讲，大的方面还有些不足，有必要予以完善。具体说主要是手续问题，科学城、中央商务区省里各部门的手续还没有走完，目前还停留在国土厅待批。” 闻灵娇辩解道：“科学城整体规划是在国土厅待批，不过我们开工工程每个都是独立项目，都有完备合法的手续，并没有违反政策。” 科学城和仙女河对岸的“富人区”属于湖西县襟湖镇，现在开工项目的用地绝大多数有县里审批即可，小部分需要到市里的谢和添就批了，根本不必经过苗长刚。 班俊友也道：“中央商务区的情况相似。” 中央商务区的范围横跨长虹湖区、富铜县和虚湖风景区，新行政区虚湖区和中央商务区的报批虽然还卡在国土厅，但包括规划、土地、建设等许多行政审批权市委已经授予了筹备委员会，班俊友直接就能说了算。 班俊友惹不起，闻灵娇好欺负得多。王峰看定她道：“科学城是一个整体，拆成一个个独立项目怎么理解？” 第860章 闻同震怒 闻灵娇微笑道：“科学城实际上是一座专供中高端科技人员工作、生活的社区，开工项目归属不同的业主单位，不是人为分拆。就是日后批下来，也会是单独立项。其实在批下来之前，应该称为‘规划科学城’。” 王峰反驳道：“科学城作为一个整体，规划系统完善，所有已开工在建项目完全按照这个来，按照规定必须先行报批，没批复不能动工的嘛！” 闻灵娇气定神闲地道：“规定比较原则化，并不具体，这样理解我不认同。” 如果严格套政策法规规定，双方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非要分个明白的话，边湖这边稍稍理亏，有强辞夺理之嫌。但问题是规定的确不够明确，给了边湖机会，让督查组底气不足。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不能搞胡搅蛮缠那一套！”鱼明檀在一边听得失去耐心，话说得很难听。 马凤玲早就对他极为不满，有心给他设个套，插话道：“刚才闻副市长讲了，没有‘科学城’，只有‘规划科学城。’在批下来之前，不认为它是‘科学城’，只有批下来才有它。” 她这话还真有些胡搅蛮缠，意思是我们不谈科学城，所有在建项目和科学城无关，等科学城批下来再提这个名总行吧？ 鱼明檀果然中计，粗着嗓门咄咄逼人地道：“这一块也由你分管吗？” 柏林泉一皱眉，刚要出言息事宁人，可惜已经晚了。马凤玲少有地以笑咪咪的表情道：“我协助苗市长管理政府日常事务，对科学城有了解，也关心，不过从不过问具体。记得这一块原来属于常务副主任的职责范围，有段时间没去拜访，不知道已经划给了您，变化不小。” 鱼明檀“嗵”地站起身，一拳击在厚实的长椭圆形会议桌上，戟指怒吼道：“操你妈的，放屁！” 他身材本来就高大壮实，暴怒之下这一拳力量实在太大，众人倒过来放在桌面上的白瓷茶杯盖被震得骨碌碌直转圈。 柏林泉身材矮小，他的茶杯放得比较靠边，茶杯盖转了几圈后掉到了坚硬的地上，一声脆响摔得粉碎。 老鱼的冲天震怒是有原因的。沙建洲几次试图提拔他，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要不直接被省委组织部否决，要不通不过省委常委会议。 他这个人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敢想主任位子，一直盯着常务副主任，可惜多年来仍旧心愿难遂。 最近几年担任这一职务的人变动频繁，先是闻同，接着是杭光城，现在又是冯庄麓，山转水转怎么转就是轮不到他。 马凤玲的话损人不露骨头，无疑一棍子戳到他心底最痛处，就他那个心胸和涵养不暴跳如雷才怪了！ 督查组坐在会议桌一侧，边湖这边坐在另一侧。督查组以柏林泉为首，王峰和鱼明檀分别坐在他左右。 边湖这边闻同为首，苗长刚和马凤玲坐在他左右，马凤玲正好和鱼明檀隔桌相对。 老鱼气得咬牙切齿，唾沫星子都溅到马凤玲、闻同和苗长刚的脸上。马凤玲装出一脸无辜相，看着柏林泉。 “鱼副主任，冷静一点，坐下说话。”柏林泉暗自叹了口气，老鱼失礼在先，这回吃了闷亏又出了大洋相，简直蠢到家！ 闻同、闻灵娇、谢和添、班俊友等人心里笑开了花。鱼明檀栽了这个大面子，又看到马凤玲那副表情，肺都炸了，哪儿还冷静得下来，象个泼妇一样指着马凤玲骂道：“好女不嫁二回，象你这样……” “好了，坐下！”柏林泉真怒了，断喝一声阻止他。 马凤玲、闻灵娇二人脸色同时骤变。 闻同脸一阴，冷森森地看着鱼明檀。鱼明檀内心对他有着畏惧的一面，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毛，气焰一挫悻悻然坐回了座位。 闻同把目光转向柏林泉，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地道：“很遗憾，个别同志不是来检查指导工作的，是来闹事的。对于这样当众公然进行的恶毒人身攻击，相信已经触犯刑法，对被害人构成侮辱罪！我代表边湖市向省委组织部提出投诉，向督查组提出抗议，请督查组作出解释，由当事人赔礼道歉！同时，我代表受害人的组织在此表态，我们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利！” 一直没说话的苗长刚这时候慢悠悠地开口道：“工作中有些语言磨擦正常，没必要太当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王峰帮腔道：“就是嘛！”他试图把话题引回“正事”上，接着道：“事情这样搞法不对，明显违规，和上面顶着干嘛！” 他当头扣下“和上面顶着干”的大帽子，虽然有些不妥，但也不算太过分。不过，这话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很不合时宜。 闻同看也没看他，直视着柏林泉道：“这是督查组的情况通报会，遗憾的是，从种种情况看，我非常担忧督查组的动机！” 柏林泉气得心里直骂娘，一个活宝不算，还来一个糊涂蛋让人家抓住话柄！ 他略一考虑，微笑着道：“闻书记，苗市长，各位，请允许我代表督查组讲几句。首先，向边湖市委、市政府道歉，我们的工作有一些细节没处理好。其次，我们郑重申明，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做好工作。最后，我们提一个要求，请边湖市委、市政府尽快落实报告提出的问题，尽快整改！” 鱼明檀之所以几次三番对闻同作出蔑视举动，其实是他内心虚弱的表现。 以前闻同在计委时他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在单位几乎陷入孤立状态，所以现在一有机会就想“扬眉吐气”一下，试图向人表明一种姿态。 见闻同不肯善罢甘休他心里开始发慌，名誉受损已在其次，再背个处分可就太不划算了。 会没法再开下去，柏林泉丢下这几句话后就告辞回江映。 他们人还没到江映，边湖这边的投诉材料就传真到了省纪委、省委组织部和省政府整顿规范领导小组。 第861章 悍然态度 纪委班书记看了材料心里发笑，暗想这回看老沙怎么为鱼明檀这块烂肉擦屁股。 省委组织部部长柳先澄同样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鱼明檀江湖气十足，人品粗俗，靠舍下身家性命为沙建洲效劳才受到他特别看重。省领导们都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省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领导小组组长、副省长晋传秩看到材料一阵头痛。等柏林泉回来向他当面汇报后，他考虑再三在边湖的投诉材料上批示道：“督查组个别同志不够小心谨慎，言语有些不当，影响确实不太好。” 事情是鱼明檀惹下的，鱼明檀是省发改委副主任，他手腕灵巧地一翻把材料转给分管副省长刘强，推给刘强去处理。 事情牵涉闻同和马凤玲，刘强当然不可能也玩太极推手，当即落笔批示道：“我意有二，一由鱼明檀同志书面向马凤玲同志致歉，二建议省纪委、省委组织部调查，根据规定作出处理。” 鱼明檀在发改委兴风作浪，闹得班子不团结，影响很不好，刘强早就想收拾他。 发改委主任杭光城曾是班书记的秘书，班书记也很愿意教训教训鱼明檀，立即批示进行调查。 沙建洲气得够呛，把鱼明檀叫到家里好一顿臭骂。不过骂归骂，骂完他还得出面救护，抹下面子向班书记、柳先澄说情。 班书记、柳先澄口吻一致，让他找闻同协商。 沙建洲没办法，只得不避嫌疑亲自给闻同打电话。闻同态度强硬，在电话中答复沙建洲道：“鱼明檀同志的态度和行为，不仅仅是对马凤玲同志个人的侮辱和伤害，也是对边湖一级地方党委和政府的藐视、侮辱。我们已经在尽力克制，顾全大局，没有当场报警对他实行拘捕！马凤玲同志个人情绪激动，无法容忍所受的伤害，已经咨询律师，向市公安局报了警！我们在尽力做她的思想工作。” 闻同话中威胁意味十足，如果这次不对鱼明檀从重处罚，那对不起，边湖公安局将去江映抓人！ 沙建洲虽然贵为省委常委、副省长，但手下并没有警力可调用。江映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涂新永是欧阳索宏提拔的，不可能听他招呼，而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厅长李国强更不可能买他的账。 这就是有时候份量轻的省领导，在一些方面还不如下面大市一把手的原因之一，人家一句话，公安、武警马上呼啸而出。 如果对鱼明檀的处理不能让闻同满意，边湖公安局真到江映逮鱼明檀你沙建洲又能怎样？ 鱼明檀是堂堂的副厅级高干，他不可能象虚湖小城物业公司的保安那样闻风而逃，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江映。 闻同少有象这样得势不饶人的，这次是真被得罪狠了。沙建洲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只能暂且强咽下这口恶气。 最后几个人一平衡，除了由鱼明檀以书面方式向马凤玲道歉外，给他一个撤销党内外职务的处分，报省委常委会批准。 撤销他的党内外职务，也就是撤销他的省发改委党组成员身份，以及发改委副主任行政职务。 这个处分对体制内的人可是致命的，直接结果是二年内不得官复原职、不得升迁，间接结果是履历表上留下一个大污点，日后仕途升迁可能性基本为零，实际上相当于给他仕途判了死刑。 这次边湖方面的确受了很大伤害，闻同的面子必须给足，不对鱼明檀下重手肯定行不通。 马凤玲一向强势不让人，这回终于吃了教训，被当众羞辱。虽然鱼明檀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但对她的伤害已经造成，是无法抵消的。 两人斗气都没有落得好结果，可谓两败俱伤。 客观地讲，如果考虑官场的现实状况，鱼明檀承受这样的处罚确实偏重了。 黎小玉给闻同发短信道：“真解气，终于灭了那块烂肉！不过，过则伤已，我特别为你担心，一定要万分注意！” 黎小玉的担忧不无道理。在省委常委会议上，对鱼明檀的处理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鱼明檀作为副厅级高干，在那样的会议上严重失态，口出秽语，恶言侮辱，不仅是对当事人的伤害，更是对一级地方党委、政府的极大不尊重，影响极其恶劣。 此风不可长，在这个时候“官场”这个整体的利益是需要维护的，对他施以重处也说得过去。 但从另一个方面，沙建洲急不可耐地大力抨击闻同：“科学城、中央商务区整体规划并没有批下去，却擅自动工，这是违规的。嘴上天天喊整顿规范，行动却是另一码事，这不是说一套做一套，自相矛盾嘛！都这样搞，还要不要政策法规？还要不要省里？我建议，对这种目无上级、视政策法规如草芥、拥权自重的行为，要严厉打击，严格追究责任！” 梅仲然笑笑道：“我们市民广场中央商务区的各项建设，手续齐全了才敢动工的。” 见省委书记卞子庄并没有出言阻止，又有几个人附和沙建洲。刘强开口道：“国土厅拒不批复边湖科学城、中央商务区，不肯出具书面意见，不接受边湖的申诉，又不肯去实地调查了解，到底是什么原因？” 沙建洲简单地道：“国土厅是在法律法规赋予的职责权限范围内依法履行职责，没有任何突破，是合法的行政行为。” 刘强直指要害，追问道：“是要否决边湖上科学城、中央商务区？” 沙建洲毫不含糊地道：“如果不遵照国土厅意见整改，只能是否决了推倒重来！” 谁都明白国土厅是过度运用法律赋予的自由裁量权，故意给边湖的科学城、中央商务区设置障碍，用意是逼迫闻同在土地和房地产开发上让步。 如果边湖按照国土厅的意见进行整改，和否决了推倒重来没什么区别。 第862章 两方对垒 假若按照国土厅的意见去搞，科学城、中央商务区将全面变味，不再是筑巢引凤，以服务优质、成本相对低廉的商务环境吸引人才和资金，而将演变成又一场司空见惯的土地财富盛宴，上演一出追逐暴利的房地产开发大戏。 事情很明白，实际上真正在嘴上高喊整顿规范，行动上却背道而驰的是国土厅及其背后的支持者，而不是闻同等人。但人家在私欲外面穿上了光鲜的外衣，冠冕堂皇，让人难以指责。 言尽于此，刘强不再说什么。 边湖的科学城、中央商务区都是欧阳索宏全力支持的，他眼神罕有犀利地盯住沙建洲逼问道：“什么叫拥权自重？是国土厅还是边湖市政府？” 政法委书记李国强嘿嘿冷笑两声道：“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项目，不经过市政府常务会议直接签字审批，以个人意志取代集体决策，这是什么行为？拒不理睬人大常委会，不接受人大、政协的民主监督，这又是什么行为？” 班书记意味深长地道：“其实有些事情，大家如果站到一个立场上来看的话，就能统一思想认识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站到一个立场就是站到公共利益立场而不是私人利益立场，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的实质所在。 卞子庄开口定调道：“对边湖目无上级、一意孤行，提出严肃批评，要尽快整改！” 几天后闻同十分意外地接到一个来自天都的陌生电话。电话是一位年轻男人打来的，声音居高临下，充满了傲慢和压迫：“闻同是吧？我是ＸＸＸ，在天都。听讲，你们边湖工作抓得不错，尤其在土地和住房方面，很有自己的一套。” 传说中的天都公子哥？闻同脑子急速转动着，小心地答道：“感谢您关心。边湖的各项工作，都是在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下展开。” “是吧？下级服从上级，这是党的纪律。省委的领导，要坚决服从的嘛！一个不服从上级的领导干部，你说会是什么结果呢？” 对方挂断电话好一阵子，闻同还在愣愣地发呆。默然许久，他毅然拨通桑义远的电话道：“常委扩大会议提前到后天举行，议题不变！” 正如苗长刚、金光明所猜测的那样，他的策略就是政协、人大、党委联动，形成合围进逼之势。 收到政协、人大关于土地和住房问题的调研报告及意见建议后，他决定召开党委常委会议，研究通过人大、政协的意见建议，责成市政府落实。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急着提前召开常委会议，是嗅到了什么不好的气息吧？桑义远暗自叹了口气，亲自拟好会议通知，安排人打印下发。 要保证在常委会议表决时万无一失，争取下来一直以来力图保持中立的宣传部长古子平的一票至关重要。 闻同把他约到办公室，直截了当地问道：“对常委会议上土地和住房问题，你是什么意见？” 古子平目光和他一碰又移开了，迟疑了片刻道：“宣传部是市委的组成部门。” 闻同一听放下心，他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两天后，闻同主持提前召开市委常委扩大会议，原定各项议题不变。 参加会议的除了全体常委外，还有人大常委会常务副主任、政协主席温健祺，政府副市长闻灵娇、谢和添、袁紫贵，以及国土局长、建设局长等行局一把手。 会议先研究问责直接经办虚湖小城案件的市公安局周副局长，免除其行政职务。 周副局长就是上一任长虹湖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后来被闻同从长虹湖区调入市局。 实际上他人至今还没到市局上班，还在省委党校参加处级干部培训班。 虚湖小城暴力事件被翻案，间接表明具体经办案件的周副局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尽管他是代人受过的替罪羊，但终须有人来承担责任。 闻同决定撤销他市公安局副局长职务，只保留局党组成员的虚职，所遗职务根据桑义远推荐由芙南区公安局长顶上。 稍稍出乎闻同预料的是，对周副局长的处理苗长刚、赵永海、金光明、李固录四人没有一个有异议的。 等到了土地和住房议题时，众人的精神马上象上紧的发条，突然间绷紧起来。 闻同没象往常一样等其他常委先发言再做总结，而是开宗明义，一开始就毫无保留地亮明自己的意见。 他的“用意”很简单，就是想保护马凤玲、杜子坤、胡林、桑义远等人，不愿意他们在事后成为“炮灰”。 他说：“关于土地和住房问题，我完全赞成人大、政协提出的意见建议，郑重提议本次会议表决通过，由市政府组织落实！” 政协和人大的意见建议包括三个方面，第一整顿规范土地市场，立即全面推行土地出让招拍挂，同时市县两级修订完善土地审批管理办法，并严格遵照执行；第二立即大力整顿规范房地产开发和小区物业管理；第三立即成立保障性住房建设基金，加大保障性住房投入，解决中低收入人群住房难题。 苗长刚等人显然有备而来。老苗一改近来无精打采的颓废状态，头一个发言：“关于土地招拍挂，牵涉面太广、太深，我的意见是慎重，过犹不及，缓缓图之是上策。关于修订完善土地审批管理办法，人大、政协方面提出的方案并不可行，这个还是由政府着手安排。关于整顿规范房地产开发和小区物业管理，同样要慎重推进，不能脱离省情，脱离现实只会一事无成。关于保障性住房建设，可以适当加大投入，但不赞成依赖土地出让收入建立保障房建设基金。实际情况是，市民的整体消费能力就象弹簧，重压之下释放的能量反而越强，潜力很大。他们的购房负担并没有媒体和人大、政协调研报告渲染的那么重。再者说，住房是大宗消费品，本来就不应该是家家都能消费得起的。如果把土地出让收入用于建立保障房建设基金，会促使政府有意虚抬地价，增加土地出让收入，造成地价高企，最终转嫁到消费者身上，进而诱发更大层面的社会矛盾……” 闻同不屑于驳斥他的观点，更不屑于质问他否定人大、政协调研报告的数据从何而来。 双方都清楚没必要去穷辩是非，是非早就明明朗朗，只须简洁地表明同意与否即可。 苗长刚发言一毕，马凤玲马上道：“我完全赞成人大、政协提出的意见建议！” 她语音刚落，杜子坤、胡林、桑义远几乎同时说出和她同样的话。 这边赵永海率先道：“对人大、政协的意见建议我有限赞成，完全同意苗市长的意见！” 金光明、李固录紧接着表明和他同样的态度。 五比四！ 但在剩余两位常委中，一位是宣传部长古子平，一位是统战部长张得年。 第863章 闻同下台 张得年任过省委一位退休重要领导的秘书，在边湖资格相当地老，早在倪正林还不是市委书记时他就已位列市委常委，当年连倪正林的账也不买。 他性格古板，同古子平一样和其他人罕有往来，平时议事表决时十回有七八回弃权，还有两三回是和“主流”唱对台戏，既不轻易附和闻同也不随便附和苗长刚。为此在边湖官场大家送给他一个外号，叫做“张弃权”。 闻同对他是敬而远之，从没敢奢望他配合。 看看无人再发言，闻同道：“现在举手表决，请同意人大、政协意见建议的同志举手！” 以闻同为首的五只手齐刷刷举了起来。包括闻同在内，所有人都用目光去看古子平。 古子平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好半晌终于迸出四个字：“我不同意！” 闻同心里一凉，古子平这个骗子，小人！ 马凤玲、杜子坤、胡林、桑义远、温健祺、闻灵娇、谢和添诸人均用鄙夷的目光看向古子平，压迫得他无法抬头。 苗长刚脸色一松，面露得意笑容，忍不住开口讥讽道：“人大、政协的意见建议基本不可行，怎么能获得会议通过呢？！当然了，也不能全盘否决人大、政协的热情，个别地方还是可取的。政府将敞开宽广的胸怀，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闻同、马凤玲费尽心机的谋划——实际上也是省长欧阳索宏的意图——彻底宣告失败，让苗长刚心情好得无以复加。 他目光故意盯着闻同看，愉快地品尝着胜利的快感，肆意嘲弄着失败的对手。 就在他快意无限、滔滔不绝时，闻同脸上突然浮上错愕的表情。 他话声一顿，刚要偏头去看其他人，耳朵中就传来张得年不满的声音：“什么意思？不把我当一票了是吧？” 张得年的手举得高高的，比其他五个人都要高。苗长刚看着他，羞恼之下脱口责问道：“‘张弃权’，你、你不弃权了？什么意思？！” 张得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叫道：“你闭嘴！本来不想掺和，实在看不过去了！一起搭班子，那副嘴脸干什么？有意思吗？” 苗长刚事先找张得年做工作时，他暗示会弃权，谁知临阵变卦，理由竟然是因为看不惯苗长刚的得意做派。 胜利来得太侥幸，闻同微微一笑，左手轻轻往下压了压，示意二人停止吵嘴，随即清晰地宣布道：“人大、政协有关土地和住房的意见建议获得会议通过，请市政府立即组织贯彻落实！” 桑义远的隐忧终于变成了现实。 市委常委会议上的喜剧一幕还没有从人们的话题中淡出，闻同被请到省委接受卞子庄的单独谈话。 见面时卞子庄神情和蔼，微笑着对闻同道：“根据全省长远发展的需要，省委决定让你兼任副秘书长，并且安排你去天都参加党校培训班。怎么样，对这个决定有没有意见？” 该来的总会来到，闻同平静地道：“我服从组织安排。“ 卞子庄神情更加和蔼，说道：“好！希望你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学习，开阔眼界，扩充知识……” 临走时闻同道：“卞书记，我汇报一个情况。对苗长刚同志我很担忧，认为他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感觉，不少同志向市委反映过，有一些很不好的说法甚至直接涉及到严重违规违纪。……这些情况我先后向柳部长、班书记如实汇报过。” 卞子庄眼神尖锐地看着他，简短地道：“对于一把手来说，维护班子团结是第一位的！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 闻同到天都学习的次日，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柏林泉专程来到边湖，宣布由苗长刚主持市委工作，由赵永海主持市政府工作。耐人寻味的是，柏林泉宣布时并没有提到“临时”二字。 闻同在党校培训班平时白天上上课，听听时不时莅临的某位大领导或者党内理论专家的讲座，晚上和同学三五成群喝酒吃饭加深感情，要不就是陪伴过来的兰蕙芷或者李易秋、申白蓉、包青岚。 这样的生活实在清闲自在，他一开始很不适应，不过没多久就享受上了，心态调整得不错。 苗长刚、赵永海主持党委和政府工作后，联手完成一连串以前想做而难以做成的事。 两人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市政府常务会议，再次审议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项目，在马凤玲、杜子坤、闻灵娇三票弃权的情况下强行通过。 谢和添见风向骤变，迅速调整了态度，不敢再有任何违逆苗长刚意志的举动，在会上举手表示了同意。在上次常务会议审议时，他是反对的。 第二件事是公开澄清交通局、建设局对永达固建工公司的“误会”。 第三件事是批给五地投资公司三百亩地用于开发房地产。 因为市委常委会决定全面实行招拍挂，所以这块地五地投资公司是通过公开竞拍方式获得的。 参与竞拍的只有两家企业，另一家是边湖地利房地产公司，最终实际成交价格仅比底价高出微不足道的十万。 这块地位于农场中心位置，东侧是规划中的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高尔夫球场，南侧是规划中银梭湖湿地公园，北侧是农场路，位置得天独厚，可谓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两人决定的第四件事是上马农场路拓宽改造工程，为农场房地产开发提供配套基础设施。 农场路东西走向，贯穿长虹湖国营农场，东接边七公路，西跨江边高速和在建中央商务区相连。 路的中段经过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和五地投资公司的三百亩地，西段走江昌成、麦良五百亩生态农庄的中间穿过，可谓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实际上，这是双方妥协的结果。长虹湖国营农场房地产开发被放闸的同时，仙女河东岸“边湖富人区”的住宅开发土地规划同时获得省里批复，两地“共生共存、互不干涉”。 第864章 难以心静 这样的结果李飞扬、惠姐、沙丽丽并不满意，他们最初的想法是“独家经营”，想将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周边地块作为中央商务区的配套住宅地，不但排斥仙女河东岸“边湖富人区”，还排斥科学城和保障房建设。 排斥科学城和保障房，是为了将这两块的购房需求引流到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周边地块，以及长虹湖区其他地块。 在欧阳索宏等人的强硬坚持下，妥协内容还包括其他方面，即科学城、中央商务区、虚湖区终于走完省内全部审批程序。 实际上闻同“兼任省委副秘书长”、“到天都参加党校培训班”是达成妥协时双方心照不宣的一个重要砝码，换言之，闻同成为了妥协中的“牺牲品”。 直白一点说，主要当事人闻同都“靠边站”了，这个牺牲够大吧？所以对方必须给出足够的补偿，这个补偿就是不要再给科学城、中央商务区和虚湖区设置障碍。 永达固建工公司又耍起了无赖。 当时和五名重伤业主签订赔偿协议的是虚湖小城物业公司，并非永达固。虚湖小城物业公司银行户头上的资金早转空了，名下也没有房产，既无钱赔业主医药费，更无房赔十套住房。 签协议时永达固口头承诺由其向物业公司划拨款项和十套住房，可闻同一离开边湖又翻脸不认账，拒绝向物业公司划拨。 这一期培训班学员都是厅局级、副厅局级干部，年龄集中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三十五岁以下的是最小年龄组，有十几人，闻同就在其中。 同是厅局级、副厅局级，因为实际职务不同，其含金量是大不一样的。 有的厅局级高干因为只有级别，没有有份量的职务，其实际权力可能还不如一些特殊岗位的科级干部。 一般情况下年龄和实际职务的份量成正比，年龄越大职务越重要，年龄越小职务份量越轻。 象拥有七百万人口的大市边湖市委书记这样的职务，份量是非常重的，可以说处于厅局级中的最顶层。 闻同的情况反差最大，年龄在最小组，实际职务在最高组，在这一期培训班里绝无仅有，人人皆知。 有那么几个人比他还要年轻几岁，但都是妇团类的闲职，而且还都是新近提拔的，和他几年前就是正厅级计委主任的辉煌没法比。 培训班学员来自全国各地，遍布各个部门单位，既有党政机关，也有企事业单位。 无巧不巧，已调回中央组织部任中层干部的戴皎洁也在这一期培训班，而且和闻同同班，是闻同唯一的熟人。 和闻同同一间宿舍的叫高登山，年龄不到四十，比闻同大不了几岁。 和闻同一样，高登山也是年纪轻、职务重的政坛新星。他是督察署的中层干部，和闻同不同的是没有基层工作经历，一直在上层机关工作。 两人虽然是舍友，却没有住在一起过，关系一般。 高登山家在天都，学校分配给他的宿舍在哪儿都不知道，连门牌号都忘记了。 闻同也不经常在宿舍住。实际上在宿舍住的学员不多，即使住也是应景地住几晚，真正常住的寥寥无几。 这天课结束时，戴皎洁从前排回头对闻同道：“闻书记，晚上没安排吧？一起吃饭？” 闻同边收拾物品边道：“真对不起，今天去不了。” 戴皎洁是组织部的，是众人争相结交的对象。来自妇联的孟琬琰和她坐邻座，回头笑道：“今天是戴局长请客，你不去？” 戴皎洁笑道：“闻书记是我老领导、老班长，请他吃饭是我的荣幸。” 闻同哈哈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可没敢这么想。今天有客人过来，约定了，实在推不掉。明天我请大家，吃饭唱歌。” 来自西部某市的市长施行芳道：“等你回来一起宵夜？” “再看吧，到时再联系。”施行芳和闻同一样没有特殊家庭背景，是靠自身闯出来的。闻同对他印象很好，两人很谈得来，没事经常在一起宵夜。 “走吧，老黄安排好了车。”高登山从前排走过来说道。 他其实并不热衷于这类饭局，平时也较少和地方来的学员交往，是冲着孟琬琰才这么积极的。 孟琬琰就是年龄比闻同还要小的几个人中的一个，长得不错，气质异常出色。这一点她和戴皎洁一样，或许戴皎洁愿意接近她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老黄是天都的一个副区长，大家有什么集体活动经常找他安排巴士。 学员们不是没有小车坐，而是人太多，如果每人一辆组成豪华车队太扎眼了。 一辆豪华中巴车把十几个人送到远郊有名的“宋时”。戴皎洁定的是城墙边酒楼二楼的一间大包间，窗外月华如洗，峰峦如削，水光粼粼，山风入窗，令人神清气爽。 孟琬琰是妇联干部，平时应酬的机会不太多，较少出入奢华场所，忍不住赞道：“好地方！戴局长真会挑，下次轮到我的时候，要请你帮我选。” 高登山道：“来这里得晚上，白天没气氛，夜里才有感觉。我听说过一个地方，是另一种情调，原汁原味非洲风情，回头问了电话告诉你。” 他不是听说，而是光顾过多次。 孟琬琰不置可否，很客气地道：“谢谢。” 高登山有心和孟琬琰坐到一起，很有风度地招呼众人先落座。十几个人里女干部有三位，除戴皎洁、孟琬琰外，还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央企女高管，叫隋鹭薇。 女士优先，三个女人先坐下，戴皎洁被孟琬琰和隋鹭薇拥在中间。 随后男人们以三位女士为中心，由远及近往她们坐的地方围过去。 高登山为人太倨傲，不易接近，在学员中人缘并不好，大家为了避开他纷纷相互挨着入座。 施行芳去了洗手间，出来时只有孟琬琰和隋鹭薇身边各剩一个空位。 他极擅察言观色，一搭眼就注意到了高登山的意图，径直坐到了隋鹭薇身边。 第865章 泡女官员 酒桌上的话题永远由地位高的人主导。 高登山虽然年纪较轻，但因为是督察署的中层领导，在众人心目中地位自然较高。今天的课讲到了反腐倡廉，和大家一起碰过一杯后他说道：“纪检监察工作，强调教育、制度、监督三者并重的思路，会是以后的方向。” 戴皎洁点头接话道：“抓源头很重要。” “来学习前我带队去了几个地方，有的领会得不是很好，还有相当差距。也去了你们那里，你们领导很热情，对我们很支持，非常欢迎。”高登山侧过头对身边的孟琬琰道。 施行芳心里暗自一笑。孟琬琰礼貌地点了点头，微笑道：“欢迎再去指导。” 这不是个让人有兴趣的话题，说多了不好。稍说了几句，戴皎洁转过话头，说道：“这一期年轻的真多，平均年龄最低，比前几期平均值低0.72岁。象孟副部长，才三十多一点，真羡慕你！” 孟琬琰摇头道：“我算什么？你看闻书记，几年前就是计委主任，当七百万人口的父母官都好久了！” 高登山道：“这个不能简单地看年龄大小，走得太快不一定是好事，快不代表远。” 尽管他讲得非常有道理，而且他自己也很年轻，但众人还是听出了一股酸味。其实嫉妒的远不止他，只不过因为大家天各一方，井水犯不着河水才相处融洽。 隋鹭薇道：“我们集团聘了一名海外背景的高管，按正厅，才三十二岁。以前一直认为非常少有，没想到政府里还有更年轻有为的，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听说闻书记是从基层乡镇长干起来的，真的吗？” 戴皎洁自己起的话头，却不愿多说，简单地道：“对，从乡镇到县，再到省、市，一级没拉。” 离开时已经很晚，大家不再坐中巴车，各自的小车都等在外面。孟琬琰没车，坐戴皎洁的车回城。 一路上两人聊得十分投机，快进城时戴皎洁忽然道：“琬琰，你好象被人盯上啰！” 孟琬琰冰雪聪明，知道她在说高登山，装糊涂道：“不会吧？我又不是黄花闺女，孩子都几岁了，谁会有兴趣！” 戴皎洁不理会她的否认，笑笑打趣道：“你这个年龄，正是女人最有味道的时候。浪漫一回也没什么，青春过去了不会再有。” 孟琬琰脑子急速转开了，暗忖她不会是当说客吧？有了这层想法，她略一考虑道：“我这个人思想古板，骨子里就不是浪漫的人，没那个命！” 戴皎洁并不是高登山的说客。沉默片刻，她轻笑一声忽然又道：“你好象对闻同很有兴趣，他很不错吧？要不要姐给你们创造机会？” 孟琬琰情不自禁地脸一红，不由自主地娇嗔道：“你真是的！没有的事！” 戴皎洁纵声大笑道：“没有？那你脸红干什么？他可了不得啊，身后的力量惊天动地，自身又异常出色，你真不想好好认识？” 孟琬琰不是平凡女人，当即收起小女人娇态认真地道：“难怪年纪轻轻就是一市书记！” 戴皎洁神色一正，说：“你错了！严格来说，他不是因为身后力量才上来的，而是因为自身能力和成就赢得了身后力量的特别青睐。他出身在偏僻乡村，处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十五岁以全省探花考上国立大学才崭露头角。” 孟琬琰道：“是这样的！”半晌她叹息道：“他象个谜一样！” 戴皎洁眼睛看着前方笔直宽阔的街路，微笑道：“明天吃饭你也去吧。” 高登山没有回城，直接从“宋时”去了相距不远的另一个隐秘所在。这是一座不起眼的院落，隐藏在山脚下高大的树林中，不走到近前根本看不出来。 院内有几座常见的红砖平房，大小不一，看着朴实无华。院门上悬挂着一块油漆斑驳的白木牌，上面写着“XX艺术创作工场”字样。在小圈子内，大家称这里为长乐宫。 主平房大厅内却是另一重天地，阔大高深，装饰极尽奢华，宛若殿堂。华丽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迷目的十色光线，显得时尚而另类。 室内装有控制系统，一年四季温度、湿度都保持在人体最适宜的状态。 在大厅一侧，一身纯白西服的宓光华架着腿，懒懒地靠在异常宽大的乳白色进口全皮大沙发上，一手搂着身畔袒胸露背、衣着出位的女影星，一手举着水晶杯和她轻轻碰了碰道：“阿山该到了，他不知道你在这里，肯定开心！” 女影星故作娇声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坏透了！” 宓光华把手移到她丰挺的胸部，极富技巧地左右游走着，语气温柔地道：“你这么性感迷人，上帝也会癫狂，何况我们俗世男人……” 这时高登山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她，夸张地道：“宝贝儿也在？今晚有得开心了！难怪阿华说有好事，打电话要我一定过来！” 宓光华取笑道：“你‘气质妹’搞上手没有？” 高登山哈哈笑道：“这个事情得慢慢来，结果重要，过程同样重要，太心急就没意思了！” 女影星酸溜溜地道：“搞不懂你，看照片又不是特别漂亮，值得那么上心吗？” 高登山道：“这你就不懂了，高级别女官员，很刺激的！心理享受，心理享受懂吗？” 闻同在党校附近租了一套三居室，知道他这个临时住所的人很少。 在客厅里，雇的保姆不时从厨房往餐桌上端菜，刚下飞机赶来这儿的桑义远举杯和闻同碰了碰道：“长虹湖的王副区长告诉我，实际上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征的二千亩土地里，有三百亩是要零价格转给五地投资公司的。这个情况他才知道，是通隆物业负责项目的经理无意中露出的口风。” 王副区长在长虹湖区分管招商引资，区里和通隆物业之间的一些表面工作都是他负责，因此和对方派驻的管理层很熟悉。 第866章 牵红线 王副区长以前在芙南区工作，和桑义远关系处得还行，调到长虹湖区后和郭散义始终处不到一块。 闻同一皱眉，暗道以前还以为只是看上了高尔夫球场周边土地，原来还藏着这一大块，怪不得不择手段也要上这个项目。 喝干杯中的酒，桑义远又道：“边湖地利可能也有份，似乎是五十亩。” 边湖地利在其中有利益，就意味着苗长刚在其中有利益。闻同仍旧冷着脸一言未发。 桑义远接着道：“生态农庄其实是圈占土地。土地使用权手续变更之后，实际上只投资上马了一个果园，一个蔬菜基地，绝大部分还是交给原来的农场职工和包地农民耕种。” 又碰了一杯，闻同问道：“你怎么看？” 桑义远道：“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又说不太清楚，就是觉得太过头了，可能会出点什么事。” 闻同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桑义远继续说道：“要在虚湖山盖十套别墅，说是给省里退休、退线老领导疗养度暑用。老朱拖着没同意，找到了马副市长和我。景区整治成效显著，如果违规盖起十套别墅，下一步就会有更多的违规商业别墅开发，所有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虚湖风景区管委会主任老朱被闻同逼着立下军令状，全面整治景区，三个月初步见成效，六个月面貌一新，次年旅游旺季结束客流同比前三年平均数增长30%以上。 完不成任务是要下课的，老朱下了狠心，操起刀向利益集团猛砍，短期内就让景区管理大有起色。 在30%以上增长率硬指标的重压下，他挖空心思创新工作思路，为景区上电视、报纸、网络广告，亲自带人到国内重要城市开展推介活动。 现在旅游旺季才刚刚开始，景区客流数据就比去年同期高出60%，让他大受鼓舞。 一开始他是被动的，现在出了成绩，他心气上来了，由被动变成了主动，对苗长刚、赵永海违规修建别墅十分排斥，敢于顶住压力拖着不办。 苗长刚、赵永海的用意很明显，一是讨好省里老领导，急于上位，为接任市委书记、市长争取更多的支持；二是如桑义远所预言，为下一步在景区的违规商业别墅开发开道。 闻同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半晌道：“例不可破！老领导疗养度暑，可以到杨百房温泉山庄，条件还要好一些。” 桑义远道：“那里生意太火爆，估计安排不出那么多空房。” 闻同说：“可以考虑由财政拨款，以市人大、政协名义盖一座疗养院，优先安排上面的老领导。你可以和马副市长一起提出来，由马副市长批钱。” 第二天上午戴皎洁给闻同发短信问道：“今晚有空？不要约其他人，有事说。” 作为曾经的上下级，单独吃个饭是人之常情。不过戴皎洁的情况特殊，在边湖的时候闻同就加倍小心，连和她谈工作时都虚掩着办公室的门。 这次来参加培训班闻同还没有单独和她在一起过，他尽量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以免惹来嫌疑。 这次戴皎洁明确要求不要约其他人，闻同以为她想单独叙叙旧，不希望有其他人在场，只得回复道：“有空，好的，你帮忙安排地方。” 这次戴皎洁出人意料地选了国立大学旁边一家咖啡厅，点的也只是普通商务套餐。 这家咖啡厅档次一般，主要客户是学生，但年头久，国立的学生无人不知。闻同熟门熟路地走进二楼半封闭式小包间，意外地看到孟琬琰坐在戴皎洁旁边，心里松了一口气，暗道她还挺细心，叫了女伴陪着。 等闻同坐下戴皎洁道：“闻书记，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孟副部长也是国立的，和你还是一个专业。” 一切是那么地熟悉，闻同心里荡漾着难言的亲切，兴致勃勃地道：“是吗？没想到我们是校友！还是戴局长关心人，安排这个好地方。——你哪一年的？” 孟琬琰也格外兴奋，说道：“我晚，XX届！” 戴皎洁打趣道：“小师妹！” “小师妹”这个称呼在这个时候显得太暧昧了，孟琬琰脸上一红。见闻同居然也显出窘状，她又禁不住暗自好笑，心道这人还真可爱，官场沉浮十几年还保持着这份难得的纯朴。 略一尴尬闻同道：“XX届的，咱们还同过一段校，那时候我研究生还没毕业。” 聊了一会儿校园往事，戴皎洁问闻同道：“我听说了一些，是不是困难很大？” 有孟琬琰在，闻同不想说得太多，道：“确实有困难，麻烦不小！” 孟琬琰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低头独自品尝咖啡，安静地当听众。 戴皎洁感叹道：“你过去后，边湖气象一新，区县、行局进取心明显好了许多。大家明白歪门邪道没有用了，做好事情才是唯一途径，把心思都放到工作上。如果出现变故，很多好的东西还没有成形，慢慢会夭折掉的。” 闻同一笑道：“你太高看我了，地球离了谁也不会停下。” 戴皎洁说：“是不会停下，就是转得踉踉跄跄！我在那边呆了两年，经历两任班长，能不清楚情况？” 闻同苦笑了笑，默然不语。戴皎洁又道：“下一歩怎么打算？” 闻同不想瞒她，也知道瞒不了她，再次苦笑道：“个人想法是能回去最好，不过有的事情由不得个人意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又聊了一阵边湖的人和事，戴皎洁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满脸歉意地道：“有急事，得先走一步，真是对不住！” 孟琬琰稍稍一愣，明白过来她是找借口，在给自己“创造机会”。闻同倒没想这么多，信以为真，有心想就此一起走又觉得不礼貌。 戴皎洁不在，两人一时相对无语，气氛出现短暂的尴尬。孟琬琰到底是妇联干部，做思想工作是强项，沟通能力很出色，迅速找到了恰当的话题，说道：“我想起来了，你那时候在学校学刊上发表了好几篇文章，很有份量，影响很大，孙以身老师亲自撰评。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老师写的，后来才知道不是。文章紧贴现实，非常有深度，我们班女生倾慕得不得了！” 闻同正伸手去包里取烟，看空间排气不好又忍住了，往回缩手道：“你们入学不久，觉得有深度，现在再去看呢？该觉得幼稚可笑了！” “你吸吧，没关系的，不影响我的。——不会！有的内容我今天还记得起来，仍然适合现在的经济社会建设，价值毫不退色。比如说……”孟琬琰果真记得，一连说出好几项。听得出来她是真有印象，不是讨巧临时看过文章。 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闻同倒真的对她生出“小师妹”的亲近感，也不急着买单走了，笑问道：“十年做到副厅局级，实在太不容易了！一毕业就在妇联吗？” 第867章 诱人的胭脂红痣 孟琬琰说：“对，毕业分进去的。我自己当时什么也不懂，糊里糊涂，都是姨妈拿的主意。其实这也叫专业不对口，学而不用，学而无用！” 她家世背景不错，虽不是豪门巨族，但也决非平民之家。 能助她三十出头就上到副厅级，可见她姨妈能量够大。她没有掩盖自己的关系，和盘托出底细。 闻同听她说得风趣，笑道：“经济无处不在，用得多用得少而已，说不上不对口。你们在天都见多识广，站得高看得远，视野开阔，我们下面没法比。” 孟琬琰笑道：“站得高看得远，别名叫做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闻同哈哈大笑。孟琬琰接着道：“象你从基层乡镇做起，一步一个脚印，用过硬的政绩说话，谁想抹杀、否定也不可能！” 她这话带有安慰的意思，刚才闻同和戴皎洁的对话她听出了端倪。 闻同不想再暴露内心的忧闷，笑了笑说道：“妇联一样有具体事务，抓住机会做好一两件，影响力比下面做事要大得多。” 孟琬琰眼前一亮，说道：“我也是这么想！最近我有个想法，成立一个公益基金，救助被拐卖儿童，不过还没向领导汇报。时不时看到拐卖儿童的报道，让人心酸，希望能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闻同当即道：“好，你这个想法非常好，我第一个响应！你尽快把章程拟出来，我至少可以帮你筹集四百万。不过，管理透明化非常重要。” 他是真的想为拐卖受害儿童做点事，一瞬间就决定由M私人基金捐四百万。自己育有子女，父爱让他没有一丝的犹豫。 “我会在制度设计上下功夫，引入外部财务审计，账务和审计结果定期向社会公开，不会发生让捐赠善人心冷的事的。你在介绍捐赠方面配合我，明确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们领导不同意就不捐！”孟琬琰说。 闻同被她孩子气的小伎俩逗得哈哈大笑，说道：“看看，这不就用到经济知识了嘛！” 孟琬琰也大笑。笑过之后，她说道：“时间还早，去学校转转？” 闻同兴致也上来了，当即应承下来。两人结过账一起下楼，步行进入校园。走在熟悉的道路上，看着熟悉的景物，两人兴致盎然，热烈地相互讲述着当年的种种趣事。 走到宿舍区，闻同看见路边有人在摆书摊，停下来笑着道：“这生意我当年干过，主要在校外，赚了不少，第一桶金就是干这个来的。当年人纯朴，没人想到干这个，让我抓住了商机。” 他一时大意，话中带出“第一桶金”的字眼，颇有企业家原始积累的味道。孟琬琰倒没有往这上头想，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还干过这个？工商不管吗？” 闻同说：“我和真道电气的厉坚、吕大可一起，合伙干，一般我望风，大可收钱，厉坚推销。工商管哪，躲他们象老鼠躲猫。有一次生意实在太好，我们忙得没时间望风，就没跑掉，被两个五十多岁的工商前后一堵围住了。你猜他们第一句话说什么？一个特别胖、肚子挺得很大的工商一只手揉肚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只手扣住我的腰带说，兔崽子，这回跑不掉了吧？你看累的我，咳、咳……” 孟琬琰被他绘声绘色的讲述逗得笑出了眼泪，顾不上保持风度，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个不住，还没忘记抽空问道：“好玩死了，笑死了！后来、后来怎么办？哎哟……” 闻同没笑，接着说：“其实我们是有所准备的，每次都带上学生证，以防万一。厉坚把自己的学生证拿出来，说大叔，我们是国立的学生，家里太穷了，要靠自己赚生活费，不然就要挨饿。两个工商很认真地验看我们的学生证，最后算了，放过我们了。我当时就想这事得有个长久之计，老躲着干不是个事。就说大叔我们学生干这个不是图发财，就是图个肚子，您以后能不能不要总吓我们了？捂肚子的那个把嘴凑到我耳朵边说，小子你老实交待，赚百分之几十？我当然不能说真话，说一般百分之二十吧，其实能到百分之百。他还真实在，说他有个外地亲戚要照顾，想干这个，让我告诉他进货渠道。就这样，后来不管我们了。一直干了快一年，干的人多了利薄就转行干别的，雇人开早点铺、开火锅店，租电话亭雇人卖报纸，租店面转租吃差价，不少。” 孟琬琰惊叹道：“还都是大手笔呢！他们俩创办真道电气，你从政，都是成功人士！看来大学时活跃的学生大多数发展得很好，读死书不行。” 闻同说：“也不能这么说，成功不仅是从商从政，做学问也是成功。我倒认为现在读死书、肯沉下心读死书的人太少太少了，一窝蜂地追逐金钱名利，我们的民族会付出沉重代价的！” “从这个角度看待读死书，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哎，你看，旧学刊！同学，你把学刊每期拿一本，我要。”孟琬琰拿着六七本旧学刊站到路灯下，一本本地翻目录，还真找到了一篇闻同的文章。 她急不可耐地翻开文章阅读，一会儿兴奋地道：“你看，刚才我说的这篇里就有，这里！” 闻同接过学刊，浏览了几眼道：“现在看来，青涩之气很重。” “没有吧？怎么这么看？你看这一段，多精辟！”孟琬琰伸手指点道。 “你说这个，我记起来了，是孙老师改过的，写在这个位置，批了两个字，‘狗屁’！”闻同指头伸过去，不小心碰到孟琬琰嫩白的指尖，心里一阵异样，忙往旁边移开。 他偷眼睃向孟琬琰，惊异地发现她耳下洁白柔腻的脖子上长着一颗晶润如玉的胭脂红痣，份外地诱人。 孟琬琰神情自然，眼睛里蓄满笑意，不相信地问道：“真的？他真这么批改？” 第868章 夜宿她家 “真的，原稿我还留着。”闻同心里暗叫惭愧，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孟琬琰乐不可支，格格笑道：“天哪，孙老师还这样，太有意思了！笑死人了！咯、咯、咯……” 孟琬琰掩嘴娇笑不止，耳下的红痣越发地光泽诱人。闻同忍不住又偷看了一眼，收回目光道：“这样的情况不多，很少，还有一次批的是‘胡言乱语’，最让我难堪的一次是‘废话连篇’，那次改动了不少。其实‘狗屁’这次他还是比较满意的，改过之后又很得意地对我说，你看，画龙点睛！” 笑罢，孟琬琰道：“其实这是爱的表现，是老人家真情流露，我们想让他批都没机会呢！” 闻同说：“当时不全是这样想，心里很怕他，敬畏！” 告别的时候孟琬琰婉拒了孙家祥送她，自己打车回家。她家不是没有车，而且还是好车，顾虑到影响不好才没有开出来。 闻同刚回到党校门口，车没进门手机响了，是顾紫言打来的。 “是我！车在正对面，等你一个小时了。别进去了，来我车上！”她的语气不容拒绝，但明显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为了方便，孙家祥连人带车长驻天都。顾紫言对闻同的车很熟悉，一眼就知道是他。 闻同看向前方，大门一侧一辆车里灯光亮起又灭，灭了又亮，反复三次。他摇了摇头，对孙家祥道：“是顾总，可能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孙家祥答应一声，也不多问，把车停在顾紫言的车边，等闻同下车后马上开走了。 闻同用眼角余光扫了一遍左右，见没有熟人连忙去拉后门，一低头迅速钻了进去。顾紫言回头抽了抽鼻子道：“身上有香水味，坐到后面，想躲我？一样闻得出来！” 闻同笑了笑问道：“等一个小时？怎么不提前打我电话？” 顾紫言一如既往地不解释、不理会，追问道：“和谁幽会去了？” 闻同见她不上当，情知躲不过去，老老实实地道：“请戴副局长和一个校友喝咖啡，后来去国立转了转，好多年没回去了。” 顾紫言柳眉一竖，怒哼一声道：“谁叫你理她的？讨厌！” 她其实已经知道闻同今晚的行踪，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不然也不会巴巴地守在这儿等。 闻同已经非常了解她内心深处的脆弱孤苦，并不生气，转了个话题问道：“又换车了？方头方脑的，看着太笨重，你这么聪明美丽、灵秀飘逸的女人会喜欢？” “哼，管得着吗？我愿意！”说着她突然发动车子，害得闻同一头撞到前排座椅靠背上，幸好车座柔软才没有伤着。 闻同不敢再罗嗦，一路无话，静等她消气。二十多分钟后车驶进镇开投开发的城市蓝宝石小区，停在地下车库。 下车前顾紫言从前座递给闻同一副宽大的墨镜，说道：“你这个老土，劳斯莱斯幻影也不认识，六七百万呢！” “什么？六七百万？”闻同是真不认识，一听吓了一跳，感叹道，“这就是劳斯莱斯幻影？啧、啧，六七百万买一堆钢铁和油漆，太不划算了！” 顾紫言嘴一撇，极为不屑地道：“你那么有钱，一周买一辆也不在话下吧？老抠门，守财奴！” M私人基金每年向炎黄科技教育基金会提供的捐款数额惊人，另外还有其他一些捐赠，在家庭消费方面兰蕙芷购买衣物首饰之类出手也是异常阔绰的，动则百八十万。 闻同不想解释，摇摇头道：“太奢侈了！就是内饰豪华一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顾紫言恼怒地道：“别和你的破奥迪比，不懂乱说！我自己赚的工资和分红，合法收入，我愿意买，怎么不行？你说我，你身上这件衬衣多少钱知道吗？我这车只够买４００件的！” 闻同瞠目结舌，赶紧闭紧嘴。他的衣服鞋袜都是兰蕙芷、李易秋买的，自己哪里知道什么品牌价格。 顾紫言没好气地道：“戴上眼镜吧。” “戴这个干什么？” 顾紫言说：“请你参观我家，你还没来过呢，又重新装修了一遍。这儿摄像头多，你要不怕留下倩影，我无所谓！” 闻同赶紧戴上眼镜，城市蓝宝石的物业公司是镇开投的子公司，万一行踪暴露可就要命了。 他欲待拒绝去她家，但看到她眼睛里尽是企盼，终是没有狠下心来。 顾紫言的房子将近三百平米，是一套顶层复式，当初通过杨光迅找由应刚开后门才买下来的。 闻同站在门内，由衷地赞叹道：“贵而不俗，奢而不媚，我给一百分！” 顾紫言十分开心，说：“你刚才说我聪明，设计思路都是我定的，很多细节也是我的主意，几乎耗尽了聪明才智！” “你可以考虑调入公司研发部门，做产品形象设计，或者兼也行。我是认真的，没开玩笑！” 顾紫言笑吟吟地道：“谢谢，我好好考虑！换上鞋吧，专门为你准备的。除了装修工和物业的人，你是第一个踏进这个门的男人，连爷爷、爸爸和妈妈都不知道这里。” 闻同心里一紧，想到她有名无实的丈夫宓光华。 见他看着脚下没动弹，顾紫言又道：“不换也行，随你。我在家就光脚，从来不穿鞋袜，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闻同应了一声，还是换上了拖鞋。 顾紫言心情很好，领着他楼上楼下四处参观，不厌其烦地当解说。闻同虽然问这问那，不住地夸奖，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兴趣，主要是为了满足她的幸福感才强装好奇。 参观完了顾紫言把他打发到楼下，自己去洗澡。 等她洗好澡从楼梯上走下来，闻同禁不住眼前一亮，夸奖道：“象仙女下凡，真美丽！” 顾紫言穿着一身洁白的无袖长裙，气质高贵，举止优雅，从造型曲折的楼梯上缓缓步下确如仙女临凡。 “明天是周六，我不用上班，你也没课，咱们喝酒好吗？”受到夸奖她神情异样地兴奋，面孔微微发红。 第869章 疯狂起来 再留下来就是玩火，闻同又实在不忍扫顾紫言的兴，只得变通道：“去酒吧好吗？” “我就想在家里，行吗？”顾紫言软语央求道。 “好吧，你高兴就行。”闻同无奈，移开了视线，不敢看她的眼睛。 “干净衣服在浴室柜里，我去准备吃的。”顾紫言低低地欢呼一声，抓起闻同的手轻轻吻了一下，红着脸去厨房准备红酒夜点。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也都有了足够长时间的心理预期。听她暗示自己去洗澡，闻同没有做作，径自上楼去了浴室。 顾紫言给他准备的是一套黑色睡衣，配上他高大健硕的身材，看上去非常地英武。 紫檀木小几被移到了客厅中间，上面摆满了各色点心水果，放着两瓶已经开启的红酒。 顾紫言两足相抵，坐在小几旁的地毯上，仰着脸笑吟吟地道：“帅极了！象个威武的大将军！” 既留下，则安之。闻同微笑道：“仙女跣足，席地而坐，冰肌如玉，明眸如水，云裳无袖，酡颜有情，吐娇语呖呖，睇盼左右兮熠熠！” 顾紫言低头看了一眼两只露出裙摆光溜溜、晶润如玉的脚，又看了看身上华贵的白长裙，感觉是有点怪异，禁不住大羞道：“不许笑我，坏人！” 两人隔几席地而坐。喝下小半口酒，顾紫言放下水晶杯看着闻同道：“最近一直在美国那边培训，昨天刚回来，听说你来了党校心里特别高兴！一想到你的麻烦又担心得不行，睡不好，也吃不香！” 闻同看着她道：“紫言，谢谢你关心！我还好，没有关系，这点事算不了什么！” 顾紫言嗔怪道：“你这样睿智的人，怎么这么心急？在国内这个特殊环境里，循序渐进、妥协变通是必不可少的。我真的很难理解，这不应该是你！” 闻同笑笑道：“以前在省里的时候，杨部长曾经和我说，政治人物要有牺牲精神。我们的时代丢失了这种精神，反而不如风骨峥峥的传统士大夫，不如老祖宗！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力推无标底招标，整顿规范招投标市场，坚决开展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给云缈留下一笔无比宝贵的财富！前几年他要求加快推进食品安全治理，从重从严查处。当时我尽管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但不能完全理解接受。现在看来他的决策是正确的，食品安全问题积重难返，不施重典如何得治？事实证明，尽管诱发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危机，但不可否认危机过后食品安全获得了大治，他个人作出的牺牲是有巨大价值的，非常可贵，非常可敬！我们开展市场经济秩序深度整顿规范，尝试建设协调有序的社会，我个人作一次牺牲又有何妨？！” 杨心民带着许多未了心愿惜别云缈，对他个人的事业无疑是一个重大牺牲。 顾紫言尖锐地追问道：“那你现在觉得牺牲有价值吗？” “不大！他们太疯狂了，肆无忌惮！”他脑子里闪过桑义远的话，“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又说不太清楚，就是觉得太过头了，可能会出点什么事”。 “看来你是有意识的，不是盲目冲动。可是你认真想过没有，你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利益集团？唉，算了，还是想想对策吧！” 闻同见她这么为自己担忧，心里大为感动，隔着小几轻轻抓起她的手道：“紫言，不要多想我的事。我希望你开开心心，过得快乐，这就是我的愿望！” 顾紫言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没有说话。半晌她忽然眼圈一红，落泪道：“小同，我和他离了，都解脱了！私下办的，说好了不告诉双方家里。你知道吗，结婚那天的晚上，他走了，去他初恋情人那里了。婚前他就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孩子都有了两个！呜、呜、呜……”尽管和宓光华没有感情，但受到这样的屈辱却无法向人诉说，只能忍在心里，让顾紫言倍感痛苦。伤痛再次被触及，她哀哀痛哭，为自己满是辛酸的婚姻而伤怀。 闻同移到她身边，抽出纸巾给她擦拭泪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许久，顾紫言慢慢平复下来，看着闻同道：“我不怨家里人，也不再怨他，他其实也是受害者。这都是命，是命运！不过我受够了，不想再忍受这样的命运。我已经忍了几年，对得起任何人了。从此以后，我要追求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要享受幸福，享受生命，大胆爱我所爱的人！” 面对她灼热得能熔化一切的目光，闻同彻底迷失了自我，柔声道：“紫言……” 顾紫言无限温柔地问道：“小同，告诉我真话，你有过后悔吗？” 当初顾紫言倒追闻同时，闻同出于对高干子女固执的偏见，盲目无情地拒绝了她。而顾紫言出于强烈的自尊和骄傲，恼羞成怒之下也放弃了他。 随着岁月的流逝，对当年轻易错过的良缘她早已追悔莫及。而闻同同样对当初盲目地否定她不无悔意，对她的不幸遭遇满怀歉疚和同情，也暗滋爱意。 种种情愫交织之下，两个人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似乎有过，又不是很清楚。对不起，我不想欺骗你，我……”闻同说。 顾紫言伸手按住他的嘴，微笑道：“这就够了，没有对不起，也不用解释，我能明白……” 两人拥抱到一起，疯狂地亲wen起来。顾紫言反应异乎寻常地激烈，身体僵硬，不住地轻颤，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接wen的动作也生疏得很。 闻同暗自诧异，一手搂紧她，一手怜爱地轻抚着她的头发、耳朵、面颊、脖项、背部。 在他耐心地ai抚下，顾紫言渐渐适应下来，身体变得柔软，不再发抖，两只手也知道回搂着他，接wen的动作也慢慢变得熟练。 一场惊天动地的长wen过后，顾紫言挣脱开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第870章 上辈子欠你的 待气息稍匀，顾紫言两眼水汪汪地注视着闻同，红着脸脉脉含情地道：“我没被男人碰过，你一定要痛我，啊？” 闻同只觉得心被针扎了一下，她竟然还守着处子之身！一个娇纵、傲慢、热爱时尚，从不掩饰追求享乐生活的女人，竟然有着传统的一面，竟然对现代文明社会下被视为洪水猛兽的包办婚姻接受、容忍了这么久，竟然轻易就原谅了损害自己终身幸福的亲人，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如果宓光华没有另爱，不那么花心，或许她会向命运妥协，接受命运的安排，爱上他和他过一辈子的吧？ …… 闻同一手轻抚着满面潮红、一头汗水的顾紫言，一手抓过枕边的毛巾，细心地为她擦拭沾在额头耳际的湿发。 等漫卷全身的浪朝渐渐退去，顾紫言抓过薄被盖住下身和前胸，伸手示意闻同拉自己坐起来。 床单上一大朵血花娇艳夺目，已经隐隐有些发黑。她呆呆地不知所措，有些失落心酸，又有些甜蜜，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闻同终是有些怵她，没敢随便乱开口。顾紫言却似乎一下子转了性子，没多久就从自怜自哀中摆脱出来，轻拉着闻同一起躺下，主动以身相偎，送上湿漉漉的红唇，乖顺得如同猫儿一样。 “你这人特讨厌，怎么对你发脾气也不生气，傻兮兮的，烦人得很……”顾紫言一手抱紧闻同，一手在他坚实的凶口抚弄着，似怨实喜。 外表比闻同更出色的她遇到过，家世地位比闻同更优越的她也遇到过，也不乏条件优异、魅力非凡的男人追她，但她始终丢不下、抛不开闻同。 除了才华、成就、外表等等因素糅合在一起产生的不可抗拒的魅力外，闻同对她的呵护、忍让让她潜意识里视他为可以信赖的兄长，更让她依恋，无法割舍。 她心里清楚，当初她提出从政府机关辞职加盟聚离软件，闻同给出总额度2%的股票期权是很高的，明显有感情成分在其中。 要知道，那时候的聚离软件在国内已经深具影响力，无论规模还是业绩在业内都非常优秀，是国际巨头紫玫瑰软件在国内市场的头号竞争对手。 现今在聚离软件她除了持有市值几个亿的股票外，还领着几十万美金的年薪，另外每年还有几乎同样数额的持股分红。当然，职务和薪水是她出色工作的回报，合情合理。 “你知道你刚才喝了多少红酒吗？整整一瓶！太多了，会伤身体的！”孤单的女人对红酒都有着近乎于偏执的嗜好，包青岚如此，顾紫言同样如此，让闻同心里隐隐作痛。 “我会注意的，以后少喝一点。大坏人，你让我尝到了做女人的幸福滋味，可是要负责任的，我会抓住你不放手！”顾紫言沉浸在绵绵柔情中，说道。 她明白得很，这个男人不可能完全属于她，只能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这份幸福是不完整、没有未来的。 可正如她自己所说，从此以后要追求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享受美好的生命，日后怎么样日后再说。或许有一天遇到中意的人，她会选择再婚，但那也是日后的事，先不去管它。 “我尽量抽时间来陪你。” “明后天双休日，不要走，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好啊，还省了饭票钱！” 顾紫言嗤地一笑，旋即用手不断地轻捶着他的胸口，娇嗔道：“给你打工卖命不算，心给了你，现在连身子也给了你，你说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在温柔乡里沉醉了两天两夜，周日晚上闻同回到党校。第二天中午在和施行芳、戴皎洁、孟琬琰等人一起去吃午饭的路上，他接到姜迪昌的电话，约他晚上见面。 晚上两人如约在置地饭店见面，姜迪昌问道：“昨天小琳来了，向她问了那边的情况，好象搞得有些乱。项目正在考察论证，你现在是什么意见，愿望还强烈吗？老实讲，考虑边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和是不是我的家乡关系不大。” 闻同认真地道：“我们不是一般关系，实话实说，未来怎么样我心里也没底。不过，毕竟跟踪了好几年，花费了数不清的努力，还是希望能够落户边湖，有个圆满的结果，了却心愿。” 姜迪昌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道：“好吧，我们一起朝这个方向努力！” 闻同问道：“江映那边怎么考虑？” 姜迪昌一皱眉道：“硬件存在比较劣势，用地必须挤占基本农田，更关键的是城市建设、房地产开发过度投入，挤占大量资金，导致企业信贷融资环境全面恶化。相关方面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不予考虑！” 闻同心里一阵莫名的快意，觉得比项目落户边湖还要舒坦。 第二天下午兰蕙溪带着一个男孩子来看闻同。男孩子很帅气，戴着厚厚的眼镜，神色腼腆，一身的书卷气。 他和兰蕙溪是校友，学的也是同一个专业，叫李进，正在攻读博士。虽然兰蕙溪没说，但闻同从两人的神情举止看应该是在谈恋爱，就让孙家祥在置地饭店订了一个包间，请他们吃饭。 在饭桌上兰蕙溪告诉闻同，李进的爸爸是一家民营企业集团的老板。这家企业闻同听说过，规模不小，效益也很不错，就问李进道：“怎么想到学中文？象你这样的情况一般会子承父业。你不但学中文，还读博士，学历不低。” 李进不太善于和人交往，想了一下才道：“就是不愿意做生意，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闻同问：“你爸爸不干涉？” 李进说：“我爸开始不同意。我妈尊重我的意见，帮着我劝他。现在他也不管了，由着我。” 闻同笑道：“很生气吧？” “也没有。我不和他硬顶，就是做他工作，他也没有太生气。” 闻同说：“李总我了解一些，很不错的企业家！你应该象你妈妈吧？内秀。” 第871 血洗农场 李进说道：“我觉得也是，别人都这么说。” 兰蕙溪抬腿碰了他一下，训道：“你还真不谦虚！” 李进脸一红，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好。闻同心里暗自发笑，小伙子善良有孝心，人老实本分，很难得，碰到小溪是完蛋了。 在回去的车上，兰蕙溪问李进道：“我姐夫厉害吧？你觉得怎么样？” 李进想了一下道：“还行吧，感觉挺官僚的……” 兰蕙溪不顾正在行驶中，把车停下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李进莫名其妙地道：“怎么啦？我就是这样想的，又不是故意损他，就是这个印象嘛……” 兰蕙溪粉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气愤地道：“你下车！下去！” 李进摸不着头脑，被她一把推下车，差点被旁边车道经过的车撞上。兰蕙溪也不管他，呼地启动车子，把他丢在半路上，独自回家。 在她来天都上研究生之前，兰蕙芷就给她在学校旁边买了一套大房子。 “姐夫，我要和李进分手！”回到家里兰蕙溪越想越气，不接李进的电话，不肯开门见他。一直到凌晨三点多钟，她还没睡着，不管不顾地给闻同打电话。 闻同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听着急起来，问道：“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回事？” “他竟然说你官僚，气死我了！”兰蕙溪说。 就因为这个！闻同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又颇为感动，劝解道：“身份不同，看法不一样，他这么认为很正常，不用当真。” 兰蕙溪固执地道：“不行！谁也不能说你坏话！他知道什么？什么也不知道，根本不了解你，把对别人的印象移到你身上，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闻同说：“你既然知道是不了解还计较？” 兰蕙溪愤怒地说：“那也不行！” 闻同耐心地道：“感觉他人不错。既然开始了交往，就不要轻易说分手，慢慢认识，增进了解……” 好不容易劝得兰蕙溪挂了电话，紧接着又来了一个电话，让他拍案震怒。 就在刚才，一大群来历不明的人手持粗木棒、大铁锨一类的硬器械，趁着夜深人静闯入长虹湖国营农场的一个分场大打出手，见人伤人，见物砸物。 这个分场在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用地范围内，职工对补偿和安置不满意，拒绝搬迁，拒绝在协议上签字。 实际上用地方只给付补偿金，基本没有考虑安置。给付的补偿金低于省里规定的标准，还让总场、分场克扣了一小部分，真正能到职工手里的只剩一多半。 安置只有很少的二十多个用工指标，全部是未来高尔夫球场的勤杂工，而且还是收入微薄的“临时工”。 拆迁职工的房屋，每平方米只给区区三百元补偿，而规划建在总场的安置房却要一千二百元一平方米。 睡得正香的职工们做梦也没想到会遭此横祸，粗略估计有一百多人受伤，二十多个重伤。被砸烂的家什不计其数，衣柜、冰箱、洗衣机、电视、自行车，碎片遍地都是。 在一片哭天喊地中，有反应快的职工打电话报警，可等到警察来的时候行凶者早已离开多时，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当初听说要在农场建科学城，职工们坚决反对，要求由“香港的一家大集团”投资建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好让农场的土地升值开发房地产，以便实现“每个人口至少可以分到一套上百平方米的房子，按一两年后的市价最起码值二十万”的美梦。 为此农场召开全场干部职工大会，表决全体通过，还向区里、市里上千人签名意见书。 谁知等到“香港大集团”的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真上马的时候，他们不但连“上百平方米的房子”的毛也见不到一根，还落得补偿金不全、失去住房、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彻底失业的下场。 再去看人家建设科学城的襟湖镇，失地村民不但一分不少地领到了省里规定的各项补偿款，还被就地安排进入建筑公司、区内商业机构、区内科研院所的试验工厂和试验农场、管委会园艺和环卫等单位工作。 除此之外，管委会还将分批开发商业店铺，全部以成本价定向出售给他们，为他们的生活提供保障。 看看人家“没什么油水的科学城”，再看看自己“一个人口能分二三十万元的房地产开发”，职工们彻底愤怒了，彻底醒悟了过来，明白受了愚弄，却又不知道被谁愚弄，就联合起来一致抵制通隆物业。 闻同很快从震怒中冷静下来，自己现在算什么？一个脱岗学习、空有其名的市委书记罢了！主持工作的是苗长刚、赵永海，自己是无权置喙的。想到这里他一阵沮丧，把手上才吸到一半的烟狠狠地扔向卫生间。 第二天天亮分场的职工发现，进出分场大大小小的路上都驻守着警察，不管是谁没有分场场长的签字既不允许进也不允许出，理由是公安局在调查案子。 头天晚上受重伤的人员被安排到区里和市里的医院，轻伤者就在家中接受治疗，由区里和场部医院派医生下来。 据重伤者的家属回来讲，凡是接诊伤员的医院都有警察把守，严禁记者采访，严禁陌生人靠近病房。 实际上不但分场戒备森严，整个农场都突然增加了许多警察，总场更是临时驻扎了二十多名武警战士。这些武警战士荷枪实弹，排成整齐的两列在街道上走来走去，气势十分吓人。 很快全农场的职工发现，不但在昨晚出事后就没了的手机信号一直没有恢复，就连家里的电话也发生故障，打不出接不了，到总场电信分局报修也没有人管。 “闻书记，想请您喝咖啡，不知道方不方便？”下午课程结束闻同一走出教室就被守候在门外的时报记者况鲁然拦住。 闻同知道她的目的，欲要张口拒绝，待看见她酷肖季灵筠的衣着打扮和气质时又改了口，勉强挤出笑脸道：“好啊，我来请你，感谢你对我的支持。” 第872章 诱导 况鲁然灿然笑道：“您是客，我是主，该我安排。” 点餐时，闻同只要了一碟萝卜干和红姑娘辣椒酱，就不再点别的。况鲁然笑道：“您离开家乡多年，饮食习惯还是没变？” 闻同说：“改不了，而且越来越强烈。” 况鲁然歉意地说：“真对不起，我觉得来错地方了，这里合您口味的不多！” 闻同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况鲁然点着菜谱下方的一行小字道：“主要是考虑到这一点，不然也不来这儿。” 闻同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是咖啡厅的“良心宣言”：“本店主要食材全部精选自云缈省，保证无污染，品质优良，味道纯正，请放心食用。”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况鲁然又道：“老板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没有欺诈，是真的。她生意很不错，在天都有四家店，全部从云缈省采购原材料。” 闻同看了一眼店堂，赞许道：“能看出来，经营得确实很不错！” 况鲁然又说道：“我家旁边有一个大超市，蔬菜和肉蛋禽定点从边湖程寨县进，我平时买菜只去那里。虽然贵一点，贵得也不太多，求的是吃得放心，而且是什么就有什么的味道。” 闻同笑道：“你说的叫农超对接，程寨县抓得不错，已经在全市多个乡镇推广。” 他话匣子打开了，滔滔不绝地给况鲁然介绍边湖市农超对接的现状和规划远景，浑然忘记了自己现在和边湖只有名义上的关系。 况鲁然继续铺垫道：“一年前我去云缈省采访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提到四个方面，一是全省上下完全统一了思想和行动；二是开始由注重食品安全转入注重品质；三是省内地区间发展不均衡；四是全省发展重心加速向大城市倾斜，可能影响农业和农村发展。在去年那次采访之后，报社选取了五十个乡镇街道作为样本，在连续一年时间里每个月不定期抽检一次，结果全部合格！这个我们是独立进行的，原始材料全部保留下来了，过程和相关数据这次会无保留地刊登出来。” 见闻同听得非常认真，况鲁然信心大增，继续道：“实际上，我们时报是把云缈省作为农业和农村发展的样本，长期跟踪报道，试图为全国树立一个范本。去年的那四个方面，总体来看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但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还有不小的差距。官方和民间在思想认识方面没有问题，这个越来越统一，应该肯定。食品安全已经深入人心，但在品质方面仍旧进展缓慢，不够重视农业科学技术发展。有一个亮点就是边湖，对农业科技异常重视，在研究和推广普及方面很舍得投入。边湖政府部门对基层农资经营机构监管非常到位，采取农资销售捆绑农技服务模式，成效显著，已经发挥出巨大作用。从全省看，地区间发展不平衡问题仍旧非常突出，不少落后县不但没有从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中享受到好处，反倒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是在为杳踪工业园、杳踪区打工。” 闻同插嘴道：“其实这是误解，杳踪工业园把他们作为原料基地，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为他们提供国家级的集散市场，有什么不好？很多外省的地方政府和企业慕名而去，千方百计想建立合作关系，加入进来，他们倒抱怨起来了！” 况鲁然笑道：“我和您的观点完全一致。我认为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工业情结，发展工业才能快速增加GDP和地方税收，他们认为杳踪工业园抢走了太多的食品加工企业，让他们只能成为原料基地；二是感情因素，不客气地说就是本位主义，嫉妒心作怪！” 闻同一笑，说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和我无关。而且，我刚才的话只是以一个普通群众的身份说的，这一点一定要明确。” 况鲁然苦笑了一下，无奈地道：“我明白！” 稍停了停她接着道：“全省发展重心加速向大城市倾斜，这个趋势越来越严重，我们调查发现，已经明显影响到农业和农村的发展。具体说，就是江映以中央商务区为核心的城市建设和房地产开发，抽走了天量资金，不但大量挤占本应该投向农业和农村的资源，还全面挤占工业领域的发展资金，让企业信贷融资环境急剧恶化！” 这牵涉到省委、省政府的决策，闻同不便置评。况鲁然见他脸上木无表情，不置一辞，心里大为失望。 作为记者，她总是希望被采访对象能够积极回应，“猛料”越多越好，越精彩越妙。 “上次着重提到四个方面，这次采访还是四个，去掉第一个思想和行动的统一，加上耕地占用问题。客观地讲，云缈省滥征乱占耕地现象在加剧，严重损害了农民的利益，威胁着农业和农村的发展，甚至在局部造成社会动荡！”况鲁然说。 闻同马上明白了她的意图，绕上一大圈就是为了套他在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用地一事上的看法。这是万万不能吐露半个字的，他装作没听出来，自顾自吃东西。 况鲁然铺垫了这么多，就是希望闻同能对长虹湖国营农场夜袭事件谈谈看法，最好能透露一些内幕。在她看来，闻同有借助媒体力量打击苗长刚等人的需求。 见闻同依旧谨小慎微，她干脆挑明了说，问道：“长虹湖国营农场发生大规模打砸事件，一百多人受伤，重伤二十多人，砸烂砸毁财物难以计数。据了解事件和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项目有关，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闻同淡淡地道：“有这事吗？我现在脱岗学习，不清楚，不知道。” 况鲁然明知他在装，还是不得不说道：“是的，我们已经了解到很多细节。对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想听听您的看法。” 第873章 发动 闻同直截了当地拒绝道：“对不起，我说过了，我现在脱岗学习，是普通群众的身份。” 况鲁然很不甘心地道：“事情发生后，总场、分场派人到职工家里，带着协议挨家挨户要求签字。肯签字的马上兑现补偿金，由农场负责报销医药费。对于不肯签字的，以后发生什么事政府和农场一概不闻不问。这太让人费解了，是什么意思呢？” 闻同根本不回答她，站起身道：“实在对不起，我还有其他事。服务生，买单。” 况鲁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招手对服务生道：“我来，我买单。” 回到临时租住的房里，闻同心里十分矛盾。很显然，警方把守农场各条路口，管制出入人员，只防住了职工结群上访，并没有完全防住消息的外泄。 他甚至怀疑时报的记者已经潜入过农场，面对面采访过职工，不然况鲁然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从他内心讲，他非常希望媒体暴光这件事，但又害怕惹火烧身。他十分后悔和况鲁然见面，等时报的报道一出来，他马上就成了头号泄密嫌疑人。 有些规则是不能去破坏的，一旦违反将成为众矢之的。把这样敏感的事情捅到媒体那里打击对手，伤己更甚于伤人，是非常犯忌讳的，往严重里说是“犯错误”。 考虑再三，他最终决定给桑义远打电话，借他之口提醒一句。尽管这样做于道义有亏，出卖了况鲁然对他的信任。 长虹湖国营农场的事仍在僵持状态，作为市委秘书长桑义远没敢轻离办公室，尽管实际上并没有他多少事。 接到闻同的电话时他正在处理文件，立即停下手头工作，亲自到苗长刚办公室汇报。 苗长刚并没有问他消息来源，让秘书打电话把古子平从家里叫来，口气极为严厉地要求道：“农场的事情漏了出去，被时报掌握，你马上请求省里协调，无论如何要压下！再通知天都办事处，马上做工作，不惜代价！” 安排妥当，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给在江映的惠姐，说道：“惠总，刚刚了解到，农场的事时报可能要出报道。我们这边已经做了安排，一是请求省委宣传部协调，二是要求天都办事处立即做工作。” 惠姐干脆利落地道：“我知道了。” 惠姐是在江映郊外的私人别墅。别墅二楼卧室灯光昏暗，只亮着床头柜脚下两盏地灯。她放下手机轻声说道：“媒体知道了，时报。” “时报一向硬气，怕不好说话。”男人眼神锐利，声音有些低沉。 惠姐说：“让李飞扬去办？他今天回了天都。” “可以，他办合适。” 时报的厉害苗长刚是知道的，虽然汇报上去了，他仍旧忐忑难安。金光明很理解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被媒体暴光，他和赵永海的上位梦想很可能会破灭。 实际上大家利益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和赵永海上不了位，职务就腾不出来，其他人也就无法接替。 金光明劝解道：“她知道了，就不会有问题。再强势硬气也是国内媒体，翻不了天。这种影响社会安定团结的负面报道，就是市里、省里不汇报上面也会谨慎处理的。” 苗长刚忧形于色，轻声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呀！” 金光明心里突地一跳，小心地问道：“是他在兴风作浪？” 苗长刚轻轻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消息是桑义远汇报给我的。” 闻同是看得见的对手，现在不是他，那会是谁呢？看不见的力量才可怕，金光明感觉脊梁骨嗖嗖直冒凉气。 沉默片刻，苗长刚道：“你在边湖有成绩，有威望，适合接替永海的职务。已经汇报过，没有异议。” 苗长刚当书记，赵永海当市长，就空出了三把手专职副书记的位子。金光明深知和二人竞争书记、市长是极不明智的，也是不现实的，就退而求其次盯上了赵永海将留下的缺。 苗长刚的话无疑是代表省里给出承诺，他心里一阵轻松，马上表态道：“事不宜迟，可以行动了。” “好，我同意，你全权负责！”苗长刚眼中厉芒一闪，右手成拳轻击在坚实的桌面上。 交通局新家属楼里，褚文渊的家在三楼，是一套四室二厅，一百八十平方米。这套房他只花了二十万，是单位福利房。 在宽大但装修简朴的客厅，一家筑路公司的老板悄悄塞了一只大牛皮纸袋在沙发靠垫下，站起身谦卑地道：“褚局长，还请您多关照！” 褚文渊一脸严肃，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老板刚一出门，他老婆听到门响疾步从卧室出来，搜寻了一眼茶几沙发，直接奔着靠垫走去。 掀开靠垫见纸袋涨鼓鼓的，她立时眉花眼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开始点数。褚文渊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训斥，放在小几上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市委办打来的，通知他去开会。他“嗯、嗯”答应着放下电话，一面接着给司机打电话要车，一面口气极不耐烦地道：“看你没出息样！市委通知，有紧急会议，估计是农场的那个烂事。” 他老婆大腿上码着厚厚两摞硬挺的百元大钞，正津津有味地挨捆点数，闻言抬头道：“开会？开心吧！深更半夜开什么会？还回不回了？哼，又去会那个狐狸精吧？” 褚文渊冷笑道：“你胡说八道！不想我回来了是吧？” “有种就别回，永远别回！” “你还别咒我，惹火了真不回来！”褚文渊气哼哼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上衣服“呯”地一声摔门而去。 专车没有象往常一样正对楼门洞停放，司机也没有下来给他开门。他心里暗自诧异，忍住火自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没有开灯，楼门洞的灯光照不过来。坐下关上车门他才发现右边后座已经坐上了人，再往前看副驾驶座上同样坐了人，依稀可辨司机也不是自己的司机。 第874章 泼脏水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司机已经启动车子，急速驶出院门。 褚文渊陡地坐直身体，厉声喝问道：“你们是谁？！” 他心里掠过一阵强烈的不安，意识到可能要出大事，顾不上车正在行驶中，伸左手就要去开车门。 “褚局长，对不住了！”右后座的男人闪电般地伸出双手，黑暗中传出“咔”“咔”两声脆响。 路灯光照进车内，手铐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芒。褚文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站起身用手铐朝右后座男人的头顶狠狠砸落，嘴里狂吼道：“操你妈的，敢绑架老子……” 他的手还没碰到右后座男人的头发，上腹部就遭到对方沉重的一拳，痛得他重重地跌回座位，抱着肚子绻缩成一团，额头上大颗大颗地往下滴汗。 男人冷冷一笑道：“别装糊涂了，老老实实坐着！”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回过头道：“真看不出来，褚局长还有这样的狠劲。可惜了，你是徒劳无益，自己看看车外头吧。” 车前方有两辆摩托警车，后方是一辆桑塔纳警车，把这辆车紧紧地包围在中间。褚文渊无力地软倒在座位上，缓缓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他睁开眼问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谁派你们来的？”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再次回头道：“抱歉得很，我们只负责接人，其他一概不知道。” 右后座的男人取出一只黑布套，朝褚文渊扬了扬下巴道：“配合一下，少吃点苦头。” 褚文渊怒道：“你们是警察还是黑社会？” 男人脸色突变，重重地哼了一声。褚文渊心里一寒，乖乖地伸过头来。男人把黑布套给他套牢，在他颈后打了个死疙瘩。 眼前突然变得一团漆黑，一丝光亮也看不见，呼吸也严重受阻，褚文渊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几乎陷入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总算停了下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挟持着褚文渊上楼，把他送入一间屋子后“嘭”地一声关上门走了。 又过了约摸半个小时，门被人打开，随即是开灯的声音。褚文渊从脚步声辨别出有两个人。 他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刚要开口求救，布套被打开了。骤然从黑暗中到明亮的灯光下，他极度不适应，痛苦得抱着脑袋趴在膝盖上不敢抬头。 “褚局长，差不多了吧？”一个男人问道。 褚文渊慢慢抬起头，眨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完全适应过来。男人亮出一张纸道：“看清楚了，这是请你来这儿的手续。” 褚文渊面无表情地问道：“这是哪儿？你们是谁？” “对不起，暂时不方便透露。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如实交待问题，把所有违法乱纪的事情全部说清楚，包括你自己和其他人的。” 褚文渊激动地道：“我不明白！我没有问题要交待！我要见苗市长，要问个清楚明白！” 他已经知道犯在了谁手里，心里大为后悔当初把永达固建工公司列入交通建设领域黑名单，以致惹来今日之祸。 “你太天真了！” 褚文渊被讽刺得一愣，半晌叹了一口气道：“能不能让我跟家里通一个电话，告诉一声？” “这是违反纪律的事，绝对不可能！”男人断然否决道。 另一个男人道：“你是聪明人，还是好好想一想，把问题全部交待清楚。” 褚文渊大声说道：“我说过了，我没有问题要交待！” “你不认为我们把你请来，是有准备的吗？”先前的那个男人冷笑一声，取出几页材料念道：“X年X月X日晚上八点，在家里收受XX五万六千元……” 他一口气念出五件事，涉及金额六十多万，件件有细节、有人名。 褚文渊汗下如雨，颓然坐倒在特制的软椅里，再也不肯说一句话。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苗长刚紧急召开市委常委会议，表情沉重地道：“现在由光明同志报告一个紧急情况，请同志们研究，提出意见。” 金光明同样面色沉重，缓缓道：“市交通局长褚文渊同志，涉嫌严重违规违纪，昨天深夜被带走接受调查。鉴于该同志问题严重，已经掌握确凿证据，市纪委特向市委申请扩大调查范围，请会议予以审批！” 马凤玲火了，这不是冲着闻同来吗？外界一直认为褚文渊坐上交通局长的位置是党校同学闻同关照的结果，连苗长刚等人也这么认为。苗长刚、赵永海、金光明等人抓褚文渊，用意就是打击闻同，为三人集体上位扫清障碍。马凤玲是了解实情的，知道褚文渊其实是走戴皎洁的门路，闻同背了黑锅。 赵永海语气冰冷地道：“没什么说的，违规违纪，绝不容情，必须一查到底！” 马凤玲尽管知道闻同不可能和褚文渊有什么利益交易，但欲泼脏水，何患无辞，她还是忧心如焚。 她相信对方也明白这一点，并没有指望从褚文渊身上查出闻同什么经济问题，而是要借此往闻同身上泼脏水，搞臭他的名声，达到移开他的目的。 冷静下来她想了想道：“我提两点，第一，请明示该同志违规违纪的具体性质；第二，请明确扩大调查范围的程度。” 杜子坤也道：“如果确实是案情需要，扩大调查范围可以，但必须有原则，要避免出现为了找问题而找问题的情况。” 胡林说道：“现职重要部门的一把手，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建议市纪委的调查工作拿一个方案出来，经常委会议研究通过后再执行。” 桑义远明确地道：“我同意胡书记的意见。” 金光明道：“马副市长的第一个问题，关于该同志涉嫌违规违纪的具体性质，是涉嫌收受贿赂。第二个问题，还有杜副市长、胡书记、桑秘书长的意见，我不同意！案件调查是一件复杂系统的工作，事先并不知道情况，不确定性太大，限定调查范围、事前搞方案都会影响到工作的开展，是不对的！” 第875章 搜家 马凤玲冷冷地道：“处理这件事情有很多成例可以参考，明确调查范围对不对，参照成例就行了。至于方案，还是第一次听说事前拟订工作方案不对！”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是处理类似问题的一般规则，省内莫不如是。 金光明笑呵呵地道：“我是市政风行风整顿规范领导小组组长，整肃政风行风是整顿规范市场经济秩序的既有内容，是最重要、最艰难的一块。闻书记一再强调整顿规范工作，提出经济社会协调有序发展。市纪委要求依法彻查此案，是整顿规范、建设协调有序的经济社会的必然要求，是完全符合他思路的。马副市长分管整顿规范工作，怎么会提出这样的意见？难以让人相信！”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闻同坚持调查虚湖小城暴力事件可以，扩大褚文渊案件的调查范围就不可以了？ 马凤玲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她不是要搭救褚文渊，就是闻同在也不会放过他。现在的问题是苗、赵、金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查褚文渊是面，搞闻同才是里。 她心一横道：“长虹湖国营农场的恶性事件，调查进展怎么样了？” 苗长刚、赵永海、金光明、李固录见她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拿这件事来要平衡，倒真有些佩服她的胆气。 案子是由李固录亲自负责，盖如东、何斌等人被排除在外。他回答道：“还在积极调查。事情发生在凌晨，又戴着面罩，警察到的时候人全走光了，调查工作很困难。” 谁都清楚事出何因，也都明白行凶者受谁指使。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所谓调查纯粹是做做样子，应付外界。 一向低调谦和的杜子坤面无表情地道：“伤了一百多人，声势浩大，看来市局工作效率不怎么样！” 李固录马上不客气地反击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负责任！” 马风玲冷笑一声，对金光明道：“我看纪委介入的话，或许会促进工作效率提高！” 金光明装聋作哑，笑而不答。苗长刚神色冷峻地扫视了众人一眼，霸道地道：“对褚文渊同志的调查，由金光明同志负责安排。农场的案子由李固录同志负责，要尽量加快工作进度。还有没有不同意见？有不同意见的，可以在会后单独找我谈！” 褚文渊果真一宿未归，而且手机也始终处在关机状态，把她老婆气得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从起床开始，她不停地拨打褚文渊的手机，仍旧是提示关机。盛怒之下她没有心情去上班，打电话给领导请假，打算去褚文渊的办公室兴师问罪。 就在她打电话的时候，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音。她放下电话，怒气冲冲地跑过去打开门，张口就骂道：“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死在狐狸精那里？噫，你们——” 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便装男人，其中一个和颜悦色地道：“你好，我们来找褚局长谈点事情。” 嘴里说话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踏前一步，一只脚踩在门槛上，防备褚文渊的老婆把门关上。 褚文渊的老婆瞥了一眼来客手上鼓鼓的手提包，马上换上一副笑脸，热情万分地道：“请进，快请进！” 等客人进屋，她一边倒茶水一边道：“坐，你们坐，不要客气。真是对不住，老褚上班去了，不在家。不过有事和我说一样的，等他回来我一定告诉他。嗯？你们——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门被关上了，屋里又多了六男两女。褚文渊的老婆脸色骤变，意识到情况不妙，转身急步跑向电话机。 其实她不知道，早在一周之前就有五名便衣人员守在不同的位置对她家实行二十四小时监视，两口子的进进出出和客人的来来往往全部落入监视人员的眼睛里。 “别打110了，我们不是入室打劫的。你看清了，市纪委！”为首的男人亮出工作证道。 “你们、你们是市纪委的？”褚文渊的老婆心里涌上很不祥的感觉，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 两名女警不顾她强烈的反抗，强行把她控制住，押进保姆房看住。另外六个男人开始搜查屋子，从主卧室和书房开始，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敲击墙壁和地板砖。 可叹褚文渊两口子愚蠢之极，把定期存单和大量现金集中埋藏在浴室柜后面的墙窟窿里，被搜查人员一锅端掉，清点金额整整五百二十万元！ 深夜的审讯室内，褚文渊精神憔悴不堪，胡子拉碴，人瘦了一大圈。从昨晚来这儿起他一直没有合过眼，期间只被允许定时进食补水，而且用量被严格限制，仅够他维持最基本的需要。 一旦他坚持不住要闭眼睡觉，审讯人员马上打开超高分贝音响，停下之后又不间断地向他提问。他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感觉就要疯掉，这时候才知道自由是那么的可贵。 凌晨两点多时，来了一个他认识的人，市纪委案审室丁主任。丁主任原来在望水县任农业局长，是时任农业副县长金光明的左膀右臂，后来被金光明扶为望水县财政局长。金光明调到市纪委后，他也跟着调了过来。 见到丁主任，褚文渊仅存一息的意识突然间清醒了许多，完全确认了此前的猜测，彻底明白查办自己的人是谁，也弄明白了对方查办自己背后的真实意图。 见褚文渊眼神突然清亮了许多，经验丰富的丁主任直截了当地道：“褚局长和闻书记是党校同学，是他提拨的你。第一次是从湖西县副县长到杳踪区任常委、组织部长，第二次是升任市交通局长，尤其是第二次很不寻常。你详细谈一谈相互之间的关系，有问题的话全部交待出来。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褚局长不会保留的。啊，再通知你一件事，你家里被依法搜查过，爱人被依法批捕。” 褚文渊脑袋嗡地一声，眼前突然金星乱冒，随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876章 调查兰蕙芷 丁主任摇了摇头叹道：“软蛋，吓得这样！” 一瓢冰水当头淋下，褚文渊悠悠醒转。看着丁主任似笑非笑的一张肥脸，他心里长叹一声，罢、罢、罢，受够了这非人的折磨，还是保住眼前再说。 第二天一上班丁主任笑容满面地敲开金光明办公室的门，汇报道：“交待了，说了不少，有几件蛮有价值。不但有他，马副市长、胡林书记也提到了。这是材料，他签了字按了手印。” 金光明轻轻一咬牙道：“好，辛苦了！” 看过材料苗长刚神色大振，和金光明对视一眼道：“我和马凤玲、胡林谈，敲打敲打，压压他们的邪气。他那里你亲自出面为妥，其他人镇不住场。” 金光明问道：“时报那边怎么样了？”他对时报掌握长虹湖国营农场夜袭事件的详情，始终心存忧虑，担心落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结果。 “态度很强硬，正在做更高层的工作。”苗长刚轻轻摇了摇头道。 金光明更忧心了，疑惑地道：“怪了，省里的意见也不重视，到底是谁？” “是谁已经不重要，李飞扬在办，不会有事。”苗长刚宽慰他，其实也是自我宽慰。 褚文渊在杳踪区的时候，马凤玲是书记，胡林是区长。他向丁主任交待，马凤玲拍板决定给予四海有芳一家子公司为期三年、每年三百万的财政补贴，实际是违规的变相税收返还。 马凤玲的现任丈夫老常是四海有芳总裁，也是二股东。胡林为连襟段福生的建筑公司介绍工程，亲自给褚文渊打招呼，暗示他把区人才交流中心大楼工程给段福生。 实际上褚文渊所说和事实有出入。四海有芳享受的财政补贴符合杳踪工业园的“地方政策”，马凤玲并不是乱来。 胡林的确把连襟段福生介绍给他，多少利用了人情资源，但段福生拿到工程是通过合法招标程序的，并没有明显的违规。 已经上了船，船也已经开动，后退不如加速前进。金光明回到办公室亲自给兰蕙芷打电话，约她来纪委谈点事。 兰蕙芷不了解情况，没有心理准备就来了。金光明和一个副书记、案审室主任老丁，还有一个女干部一起接待她。 他亲自主持谈话，开门见山问道：“宜然文化传播公司在汽车客运总站有四块广告牌，想向你了解情况。” 宜然文化传播公司的股东是兰蕙芳、兰蕙茵，两人对等出资，各持股百分之五十。在白燕的策划和操作下，公司以区区四万元拿下了车站位置最佳的四块广告牌的永久使用权。 目前工程尚未竣工，车站就把施工围挡上的六个位置最好的广告位交给宜然，作为临时替代。 这六个广告位每月价格卖到一万二，只要四五个月时间宜然就能收回投资。这种便宜买卖一般人当然是得不到的，是交通局长褚文渊亲自安排的结果。 兰蕙芷这才知道扯上了褚文渊的事。宜然以四万元拿下四块广告牌是占了便宜，但对于闻同这种层级的领导干部，在省内官场实在不算个事。 她知道有人要整丈夫，强忍住火气平静地道：“你们应该去问车站。” 金光明笑咪咪地道：“我们就是先问过车站，才来向你了解情况的。” “那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兰蕙芷不再理他，站起身就走。 金光明心一横道：“不急，不急，请坐，麻烦你讲清楚再走！” “兰医生，您坐下休息，别着急。”那个女干部起身挡在兰蕙芷面前，嘴里客气地说道。 兰蕙芷冷冷地看着金光明道：“你们有什么权力限制我人身自由？” “不是限制你人身自由，是请你配合调查，讲清楚问题。她是市检察院的干部，代表司法机关参与我们的工作。”金光明依旧笑容满面，指着那个女干部回答她的质问。见兰蕙芷从包里取出手机，他阻止道：“你不应该打电话，请放回去！” 兰蕙芷黑着脸拨打闻同的手机，根本不理他。金光明道：“你这样不对，违反规定。你身份特殊，应该认真配合调查才对。这样搞法很不好，给我们很大压力，严重干扰阻碍了我们的工作！” 兰蕙芷明知他在借机罗织罪名，也顾不得了。 接到兰蕙芷的求救电话时闻同正在上课。他没想到金光明竟敢直接欺负到自己头上，用这样的方式公然羞辱他。 他怒火中烧，在教室外沉声对兰蕙芷道：“你不要着急，我来解决。” 挂掉电话他立即拨打伍元甫的手机，把情况向欧阳索宏汇报。欧阳索宏也大为震怒，略一考虑安排伍元甫要通苗长刚的电话。 在电话中他对苗长刚说道：“关于兰蕙芷同志，我谈一点意见。如果有确切证据，证明她违法犯罪，由司法机关依法处理。否则，一切后果由你承担！” 宜然文化传播公司从汽车客运总站购买广告牌，是企业和企业之间的商业行为，虽然价格明显不合理，但在现状下据以定罪实在太过勉强。 在拿广告牌的过程中，白燕并没有给褚文渊什么利益，也没有给车站领导什么利益，只是请他们吃了顿饭，买了几条高档烟。吃饭送烟这点事，实在算不得什么，根本不足以拿到桌面上来说。 苗长刚、金光明当然清楚这一点，他们的目的不是要对兰蕙芷怎么样，而是借助这件事搞闻同。 接到欧阳索宏的电话苗长刚马上通知金光明。金光明立即停止对兰蕙芷的调查，让她离开。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但把事情炒大炒热，而且还让闻同落下干扰纪检部门工作、阻碍司法调查的“罪名”。 再回到教室闻同无心听课。褚文渊意外被抓，对方又这么快扯到他身上，让他始料未及。 他自认为和褚文渊之间清清白白，自信经得起考验，不怕查。虽然当初顾念朋友情份让马凤玲把褚文渊从湖西县调到杳踪区当常委、组织部长，但他并没有从褚文渊那里索要什么利益。 第877章 人情冷暖 褚文渊被提为市交通局长，不是他的意见，是戴皎洁向他要求的。但事情显然不会这么简单，对方的目的不是要他蹲大狱，而是要把他从边湖赶开。 他知道，对方既是向褚文渊动手，那肯定是有了硬证据，而且涉及金额还不会小。 褚文渊这么快就被搜家，老婆也迅速被抓，越发加重了他的担忧。更让他忧心的是无法知道案件的进展，不知道搜家结果如何，接下来还会牵连出谁。 他正想着手机又响了，还是兰蕙芷打来的。他再次走到教室外，接通电话问道：“没事吧？有没有什么过激行为？” 兰蕙芷已经回了家，关上门在卧室给他打的电话，说道：“我刚到家，没事，你不要担心。” 闻同咬牙道：“金光明，这颗毒瘤，不灭他誓不为人！” 兰蕙芷忧心忡忡地道：“他们针对你来的，想害你！你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已经订好机票了，今天就过去。” 闻同想了想劝道：“这个时候你不能来，还是在家里好，照顾好妈和孩子。我这边你不要担心，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兰蕙芷想想也是，如果急着跑去天都找闻同，还不知道人家会瞎猜疑、瞎传播什么呢！这个时候最好是照顾好老人孩子，看好家。 想清楚了她说道：“他们让我说宜然文化传播公司在汽车客运总站广告牌的事。公司是大姐和二姐的，在科学城、中央商务区、机场和汽车客运总站投资了二十多块广告牌。我让白燕办的，没有乱来，都给过钱的。我想帮帮她们，觉得这个不错，旱涝保收，又能持久。汽车客运总站的广告牌找的褚文渊，他安排的。” 闻同并不知道宜然文化传播公司，更不知道广告牌的事。自己能始终关照季家，老婆怎么就不能照顾娘家人？他没有责怪兰蕙芷，说道：“我知道了，让你今天受委屈，是我的错。你安安心心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家，其他什么都不用想。” 想到闻同一个人在天都独自承担，兰蕙芷一阵心酸，眼泪就下来了，哭泣道：“我真没用，不象秋姐那么能干，能帮你出主意，想办法。我帮不了忙，还给你添乱……” 闻同安慰道：“添什么乱？你做得对，没有错！是我考虑不周到，没有考虑好大姐、二姐，平时爸爸、妈妈那里关心得也太少。不要哭了，啊？家在我心里最重要，你把家照顾得这么好，多好啊！妈常在我面前夸你，说你这么好，那么好。她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比对我还好。你千万别乱想了，啊？” 下午闻同请假，没有去上课，一个人呆在租住的房里。先是马凤玲给他打来电话，说苗长刚找她谈话，用褚文渊反映她给予四海有芳子公司税收返还的事敲打她，指责她以权谋私。 接着胡林又给他打来电话，也是苗长刚找他谈话，同样指责他以权谋私，违规为连襟段福生的建筑公司介绍工程。 对方牢牢把案件控制在手，相关消息封锁得极其严密，让马凤玲、胡林等人根本没办法了解情况，让闻同几乎两眼一抹黑。 考虑了很久，他决定探探戴皎洁的口气，看她知不知道此事，知道后怎么反应。 傍晚快下课的时候他回到党校，在教室外截住刚刚出来的戴皎洁道：“戴局长，方不方便？请你吃饭？” 戴皎洁神色有些异样，犹豫了片刻才答应下来。让闻同颇为意外的是，一向缠着戴皎洁不离左右的孟琬琰没有要求跟着去，向他勉强笑了笑快步走开了。 他再一看周围其他人，马上敏感地察觉出不对劲。学员们都有意无意地绕开他走，不小心和他对视的同学脸上的微笑都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勉强，全然不是往日热情的态度。有那么几个同学人走过去了，还回过头来看他，眼神特别得让他心里发慌。 闻同心里叹了一口气，对戴皎洁说道：“不方便就算了，改日再说。” 戴皎洁抱歉地一笑道：“真对不起，确实有事。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这个时候高登山从教室出来，在离着闻同几步远的地方坐上自己的车走了，看也没看闻同一眼。 绝大多数学员很低调，极少有象他这样公然让司机接送到教室门口的。他平时虽然和闻同关系很一般，但见面招呼还是打的，从不会象今天这样。 虽然没有人明白告诉闻同是怎么回事，但他已经隐约猜出缘由。再站在这里只会自寻尴尬，自取其辱，他忍住屈辱，强装微笑回宿舍。 回到宿舍他一头倒在床上，心情沮丧之极，只觉得周身乏力，什么也不想干。得意的时候，人人对你笑脸如花，稍一有风吹草动，所有人马上敏感地走开，唯恐躲避不及。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竟至如斯！ 想到以前戴皎洁的态度，再想到和孟琬琰夜游国立时她不断的笑声，他摇了摇头暗自叹息。 对戴皎洁他一直不喜欢，内心并没有多少亲近感，她这个样子还没有什么。但孟琬琰不一样，他对她颇有好感，非常认可她的才干，很愿意交这个朋友，所以才有夜游母校时的倾心交谈。 他没想到孟琬琰会是这样的人，这么实际，脸变得这么快，心里受到很大的刺激，难以排解。 不过稍稍让他安慰的是戴皎洁肯定已经知道了，凭直觉他猜测，她会出手干涉的。 九点多钟时施行芳给他打来电话，问道：“去宿舍两次都不见你，在哪儿？” 施行芳下午也请了假，陪同来天都出差的省长拜访一位督察署的领导。回到党校听别人议论闻同的事，他连忙去闻同宿舍找，没见着就打了这个电话。 闻同以为他还不知道，苦笑笑道：“有点事，没住在宿舍。” 施行芳道：“办妥了吧？要是方便，出来到老地方吃夜宵？” 第878章 难堪之极 闻同不想他以后知道了尴尬，推辞道：“不太方便，算了吧。” 施行芳明白他在回避，说道：“今天还真想请你吃夜宵。” 闻同马上听明白他已经知道了，心里一阵感动，说道：“那好吧，稍微等等，就过去。” 见面扯了一通闲话，施行芳道：“我就觉得奇怪，是谁散布的流言蜚语？也是巧，下午一个督察署的朋友问我，班上是不是有个叫闻同的。我说是啊，你也认识？他给我讲了几句，说你们省委领导和他的领导电话里谈事情时提了一下。” 闻同脑袋“嗡”地一声，思维就象断了电一样陷入短暂的停顿，好半晌才恢复过来。他万万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个隐情，难怪那些人一个个表现异样！ “亲信”下属贪腐被抓，老婆被调查，而且还是班子里的副手干的，事情又被反映到督察署，你说这样的人谁见了不逃之夭夭？ 闻同心想，施行芳在督察署的那个朋友特地告诉他，也是在提醒他注意回避吧？ 施行芳的暗示再明白不过，班上谁在督察署工作，这个散播流言的人就应该是谁。还有一点他没好说出来，事情起因是孟琬琰。 此前孟琬琰对闻同的态度引人遐想，很多人都看了出来。有人因此心生忌恨，用这种方式报复他。 回到租屋已经很晚，闻同毫无睡意，想了想打开电脑上网。没出乎他预料，虚湖网上一个字也没有关于长虹湖国营农场夜袭事件的新闻报道和网友发帖，被管制得死死的。 不过让他大为意外的是，网站也没有褚文渊和他的只言片语。这显然不寻常，对方怎么会这么心慈手软？ 他打开边湖日报、边湖电视台的网站，果然，褚文渊被抓的消息新闻报道里没有，但在论坛里传得铺天盖地。 许多帖子在字里行间露骨地暗示褚文渊的后台，矛头直指被安排到天都党校学习的“一号”。 网友们智慧不低，不少人闪烁其辞地说其实针对的是“一号”，幸灾乐祸地预测边湖即将暴发“大地震”。 让他感动的是同样有数不清的网友力挺他，发出不同意见，给予他非常高的评价，并没有一见到贪腐案件就失去理智地否定一切人。 他明白，这些网友大部分来自杳踪区、望水县和芙南区，肯定有马凤玲、杜子坤、胡林、桑义远、陈金光这些人在幕后支持的因素。 “古子平这个走卒，小人！”他咬牙咒骂了一句，发泄心里的愤懑。边湖日报、边湖电视台网站显然是受人操纵，网友中甚至不乏对方安排的托，不然不会出现如此反常的反闻浪潮。 这个人只能是宣传部长古子平，是他在为苗长刚出力。 虚湖网没有落井下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心里既感动又大为不解。 他又登录时报官网，细细看了一遍，没见着任何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和长虹湖国营农场的报道，心里竟是大为失望。 尽管矛盾重重，对立尖锐，大大小小的冲突不断上演，但双方并没有失去理智，仍然小心翼翼地保持克制，守着底线。 闻同没有轻易去碰教育城，对方同样没有拿聚离软件在云缈省的一统江湖和兰蕙芷的奢华生活，以及李易秋和闻同的关系做文章。 虽然苗长刚没有证据，但他坚信，闻同婚后并没有和李易秋断绝关系，仍然在往来。 在云缈省从企业到政府机关，只要聚离软件能够提供的产品和服务，几乎都用它的，其他软件商根本无法打入。可以说，聚离软件在云缈省居于绝对垄断地位，这种优势没有闻同的影响是绝无可能的。 第二天，闻同硬着头皮象往常一样走进教室。很不巧，今天来了十几个观摩教学的校领导，整个教室内看不见一个空座。 他站在教室前门门内，在一片人头中搜寻空位。他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心里难堪到极点，恨不得一走了之，从此再也不出现在这里。 但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走，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露怯，否则将更加无地自容。 不少学员感同身受，很同情他，开始转着头四处帮他寻找空位置。隋鹭薇见他虽然身处窘境，但表面上仍然泰然自若，心里既同情又佩服。 她是央企高管，不象政界中人那样一有风吹草动就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向闻同一招手，指了指身后高登山旁边的空位。 高登山在班上不大受人欢迎，通常情况下他旁边的座位都是空着的。闻同实在不愿意坐到他旁边，但已别无选择。 空位在最里边一组的中间位置，从前门走到那里必须经过整个教室的前排。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他努力控制难堪之极的心情，尽可能从容不迫地往那边走。 孟琬琰坐在最里一组的第一排，她左边是戴皎洁。见闻同走过来，她别过目光望向窗外。戴皎洁倒没有躲避，迎着他面露难言的表情。 闻同的目光掠过孟琬琰耳下那颗晶润如玉的胭脂红痣，心里涌上一股悲凉。孟琬琰脱俗的气质、出众的才干让他大生好感，却没料到竟是这样一个人，现实得让人心寒。 身居高位的他见过的美色数不胜数，主动示好的同样不计其数，他都很好地控制自己，一律拒之千里。 同样，他对孟琬琰脱俗的气质也是出于男人正常的欣赏心理，并没有非份之想，起码目前没有这样的企图。他对孟琬琰有好感，愿意和她交往，主要是因为她出众的才干，而不是她的美色。 高登山更不愿意和闻同同桌。本来在看书的他放下书，主动和旁边另一位学员搭讪。好在他坐在里边的座位，空位在最外侧，闻同不必经过他，少了一份麻烦。 老师开始讲课，所有人都停止交谈，正襟危坐目视前方。闻同翻遍了皮包，也没找到笔，想了想记起来是昨天晚上拿出来用忘了放回。 第879章 吃憋 因为有学校领导观摩，学员们比平时认真得多，不管老师讲的重要不重要，都时不时地在本子上记上几笔。 高登山面前放着一支钢笔，一支铅笔。他明知闻同忘了带笔，却装作不知道，视若无睹。 这一组在教室最里边，学员们看前面时都侧着头。隋鹭薇注意到闻同的动作，转头往后瞥了一眼，笑了笑从包里取出一支签字笔递给他。 闻同心里一暖，伸手接了过来，点点头回了一个微笑。 整整一个上午，高登山都没有正眼看闻同，更没有和他说话。他视闻同为无物，闻同同样没有理会他。 中午下课后，施行芳在教室门口等闻同，请他去校外吃饭。往日这个时候都是成群结队地活动，现在只有他和施行芳两个人，让他百感交集。 施行芳没邀他去食堂，是不想碰到其他学员，免得难堪。 边湖这边总算暂时稳定下来。长虹湖国营农场发生夜袭事件后，一开始政府态度异常强硬，铁腕处理分场职工的诉求，不惜动用警力为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开路。 但失去耕地面临生存威胁的职工空前团结，一不肯在协议上签字，二不肯领取补偿金。 被迫无奈，苗长刚、赵永海、郭散义紧急协商后作出让步，决定由市、区两级追加补偿金，补足差额部分。 但职工依然不同意。失去土地就失去生存依赖，补偿金犹如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再说政府追加补偿金只是针对耕地，并没有考虑房屋拆迁。通隆物业对房屋拆迁补偿给得太低，离安置房价格差得太远。 郭散义火了，授意区公安局用警车把几名领头的职工“请来协助调查案子”，这才镇住局面。大部分职工选择了屈服，陆续在协议上签字，同意领取补偿金。 时报那边态度终于有了变化，不说发报道，但也没有明确承诺放弃。 不过褚文渊的案子却遇上了一点麻烦。省里一位领导的电话，让苗长刚悚然心惊。 “真没有想到，事情很不简单！褚文渊提交通局长不是他的主意，听电话里的意思，是戴皎洁的要求。”苗长刚面色凝重地道。 “她的要求？”金光明诧异地问道。 苗长刚点点头，苦笑道：“电话说，处理要谨慎，再谨慎！” 不干则罢，干就干到底，金光明想了想道：“那再从其他地方着手！” 金光明自信没有授人以柄，但苗长刚不一样，边湖地利房地产公司捐建的苗家村小学和“苗宅”始终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 虽然有人帮他把利剑拴牢，但再牢终归不是在自己手中掌控，如果把对方逼急了难保不会绳断剑坠。考虑再三，他道：“注意一下分寸，策略一些。” 金光明行动迅速，相继安排两队人马分赴富铜集团和义南县。派往富铜集团的调查组由一位从省委新调来的纪委副书记老鲍带队，到义南的调查组由案审室丁主任带队。 鲍副书记来边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金光明即将留下的空缺。因此他心理上很有优势，一到富铜集团就对接待的集团纪委书记提出，要求企业配合调查组调查五金配件采购业务。 集团纪委书记态度很好，但话却说得绵里藏针，总而言之一句话，要调查组拿出市委办、市府办的书面通知。 听说市纪委的通知在这儿不起作用，鲍副书记倍感脸上无光，冲动之下当场发作。 他不发脾气还好，一发脾气更糟糕，集团接待的人找借口一个个全走了，把调查组晾在会客室不理不睬。 调查组副组长见势不妙把他叫到一边提醒说，以前市纪委、市审计局来这里调查审计，都是由市委常委会议或市政府常务会议作出决议，由市委办、市府办联合下专文通知的。 到这个时候鲍副书记才认识到包青林的厉害，就连市委书记、市长也要充分尊敬他，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副书记所能比拟的。 他只得夹起尾巴灰溜溜地回市里向金光明复命，请求帮助。 金光明其实是知道有这个惯例的，他没有在事先说明，就是因为看不惯这个从“省委”下来的副手，有心杀杀他的锐气。 抚慰鼓励几句后，他安排鲍副书记以市纪委名义向市委提出申请，请求常委会议批准。 再到富铜集团的时候，鲍副书记憋着一口气，不但深挖集团五金配件业务，还悄悄把触角往其他方面延伸。 金光明、苗长刚的意图是调查季家兄弟的五金制造公司，找出让闻同难看的证据，并没有要求他扩大范围。 在闻同的关照下，季家兄弟放弃黄沙生意转行开设五金制造公司，供应富铜集团。不愁销路的生意自然好做，五金制造公司从无到有，现今一年销售额有一千多万。 两兄弟生意越做越象样，公司并没有因为有富铜集团这样的关系型超大客户而怠于技术研发和产品质量，所以不但成为富铜集团五金配件的稳定供应商，还成功从杳踪工业园拿到不少订单。 这次富铜集团十分配合，专门成立了一个包括纪检、财务、审计等部门在内的工作衔接小组，由集团纪委书记牵头。市纪委调查组索要资料，查看实物，约人谈话，衔接小组无一不照办，一句多余话也没有。 不过让鲍副书记失望的是，调查组一群人加班加点忙活了一周，结果一无所获。不但季家兄弟的五金制造公司和富铜集团的账目往来清晰，业务操作规范，其他五金配件供应商的情况也是如此，延伸到其他方面的调查也没能取得任何有价值的收获。 他猜测窍门可能在五金配件供应商的账上，向金光明提出扩大调查范围，但被金光明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慢说季家的五金制造公司注册地在江映，调查人家要迈过许多障碍，就是人家同意接受调查，你能见到真实的账？ 第880章 再出意外 不用别人说，再查下去老鲍自己都觉得无趣，主动结束了。 不过这个时候富铜集团不答应了，把调查组调阅什么资料，查看什么实物，找谁谈话，询问了解什么内容，一一地列出来，附在市委办、市府办的联合专文通知后面一并递到市委市政府，要求调查组作出解释。 联合专文通知只提到调查五金配件业务，调查组却擅自扩大范围，并且事中、事后也没向市里和富铜集团告知，完全是老鲍在“出一口气”。 往轻里说调查组是自作主张，违反组织纪律，往重里说就是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苗长刚、赵永海、金光明被搞得下不了台，不得不亲自给包青林打电话致歉。没几天三人还特地找了个由头，一起到富铜集团调研，以正视听。 和老鲍的灰头土脸不同，丁主任牵头的义南调查组马到成功，一举完成了金光明安排的任务。不过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情比老鲍好不了多少。 兰蕙芷在认识闻同以后，妻以夫荣，过的一直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富贵生活，事事都顺心顺意。以致闻同仕途骤然生变，她一时难以适应，感觉一片茫然，束手无策。 在市委大院，虽然人人看见她还是一样地尊敬，但她总觉得和从前不一样，气闷得很。以前她一般两周回一次义南，现在是一周一次，停留的时间也更长。 兰树林见女儿心事重重，劝慰道：“要不去问问刘老师，请他卜一卦？” 人在落魄的时候，特别需要心理安慰。兰蕙芷心里一动，记起刘老师对闻同的预言，“三十五到省级，四十前到天都，不惑之年封疆，五十前成大事”，问道：“请他的人多吗？” 兰树林说：“多，当然多。还办了易经学习班，有老干部和退休老师，也有没退休的，都向他学。不过他老习惯不变，不轻易给人卜卦，主要是帮人宽心，就是心理指导。这是你小妹说的，我哪里知道这个说法。” “不知道他给不给算。”刘老师的脾气兰蕙芷耳闻过，不是谁上门都接待，同一个人也不是每次都接待。 兰树林告诉她，有一次县委书记李斌的爱人请他卜前程，他就是不答应。 兰妈妈道：“看人，你去了他肯定算。我和你爸爸每次去看他，他总要说到你。说你是星宿下凡，有福之人，将来贵不可言。” 兰树林催促她道：“去准备东西，拿一对烟，一对酒，再准备两筒湖西特供茶，封一只红包。他爱喝茶，特别是湖西产的茶。” 刘老师住在文化馆后面的小院子里。兰蕙芷刚坐下，他指着旁边木桌上的一幅字笑道：“小兰你不用问，我早准备好了，等干了你带走。” 兰蕙芷侧身去看，一张一尺见方的宣纸上墨迹半干，显然不是刚刚写出来的，但肯定也不会太久。 这个季节空气潮湿，用毛笔写出来的字没有一个多小时干不了。她心里暗自诧异，难道真有能预知来事的人？ “贵人半时至，诚心问夫运；心中怀善念，大志为苍生；恶浊犯紫色，重霾掩柱石；平地一声雷，云开日自出。”她心里默默念着宣纸上的偈语，不断地为丈夫祈祷。 兰树林文化不高，隐隐约约能看出偈语的意思，见女儿脸色转忧为霁，他满脸堆笑道：“刘老师，等云开日出，一定来谢你。” 刘老师莫测高深地摆摆手，笑而不语。 兰妈妈把带来的东西交给刘老师的老伴，和她坐到一边拉家常。她嘴里说着闲话，眼睛、耳朵注意这边。见丈夫笑逐颜开，她知道是好卦，顿时满心欢喜。 刘老师的老伴拉着她的手笑道：“人都有小坎小坷，小兰福根深厚，是大贵命，你们不用为她担心。” 回到家兰蕙芷刚停好车，兰树香慌慌张张地从屋里跑出来，满脸都是焦急。兰蕙芷一打开车门，她迫不及待地上前道：“三妹子，出大事了，县里把你姑夫抓去了……” 兰蕙芷刚有了好心情，一听就火了，黑着脸道：“先进屋，进去再说。” 等进了屋，兰树香急切地道：“刚刚镇里派人去家里通知我，县里打电话到镇政府，让你姑夫去开会，结果一到就被纪委的人抓起来了。我跑去问，他们说是市纪委和县委县政府的决定。” 兰树林也蒙了，问道：“不能乱抓人，说是什么理由？” 兰树香迟疑了一下道：“说是收人家的钱和东西，哪里来这样的事……” 兰蕙芷一听就知道肯定是真的，说道：“你不要着急，我想想办法。” 她进房间把门关上，取出手机拨给县长老苟，问道：“苟县长，我在义南家里，县纪委把我姑夫请过去，是什么意思？” 老苟在望水县的时候和牛佑才亲近，后来和牛佑才一起调到义南县。牛佑才高升为昆北市委常委、农业副市长，他还在义南当常务副县长。闻同到任边湖市委书记后，牛佑才为他说情，他才被提拔为县长。 他不知道兰蕙芷回了义南，含混其辞地道：“这事是县委、县纪委那边办理，我也才听说，不是太清楚。” 兰蕙芷追问道：“听说市纪委来了调查组？” 老苟说：“好象是，上午到的。” “上午到，下午就抓人，太快了吧？调查什么时候开始的？谁决定的？”兰蕙芷的语气明显不善，话很冲。 调查兰树香的丈夫是金光明直接授意的。半个月前他分别把李斌、王志远约到市里谈话，要求他们“回忆回忆，积极主动想办法”。 领到任务后王志远十分地为难，回到程寨县把这事和老婆讲了。他老婆头脑蛮清楚，说苗市长提拔你当县委书记还不是因为那天晚上送的卡，这个才是实质。象办这种事吃力不一定讨好，对职务升迁影响不大，肯定伤害闻同，最好不要干。 第881章 闻同放大招 王志远想想也是，就听了老婆的话，在这件事上抱着应付的态度。他在望水县和闻同搭过班子，闻同调走后继续担任望水县长，虽然找不出闻同的毛病，但要针对其他人搞点事出来让闻同难看还是可以做到的。 李斌没象王志远一样，很是积极，亲自安排人暗中调查兰树香的丈夫，直接把调查结果汇报给金光明和苗长刚。所以丁主任一下来就抓人，根本不用费力去调查。 老苟事先是了解一些的，但他没敢过问，也没向马凤玲、杜子坤、胡林、桑义远汇报。被兰蕙芷逼问，他回答道：“我去了解一下。” 见他闪烁其辞，兰蕙芷冷笑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考虑了一下她又拨通马凤玲的手机，把情况简单地讲了。 马凤玲很冷静，说道：“你不用担心，不会为难他的。不过如果事情属实的话，酌情处理恐怕是免不了的。” 稍顿了顿，她接着道：“已经有了相应安排，再和闻书记确认后，马上就启动！” 兰蕙芷也冷静下来，开门出来对兰树香道：“姑，你先回去，不要着急。姑夫在里面不会受委屈的，他们不敢拿他怎么样的。” 兰树香怎会不着急，心虚地问道：“不会坐牢吧？” 兰蕙芷问道：“那你告诉我，到底有多少？” 兰树林也道：“现在不是瞒的时候，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就说什么。” “其实都是些小便宜，烟哪酒哇这些。钱收得不多，人家送个三百五百的，鸡零狗碎，总数多少我也不清楚。”其实她哪里不清楚，一笔笔都记在本子上，零零碎碎收的钱，还有烟酒茶叶什么的折合下来上百万！ 她为人精明，镇政府派来通知的人一走，她马上找出账本泼上酒精烧得干干净净。 烟酒不是问题，三百五百地收钱也不是问题，除非记到账本子上攒成一堆被发现。 兰蕙芷问道：“就这些？” 兰树香吞吞吐吐地道：“还有、还有几笔大些的，前不久收的，一笔五千，一笔一万，两笔八千。” 她仍旧没说实话，只透露今年收到的大额钱款，前些年收到的没肯说。 这就有点麻烦了，纪委的人很可能就是抓的这些证据。兰蕙芷虽然贵为市委书记夫人，但对于云缈省官场中的道道并不那么熟悉，一时间没了主意。 兰树香比她要懂，试探道：“其实你姑夫是向人家借的，准备还的。” 兰蕙芷竟然很认真地问道：“有没有打借条？” “借条是打了的，我亲眼看你姑夫写的。不过当时忘了给人家，后来隔了几天，被我洗衣服不小心洗烂了。”兰树香哭笑不得，这个侄女家里金山银山，钱多得花不完，走到哪儿都被人捧着抬着，哪里了解这些道道。 兰蕙芷总算听明白了，说道：“我来想办法。” 对方既是有意识的，怎么会给你补救的机会？她自然明白这一点，不过是安慰兰树香罢了。 听说兰蕙芷赶巧在义南家里，李斌、丁主任后悔不迭，暗暗自责考虑不周，事先没有了解清楚。她在义南抓人和她不在义南抓人是有很大区别的，前者不啻于当面羞辱，是极其伤人脸面的。 几天后的晚上，在边湖山庄小楼内，苗长刚和璇儿赤条条地搂成一团。纠缠了好一阵子，二人方才喘息着偃旗息鼓。 苗长刚爱怜地抚摸着璇儿红晕未退的脸庞，问道：“今天好不好？” 璇儿眼神闪着异样的光彩，全身紧贴着他皮肉松驰的身体娇声道：“好！今天特别好！怎么突然这么厉害？” 苗长刚大为开心，笑道：“月底要开省委常委会议，研究边湖的人事安排。” 璇儿眼神热切地道：“真的吗？你要当市委书记了？！” 苗长刚的老婆长年在国外照看孙子，璇儿事实上替代了她的位置。她已经把自己认作身边这个男人的地下夫人，平日里和他同床共枕，分享欢乐，分担烦恼。 看她发自内心地高兴，苗长刚心里一痛，又怕她看出来，连忙掩饰地笑道：“差不多吧，卞书记已经和我谈过一次。” 璇儿笑着连声道喜，又献上热吻。其实她已经看出了苗长刚的异常，以为他是对自己心存愧疚，就装作没看出来，怕惹得他更不痛快。 苗长刚心中叹息一声，少有地柔声道：“我又在东洲买了两套房子，登记在你的名下，钥匙和房本刚才放到你包里了。” 璇儿眼圈一红，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苗长刚帮她拭去泪水，笑道：“不高兴吗？” 璇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苗长刚道：“市里派代表团到美国招商，下周出发，计划五天时间。我还是市长身份，得由我带队。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市公安局也不行！没有我们老板批准，谁也不准进……”楼下忽然传来压抑的吵闹声，是山庄保安和市公安局的警察发生冲突。 “笑话！市公安局突击检查，到了你们这里还有禁区？马上让开，否则以暴力抗法罪名逮捕！”一名警官厉声警告道。 “今天阻挠的就是你们，怎么样？”保安队长嚣张地道。 “我授权，对于暴力抗法者，三次警告不停止，立即开枪！” 苗长刚心里一凉，吓得几乎瘫在床上。说话的是政法委副书记、市公安局党组书记、常务副局长盖如东！ “退开！”保安队长一声暴喝，突然从腰间拔出手枪，非常专业地指向盖如东，动作之迅捷远甚于许多体态臃肿的警察。 盖如东暗叫一声惭愧，还是低估这里了，保安竟然私自佩带枪支！不过这更加说明了问题，小楼里隐藏的惊天秘密确凿无疑。 两名警察迅速堵到盖如东身前，手中的枪一齐指向保安队长。 面对五六只黑洞洞的枪口，保安队长夷然不惧，手枪依然稳稳地指向盖如东，没有一丝颤抖。 第882章 神秘电话 盖如东暗赞一声，好一个退伍老兵！ 双方陷入对峙状态，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原本湿润宜人的空气急剧升温，好象就要发生大爆炸一般。 兵贵神速，这个时候一秒钟都是非常珍贵的，耽搁一秒钟，就耽搁一分战机。 盖如东首先想到的不是自身安危，而是这场堪决定其命运的行动。他抬头焦虑地看了一眼一直亮着灯光的小楼，心想他已经听见了吧？是不是正在忙着穿衣服？ 在租住房的客厅里，闻同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候边湖那边的结果。这种事他经历过多次，并没有任何紧张，只是期待知道苗长刚被抓现行时会是什么表情。 当年在杳踪区，他遥控盖如东暴力镇压深夜破坏栗子堰石场的黑社会团伙，后来又突出猛招抓捕原县纺织公司总经理金有福，剑指倪正林和前望水县委书记阮洪通，情形之凶险丝毫不下于今日。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陌生手机号码。他稍一犹豫，还是拿起来接听。 “闻书记，还记得十几年前边湖山庄‘腾云厅’的旧事吗？和丽丽姑娘的销魂一会！”说话的是个男人，嗓音低沉。 此事在闻同记忆中有如刀刻一般，猛一听人提起，他脑袋“嗡”地一声，握手机的手都在颤抖。他努力克制住翻江倒海的心情，冷静地问道：“你是谁？胡说什么？” “我是谁你不要问。既然打这个电话，你想会是胡说吗？明白人不说糊涂话，冲突一触即发，请你马上做出理智决定！”话音刚落，男人立即挂断电话。 闻同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一咬牙迅速拨通马凤玲的手机，要求道：“立即通知盖如东，取消，撤离！” 马凤玲惊讶地问道：“为什么？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闻同冷声道：“情况有变，取消，撤离！” 马凤玲不甘心地争取道：“老盖的人跟踪了很久，今天确信他又进去了，万无一失。这是最好的机会，千载难逢……” “我不想说第三次！”闻同何尝不知道，如果错过了这次，就不会再有机会逐走苗长刚，也就意味着他将彻底失去保住边湖市委书记职务的机会。 马凤玲无奈地道：“好吧！” 尽管其他保安都是手持警棍或锋利的砍刀，只有保安队长一人有枪，但足以威慑警察不敢轻易动手。 捉贼捉赃，捉奸在床。盖如东焦心如焚，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小楼，一狠心就要下达攻击命令。 千钧一发之际，他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迅速取出手机打开，屏幕上显示一个简单的大字英文字母“N”。这是事先说定的暗号，意为取消行动，马上撤离。 怎么回事，关键时刻打起退堂鼓？这不是他的性格呀，难道事情有变？操，老子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你怎么临阵变卦了？！ 来不及细想，盖如东准确地打了个手势，简短有力地道：“全体收起枪！” 仔细确认所有警察收起了枪，保安队长这才缓缓地把枪放回腰间。 盖如东沉声道：“今天到此为止！山庄经营管理存在严重问题，要立即着手整顿。另外，请负责人明天上午去市局，说明情况……” 就这样收手不行，一定要掌握主动权，否则日后遭到打击报复连个抗辩的理由都没有。何斌心念电转，不动声色地轻移几步，旋即闪电般飞身一腿踢向保安队长胸口。 这一击实在太突然太有力量，饶是竞击好手的保安队长也没能逃脱，身体横飞出去，重重地撞到假山石上晕了过去。 “跪下！手抱后脑勺！跪下……”众警察反应不慢，纷纷拔岀枪指向保安。 何斌刚才这猝然一击太惊艳了，控制住如狼似虎的保安后，警察们一齐看向他们的副局长，“哗”地使劲鼓掌。众人均想难怪他年纪轻轻就当上副局长，果然是狠角色。 何斌从杳踪区调到市公安局当副局长，局内部很多人是不服的。他刚才的惊天一脚，可以说为他打开了局面，奠定了权威。 何斌屹立如山，双脚踏在地上纹丝不动，威严地看着手下。他也是退伍军人，长得身高腿长，又黑又壮，那架式有如怒吼天尊，极有威势。 其实他是有苦难言，刚才这一脚用力过猛，拉伤了肌肉，胯下还在隐隐作痛。受的伤让他一时动弹不得，强撑着才没有坐倒。 盖如东是何许人物，马上明白了何斌的用心。他双掌轻击几下以示祝贺，随即冷声命令道：“持枪袭警，暴力抗法，全部带走！” 听见盖如东下达撤离命令，苗长刚长吁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倒在沙发里。但随即一声沉闷的响声，又一声惨嚎，紧接着一连串清脆的上手铐声，再一阵喧天的掌声叫好声，再次让他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他又一次快速查看了一遍室内物品和身上的衣物，确认没有纰漏后才稍稍放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接即将冲进来的警察。 璇儿衣衫不整地躲在卫生间里，耳听楼下的动静，被吓得面色苍白。她不住地发抖，心道观场太残酷了，太凶险了！ 让苗长刚不解的是，掌声过后警察并没有冲上楼来，他恐惧的一幕没有上演。小楼已经被警方封锁，璇儿是不可能逃得了的。如果盖如东豁出去冒犯市长权威，孤注一掷把璇儿带去检查身体，那一切可就暴露了。 “已经走了。真对不起，我严重失职！”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麦良打来的。麦良很谨慎，话中没带称呼。 苗长刚并没有发作，语气平静地问道：“怎么进来的？” 这怪不得麦良，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太大意了，快把这儿当成了家。何况两个人关系异常亲密，已经和江昌成一起结成利益共同体了，休戚与共。 麦良答道：“着便衣扮成客人，分批进来的。” 苗长刚问道：“会有什么后果？” 第883章 适时退缩 麦良说：“以持枪袭警、暴力抗法的名义，把保安带走了。我已经向政法委李书记汇报过。” “嗯，大家辛苦了，要好好感谢他们。”保安被抓进去，轻的至少拘留，重的象保安队长肯定重判，给他们物质补偿是必不可少的。 保安——包括保安队长在内——并不知道小楼里是谁，他们只知道听从老板麦良的命令，死保小楼安全，否则将受到严厉惩罚。 保安不知道保的是谁，同样，除了盖如东、何斌外警察们也不知道抓的是谁。 麦良说：“好，我明白。” 苗长刚说：“时间不早，休息去吧。” 挂掉电话苗长刚反复推想，怎么也猜不透盖如东为什么突然撤走了。要说闻同是不敢把事情闹大，只想警告他，他自己都不相信。 听苗长刚竟然没有问盖如东突然撤离的原因，麦良大大松了一口气。刚才接到手下通风报信时，他正在山庄另一座楼里，亲眼目睹整个过程。 亏得他机警，情急之下想出一计，让亲信手下拨打闻同的手机发出威胁，这才侥幸化解危局。 否则一旦苗长刚身败名裂倒了台，他也将跟着完蛋大吉。他之所以担心苗长刚查问盖如东临阵撤退的原因，是因为害怕苗长刚察觉出山庄“高干房”内安装监控录像的隐秘。 闻同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可能上了当。他认真回想威胁电话，发现了不少可疑之处。 首先，打威胁电话的人很可能只是知道甚至是猜测他和丽丽的事情，并没有证据，否则苗长刚怎会不利用？ 其次，那个人的话很有技巧，提醒他事态危急，诱导他马上作出决断，让他没有思考判断的时间，这表明那个人底气并不足。 还有，那个人点到即止，绝不多说，说明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 不过推断归推断，这种事是冒不得险的，谁知道会不会另有隐情？他不敢掉以轻心，决定查个水落石出，想办法彻底消除心头之患。 另外，有一件事让他隐隐不安。丽丽怎么进了镇开投工作？是谁安排的？此事一旦被兰蕙芷、李易秋知道，后果可想而知。 第二天苗长刚先见李固录，问道：“听说边湖山庄的保安暴力袭警？” 李固录心里暗自发笑，严肃地道：“是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必须依法处理。对市局部分领导未经班子研究决定，擅自安排突击检查，我们将展开调查，严厉追究责任！” 苗长刚轻描淡写地道：“我看不一定。维护班子团结很重要，不必拘泥小节。再者，娱乐场所是该整顿一下了。” 只查边湖山庄不行，有必要再抽查其他几家“陪伴”，以正公众视听。李固录闻弦歌知雅意，连连点头道：“我们马上安排抽查，坚决打击不法行为。” 苗长刚强调维护班子团结，不支持追究盖如东、何斌的责任，很是出乎他的预料。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可以想象苗长刚昨天晚上狼狈不堪的窘态，这样他都能忍，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安排好李固录这边，苗长刚又叫来金光明，说道：“义南的那个事，我的意见是要充分考虑现实情况，可以从轻处理。” “十几万，证据确凿，足够判几年。李斌、老丁的工作很扎实，经得起检验，不会出纰漏。”金光明很意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起了善心。 苗长刚说：“要着眼全盘，维护大局。” 金光明以为是省里有人来了电话，让他改变了主意，点点头道：“好，那就给个降职处分，降一级？” 闻同调到边湖当市委书记后，李斌把兰树香的丈夫从镇政府规划办主任提拔为副镇长，这次降回去还是当规划办主任。 苗长刚说：“好，马上解决，最好今天就办妥。” “今天恐怕来不及，明天吧。”既然从轻处理，很多证据就要仔细“梳理”一下，免得不能自圆其说，惹来麻烦。 周五傍晚，兰蕙溪给闻同打来电话问道：“姐夫，李进晚上请你吃饭，向你赔礼道歉，你有时间吧？” 李进锲而不舍地追着她不放，终于让她回心转意，条件是当面向闻同道歉。 “晚上请我吃饭，现在才打电话，还问有没有时间！告诉你，没时间！”闻同心情很不好，还要应付她儿女情长的小事，很是无奈。 “嘻、嘻，我请你去，你就得去！”兰蕙溪并不十分清楚闻同现在的处境。 她知道闻同深受中央的那位领导赏识，就简单地以为没有他摆不平的事，根本不了解政治之复杂深奥。 闻同被她逗乐了，笑道：“这是你说的，别后悔！” 晚上在置地饭店包间，李进颇为不安地问兰蕙溪道：“他没有生气吧？” 兰蕙溪一本正经地骗他道：“你也不想想，他三十一岁就是正厅级高干，当云缈省计委主任，三十三岁就是七百万人口的市委书记，是什么样的社会地位？你一点也不尊敬他，说他官僚，他能不生气吗？” 李进很想反驳解释几句，话到嘴边还是没敢出口，理智地咽了回去。兰蕙溪成心捉弄他，说道：“你态度要诚恳，不要嘴上说说，要正正式式地鞠躬。” 两人坐在包间沙发上嘀嘀咕咕，没注意到闻同已经走进门。包间外面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踏在上面无声无息，有人走近确实不容易听见。 听兰蕙溪又在耍小女生脾气，闻同心里一乐，轻咳一声提醒他们。兰蕙溪一抬头，眼睛睁得溜圆，失声道：“姐夫，你、你、你骗人……” 闻同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兰蕙芷和小感感、小恩恩。兰蕙溪和李进的关系还只是一般恋人，她并没有告诉家里，出于对闻同的崇慕她才领给他认识，闻同却出卖了她的信赖。 闻同两手一摊，笑道：“你三姐、感感、恩恩下午到的，我总不能让他们自己去吃饭吧？” 第884章 省委的人事决定 兰蕙溪质问道：“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闻同说：“我说没时间，你说不行，对吧？” 兰蕙溪气哼哼地道：“无赖！” 趁着气氛融洽，李进规规矩矩地站到闻同跟前，双手垂在身侧，深深地弯下腰鞠躬道：“闻哥，对不起，我向您道歉！” “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好道歉的！”闻同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 兰蕙溪不顾闻同瞪眼，乐得大笑不止。兰蕙芷微笑着责怪道：“亏你还是大人，哪有这样的！” 回到租住房，把两个孩子哄睡下后，夫妇俩相对无语。好半晌兰蕙芷轻声道：“姑夫回家了。” 闻同沉着脸，说：“嗯，人还好吧？” 兰蕙芷说：“瘦了一些，精神很不好。” 又是一阵沉默。还是兰蕙芷先开口，问道：“是不是先搬到义南去？” 下午省委召开书记办公会议，酝酿边湖市人事安排，提出由苗长刚任书记，赵永海任代理市长，金光明任专职副书记兼组织部长，老鲍任纪委书记。 会议没提对闻同的安排，但实际上等于是说了，因为在他来天都学习之前就已被任命为省委副秘书长。 虽然事情最终要由省委常委会议研究决定，但书记办公会议议定的意见还鲜有通不过常委会议的。 到了这个时候还留在市委大院不搬家，确实很没意思，闻同说道：“行，你带着妈和孩子先住过去，大件东西等我结业后再说，反正也没几天时间。” 兰蕙芷说：“郜主任有回音吗？” 闻同冷淡地答道：“中午回了电话，说要服从安排。” 兰蕙芷突然激动起来，气愤地道：“那个时候你不愿意到边湖，非叫你去。又让你大胆闯，树立一个经济社会协调发展的榜样出来。现在得罪了人，出了事，撒手不管了！” 闻同说：“处的位置不一样，考虑问题肯定不一样。站在他的角度，需要从全局平衡协调，非常复杂。来天都学习，没有那么忙，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对高层政治运作规律，我认识太肤浅，直接导致今天的结果。以前想当然地认为有最上层的支持，可以放开手脚，不能胆小怕事，结果犯了急躁病，欲速不达。在这方面，滕宗渊比我认识深刻，结果最后也还是犯了同样的错误。” 他何尝没有牢骚，但抱怨是没有用的，只会让人生厌。 发泄了一阵，兰蕙芷说：“义南的刘老师我跟你说过的，这是他写的。我人还没到，他提前半个钟头写好了等着，你说神不神？你不要灰心，我觉得会有转机的。” 闻同接过宣纸，看到“平地一声雷，云开日自出”，苦笑道：“雷是引爆了，不过半途哑火了！” 兰蕙芷疑惑地问：“什么？” “啊，我是说这种东西不能太当真。”盖如东夜查边湖山庄的事兰蕙芷并不知道，闻同非常不愿意把这种事带进家门。 兰蕙芷依偎到他胸前，柔声道：“我不管你当不当官，当什么官，只要你开开心心，我就觉得幸福快乐！” 闻同轻抚她的秀发，望着窗外广袤的夜空微笑道：“好久没有一起看星星了，你看，多美丽！” 兰蕙芷一下子被唤起美好的回忆，说道：“那时候在江映公园的长椅子上，你抱着我，仰头一起数星星……” “长刚，边湖底子好，后劲足，势头猛，是我省重镇要地。省委最终决定交到你手上，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希望你不负重托，带领七百万父老续写辉煌。”卞子庄面色平静，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苗长刚心里感慨万千，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神情恭谨地道：“我一定不辜负省委和您的信任，恪尽职守，完成使命。” “照东书记、正林副主任劳苦功高，我们要牢牢记住他们。还有闻同同志，是有重大贡献的，要实事求是，给予认可，给予充分尊重。” “是，我记住了！”苗长刚心中一阵苦涩。 下午在边湖机场，苗长刚和送行的赵永海、金光明、马凤玲、桑义远等人一一握过手，随即接受边湖电视台简短的采访。 “苗市长，请您谈一谈这次海外招商的重要意义。”记者的问题很八股，中规中矩，没滋没味。 苗长刚看了一眼不远处车流如织的长虹湖高架桥，意气飞扬地道：“市委市政府组织的这次海外招商，得到了省委省政府的全力支持，经过精心准备，周密部署，必定能够实现预期目的。这次招商共推出五十个项目，一共一百三十亿投资。项目的质量都很高，整体技术水平先进，对全市经济社会发展具有巨大促进作用……” 采访结束苗长刚缓步踏上铉梯。在踩上最后一级阶梯时，不知何故他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 随行的副团长谢和添慌忙从后面伸手扶住他，他才没有摔倒。 进舱门前，他回身向机下送行的人扬手致意，目光凝望着湖对岸的市区，丝毫看不出失态的尴尬。 党校在结业前为学员安排了一次调研，十个人左右一组，闻同和施行芳、隋鹭薇、孟琬琰被分到同一组，去向是施行芳所任职的蜃影省玉楼市。 小组人数少，大家免不了时常打照面，这让闻同和孟琬琰感到很不自在。 到达蜃影的当晚，省委组织部设宴款待调研组一行，组织部长佟乍现亲自作陪。能请出省委组织部长，看来施行芳在省内实力不俗。 在酒桌上，佟乍现笑道：“见到闻书记和孟副部长，才知道自己太老了！” 众人很自然地拿眼去看他们。孟琬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微微下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施行芳说道：“闻书记三年前任云缈省计委主任，主持实施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 身为组织部长，佟乍现很清楚计委主任的份量，对闻同道：“很佩服闻书记，佩服！” 第885章 再现转机 这种赞誉闻同听得已经麻木了，淡然微笑道：“您客气，主要是赶上了中央培养中青年干部的机遇。” 吃过饭时间已经不早，连夜赶去玉楼市来不及，一行人决定晚上住在省城花城市。主人安排的宾馆是当地最好的，是开业不久的五星级的置地饭店。 施行芳考虑很周到，把男女学员分到不同楼层，让闻同和孟琬琰少了碰面机会。 第二天早上六点，闻同准时起床，简单洗漱后换上运动衣出门跑步。空气很干躁，风吹在身上非常地冷。行人稀少的清晨跑在陌生的街头，让他心里充塞着别样的感觉，渐渐忘却了连日来的忧闷。 估计跑了三四里地，他停下脚步走到街道对面，循着原路往回跑。到了饭店对面，他看见路边有一家餐馆，门面很有特色，招牌上写着“马记面庄”四个大字。 隔着玻璃看见里面有人在吃面，他改变了回饭店吃早餐的打算，推开门走了进去。时间还早，店堂内客人寥寥无几。他一进门红脸膛、八字须的老板就热情地招呼道：“看一看，要什么面？” “你给推荐推荐，有特色的。”闻同抬头看着墙上悬挂的食谱，随口说道。 “我们是老字号，都是特色。听你口音是外地客，怕不怕辣？” “能吃辣。”闻同说。 “那好，这个，大份小份？”老板问。 “大份。”闻同看了一眼食谱上色泽诱人的图片，胃口大开。等到面条从厨房端出来，他一摸口袋才发现没带钱包。 还没等他开口，老板爽快地道：“没事、没事，吃去吧！” 闻同说：“那就不客气了，回头送过来。我住对面一六零九房间，姓闻。” 闻同没走远，就近坐在柜台旁边的桌上。老板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这个年轻人气度非凡，绝不是一般人。店里客人少，他闲得很，问道：“真道电气的？他们的人我都认识，没见过你。” 这个地方是花城市最繁华的地段，置地饭店位置很好，楼十分抢眼。饭店沿袭一贯的模式，集高端住宿、餐饮、写字楼于一体。写字楼投入使用后，真道电气、四海有芳、富铜集团、成光酒业等企业的分支机构全搬了过来。 闻同道：“不是，来出差的。嗯，你的面不错，真不错！” 老板得意地道：“从我店里出去的，还没有过说不好的！我五年前干这行，现在有几十家店，家家生意火爆！” 闻同问：“你五年前才开始干，接别人的招牌吧？” 老板说：“家传的老字号，以前我爸爸干。” “这么大的摊子，你这个当老板的还早起站柜台？” “不亲自站柜台怎么知道客人的想法？连客人怎么想都不知道，早晚得黄了。十几家店，我随便抽，每家一个月最少去一次。” 闻同暗自诧异，看不出来，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有这份认识。他问道：“没想过做大吗？出省，进军发达城市。” 老板马上叹气道：“唉，缺资金！银行是大爷，我们这个行当贷不来款！” “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你们可以谈谈投资。”闻同打算让M私人基金的人过来考察，满意的话考虑投资持股。 老板还真没想过会有人投资他这个面馆，愣了愣才道：“行，成了我在置地饭店请你！” 闻同大笑道：“你的生意经不比置地饭店差，关键是把特色做深做透……” “闻主任，真的是您！”一个肥胖的秃顶男人站在闻同桌前，满脸惊异。 闻同抬眼一瞧，笑道：“哟，老吴，你好！” 秃顶男人是马凤玲的前夫老吴。他和马凤玲离婚后，对云缈省官场不再关心，以为闻同还在省计委。 “来出差吗？”政府官员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见闻同只有一个人老吴很是奇怪。 “对，你就住在附近？” “那幢楼。晚上不要安排活动了，我请您。”老吴指着置地饭店后面一幢高档公寓楼说。 闻同歉意地道：“上午去玉楼，不在这边。” “玉楼我很熟，我下午过去，开车很快的。”他乡遇故知，老吴很是兴奋。 闻同不再推辞，笑道：“出来跑步，忘了带钱包，你帮我把面钱付了。” 老板道：“你和吴总是朋友，不收钱，不收钱！” 老吴笑道：“你是开门做生意的，哪能不给钱。”他转向闻同道：“马老板，生意很不错的。” 老吴是买回家吃。闻同等他一起离开，临告别时叮嘱道：“那个马老板，不要告诉他我的事。” 当官的都不愿意轻易暴露身份，老吴没有多想，点头答应了。 晚上老吴开着一辆奔驰把闻同从宾馆接走，拉到一家高档饭店。几杯白酒下肚，他语气平静地问道：“一直没联系过，她还好吧？” 闻同道：“还好，还是老样子。” 老吴举杯和闻同轻轻碰了碰，慢慢喝干，放下杯子忽地笑道：“最开始的时候，心里很不好受，甚至连您也怨上了。觉得要不是您领路提携，她也不会有那样的地位，我们的差距也不会那么悬殊。后来慢慢想明白了，谁也不能怨，谁也不该怨，生活就是这个样子。我再婚后生了个儿子，家庭美满幸福，心态完全平静了，对她只有祝福，不再怨恨。这些年公司发展非常好，我个人也还不错，在那座城市里勉强算是上流社会的人，知足了！” “唉，对，生活就是这个样子！”这句话简单朴实，却深藏着无尽的真谛，勾起了闻同强烈的共鸣。 回到宾馆刚进门，闻同接到李易秋的电话：“你方便吗？” “方便，你说。”酒喝得有点多，闻同回身踢上门，躺倒在床上。 “杨铮刚打来电话，办成了，把姓唐的抓到租的房子里了！”李易秋压抑不住兴奋，说道。 闻同酒一下子全醒了，坐起身道：“好！有什么反应？” 李易秋说：“始终蒙住头，没让他知道是谁下的手。他以为碰上绑架的，吓得半死，哭着求饶命，没出息！杨铮的意思是晾他几天，把他吓透了再审。” 第886章 保密工厂 闻同问：“有人发现没有？” 李易秋说：“没有！盯了这么久，今天晚上他单独出门，在一条巷子里下的手，没有其他人在场。耀光想了一个办法，再把他小儿子抓出来，吓哭了录音放给他听。” 王耀光鬼点子最多，听录音的方式看不见摸不着，最能催毁一个父亲的心理防线。 “告诉他们，不放过任何机会！”闻同目光阴冷，脸上肌肉扭曲，话中泛着透骨的寒意。 李易秋担心他心情不好，借酒解闷，叮嘱道：“在那边少喝一点酒，能不喝的就别喝。” 闻同说：“今天喝多了一点，不过……” 李易秋马上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老不听话！不能多喝酒，伤身体不知道吗……” 闻同耐心地等她停下来，说道：“就想听你唠叨，听着心里舒服！今天碰到老吴了，一起吃饭，不知不觉喝多了……” “什么不知不觉，明明是有意的！”李易秋心一软，语气缓和了许多。 闻同说：“嘿、嘿，他乡遇故知，酒逢知己千杯少嘛！” 李易秋不再追究，关心地问道：“他怎么样？” 闻同说：“很好，已经看开了，很平静。” 李易秋不屑地道：“当然好了，老牛吃嫩草，哼！” 第三天调研组到神机集团在玉楼市的生产基地参观。隋鹭薇是神机集团的总会计师，因此她也算是主人。 神机是军工企业，主要生产军品，基地的保密级别非常高。在生产基地大门口，众人一一接受安检，把手机和纸质物品全部交了上去。 上午的安排是听讲座，由生产基地党委书记主讲。这位党委书记看来接待过很多次参观团，讲话循着套路来，有条有理，十分娴熟。 对于局外人来说，这个领域充满神秘色彩，任何一点稍稍和机密沾边的信息都是那么富有吸引力。更难得的是党委书记还很幽默，在集团领导面前又十分卖力，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中午吃饭时，基地的几个主要领导全部到场陪客。基地老总原昌武是军人出身，性格粗豪，讲话风趣。他指着桌上的一道烤全羊说道：“前一阵中央领导来视察，上了这个。特别对口味，一个人吃了小半片羊腿。后来郜主任告诉我们集团老板，他很久没这么吃东西了！今天有幸款待各位领导，我们特地选了一头六条腿的羊，正好一人半片。” 众人哈哈大笑。带队的党校黄主任开玩笑道：“原总喂羊和造武器的水平一样高，虚虚实实，以假乱真，不佩服不行！” 原昌武是正厅局级，兼着集团副总，在集团的地位比隋鹭薇还高。虽然是企业领导，但央企隶属于中央，神机的性质又十分特殊，是以他在众人面前并没有自卑感，连连摇手道：“不一样，不一样！武器我们是一丝不苟的，货真价实，绝对不掺半点水分！” 一位学员打趣道：“原总言下之意是，给中央领导上的羊腿注过水？” 善意的小玩笑再次引得众人大笑不已。独有孟琬琰例外，脸上一成不变地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融入进来，又似乎置身圈外，若即若离。 当听说闻同是边湖市委书记，原昌武异常兴奋地道：“边湖前几年我去过，前后两次，到真道电气考察。厉总、柯总、管总也来过这里，我们是他们的大客户。闻书记，我要单独敬你三杯，第一杯是感情酒，第二杯是敬佩酒，第三杯是投资酒。喝了第三杯，下次再去边湖，想喝上你的酒。” 这是推不得的，闻同和他连碰三杯，说道：“一定。”“下次”他就不在边湖了，只能含糊以对，避开不提。 施行芳下意识地斜了孟琬琰一眼，她仍旧是那副表情，看不出来任何变化。 调研组下午的安排是参观部分生产车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闻同的缘故，原昌武临时作出改变，亲自陪同调研组。原来的安排是由党委书记主陪。 可以让调研组参观的自然是保密级别较低的常规武器生产车间，尽管如此，学员们还是大开眼界。黄主任指着生产线问原昌武道：“不全是内需吧？” 原昌武笑了笑，隐讳地道：“我们国家是世界工厂，哈、哈……” 大家会心地一笑，他们接触到的信息不是普通民众可以比的。 原昌武道：“客观地说，我们的基础工业生产能力还很薄弱，技术、产品质量和发达国家比还有相当大的差距。比如我们的一些主战武器，不少尖端部件原来完全依赖进口，耗费的财力、物力、人力难以计数。现在慢慢在改变，自主能力得到明显提升，安全保障得到了改善。真道电气的部分产品和技术已经达到国际顶级水准，让我们既省钱又省力，解决了不少关键问题。前不久去天都参加一个研讨会，寇院士、吕总也去了。军内首长特地坐到两位科学家的旁边，吃饭的时候给他们各敬了一杯酒，说代表国家、代表全军感谢他们。” 黄主任频频点头，说道：“真道电气为民族企业树立了一个标杆，在国际上受到广泛的认同和尊敬。” 原昌武道：“吕总领导研究的高端蓄能技术和某些新能源技术，意义太重大了，用首长的原话说是‘国宝’！” 闻同不象其他人那么兴趣盎然，这些情况他大致清楚。因为明天上午还要观摩武器实演，调研组晚上就住在基地宾馆。 第二天早上闻同照常在六点起床，不过没有出门跑步，而是在宾馆上上下下爬楼梯。早在从天都出发的时候，学员们就被告之进入基地后不得随意走动。而且，宾馆的客房是没有电话、不能上网的。 宾馆一共十二层，由于建筑年代早，楼梯建得十分宽阔。他一口气爬了八个来回，觉得有些气闷，到一楼后没有立即上楼回房间，而是顺着过道到楼旁的小花园呼吸新鲜空气。 第887章 闻同被带走调查 刚进入花园，他一眼就看到孟琬琰也在。她穿着一身紫色运动衣，背朝这边，正站在园中假山石旁做健美操。这个时候天亮没多久，周围静悄悄的，旁边没有其他人。 孟琬琰虽然没有回头，但肯定已经听到有人进花园。闻同很是尴尬，进也不好，退也不妥。略一踌躇，他转身离开了。 孟琬琰一直没有回头，依然故我做着运动，她其实已经知道来人是闻同。假山石上镶了一面小圆镜，恰好照见闻同的上半身。 闻同刚回到房间，黄主任敲门进来，身后跟着四个满脸疲倦、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关上门，黄主任指着其中两位说道：“闻同同志，这二位是调查组的同志。刚刚接到上级通知，你可以提前结束调研，配合他们的要求。” 五人到楼下时，迎面遇上从花园回来的孟琬琰。五个人的位置很奇特，调查组的干部走在最前面，闻同在中间，另外两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一左一右走在后面。 孟琬琰眼中掠过一丝惊异，随即转过目光，径自上楼。 闻同被带到玉楼市区一家单位的小招待所。进了客房，为首的调查组干部说道：“闻同同志，把你约到这里，是想请你配合调查一些问题。” 闻同面色平静，简短地道：“请说。” “关于边湖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请你谈一谈，尽量具体。” 闻同心里一跳，什么意思？他略想了想，字斟句酌地道：“这个项目详细情况我不清楚，是长虹湖区和市政府负责，听说我在党校学习期间签了正式协议。” “我的意思是，请你说一说项目背后的一些情况，不要做保留。” 闻同把项目的基本情况介绍了一遍，最后道：“我了解的就这些。” 两位调查组干部对了一下眼神，为首的追问道：“谁介绍的项目？为什么规划两千亩面积的土地？五地投资公司是怎么参与的？” 听对方提到五地投资公司，闻同心里一喜，几乎就要畅所欲言。话就要出口的当口，他忽然心生警惕，又紧急打住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绝不能轻易说话。 他更加谨慎，说道：“我第一次知道这个项目，是长虹湖区委书记郭散义同志汇报的，至于谁介绍或者说有没有人介绍我不清楚。项目规划两千亩面积，这个应该有法定手续。五地投资公司我不了解。” “我们了解到，你对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是持反对意见的，不支持上。还有，两千亩的用地项目，为什么可以不经过市委集体决策？据我们了解，边湖的土地管理尤其不规范。” 闻同越发迷糊了，对方显然已经掌握了不少情况，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秉承不知道就不要乱说的原则，说道：“是的，我是持反对意见。关于边湖的土地管理，在我来党校学习前夕，市委常委会议已经形成了整顿规范的决议。” “说说教育城。” 闻同十分干脆地道：“一期不在我任上，不清楚细节。二期是市政府审批的，没有通过市委。” 又询问了许多问题，为首的调查组干部说道：“你的行李物品应该到了，马上给你送来，包括临时上交基地保管的手机和电脑。有一点需要说明，你可以在招待所内自由活动。” 闻同语气平淡地责问道：“我想知道受限制的原因。” “对不起，这是调查工作的需要，依据相关纪律作出的决定，请理解。” 两人走后，随即有人把闻同的行李物品送进来。他取出手机打开，信号被屏蔽掉了。手机信号都被屏蔽，座机线路肯定被切断，他都懒得去查看。 和外界失去联系，他无法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虽然在表面上泰然自若，心里早已焦急万分。不过好在对方矛头似乎不是指向他，让他稍稍心安。 随后的时间内，两位调查组干部定时来问他问题。很快闻同就发现不对劲，他们问的问题始终围绕土地、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和教育城，翻来覆去，换汤不换药。 他隐隐觉得，他们的主要目的并不只是问他问题，而似乎是要把他约束在这里。发现了这一点，他态度开始发生变化，对他们的问题敷衍了事。 两位调查组干部好象也不是特别在意，很有耐心，闻同说什么，他们就记什么。 闻同哪里知道，在他进入神机集团玉楼生产基地参观的上午，云缈省官场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招商团一到国外，苗长刚告诉副团长谢和添，他妻子生病，需要去看望，委托谢和添全权处理代表团的一应事宜。谢和添满口答应，请他放心陪护妻子。 闻同在的时候，谢和添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职权明里暗里和苗长刚作对。谁知道风云突变，闻同去职，苗长刚上台了。 苗长刚主持市委工作后，他急于掉转船头迎合苗长刚，所以对他服服帖帖，不敢有丝毫违逆。苗长刚似乎不计前嫌，不但没有给他小鞋穿，还频频向他示好。 这次招商按说应该由分管经济的马凤玲当副团长，苗长刚愣是不顾职责分工，把机会给了他，让他几乎受宠若惊。 到了第四天，苗长刚还没回来，打他手机也提示关机。谢和添起了疑心，但一想到自己眼下在边湖的处境，终是没敢提出来。 第五天下午距离启程回国只有几个小时，苗长刚还没有回来，音讯全无。谢和添慌了神，再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苗长刚，把情况向赵永海做了汇报。 赵永海傻眼了，立即打越洋电话到苗长刚的儿子苗放洋家里，结果提示电话已经注销。 他又通过关系，请求驻外使馆想办法联系，结果使馆回复说一家人已经移民他国，去向暂时不明。 到了晚上，代表团乘坐的飞机起飞后还是没有苗长刚的消息。 第888章 惊天动地 赵永海不敢再抱奢望，心知苗长刚潜逃已是事实，赶紧向省委卞子庄书记汇报。 接到赵永海的汇报电话，卞子庄一颗心几乎沉到了潭底，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第一，控制消息，统一口径，他妻子生病需要陪护，延迟回国；第二，他既然走出这一步，肯定是有精心准备的，你做过了解没有？” 现在一想，苗长刚出国前一系列的表现都很不寻常。赵永海当然不能承认，心虚地道：“没看出什么反常。其他方面，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卞子庄粗暴地道：“狗屁！我问你，长虹湖国营农场生态农庄，你了解过吗？到底有没有问题？还有，和他走得近的商人，你有没有采取紧急措施？” 根据惯例，出国前苗长刚委托赵永海临时主持市委的工作，所以应急事宜他负有全责。 赵永海顿时汗流浃背，说道：“我马上安排！” 挂断电话卞子庄走到窗前，凝望着深邃的夜空，心头乱成一团。谁能想得到，一个得到上级信任、即将升职的高级领导人，竟然会潜逃！ 很显然，他的这个想法经过了长时间的精心筹划，不是最近才有的。这个人城府太深了，装得太像了！ 卞子庄不由想起闻同去党校学习之前反映的话，“对苗长刚同志我很担忧，认为他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感觉，不少同志向市委反映过，有一些很不好的说法甚至直接涉及到严重违规违纪”。 他心里长叹一声，大意，太大意，被他蒙蔽了！ 思索良久，他坐回到书桌后，拿起电话拨往天都。局面混乱，稍一不慎将无法收场，不及时汇报取得支持肯定不行。 赵永海紧急把金光明、李固录召到办公室，沉着脸道：“接到谢副市长汇报，苗长刚同志没有和代表团同机返回，目前联系不上，失去音讯。” 金光明头一晕，瞬间大脑中一片空白，几乎从椅子上摔倒。李固录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赵永海暗自叹息一声，冷冷地道：“要冷静下来，马上采取善后措施。” 金光明心里哀叹连连，我自命不凡，自以为智略过人，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还帮他数钱！可笑，太可笑了！ 赵永海皱眉道：“三件事是当务之急，第一，控制消息，统一口径，他因为妻子生病需要陪护，延迟回国；第二，马上控制边湖地利的江昌成和边湖山庄的麦良；第三，调查长虹湖国营农场生态农庄。” 李固录下楼到了车上，把司机支开，取出备用手机拨给麦良。麦良正在边湖山庄洗桑拿，拿起手机问道：“哪位？” 李固录声音低沉地道：“马上走，越远越好，我最多只能给你两个小时时间。” 麦良惊疑地问道：“怎么回事？” 李固录冷冷地道：“他一到国外就脱离了代表团，目前联系不上，失去音讯。” 手机中传来阵阵盲音。麦良象被人抽掉筋的猫一样，失神地瘫倒在案魔床上。随即他蹦起身，向门外冲去，连围裹在腰间遮挡的浴巾掉落到地上也顾不上。 凌晨一点多，李固录回到市委大院，向一直守在办公室的赵永海报告道：“麦良逃走了，已经安排力量追捕。江昌成已经押到局里，他说了一条情况。生态农庄土地使用权上个月做了抵押贷款，一点五个亿，市新行办的。他和江昌成、麦良说，儿子苗放洋的公司接到一个大项目，需要资金临时周转，把这一点五个亿借了过去。据江昌成说，根据法律规定，土地使用权抵押不合法，抵押贷款协议在法律上无效。” 想都不用想，一点五个亿肯定已经到了国外，失去了影踪。赵永海脸色难看之极，好半天说道：“老郑，哼、哼！立即向省新行薛行长通报情况，晚了又该找不到人了。”老郑是新行边湖分行行长。 李固录心里阵阵不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控制消息只能对普通老百姓，在内部是瞒不住的。到了第二天上午，消息已经传开了。调查组反应速度罕有地快，紧急通知云缈省，火速派出人员到边湖市“了解情况”。谢和添一回到国内，就被调查组的人直接从机场带走。 雪上加霜的是，时报突然在官网上大篇幅报道长虹湖国营农场夜袭事件，矛头直指通隆物业和地方政府，让人猝不及防。 马凤玲最先发现闻同“出了事”。获知苗长刚潜逃的消息后，她第一时间联系闻同。闻同的手机提示关机。她又联系党校，党校答复说调研组进入保密单位调研，暂时不方便和外界联系。 次日中午，她终于联系上黄主任。黄主任告诉她，闻同被调查组请去协助调查。她清楚协助调查是什么意思，马上把情况向欧阳索宏汇报。 闻同是省委副秘书长、边湖市委书记，欧阳索宏随即把情况告诉了省委书记卞子庄。 调查组先是如疾风般不请而至，接着带走副市长谢和添，现在又绕过省里直接把闻同带去协助调查，让卞子庄压力倍添。闻同和谢和添不一样，要求他协助调查，意味着什么？会是什么结果？ 局面纷乱如麻，形势扑朔迷离。 卞子庄面色冷峻，看着梅仲然问道：“谁这么不负责任，把事情捅到调查组？” 梅仲然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凡事有因有果。不知道因，就看果，果露出来了，因也就出来了。” “哼，山雨欲来风满楼哇！” “当务之急是控制风暴眼，抓住要害。边湖就是风暴眼，尽快定下一把手人选，至关重要。” 卞子庄轻轻点了点头道：“明天的常委会议，原定议题不变。” 晚上十点多钟，欧阳索宏把电话打到纪委班书记家里，语气轻松地问道：“老班，明天的会议，你怎么想？” 第889章 各方亮出牌 班书记呵呵笑道：“调查组怎么说？” 受省委安排，省纪委就闻同接受调查向调查组发出询问。调查组的答复和回答闻同一模一样，称是调查工作需要，拒绝透露任何调查细节。 欧阳索宏道：“和照东书记联系过，他非常关心事情的进展。错综复杂呀，时报的报道看过了吧？” 果真另有其人，闻同被调查和时报的报道之间有着内在联系！认清这一点，班书记心更定了，会意地道：“我的意见始终如一，闻同同志值得信赖，经得起考验，应该回到工作岗位，他能够带领边湖顺利度过困难。” 时报的采访报道和欧阳索宏没有任何关系，这个他已经清楚。 第二天上午，常委会议准时举行。会议开始时，卞子庄直陈己见，说道：“因为出现意外情况，我提议，由赵永海同志担任边湖市委书记，暂时兼任代理市长。” 欧阳索宏明确地道：“我不同意。闻同同志是称职的，做出了出色成绩，没有理由更换他！” 沙建洲情绪很坏，头上明显添了不少白发。他没看任何人，接话道：“我赞成由赵永海同志担任书记，暂时兼任代理市长，不同意索宏同志的意见。闻同同志并不称职，没能很好地掌控局面，尤其是思路不合常规，搞得全省整体工作十分被动！” 闻同坚决整顿土地市场，征地时给予农民的条件太优厚，给省里和其他地市开展工作造成很大压力。要不是有科学城征地时妥善安置的前例，长虹湖国营农场的职工或许不会强烈地抵制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夜袭事件就有可能避免。持这种观点的人不少，包括许多省领导，甚至连欧阳索宏、刘强内心多少也有这样的想法。 梅仲然评价道：“行为激进，做事冲动，不顾后果！” 刘强冷冷地道：“很奇怪，有些同志看问题偏激，不能用正确的态度对待工作，随意找借口，推诿不足，还讲得头头是道！我们都看到了，苗长刚同志、赵永海同志临时主持工作以来，边湖风波不断，问题丛生。这样的同志，怎么能让他担起边湖的重担？我的意见很明确，赞成闻同同志留任！” 虽然他对闻同的作为不是完全认同，但现在必须支持闻同。 受到刘强一番夹枪带棒的贬斥，沙建洲黑着脸默默不语。要是在往日，他早跳了起来。 梅仲然脸色阴沉，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这是开会讨论，每个人都有表达意见的权利。有的同志自己看问题不客观，忽略现实情况，不着眼于全省整体工作，还言辞尖酸刻薄，不尊重人，很不好！我想问，什么叫推诿不足？有什么不足？讲清楚嘛！” 卞子庄接话道：“不能利口压人，这样不好。” 李国强道：“有没有不足，可以调查嘛！指责别人不尊重人，自己却偏激地否定闻同同志，难道尊重人还讲级别？对下级同志就可以不尊重？到底是谁行为激进，做事冲动，不顾后果，事实不是已经证明了嘛！” 长虹湖国营农场夜袭事件发生后，省里争议声音一直很大，让卞子庄、沙建洲承受着巨大压力。苗长刚在被省委书记办公会议商定接任边湖市委书记之后，却突然潜逃，让卞子庄难以自处，倍觉难堪。 班书记瞥了一眼卞子庄、梅仲然冰冷的表情，说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闻同同志或许有一些不足，但谁又没有一些过错？包括我们在内，谁敢这么讲？我认为，对闻同同志，要看他主要方面，不能以微瑕掩本色。所以，我的意见同样明确，赞成索宏同志的意见！” 今天的会议迥异于以往，大家罕有地观点鲜明，表达意见时毫不含糊，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双方针锋相对，一时难决。 一直没有说话的组织部长柳先澄突然道：“我说一说。第一，我不赞成赵永海同志担任书记，他确实不能担起这副重担；第二，我同样不赞成闻同同志留任。闻同同志的不足，刚才都提到了，我不多讲。我想说的是，我们不能忽略一点，闻同同志还在协助调查组调查，怎么能轻率地委他以重任呢？我负责组织工作，经慎重考虑，郑重提议由省商行行长麻凤贤同志担任边湖市委书记。麻凤贤同志品行端正，能力强，工作成绩显著，阅历丰富，能够胜任这个职务。更重要的是，由他担任边湖市委书记，可以借重他在金融界的影响，为边湖的企业发展和各项建设创造良好的融资环境。边湖在现代化大都市建设方面，步伐明显落后于江映，资金是最重要的原因，他到任后必将破解这个难题。” 银行本质上属于企业，人事自成体系，领导干部和地方党政机关很少交叉。听他出人意料地提议麻凤贤，众人诧异之极。 班书记心想，久久不放闻同出来，难道还有这个原因？ 卞子庄、梅仲然对视一眼，一只果自己露出来了！这次没等其他人发表意见，卞子庄断然道：“鉴于存在分歧，暂不表决，明天上午再议。” 下午，在接到郜主任的询问电话后，调查组立即解除了对闻同的限制。 当晚十一点，卞子庄等来天都的答复电话。挂断电话他当机立断，决定调整策略，适应新的变化。 在第二天上午的会议上，卞子庄、梅仲然、沙建洲等人意见发生变化，同意闻同留任。会议最终决定，闻同继续担任边湖市委书记，赵永海任代理市长。 闻同并没有立即返回天都，而是向黄主任要求休息几天。休息只是借口，他不愿意再见到培训班的同学，有意避开他们。黄主任理解他的心情，同意了他的要求。 等他几天之后回到天都时，学员们已经结业，只有施行芳特意留下来等他。两人开着车远行，寻了一家农家乐，点上一桌菜几瓶酒开怀痛饮。 第890章 一决胜负 喝到中途，施行芳举着酒碗说道：“你说我们这样忍辱负重，到底为了什么？说是为了理想，有时候感觉理想真的太虚幻。看起来五光十色，风一吹马上不见了踪影，根本由不得自己！拿我说吧，要是进入商界，不敢说做到多大规模，发财是肯定的，怎么也比现在强得多。钱不是关键，自由啊！纵横四海，挥洒人生，无拘无束，天地宽大任我行走！” 闻同拿着酒碗和他重重地一碰，一仰脖子淋淋漓漓地灌了下去。用手背揩了揩嘴角，他感慨道：“回来之前，陪家人去了一趟南海普陀山进香。唉，真不想离开，很羡慕生活在那里的飞鸟虫鱼，自由自在！” 施行芳指着农家院子说道：“象人家这样多好，田园生活，耕读为乐！” 老板娘正在一旁忙着做豆腐，擦了把汗抬头道：“看你们也不是一般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来玩一天两天，觉得农村好，长住就知道了！其实哪儿都一样，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全看自己知足不知足。就说我们这里，说要拆迁开发别墅，补偿安置又不公，谈不拢。快半年了，来了很多次人，有时候深更半夜来拆房。没办法，村里成立护村队，二十四小时值班，一有动静就敲锣集合。三天两头这么折腾，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你说还让不让人过了？” 男老板说道：“我们村算好的，孩子他老姨那里，光天化日的动家伙打人，瘫了五六个！” 两人无言以对。这是带有一定普遍性的社会问题，即使身为主政一方的地方主官，个人也只能做一些优化努力，无法改变。闻同在这方面算是做得很不错的，但也是相对而言，离平等对话、绝对公平还差得太远。 自觉喝到八分醉，两人适时打住，坐车回城。感慨也好，牢骚也好，都是随心而发，信口而出，当不得真，说过了还得回到各自原来的生活中去。 第二天上午，赵永海给闻同打来电话，问道：“闻书记，你估计什么时候能回来？” 省委的动作很快，头天上午常委会议作出决定，次日就下发任命文件。 闻同说：“正常的话两到三天吧” “家里一团乱麻，需要你回来主持大局。刚接到通知，调查组后天到达。市纪委如何配合，请你决定。”经过各方多轮交涉，省里和调查组最终达成一致，共同组成调查组。联合调查组以上面为主，省纪委参与，市纪委配合。 闻同道：“由金书记主持，方正庭同志具体负责。如果需要司法机关参与，由李固录书记配合。” 闻同没有绕开金光明、李固录二人，让赵永海松了一口气。方正庭是纪委常务副书记、监察局局长，由他具体负责在情理中，可以接受。他爽快地答应下来，接着把其他重要工作一一汇报，请示闻同的意见。 中午吃过饭，闻同到机场接机。办事处事先已经安排妥当，算准了时间。车直接开到廊桥侧梯下等候，不到十分钟，副省长晋传秩第一个出现，后面跟着马凤玲、王瀛洲等人。 看到闻同在梯下等候，晋传秩马上换上笑脸，加快脚步。闻同迎上他，握手道：“晋副省长，一路辛苦！” 晋传秩用力摇了摇他的手，笑道：“你来接，我很过意不去！” 柳先澄在省委常委会议上推荐省商行行长麻凤贤替代闻同边湖市委书记的职务，而麻凤贤和晋传秩的关系闻同已经清楚。二人彼此心知肚明，却丝毫不带到脸上，表面一团和气，亲密无间。 明天亚船集团百亿船用柴油机项目举行答辩会，决定项目最终落户地。鉴于争夺异常激烈，哪一家都不好拒绝，中央政府分管的茹副总理决定采取面对面答辩的方式，由评判委员会现场决定。 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折衷方式，也是一种相对公平公正的方式。为了最大限度地做到公平公正，评判委员会设置十一名委员，茹副总理亲自督阵。 这个项目从提出到现在，历时几年，中途迭经变故，花落谁家终于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不管最后成功与否，对闻同、马凤玲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在江映空港工业园被无情地淘汰出局后，卞子庄最终接受了由边湖开发区替补上阵的方案，给予了边湖市大力支持。 到了云缈大厦，稍事洗漱后晋传秩主持召开最后一次准备会，全面梳理每一个细节，查找可能存在的漏洞。按照方案，边湖市主陈述人为马凤玲，副陈述人王瀛洲。 因为此前晋传秩一直推动江映空港工业园竞争，对边湖开发区的准备工作并不是特别了解，所以准备会一直开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研究完最后一个问题，他微笑道：“老实讲，没想到你们的准备工作这么充分，细节方面考虑非常周到。很好，我非常有信心！现在去吃饭，吃完饭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展示出最佳精神面貌！” 第二天上午，答辩会在置地饭店大会议厅隆重举行。参加最后角逐的共有三个城市，分别是边湖市、定府市和南方省南港市。 根据规则，每个城市有二十五分钟规定内容陈述时间，十分钟自由陈述时间，二十分钟接受评委提问时间。在姜迪昌的精心安排下，边湖市幸运地抽到上签，最后一个出场。 亚船集团为三个代表团各设置了五个座席，成品字形围着评委席。五个座席有两个是主陈述人、副陈述人的座位，另三个是助手座位。各代表团的其他人员被安排坐在观众席上，成半圆形环绕在外围。 稍稍遗憾的是，所有媒体记者被拒之门外，让现场少了许多气氛。 正式开始前，茹副总理讲话：“这个项目投资额巨大，经济社会效益显著，所以求亲的小伙子排着长队，都想抱得美人归。你们很幸运，成为最后三个，成功率百分之三十多。作为我们，手心手背都是肉，最后决定采取这种方式，由评判委员会抛出绣球，砸到谁身上就是谁。” 第891章 惊心动魄 因为现场要出结果，会议厅的气氛本来十分紧张肃穆，她以抛绣球的方式诠释，让大家轻松地笑出声来。 “我们评判委员会成员经过精心甄选，既有亚船集团领导成员，也有政府领导和相关方面的专家……” 尽管媒体记者无法在现场目睹，但不妨碍消息被实时传出。在虚湖网上，有无数网民在线，急切地关注着网站临时开辟的“前线传真”频道上一条条滚动的文字信息，热烈地发表评论。 为了这次直播，虚湖网做足了准备工作，一周之前开始在网站首页和论坛上大规模宣传推广，最大限度地吸引网友的目光。 不能不说虚湖网很会搞营销推广，抓住广大网民窥探高层次会议的猎奇心理，以及充分利用网民的地域自豪感，最终成功吸引来巨量的在线人数。 网民之所以如此关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如果项目最终落户边湖，将会直接提供将近三万个就业岗位，间接提供的就更多了。这对很多人来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 相比之下，边湖电视台、边湖日报就麻木得多，只派出记者焦急地等在会场外，压根就没想过搞网上直播。虚湖网在事后了解得知，他们的直播是全国独家的，不少主流媒体还请求转载他们的稿件。 “副总理的幽默博得阵阵掌声，气氛轻松多了！” “让我们屏声静气，正式开始了！南方省南港市，副市长，戴着眼镜。普通话夹杂方言，好象有评委在皱眉，是不是有听不懂的地方？” 如此重要的会议，评委怎么可能当场将好恶形之于色？这是网站玩的小玄虚，以求增强网络文字直播的真实感。实时消息是现场人员通过手机电话和短信传回来的。网站专门为直播成立了临时团队，五名编辑根据电话和短信内容，在后台加工之后上传文字信息，大量添油加醋地润色是必须的。 “规定陈述内容包括当地经济数据、交通、土地、资金、劳动力资源、配套产业、市场、原材料供应、能源保障，等等。这些情况评委已经透彻了解，多次到达现场考察。据说在答辩会之前举行的准备会上，分析认为这一道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环节。自由陈述才至关重要，让我们拭目以待！” “不愧来自改革开放最前沿，南港的陈述影片真的拍得太美了，绝对美不胜收！享受，难得一见的视觉享受！” “啊，MyGod！我前面的马有成市长助理小声来了一句，‘过了，把自然环境拍得这么漂亮，会给评委造成污染防治的心理压力，会怕的’。专家的看法果真不一样，一针见血，服了！” “补充一句，请大家放心，机械制造不是重污染行业，否则依闻头、马头一贯的作风，是不会引进的。而且，我们的政府防污补贴很到位，如富铜集团就做得不错。” “马副市长、王主任不时在本子上做记录，听得非常专注！” “南港恰好在限时内完成规定陈述内容，很不错！有规定不让鼓掌，现场安静得吓人！” “自由陈述开始。果然，强调三点，沿海区位优势，贴近市场，融资环境成熟发达。这是南港最出色的比较优势，杀伤力巨大！” “闻头脸色冷峻，马头一样，看来受到巨大压力！” …… “南港自由陈述准时结束！” …… “评委提问结束！” “评委开始打分！十一位评委虽然坐成一排，但座位之间有隔离板，不允许交流，要求独立判断。分数出来了，分数出来了，9.723分！很高，得分非常高！南港代表团很兴奋，无声地击掌相庆！晋副省长、闻书记、马副市长、马有成市长助理、王主任，也在轻轻鼓掌祝贺他们。当然，有掌无声，否则会被警告的。” …… “定府市规定陈述内容开始。陈述影片同样很美，城市景观大气磅礴，和南港唯美风格稍稍不同。” …… “规定陈述内容准时结束！” “自由陈述开始。同样突出三点，城市配套产业齐全，熟练产业工人丰富，基础设施健全。” …… “评委开始评分。定府和边湖有不少相似之处，如区位、交通，等等。分数出来了，分数出来了，9.604分！” “天哪，情况不妙，刚才说过边湖和定府有不少相似之处！” “闻头在和晋副省长耳语，听不太清。啊，等等，断断续续听到几个字，‘二号方案’‘必须’‘机会’‘冒险一搏’。晋副省长在思索，点头了！是赞成吗？应该是的……” “边湖一位工作人员从观众席站起来，向己方陈述席走去，各递给马头和王主任一张纸条。是下达刚刚作出的决定吗？应该是的！” “闻头脸色坚毅，晋副省长同样如此！” “马上到边湖了！马副市长一身紫罗兰色职业套裙，发髻挽起，端庄，美丽！王主任深色西装，沉稳，中年帅哥，魅力非凡！” “开始了！马头开始了！听得出来，她的陈述非常有针对性，针对南港。定府已经出局，边湖的竟争对手是南港，只有南港。南港在自由陈述中浓墨重彩地强调沿海区位优势，贴近市场，融资环境成熟发达。马头针锋相对，强调边湖开发区紧贴原材料市场，近得就在开发区内部，未来亚船集团主要原材料可以实现零库存，每年减轻资金占压费用XXXX万元，减少管理成本XXXX万元。她指的是我们的航空母舰富铜集团，有许多条生产线就在开发区内。” “她说到能源保障了，提到乐水水电站。机械制造是高耗能行业，南方省又是出了名的能源短缺地区，电力基本靠西部地区远程输送。专门打人死穴啊，呵、呵……” “她提到融资环境，列出边湖的企业向银行贷款的相关数据，江边经济走廊论坛吸引来的多家国际投资公司，特地强调香港汇丰银行进驻边湖。” 第892章 水落石出 “我们的陈述影片完全不同，数据，事实，实景图片，确切的规划，就象没有任何装饰的高楼大厦，粗犷坚实的混凝土完全裸露在评委面前……” “和南港、定府充满艺术元素比，边湖的影片朴实，简洁，枯燥无味……” “不过评委应该不是来欣赏文艺片的，他们的表情非常认真。亚船总裁嵇总刚才似乎笑了一下，应该被打动了。” “说到劳动力资源，第一鼓励亚船集团聘用江映空港工业园待岗熟练技术工人，边湖市政府为他们落户提供政策便利；第二列出杳踪工业园、望水县、芙南区职业教育的具体数据；第三提到我们的另三艘航空母舰真道电气、镇开投、四海有芳，和富铜集团一起为边湖培育了大量各类人才。” …… “自由陈述开始，还是马头！” “她列出了最近五年边湖给企业发放防污补贴的具体数据，全面展示了防污成果。这是南港、定府所没有考虑的。” “提到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突出新加坡经济发展局在边湖设立办事处，是该机构在国内中西部地区开展活动的中心，强调边湖市的努力获得了国际级的认可。” “还剩六分钟，这么多时间，她怎么支配？” “杀手锏，杀手锏出来了！影片上播出国内船舶及相关产业生产能力的布局，一张布局图！哇，几乎全在海岸线上！” “开始讲话了，剑指南港的沿海区位优势——他们力压定府的核心优势。重大装备产业过于集中在海岸线上，危及国家安全。一旦发生大战争，我们的工业生产能力缺乏纵深保护，无法为战争提供稳固的供应能力……” “南港代表团脸色变了。其实和边湖一样，定府同样具备这个优势。定府代表团面露悔色，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世上没有后悔药，已经来不及了！” “不对！评委给南港市高分，比定府高，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考虑南港的沿海区位优势。这说明评委也没有考虑工业布局的战略安全问题，至少没有充分考虑！难怪，难怪闻头说冒险一搏！这是兵出旁门，行险一搏，结果很难预料。不是生，就是死，要不说服评委给出高于南港的分数，要不自取其咎，分数还会低于定府！还有，不能忽视的是，如果评委给边湖的分数高于南港，定府那边不好安抚啊！不过，假如不搏的话，很可能会落得和定府市一样的结果！” “一位来自军方的评委点头了！他点头了，点了两下！” “副总理脸色凝重，若有所思。她在想什么呢？” “评委开始提问。王主任解答开发区大江水码头的吞吐能力，还有三期扩建工程的进度。” “王主任解答开发区相关政策。” “马副市长解答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问题。” “王主任解答科学城、中央商务区、边湖大道、江边高铁、定府——边湖高速公路和长虹湖高架二桥问题，即基础设施。” …… “时间到，答问结束！” “评分，评委开始评分！” “现在就看评委是不是勇敢，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和魄力对马副市长工业生产能力布局应该充分考虑国家战略安全的观点给予认可，坦承自己事先也没有充分考虑这一点！” “分数出来了，边湖赢了，我们赢了！9.773分！9.773分！比南港高出0.05分！” “向评委致敬，他们最终认可了边湖！” “我们亲爱的闻头笑了，笑得格外开心，象个大男孩一样！” “马头笑了，笑容很灿烂！她今天真美！” “南港、定府很有风度。他们带队领导过来了，向晋副省长、闻头、马头、马有成市长助理、王主任表示祝贺！” …… “开门放媒体进场，亚船嵇总讲话，宣布边湖开发区中选！静态总投资一百零五亿，分三期投入，四年内完成所有投资……” “兄弟姐妹们，赶紧磨好刀，准备抢一份好工作吧！” “茹副总理轻拍闻头的胳膊，天啊，竟然说‘帅哥书记’！太幽默了！哈、哈……” “茹副总理主动拥抱马头，接受媒体拍照，一秒，两秒，三秒……十五秒！” 晚上边湖市在置地饭店举行宴会，答谢相关各方。 宴会结束后，闻同被顾紫言接到她在城市蓝宝石的家。两人一起进屋关上门，顾紫言丢下手里的东西，用左手搂住他，右手食中二指竖起兴奋难耐地说道：“两个喜讯，你猜猜！” 闻同笑道：“看来是大喜事，高兴的！和你有关还是和我有关？” “都有关！” 闻同心里突地一慌，要命，不会是怀孕了吧？ 顾紫言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察觉岀他脸色的异样，又道：“给三次机会，猜对有奖！” 闻同只觉得脑袋阵阵发晕，哪里有心思细想，随口胡诌道：“发奖金了？买彩票中大奖？还是你爸高升？” “都不是！轻易浪费三次机会，说得这么快，一点都不配合人家！告诉你，第一个，我关于产品形象设计的建议被‘瘟神’和魏总接受，将在东洲成立研发项目组，由我兼任负责人。如果成功将扩大编制，兼聘我为全球形象设计总监！第二个，我升职了，东洲有限公司总裁！” 聚离软件（东洲）有限公司总裁属于全球高管，直接向全球副总裁汇报工作，有权根据需要预约向CEO魏克礼和董事长闻声汇报工作，有权参加公司全球战略会议。 根据聚离软件全球架构，大陆、港澳台、中亚市场划归东洲有限公司。目前和东洲有限公司地位并列的共有十家，亚洲四家，东北亚的日、韩、朝被划入东京有限公司，东南亚、南亚被划入新加坡有限公司，中东地区统归迪拜有限公司。 东洲有限公司原总裁转任聚离软件（里约热内卢）有限公司总裁，顾紫言因为能力、工作成绩和特殊的家族背景得以升任。 第893章 温柔奖品 可以说，聚离软件在国内央企和政府大客户市场攻城拔寨，如履平地，顾紫言功不可没。 闻同暗自松了一口气，笑问道：“恭喜！薪水涨了多少？” 顾紫言笑脸如花，伸出食指道：“和业绩相关，我有信心拿到这个数，一百万美金！” 闻同再问道：“兼职那块呢？” “暂定月薪五千美金。钱不算多，开拓一个新方向，实现自己的想法才是关键。看来还是你眼光厉害，‘瘟神’和魏总非常重视我的建议，正研究上升为产品开发战略的一部分，作为和对手差异化竞争的一个重要方面。这是公司的顶级机密，必须严防竞争对手注意到。” 在应用软件产品的页面加入美术元素，融入地域文化特色，一改死气沉沉的刻板面孔，变得美仑美奂，这会给疲劳的用户什么体验？将提升多少市场份额？想象空间着实不小。 闻同笑问道：“还有奖吗？” “有，奖你！”顾紫言踮起双脚送上红唇，缓缓合上眼睛。 一番痛吻后她咬着闻同的耳朵道：“幸好当初从政府机关出来了，不然会闷死在里面！感谢你同意我进公司，提供这个舞台！为了这个，要重重地奖励你……” 闻同装糊涂问道：“那奖励什么呢？” 顾紫言眼睛快要滴出水来，拖长声调腻声反问道：“你——说——呢？” 闻同说：“那次在江映十里山庄比赛游泳，输给你的赌注奖回来好吧？” 顾紫言摇头说：“NO，这是保留品，不售不送！” 闻同一弯腰横抱起她，低笑道：“你这里没有泳池，就把大浴缸当泳池好了！” 顾紫言吃吃发笑，一点也没有反对的意思。等进到浴室真要赤身相对的时候，她又躲闪起来，命令道：“你先出去，等我叫你才能进来。” “由不得你了！”说着闻同用嘴堵住她的嘴，两手摸进她的衣服内不住地ai抚，时不时去碰触她身体的要害处。顾紫言经历人事时间短，身体敏感得紧，很快就瘫在他怀抱里任其施为。 闻同一面持续不断地亲吻她，一面开始动手脱她的衣物。顾紫言满面娇红，双目紧闭，早已忘记刚才的命令，不但不抗拒，反而忸忸怩怩地配合。 当被脱得只剩一条xie裤时，她脱开闻同的嘴，把滚烫的脸埋到闻同耳朵下，下意识地伸岀舌头tian舐闻同的脖子。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象烧着了一样，手脚酸软乏力，全靠闻同一手搂着才没倒下。 偏生闻同那只闲岀来的手极其可恶，一会儿轻捻慢扯她胸部的峰尖，一会儿又隔着湿透的薄布袭击她的xia面，让她不堪刺激，鼻息咻咻。 当那只怪手终于去剥她仅剩的xie裤时，她主动并拢双腿努力站直，同时缩回舌头轻咬闻同的肩头，两只手也去掐他的腰背，以示报复。 “紫言，你看看自己，有多美！太性gan，太动人了！”闻同扶她站直，用下巴示意她看墙上的大镜子。 顾紫言自小参加体校游泳班，至今仍保持着对这项运动的热爱。长期不断的游泳运动让她身材苗条匀称，肌肤嫩滑，皮肤、肌肉弹性惊人。前不久身体在经历过人事后，悄悄发生了变化，凶部丰挺，tun部圆翘，浑身上下散发着健康性gan的美。 这些变化她自己尚未注意到。听闻同夸赞她忍住羞意，仔细端详着镜中令人目炫神迷的成熟胴ti，这才注意到身体悄然发生的变化。 对于这样的变化她异常满意，一时忘了羞涩，忍不住对着镜子小小地摆了几个撩人的姿势。看闻同满面笑意，目中含情，她搂过去娇嗔地道：“便宜你这个色狼了！” 闻同亲了亲她的眼睛，柔声道：“给我脱好不好？” 顾紫言道：“得先亲我，我满意了才行。”说着她仰起头，噘着嘴等候。 闻同却一低头含住她右边的峰尖，吞吐吮吸，轻噬慢tian，又用右手三根手指捏住她左边的峰尖，或捻或提，时揪时柔。顾紫言只觉得阵阵刺激袭来，快意连连，无法言说地舒坦。她仰着头，尽力把胸朝前挺出，身体绷紧又放松，放松又绷紧。 她的两只手搭在闻同身上，颤抖着去摸索他的衣扣，先帮他解开衬衣，接着又去解他的腰带。腰带一松，闻同的长裤失去绑缚掉落到了地上。她眼睛没看往下边，两只手胡乱地摸来摸去，突然碰上后，随即一把抓住不放。 闻同嘴上稍稍加力，左手扶着她帮助她站稳，移开右手想去引导她的手。顾紫言正享受潮水般的快意，突然间一空，感觉半片身子象是滞塞住了一样，说不出地难受，忙焦急地道：“不要停……” 良久，顾紫言快要淹没在强烈的刺激中，颤声道：“小同，我……我不行了，停下好……好不好？先洗……” 闻同放开她。顾紫言到底是大家闰秀，已经大方了许多，调整片刻后双臂环绕吊到闻同脖子上，嘴对着他耳朵小声道：“好舒服！你真好！” 说着她两只脚从外侧绕到闻同小腿后相剪箍紧，四肢用力缠紧他，嘴里吃吃笑道：“抱我进去，不许推开我，看你怎么走路……” 闻同身材高大健壮，力量足，她缠绕在身上有如柔藤攀大树，依然能够不费力地挪着步子朝浴缸移去，还用两只手兜住她的tun部箍牢她，故意一提一放，一放一提。 这个姿势让顾紫言身体的敏gan部位和他紧密接触，提提放放给她带来奇妙的mo擦快意。顾紫言被身体的快意支配着，有意识地贴牢他，合着他的力量一上一下，努力追逐更强烈的刺激。 到了浴缸边顾紫言吞声一笑，绷紧身体更牢地缠住闻同。闻同一笑，腾出左手到她胳肢窝搔痒。顾紫言哪受得了这个，身体劲道一泻松开他，逃进浴缸里娇声嗔道：“你使坏，鬼心眼儿！” 闻同跟着躺进浴缸抱住她笑道：“我没推你，你自己跑的。” 第894章 省委书记的暗示 顾紫言伸嘴轻咬了闻同鼻子一下，娇哼道：“坏家伙！罚你给我搓背。” 闻同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你不要动，我伺候你，给你洗。” 顾紫言情意绵绵，手在他胸膛硬实的肌肉上mo挲着，软声道：“一会儿我也给你洗。” 两人chan绵着相互洗好身体，闻同抱起她问道：“去床上还是就在地上？”顾紫言哼哼着道：“还是床上舒服些……” 闻同抱着她到床边，低头亲了亲她，弯下腰温柔地把她放下。顾紫言手还圈在他脖子上，顺势一拉，两人lou成一团。她不再忸怩作态，用手把闻同的脑袋往自己胸前引，同时打开双腿。 没多久顾紫言身体niu动如蛇，双手抱着闻同的脑袋无意识地fu摸着，嘴里语不成声：“想——要你了，好——想——想——” 很快地，她如痴如醉，yu仙yu死，快活得无法自拔。 …… 顾紫言闭着眼，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安静地绻缩在闻同怀里。闻同右手枕住她的头，五指在她脑后轻轻地按揉，左手在她光滑的脊背上抚摸着，时不时微微用力做着按压。男人的爱抚让她十分享受，感觉身体象漂浮在温暖的水面上一样，脸上的笑意越发地浓。 过了许久许久，她睁开眼看着闻同，有些落寞地道：“真想一直搂着你，不放你走！” 这个话题很令人伤感，不能往深里说，闻同笑了笑道：“你现在是跨国公司的高管，坐着头等舱穿梭往来于各个国家，年薪加持股分红过千万，怎么这么没有进取心？在你同学、朋友里，是不是最出色的一个？” 顾紫言果然被激起了强烈的自豪感，想了想点头道：“差不多，就是和那些依靠家里从政经商的比，也不差于他们。” “顾老知不知道？老人家要是知道你这么优秀，肯定开心得不得了！” 顾紫言立即兴奋起来，嚷叫道：“知道啊！第一个就告诉他，再告诉妈妈，你是第三个！你猜得对，告诉他的时候他好开心，不住地笑，说我宝贝孙女这么厉害呢，摆酒庆祝，摆酒庆祝！嘻、嘻……” 又温存了一阵，她忽然注意到闻同肩头被咬出的牙印还没有完全散去，伸出手轻抚着问道：“痛吗？” 闻同呲着牙“咝”“咝”地吸气，皱眉苦脸道：“痛，能不痛吗？” 顾紫言伸嘴吻了一会儿牙印，接着却用手掐住他的那块皮肉不放，银牙一咬恶狠狠地道：“叫你装！以后不听我话，就重重地咬，咬出血来，让你不敢碰其他人！” 闻同还真怕她发狠留下伤痕，被兰蕙芷、李易秋看见可就没法收场了。好在顾紫言并没有当真，马上就松开了手，又变得温情款款，说道：“我想在边湖机场附近买一套房子，好不好？” “我来买吧，登记到你名下。”闻同听出了她的意思，边湖到东洲一天有两趟航班，她买房子是为了和自己幽会。聚离软件（东洲）有限公司所在的位置距东洲机场不远，也就十多分钟的车程，这样她来往两地就非常方便。而且她是持有民航特别适用证的，国内的民用机场可以长驱直入，私家车可以直接到达舷梯脚下。 顾紫言登时心花怒放，说：“那好好地装修一下，再在江映机场附近买一套，嘻、嘻，反正你钱多得花不完！” 闻同说：“行，按你的想法来。” 第二天上午，除部分人员留下来和亚船集团商洽后续事宜外，代表团其他人员乘坐同一趟航班返回江映。代表团成员绝大多数来自边湖，之所以选择飞江映的航班而不是边湖，是因为常务副省长刘强去接机，省委省政府将举行接风午宴。一百零五亿实打实的生产制造业投资，对地区经济的促进作用是巨大的，省委省政府的重视在情理之中。 省委书记卞子庄、省长欧阳索宏同时出席午宴。宴会开始前，卞子庄和欧阳索宏一起站起身，满面笑容，高举酒杯。卞子庄道：“首先，我和欧阳省长代表全省父老乡亲，感谢各位！谢谢你们！” “其次，恭喜边湖市，恭喜你们最后取得了这场旷日持久、无比艰难的战争的胜利！” “最后，以闻同、马凤玲同志为领导的团队，锲而不舍，运筹帷幄，临危不乱，果断决策，为全省人民献上这份无比丰厚的大礼，省委省政府对你们郑重提出表扬，将为你们记大功！” 看他和欧阳索宏亲密无间地站在一起，不吝言辞地高度赞扬闻同、马凤玲，独独略过自己，晋传秩心里很不是滋味。 接风宴结束，卞子庄在办公室和闻同谈话，问道：“边湖目前很困难，人心不安，你有什么想法？” 闻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思索片刻答道：“我认为，人心不安，妥善消除不安因素是必要的。” 人心不安的是赵永海、金光明、李固录、郭散义等人。他们不安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调查组的强力介入。 听他只说“妥善消除”而不是“全力消除”，卞子庄心里不太舒服。不过转念一想，老婆被人调查，老婆的姑夫被抓，换谁也无法容忍，他又觉得也能够理解。 轻轻点了点头，他又说道：“我同意你的意见，要以大局为重，灵活应对，妥善处理，尽快让边湖恢复正常。” 闻同说道：“我明白了。” 卞子庄说：“省里某些同志，不顾全大局，个人主义膨胀，已经不适合所任职务。希望你站稳船头，带领边湖度过难关，迎来全新的一天。” 闻同脑子里闪过柳先澄、晋传秩的身影，心道他在暗示我替代谁呢？如果是晋传秩，没有常委身份，那还不如现在。 闻同中午喝了不少酒，饭菜吃得不多，从省委大院出来觉得有些饿，对周先昊道：“去那家粥店，喝点粥。” 周先昊知道他说的是千百味粥店，上车后对孙家祥道：“孙哥，千百味粥店。” 第895章 噩耗突来 车到达市民广场，闻同看了一眼已经升到三十多层、规划１８１米的双子座，想起柳先澄在省委常委会议上说“边湖在现代化大都市建设方面，步伐明显落后于江映”，心里冷笑一声。 这个时候不早不晚，又不是双休日，粥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老板娘正在柜台里算账，看见闻同进门马上快步跑出来，满脸堆笑地招呼道：“闻书记，好长时间没来了，您请坐！” 闻同回应说：“嗯，生意还是那么好吧？” 老板娘说：“托您的福，几家店都还不错！” 几年前闻同第一次光顾千百味，老板娘就有几家店，几年后还是几家店。他想到“马记面庄”，五年开到几十家店，家家生意兴隆，心道没有做不好的生意，只有做不好生意的人。资本对高成长性中小企业进行风险投资，与其说投资的是企业，不如说投资的是人。 点的粥很快端了上来，闻同边吃边看电视。电视里省卫视正在播出昨天答辩会的新闻，只有最后宣布结果的场景，没有过程。吃到一半时，省卫视主持人慕慕进来了。看见闻同也在，她径直走过来道：“闻书记，您好！” 闻同看见她马上想到蒋冬葆，微笑道：“还是你们好，工作时间自由。” 慕慕娇笑道：“哪有啊，一天二十四小时，多数时候在工作状态，忙都忙死了！不象你们大领导，可以自由支配时间。” 她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脸上微微一红。电视里郁玉在采访王瀛洲，她随即转移话题，问道：“我特别奇怪，你们边湖的虚湖网，怎么对答辩会实现直播的？” 看闻同面露不解，她补充道：“昨天的答辩会，虚湖网全程文字直播，绘声绘色，悬念不断，紧张刺激，精彩纷呈，连我们冯台都在线追看。不单是她，听说欧阳省长、纪委班书记、政法委李书记、刘副省长、冒副省长，等等省领导也都看了。到最后关头，在线人数达到峰值，超过惊人的一百五十万！当时以为是虚构的，是网站炒作，事后证明和事实基本相符。我们打电话过去问，网站就是不说。” 闻同说道：“据我了解，代表团没有这方面的安排。” 慕慕说：“冯台狠狠地批评我们，怎么人家能挖空心思想到做到，我们连一点意识也没有？虚湖网运营确实非常不错，采编能力日臻成熟，人气很旺，在省内已经超过我们的官网，连省日报网站也被他们压过，排到了全省第一，在国内声名鹊起！我们分析，和边湖市委对他们的大胆出位给予包容有关系，发展环境宽松……” 周先昊走到一边接听电话，随即急匆匆地走回来，把手机屏幕对着闻同。有外人在，他没有说是谁打过来的。闻同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姓名，伸手接了过来。 不需要周先昊使眼色，孙家祥、慕慕已经站起身快步走开。 季家老大声音极度低沉，在那头问道：“喂，小同吗？” “大哥，是我。” “爸要不行了，想见见你！” 闻同一颗心迅速下坠，失声叫道：“在哪儿？你告诉我，我就去，马上过去！” “省医住院部二号楼309。” 季教授气息微弱，看到闻同精神一振，露出笑脸道：“小同，就想看你一眼，看到了心满意足。” 闻同强忍住泪水，说道：“爸，您一定要心情放宽，会好起来的。我们都想您尽快好起来，陪您喝酒！” 季教授超脱地道：“人都有这么一天，到了头，该走就走。我很好，没有遗憾，到了那头还可以和筠筠在一起。刚才还梦到她，给我买了一身新衣服……”说着说着，他眼角淌下混浊的泪水。 医生马上赶人：“闻书记，病人需要安静，请退出去。” 到了病房外，闻同和闻讯赶来的院长、会诊专家一一握手，问道：“我的愿望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请各位告诉我，还有没有希望？” 一位专家道：“东洲的苏院士或许有办法，不过他太忙，恐怕……” 闻同打断道：“还有没有其他大夫？需不需要其他专家参与会诊？” 专家摇摇头道：“他有办法就行，没办法就不行。” 闻同转头对周先昊道：“联系司副市长，马上！”几分钟后，他走回来对院长道：“王院长，苏院士坐最近一趟航班过来，拜托各位了！” 安排妥当闻同想留下来陪护，季妈妈说什么也不肯，他只得作罢。出城的时候，他让孙家祥走老省道，没走江边高速。自从高速通车后，他再也没有走过省道。 季灵筠去世前，父女俩经常开车走省道往来于江映和杳踪，他也经常走省道去江映会季灵筠。路边景物依旧，一切是那么地熟悉。他眼前一会儿浮现季灵筠的音容笑貌，一会儿浮现季教授的奄奄一息，心头无限哀伤，不觉潸然泪下。人间至哀，莫过于生离死别！ 车到义南县城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桑义远给周先昊打来电话问道：“先昊，到哪儿了？” 党校培训班结业后闻同还没有正式上班，又恰逢他和马凤玲班师回朝，赵永海有意带领班子成员出市区迎接。他原打算到江映机场迎接的，被闻同阻止了。 周先昊压低声音道：“义南，走省道。” 闻同弃高速走省道肯定有他的原因，桑义远没有追问，心里默算着时间道：“好，我们在边七公路、七富公路交叉口等，提前十五分钟到。” 送苗长刚出国是在边湖机场，接闻同回来就不能在边七公路机场路口了，得迎出去更远才行。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双方碰上面。路口附近的路灯经过紧急改造，在明亮的灯光下，赵永海紧握闻同的手道：“闻书记，路上辛苦！” 闻同同样紧握他的手，微笑道：“大家搞得太客气了！” 第896章 酒桌上突变 到金光明时，他心里唏嘘不已，感慨万千，当日送的是苗长刚，一转眼迎的却是闻同，世事真是变幻莫测！ 看闻同向自己伸出手，古子平硬起头皮道：“闻书记！” 闻同恍若未见他的尴尬，保持着微笑道：“子平。” “张弃权”张得年一改以往古板不苟言笑的作派，抓着闻同的手高声道：“酒席安排好了，就等你，今天痛痛快快地喝！” 其他代表团成员先闻同回来，已经在边湖饭店等候。被邀请来参加宴会的除了市四套班子领导成员外，还有部分退休市领导，包括赵达成。 席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实则喜怒哀乐各人自己心里知道。象马凤玲、杜子坤、桑义远、胡林、温健祺等人自然是真高兴，赵永海、金光明、李固录、古子平、湛征学就心情复杂了。 最落寞者莫过于金光明，原本已经在省委书记办公会议上商定的专职副书记兼组织部长不翼而飞，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虽然这两个职务暂时还空缺，并没有安排给其他人，但事情明摆着，绝不可能再是他金光明。 他只要一想到苗长刚，就恨得心口疼。他找过倪正林，试图寻求庇护，但被倪正林婉拒了。谁都知道苗长刚和倪正林的关系，倪正林自己都忧心忡忡，哪有心情顾及他。 快散席的时候，赵永海的秘书拿着手机急步走向主桌，没说话递给了他。赵永海接过来刚“喂”了一声，听筒中传来郭散义的秘书惶恐的声音：“赵市长，刚刚有十几个人，把郭书记一家请走了。我和司机出去买水果，回来还没来得及下车，恰好看见了……” 赵永海心一沉，顾不上多想，打断道：“好，我知道了。”一说完他立即挂断电话。 电话里对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恐怕一桌的人都能听出个大概。一把手闻同在，向二把手汇报，这是什么意思？他暗骂秘书不长眼，一瞬间决定换人。 大家虽然脸色如常，但谁也没有心情再喝下去。赵永海心知绝对不能装傻掩饰，主动说道：“闻书记，要不就到这里？” 闻同心知肚明，点头说道：“好，时间不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下楼坐进车里，赵永海打电话给闻同道：“闻书记，郭散义的秘书刚才在电话里说，老郭出了意外。我去你办公室？” 闻同装作才知道，诧异地道：“有这事？好，办公室见。”挂断电话他吩咐周先昊道：“通知金书记，还有秘书长，去办公室。” 四个人同时到达市委大楼。进办公室坐下，赵永海说道：“详细情况还不清楚，只说十几个人去家里带的人，把一家人全带走了。在车上我又联系了他的秘书，家里已经被封锁。” 他并不担心郭散义的家被封锁搜查，有了褚文渊血的教训，谁还傻得再在家里藏匿巨额财物？ 教育城也好，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也罢，都在长虹湖区，和区委书记郭散义密切相关。郭散义就是一把钥匙，利用这把钥匙，可以打开迷宫之门。 调查组这么快就找准要害，撕开缺口，行动之快准狠让人胆寒。毫无疑问，有人在暗中指点，提供协助，否则人地两生的调查组不可能办得到。 赵永海、金光明、桑义远联想到闻同在玉楼市曾协助调查组调查，都默不作声，没敢随便说话。当然，三人也明白，省里某些人比他更具嫌疑。 闻同心里暗暗叫苦，他们想到这一点，他自己怎会想不到？这种事情是没法解释的，越解释越说不清楚。他考虑了一下，说道：“金书记谈谈看法。” 金光明已经把闻同得罪苦了，哪敢轻易说话，推脱道：“关键是不清楚情况。” 闻同点点头，说道：“那我提几点意见，大家议一议。第一，由市纪委向省纪委汇报情况；第二，由市纪委接洽调查组，尽快核实情况；第三，对于长虹湖区班子成员，市纪委可以根据情况向市委提请免除职务；第四，涉及其他工作，同样由市纪委负责。” 向省纪委汇报只是一个程式，省里肯定已经知道了，甚至知道得更早更多。他授权金光明提请市委免除长虹湖区领导班子成员，表面上听起来公事公办，其实是暗示金光明可以调查暗中扳倒郭散义的人。 堤坝往往溃于内部，郭散义如此迅速地落马，会不会也是这样呢？实际上，这是闻同在无声地自辩。 金光明心里长叹一声，以前被苗长刚当枪使，现在又被他当枪使！ 桑义远心里暗自发笑。闻同将此事安排给金光明，看起来是市纪委职责所在，实则有一箭双雕之意。其一，用金光明去办，在省委书记卞子庄那里完全说得过去；其二，金光明现在忌他如虎，只会想方设法为他洗涮嫌疑，决不可能无中生有地抹黑他。 赵永海是和郭散义有不少瓜葛的人，马上道：“我同意，再补充一点意见，由政法委协助市纪委。”没有公安机关参与是没有力度的，很难办成事。 闻同没有否决，轻轻一笑道：“从天都带了一些特产，明天让孙家祥分给你们。” 听他不插手干预，赵永海心定了不少，笑笑道：“多谢。一家分一点，加到一起就是一大堆，大老远带回来不容易。” 等金光明和桑义远走了，闻同漫不经心地问道：“边湖山庄那边，调查结果怎么样了？” 麦良逃走的当晚，警方封锁了边湖山庄，李固录亲自带人彻夜搜查。闻同在得知苗长刚潜逃的消息后，很快就想到麦良和边湖山庄。 自从接到那个神秘的警告电话后，他一直怀疑边湖山庄隐藏着许多秘密，甚至包括自己和丽丽那次发生关系的某些证据。他婉转地问过盖如东，但盖如东被李固录排除在搜查行动之外，对详细情况并不了解。 第897章 露水真情 赵永海摇摇头道：“没有发现太多有价值的东西，财务账上只有几万元现金，六七万元银行存款。山庄一直负债经营，靠银行贷款维持。目前欠着五千万元，都是市新行给的。” 此前闻同根据种种迹象判断，给他打警告电话的人只知道他和丽丽发生关系的事，并没有掌握实际证据。他的猜测再一次得到印证，否则赵永海、李固录、金光明岂能让他再回边湖？ 当然，也可能另有隐性，比如麦良把全部秘密随身携带，或藏匿于别处。他冷笑道：“负债经营只是表面，赚的利润和银行贷款早被他洗空了！” 不少企业并非真的不盈利，财务账上的亏损是虚构的，一是为了偷税，二是暗中抽取资产。象边湖山庄，很可能不是没有利润，而是麦良采取隐瞒收入、虚列支出等方式，把企业盈利和从银行贷的款以现金资产的方式抽走，留下一大堆负债。这些负债既包括银行贷款，也可能包括欠供应商的货款，还有拖欠的房租、水电费、人员工资、税款，等等。 赵永海点头道：“内部账找不到，不是由会计管，可能被他随身带走了。实际上边湖地利的情况差不多，账上一直亏损，银行贷款一个多亿。” 闻同心想到底是麦良带走了，还是李固录隐瞒不报？或者是你自己捂在手里？ “有一个情况比较特殊，老苗在山庄养了一个女人，长期同居。警方审讯时，她什么也不说，烈得很，被逼急了，扬言就是死也不会开口。”赵永海说。 闻同知道他说的是谁，问道：“她会了解多少？有没有证据证明她有问题？” 赵永海道：“她没有进入老苗的人际圈子，和外界接触不多，估计知道的东西有限，目前还没有发现证据证明她有问题。老苗出逃的打算没有告诉她，把她瞒得死死的。不过，她在山庄的一个好朋友说，老苗可能给她买了好几处房产，把她安置好了。” 一个青楼女子，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动真情，死心塌地为他保守可能并没有多大意义的秘密，这样的情况真是人间少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许多结发半辈子的夫妻在出事后，你把罪往我身上推，我把罪往你身上推，都想洗脱自己，薄情寡义让人唏嘘不已。 闻同考虑了一下，说道：“要依法办事，如果最终没有证据证明她违法犯罪，就不要为难她。至于其他的，我看没必要深究，遂了老苗一番心愿吧！” 略一停顿，他眼睑一缩冷声道：“不过，她那个什么狗屁好朋友，从事卖淫，要从重从严追究法律责任！” 又谈了半个小时其他工作，两人一起下楼。到了楼下赵永海回前面的市府大楼，闻同直接回家。别墅区在大院后面，离市委大楼很近，经过中间的大花园走路几分钟就到了。 一号楼在别墅区最边上，位置最好，前对花园，后接湖上公园，掩映在繁茂的花木丛中。快到的时候，周先昊快步走到前面，去敲前院铁门。 前院面积很大，被闻妈妈辟出一块地种菜。因为一家人最近一直住在义南，没在这里住，菜地长了不少草，颇为荒芜。兰蕙芷和闻妈妈也是今天下午才从义南回来，还没来得及清理院子。闻同留任的事十几天前就确定了，她不愿意急着搬回来，要等闻同一起。 听到外面有敲门声，保姆出来开门，她站在客厅门边等候。 闻同边走边打量，快到院门时，冷不防一条人影从路旁树木丛中钻出来，挡到他面前“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孙家祥反应很快，迅速挡到闻同身前。周先昊听到动静也急步往回跑，正好和孙家祥一前一后夹住出来的人。待看到只是个年轻女孩子时，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周先昊低声喝问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女孩子脸色发白，颤抖着说道：“闻叔叔，求求您帮帮我爸爸，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 周先昊沉声打断道：“问你是谁！” “我、我爸爸是褚文渊，闻叔叔……” 事起仓促，闻同被她吓出一身冷汗。兰蕙芷就站在客厅门边，这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别惹得她起疑心。闻同说道：“你起来，跟我进屋。” 进客厅坐下，女孩子泪水盈眶，咬着嘴唇道：“爸爸、妈妈被抓走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病倒了，靠我一个人照顾。我还在上大学，是请假回来的。闻叔叔，我求求您，救救我爸爸妈妈……”说着她又要下跪。 闻同阻止道：“你坐着，不要这样。你是成年人，又是大学生，应该知道违法犯罪的后果。” 褚文渊夫妇被抓后，家中被搜出巨额财物。夫妇俩互相推诿，尽量撇清自己。一个说不知情，都是老婆背着自己收的钱。一个说别人送钱的时候老公都在场，自己只是保管，不清楚具体情况。 女孩子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说爸爸被抓后出卖闻同的事，是壮着胆子才来的。听闻同无情地拒绝，她不甘心地乞求道：“我爸爸对不起您，是他不对，我代他道歉！我……” 闻同冷冷地道：“你认识问题错误，什么对不起？有什么要道歉的？你爸爸妈妈怎么处理，司法机关会作出公正决定，谁也不能干涉。当然，你的情况特殊，家庭有什么困难，可以向交通局反映。我给交通局说，尽量帮助你解决。” 周先昊马上过来道：“回去吧，赶紧回去！不要乱跑乱撞，把老人照顾好。” 洗过澡躺到床上，闻同感慨道：“几十年的夫妻，一个屋檐下生活，一张桌子吃饭，钻一条被子，生儿育女，感情还抵不上人家一对孽鸳鸯！” 兰蕙芷侧头问道：“谁呀？” “褚文渊！夫妻两个你推我，我推你，无情无义！苗长刚在边湖山庄养了一个小姐，出国前给她买了好几处房产，保住她日后衣食无忧。女的也有情有义，警察审讯时死不开口，什么也不说！” 第898章 再现影踪 兰蕙芷挪近身体搂住闻同，问道：“你不肯帮他，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闻同想了想说：“可能吧，极其可恶！” 兰蕙芷又问：“那个女人怎么办？房产会不会被追缴？” 闻同说：“算了，她应该没有掺和苗长刚的烂事。” 兰蕙芷眼睛亮晶晶地，把他搂得更紧，腻声道：“我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半，市委大楼闻同办公室外的走道里站满了各县区和市直单位的主要领导。市委一把手回来了，他们是来晋见的。这么多人一起来，闻同不可能个个见面，但对他们来说来不来是态度问题，见得上见不上并不重要。 大家站在这里的目的一样，彼此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关系近的自然聚到一起，分成几堆吸烟闲聊。郭散义的事已经传开了，但没有人去触碰这个极其敏感的话题，都小心翼翼地避开。 陈金光喷出一股浓重的烟雾，笑道：“老赵大发了，项目一启动，马上跟着水涨船高。” 这一堆人里有何静真、汤志兴、班俊友、阳春敏、李刚强、彩桥区赵书记、芙南区刘书记等。陈金光不是资历最老的，但年龄最大，又和闻同关系亲密，自然而然被众人奉为核心。 芙南区刘书记道：“已经来了好几拨考察的，是吧？” 亚船集团百亿船用柴油机项目一定下，马上追来一拨拨配套企业，到开发区和毗邻的彩桥区考察。 彩桥区赵书记道：“主要是去开发区，到我们那里的都是剩汤剩水。” 陈金光比原来瘦了许多，一阵剧咳后指着赵书记道：“不知足！” 何静真是马凤玲的衣钵传人，消息非常灵通，说道：“市政府正在考虑调整开发区发展规划，引导小型配套企业分流，给大中型企业腾出空间。” 赵书记眼前一亮，立即道：“是真的？那开发区不会再外扩了吧？” 开发区在彩桥区内部，“领土”几度扩大，每扩大一次彩桥区就少一块“地盘”。众人大笑。何静真道：“应该不会，现在的面积已经很大。市政府的新思路是，开发区做强主要产业，形成强大的产业群，带动周边地区。做强不是盲目扩大，关键在于软实力建设。” 陈金光又是一阵剧咳。程寨县委书记王志远关心地道：“陈书记，瘦多了！要注意身体，最好抽时间做个体检。”他平时和这一堆人的关系一般，今天特地聚过来。 陈金光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配合水电站建设，忙的！” 芙南区刘书记也道：“少抽几颗吧！还是一天两盒？” 陈金光道：“抽了几十年，改不了……” 这时李刚强提醒道：“秘书长来了！” 桑义远刚从楼梯走上过道，一抬眼发现不远处站着好几十号人，愣了愣马上会过意来。待走近了他笑道：“让人把会议室打开，别在过道里站着。” 众人一大早赶来这里，图的就是在一把手面前露个面，怎么舍得去屋里坐着？他当然清楚这一点，也就是说说而已。 几分钟后，闻同出现在楼梯口，身后跟着马凤玲、王瀛洲和周先昊。众人立即自动分开，尽量往过道两边站。闻同同样一愣，随即稍稍加快脚步，换上一副笑脸。从站在最前面的陈金光开始，他挨个和大家握手，最后道：“很对不住各位，今天事情非常多。瀛洲，大家是来向你讨酒喝的，午饭准备怎么安排？” 王瀛洲满面春风，立即道：“边湖饭店，我马上落实！” 在一片轻松的笑声中，王志远瞟了一眼站在人群最后面的义南县委书记李斌，心里生出一股同情，暗自庆幸听了老婆的话，没对闻同落井下石。 进了办公室，闻同脸色严肃地道：“早上厉总给我打电话，东洲汽车董事长梅伦国先生大后天过来，要去开发区考察。” 王瀛洲吃惊地问道：“他们已经开始谈了？” “对。”真道电气、东洲汽车电动汽车项目的谈判属于商业机密，闻同因为是大股东之一才知情。 马凤玲事先也不知道，问道：“你能不能参加接待？” 闻同道：“要参加，晋副省长也要来。你向赵市长汇报，请他参加。”东洲汽车地位非同一般，董事长梅伦国亲临云缈省，由副省长晋传秩陪同是必要的。 马凤玲道：“时间紧了一点。” 闻同道：“还有一件事，你们向市委提交一份报告。边湖经济建设工作任务繁重，亚船的项目，真道电气、东洲汽车的电动汽车项目，规模庞大，非常要紧，容不得任何闪失，需要一个宽松的做事环境。” 马凤玲心中一动，向调查组施加压力？她刚要说话，闻同桌上的电话响了。电话是周先昊打进来的，闻同答应道：“好，请他立即进来。”放下电话他说道：“就这样吧。” 马凤玲、王瀛洲知道他有重要事情，立即起身离开。两人打开门，迎面碰上一脸凝重的金光明，心知大概是郭散义的事。 “调查组从利然调了一队武警，一共三十五人。带走郭散义一家的就是他们，着便装，直接从家里带人，没有通知任何方面，包括省纪委、市纪委在调查组中的同志。昨天晚上又从外省紧急调了一个中队，连夜赶路，刚到不久，已经和利然的人办完交接。郭散义目前的情况不清楚，不让见。”在向闻同汇报之前，金光明已经通过电话向赵永海详细汇报过。 利然市委书记是秦罡风，之前在省委组织部任常务副部长，和柳先澄搭班子。闻同问道：“怎么解释原因？” 金光明摇摇头道：“正面接洽过，没有给解释。” 闻同略一考虑，说：“请你立即向省纪委详细汇报！” 市郊某宾馆内，厚实的窗帘后面站着一位中年男人，透过细小的窗帘缝隙看着院子。在楼下院子里，几十个武警战士守住院门，挨个检查出门的人。 第899章 明争暗斗 出去的是刚刚交卸完毕任务的利然市武警战士，把守院门的是边湖市武警支队。 昨天晚上边湖武警支队突然开过来一拨人，从外围封锁住院子，对进出院子的人实行严密的检查，核对证件和真人。带队的副支队长说，接上级命令，加强对宾馆的警戒。 宾馆在一家停产倒闭老国企的厂区内，厂大门上贴出封门施工的告示，内部发生的一切外界毫不知情。 目睹最后一名利然市武警战士安然离开，中年男人缓缓转过身，吩咐一位属下道：“马上通知下去，所有人员的生活用水和食物，必须经过王医生检测。没有经过他检测签字的水和食物，一律不得取用，否则严厉追究责任！” “好的，我马上通知到位！” 中年男人又要求道：“还有，叫张处长过来。” 片刻，张处长敲门进来问道：“张局长，您找我？” 张局长说：“你马上联系边湖市委，约见市委书记闻同。抓了他们的人，不打个招呼，终究不合适。” 在市委大楼会客室，张局长和闻同握手道：“闻书记，来打扰你们，很不好意思。” 闻同微笑道：“你客气，请坐。” 张局长开门见山，说道：“因为工作需要，在昨天晚上，调查组对贵市长虹湖区委书记郭散义同志和他的家人实施控制。据我们掌握的情况，郭散义同志和苗长刚同志关系密切，超越了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赵永海冷冰冰地道：“不知道在哪些方面超越了正常的上下级关系？请赐教！” 张局长稳如泰山，避重就轻回答道：“苗长刚同志的儿子苗放洋回国办企业，在利然市利隅县开发区过手了一项工程。郭散义同志亲自带着苗放洋，找到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谈下这项工程。据管委会主任交待，郭散义同志当时向他承诺，只要他把工程交给苗放洋，长虹湖全区党政机关的印刷业务将交给利隅县拓朴印刷包装公司。事后调查发现，郭散义同志兑现了承诺。利隅县拓朴印刷包装公司的真实利益人，是管委会主任的女儿。据调查，苗放洋的公司接下这项工程后，随即转手，获得差价五百万，送给了管委会主任一百万。据管委会主任交待，郭散义同志也从中获得五十万辛苦费。” 赵永海追问道：“不知道和郭散义同志的家人有什么关系？” 张局长简捷地道：“有证据证明，他的家人参与进来了。” 闻同道：“我们提一条意见，希望搜查郭散义同志的住宅时，由省纪委、边湖市纪委和司法机关参与。” 张局长痛快地道：“当然，应该这样！调查组取证过程是客观严谨的，绝对不会无中生有！” 赵永海暗叫一声惭愧，光想着郭散义不可能在家中藏匿巨额财物了！ 回到宾馆见边湖武警支队还在，张局长当即拨打闻同的电话，语气冰冷地质问道：“闻书记，很感谢你们武警同志的日夜保护。我想问，他们什么时候撤离？” 闻同淡若无事地道：“根据市委临时分工，这一块由纪委书记金光明同志负责，李固录同志协助。对于具体事务，我不方便过多涉及。” 张局长不再多言，说道：“是吧？那好，再见！” 挂断电话，张局长把张处长叫来问道：“那封举报邮件，有眉目吗？”昨天下午，上头转来一封电子邮件。邮件指向非常明确，但又不是实名举报，让调查组举棋不定。 张处长摇了摇头道：“解析出来的地址，在江映一家大网吧，没办法核实。不过仔细分析，应该是女人写的，从措辞能感觉出来。” 张局长皱眉考虑了很久，决定道：“先放一放吧！” 一位工作人员敲门进来汇报道：“张局长，云缈纪委连副书记要求见您。” 张局长说：“请他进来。” 进屋坐下，连副书记道：“张局长，接边湖市纪委汇报，长虹湖区委书记郭散义同志被调查组控制。按照约定，我省纪委参与调查组工作，但事先并不知道事情的发生。” 张局长道：“事出突然，没有来得及通知你们。” 连副书记道：“省委之所以要求我们参与调查组的工作，是考虑到我们熟悉情况，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 张局长道：“我知道。” 连副书记道：“我们有两点意愿，第一，对郭散义同志的谈话尽快举行；第二，切实明确我省纪委、边湖市纪委在调查组的职责。”只知道郭散义被抓，却见不着人，让人心里没有底。 张局长慢慢地道：“我认为，调查组的职责是清晰明确的，以我们为主，云缈省纪委参与，边湖市纪委配合。我们判断，暂时还不宜对郭散义同志举行谈话。这么安排，是考虑到还没有对郭散义同志的住宅依法实施搜查，谈话的效果不会理想。你们来了，我看搜查工作可以开始了。” 连副书记道：“省纪委、市纪委的同志将临时集中到宾馆住宿，便于参与、配合调查组开展工作。” 张局长说：“客房有限，总不能让武警战士们露宿吧？” 连副书记道：“没关系，我们克服困难，在院子里搭帐篷。” 快中午时，在远郊一处偏僻的地方，雷家村村支书老雷钻进停在路边的一辆桑塔纳，对坐在驾驶座上的人道：“李支队长，怎么上这里来？” 市公安局特警支队李支队长摘下墨镜，偏转头冷冷地道：“你死到临头了，知不知道？” 老雷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伸手去开车门。李支队长阻止道：“想跑？你以为是我搞你？” 老雷打量了一下四周，没见有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问道：“您千万不要吓我，有话直说。” 李支队长回头看了一眼他停在后头的奔驰车，冷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招摇？郭散义书记出事了，你不知道？” 第900章 车祸迷雾 “什么？”老雷惊得跳了起来。 李支队长说：“我觉得，你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难怪，难怪……”老雷喃喃地道。良久，他一咬牙道：“多谢您早说，多谢！” 李支队长坚决地伸手挡回去他塞过来的银行卡，说道：“我提醒你一句，是念在朋友一场，不是图你什么。看你的意思，想迁家？” “唉！” 李支队长骂道：“蠢！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保全自己？也不想想，你们父子两个一起躲，不是连累孩子吗？要搞清楚了，针对的主要是你。你儿子有什么？跑了就跑了，不会太当真的。” 老雷傻呆呆地道：“您说得对，我不能跑，不能连累儿子。他妈妈过世早，就剩下我们父子两个，不能把他拖进来。李支队长，万一我有了麻烦，还请您劳神关照，放过孩子这一回……” 傍晚时分，“墨镜雷哥”背着简单的行囊泪别老父。 入夜后，宾馆前面的院子里搭起了几座大帐篷，供省纪委、市纪委的人住宿。帐篷搭起来之后，在张局长的强烈抗议下，边湖武警支队的士兵陆续撤离。 凌晨三点多钟，夜深人静，一辆面包车无声无息地从宾馆后院驶出。 第二天早上闻同正在楼顶露台跑步机上晨练，李固录打来电话汇报道：“闻书记，今天凌晨四点左右，市公安局接到报告，一辆面包车过江时冲到了大桥下。我们的人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积极组织力量到江面上搜救，目前还没有找到失事人员。根据现场勘察判断，事故属于意外性质，初步排除他方责任。” 闻同奇怪地问道：“怎么会冲出大桥？” 李固录说：“大桥正在大修期，桥面两侧护栏分段拆除维修，夜间路面施工的时候，一侧道路封闭，来往车辆共用另一侧道路。据多名现场工人讲述，事发时面包车速度非常快，目测时速一百二十公里以上，远远超过限速。当时反方向驶过来一辆大货车，可能是害怕撞上货车，面包车避让时不慎冲入桥下。” 闻同听出了味道，问道：“明知道一侧道路封闭，还要超速行驶？” 李固录解释说：“现场工人说，有几辆车在面包车后面。事故发生后，这几辆车没有停留，正常行驶。因为速度快，灯光较暗，工人都没有看清车牌号。” 闻同心里冷冷一笑，问道：“知不知道面包车上的人数？” 李固录回答说：“不清楚，从行驶速度判断应该没有满载。” 闻同再问：“你在不在现场？” 李固录说：“我在现场！” 闻同要求道：“一定要尽最大努力搜救失事人员，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李固录答应道：“好，我明白，请放心！” 兰蕙芷早停下了健身运动，等闻同挂断电话她满脸担忧地问道：“都这么久了，还能找到人吗？” 闻同摇头说：“现在是汛期，江水浊浪滚滚，深不见底，怎么找？” 兰蕙芷说：“那怎么办？” 闻同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太善良了，真以为是意外交通事故！前有大货车，后有追车，前后围堵，面包车还能有活路？” 兰蕙芷打了个寒颤，说道：“谋杀案吗？真狠毒！” 闻同不愿她知道得更多，没有再多说什么，叮嘱道：“出门不要议论，公安局在调查。” 中午十二点，连副书记和金光明一起到张局长的临时办公室。连副书记说道：“张局长，郭散义同志的住宅搜查工作已经结束，是不是开始和他谈话？” 从昨天上午十一点开始，调查组、省纪委、市纪委共同对郭散义的住宅进行搜查，历时一整天才结束。搜查结果让张局长大失所望，郭散义家中除了几万元现金、几件较为贵重的物品外，再没有其他值得一提的东西。 他没有回答连副书记的要求，说道：“刚刚有了新的发现，涉及长虹湖区雷家村现任村支书。金书记，我们要求对他实施控制，立即执行！” 金光明道：“如果有确切证据，我们坚决支持！” 张局长没有理他，递给连副书记几页材料，说道：“这个算不算确切证据？” 材料有时间有地点有事实，列举了雷家村拆迁征地过程中的违规行为，处处涉及雷支书和郭散义，确实无可辩驳。不过教育城并不在雷家村，和这份材料没有直接关联。连副书记道：“我的意见是，由边湖市纪委办理，不必纳入调查组的范围。” 张局长道：“牵涉到郭散义同志，必须纳入调查组的工作范围！” 连副书记咄咄逼人地问道：“那对郭散义同志，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谈话？” 张局长避开他的锋芒，问道：“边湖地利的老板江昌成，长虹湖国营农场杨场长，是不是该移交给调查组？还有边湖山庄老板麦良，什么时候能抓捕归案？” 江昌成、杨场长由边湖市公安局实施抓捕，移交给省纪委控制。连副书记明确地说道：“关于农场生态农庄的五百亩土地，案情并不复杂，相关案卷副本已经移交到调查组，人员移交没有必要。” “我们认为很有必要！”张局长心想，生态农庄是不复杂，可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和五地投资公司复杂！江昌成、杨场长、麦良，哪个没有卷进去？ 连副书记“嗵”地站起身，硬邦邦地道：“我们依法办案，工作扎实有效，结果可信！这样的对待，让我们心冷，无法接受！” 下楼离开厂区，连副书记对金光明道：“金书记，调查组要求立即对雷家村村支书实施控制，依据是充分的。” 金光明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即道：“我明白，市纪委坚决落实省纪委的部署！” 坐进自己车里，金光明先给赵永海打电话，获得他的允许后，随即拨打李固录的手机道：“老李，接省纪委通知，经赵市长同意，立即控制雷家村村支书老雷，坚决不允许这个人脱离市公安局！” 第901章 又一超大项目 第二天，梅伦国率领东洲汽车代表团飞抵边湖机场。真道电气ＣＯＯ柯绍东和市政府常务副市长马凤玲一起接机。 在舷梯下，梅伦国握着马凤玲的手道：“马副市长，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我和常总是商学院同班同学，班上都知道他有一位女强人妻子，很是羡慕！” 马凤玲笑道：“老常出国了，不能来接你。他昨天晚上特地打电话回来，命令我代表他，做好接待工作！” 梅伦国道：“知道、知道，他给我打过电话。这是老同学的一点小心意，东洲特产，见面礼，不成敬意！” 梅伦国的助理取出两只纸袋，递给马凤玲的秘书。 为了方便客人了解边湖，真道电气调来公司接待用的超豪华大巴士。巴士内部是经过改装的，座位间距十分宽敞。每两个座位前面装有一个小吧台，摆着酒水饮料，茶果点心，任客人取用。车上还载有冰箱和电热水箱，客人既可以随时向服务员要冰淇淋，也可以随时喝上开水。 象这样的改装巴士，真道电气一共有二十多台，用于接送络绎不绝来访的代表团。许多政府代表团和国企客户代表团来访，或者来参加真道电气的技术培训，对此无不交口称赞，满意而回。 坐到车上，梅伦国打量了几眼车内，又看了一眼身穿洁白工作服、动作专业的司机和服务员，对柯绍东道：“你们这个好，很贴心，非常温暖！老王，你认真了解一下，回去我们立即学习。” 司机非常专注，车辆行驶很平稳，让客人感觉不出来太大的颠簸。年轻女服务员的微笑亲切自然，说话语调温和，吐字清晰，服务水平还要胜过空姐。梅伦国摇摇头道：“柯总，细节见真功。老实讲，东洲汽车虽然历史久得多，做得不如你们！” 马凤玲坐在过道另一侧，指着长虹湖高架桥东面介绍道：“梅总，那边是二桥，计划明年竣工通车。道路和这条路基本平行，也是双向六车道，从杳踪工业园起，过桥经过长虹湖区、芙南区、彩桥区、开发区，直达开发区内大江水码头。” 梅伦国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两三公里外的湖面上正在施工，大部分桥墩已经完工。他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说道：“在这样一个地方，从零开始建设出一座现代化工业城，太了不起了！我听司庆春副市长讲过闻书记，也讲过你，十分仰慕！” 马凤玲谦逊了几句，又介绍说：“江映到边湖的高铁已经动工，我们现在经过的这座桥预留好了轨道……” 车到十里桥，拐上规划边湖大道，向西驶去。马凤玲说道：“这里规划为大型交通枢纽，以高铁站、汽车客运总站为中心，建设全市旅游集散中心。这条路是规划边湖大道，计划全面改扩建，以商务区虚湖岸边为起点，穿过商务区心脏位置，经过芙南区直达彩桥区、开发区，最终抵达开发区内大江水码头。目前部分路段已经开工，计划两年内全线竣工。” 又往前走了一段，马凤玲道：“边湖大道北面是银梭湖湿地公园，南面规划为中高端住宅区，为中央商务区提供居住配套。我们这里有点不同，拆迁户进城，安置到主城区，不是安置到远郊。” 由近及远望过去，的银梭湖湿地公园碧波荡漾，芳草茵茵，不时有鸟群起起落落。梅伦国赞叹道：“保护得真不错，非常美丽！有多大面积？” 马凤玲说：“十平方公里左右。五六十年代破坏很严重，八十年代开始逐步整治，这几年完全恢复过来了。要感谢前面几任市领导的英明决策，给边湖留下了这笔无比宝贵的财富。我们市人大有专门法规，除了必要的公共设施，银梭湖湿地禁止任何人工建筑物，尽可能维持原生态面貌。” 中央商务区成了大工地，施工如火如荼。马凤玲说道：“对面的大厦是杳踪广场，这边是电力大厦，规划高度１３３米。新加坡经济发展局边湖办事处在广场订了半层楼，香港汇丰银行订下一整层楼。” “这是怡心湖山商务酒店全球旗舰店，十五层，规划客房数量一千套。这是四海有芳的大楼，后面是成光酒业和熊氏食品的……” “这两幢是富铜集团的行政大楼，那头的两幢是真道电气的……” 车沿着虚湖湖岸驶上边临快速路，随即左拐驶进科学城西入口。入口左右两侧各有一块巨幅广告牌，一块是家电广告，一块是瓷砖广告。广告牌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喷着宜然文化传播公司的名称和联系方式。 坐在马凤玲身畔的东洲汽车副总裁毛总感慨道：“这里不错！虚湖，虚湖山，尤其银梭湖湿地公园，非常真切，非常自然，太美了！”他是东洲汽车的谈判组副组长，未来有可能代表东洲汽车进入电动汽车公司任职。 车拐过一道弯，忽然被迎面驶来的几辆“白铁皮敞篷跑车”拦下。“跑车”没装顶篷，车身没有烤漆，裸露着四个座位，很象是从城郊报废车辆拆解场开出来的组装货。 当先一辆车的驾驶座上，一位衣着考究、气质不凡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手扶方向盘，怡然自得地冲着大巴车微笑，情状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梅伦国一个错愕，随即哑然失笑，那不是真道电气高级副总裁、真道汽车总裁熊宝亭嘛！ 熊宝亭停下车，向巴士扬了扬手。他后面的几辆车上，是覃道繁和几位电动汽车研发骨干。一开始真道电气准备把电动汽车业务置入真道新能源事业部，由高级副总裁、真道新能源总裁于大中负责。年初原规划调整，改为单独成立真道汽车事业部，由熊宝亭负责。 熊宝亭被派往天都接手杨光迅的小公司后，六年时间把真道电器从不足一个亿做到五十多个亿。 第902章 他是什么意思？ 仅仅开关面板一项，真道电器在国内市场的年销售额就达到八个亿。 真道电器和其他几大事业部还有所不同，产品的科技含量相对较低，对总裁的个人能力要求更高。正是凭借这份令人信服的业绩，熊宝亭取代于大中，被董事会委任为空间无限的真道汽车的当家人。 柯绍东笑着对梅伦国、马凤玲道：“看来是要我们换车，接我们来了！” 熊宝亭站到巴士前门边，握着梅伦国的手道：“梅总，欢迎您！” 梅伦国指着他的“跑车”一本正经地道：“怎么不开到机场去接？” 熊宝亭大笑说：“没来得及刷漆，不然开到东洲去接你们！您要不要过过瘾，体验体验？” 梅伦国笑说：“好，我来试试！马副市长，柯总，请！” 梅伦国坐上驾驶座，马凤玲和柯绍东一起坐到后座。熊宝亭坐在副驾驶座上，指点梅伦国操作。毛总坐到覃道繁的车上，其他客人也有不少从大巴上下来，坐到另几辆车上。 轻巧地调过头，梅伦国忽而加速，忽而降速，开玩笑道：“操控性很好，不会是厉总的宾利车改装的吧？” 熊宝亭道：“宾利已经不行了。厉总说，等我们自己的车下线，他马上淘汰宾利！” 车驶过湖边一座小山谷，柯绍东介绍道：“那两处在建的大院子，一处是寇总的，一处是市医院卞大夫的。” 又往前走了几百米，梅伦国看到厉坚和一群人站在几栋楼下，知道到地方了。柯绍东提醒道：“最前面的是晋副省长，旁边是闻书记和市政府赵永海代理市长，另两位是闻灵娇副市长和开发区王瀛洲主任。” “梅总，我代表省委省政府，热烈欢迎你和各位朋友！”晋传秩握着梅伦国的手，很热情地道。 边湖如愿竞得亚船集团百亿船用柴油机项目后，无论卞子庄、梅仲然还是晋传秩，都没有提把真道电气的电动汽车项目给江映。闻同向卞子庄提出安排一位省领导出面接待梅伦国时，他很爽快地同意了。晋传秩在省政府分管工业，只能由他出面接待。 接到闻同的邀请电话，他同样极为爽快，还主动询问行程安排，表示可以充分满足边湖方面的时间要求。 宾主双方客套一番后，先进入真道电气实验楼听取覃道繁的技术报告，随后坐车到试验工厂观摩车辆实演。实演车辆配置完整，不再是熊宝亭刚才开的那种，要漂亮得多。 在寻找合作伙伴的过程中，真道电气因为掌握整车核心技术和专利权而居于相对主导地位，主动找上门来的汽车制造巨头不少。 项目之所以引进传统巨头合作，是因为需要他们成熟的生产制造能力，以及强大的销售能力。不过招商并非完全按照真道电气自己的意愿进行，还受到某些限制。 几年来国家对真道电气电动汽车项目的研发给予了大力支持，提供了巨额补助，因此希望其能够成为民族自主品牌，掌控在自己手中，开创一个新的优势产业。因此，真道电气甄选合作伙伴的自由度必然会受到限制。不过，听国家的话，就会有听话的好处，最大的好处当然是获得全方位的政策扶持。 中午在四季春饭店吃过饭，一行人到开发区考察。开发区早就为电动汽车项目预留好了位置，距大江水货运码头非常近。或许是受到前不久亚船集团船用柴油机项目最终选择落户这里的影响，在考察结束的时候，对于开发区的各项条件梅伦国明确表示满意。 实际上，梅伦国此行不论是听取技术报告，观摩车辆实演，还是考察开发区，对双方的合作谈判来说都只是象征性的一环，还有海量的实质性工作有待于双方的执行层去完成。 按照双方此前初步达成的意向，电动汽车以“真道”品牌命名，真道电气居于绝对控股地位，东洲汽车参股。 从开发区回到市里，晋传秩没有返回江映，留下来参加市委市政府在边湖饭店为梅伦国一行举行的晚宴。晚宴结束后，他把闻同约到市委招待所客房，随意闲谈一阵后问道：“你们中央商务区的建设资金，短缺是不是很严重？” 闻同不明白他的用意，谨慎地答道：“确实有些不足，正在积极想办法筹集。” 晋传秩没有立即说什么，半晌没头没脑地道：“松望堂副秘书长，在中央政府协助处理金融工作。” 闻同心里浮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是什么意思？ 在市府大楼自己的办公室，赵永海向卞子庄汇报完毕调查组的最新情况后，又补充道：“晋副省长对真道电气的电动汽车项目非常重视，晚上留下来参加宴请，住进市委招待所。” “张局长，昨天回省里开会，被省委领导叫去谈话。边湖是我省重镇，目前的状况不宜持续过久，否则不但影响边湖各项工作的开展，还会严重影响我省全局工作的推进。省委的意见是，加快案件的调查进度，尽快查明苗长刚同志的相关问题，清除苗长刚同志滞留国外不归的不良影响，稳定人心，让各项工作回到正常轨道。”连副书记说道。 近些天他每天都约见张局长，一次次要求提审郭散义，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今天他旧话重提，传达省委领导的意见，表达意愿更加强烈。 “我们很理解省委的考虑，会加快工作进度，争取早一天结束。”张局长没有正面回应他，态度一次比一次容让。 “我们坚持一点，马上对郭散义同志举行谈话，查清他的问题！如果确实存在违法乱纪，将移交司法机关处理，否则尽快还他公正待遇。”连副书记再次强调道。 “经过充分的调查，我们认为谢和添同志和苗长刚同志的滞留不归没有实质性关系，可以解除对他的限制。”张局长仍旧不肯回应他。 第903章 哀悼 “很感谢对我省工作的支持。谢和添同志经受住了考验，但不表明他工作没有过失。对他在出国期间的麻痹大意，省委会根据相关规定，作出恰当的处理。不过，对于郭散义同志的家人，我们的意见是转由省纪委、市纪委共同调查。”连副书记严辞提醒道。 张局长当然不会同意，还是岔开话题问道：“雷家村的那个村支书，调查结果如何？” 连副书记说道：“从目前调查的结果看，确实存在一些违规行为。但是，基层拆迁征地面临的困境和压力众所周知，出现一些不好的现象，情有可原，是现实工作的需要，带有一定普遍性。如果我们根据这个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没办法服众不说，以后谁还敢做事？工作怎么开展？” 张局长质疑说：“我们听说，民间给雷支书取了一个外号，叫‘奔驰村支书’。一个基层的村支书，开着奔驰，住着别墅，不知道怎么解释？” 连副书记辩解道：“这个我们注意到了，作过相应调查。别墅是他在宅基地上自建的，说穿了就是农民自己盖房，能花几个钱？因为受益于城市扩张，雷家村相对比较富裕，村里出资购买了一台奔驰车，用于招商引资，提升形象。可能村干部有时候因私用车，在老百姓中造成不良影响。这个我们已经要求作出处罚，加强教育。” 张局长还是老一套，搪塞道：“你们的意见，我们会有相应考虑的，会全力加快工作进度。” 连副书记咄咄逼人地道：“省委维护稳定的心情十分迫切，希望早日有个结果！” 周五傍晚噩耗传来，季教授在省医高干病房去世。尽管方方面面竭尽全力，仍然没能挽回他的生命。 接到报丧电话，闻同立即赶往江映。他到达医院的时候，灵堂已经搭起来了，接受各界人士的吊唁。 云缈大学成立了治丧委员会，校长亲自担任主任。闻同一出现在灵堂门口，校长立即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闻书记，学校方面尽了全力，实在让人遗憾！” 因为闻同的原因，云缈大学专门成立工作小组，协调安排季教授的治疗工作，还特事特办为季教授的医疗费报销设立绿色通道，确实尽了最大努力。 闻同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地道：“天意难违，多谢！” 因为季灵筠生前在省日报工作，报社社长和副社长成立志、经济部主任韦伏代表报社一起来吊唁。他们也走过来，一一和闻同握手。 站到季教授的遗体前，注视着他安详的面容，闻同一瞬间想起季灵筠，想起过去季妈妈对自己的精心照料，想起和他们一家人度过的那段亲密无间的时光，泪水无法控制地滑落。 可爱的季灵筠，永远是他心头无法平复的巨创！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对季灵筠和季家的感情，没有人上去打扰他，让他一个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缅怀。 省人大法工委汪主任，省商务厅长蒋冬葆，省建设厅长济安春，江映市政法委书记涂新永，省纪委常委郑重，还有省发改委主任杭光城、副主任冯庄麓、三建办主任叶龙生，面色肃穆地站在灵堂门口等待他。 让这么多重量级大领导久等在外面不是个事，校长走到季妈妈身前，轻声道：“季老师，要不要请闻书记坐下休息？” 季妈妈身体虚弱，状态非常地差，嘶哑着嗓子对大儿子道：“扶我起来。” 在季家老大的搀扶下，她走到闻同身边，递过去几张纸巾说道：“小同，来了不少领导，你坐下歇歇吧。” 闻同努力抑制感情，接过纸巾擦去眼泪，到外面和众人一一握手。 从汪主任开始，大家按照先来后到排成一列，一一到季教授遗体前鞠躬告别。 随后，省建工集团原一把手佟总和现一把手郝总也一起赶来。季教授曾经担任过建工集团的顾问，但他们之所以来，完全是因为闻同。 闻同执意留下来守夜。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马凤玲、杜子坤、胡林、桑义远四人也来了。 马凤玲、杜子坤、胡林和季灵筠是旧识，桑义远则代表边湖市委市政府送上花圈。 快到十点的时候，厉坚、管立昇、柯绍东、徐衡、周全平、万有芳、熊宝金、南成光、边湖重工总裁老叶同时到来。 柯绍东、老叶、徐衡、周全平是季教授的学生，敬献花圈后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留下来守夜。 第二天上午，得知消息的欧阳索宏派秘书伍元甫送来花圈。 快中午的时候，兰蕙芷带着闻妈妈和两个孩子来了。看到季妈妈苍老衰弱的模样，闻妈妈很伤心，坐到她身边不住地安慰。 明天娄玲的父亲八十岁生日，闻同和兰蕙芷带着孩子去祝寿。下午临走前，他坐到季妈妈身边劝解道：“妈，你这个样子，让我们很担心，爸看到了也会担心的。你现在在晚辈心里，是精神依赖，我们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 专程从东洲赶来的苏院士说，季教授陷入某种幻觉，求生愿望很淡，是导致他无力回天的重要原因。如果季教授心志坚强一些，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闻同知道老人求生愿望淡薄的根本原因是痛失爱女季灵筠，让他晚年陷入痛苦中无法自拔，临终前更是幻想在另一个世界里和爱女重逢。 季教授的去世，对季妈妈打击非常大。对爱女的思念，对亡夫的思念，让她同样对生命看得很淡。闻同担心她象季教授那样，陷入幻觉中不能自己，最终一病不起。 季家老大痛心地道：“以前对爸爸妈妈关心得不够，陪他们说话的时间太少。我和老二想好了，两家搬到一起，和妈妈合成一家。” 他和季家老二都买了大别墅，两家人住到一起并不拥挤。他们此前做黄沙生意，后来开办五金公司，因为有闻同关照而生意红火。 第904章 隐患 晚上在陈照东的书房，闻同把近况向他作了汇报，最后反思道：“以前自视过高，做事急功近利，不顾后果，犯了急躁病，导致有这次的结果。这些年虽然经历了很多，实际上对事物的认识还太肤浅……” 在陈照东面前，他自然不便说对高层政治运作规律认识不够，自恃背景深，后台硬，放开手脚做事会有人出来保护之类的直白话。 陈照东对他能够无情自省很满意，说道：“不怕有错，及时反思、认真改正就好。” 闻同道：“感觉现在很微妙，异常激烈。前几天东洲汽车的梅伦国去考察，晋传秩副省长出面接待，晚上留在边湖没走，约我说话。他点到一个人，中央政府松望堂副秘书长。” 陈照东点点头，说道：“是有这样的动向。松望堂有过一届省长经历，政声不错。看目前的势头，冲击力很强，成功机会不小。” 闻同说：“欧阳省长政绩卓著，在省内威望很高，论理应该轮到他。” 陈照东摇摇头道：“索宏省长对上马江映市民广场中央商务区太热心，让他在中央失了分。这次他机会不大，甚至有可能被调离。” 欧阳索宏是闻同敬重和依赖的领导，他担忧地道：“这样很不公平！” “当然，调离是出于全局性平衡考虑，去向不会差于现在。他在江映任上，在省政府任上，是做了大量实事的，很得中央的认可。”陈照东说。 闻同没好再说什么，转口道：“变化太大了！” 陈照东点头，提点道：“风云变幻，于你也是一个考验。记住了，这次驾御得当的话，会是一个好机会。” 第二天早上闻同照常在六点钟起床，换上运动衣独自出饭店跑步。沿着街道跑了大约两里地，他拐进路边一座公园的大门，接着又朝里慢跑。 公园中心位置有一座小湖，湖边稀稀落落散布着一些晨练的人。两位俏丽的少妇身穿运动衣，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在湖边的石块上压腿，眼睛盯着路口。看到闻同出现在路口，穿白色运动衣的少妇向他招了招手。 “闻书记，您好！” 闻同打量了她们一眼，微笑道：“变化不小，你们要是不喊，都认不出来。” 另一位穿紫色运动衣的少妇道：“您变化不大，还是老样子。” “是吗？自己觉得老了。” 紫衣少妇笑道：“哪里是老，更有气度了！” 闻同问道：“工作都顺心吧？” 紫衣少妇道：“都还不错。我没有她的本事，在单位只能干普通职工的活。虽然收入不高，不过工作稳定，累不着，很满足。她做到部门经理了，年收入十几万。” 白衣少妇道：“小青的先生很能干，在外企工作，年收入三四十万，比我家的强。” 闻同笑道：“确实都很好，进入富裕阶层了。” 紫衣少妇知道他肯定有事，问道：“闻书记，是不是有事？” 闻同收敛起笑容，说道：“麦良犯了事，逃跑了。” 两人同时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畏罪潜逃。我听说山庄隐藏着很多秘密，想问问你们。比如说，房间里是不是隐藏着暗房，或者装着摄像头。” 白衣少妇脸上一红，想起和他糊里糊涂的那一次。紫衣少妇轻声问道：“是不是有麻烦？” 闻同知道瞒她们不过，点点头道：“有点麻烦。” 白衣少妇顾不上羞臊，满脸焦急地道：“有没有办法想？唉，我真该死，自己下贱，还连累您！” 闻同正色道：“你这样想不对，很不应该！” 紫衣少妇道：“真是没想到，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还给您带来麻烦！您这一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扈全海出事后，詹春云情绪特别不好。有一次喝多了酒，他打我，咕咕哝哝地说过‘录像带’，还有‘毁在贱女人身上’。” 说到这里她眼圈发红，抹了抹眼泪接着道：“那次他把我打得很重，印象很深，肯定没有记错。不过当时没往深里想，您要不说，我肯定就忘了。” 闻同心里一凉，果真偷偷装有摄像头！一瞬间，他想通了很多事。当初詹春云出卖陈照东很可能是被挟迫的，因为他和小青在一起时被偷录，人家拿着录像带要挟他就范。 录像带应该由麦良控制，但却被倪正林用来打击陈照东，说明二者之间有着某种关系。 替倪正林、朱大姐办这种事的都是李固录，这说明李固录和麦良关系非常深。这也间接说明，闻同和丽丽很可能没有被偷录，否则倪正林、李固录怎么可能不利用？要知道前几年闻同抓着倪小敏的把柄一再向倪正林提条件，让倪正林十分被动。 不过仍旧有可能另有隐情，比如麦良把录像带掌握在自己手中，并没有让李固录知道。 虽然这样想，但这种事是冒不得险的，只要有一丝可能性，就要用百分之百的谨慎去对待。 闻同不寒而栗。当年他带着万有芳把詹春云请到边湖山庄，谁知道竟然埋下祸患，在后来给陈照东惹来一场泼天大祸，差点毁掉他的政治生命。假如陈照东得知真相，会怎么想呢？想必不会舒服吧？ 穿白运动衣的是丽丽，她同样十分担忧，害怕平静美好的生活被毁灭。仔细想了想，她回忆道：“包房档次不一样，有高有低。我记得清清楚楚，那间包房叫腾云厅，不是最高档次的。我觉得不见得每一间都装了摄像头。您想办法向麦成了解，当时装没装，他可能知道。麦成是娱乐部经理，就是肥头大耳的那个男的。” 小青脱离詹春云后，被闻同安排到富铜集团在东洲的子公司上班。后来陈照东调任东洲市长，把她安排到一家效益不错的事业单位。 丽丽一开始被闻同安排进镇开投，做售楼员工作，干得还不错。几年之后她从镇开投辞职，凭自己的能力被东洲一家大型企业录用。 第905章 神秘“边湖浪子” 小青、丽丽两个人都和边湖完全脱离了关系，不必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现在她们已经有家有孩子，过上了平静幸福的生活，同样特别害怕不堪的过去被暴露，毁灭这一切。 嫖娼不比婚外情，更为社会所不容。如果是婚外情，不见得会影响官员的仕途，但嫖娼不一样，一旦曝光足以毁灭其一生。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发生在秘书身上的隐患，都能间接给陈照东造成天大的麻烦，直接发生在闻同自己身上的这宗隐患，某一天会不会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从公园出来，闻同一路跑一路想，心头的阴影挥之不去，渐渐感觉脚下的步子沉重起来，不象往日那般轻快。 他回到客房，兰蕙芷奇怪地问道：“怎么这么长时间？我们都收拾好了，等你吃早餐。” 闻同说：“看见一座公园，进去转了转。” 寿宴中午举行，就在这家饭店，时间很充裕。吃过早餐回来，兰蕙芷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大堆化妆品，坐到套房化妆间的软凳上，说道：“小宝贝们，跟周叔叔和阿姨去楼顶公园玩，记住不许调皮！回来我会问阿姨的，谁调皮捣蛋扣谁的零花钱。主要是感感，听到了吗？” “早跑啦！”闻同关上客房门，边脱运动衣边说道。 洗过澡出来，一时无事他打开电脑，接上网线上网。浏览了一会儿新闻，他忽然记起慕慕说起虚湖网的事，随即到收藏夹中打开网站。 网站首页左右两侧各有一面鲜红的旗帜，左侧旗帜写着美术体“百亿船用柴油机”字样，下方是一艘航行在大海上的简笔flash远洋巨轮；右侧旗帜写着“百亿新能源汽车”字样，下方是一辆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小轿车，同样是美术体，同样是简笔flash。 他扫了一眼网页栏目，版面重新排过，内容更加丰富，分类更加合理，和原来比把企业、农业和农村、科技三块提到了一级分类的地位。 他点开船用柴油机旗帜，是一组追踪报道，部分最新消息连他都不知道。 竞夺答辩会的文字直播实录还保留着，标题被加粗，放在突出位置。他打开阅读，虽然是亲身经历的事，仍旧被深深吸引。内容确实精彩纷呈，悬念迭起，扣人心弦。 新能源汽车旗帜同样是一组追踪报道，主要内容是梅伦国率领东洲汽车代表团莅临边湖考察。 报道全景式展现了梅伦国的边湖之行，细节十分丰富，连熊宝亭、梅伦国关于“白铁皮敞篷跑车”的部分玩笑话都被原封不动地登了出来。 更为煽情的是，熊宝亭、覃道繁、梅伦国等人驾驶“白铁皮敞篷跑车”的镜头被拍了下来，挂到专题中的图片夹内。 不知道网站有什么神通，竟然说动熊宝亭、覃道繁、东洲汽车毛总接受他们的独家专访，内容还不少。 很显然，网站事先对东洲汽车代表团的行程了如指掌，否则不可能做出这样的报道。 不出他所料，网友非常活跃，跟评累计过百页。 待看到边湖浪子被置顶的帖子中写有“闻头一手缔造这一切”的内容时，他脸上马上变色。 答辩会文字直播实录对他渲染多，对晋传秩提得少，已经让他十分敏感，这句话简直让他感到恐惧，深深地不安。 不过，有一条新闻让他满意，他事先并不知道。虚湖小城暴力事件终于得到妥善解决，永达固建工公司主动全面履行协议，如数赔偿五位重伤业主的医药费和十套房子。 不用说，苗长刚潜逃和他的回归是造成这个结果的根本原因。 他想了想，把虚湖网网址复制下来，贴到邮件中，又写了一句话“给我查查论坛中叫‘边湖浪子’的人”，发给了闻声。 接着他拨通桑义远的电话，吩咐道：“你关心一下虚湖网，部分内容很不好，个人英雄主义色彩浓重。成绩是集体取得的，不是某个领导一个人的功劳。” 中午的寿宴只有六桌，出席的客人都是陈照东、娄玲的亲属故旧。东洲市政界除了副市长司庆春一家和陈照东的秘书张广正一家外，其他人都没有被允许参加。 张广正在云缈的时候就是陈照东的秘书，陈照东调来东洲，没多久他也调了过来。 云缈那边来的要多，包括常务副省长刘强的夫人、闻同一家、包青林夫妇，另外厉坚和杨光迅夫妇也来了。 厉坚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是圈子里女人们所津津乐道的话题。包青林的夫人说道：“厉总，我一个朋友的女儿，各方面的条件都非常不错。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安排见一面？” 厉坚马上举手投降，满脸痛苦地道：“嫂子，你放过我吧，我已经很疲劳了！现在每天下班回家，都是硬着头皮，我爸我妈一见我就唠叨！用我姐姐的话说，叫‘疲劳战术’，狂轰烂炸，直到我认输为止！昨天晚上在家里，我妈说，‘都是奔四的人啦，你不着急，我和你爸着急’。” 都是很要好的朋友，这种场合他一点也不拿架子，不改嬉哈本色。 顾怡说道：“厉总追求的是自由，不过后果很严重。寇家嫂子抱怨过好几次，研究院的工程师都跟他学，大龄未婚的特别多，将近一半！” 刘强的夫人和大家交往不多，也插话道：“年轻一代不比从前，思想更独立，追求生活自由。我娘家侄子，在天都工作，和厉总年龄差不多，也没有结婚。” 顾怡问兰蕙芷道：“你们家闻声，有没有到站的计划？” 兰蕙芷笑道：“他和厉总一样，实行非暴力不合作政策，到站时间遥遥无期！” 好男不和女斗，厉坚转向包青林道：“包总，明年对我们非常重要。国家计划新增投资三百多个亿，进行县域电网建设改造，电力装备需求急剧扩大。我和绍东、光迅初步达成共识，三百多个亿里，预算拿下一百个亿。这是保底数字，所以你们供货计划也要按这个做保底预算。” 第906章 集体出击 包青林道：“你们野心不小，抢下那么多，让别人怎么活？” 见男人们开始谈工作，女人们不再纠缠于厉坚的八卦话题，转而交流美容心得，探讨衣服搭配技巧。 杨光迅道：“这是参照现行市场份额，适当考虑扩大占有率计算出来的，完全合理。实际上，我们产品的出口也为国内同类产品拓展了国际市场，加快了他们走出去的步伐，整体上看他们是受益的。” 闻同说道：“有没有可能采取连环易货贸易的方式，开拓培育非洲市场？” 包青林、厉坚、杨光迅都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闻同继续道：“我是说，真道电气向非洲提供电力装备，换取初级矿产品，交由富铜集团承接，然后真道电气再向富铜集团购入加工后原材料。” 非洲国家普遍缺乏资金，但不缺乏资源，易货贸易是一个可以尝试的方式。 包青林皱眉思索道：“很复杂，风险很大，不过可以挑选一批政局相对稳定的国家尝试。” 富铜集团在非洲有大量业务，他和边湖重工总裁老叶最有发言权。 厉坚道：“能不能采用集合贸易的形式？就是说边湖的企业抱成团，形成一个拳头，一起开拓非洲市场。在我们内部可以采取连环易货贸易的方式，怎么合适怎么来，怎么便捷怎么干，灵活多样。” 包青林马上道：“你考虑得对，比单打独斗好得多。一是节约投入，二是提高效率，三是降低风险。可以成立商会，或者直接由政府牵头组织。” 杨光迅道：“不单非洲，其他海外市场也可以采取协作形式。我看必须由政府牵头，而且要切实发挥作用。” 包青林说道：“这就到了一个新的层面，如何让‘边湖制造’走出国门，逐步形成国际品牌。” 厉坚道：“一定要避免‘质劣价廉’的老路。国内产品的恶劣名声，让我们跟着吃足了苦头，不堪回首！” 杨光迅道：“边湖已经形成一批优势品牌，具备了国际竞争力，该是集体出击的时候了。” 厉坚笑道：“老万、老南不在，他们要在肯定积极。” 闻同一直在听，这时候开口道：“这一块我一直没有认真考虑，疏忽了。你们的意愿这么强烈，看来势在必行。最近市政府会组织一个专题研讨会，广泛邀请企业参加。” 略一考虑，他又道：“我同意包总的看法，这确实是一个新的层面，应该作为一个战略来对待。政府方面需要一个专业人士来统筹，不过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都不懂。这个人选只能从外面引进，替代商务局的负责人，规格要拔高一级。商会也有必要，不可能事事都由政府协调处理。” 厉坚看着包青林笑道：“商会必须由老大出马坐镇，号令群雄！” 下午大家一起去看望孙以身夫妇。孙以身夫妇住在一处高档社区，是一套二百二十平方米的顶层复式住宅。小区的位置很好，房子装修古朴典雅。这套房是闻同买下来送给他们的，装修和主要家具也是他买的单。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来，以前或多或少都来看过老两口。今天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师母很高兴，亲自忙前忙后地照应。 小感感和小恩恩是常客，和老两口处得烂熟。小感感很会哄人高兴，一进门就搂着师母亲上一口，围在她身边一口一个师奶奶，把师母哄得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孙以身把小恩恩拉在自己身边坐着，和蔼地问道：“恩恩，师爷爷上次布置的作业，完成了没有？” 小恩恩马上拉开架式，开始背诵四书中的《大学》。他一口气背完将近两千字的文章，吐字清晰，诵读流畅，不打一个磕绊。 孙以身夸奖道：“嗯，真不错，一个字也没有错，全对了！等熊爷爷讲完了，接着再慢慢学《论语》，好不好？” 小恩恩很懂事地点了点头，扒开衣服领口露出用丝带挂在脖子上的一方小石印道：“师爷爷您看，熊爷爷送我的印章，妈妈给我戴上了。” 五岁多的小孩子做到这一点非常不容易，大家纷纷夸奖。小恩恩很不好意思，涨红了脸手脚都没地方放。 包青林的夫人随口奉承道：“多聪明的孩子，长大了象你爸爸一样，当大领导！” 孙以身心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孩子天性温良和善，象他妈妈一样，哪里是从政的料。他爸爸在他这个年纪，深更半夜把村支书家猪圈里喂的猪杀得干干净净，都敢拿刀子去跟人拼命，父子两个根本就是两样人。 他说道：“这孩子天分奇高，更难得的是性情沉厚笃实，天生的小书虫，适合做学问。沈钊华、施成均一见他就喜欢上了。” 他转向兰蕙芷，叮嘱道：“你要注意，不要过分让孩子学习，现在还是以玩耍为主。要注意引导孩子养成好习惯，品质塑造更重要。因材施教，也要因时施教，等到了适合的年龄，有了相应的承受力再说。” 施成均和沈钊华一样，也是美籍华裔科学家，去年底归国全职加入东洲高等研究院。二人都是在国际上得到广泛认同的顶级科学家，用网友的话讲是“巨牛”。 兰蕙芷答应道：“好，我不刻意让他学这个学那个。” 孙以身道：“研究院现在有三十多个人，都是所在领域的拔尖人物，三四十岁年纪，朝气蓬勃。研究生在读的有百十个，天分都很高，潜心做学问，很有培养前途！你们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让真正做学问搞研究的人有了好环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民族科技振兴有望啊！” 在闻同的感召下，厉坚、吕大可、闻声都成为炎黄科技教育基金会的固定捐助人。他们又带动更多的人提供捐助，包括万有芳、杨光迅、老常、南成光、熊宝金、包青林等等人。 第907章 案子又指向闻同 因为资金充足，东洲高等研究院不断添置书籍和科研设备，主要实验室的硬件设施已经达到国际水平。 在陈照东的关照下，东洲市政府为研究院提供了诸多便利，不但把一所合并后空置的中学无偿拔付给研究院使用，还在人才落户、家属就业上学等方面给予最大限度的方便。 在闻同的支持下，研究院所聘任学者的待遇异常优厚，远远超出国内一般水平。 在管理上研究院参照西方的模式和体制，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所聘任学者多数来自于国内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 完全不同的模式和体制，又吸引走人家的台柱子，其对现状的冲击可想而知。若果不是孙以身罩着，这个异类恐怕早已被人连根拔掉。 厉坚问道：“阻力是不是还很大？” 孙以身道：“大，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几个月前总理特地把我叫到天都，问这个事。我说就是一群痴迷自然科学的书呆子，基本不涉猎社会科学。上个月又把我叫到天都，说沈钊华、施成均回国，祖国应该敞开怀抱欢迎，问我需不需要经费。我说经费暂时不缺，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他同意了，当场答应了我的两个请求，一是创立东洲学刊，二是创办东洲理工学院。学院在研究院的基础上筹建，计划明年开始招生，三个班，共六十人。” 杨光迅问道：“还在现在的地方？” 孙以身说：“暂时在现在的地方。正和市政府协商，将来迁到郊区。市政府提供了几个备选地，答应土地免费划拨，现有的中学也不收回。有一处地方不错，叫归山镇，有山有水，附近的高速公路已经动工。我和大家一起去看了两次，很满意。” 闻同担心地道：“这类事您还是尽量少操劳，太累心！” 孙以身摆了摆手道：“不碍事，身体还行。其他的也不管，就是挂个虚名，帮衬一下。行政杂务有老何操持，很放心。” 沈钊华兑现当初的诺言，完全舍弃国外的事业，举家回国。孙以身去年就辞去研究院院长职务，交由沈钊华担任，他只挂着名誉院长的虚衔，为研究院遮风挡雨。 大家不愿意打扰老两口，都不肯留下来吃晚饭。闻同、包青林直接回边湖，厉坚、杨光迅去天都拜会国电公司的仇总，女人们则相约去购物。 小感感、小恩恩例外，他们会和往常一样，在这里住上两三天。 桑义远到机场接机，离开时他坐进闻同的车，汇报道：“调查组换人了，新来了冯局长，昨晚半夜到的。” 闻同面色冷峻，没有说话。张局长被调换虽然让人意外，但原因不难想知。 桑义远看了他一眼，小心地接着道：“傍晚得到消息，调查组下午突然检查青苍建安公司，还有老板苏赫连的家。全部账本被带走，苏赫连和公司会计被控制。” 闻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转头问道：“检查青苍建安公司？为什么？”白燕和苏赫连的关系他听兰蕙芷提过一次，但没有太放在心上。 桑义远愈发小心，说：“方正庭说，账上记着给了郭散义四十万。此外还涉及到其他人，总共六百多万！” 闻同咬着牙问道：“都是哪些人？” 桑义远说：“边湖的不多，金额也都不大。” 闻同稍稍放下心，问道：“郭散义的家人招的？” 事情应该和他无关！桑义远心里一松，摇了摇头轻声道：“没说，不肯透露。” 白燕是兰蕙芷的同学，此事让人作何猜想？闻同心里打了个颤，暗叫一声“够狠！” 桑义远又汇报道：“失事面包车搜寻还是没有结果。” 面包车失事后，省里非常重视，调派大量人力物力进行搜救，又迅速请求下游省份提供协助。但恰逢汛期，江宽水深，急流滚滚，不要说救人，连车辆残骸和人员遗体也没能找到。 专家分析认为，面包车因为行驶速度太快，俯冲入水的瞬间前挡风玻璃会整体破碎，车辆短暂漂浮后会迅速下沉。下沉过程中在水流的冲击下车体会快速解体，变得支离破碎，部件或沉入江底泥沙中被掩埋，或不知所踪。 在这个过程中，车内人员处于极度惊恐状态，又受到水流的强大冲击，自救脱险的可能性等于零。最后的结果只会是，事故人员迅速窒息死亡，遗体要不沉入江底被泥沙掩埋，要不被水流裹胁出现在下游某处。 江流万里，浩浩荡荡，沿岸情况复杂多变，搜寻遗体谈何容易！ 闻同心里冷笑一声，说：“搜寻没有一个结果，谁也无法安心哪！” 桑义远道：“很难说没有结果！” 是的，谁知道有没有结果呢？或许已经有了，或许真没有！闻同心里又是一声冷笑，转而道：“你给滕宗渊打电话，让他去办公室。” 到办公室坐下，闻同道：“有消息传出来，松望堂副秘书长可能来省内主政。目前的情势下，你怎么看？” 滕宗渊沉思良久，说道：“稳！稳定是大计，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 闻同看着他没有说话。滕宗渊模棱两可地解释道：“调查，是维护稳定，‘恰当’调查，同样是维护稳定。从左右两面看，都是维护稳定！” 兰蕙芷留在东洲陪伴两个孩子，得有两三天才能回家。滕宗渊离开后，闻同犹豫不决要不要给她打电话了解白燕和苏赫连的事。 他相信，妻子是不会收受白燕和苏赫连的钱的。家里不缺钱，妻子又是洁身自好的人，对金钱一向看得淡。但其他方面就不好说，比如说接受馈赠贵重物品，又比如她大姐、二姐兰蕙芳和兰蕙茵牵扯进来。 此事必须要了解清楚，考虑再三他还是拨通兰蕙芷的手机，说道：“有个事要单独问你。” “你等等，孩子们睡着了，我先把门关上。”两个孩子已经睡下了，兰蕙芷正靠在宾馆床头看书。她站起身把套间房门关上，回来道：“你说吧，什么事？” 第908章 交锋 闻同说：“苏赫连出了事，被调查组抓起来了。行贿六百多万，账本子被发现，证据确凿！” 兰蕙芷吓了一大跳，急切地问道：“白燕呢？她怎么样？会不会有事？” 闻同担心伤害她的自尊，没有直接问出来，委婉地道：“暂时还没有事，不过迟早会牵扯进去。” 兰蕙芷沉默了一会儿，担心地问道：“宜然文化传播公司很多事都是白燕办的，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上次宜然文化传播公司的事就被苗长刚、赵永海、金光明翻出来羞辱闻同，搞得闻同很难堪。 “那个关系不大，你不要担心。”宜然文化传播公司取得的广告牌资源虽然在价格上占了大便宜，但毕竟有合同为证，手续完备，钱货两讫，又照章纳税，不会再有问题。在复杂的现实情况下，这点事情其实根本不值一提，上不了台面。 兰蕙芷放下心，说道：“没关系就好。其他的没有什么，就是一起吃吃饭，平时给我和孩子送一些礼物。都是吃的穿的，还有化妆品之类的，虽然不便宜，加到一起也过不了两万块钱。其实我不愿要，同学关系，实在拒绝不了！” 那就没事了，闻同道：“你不要担心，早点休息吧。” 挂断电话兰蕙芷立即打给白燕，问道：“苏赫连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自己？” 白燕情绪还正常，斩钉截铁地说道：“小芷你放心，我心里非常清楚。不管到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你是你，我是我。苏赫连做的事，由苏赫连承担。我做的事，由我承担！” 第二天上午，调查组的冯局长打电话过来约闻同见面。和上次张局长约见他稍有不同，冯局长在电话中明确要求，要和他单独会面。上次和张局长会面时，闻同通知了代理市长赵永海共同参加。 在大楼会客室，冯局长一开口就道：“闻书记，本来应该昨天来拜访的。听说你出差没在，就没有打扰，拖到了今天。” 闻同不是寻常的市委书记，他话说得客气得很。 闻同也客气无比，说道：“不知道你来，没有尽到地主责任，很对不住！” 冯局长也虚应道：“哪里、哪里，工作需要，没有事先通知，请多理解！” 客套一番后，冯局长道：“调查组昨天对青苍建安公司进行调查，发现重大问题。公司老板苏赫连，本人亲自向郭散义同志行贿四十万元整，获得一项二百万的道路工程。据初步调查，工程去年竣工，因为存在严重质量问题，使用两个月之后就大规模翻修。” 上次利隅县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指控郭散义收受苗放洋五十万好处费，并没有实证。这次不一样，既有账本，又有当事人苏赫连的口供，意味着落实了郭散义有问题。 闻同说道：“市委态度明确，支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调查组并非隶属于国家司法机关。听他有意点到司法机关，冯局长装作没听出来，说道：“另外牵扯到贵市某些干部，人数有限，金额不大，调查组已经移交市纪委方正庭副书记处理。” 一涉及郭散义的去向，你们就顾左右而言他！闻同腹诽了一句，不再提起，转而道：“很感谢调查组的理解和支持！苗长刚同志滞留国外不归，郭散义同志被隔离审查，给干部队伍带来很大冲击。坦白地讲，很多同志不明真相，不了解情况，导致传言四起，人心不安。任何时候，维护稳定是工作的重中之重。我们希望方方面面能够充分理解我们，支持我们！” 冯局长不肯示弱，针锋相对地道：“对于贵市高屋建瓴的意图，我们是充分理解的，也是大力支持的。维护稳定，不是姑息迁就，更不是盲视放纵。对于违法乱纪行为，要坚定不移地予以打击，还人民一个朗朗乾坤，最终达到持续的社会稳定！” 双方一发即收。冯局长道：“有一个问题，希望闻书记如实相告。俗话说得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苗长刚同志的问题，肯定不会是一日一时形成的。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日常监督机制在哪里？有没有发挥出应有作用？市委是否有过警觉？” 闻同清晰地道：“苗长刚同志是省管干部。关于他的一些问题，应该说市委已经有所察觉。省委柳部长来边湖调研的时候，我曾经向他汇报过，后来又专程向纪委班书记汇报过。在赴天都党校学习之前，我也向省委主要领导汇报过。” 据闻同所知，柳先澄、班书记先后就此事向卞子庄提过，但是都没有下文。 冯局长脸上浮上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我明白了，感谢！” 送走冯局长，闻同对周先昊道：“给马副市长打电话，请她过来一趟。” 少顷马凤玲从前面的市府大楼过来了。闻同递过去一份材料道：“上次说的那个报告，暂时还给你。” 上次闻同要求她和王瀛洲向市委提交一份报告，列举亚船集团的船用柴油机项目和真道电气、东洲汽车的电动汽车项目，强调两个项目的庞大和重要性，渲染边湖经济建设工作任务繁重，需要一个宽松的做事环境。实际上，他的目的是将报告递交到省委，间接向调查组施加压力。 见他把报告退回来，马凤玲心道换主意啦？又不施加压力了？ 闻同接着解释了一句，说道：“松望堂副秘书长，在中央政府协助处理金融工作，可能对我省各项事业的发展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马凤玲是多年的知心助手，他不能不知会她一声。 马凤玲一听就明白了，会意地道：“正好边湖的建设资金短缺。” 闻同忽然又道：“安定人心，维护稳定，并不等于姑息放纵。对于违法乱纪行为，一定要坚决地予以打击，这样才能够达到持续的稳定！” 有些话只能这样说，不宜太直白。 第909章 心有灵犀的妥协 马凤玲点点头，转而道：“亚船那边刚刚传过来确认函，签约奠基仪式定在下月十号。” 闻同说：“好，筹备工作的细节你和赵市长协商，拿出方案报市委。还有个事你着手安排一下，请市政府组织一个专题研讨会，广泛邀请企业参加，研究‘边湖制造’集体出击海外市场问题。”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姑且称之为‘出海工程’。这个研讨会四套班子成员全部参加，包括我。” 晚上十点多钟，调查组驻扎的宾馆依旧灯火通明。张处长拿着一份材料，急匆匆地敲开冯局长临时办公室的门，还没坐下就说道：“苏赫连提到一个重要情况，先后两千五百万贷款，涉及到边湖的闻同书记。” 冯局长一皱眉，不满地道：“什么叫‘涉及到’？先讲清楚了再下结论嘛！” 张处长一滞，连忙坐下汇报道：“款是向青苍县新行贷的，先后四笔，一直没有偿还，到期了就办理续贷手续。苏赫连讲，白燕和闻同书记的爱人兰蕙芷同志是大学同班同学。当时的情形是，第一笔巨额贷款八百万是白燕私自利用和兰蕙芷同志的同学关系，取得青苍新行姓于的行长的信任才办下来的。有了第一笔贷款，后面的三笔就好办了，实际上也是利用了闻同书记的影响。为了这两千五百万贷款，苏赫连前后一共向姓于的行长支付了一百六十万‘提点’！” 冯局长问道：“那和兰蕙芷或者说闻同同志有什么关系呢？” 张处长十分自信地说：“从常情判断，说没有实质性关系很难让人相信。” 冯局长意味深长地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是白燕私自利用和兰蕙芷同志的同学关系！我们的调查工作，要注意分寸，要恰当！搞得草木皆兵，天翻地覆，不是我们的目的。不可否认，边湖市、云缈省受到很大冲击，传言四起，人心不安！在这个时候，维护稳定是非常有必要的，不宜不顾一切地来，一定要有大局观！” 张处长脸一红，垂头道：“您教导得对，我明白了！” 冯局长点点头，交待道：“苏赫连账本子上记的六百多万，涉及其他地市的，我们不宜过多介入，明天移交给云缈纪委连副书记。” 张处长小心地请示道：“那要不要白燕配合调查？” 冯局长说：“苏赫连送给郭散义四十万，白燕并没有参与，和她没有关系。其他部分既然移交给云缈纪委，我们还要她配合什么？要不要她配合，那是云缈纪委的事！” 站到窗前，冯局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注视着幽远的夜空，心道闻同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应该体会得出我释放的温情，明白该如何抉择。 次日上午接到张处长移交的材料，连副书记头痛不已，立即赶回江映向班书记汇报。 听完他的汇报，班书记心道接到烫手山芋了就来找我，以前怎么就自行其是？ 他一句话推得干干净净，说道：“你代表省纪委配合调查组开展工作，由你来决定。” 连副书记心情郁闷地回到自己办公室，思前想后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号码，汇报完毕请示道：“牵涉人员众多，涉案金额大，证据确凿，当事人已经招认。如何处理，请您示下！” 那头沉吟半晌道：“不妨等一等。” 兰蕙芷还没回来，家里只有闻妈妈和保姆杨嫂。闻同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回家里陪母亲吃晚饭。 快走到前院时，他看到母亲躬着腰，手握锄头在院子里的小菜园里起垄沟，旁边放着一只空塑料桶。夕阳照在她的身上，让她花白的头发显得格外刺眼。 闻同心中一酸，几十年前母亲在田地里辛苦劳作的一幕幕浮上脑海。那个时候母亲脸色腊黄，体质虚弱，比现在瘦得多，但头发是黑色的！ 闻妈妈非常专注，直到儿子推开院门才发觉他回来了。 闻同走过去道：“妈，我来吧，把锄头给我。” 闻妈妈扯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很高兴地笑道：“二十多年了，你还会吗？” 孙家祥、周先昊站在客厅门外对视了一眼，没有过去帮忙，和杨嫂打了声招呼走了。 闻同接过锄头，左手握在锄把中间位置，右手握住梢部，弯下腰接着母亲没起完的垄沟，用锄刃从中间往两侧起土。由于久疏农活，他手上力道把握不好，第一锄土有一小半浇到前伸的左脚脚面上，洁净的皮鞋、袜子、裤腿马上变得灰扑扑的。 闻妈妈笑着伸手去要锄头，说道：“不用你来，就要好了。” 闻同看看确实快好了，把锄头递给她，拿起地上的塑料桶去提水。提来水放在一旁，他问道：“种什么东西？” 闻妈妈说：“萝卜，白菜，自己种的吃得香。总坐着不动身上难受，每天进来挖几锄头，晚上睡觉舒服。恩恩要是在家里，会来帮我，浇水，拔草，摘菜，样样做得都好。他象你小时候，特别懂事，不偷懒。感感调皮，事没做多少，要不掐掉没长大的小茄子，要不踩倒菜苗，专门喜欢搞破坏……” 垄沟起好，闻妈妈下种，闻同帮着施肥浇水。母子两个仿佛回到二三十年前，配合渐渐默契。 闻同道：“大院里老头老太太们一起跳舞，对身体很有帮助，你也去吧。” “扭来扭去，不习惯！”闻妈妈性子冷，和人交往少，始终融入不了城市生活。 远远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桑义远实在不忍打扰，折回身走了。回到办公室，他拿起电话拨打闻同的手机，说道：“闻书记，长虹湖国营农场来了几百个职工，到市政府提要求。” 闻同正陪着闻妈妈种地，接到电话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尽量克制住火气道：“了解清楚没有？” 桑义远说：“职工是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和五地投资公司征地的失地户。他们认为补偿太少，安置不合理，要求市政府终止项目收回土地，还给他们种田。赵市长已经在处理。” 第910章 闻同再背锅 按理说赵永海应该向闻同通报，但他没有通报，而是自行处理。闻同略一考虑，淡淡地说道：“让他处理吧！” 半个小时前，市委大院前突然从四面八方聚来几百个人，呼啦啦在小广场上坐满一地。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带着草席、饭食、水壶、手电筒等物，摆开守夜的架式。 过往的市民纷纷围过来，上前打听才知道是长虹湖国营农场的失地职工，来向市政府讨要说法。 赵永海端坐在办公室高靠背椅子上，黑着脸一言不发。李固录隔着窗户远远看了一眼大院门前黑鸦鸦的人群，说道：“太蹊跷了，一起来，一阵风一样！哼，只怕不简单，个别人不甘寂寞，想搞事！” 金光明斜了他一眼，又瞥了赵永海一眼，说道：“没有依据，不能随便猜测。” 李固录直截了当地质问道：“调查组怎么可能知道苏赫连给郭散义送钱？怎么不对苏赫连的那个姘头白燕动手？怎么轻轻放过兰蕙芷不闻不问？” 这是个未解之谜，有可能确如李固录所推测，也有可能是离间手段。金光明不和他争辩，缄口不言。 李固录又说道：“手中捏着的牌没有了，就想方设法玩其他花招，兴风作浪！个别人别有用心，迎合他们，一拍即合！” 他的话太露骨，直指调查组在失去郭散义这张牌后，在闻同的配合下策动农场职工闹事，让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和五地投资公司暴露于公众视野。 赵永海皱紧眉头，不满地道：“老金讲得对，没有依据不能随便猜测！”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接受了李固录的推断。所谓谗言即是如此，本来听的人并不这么想，或者说这种想法并不强烈，但在特定情况下一受到引导往往就信了。 晚上九点多钟，闻同收到桑义远的短信：“职工坚持自己的要求，不肯离开。李固录书记调派了大批警力，但秩序尚好，没有起冲突。” 闻同看过短信，随手删掉了。赵永海始终没有给他打电话汇报，他也装作不知道。 他知道赵永海、金光明、李固录之所以保持克制，惮于动用武力解决，是因为调查组在边湖。 僵持到十一点，职工仍旧不肯听劝散去。他们态度异常坚决，不接受市政府提出的任何折衷方案。 闻同深知不能再袖手旁观，打电话给桑义远道：“通知下去，二十分钟后召开常委会议！” 出了这样的事，他知道常委们肯定不会睡觉，随时听候市委通知，有二十分钟时间足够。 二十分钟后，所有常委准时坐到市委大楼小会议室。闻同没有任何多余话，直接道：“请赵市长通报情况，提出处理意见，大家研究。” 职工针对市政府提要求，自己处理几个小时也没能处理下来，最终还是要闻同接手，赵永海心里说不出地难堪。 他把情况做了汇报，最后说道：“所有户都签订了协议，也领了补偿款，再翻过来闹事，是不合法的。我的意见很明确，依法办事，再不服从劝告的予以拘捕！” 此前他不敢轻易作出这样的决定，现在不一样，决定将是常委会议集体作出，而不是他个人。 闻同看着众人道：“大家议一议，金书记！” 不会再有其他选择，金光明说道：“我同意赵市长的意见！” 闻同又道：“李书记！” 李固录同样对赵永海的意见毫不含糊地表示了同意。 见闻同先后点金光明、李固录的名，众人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纷纷表示了同意。 闻同最后道：“请赵市长尽快组织落实会议决定。另外，我提一点补充意见，请市政府着手研究失地职工安置问题，务求妥善解决。” 没多久，所有职工返回农场。 第二天上午，调查组要求赵永海到其驻扎的宾馆接受谈话。 在宾馆小会议室，冯局长主持对赵永海的谈话，张处长和调查组另一位处长同时在场。 简单几句开场白后，冯局长道：“据我们了解，贵市长虹湖国营农场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项目，对职工补偿安置存在问题，遭到职工的强烈抵制。” 赵永海不慌不忙地道：“边湖有虚湖山、乐水两大旅游景区，又被省委省政府确定建设现代化大都市，引进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项目是相匹配的。一小部分农场职工不能理解，经过各级政府部门耐心做工作，问题得到了解决。所有职工都签署了协议，领取了补偿款。关于安置问题，我们正在着手研究方案，尽最大努力妥善解决。” 冯局长没有纠缠于这个问题，又问道：“五地投资公司在农场中心位置拍得一块三百亩的土地，东侧是主题公园高尔夫球场，南侧是银梭湖湿地公园，北侧是农场路，是整个农场最好的一块地。不容置疑，高尔夫球场对这块地的价值有着决定性影响。我们想知道，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赵永海肯定地道：“我认为没有什么关系！” 冯局长再问：“那么，五地投资公司从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取得的二千亩土地里，以零价格受让三百亩是怎么回事？还有，边湖地利、边湖山庄以零价格受让五十亩，又是怎么回事？” 赵永海不紧不慢地反问道：“五地投资公司、边湖地利和边湖山庄从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受让土地了吗？据我所知，没有这回事！” 张处长心里一惊，暗叫一声坏了，所有手续只怕已经被销毁，又还原为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的土地了！ 冯局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轻轻点了点头，把这个问题揭了过去，转而问道：“你在市委分管长虹湖区，对教育城应该清楚。” 赵永海道：“我知道一些，教育城一期用地是以无偿划拨方式出让的。后来规划发生变更，一部分土地用于房地产开发。不过，有一个情况需要说明，前几天长虹湖区相关单位已经收到土地用途变更需要补缴的土地出让金。” 第911章 “内鬼”真身 从宾馆出来，赵永海心里得意地不住冷笑。 下午辗转得知赵永海接受谈话的内容，闻同暗自摇了摇头。 快下班的时候，他对周先昊道：“你让蒲离来一下。” 片刻蒲离风风火火地跑过来问道：“周哥，你找我？” 周先昊朝闻同的办公室一努嘴，低声道：“进去吧。” 蒲离向他做了个鬼脸，随即肃容推开闻同办公室的门。闻同坐在办公桌后面，合上面前的文件抬头看着他，用眼色示意他关上门。 等他在对面坐下，闻同突然道：“‘边湖浪子’，好一副侠肝义胆嘛！” 蒲离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是……您、您怎么知道？啊，对、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样，网络明星的感觉很不错吧？过够瘾没有，虚湖网的幕后老板，年轻的CEO同志？” 老底被人刨了个底朝天，蒲离惶恐不安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闻同鞠躬道：“闻书记，对不起，我向您道歉！” 闻同没有阻止他，等他重新坐下换了一副语气，温和地道：“蒲离，你不适合再呆在机关，能明白吗？” 虚湖网总能得到其他人无法知道的党政机关的隐秘，这个“内鬼”就是蒲离。他最近的两大杰作一是亚船集团船用柴油机项目，二是真道电气、东洲汽车的电动汽车项目。 上次亚船集团船用柴油机项目竞夺答辩会，蒲离作为代表团一员也在现场，消息就是他通过手机电话和疯狂发送短信传出来的。还有东洲汽车代表团来边湖考察，行程安排也是他提供给虚湖网的。 蒲离垂头道：“谢谢您的原谅，我能明白。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自己不适合从政，早晚也会走出这一步的。” 闻同微笑道：“你干得很不错，占着虚湖网百分之四十股份，大股东，身家至少三四百万。” 蒲离讪讪地笑着，忽然心一横壮起胆子问道：“闻书记，‘我爱边湖’真的是您本人吗？” 当初他通过在网站后台查询IP地址，发现“我爱边湖”竟然是市委办分配给闻同的号后，吃惊得象发现外星人来到自己面前。 堂堂的市委书记竟然秘密混迹于千千万万网友中，从虚湖网探测民意，听取民声，想想就让人兴奋啊！ 他忍不住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和另几位股东——也就是从边湖日报辞职的那几位年轻记者——分享，大家对闻同钦佩不已，仰慕得五体投地。 要知道，网站不时发一些给市委市政府“挑刺”的新闻，论坛里更是不乏或明或暗直接攻击闻同本人的帖子，但闻同从来没有要求“删帖”，更没有为难过网站。这要是换在其他地方，网站恐怕早就被查封了吧？ 闻同笑了笑，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递给蒲离一份材料道：“这是你写的日记体纪实小说《长者林忠轩》，很好，细腻真实，跃然纸上。本来准备推荐给云缈日报，后来觉得不能明珠暗投，一拖就拖到了现在。你拿回去，不妨挂到虚湖网连载，让广大网友认识一位为了理想而奋斗到老的可亲、可敬、可爱的长者！” 递上去快一年了，还以为又被毙了呢，原来是这么回事！蒲离说道：“真实的林老师感人至深，给他当了半年秘书，我终身难忘！” 闻同点点头问道：“你的事，你爸爸、妈妈知不知道？” 蒲离心一虚，说道：“还不知道，一直没敢说。” 闻同说：“行，你去吧，我会和你爸爸、妈妈讲清楚的。” 临出门前，蒲离再次向闻同深深地鞠躬，真诚地道：“闻书记，在您的言传身教下，我懂得了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感谢您，您是我心目中永远的良师！” 离开闻同的办公室蒲离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我每次都用好几台“肉鸡”做跳板，“边湖浪子”显示的是江映用户，够隐秘的了，他是怎么发现的？ 快走进市委办的大办公室时，他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心里大骂自己是笨蛋。我的这点电脑水平，在网络江湖上虽然也算得上大师，但在闻声眼里和儿戏有什么区别？天老爷，他的电脑水平可是神一级的！不，用“神”来形容都有些贬低！ 回到工位上，他打量着室内熟悉的一切，发了一会儿呆。 随即，他打开电脑屏保给何小静发去一条信息：“奋战在材料一线几年，我终于决定辞职，选择大大方方地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何小静已经调到虚湖区委办工作，在蒲离的暗中帮助下被任命为综合科副科长，办公地点在虚湖区委区政府临时租用的一栋楼里。 她是成天挂在网上的，和蒲离即时保持着联系。十秒钟不到，她回复了几个加粗的问号，又在问号后面加了几个大大的感叹号。 蒲离回复道：晚上我请你吃饭，见面详谈。你一定要去，因为，我要向你坦白我的内心！在文字信息后面，他附上一朵朵鲜红的玫瑰花图片。 终于等来他捅破窗户纸的这一天！何小静这次回复的时间比平时长得多，大概三分钟后，一个少女娇羞的头像出现在蒲离的电脑屏幕上，脸色酡红，眉目传情。 经过两周时间的筹备，“出海工程”研讨会在边湖饭店隆重举行。会议由常务副市长马凤玲主持，闻同、赵永海先后发表讲话。 闻同的讲话朴实简单，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用了三四分钟就结束了。 赵永海本来准备了长长三页稿子，见闻同只讲了几分钟，他临时作出调整，没拿稿子讲，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 在讲话中，他激情四溢，提出推动企业拓展海外市场，全面打造“边湖制造”大品牌，“吹响进攻全球市场的总号角”。 马凤玲没受他大吹气泡的影响，讲解会议议程和研讨方案时十分细致扎实。按照议程，与会人员先分组展开讨论，再集中起来研究。 第912章 寻求解困 研讨不是无边无际，天马行空，要紧紧围绕研讨方案确定的要点进行。 研讨方案很谨慎，提出根据实际情况分步骤实施，依托业已斐声全球的真道电气、富铜集团这样的优势企业，选取重点市场突破，采取以点带面的方式推进，而不是赵永海口号式的“全面打造”和“吹响进攻全球市场的总号角”。 当然，赵永海也就是在讲话中鼓动人心，并不是说他狂热得失去理智。 闻同被分在程寨县一组，同组的有县委书记王志远、县长老王等人，企业主要有杳踪工业园的几家食用油企业和县里的几家中小企业。 程寨最有名的作物是油茶，在国内的名气比苍茅市的茶花县逊色不了多少。 油茶是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确定的重要产业，程寨县受惠很大，目前种植面积已经达到茶花县的六成，但高产优质林面积已经和茶花县相差无几。 王志远一面从义南县委书记李斌身上寻找比较心理优势，一面又在内心深处怀着巨大的不安。 他的不安来自于出逃的苗长刚，担心他某一天突然被发现并引渡回国，暴露出二人间本该被永远深埋的隐秘。 闻同被分到自己的组，让他心中窃喜，这是一个表现自己、拉近感情的大好机会。他知道闻同对什么感兴趣，不是金钱，也不是阿谀奉承，而是实实在在的干事。 “程寨县经济发展方向清晰明确，以农业为龙头，第一发展油茶及其相关产业，第二利用农超对接模式发展蔬菜和肉蛋禽类。围绕这两块，适度发展深加工业。油茶是长效产业，投资大、周期长、见效慢，蔬菜、肉蛋禽类是短平快项目，正好可以起到有效的补充作用。我们现有的销售渠道一是农超对接中的大型连锁超市，二是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这两个渠道还存在一些不足，一是偏重于单一的国内市场，出口业务有限，有一定的风险；二是国内中高端消费城市有限，产品价格受到局限，优质产品不一定优价。市委市政府审时度势，适时推出‘出海工程’，对我们是雪中送炭，寒中送衣！”王志远话不多，干脆利落。 程寨县几家中小企业的老板却心想，王书记真能说，就县里农业的现状，对海外市场的需要哪里到了“雪中送炭”“寒中送衣”的程度！闻书记是有名的务实派，对全市的情况非常熟悉，他这么胡吹海吹，就不怕挨批？ 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王志远口风一转，接着道：“接到市政府的会议通知，我们欢欣鼓舞，随即在全县举行了预备会议，为参加今天的会议做准备。在预备会议上，经过充分讨论，我们达成了很多成果。客观地讲，‘出海工程’对我们既是一个机会，更是一个鞭策。和杳踪区、望水县比，我们程寨县的农业发展水平还很低。现在市委市政府想方设法为我们打开国门，我们必须要迎头赶上，扎扎实实沿着既定发展方向前进！” 王志远到任程寨县委书记后，励精图治，着实做出了很不错的实绩。他切准程寨县山多地少这个关键点，扎扎实实推广韩到先创立的农超对接模式，又充分利用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油茶发展政策，把全县的农业和农村工作抓得有声有色。 他提出的以农业为龙头，油茶业和蔬菜、肉蛋禽类并举互补，适度发展深加工业的思路，是清晰的，也是正确的。 尤其程寨县事先还举行了预备会议，让闻同十分满意。他鼓励道：“发展农业需要耐心，你们的方向看得很准，工作做得不错，希望持之以恒地抓好。” 会议持续一天半，第二天中午结束。闻同全程参加，格外认真地对待。其他人见他这么重视，没一个敢私自离开的，全都规规矩矩地准时来按时散。 会议决定成立边湖总商会，与会企业代表一致推举包青林为会长。 中午闻同、赵永海共同宴请各县区党政主要负责人。酒席中途，省新行薛行长给闻同打来电话，说道：“闻书记，我们总行官副行长下午到，方不方便明天上午见个面？” 云缈省新行此次连番出事，先是边湖新行违规向边湖地利、边湖山庄的生态农庄发放一点五亿元巨额贷款，被苗长刚卷走海外，后来又发生边湖山庄五千万银行贷款呆账，接着又曝出青苍建安公司两千五百万贿贷事件。如此密集出事，且金额巨大、性质严重，从总行到省行均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对于官副行长此行的目的，闻同非常清楚，当即应承下来。 此日上午，官副行长在薛行长的陪同下到达边湖。官副行长四十出头，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文儒雅。 闻同了解过他的背景，是留美博士，曾在美国花旗银行担任重要职务，在国际金融界具有不小的影响力。 会面地点安排在市委大楼会客室。见面时，宾主双方热情地互道仰慕。客套过后，官副行长说道：“新行在我们云缈省、边湖市经济社会发展中，做出了很大的努力，贡献了应尽的力量。遗憾的是，由于极小一部分同志自身的原因，造成一些问题。对此我代表总行表示歉意，同时热切企盼未来的合作更加顺畅！” 官副行长语调和缓，听在人耳朵里暖洋洋的。听他强调出问题是由于“极小一部分同志自身的原因”，闻同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坐在他身畔的薛行长，心道老薛很不简单，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还能屹立不倒，迅速取得总行的信任和支持。 “新行是边湖市可信赖的朋友，一直以来为边湖各项事业的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对于未来，我们同样抱着热切的企盼，也坚信合作会更加愉快！”闻同接过来橄榄枝，热情回应道。 第913章 小闻向我要人了 见闻同积极回应，官副行长道出了来意。 边湖地利、边湖山庄投资的生态农庄把在长虹湖国营农场的五百亩土地向边湖市新行做了抵押贷款，但获得的一点五个亿贷款被苗长刚卷到国外，导致市新行面临着巨额损失风险。 除了在长虹湖国营农场的五百亩土地外，生态农庄再没有值得一提的资产。但是这五百亩土地的用途为农业生产，总不能指望每年靠卖水果、蔬菜和稻米之类的农产品来偿还贷款吧？那岂非笑话！ 就是把五百亩土地的使用权变卖，也还是农业生产用途，转让价格会非常之低。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因为市新行当初做抵押贷款时无视土地使用权虚高的作价，酿成今日之祸。 不过要想土地升值其实也简单，改变用途即可。最好的改变选择无疑是房地产开发，五百亩土地一旦用于开发房地产，别说偿还一点五亿贷款，就是净赚几个一点五亿也没问题！ 这其实就是当初苗长刚、江昌成、麦良说服市新行行长老郑同意土地使用权作价一点五亿的主要理由。 苗长刚公开告诉老郑，这五百亩土地将分批改变用途，由农业生产用地变更为房地产开发用地。 想想也是，土地和中央商务区近在咫尺，已内定升任市委书记的苗长刚还特地让为农场房地产开发提供基础设施配套而拓宽改造的农场路穿过地的中部，谁还怀疑他的话？谁又会怀疑土地使用权的价值潜力？ 官副行长就是说服闻同同意变更土地用途来的。作为对边湖市的补偿，他提出由总行安排总额度三十亿元的授信，解决中央商务区及城市基础设施建设资金短缺之困。 这不是小事，闻同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到了下旬，中央对云缈省连续作出三项重大人事决定，一是欧阳索宏调任北齐代理省长，二是省委原专职副书记糜巡哉升任代理省长，三是刘强接替糜巡哉任省委专职副书记。 十日，在省委书记卞子庄、代理省长糜巡哉的陪同下，茹副总理亲临边湖参加亚船集团百亿船用柴油机项目签约暨奠基仪式。 当茹副总理庄严地宣布项目开工的那一刻，站在主席台上的闻同想的不是喜悦，而是已经调往北齐省担任代理省长的欧阳索宏。他默默地想，今天站在副总理身畔接受镁光灯照射的应该是他才对！ 仪式结束后，茹副总理参观杳踪工业园。马凤玲分管经济，参观过程中由她负责向副总理做汇报。 在规模最大的一家食用油生产企业茶花粮油集团，马凤玲介绍道：“市委市政府正在研究‘出海工程’，就是推动企业开拓海外市场，让‘边湖制造’走出国门。茶油是我省传统优势产业，又是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重点发展项目，具有很强的竞争力。在上个月的研讨会上，茶油被列入本市重点出口产品……” 闻同注意到茹副总理眼神发亮，似是对马凤玲提到的“出海工程”很有兴趣。 果然，等马凤玲汇报完，茹副总理问道：“你说的‘出海工程’，讲具体一点。” 马凤玲详细汇报过一遍，最后说道：“目前方向、策略还没有完全定案，具体到操作层面更是不够清晰。接下来我们要引进专业人士参与，由他们来统筹操作。” 茹副总理肯定道：“你们做得很好，务必用心抓实抓透，出大成绩，而且要做到可持续。” 闻同在一旁趁机道：“在省委省政府全力支持下，市委市政府的决心很大。目前最紧要的是缺少深刻了解国际市场，熟悉全盘业务的人才。” 茹副总理伸指轻点着他笑道：“小闻向我要人了！”她转身对陪同的程副部长道：“地方有这个热情，我们要支持。程副部长，有没有可能支援一个？” 程副部长道：“我来落实，可以考虑挂职的方式。” 从部里下来的挂职干部最好，一是精通业务，二是人脉深广。此前闻同已经向卞子庄汇报过这个想法，得到了他的支持。否则的话，他是不会在这个场合提出来的。 第二天上午省新行薛行长再次拜访闻同。在闻同的办公室，他说道：“官副行长向应行长汇报后，对原来提的方案做了修改。新方案不求一点五亿贷款一次性收回，可以分成两部分，先收一个亿，剩余五千万由生态农庄在五年内偿还。” 上次官副行长提出的方案是将五百亩土地的一部分由农业生产用途变更为房地产开发用途，转让收入在扣除对农户的补偿安置支出和补缴土地出让金后，剩余部分用于偿还一点五亿银行贷款。 如果按照新方案，实际上需要偿还的贷款只有一个亿，也就意味着由农业生产用途变更为房地产开发用途的土地会减少三分之一。 这样一来，边湖方面的压力会减轻不少，毕竟用国有土地为苗长刚买单是需要承担一定政治风险的。 新方案提出剩余五千万贷款由生态农庄在五年内偿还，不过说说罢了，纯粹为了圈占土地、骗取贷款而注册成立的农庄拿什么偿还？ 闻同摇头道：“不是在讨价还价，没这个意思。事情牵涉其他方面，需要从整体上考虑。” 生态农庄由农业生产用途变更为房地产开发用途，那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怎么办？让不让变更？变更多少？ 谁都知道，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圈地两千亩，就是冲着房地产开发来的。两千亩土地中实际用于高尔夫球场的只有一千二百亩左右，其余大约八百亩将全部用于地产开发，包括通隆物业四百五十亩，五地投资公司三百亩，边湖地利五十亩。 只不过迫于调查组的巨大压力，神秘的五地投资公司又将本已办结过户手续的三百亩土地使用权“退回”给了通隆物业。 第914章 惊而喜 薛行长并非不了解内情，恳切地说道：“省行、总行都承受着巨大压力，希望能尽快妥善解决！” 高官出逃国外的影响是非常恶劣的。新行卷入其中，而且不幸成为上当受骗的冤大头，被抛上风口浪尖，省行、总行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他们急需找到弥补这一点五亿元损失的办法，缓解承受的重压。 闻同点头道：“明白，我们尽最大努力。” 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能简单地把责任推给新行一方。如果此次边湖逃避责任，拒绝新行的意愿，势必造成双方关系疏远甚至紧张。和大商行关系不谐，这显然不符合边湖的利益，也不符合闻同个人的利益。 作出决定之前要充分评估是否值得冒这个风险。顾紫言无疑是最好的信息渠道，闻同给她打电话问道：“新行的情况熟不熟？” 顾紫言道：“知道一点，再给你问问。现在忙得很，下午回给你。” 昨天晚上虚湖风景区管委会主任老朱在家吃饭的时候，周先昊给他打来电话通知道：“朱主任，你明天下午两点来一趟，闻书记见你。” 老朱心“咯噔”一下，老板召见会是什么事？他下意识地哈下腰，放低声音问道：“老弟，什么事情啊？” 周先昊道：“实在对不起，真的不清楚。” 挂掉电话老朱没了胃口，筷子一丢不吃了，点上烟坐到一边闷头苦想。 他老婆抱怨道：“好不容易在家里吃一顿饭，吃几口就不吃了！你就不能少抽几支？烟能当饭吃吗？四十多岁的人，不知道爱惜身体！” 老公一个月难得有两三天在家吃晚饭，她今天特地提早下班精心准备，结果白费一番心思。 老朱叹了一口气，满怀歉意道：“不是不想吃，是吃不下去！没头没脑地打电话，搞得人心里没着没落的！” 调查组今天叫这个问话，明天向那个了解情况，让人心惊肉跳，疑神疑鬼。 老朱老婆问：“谁呀？” 老朱说：“你说能是谁？市委闻书记！” 老朱老婆说：“你跟那些人又没瓜葛，有什么没着没落的！” 老朱一愣，随即失笑道：“对、对、对，我跟他们没有牵连，有什么没着没落的！吃饭、吃饭，全给你吃光了！” 他老婆叹一口气道：“外人只知道当官风风光光，哪里知道是这么累的！” 老朱道：“有什么办法，命运掌握在人家手里！他对上面，下面对我，一级一级都是这个样子！” 老朱老婆说：“唉，你说郭散义，连个尸体也找不见，真造孽！” 老朱说道：“哼，自作自受！这就是卖命的下场！” 老朱老婆叮嘱说：“你可不要做过分事，平平安安活着多好！” 老朱说：“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心里有数。他跟错了人，利欲熏心，早晚逃不过这一天！” 第二天下午一点四十五分老朱就到了市委大院门前。坐在车里看见院内路边停着两辆警车，他没来由地心一颤，差点张口让司机掉头回去。 随即他省悟过来，因为上次长虹湖国营农场的职工群访，市委大院加强了警戒。 精神松懈下来，他才感觉到出了一身冷汗，背心里湿腻腻地难受得很。 等坐到闻同面前的时候，他强迫自己摒弃杂念，全神贯注准备应付顶头上司的谈话。 闻同哪里知道他满肚子的鬼胎，微笑道：“你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超额完成了30%的客流增长任务！” 去年在闻同的逼迫下，老朱当众立下军令状，保证到今年旅游旺季结束景区客流同比前三年平均数增长30%以上。重压之下他豁出去了，全面整肃景区管理，绞尽脑汁宣传推广吸引客源，结果到今年旅游旺季结束增长率高达42%！ 听闻同表扬，老朱一颗心落了地，说道：“成绩是在您的领导和关怀下取得的，管委会上下下下都十分感激您！” 客流大幅增长让景区的收益同步增长，干部职工个人的待遇也得到了一定的改善，自然是上上下下都高兴了。 闻同肯定道：“去年主动要求在第一批开展深度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的县区，除了基础好的杳踪区和望水县，你们是做得最好的，也是成效最显著的……” 老朱心里突地一跳，不会是给我挪地方吧？会是哪里？长虹湖区？他心里迅速权衡比较，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长虹湖区都要强过虚湖风景区不少，顿时心热了起来。 他的猜测没错，闻同正是此意。铺垫了几句，他说道：“长虹湖区的情况你清楚，我不多说。希望你能为市委分忧，担起区委书记重任，以稳定为重，胆大心细，带领全区摆脱困境，步入正轨。” 这没有什么好谦让的，谦让就是怯懦。老朱道：“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保证完成市委和您交给的任务！” 闻同脸色变得异常严峻，说道：“你面对的环境很复杂，任务很艰巨，肩上的担子不轻！” 老朱能干到县区级一把手，凭本事被闻同相中，当然不是泛泛之辈，马上道：“我牢牢记着您‘以稳定为重，胆大心细’的要求，坚定不移地在市委和您的领导下开展各项工作，有信心挑起这副担子！” 谈话进行得差不多的时候，闻同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见是顾紫言的号就没有去接。 老朱马上站起身作势要躲开。闻同道：“就这样吧，有什么问题及时汇报。” 老朱轻轻一躬身道：“好，我记下了，不打扰您！” 说完他快步出门，迅疾无声地在身后把门带上。关严门他走进外间周先昊的办公室，换上笑脸道：“周主任，上星期天带老丈人、丈母娘去虚湖山，也不给我打电话，太不够意思了！你这样不对，是不把老哥当朋友！” 周先昊为人低调沉稳，不想倚仗闻同的影响力四处显摆，笑着说道：“你那么忙，不好意思打扰。” 第915章 冒险幽会 老朱知道周先昊顾虑什么，说道：“忙什么？哪有那么忙！又不是违法乱纪，就是尽尽地主之谊，行个方便，两家人一起吃顿便饭嘛！说定了，我隔几天给你电话，咱哥俩一起喝几杯！” 下楼一坐上车，他立即取出手机给老婆发岀一条短信：好事，勿忧！ 车驶近市委大院大门口时，他一眼望见迎面开进来一辆奔驰，看车牌是由应刚的，连忙按下车窗扬手打招呼。 由应刚看到是他，也按下车窗和他打招呼。待两车相会时，老朱说道：“由总，你好！” 由应刚笑容满面，同样说道：“朱主任，你好！” 两个人关系一般，并没有特别的交情。由应刚是置地集团董事、副总裁兼镇开投董事长、总裁，社会地位在老朱之上，不是他可以比拟的。 关上车窗老朱心想，他来大院干什么？是大老板召见吧？ 老朱离开后，闻同拿起桌上的手机起身走进里间休息室，关紧门回拨给顾紫言道：“紫言，刚才正和人谈话，不方便接。” 顾紫言心里莫名地一酸，暗道要是兰蕙芷的电话，你也不方便接吗？她心里有气，故意道：“我这里有人，也不方便接！” 闻同一怔随即明白她在耍小脾气，用轻松的语气逗她道：“有人？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我们顾总裁接听电话的时候不走开？” 闻同知道顾紫言脾气不好，但自我调节能力很强，不是小肚鸡肠的小女人。 被他抓住话中的漏洞，顾紫言“噗哧”笑道：“狡猾的狐狸！我告诉你，你要向我赔礼道歉，哄我开心！” 她心里突然一冲动，脱口道：“我把手头的工作处理一下，马上飞去边湖。你必须答应我，今天晚上你是我的，完整的一个晚上！” 闻同轻声道：“在江映吧，好不好？” 想到马上就可以和他见上面，顾紫言心情激荡难平，颤声道：“小同，我想你，太想、太想了……” 周先昊正在接听一个电话，看到由应刚走进来随即结束通话，起身招呼道：“由总，先请坐。” 说着他压下电话叉簧又松开，拨打闻同的电话请示。得到闻同确认后，他起身推开办公室的门对由应刚道：“由总，请。” 由应刚不是旁人，闻同离开办公桌后的座椅，在沙发上接待他。 在闻同斜对面坐下，寒暄几句后由应刚从包里取出一只牛皮纸袋说道：“办妥了，都在里面。九域置地一个资历很老的副总，前几年辞职单干，和我关系不错。” 闻同问道：“有没有可能给镇开投带来麻烦？” 由应刚道：“不会。都是一些背景材料，牵涉不到多少内幕性的东西。这些材料实际上圈内人知道的不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不过我们完整地搜集整理出来。内幕材料不好搞，太隐秘。” 闻同点点头道：“这就好。有件事情，江映商贸市场还有没有挽回余地？昨天嵇茂林市长给我打电话，希望你们能留下来。” 由应刚叹了一口气道：“江映商贸市场是镇开投大规模涉足商贸领域的第一家店，具有标志性意义，我们做决策的时候也非常痛苦。大规模扩建市场，假货泛滥，无序竞争，政府监管缺失，商业生态环境急剧恶化，已经连续九个月亏损！我们反复论证，看不到盈利希望，不得不选择退出！” 江映市投入天量资金建设中央商务区，同时大规模扩建商贸市场，意图打造区域经济中心。结果事与愿违，因为城市建设占用过多的银行资金，导致企业融资环境恶化，进而造成开发区、空港工业园招商引资增长缓慢，与此同时扩大了五六倍面积的商贸市场空有其表，近四成商位仍在空置。 镇开投是商贸市场的灵魂，如果其退出对整个市场的打击是相当沉重的。二季度由应刚告诉闻同要撤出的时候，被闻同劝阻。 江映旧城改造和开发商贸市场是欧阳索宏的重要政绩之一，闻同不能不顾及他的感受。现在欧阳索宏已经调离云缈省，撤离已经不会对他造成不利影响。 闻同轻叹了一口声，说道：“想那个时候旧城一片混乱，我们深更半夜站到那座废弃平房的水泥屋顶上，决定接手旧城改造项目，建设商贸市场。谁又能想得到，市场也就红火了几年功夫，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由应刚也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还是不撤了！” 闻同摆了摆手道：“不、不、不，你们万万不要顾及我的感受，我不是这个意思！” 再叙了一会儿闲话，由应刚告辞离开。 几分钟后滕宗渊进来。闻同递过去由应刚送来的牛皮纸袋道：“九域置地的材料，你拿去仔细研究吧。” 闻同在江映机场附近和边湖市内各买了一套房子，登记在顾紫言的名下，用于两人幽会。 江映的这套房子在机场高速边上，离机场只有十几分钟车程。在路上闻同收到顾紫言的短信，说她大概九点半到。 闻同想着房子里没吃的喝的，就早一点从边湖动身，在江映让孙家祥下车买了一些鱼肉、蔬菜、水果、饮料、酒水和顾紫言爱吃的零食。 他到的时候还不到九点，两只手大袋小袋提了六七个，打算做好饭等顾紫言。 他知道顾紫言从东洲赶过来，肯定来不及吃饭。机场、飞机上的饭食味道太差，只能充饥。 站到门前，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右手的塑料袋，从裤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耳朵眼睛警惕地注意着楼道里的动静。 把门打开后，他没有急于进屋，而是把钥匙放回口袋里，又弯腰慢慢提起地上的袋子，左右看看没有任何人才不紧不慢地推开门。 进屋后他依旧不慌不忙，先回身关上门，再伸手去开灯。他的手还没有摸着开关面板，一条人影突然从门厅衣柜边闪出来。 第916章 英雄何须问出处？ 黑影扑向闻同，猛地抱住他踮起脚尖用嘴亲上他的嘴。 闻同一惊之下马上认出是顾紫言，也不顾手上还提着袋子，双手紧紧地搂住她，回应着她如火的热情。 两人的热吻持续了五六分钟时间，顾紫言移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等稍稍平复下来她笑着问道：“是不是很吃惊？高兴吗？” 闻同手上用力把她搂得更紧，故意板起脸道：“你欺骗了我，是要承担责任的！” 顾紫言娇媚地嗲声道：“承担什么责任呢？” 闻同下身朝她顶了顶道：“你说呢？” 顾紫言眼睛都要滴出水来，娇哼一声道：“哼，色狼！让我看看，带的什么东西。” 当看到闻同买了不少新鲜鱼肉和蔬菜时，她心里十分感动，知道闻同是考虑到她没吃晚饭，抬头说道：“你真细心，谢谢你！” 闻同递过去水果、饮料和零食道：“你先垫一垫，我去做饭。” 顾紫言看了，开心地道：“呀，都是我爱吃的，还真饿了！你会做饭吗？” 闻同弯下腰去提装鱼肉和蔬菜的袋子，说道：“二三十年前做过，还记得的。” 顾紫言抱住他的头，亲吻了一下道：“不管你做的什么，我都爱吃！” 顾紫言来了有半个多小时，已经洗过澡。她进到厨房帮着闻同择菜、洗菜，由着闻同去折腾，不干涉一句。 看闻同切菜、炒菜的动作还象那么回事，她笑道：“你行啊，还真记得！” 闻同道：“六岁的时候，妈妈和姐姐去田里干活，我就在家里做饭，喂猪，打扫卫生，照看闻声。到了农忙的时候，我还洗衣服呢。后来过了几年就下田干活了，做饭的清闲工作移交给了闻声。小声嘴刁，把家里平时不舍得吃的菜全翻出来做了。农村夏天会晒些干菜，然后放起来，只有来了亲戚朋友或者木匠、泥水匠一类的人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 顾紫言把洗净的菜端到厨柜台面上，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走过去从背后搂住闻同道：“没想到你小时候吃过那么多苦！” 闻同说：“那个时候也不觉得有多苦多累，整天就是想着要努力学习，要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顾紫言把脸贴在闻同的背上，心想英雄不问出处，自己那时候真傻，竟然自以为出身高贵，轻轻易易地放过了这样一个此生再也遇不着的男人。 这么一想，她心里马上又难受起来，搂着闻同不言不语，几乎落下泪来。 良久她又想着和闻同在一起时间有限，还是要珍惜眼前的感觉，心情又慢慢回转过来，说道：“你上午问新行的事，我给你问了。我爸爸说，应行长很得中央信任的。尤其官副行长，有花旗银行的耀眼资历，在新行也取得了非常出色的成绩，是作为应行长接班人培养的。” 闻同道：“官副行长专程去过边湖，确实非常不错，很有魅力的一个人！” 饭菜端上桌，顾紫言尝了一口违心地夸奖道：“不错，味道真好，也特别香！” 闻同有自知之明，笑道：“你是饿了，吃什么都香。” 顾紫言也确实是饿了，故意做出一副狼吞虎咽相，含含糊糊地道：“是真的，好吃！嗯，江映变化真快。上个月来这边，旁边的小区刚刚封顶，这次看到已经交房了。” 闻同说：“江映房地产开发速度非常快，受益于中央商务区建设。” 顾紫言停下筷子道：“这是积极的一面，但持续能力如何很难说。聚离软件今年在江映的业绩几乎没有增长，客户普遍抱怨资金困难，对中央商务区挤占银行信贷资金很不满。” 闻同非常谨慎，无论公私场合都不会轻易对江映说出否定的话。这个时候他想到下午由应刚要从商贸市场退出的决定，说道：“镇开投在江映的商贸市场你知道吧？巅峰时期一年净利润两千五百万！下午由应刚告诉我，已经连续九个月亏损，看不到盈利前景，不得不退出。” 顾紫言道：“知道一点，欧阳省长主持搞的，是吧？” 闻同听她提到欧阳索宏，被勾起了情绪，忿忿地道：“欧阳省长为云缈省做出过巨大贡献，不应该是这个结果的！江映中央商务区建设他是赞成，但最主要决策者不是他，组织实施的也不是他。以这一点否定他，不应该，很不应该！” 省委书记这个位置非同小可，对人选的要求非常全面，竞争到最后关头往往因为某一个细节而决定。 正如陈照东所判断，对江映中央商务区情有独钟，赞成并倾力推动其上马建设让欧阳索宏在中央失了分，最终导致他在人生最关键的时候错失了更上一层楼的机会，提前从几位竞争者中出局。 顾紫言默不作声，知道他是在发泄情绪。闻同意识到自己失态，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茶水，没有再说什么。 这些话他也就是在顾紫言面前说，换作对马凤玲、杜子坤、胡林这些人是不会说的。并非他不信任马凤玲等人，而是不愿意在他们面前暴露岀内心状态，影响到他们。 一直以来欣赏、理解、重用、全力支持他的欧阳索宏被调离云缈省，对他的影响不小，也让他在省内的前景变得微妙。 半晌顾紫言安慰道：“北齐省整体实力强于云缈省，实际地位比云缈省高，他去那边也算是更好的安排。” 第二天上午闻同到省委向卞子庄汇报工作。汇报完几件要事后，他说道：“关于生态农庄的善后事宜，新行方面希望能由边湖解决一个亿的损失，另外五千万由生态农庄自身在五年内偿还。具体操作方式是把一部分土地的用途由农业生产变更为房地产开发，以土地转让收益偿还一亿贷款。作为补偿，新行提出由总行安排总额度二十五亿元的授信，投入边湖中央商务区和城市基础设施建设。” 卞子庄直接问道：“你是什么意见？” 第917章 各方争夺关键位置 闻同已经有了决定，说道：“我的意见是如果这次不积极配合解决问题，难免造成双方关系不谐，这是不符合边湖和全省利益的。” 卞子庄考虑了片刻，明确地说道：“你的意见是正确的，我没有异议。” 卞子庄明确地表态，没有回避问题，让闻同对他颇为感激。下楼时他想，土地问题是政府工作，必须由赵永海向糜巡哉再汇报一次。 下午回到边湖，闻同把赵永海约来，问他道：“生态农庄的善后问题，新行方面的愿望很迫切，你是什么意见？” 赵永海听他的口气是同意，滑头地道：“还是上常委会议，由大家决定吧。” 闻同见他躲闪，直接说道：“上午在省里向卞书记汇报工作，提了这件事。我的意思是再由你向糜省长汇报，请示他的意见。” 赵永海立即明白卞子庄是同意的，不得不答应下来。闻同又说道：“长虹湖区委书记的人选不能再拖，要尽快定下来。” 赵永海十分敏感，立即道：“目前的情况下，稳定是第一位的。我的意见是由现任人选顺序顶上来，有利于保持稳定局面。” 郭散义受贿已经坐实了，不可能再为他“保留”职务，安排接任人选不可避免。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长虹湖区委书记的人选是非常重要的，谁掌握了这个位置，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赵永海、金光明、李固录掌握了这个位置，就可以有效贯彻自己的意志，应对调查组的调查。 调查组掌握了这个位置，调查工作就会减少许多看不见的障碍，获得突破性进展。 赵永海分管过长虹湖区，和区现任党政领导班子主要成员关系密切。闻同说道：“现有人员驾驭不了局面，农场职工到市政府上访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赵永海辩解道：“出现一次疏忽在所难免，就这样否定不妥当。” 闻同不和他争辩，说道：“虚湖景区管委会老朱，成功整肃风景区，让客流同比增长42%，表现了出色的驾驭能力。由他担任长虹湖区委书记，是理想的人选。” 赵永海情知结果已经无法改变，阴沉着脸离开了。他走后没多久柳先澄给闻同打来电话要求道：“闻书记，我是柳先澄。向你推荐一位长虹湖区委书记的人选，省委组织部的，怎么样？” 他仿佛忘了在省委常委会议上反对闻同留任边湖市委书记，语气亲热自然。 闻同同样似乎忘了，真诚而满是遗憾地道：“真对不住，人选已经定了，虚湖风景区管委会主任朱仁川。要不这样，安排那一位接替朱仁川？” 柳先澄道：“接朱仁川就免了！走到什么程度了？没下文吧？”他知道连上市委常委会议都没有，哪来的下发任命文件，是明知故问的。 听他这么过分地插手，闻同很不舒服，说道：“内部酝酿已经通过，也和当事人谈过话。” 柳先澄坚持道：“没下文就有挽回余地。和那个朱仁川谈一谈，让他不要急，日后有的是机会。当然，机会大家都有，包括你我，是吧？” 听他说得这么直白，闻同轻轻躲过，含混地说道：“我们会认真研究的。” 晚上回到家，闻同一眼就发现兰蕙芷神色不对，明显藏着心事。吃饭时他没有问，怕影响一家人的心情。吃过饭洗好澡从浴室出来，见兰蕙芷在沙发上给两个孩子讲故事，他也坐了过去。 小感感本来和小恩恩头对头趴在沙发上，见他坐下立即蹦起来，赖到他腿上让他抱着。 小恩恩见姐姐去爸爸怀里撒娇，他两只小手支在沙发上，撑起上身看得羡慕不已。 兰蕙芷见他眼巴巴地看着，心疼得不得了，放下故事书一把搂过他亲了又亲，说道：“乖儿子，妈妈抱着。哟，才两天没抱又沉了，再空几年妈妈该抱不动你喽！” 听完了三个故事，小感感意犹未尽，闹着还要再听一个。兰蕙芷心情不太好，生硬地坚持道：“已经到时间了，必须去睡觉！” 小感感赤脚站在闻同大腿上，搂着他的脑袋争辩道：“今天不一样，爸爸和我们一起听。哼，你不讲就算了，让我爸爸讲！” 闻同首先投降，伸手向兰蕙芷要故事书，说道：“给我吧，我读一个。宝贝女儿说得对，今天不一样，爸爸在呢！” 读完故事，兰蕙芷让保姆把两个孩子带去睡觉。等她关上房门坐回沙发上，闻同挪过去揽住她问道：“小凡前天回江映了？怎么不让她过来住几天？” 兰蕙芷把头靠在他肩上，说道：“她带着孩子回来看她爸爸妈妈，只呆了两天，急着回去照顾大可。” 说着她忽地格格笑道：“你不知道，咱儿子和她闺女玩得特别开心，回来在车上偷偷对我说，汤阿姨家的小妹妹真漂亮！” 想到天真无邪的儿子和他妈妈咬耳朵的情景，闻同莞尔一笑。 笑了一阵，兰蕙芷心情好了许多。闻同低头温柔地亲吻她，问道：“看着心情不好？是工作上的事吗？” 兰蕙芷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姐要离婚！” 闻同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的吗？” 兰蕙芷说：“你事情多，本来不想和你说的。她已经铁了心，我和大姐劝了一下午，劝不回来。江映商贸市场大扩建，她估计生意会不行的，就趁早把原来的几间门店卖了，又在别的地方买了一间很大的，转行做汽车生意。她的店是加盟店，总部在南方省，叫南岭汽车贸易公司。可能是生意上的往来多了，那家公司的老板慢慢和她熟悉了，两个人在一起已经有大半年。就这样，她提出来离婚。你说十年的夫妻感情，儿子都上小学了，离婚不是让孩子遭罪吗！” 在兰蕙芷结识闻同之前，兰家生活艰难。那个时候兰树林正得肺病，兰蕙芷、兰蕙溪在上大学。 第918章 骤然生变 当年的兰家，境况十分地差。 兰贵仁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又不肯复读，整天游手好闲。兰蕙茵和丈夫程顺生双双下岗，在义南县城服装一条街租了个摊位做生意。躲开前夫金有福回娘家的兰蕙芳情况更惨，同样靠摆小摊度日。 但现在不再是当年了，生活富裕、见过很多世面的兰蕙茵早已摆脱了社会底层人的思想，也彻底摆脱了底层人的形象。 虽然在四姐妹中她容貌是最逊色的，但仍然是出众的美人，被男人追逐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她不是空有外表，经商方面颇有头脑，远远赛过其他姊妹。 她能预见到江映商贸市场大扩建对生意的影响，趁早把原来的几间门店变卖转行做汽车生意，这份眼光和魄力就很不简单。 南岭汽车贸易公司的老板区彬国有一次来云缈省出差，接触到她，又听说她亲妹夫是边湖市委书记，当时就起了心思。一来二往，两个人渐渐熟悉，最终走到这一步。 闻同不好多说什么，宽解道：“你也不要着急，让她自己冷静地考虑一段时间，或许会回心转意。” 兰蕙芷摇头说：“没用的，这些我都说过。那个男的也在办离婚，两个人约定了，一离就结婚。” 闻同问：“那个男的什么情况？” 兰蕙芷说：“比二姐大几岁，公司规模很大的。人我没见过，长相性格不清楚。她自己说人不错，处得很好，很爱她。” 闻同劝说道：“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她既然这样，肯定是考虑成熟了。她是成年人，做什么事情自己知道，不好强劝。” “夫妻应该就是一个人一样的，你说怎么就舍得离婚呢？哥，你以后会不会……会不会……”兰蕙芷忽然眼圈发红，流下泪来。 她之所以对二姐离婚这么敏感，是因为二姐见富弃贫，让她很难接受，心里十分伤感。 闻同扶住她带泪的面庞，轻轻帮她擦拭，怪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对我们的感情这么没有信心啊？” 兰蕙芷流泪说：“我就是觉得难受，特别难受！他们俩结婚后关系一直特别好，很恩爱。二姐夫人长得好，性格也好，对我们家很好的。我和小溪读大学，他给了很多钱的。那个时候他家也很难，厂子只发一点生活费，后来下岗摆摊卖衣服也赚不了多少钱。” 闻同轻抚着爱妻的脊背，引开话题柔声说道：“当初在省医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刚从昏睡中醒过来，以为遇上了仙女，恍恍惚惚地觉得在梦里，周围暖洋洋的，说不出地舒坦。第二天傍晚在病房外面的过道里，你来上班，我看见你给那个乡下小女孩子零食。当时我就想，你真善良，太善良了！” 兰蕙芷脸上浮上一层红晕，浑然忘了刚才的伤感，甜蜜地回忆道：“你当时好傻的，呆呆地盯着我看，吓得我心里咚咚地跳。看你也没有多大年纪，眼神却厉害得吓人，让人家都不敢看你的！” 闻同笑道：“对，你脸都红了！后来你也没走，一直陪我聊到下班，对我动心了！” 兰蕙芷轻捶了他胸口一拳，娇嗔道：“去你的，臭美！明明是你不怀好意，勾引我！” 夫妻俩喁喁细谈，回味着甜蜜的恋爱时光，沉浸在无边的幸福之中。 第二天金光明汇报的一件事让闻同既震惊又愤怒。长虹湖区王副区长分管招商引资工作，有关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项目的不少工作都是由他负责，因此对情况很了解。 金光明调查发现，苗长刚出逃前后他曾经几次去利然市，而且有一次见的人是利然市委书记秦罡风的秘书。 调查组之所以对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和教育城的情况非常了解，很有可能就是他提供的信息。 王副区长以前在芙南区工作，和桑义远关系处得还行，调到长虹湖区后和郭散义始终处不到一块。 这就是闻同震惊的原因，此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身上，误以为是他安排的王副区长。 一周之后的上午，闻同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议。会议研究决定，同意新行提出的关于生态农庄抵押贷款的处理意见，同意朱仁川担任长虹湖区委书记，同意何斌接替盖如东担任市公安局党组副书记。 盖如东已经调往省公安厅担任副厅长，成为李国强的得力助手。 在会议结束前，金光明突然提议道：“市纪委初步调查发现，长虹湖区副区长王晓飞同志以招商接待为名，涉嫌虚报餐费、娱乐费、礼品费、交通费共计十一万六千五百元。为便于进一步开展调查工作，提议将该同志调往市总工会任职。”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人提出异议。等了几分钟，闻同说道：“请举手表决！” 从金光明、李固录开始，众人先后举起了手。 闻同面无表情地道：“表决通过！散会！” 坐在靠近会议室门口的赵永海嘴角吊起一丝冷笑，合上笔记本端起茶杯，当先离开座位。在拉开门的一瞬间，他脸色剧变。 “赵市长，对不起，请借一步说话。”调查组的张处长冷冰冰地说道。 随即两名高大壮实的便衣武警战士走进门，一左一右站到赵永海身畔。赵永海没说一句话，竭力保持着镇静，昂首阔步走出门。 所有人都惊呆了，愣怔怔地看着门口的一幕。 张处长走进会议室，缓和下来绷紧的表情对闻同道：“闻书记，冯局长在您办公室外恭候！” 闻同表情沉重地点点头，对众人说道：“请各位坐下，不要接打电话，不要离开会议室一步，不允许无关人员进来。如果有什么安排，秘书长会过来通知。” 冯局长在闻同办公室外间的休息室等候。望见闻同、桑义远进来，他缓缓站起身走过来，握住闻同的手道：“闻书记，打扰了。” 闻同把他往办公室让，说道：“不客气，请进。” 第919章 没有硝烟的战斗（上） 进屋坐下后，冯局长没有任何寒暄，直截了当地道：“闻书记，调查组获得确切证据，直接牵涉赵永海同志。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将无法履行职责。事情很突然，可能在贵市常委班子中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请理解！” 闻同道：“赵永海同志是省管干部，调查组可以和省委省政府沟通。” 冯局长说道：“这个自然。” 略一停顿，他又说道：“闻书记，不妨告诉你，经过调查组的同志坚持不懈地努力，郭散义同志讲出了大量重要情况！接下来，我们将展开深入调查，希望贵市以大局为重，密切配合！”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 郭散义还活着！闻同竭力不让自己失态，说道：“我们保证在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下，配合调查组开展工作。” 冯局长又拖延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有理由再停留才站起身说道：“好了，不打扰。” 闻同把他送走，没有立即去会议室，而是返回办公室。在办公室逗留了大概五分钟，他才不紧不慢地去会议室。 留在会议室里的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默默地想着心事，气氛异常地压抑。 见闻同和桑义远进门，所有人都望向他们，试图从他们脸上看出一点什么。 闻同没说一句话，径直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从桑义远手中接过手机拨打省委书记卞子庄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汇报道：“卞书记，刚才市委常委会议结束的时候，调查组来人把赵永海同志请去谈话。调查组冯局长刚刚过来了一趟，向我们作出简单的解释，同时表示会和省委省政府沟通。” 卞子庄刚刚接到省纪委班书记的汇报，已经知道了情况，沉声答道：“知道了。” 闻同继续道：“大家还在会议室，等待省委省政府的进一步指示。” 卞子庄略一沉吟，说道：“请大家保持一颗平常心，正常开展各项工作。” 闻同道：“好的，我们坚决落实省委省政府的指示！” 挂断电话，闻同扫视了众人一眼，淡若无事地道：“赵永海代理市长因为身体原因，可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请大家保持一颗平常心，正常开展各项工作。好了，可以散会。” 金光明、李固录刚才在会议室等得焦心如焚，却不敢违背闻同当场宣布的三条禁令。 听闻同说出“正常开展各项工作”的话，两人绷紧几近极限的神经稍稍松懈，再也顾不得许多，站起身就走。 走在楼道里金光明紧张地思考对策，暗道他仍旧不插手，事情还有可为。 一进自己的办公室，他顾不上坐下，对尾随进门的李固录道：“老李，情势十万火急，你不要怪我对你发号施令。我的意见有三点，第一，那个姓雷的村支书留着是个祸患；第二，长虹湖区和市国土局的那几个人必须控制在我们手里；第三，你立即行动，我留在这里衔接省纪委连副书记！” 李固录二话不说，取出手机一连拨出几个电话。安排妥当，他很用力地握了握金光明的手，没说话转身就走。 几分钟后，一辆辆警车从市公安局疾驰而出。 还没等金光明落座，连副书记的电话已经到了，急切地问道：“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做出安排？” 金光明迅速把刚才的三点一一做了汇报，临了说道：“李固录书记已经出发，亲自到一线指挥。” 连副书记心里泛上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暗道这个金光明果真是个人才，够狠够辣！ 他本来想表扬几句的，话到嘴边改口道：“我已经上了高速，有情况随时报告。” 挂掉电话金光明无力地躺倒在沙发上，望着办公室雪白的墙壁发起呆来。 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他觉得墙壁太白了，刺得人眼睛痛。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让他莫名地心头发慌。 为了摆脱这种让人难受的感觉，他勉力侧转身扭过头，望向天高云淡的窗外。 窗外明净的天空下，高大的梧桐树已然枝叶零落。忽然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又是一片片黄叶飘落在地。 他悠悠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唉，天冷得这么快，只怕离下雪不远了！” 一片宽大的树叶被风吹进窗来，飘飘荡荡，慢慢掉落在他头上，恰好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索性任树叶遮住双眼，哪也不去看，默默地想着心事。 刚刚在会议室发生的一幕太令人震惊了，太有冲击力了，极大地刺激了在场人员的神经。 这不是调查组第一次找赵永海谈话，不久前也找过一次。但是上一次是电话约请赵永海去调查组驻扎的宾馆，而今天是以武力强行带走。很显然，赵永海此去无回。 不用问，调查组既是出手控制赵永海，肯定已经有了硬证据。那，硬证据从哪里来的？严不严重？ 唉，赵永海呀赵永海，我早劝你不要掉以轻心，你就是不听！调查组许久没有动静，你就被麻痹了，今天遭到报应了吧？！ 梧桐树叶上一丛绒毛被他吸进了鼻孔，痒得他打了一个喷嚏，把树叶震开了。 他抬手捏起树叶，用力狠狠地甩出去，长叹一声暗自道，我金光明智略不比别人差，为什么就如此命运多舛呢！ 在同一栋大楼的另一间办公室，闻同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来，借以舒缓高度紧张的神经。 坐在他对面的桑义远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见他神色笃定，不紧不慢，心里大为佩服。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了起来，是何斌的电话。 “秘书长，市局奉命去向两个地方，一是市国土局，二是长虹湖区……” 放下电话桑义远道：“李固录书记亲自带队，去了市国土局和长虹湖区。市国土局的估计是湛征学，长虹湖区的应该是区长、分管副区长和区国土局长。这四个人最关键，参与了很多，非常了解情况。” 第920章 没有硝烟的战斗（下） 闻同点了点头，问道：“刚才冯局长提到郭散义，你分析是真是假？” 桑义远眉头紧皱，很直白地说道：“我也在想，确实不好完全确定。没死的可能性更大，不然不会牵出赵市长的。也不能排除是故布迷雾，目的是争取我们配合调查组开展工作。不过真也好假也好，再等一等，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桑义远的分析判断让闻同信心更加坚定。透过错综复杂的局面看清背后的脉络，一要头脑冷静，二要判断力过人。姜是老的辣，闻同暗暗佩服他，心道几十年的官场到底不是白混的。 桑义远更是对他钦服，临大事而不乱，方为主帅矣！ 从调查组张处长突然出现在会议室门外到现在，不到一个小时。这么短暂的时间内，他能在仓促之下准确判断，迅速抉择，周密部署，巧妙应对，实在非同凡响！ 桑义远自问做不到这一点，暗道别说事发当时没有完全看清楚，就是能看清楚也没有魄力做出这一系列的决策。 这就是能力，也是自己和他的差距！ 桑义远起身给闻同杯子里添水，走回来时说道：“太高明了，瞒过了所有人！还以为张局长真的是因为失职被调离，谁能想到竟然是障眼法！看来郭散义吃了不少苦头，挺了很长时间，到最后看不到搭救的手才死了心。” 闻同道：“看来那天晚上把郭散义从家里带走的时候，没有送到宾馆，直接安排到别的地方了。那么短的时间肯定不会出省，只能是在省内，那会是哪儿呢？” 得知郭散义被抓后，赵永海、金光明、李固录迅速做出反应，调派大队武警战士“保护”调查组驻扎的宾馆。 后来武警战士撤离，但省纪委、市纪委又进驻现场，就在宾馆前面搭帐篷野营。可以说，如果郭散义确实被羁押在宾馆，是无法保密的，更不可能转移得走。所以说，如果郭散义没死，几乎可以肯定他根本就没有去过宾馆。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利然市，但都没有说出口。 桑义远近乎于小说家式地推测道：“面包车是一颗烟雾弹，里面很可能是武警战士，带有枪械和水上、陆上逃生工具。一切都在事先安排好了，掉落到江里的时候武警战士已经出了车，潜水逃生了。这个战士驾驶技术、游泳技术、竞击能力肯定非常好，经过了多次实战的。到现在尸体也没找到，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种种情况都只是推测，实情到底如何外人恐怕永远不得知晓。不用说，事情流传到民间之后将被添油加醋，越发地传神。 从市委大院出来，冯局长靠坐在车的后座上闭目养神。他眼睛虽然闭着，脑子里却没有一刻空闲，不停地在紧张思考着。 车停在一处十字路口，等待红灯通过。他睁开眼从车窗里看出去，打量着这座宁静的城市。 老人坐在街边闲聊，小孩子在戏耍打闹，壮年人在忙忙碌碌地工作，一切和往常一样。他们哪里知道，就在他们身边正在发生一场惊心动魄、争分夺秒的没有硝烟的战斗！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早上的电话。 今天早上八点整，上面给他打来电话，向他下达两项指令，一是收网，二是调查工作要恰当，注意以大局为重。 坐在他身边的张处长拿着两只手机，随时接听打进来的电话。这时其中一只手机“吱、吱”响了两下，是收到短信息的声音。 他打开查看过，随即删除了，转脸轻声对冯局长道：“您告辞离开后，他又在办公室停留了大概五分钟才去会议室。三四分钟后，金光明、李固录出会议室，一起去了金光明的办公室。刚刚李固录离开了大院，车开得很急。” 冯局长没有睁开眼，心里默算着时间，淡淡地说道：“这五分钟很宝贵呀，有可能左右局面！” 市委大院到市国土局只有三公里距离，中间经过五个红绿灯。平日里坐车经过这段路，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但今天李固录却觉得有二百公里长。 小车一路见车超车，见灯闯灯，他犹自嫌开得太慢，几次催促司机。 司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问，被他催得满头大汗，有几次差点撞上行人。 快要到达时，几辆警用摩托车呼啸着从小车边驶过去，最后面跟着一辆警用桑塔纳。 桑塔纳的后窗开着，一名警官面朝窗外，注视着李固录所坐小车的左后座，举手行了一礼。 李固录的小车车窗贴着膜，他看不见车内的情形，但他知道李固录能看得见他。 李固录却没领他的情，一咬牙在心里骂道，一群饭桶，还落在我后面！ 因为要执行任务，桑塔纳猛地提起速度，越过了李固录的小车。 就在这时候，道路另一侧一辆越野车飞驰而来，电光石火间就驶到近前。李固录正要收回目光，见越野车速度快得异常，出于职业习惯又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扫过去。 蓦地，他脸色陡变，猛地坐直身体目光追着已然相错而过的越野车看去。 越野车车窗大半截贴着膜，在窗膜的后上角位置，隐隐露出极小一截黝黑的金属管头。 李固录对那一小截黝黑的金属管头实在太熟悉了。望着渐渐脱离视野的越野车，又看了一眼路侧市国土局的办公楼，他颓然坐倒在车里。 金光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李固录打来的。他几乎是抓起手机，抖着手去按接听键，几次都没有按上。 终于按准了键，他把手机紧紧地贴到耳朵上，“喂”了一声。 “老金，湛征学还有长虹湖区的那三个，都被带走了。唉，我们晚了半步，晚了半步……” 金光明手一颤，手机滑落到地上，屏幕被摔得四分五裂。 几乎与此同时，桑义远轻轻放下手机，对闻同道：“四个人都被调查组带走了，市局晚了半步。看来是收网了，郭散义果真还活着！” 闻同忧心忡忡，说道：“但愿网眼不要太紧太密！” 第921章 趁火打劫 深夜，在西南边陲某市，天气炎热如夏。 城中一座不起眼的小招待所内，一楼最靠里的一间客房房门紧闭，床上躺着一个青年。 青年胡子拉碴，瘦得不成样子，正是边湖长虹湖区雷家村村支书的独子“墨镜雷哥”。 自从逃亡以来，他历尽了千般不为人知的苦楚，日夜担惊受怕，既担心警察抓捕自己，又担忧留在边湖的父亲的安危。 劫难让他一夜之间变得成熟起来，以前身上的种种劣斑都消逝不见，不再留下一分一毫的印记。 他不敢回老家，也不敢给亲戚朋友打电话，不知道被抓的父亲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父亲被抓他是从虚湖网上查到的，论坛上有网友贴出了这条消息。 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回忆起从前开着奔驰车四处喝酒赌博玩女人，那是何等惬意的时光。如今，唉！ 也不知道爸爸怎么样了，有没有遭罪。这样的日子太难受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唉，等以后事情摆平了，回家自己一定要好好做事，听爸爸的话，让爸爸享福。 想着想着，他忽然觉得屋里生出一股奇异的香味，闻着和以前光顾的案魔房里的味道差不多。 他心底莫名地兴奋起来，一手搭到裆部掏出那活儿上下捋动，闭上眼美美地想象着。 香味越来越浓，渐渐地，他手上的动作停下了，头一歪失去了知觉。 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两个男人走进屋，很快从“墨镜雷哥”的大行李包中搜出几张存折。 接着一人背起“墨镜雷哥”的行李包，另一人把他从床上扶起来，架着他出招待所上车离开。 数日后，调查组冯局长、张处长在江映建设大酒店一间小会议室约惠姐谈话。面对张处长提出的一连串的问题，惠姐镇定自若，不置一辞。 在冯局长和张处长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她不慌不忙地从包里取出厚厚一本材料，一言不发递了过去。 材料是全国各地孤儿慈善机构开具的捐款收据，和相应的银行汇款单复印件，收据抬头位置一律空白，是匿名捐赠。 冯局长一页页翻过，在查看最后一页的汇总表后合上材料，对惠姐微微一笑道：“惠总的心思，善莫大焉！好了，先到这里，您请便！” 两周后，副省长沙建洲调任天都某杂志社社长。 又一个月后，省委书记卞子庄调往天都，提前退居二线。几日后，中央组织部一位副部长送松望堂赴任云缈省委书记。 江映市区某高档小区，五楼一间屋子内。 “啊……啊……快……快一点……用力……用力……啊……”白燕满头大汗，头发凌乱，洁白娇嫩的四肢如剥去皮的春柳条儿一般紧紧缠住身上的男人，口里一声长过一声。 男人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憋得通红通红。听着身下女人婉转娇啼，他被撩拨得兴发如狂，奋起余勇，微微发福的身体狠命朝前挺动。 “……啊……啊……好人……我……要来了……呃……” 随着白燕一声闷啼，男人再也把持不住，身体一松xie了个干干净净。 事毕两人象被抽去筋的狗儿一样，瘫软成一团。白燕抬手取过枕畔的白毛巾，柔情蜜意地帮他擦拭额头的汗珠，软声道：“下来吧，压得我好难受……” 男人翻身下来，从她手里要过毛巾，怜爱地搂住她道：“来，给你擦！” 白燕以身相偎，送上香吻，又伸出嫩滑的舌头tian吻他的耳朵。男人很是受用，一手让她枕着，一手在她光润如脂的玉体上爱抚。 好一阵温存后，男人取过床头的皮包，从中拿出几张存折道：“你看看，折子和密码都在这里，一共八百多万！” 白燕并没有表现出多吃惊，接过来逐张翻看，说道：“他哥俩办事挺牢靠的。” 男人说：“市局还另外查出来二百多万，房产六七套，加到一起三四百万。老雷是个聪明人，提前把村里的账册子烧了个干干净净，被抓进去后一个字也不肯透露。所以，这些折子绝对安全。” 见白燕眼神里露出疑问，他又道：“何斌亲口讲的，绝对可靠。” 一切都是自己策划的，白燕心里一阵愧疚，说道：“父子俩同赴黄泉，蛮可怜的！” 男人颇为不屑地道：“他们就是毒瘤，活着的时候坏事做绝，这是报应。” 白燕从折子中拣出三百万整，把剩余的五百多万递还给男人，说道：“我看暂时不能动，得等风头过去，你说呢？” 男人心道家里的那个俗贷一见到钱就眼睛发光，屁见识也没有，和她比差着十万八千里。自己这辈子要想成就更大的事业，必须娶她！娶了她不但谋得升官的门路，还有钱花，有贤内助当事业参谋。 男人又抽出一张一百七十万的折子递给她道：“你说得对，应该这样。这个你一定得拿着，不要推！” 白燕道：“主要是你张罗，也是借着你的虎威，我不能……” 男人打断道：“主意是你的，该当这样。其实我拿着也是拿着，先放在那里，暂时替你保管。” 两人已经私订婚盟，只待男人和结发妻子离婚。白燕脸上浮上一层红晕，柔情款款地看着他道：“我等着你，一直等下去！” 话一出口她心里一寒，这话以前对苏赫连也讲过的。 两人含情对视，一时无语。良久白燕道：“那个何斌爬得蛮快的，看不出来。” 男人道：“你别看他又黑又壮，模样憨厚老实，脑子转得比谁都快！大老板很赏识他，这次提到市局二把手就是他亲自提的名。他在杳踪区干过，和马大炮、胡林书记的关系也特别近。” 何斌以前在杳踪区当过几年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那时候马凤玲是区委书记，胡林是区长。 白燕鼓励道：“你也非常优秀，一点儿不比他差，一定要有信心！” 第922章 这女人真的太聪明了！ 男人说：“他机缘巧合，在望水县就被大老板认识了。” 白燕笑笑暗示道：“你以后也会有这个机会的。” 又缠绵了一会儿，男人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不早了，我得赶回去。明天有任务，耽搁不得。” 白燕十分不舍地搂住他，眼中满是企盼之色。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大后天晚上再来，留在这不走，好好地陪你。” 男人是边湖市特警支队李支队长。他着便装，戴墨镜，没有开公车。在小区门口等出租车的时候，他看见两辆警车开过来，拐进了小区。 两辆警车同时行动，几乎可以肯定是办案。心里有鬼觉得什么都可疑，他起了警惕心，走到一边拨打白燕的电话，压低声音说道：“两辆警车进了小区。” 说完没等白燕说话，他立即挂断电话。 他没有急着离开，又回小区走进一家咖啡店的二楼，选了一个角落位置。这个位置正好对着白燕家的楼，能清楚地看见她的家和楼门洞。 放下电话白燕略一考虑，顾不上穿衣服，迅速检视了一遍屋里，把刚才的几张存折藏匿于墙壁暗柜中，又把和李支队长做爱时擦拭的卫生纸丢进马桶冲走。 做好这一切客厅里已经传来敲门声，她不紧不慢地开始穿衣服。敲门声越来越急，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走到门后她从猫眼往外看，见是两名女警、两名男警，心里一抽搐。 门打开，一名女警亮出警官证和逮捕证道：“白燕，你被依法逮捕！” 白燕并没有惊慌失措，很仔细地核实警官证和逮捕证。待看清逮捕证上的批准机关和执行机关分别为苍茅市检察院、苍茅市公安局时，她悬起的心顿时落了地，甚至生出“你们早该来了”的感觉。 另一名女警上前给她戴手铐。她没有任何的反抗言行，主动伸出双手配合。 一名女警在客厅看守她，另一名女警和两名男警开始搜查她的房子。警察刚才并没有出示搜查证，白燕一颗心又揪了起来，但她没有说什么。 她知道这个时候开口抗议不但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惹得他们更加起疑。 搜查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万幸没有发现白燕隐藏的秘密，让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过了这一刻，她隐藏的秘密就将消失，再也不怕被发现。她知道李支队长会通知她亲弟弟的，她弟弟知道她藏匿存折的暗柜，肯定会连夜赶来把存折转移到其他地方。 她精明过人，行事细密，做什么事情都把很多意外考虑到。 在小区咖啡厅，李支队长目睹四名警察走进楼门洞，又等了将近十分钟还没有接到白燕的电话，心里明白坏事了。 他暗自庆幸没有留在白燕家过夜，否则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在警察搜查的时候，他等得心急如焚，非常害怕那几张存折被发现，甚至几度生出逃离的念头。 在坐进警车前，原本面色平静的白燕突然仰脸望着夜空莫名其妙地露出笑容。 借着楼门洞外的路灯光，李支队长很清楚地看见了她表情的变化，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驰下来，心里既感动又佩服，暗道这个女人真的太聪明了！ 白燕被连夜带回苍茅市接受审讯。她心里明白，警察逮捕她是因为苏赫连的案子。 苏赫连开始被调查组控制，后来移交给云缈省，再后来移交给苍茅市司法机关。 在这个过程中，无论调查组还是省里或苍茅市，都没有找过她。她知道是因为闻同的原因，几方都不肯开罪闻同。 而今晚被逮捕，她也是有心理准备的，说穿了有可能还是因为闻同的原因。 她并不害怕，因为苏赫连所行贿的六百多万元全都是他本人直接经手的，只有几笔她参与了，但是也没有留下任何实证。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坐牢的心理准备，她知道即使依法判决也不会坐太久的。 事实证明她的分析判断是对的，审讯人员一再把问题往兰蕙芷身上引。 白燕异常清醒，任审讯人员如何盘问，她始终坚持三点。第一事情和兰蕙芷、闻同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夫妇完全不知情；第二自己没有给兰蕙芷、闻同任何利益，苏赫连同样没有；第三自己对苏赫连的事只是了解一点，没有参与。 到了凌晨四点，白燕已疲惫不堪，突然支持不住昏迷过去。这时候一名女警官从冰箱里取出冰凉的毛巾，敷在她额头。 白燕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又悠悠醒转。一位白胖脸男警官盯着她说道：“白燕，你是聪明人，怎么就看不清形势呢？你想，只要你承认青苍建安公司从新行贷款兰蕙芷出面帮你，收了青苍建安公司或者说苏赫连的好处，你就没事了。告诉你吧，苏赫连和青苍县新行于行长已经承认了。只要你们三个人口供一致，这事就坐实了。” 白燕心里一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应该明白，你既然被逮捕，就说明有关方面决心很大。只要你配合，按我们的要求如实讲出来，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明白说吧，只要你配合，你不但可以不被追究法律责任，你的公司还可以得到一项两千万左右的工程。凭你的魄力，完全可以借着这个工程和有关方面加深关系，日后还有机会接到更多的业务，是不是？” 白燕没有说话。白胖脸警官继续说道：“不过，你不要认为我们非要有你的证词不可。你和苏赫连打着兰蕙芷的旗号到新行办贷款，你帮兰蕙芷的姐姐办事，给她们操办宜然文化传播公司。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问题，对吧？” 白燕闭上眼定了定神，又睁开眼说道：“我帮着跑宜然文化传播公司的事，是收了报酬的，总共一万五千元，有字据。” 白胖脸警官才不信她会收钱，冷笑道：“补的空手续吧？” 第923章 威逼利诱 白燕断然否认道：“不是！” 白胖脸警官撇撇嘴，没有说什么。白燕又闭上眼睛，片刻睁眼问道：“你说两千万左右的工程，是哪个工程？” 白胖脸警官心里一喜，赶紧道：“省国资委大厦装修工程，预算一千九百万，怎么样？” 这是一条重要信息，很可能意味着省国资委和他嘴里的“有关方面”有着某种关系。 白燕没有急于说话，仔细整理着思路。敢挑战闻同的“有关方面”，地位肯定不会逊于他。在省内地位不逊于他，和省国资委有关联且又需要这么干的人都有谁呢？这样的人应该少之又少。 她的公司属于建筑装饰行业，又加上兰蕙芷的原因，所以她对省内官场很是热心，了解颇多。 忽地，她想到省政府的分工，省国资委归副省长晋传秩分管！ 想到这里，她出了一身冷汗，脑子急速思考着对策。好半晌她说道：“我怎么能相信你们呢？” 白胖脸警官一听有戏，说道：“你按我们要求的办，明天就可以出去，后天上午会有人主动联系你。当然，现在只能先签订合同，开工还不行。原因我想你能明白的，对吧？” 白燕点点头道：“我明白。这不是小事，我需要时间考虑。” 白胖脸警官立即换上一副面孔，冷冷地道：“你要明白，留给你考虑的时间是很有限的。” 兰蕙芷第二天上午从白燕的弟弟处得到消息，就给闻同打电话说了。对于苏赫连莫名其妙地被捕闻同始终心存疑惑。 首先，据施行芳在督察署的那个朋友透露，苏赫连被抓缘于一封举报邮件，闻同怀疑邮件是白燕写的，否则苏赫连行贿的账本子如此机密的东西怎么可能被调查组发现呢？ 至于白燕这么干的动机，他认为是为了蹬掉粗鄙的苏赫连。当然，比白燕嫌疑更大的人也有，比如苏赫连的妻子。 其次，对白燕利用和兰蕙芷同班同学的关系，打着他的旗号办事，他心里大为不满。要不是碍着妻子兰蕙芷的感受，他早就发作了。 最后，也是因为白燕和兰蕙芷是同学关系，整件事很容易让人以为是他在幕后一手策划操纵的。这种行为是极易惹众怒的，很招排斥，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为之。 就是因为最后一个原因，他为了澄清自己，根本就不想插手白燕被捕之事。同时这也是表明他和妻子兰蕙芷同白燕、苏赫连没有什么实际关系，不怕司法机关调查。 上午十点，长虹湖区委书记朱仁川来向闻同汇报工作。尽管卷入了五地投资公司和边湖地利房地产公司的案件，通隆物业却出人意料地全身而退，不得不让人佩服。 对于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项目，省里不想放弃，希望边湖能继续下去。 不过此公园已非彼公园，面积将大幅度缩减，缩减的部分主要是五地投资公司和边湖地利“退”回来的三百五十亩。 在闻同的坚持下，这三百五十亩土地将退回给农场职工。同时，五地投资公司在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旁边征的三百亩土地也已经退回，同样将被退回给农场职工。 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原规划面积两千亩，缩减三百五十亩后仍然有一千六百五十亩，远远超出高尔夫球场一千二百亩的规划用地。 朱仁川也是很想这个项目能继续下去的，挖空了心思要说服闻同。他汇报道：“通隆物业方面提出修改规划，原规划一千二百亩的高尔夫球场压缩到一千一百亩，再拿出一百五十亩面积上度假村，包括酒店、餐饮、会议中心、水上休闲中心，以及其他休闲娱乐设施。仅仅球场和度假村短期内是难以实现盈利的，因此他们期望能把剩余四百亩中的二百五十亩变更用途，用于开发别墅。余出的一百五十亩，他们表示愿意退还给农场职工。” 通隆物业原来的计划是修建一千二百亩的高尔夫球场，余出的四百五十亩全部用于开发别墅。相较于此计划，新方案是作出了巨大让步的。 现在不比当初，决定他们生死的是闻同，而闻同办事是讲规矩的，不会轻易作出妥协。他们清楚得很，与其被闻同否决，不如自己痛痛快快地挥刀自宫。 闻同并没有被新方案的“大放血”迷惑住，追问道：“变更二百五十亩的用途，土地出让金怎么算？还有，一百五十亩度假村也属于变更土地用途，土地出让金怎么算？高尔夫球场一起来，又有银梭湖湿地公园，土地升值空间是相当大的！另外高尔夫球场、度假村实现盈利不见得很难吧？很难他们还愿意投资？杳踪工业园，市开发区，富铜工业园，中央商务区，科学城，还有虚湖风景区和乐水风景区的游客，这么多的客源还喂不饱他们？” 朱仁川暗叫一声苦，心道你不知道我们办事的有多难！他小心翼翼地道：“这两块区里正在研究，争取谈下来，按市价补收土地出让金。一切要用数字说话，高尔夫球场、度假村战略亏损期到底有多长，预计多少金额，以可行性报告为准。报告会报请市政府研究审批，根据这个预测战略亏损数字，依据招商引资政策给予适当补助。具体思路是这样的，二百五十亩别墅用地拿出一百五十亩公开竞拍，谁出价高给谁开发。通隆物业可以享有优先权，同等价位下优先获得。另外的一百亩交给通隆物业开发，参照公开竞拍价向政府补缴土地出让金，招商引资补助直接从中扣除。” 闻同考虑了一下，点头道：“我原则上同意。” 朱仁川对通隆物业敬而远之，并没有得什么好处。听闻同没有异议，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说道：“好的，那我们组织落实。” 朱仁川刚离开，闻同接到钱教授从天都打来的电话：“闻书记，听出我是谁了？呵、呵，我在机场，去边湖参加杳踪论坛，顺便也找你叙旧。” 第924章 白燕大胆抓住机会 杳踪论坛周六、周日举行，今天才周四，钱教授提前过来，“叙旧”才是真。 闻同哈哈笑道：“那今晚我做东，请你品尝边湖美食。” 钱教授来参加过多次论坛，几乎每次来闻同都出面陪同。她大笑道：“馋你们的鲜鱼，最好原汁原味，乡土一点！” 闻同一下子想到那次送莫市长时光顾的虚湖人家小饭店，主打菜清蒸野生桂鱼正符合钱教授的要求，说道：“没问题，我来落实！” 在机场贵宾候机室，钱教授轻轻合上手机对通隆物业的老板陈先生道：“他行事讲规矩，期望不能过高，让他为难就不好了。你最好能跟我一起过去，面对面沟通。” 陈先生苦笑道：“实不相瞒，我还真有些怵他！还是你谈吧，我日后再登门谢罪。” 白燕原本认为闻同会插手干预她的事，所以抱着拖的策略，等待闻同来捞人。谁知从天亮到傍晚，她等了一个白天也没等来消息。 她相信闻同是知道的，自己弟弟也认识兰蕙芷，肯定会告诉她。她反复推测闻同的想法，认为他很可能是不愿沾惹，想撇清关系。 这么一想她心里很不舒服，原先的坚持就动摇了。 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在两个想法之间摇摆，一是屈从于审讯人员，报复闻同和兰蕙芷，一是理解闻同的态度。换位想想，闻同没找她的麻烦已经很客气了。 白胖脸警官并没有因为白燕答应“需要时间考虑”而让她休息，一直在不间断地逼问她，给她施加心理压力。 一天一夜下来，原本娇美动人的她变得憔悴不堪，瘦了一大圈。到后来她忽然想明白了，“外人”哪有同班同学和好友亲呢？人家审问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想清楚了这一点，她彻底坚定了原来的主意。 这其实也正是她不怕被捕坐牢的原因，她需要以这种方式来表白自己，取信于兰蕙芷和闻同，修复和他们的关系。 这么一来她又开始担心了，看来闻同并不知道有人在算计他，怎么样才能让他知道呢？ 晚上九点多钟，审了她差不多一天一夜的白胖脸警官和另一位女警官下班了，换了另一对男女警官。 当这位女警官走进来时，她眼前一亮，暗道机会来了！ 进来的这位女警官白燕认识，有一次陪苏赫连宴请苍茅市官员时她也在场。 女警官当然也认识她，但一饭之缘还远远不足以让她对白燕另眼相看。和前面的两位警官一样，接班的两位警官沿用旧策，对白燕实施不间断的疲劳战术，一丝丝地削弱她的意志力。 白燕坚定了意志，又看到了一线希望，状态好了许多，对两位警官应付得游刃有余。 到了晚上十一点，机会终于来了。因为话说得多，男警官不停地喝水，喝多了水就要小便。 等他离开时，白燕立即抓住机会，对女警官说道：“吴科长，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烦请你带一句话给桂大英市长，就说有人要把省国资委大厦的装修工程交给白燕的公司就行了。你也知道，我没有多重的法律责任，很快就能出去。等我出去后，立即给你这个数的感谢费。”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头，解释道：“十万！另外的许诺话我不多说，你自己肯定比我明白！” 女警官看了她一眼，冷着脸没有接话。 白燕对说的这些话是考虑了很久的。女警官奉命审讯，纵使办成了事她也没有多大功劳，所获有限。反之如果她帮助白燕，那结果肯定不一样，除了白燕承诺的十万块钱，市长桂大英还会牢牢地把她记在心里。 苍茅市原市长张刚调走了，原常务副市长桂大英接替他。 白燕听兰蕙芷提过几次桂大英，知道他和闻同关系很不错，就想出了这个法子。 晚上在虚湖人家小饭店，闻同宴请钱教授，由马凤玲、桑义远、滕宗渊作陪。 席间钱教授说道：“通隆物业的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项目不错，很符合边湖的城市定位。对这个项目，你们可以大力支持。” 她知道马凤玲、桑义远都是闻同信任之人，这些话不必忌讳他们。而滕宗渊更是她向闻同推荐的，绝对可信。 闻同心中立时明了，说道：“我们非常重视，目前已经决定提供两项优惠政策，一是依据招商引资政策给予亏损补助，二是免除度假村一百五十亩土地变更用途所需要补缴的出让金。” 免除度假村需补缴的土地出让金是他临时增加的优惠，上午在听取朱仁川汇报时他还要求按市价收取这一笔出让金差价。 钱教授曾数次帮过云缈省、边湖市和他本人很大的忙，他无法拒绝这个情面。这个时候他心里对通隆物业的老板陈先生十分恼火。 度假村需补缴的土地出让金是一笔不小的金额，钱教授满意，笑道：“那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再来参加杳踪论坛就有了好去处，在银梭湖湿地公园旁边打高尔夫球是很不错的享受！” 第二天市政府举行“出海工程”专题会议，闻同受邀出席。赵永海被“双规”后，由马凤玲临时主持市政府日常工作。 在程副部长的关心下，一位姓汪的处长来边湖挂职出任副市长兼市商务局局长。 汪副市长挂职期限两年，是老资格处长，业务精湛，年龄四十出头。 闻同特地对商务局领导班子作出大幅度调整，从市委党校科级干部培训班一期——科级学员们自称为黄埔一期——学员中选拔了三名三十多岁的乡党委书记担任副局长，作为汪副市长的接班人培养。 汪副市长到任后，提出了一系列举措，被闻同、马凤玲采纳。 根据规划，出海工程将分批遴选企业的产品推向海外市场。第一批入选企业除业已成功开拓海外市场多年的真道电气和富铜集团外，还包括边湖重工、四海有芳、成光酒业、申氏药业等等企业。 第925章 再传噩耗 规划的第一批中，湖西特贡茶、临湖银鱼、临湖桂鱼、程寨县茶油、“米珍珠”香糯米、“晶玉”优质稻米等农特产品，被列为重点产品予以推介。 在具体的方式上，一是充分利用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二是参加国内外各类展会；三是赴国外自办商业推介活动；四是充分利用汪副市长的人脉关系，和国内的外贸公司以及国外客商广泛开展合作。 会议一直拖到晚上，结束的时候闻同忽然接到苍茅市长桂大英的电话。 在电话中桂大英说：“闻书记，我桂大英。有件事情，那个白燕羁押在我们苍茅，托人捎口信给我，说是有人要把省国资委大厦的装修工程交给她的公司。捎话的人是审讯她的一位女警官。” 因为欧阳索宏和沙建洲先后调离，省政府目前空缺两名副省长，同时也是省委空缺两名常委。 欧阳索宏调走后，原省委专职副书记糜巡哉升任代理省长，原常务副省长刘强接任专职副书记，留下常务副省长一职。 省委日前接到通知，中央组织部不日将派出考察组来云缈省。闻同、冒平昌、晋传秩同时被列为考察对象。 闻同脑子一瞬间转了好几圈，问道：“她的情况怎么样？” 桂大英道：“吃了不少苦头，很疲劳，瘦得很厉害。不过精神还清醒，意志很坚强。” 闻同道：“明白了，谢谢你，老桂！” 桂大英道：“不要客气，有安排你随时招呼我。” 闻同说：“如果有可能，给她一个口信，就说我知道了。另外，搞疲劳审讯，不让人休息，很不好！” 桂大英痛快地道：“我来安排。” 闻同立即把滕宗渊叫到办公室，说道：“老晋把白燕拘起来了，玩小动作，想干不地道的事。” 听他说完情况，滕宗渊断然道：“他不仁，我不义，就按起先的准备来！” 闻同点了点头，看看表说道：“可以！你辛苦一趟，路上赶一赶航班还来得及。我马上给王主任打电话。” 王主任是世界新闻社国内部主任，是闻同的师兄。 滕宗渊立即起身道：“好，我马上走。” 闻同拿起电话吩咐周先昊道：“马上给滕教授订一张去天都的机票，和机场联系一下，行个方便。” 周先昊刚放下电话，就见桑义远脚步匆匆地走进来，神情戚惶，全然失去了平素的庄重。他还没开口，桑义远向着闻同办公室问道：“在吗？” “在的。”周先昊说着要去给他开门。桑义远摆了摆手，径直去敲门，听到闻同说了一句请进就推门走了进去。 闻同正和王主任通电话，见他进来又说了几句就道了再见。桑义远几步走到他面前，面色肃穆地道：“闻书记，望水县委书记陈金光同志在水电站库区处理移民工作的时候，突然倒地，送往医院的途中不幸去世了！” 闻同霍地站起身，脸色严峻，急问道：“怎么回事？” 桑义远说：“他早上九点到现场，一直工作到现在，疲劳过度……” 陈金光早就有了病征，只不过他没有太放在心上，家里人劝说他去医院检查时，他总是以工作太忙为由拖延。 水电站的事务也确实是繁重，在连日的过度劳累下，他终于被病魔击倒。 桑义远是了解情况的，没有说陈金光带病，只说是工作劳累过度。 陈金光快满六十周岁，过完这个春节就要退居二线。闻同已经找他谈过话，许诺为他争取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职务。 陈金光很满足，深感荣耀，因为他前任的前任赵达成也是从这个职务上退休的。 闻同万万料不到他竟然发生这样的意外，语气沉重地道：“通知温主席、马副市长，马上去望水县！” 在望水县和彩桥区交界处，县长老朱领着一群县领导迎候闻同等人。因为出了丧事，大家见面时表情都很严肃，气氛异常沉重。 老朱是知道陈金光在闻同心目中的份量的，亲自安排治丧事宜。 灵堂已经搭起来了，设在望水广场。由于事出突然，陈金光的爱人、子女和孙辈还没有从骤然而至的不幸中回过神来，一家人哭得几乎断肠。 县委秘书长提前过来，对陈金光的爱人道：“老嫂子，市委闻书记，还有市政协温主席、市政府马副市长、市委桑秘书长马上到。你节哀顺变，准备一下……” 站在陈金光的遗体前，闻同百感交集，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上一个满面疤痕，鼻孔中冒出两大股浓浓烟雾的鲜活的形象。 当闻同过来安慰陈金光的爱人时，她拉住闻同的手悲声道：“闻书记，老陈是倒在工作岗位上的，不能就这样简简单单……” 周广仁已经退体，他和陈金光是老伙计，过命的交情，而且二人都和闻同关系非浅。听陈金光的爱人不合时宜地在这个场合提要求，他马上出言打岔道：“你不要想太多，保重身体要紧。” 闻同认识陈金光的爱人，对她的急不可耐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但设身处地想想也能理解她。他说道：“请你节哀顺变，保重身体。金光同志工作高度认真负责，是广大党员干部学习的榜样。他的身后事，组织上会安排好的。” 停留了一会儿，闻同和逝者家属告别。在钻进车之前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灵堂，忽地想起去世的季教授，心里一阵酸涩，决定去排屋看一看。 在房改后，排屋的产权已经归了个人。兰蕙芷知道排屋存留着季灵筠的痕迹，寄托着丈夫对她的思念，就没有卖掉，还让杨嫂定期来清扫保养。 自从调离望水县后，闻同回来过几次，但从来没有来过排屋。当孙家祥打开客厅的门，他一时心怯，竟然不敢踏进去。 空空如也的屋子里虽然空旷清寂，但打扫得还算干净，并没有出现破败不堪的景象。他知道是妻子兰蕙芷安排的，心里万分感激。 第926章 天大喜讯 孙家祥是知道闻同的，不声不响地把厨房的灯打开，又把厨房通往后院的门打开。 等闻同进了后院，他随即轻轻带上门离开，和周先昊一起站在前院等候。 灯光从厨房窗户映照出来，院子里荒草满地，小池塘的水清澈无波。池塘上的爱亭静静地伫守在冬夜中，仿佛在期待着他的到来。 爱亭是季灵筠亲手设计，当年一对爱侣在里面消磨了很多闲暇时光，留下了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是两人爱的见证。 恍恍惚惚地，闻同望见明艳不可方物的爱侣站在亭边，急切地向自己招手，唤自己去观看她在小池塘中喂养的鱼儿。 他低唤一声“小筠”，急步走过去，及至到了池塘边才醒悟过来，几乎一脚踏空掉落水中。 寒风刮过，豆大的泪珠滑过他冷硬的面庞，一颗颗滴落在枯草丛中。 马凤玲等人没有先走，在县城老盖家茶楼喝茶，等候闻同。在和县长老朱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天都的陌生号码。 电话中一个浑厚的男中音说道：“你好，马凤玲副市长，我是天都茹副总理办公室。” 马凤玲稍稍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听出了男人的声音，他陪茹副总理来过边湖，也陪她参加过亚船集团船用柴油机项目答辩会。 她急急地站起身往包间外走，嘴里说道：“您好，巩副秘书长！” 巩副秘书长笑道：“方不方便说话？” 马凤玲走到无人的角落，说道：“方便的，您请吩咐。” “那好，你等等，茹副总理找你。” 茹副总理办公室？在包间里，温健祺、桑义远、县长老朱等人目瞪口呆。 电话那头茹副总理爽朗地笑道：“小马啊，打扰你了。是这样的，和你商量一件事情，想请你来协助我工作，具体负责我的办公室。” 茹副总理早就有了这个想法，经过长时间的考察了解，她才打这个电话。 马凤玲是从基层一刀一枪干起来的，成绩卓著，深得她赏识。她分管经济工作，非常需要这样一位具备丰富经验又有较高理论水平的助手。另外，马凤玲任事强悍的风格也很对她的脾气，和她十分相似。 “具体负责我的办公室”？那就是她的办公室主任兼秘书了！马凤玲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仓促之下说道：“茹副总理，我……” 茹副总理笑着打断道：“你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给巩副秘书长回电话。” 机会来得太过突然，马凤玲没有立即回包间，站在那里六神无主。 省委松望堂书记、代理省长糜巡哉、省委副书记刘强都非常欣赏她，有意安排她出任利然市长。 闻同是很想她接任边湖市长的，先后两次向刘强汇报过这个想法，但松望堂书记不同意。 松望堂的意见是由省商行行长麻凤贤出任边湖市长，主要理由是边湖要建设为地域金融中心。 一边是大市市长，一边是副总理的秘书，两个职务都非常重要，也都前途灿烂。马凤玲是真的犯难了，一时不知如何抉择。 还有一条让她分外为难，如果她离开云缈省赴天都任职，丈夫老常怎么办？老常是四海有芳的总裁，是不可能在天都工作的。 在回市里的车上，她征询闻同的意见。闻同也非常意外，考虑了很久给出的意见是让她和老常商量，由她自己决定。 回到家马凤玲和丈夫老常一说，老常乐了，搂过她开玩笑道：“这回麻烦大了，你官越当越大，我的自卑感越来越强烈，以后在家里更没地位了！” 他不过是嘴里说说罢了，四海有芳的总裁也是了不得的职位。况且他还在公司持有非常可观的股份，身家几十亿，是不折不扣的大富豪。 虽然是离异后结合到一起，但夫妻俩的感情非常好。马凤玲抱紧他缠缠绵绵地亲吻了一会儿，象个小姑娘一般歪着脑袋笑道：“那好啊，从今天开始，全面恢复你给我洗脚的待遇，好吧？” “好啊，有些日子没洗了。我看还可以扩大范围，连洗澡也包了！”老常给老婆洗脚是跟杜子坤学的，偶尔兴之所至，还会给她捏脚。 马凤玲轻捶了他一拳，嗔道：“去你的，不正经！” 老常真的一把抱起她走向浴室，笑道：“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正经的！” 马凤玲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由着他去，心里十分乐于享受这份爱意。 两人相互依偎躺在浴缸里。老常道：“我觉得你还是去天都好，一是这个机会太难得了，二是可以全面开阔视野，三是可以积累更多的人脉资源。去利然市当然也很好，但局限在省内这个圈子里，上到副省级很不容易，可能要耗费很多时间。” 马凤玲道：“这些我当然想过，路上也和闻同深入交流过。你想想，如果去利然，将来往上都会是地方党政实职。去天都就不一定了，日后有可能留在中央政府办公厅，也有可能去部委，再想回到地方担任实职的机会要少得多。” 老常说：“那也不见得，你已经具有成功的基层资历，如果在天都工作顺利，一样可以放到地方担任要职。” 马凤玲点了点头，又说道：“还有一层，我去天都，你怎么办？家怎么办？我不能不考虑这个的！” 老常道：“家里和我你不用管，关键是你内心到底倾向于哪一个。边湖和天都有航班，往来很方便，我和孩子们每周过去陪你三两天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也可以把家安在天都，让孩子们跟着你。实在不行的话，我辞去公司总裁职务，只担任董事。还有，你既然从政，就意味着必须服从安排，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云缈的，是吧？” 马凤玲十分感动，搂紧他道：“让你辞职是不可能的，我不能那么自私！我还需要时间考虑，眼下是比较倾向于你的意见，去天都！” 第927章 滕宗渊的好主意 第二天在家里吃早饭的时候，程寨县委书记王志远接到周先昊的电话，通知他上午来市里见闻同。 挂掉电话王志远随即拨打秘书的手机，吩咐道：“小马，上午去市里，下乡安排改期，具体时间再定。” 他老婆端着两碟咸菜从厨房出来，问道：“又要开会？” “不是，市委闻书记找我。”王志远说。 苗长刚出逃国外后，他老婆变得十分敏感，对他的事情很是关心，问道：“他找你？什么事情？” 王志远说：“望水县委陈书记去世了，处理水电站移民工作的时候突然病倒，没到医院就过去了。唉，他身体看着就有病，不在意，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不幸！” 他老婆睁着眼睛道：“你是说，调你去望水？” 王志远说：“可能是吧。” 望水县经济发达，县委书记份量重过程寨县委书记，日后铁定能到副厅局级，老公去那儿相当于升了半级。 他老婆掩饰不住兴奋，说道：“闻同肯定是看中你踏踏实实做事的态度，也是看中你熟悉水电站的配合工作。他还真是有胸怀啊，不介意你给老书记当过秘书，也不介意你和老苗亲近！”她嘴里的老书记是倪正林。 王志远皱眉道：“八字还没一撇，瞎高兴什么！” 他老婆说：“我有预感，肯定是的！你想想，水电站事情那么多，样样重要，一把手的位置一天都空不得的！县长老朱上来不久，人望不足，接不下来书记的！” 王志远心里已经认同了老婆的分析，但没有接话。 他老婆不住地咂嘴道：“看看，看看，你当初听我劝没错吧？你看义南李斌，傻得听信金光明的话帮他整兰蕙芷，现在谁都不理他了吧？你看着吧，他很快就要被拿掉的！闻同马上就要升副省长，还是兼着边湖的书记，根本不用他说话，别人就给他办了这个事！” 她越说越兴奋，问王志远道：“哎，你说闻同升了副省长，真的还会兼着边湖的书记吗？” 王志远下意识地放低声音道：“前天在市里听说，省委松书记想让利然的秦罡风书记接他，后来遇到阻力，没成！” 他老婆瞠目道：“你说松书记都动不了他？” 王志远看着她没说话。 上午十点在办公室，闻同严肃地对坐在面前的王志远道：“志远，组织上对你在程寨县的工作是满意的。你在望水县工作过很长时间，对情况熟悉，希望你能挑起金光同志留下的担子。对这个安排，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王志远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说道：“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保证不负市委市政府和您的重托！” 闻同点点头，说道：“望水县的工作，首要是乐水水电站建设，次要是乐水风景区建设。除此之外，希望你能传承金光同志的进取精神，锐意做好深度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工作。有什么困难和阻力，要及时向市委市政府汇报。” 目前在边湖各县中，望水县主要经济指标均排名第一，地位相当重要。王志远道：“我一定会全面继承望水县的优秀传统，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发扬光大，争取更大成绩！” 闻同点头，说道：“对韩到先同志，你有什么评价？” 王志远心里一跳，要提拔他吗？接我的位置？旋即他又否定了，不可能跳得那么快的。 略一考虑，他说道：“这个同志工作踏实，思想端正，有很强的创新精神，也具备开阔的视野。” 韩到先是他手下爱将，深得他器重，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为韩到先说话。 韩到先目前是正科级乡党委书记，闻同准备越级提拔他为程寨县长，不过他没有向王志远透露。 下午滕宗渊从天都赶回来，直接到闻同的办公室汇报情况，说道：“稿件我上午交给了王主任，他过目后发给了那边分社的负责人。分社的记者需要采访核实，最迟在明天傍晚发到官网上。” 对滕宗渊办事闻同非常放心，说道：“这事不是十分着急，桂大英过问后，苍茅警方规矩了，没有再搞疲劳审讯。” 说着他摸着额头道：“唉，苗长刚、郭散义、赵永海、湛征学，一个接一个地出事，搞得人心惶惶。现在又出一个倒在工作岗位上的，你说这叫什么事！” 滕宗渊刚下飞机，还不知道陈金光的事，诧异地问道：“什么倒在工作岗位上？畏罪……”他准备说畏罪自杀，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闻同说：“望水县陈金光，因为过度疲劳，在水电站库区处理移民工作的时候突然病倒，送往医院的路上不幸去世！” 滕宗渊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是要功成身退的人了，可惜了！” 忽地他说道：“这也是一个机会，要向省里申请，报到中央树立为模范，广泛宣传，号召学习，重振边湖风气，重塑边湖形象！” 闻同眼前一亮，考虑了片刻说道：“好！让马副市长、秘书长过来，我们议一议！” 马凤玲、桑义远对滕宗渊的这个提议也非常赞同。几个人商议后，决定由滕宗渊协助桑义远拟写报告，提交后天上午的市委常委会议研究通过后，再报省委。 因为时间紧迫，桑义远、滕宗渊立即通知市委组织部和望水县委配合，彻夜加班搜集整理相关材料，充分挖掘陈金光的先进事迹。 第三天上午的市委常委会议通过了对王志远的任命，同时决定为陈金光举行隆重的追悼会，并向省委申请开展向陈金光学习活动。 散会回到办公室，闻同拨打松望堂的电话汇报道：“松书记，我们望水县委书记陈金光同志，因过度劳累牺牲在工作岗位上。市委市政府决定为他举行隆重的追悼会，向省委申请开展学习活动，向中央申报模范党员干部称号。” 松望堂马上明白了闻同的意图，这也是符合他亟须安定人心、稳定局面意愿的，当即道：“马上把材料报上来，我要看。” 第928章 高规格追悼会 放下电话，闻同立即安排桑义远把报告和相关材料传到省委办公厅。 中午的时候，省委办公厅给桑义远打来电话，通知他省委书记松望堂、副书记刘强、省委秘书长明天上午赴望水县参加陈金光的追悼会。 松望堂的重视超出了闻同的预期，他没料到他会亲临望水县参加追悼会。 他亲自来，各项工作就要作出调整。闻同立即召集温健褀、金光明、桑义远、滕宗渊等人，安排道：“省委松书记、刘副书记、秘书长参加明天的追悼会，相关工作要作出调整。请温主席统筹安排，秘书长协助。另外通知志远同志，马上去望水上任，密切配合温主席。” 众人听他把这事安排给温健祺，均想这是给老温创造在松书记、刘副书记面前露脸的机会，看来老温复出在即。 程寨县这边王志远正在接受大家的祝贺，这时候桑义远给他打来电话道：“志远，闻书记要求你立即去望水县上任。我和政协温主席一起过去，我们在边望公路望水界碰头。” 常委会议刚结束就要求上任，哪有这么急的！王志远诧异之极地问道：“这么急？” 桑义远简单地道：“见面再详细说！” 桑义远说的边望公路望水界，就是望水县和彩桥区交界处。从程寨县城到那里，比从边湖市区到那里要远三十多公里。 桑义远约王志远在那里会合，是和温健祺送他上任的意思，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望水县赴任的。 其实直接从程寨县城去望水县城要近得多，但官场礼数不可废。 王志远明白绝不能让两位市领导在那里等自己，不敢有一点点耽搁，草草和祝贺的同事打了声招呼，迅速下楼上车启程。 桑义远和温健祺知道王志远路程远，就没有急于动身，先在市里做一些部署工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两人才出发。 他们到的时候，王志远已经到了有大概十分钟，正和来迎接的朱县长等人站在那里寒暄。 从朱县长嘴里王志远得知省委松书记要来参加陈金光的追悼会，这才知道闻同为何急如星火地要求他立即上任。 众人又是一番客套，随即赶往望水县城。全县科级以上领导干部已经集中在县委大楼大会议室，温健祺先代表市委介绍王志远，宣读市委对他的任命决定，接着传达省委和市委的紧急通知，部署明天上午的追悼会。 温健祺、桑义远、王志远、朱县长均明白省委松书记和闻同对追悼会的重视，也领会了省委、市委的政治意图，因此对准备工作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忽。 由于时间急迫，事情繁杂，县四套班子全体领导成员和各行局的干部全都被调动起来了，忙忙碌碌到凌晨三点才完全达到要求。 第二天上午十点，追悼会在望水广场隆重举行。广场上聚集了三四万人，有自愿来的，也有县委县政府组织来的。 陈金光在望水县的威望虽不能和闻同相提并论，但也深得民心。尤其他是在工作岗位上因劳累过度去世的，感动了许多老百姓，自愿来的人占了一大半。 看到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人流，温健祺暗自庆幸把困难考虑得很充分，交通、安保等方面的工作做得极为细致，否则出了岔子可不得了。 昨天傍晚得知水电站库区乡镇和陈金光曾经工作过的丰收乡可能要来上万老百姓后，他吓着了，立即修改原来的计划，按预计人数五万做准备工作。 这种大型活动安全是第一位的，为此他特地打电话给李固录，要求市局支持，从市局和周边县区增派六百多名警察和武警战士来望水县支援，又发动二百多名机关干部充当义务秩序维持员。 他几次偷偷觑向松望堂、刘强和闻同，发现他们是满意的，心里边才踏实下来。 省卫视直播追悼会，慕慕一身黑色职业装，在现场主持。世界新闻社、国家电视台、时报等数家全国主流媒体受邀到场。 现场气氛庄严肃穆。温健祺主持追悼会，语气沉缓地道：“陈金光同志追悼会开始。” “……前来出席追悼会的领导有：省委书记松望堂同志，省委副书记刘强同志……市委书记闻同同志，市政协主席温健祺同志，市政府常务副市长马凤玲同志……原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赵达成同志……” “发来唁电的领导有：省委副书记、省政府代理省长糜巡哉同志……” “出席追悼会的各界朋友有：环亚电力集团董事长、总裁车前川先生，富铜集团董事长、总裁包青林先生，置地集团董事长孙贤寿先生，置地集团董事、副总裁、镇开投董事长、总裁由应刚先生……” 环亚电力集团、镇开投、省建工集团、富铜集团是乐水水电站的股东，四家企业的老总均亲来参加追悼会。 …… “全体肃立，向陈金光同志遗体致敬，默哀！” …… “现在，请省委书记松望堂同志致悼词。” 松望堂的悼词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朴素，感人。 “今天，千千万万的父老乡亲从四面八方赶来，送别陈金光同志。这一时刻，我心中痛楚，心情无比沉痛……”全场哀乐低回，他眼眶湿润，朴实的话语中饱含深情。 很多人情难自禁地淌下热泪，女人们已经呜咽出声。 “陈金光同志忘我工作，一心为公，全心为民，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他是党的好干部，人民的好公仆，是边湖市、云缈省广大党员干部的代表……” 一旁的闻同轻轻吁了口气，心知由苗长刚出逃海外引发的边湖市和云缈省官场地震终于结束了，到此为止，不再扩大。 临行前，松望堂把闻同叫到自己车上，面色凝重地道：“省委对你是非常认可的，也是信任、支持的。一名高级领导干部，一定要有大局意识，要具备足够的胸襟，要注意团结。” 第929章 人事大调整 昨天傍晚世界新闻社官网发表一篇报道，披露九域置地五年前在某省某市投资开发的一个商业地产项目涉嫌违规拿地。 文章发表后九域置地的邢总急了，立即辗转托人联系世界新闻社，试图拿下报道，结果遭到严辞拒绝。 后来他总算弄明白原因，马上联系五年前在该市担任市委书记的晋传秩。 听他暗责自己没有胸襟，不注意团结，闻同心里很不舒服，也很不服气。他心想，是谁不仁在前的？到底是谁没有胸襟、不注意团结的？ 下午桂大英给闻同打来电话，说苍茅市司法机关结束了对白燕的审讯，决定予以释放。 到了晚上，世界新闻社官网上关于九域置地的报道也悄无声息地撤下了。 两日后，副局长戴皎洁带队赴边湖考察闻同，同时对云缈省委报送的陈金光的事迹材料进行核实。 考察结束前夕，戴皎洁单独约见闻同，询问褚文渊夫妇案件的情况。闻同告诉她，市委政法委牵头召开的公、检、法联席会议研究决定，判褚文渊死刑，缓期执行，其妻判有期徒刑两年。 戴皎洁没有再说什么。 不久，边湖市、县两级空缺领导职位的人选陆续到位。 省商行行长麻凤贤调任边湖市委副书记、代理市长，马凤玲调中央政府担任茹副总理办公室主任，杜子坤调任省农业厅长，温健祺调任利然市委副书记、代理市长，桑义远接替马凤玲担任边湖常务副市长，胡林兼任边湖市委秘书长，临湖县委书记阳春敏接替杜子坤担任边湖市委常委、农业副市长。 经省委批准，边湖市委常委增加两个名额。新晋两位常委分别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王瀛洲和虚湖区委书记、中央商务区管委会主任班俊友。 原本准备来边湖接替金光明担任纪委书记的老鲍，改任市委组织部长。 市委专职副书记来自省委办公厅，姓尤，是代理省长糜巡哉提出的人选。 王志远接替谌征学的市长助理职务，不过是兼职，人仍旧主要在望水县，担任县委书记。 马凤玲、杜子坤两大臂助同时被调离，让闻同既欣慰自豪，又深感不舍。 中层领导干部中，义南县委书记李斌、县长老苟同时进入市政协，分别由湖西县长李刚强和马凤玲的秘书接任。 李固录专任市委政法委书记，何斌升任市公安局党组书记、局长，市特警支队李支队长兼任副局长。 韩到先被越级提拔为程寨县委副书记、代理县长。 兰蕙茵离婚时，除了宜然文化传播公司的股权外，其他财产全部给了前夫程顺生。 宜然文化传播公司是她和大姐兰蕙芳对等持股的，既然离婚了就不便给程顺生。 区彬国比她先一步离婚，两人决定赶在春节前结婚。在结婚前，兰蕙茵带着区彬国回义南去见兰树林夫妇。 兰树林两口子对程顺生还是很有感情的，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女儿的选择由不得他们。况且准女婿的公司不小，家财亿万，他们不好受的心情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第一次见未来的老丈人、丈母娘，区彬国出手豪阔，除奉上整十万元红包外，还为老俩口买了一后备箱的礼品。 兰蕙茵把午饭安排在县城最高档的义山饭店。给老俩口敬过酒后，区彬国说道：“叔叔、阿姨，我和蕙茵打算赶在春节前结婚，你们看合适不合适？” 女儿这是二婚，没什么好矜持的，兰树林痛快地道：“行，你们自己商量，我和你阿姨没意见。” 兰妈妈问道：“日子定了吗？” 区彬国看了兰蕙茵一眼，答道：“还没定，想在腊月底。” 兰蕙茵道：“先去他家办酒，再回咱家办一次，行吗？” 兰家不比从前，现在是有地位讲脸面的，女儿嫌贫爱富抛弃前夫的名声毕竟不好听。兰树林心里不愿意他们在义南再办一次酒，但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说道：“行，当然好。”总归是亲生女儿，父母不疼她谁疼她呢？ 听爸爸答应得勉强，兰蕙茵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兰妈妈看出来了，连忙道：“春节前四妹子、贵仁都回来，家里人齐，办酒正好。二妹子，你们年纪不算大，还可以生孩子的。” 兰蕙茵脸红了红，说道：“我们也想过，一定要生的，有条件还想多生几个。” 区彬国把孩子给了前妻，兰蕙茵则把孩子带在了身边。 “你们不在政府工作，想要几个就要几个，无非是交点罚款。”在兰妈妈看来，没有孩子的婚姻是不牢靠的。听说兰蕙茵、区彬国商量好了要孩子，她就放了心。 这时宾馆老板推门进来道：“兰叔、阿姨，区总、兰总，县委李书记来了。” 李刚强在这里陪客吃饭，听宾馆老板说老兰两口子也在这里，当即过来敬酒。 他端着酒杯，带着几个县领导笑容满面地走进来，说道：“兰叔、阿姨，给二老敬酒！” 兰树林也是见过场面的人，知道不能摆谱落李刚强的面子，连忙亲热地道：“李书记，赶紧坐，大家都坐！” “不坐了，不坐了！” 给老兰两口子敬过酒后，李刚强又和兰蕙茵、区彬国客套了一番才告辞离开。 区彬国的公司虽然不小，但和有份量的政府官员打交道时他还是不得不自居卑位。见堂堂的县委书记巴巴地赶来给老兰两口子敬酒，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地叫，他心里不住地摇头，权力的魅力真是无穷啊！ 兰树林很是兴奋，不无得意地对区彬国说道：“李书记原来在望水县当乡党委书记，小同一手把他提起来的，四五年功夫就到县委书记了！象他这么年轻，日后还有得升。” 兰蕙茵道：“我们下午去市里，到大姐、三妹家里看看。” 区彬国接口道：“该去拜访闻书记、全行长的。” 还没有和兰蕙茵结婚，他只能这么称呼。全忠纯以前是边湖商行的副行长，前不久被省新行薛行长跨行调到边湖新行，担任行长。 第930章 姊妹相聚 兰树林道：“你今天去见不着小同的，三妹子早上来电话，他去天都了，不在家。” 兰蕙茵问道：“他的事有准信了吗？” 兰树林等服务员关上门走开，倾过身体神神秘秘地对她和区彬国道：“去中央组织部了，谈话！” 兰蕙茵睁大眼睛兴奋地问道：“定啦？什么位置？” 兰树林伸出食指，晃了几晃道：“省政府，二把手！” 区彬国道：“常务副省长？！” 三女婿是兰树林最大的骄傲，也是兰家今日所拥有的荣华富贵的根基。他身体往椅子上一靠，满脸志得意满，言不由衷地说道：“文件还没有下来，还作不得数。” 区彬国心想和兰蕙茵结婚是对的，嘴里说道：“都谈话了，不会有变化的。” 兰蕙茵急不可耐地取出手机，拨给兰蕙芷。接电话的是兰蕙芷的保姆，告诉她兰蕙芷在手术室里。她又拨给大姐兰蕙芳，说道：“大姐，我们下午过去，晚上和姐夫、三妹一起吃饭。” 兰蕙芳道：“你姐夫没有时间，在省城，回不来。后天市政府和新行举行中央商务区基础设施项目集合贷款签约仪式，总行官副行长亲自出席。他配合省行筹备，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吃饭！” “那我们姊妹三个聚一聚，他请客。” “好呀，几点能到？” “三妹在江映，跟古大夫进了手术室，不知道几点能回去。我们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下午再陪他们说说话，总得五六点钟才能到。” “那我安排地方，定好了给你电话。” 下午兰蕙芷走江边高速回边湖，没有经过义南县城。在路上她接到大姐兰蕙芳的电话，告诉她晚饭地点安排在四季春饭店，区彬国请客。 她差不多下高速的时候，兰蕙茵和区彬国才从义南出发。区彬国开车，兰蕙茵坐在他旁边。 车出了县城，区彬国说道：“这趟见不上三妹夫，挺遗憾的。”只有他和兰蕙茵两个人的时候，他就不避嫌，称闻同为三妹夫。 “他太忙了，又是边湖的事，又是升官的事，又碰上年底，见一面确实太难。还不知道我们结婚办酒，他能不能参加呢。” “他都到省政府当常务副省长了，还兼着边湖的书记，真是奇怪！我也有一些官场的朋友，多少了解一点官场的事，这种情况确实很少见。” “谁知道怎么回事，三妹不肯说，也没人敢问他。” “真是了不得的人物！没见过面，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区彬国在报纸上见过闻同的照片，但那是闻同出席公众活动，不是生活中真实的他。 兰蕙茵笑道：“长得高高大大，很英武，特有男人味！他和我们在一起的机会不多，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蛮吓人的！不过他对三妹好得不得了，那副温柔的眼神，羡慕死人了！” 区彬国嘿嘿直笑，心里难免有那么一点酸味。他外表虽比不得程顺生，但长相也没有什么缺陷，中人之表。 兰蕙茵伸过嘴，亲吻了他右边面颊一下，笑嘻嘻地道：“怎么了？嫉妒了？” 区彬国指了指心口，说道：“有一点，这里不大舒服！” 兰蕙茵贴过去，伸手到他胸口，腻声道：“那我给你按按，帮你顺顺……” 兰蕙茵进城的时候，兰蕙芳给她打来电话问道：“我和三妹到饭店了，你们到哪了？” “已经进城了，快了。” “进城了。”兰蕙芳把手机放回包里，抬头对兰蕙芷说道。 兰蕙芷惆怅地道：“她嫁到南方省，以后见面就少了！” 兰蕙芳道：“只要有心，总还是可以常常见面的。” “他们俩结婚的时候，咱家得多去人，来回机票我买，不能让她婆家小瞧了二姐。” “你考虑得对，要好好地给你二姐长一回脸！你怎么办？是搬到江映还是在边湖？” “不搬，在这边住习惯了，屋子大，环境又好。”李易秋就在边湖，兰蕙芷可不想老公被她占去一半，尽管两人处得一直很融洽，情若姐妹。她不想被大姐窥破心思，问道：“姐夫去新行，你还留在商行吗？” “他去他的，不影响我。两个人在一个行里反而不好，让人说闲话。” 姐妹俩唠了一会儿，兰蕙茵到了。 见到兰蕙芷，区彬国被她的端庄美丽震撼住了，心道书上说天姿国色，就是这个样子吧？ 兰蕙芳是大姐，对区彬国说道：“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们打算赶在春节前办酒。也没多久了，最好尽早把日子定下来。” 区彬国道：“主要是节前旺季公司业务忙，事情多，日子一直定不下来。这两天怎么也会定下来的，一定要赶在春节前。” 兰蕙芳道：“小妹男朋友要过来，还有那男孩的父母。你不提前定好时间，撞到一起就忙不过来了。” 兰蕙茵道：“小妹要带李进回家吗？我怎么不知道？”她转向兰蕙芷问道：“是不是就我不知道啊？” 兰蕙芳笑道：“她上午才打的电话，爸爸妈妈也才知道，你说你，计较这个干什么！” 兰蕙茵取出手机，忿忿地道：“我问她，竟敢不告诉我一声！小妹，你带李进回家，怎么偏偏不告诉我？不和二姐亲是吧？” 兰蕙溪正和李进在图书馆学习，接到电话连忙拿着手机跑到阅览室外边，嘻嘻笑道：“你不是忙着谈婚论嫁吗，哪有心思管我！” 兰蕙茵噗哧笑道：“鬼妹子，敢开二姐的玩笑！我警告你，以后什么事都得向我汇报，否则二姐饶不了你！听到了没？” “好了好了，你结婚我和李进都去喝喜酒，行了吧？” 和兰蕙溪聊了一通，挂电话时见区彬国去了洗手间，兰蕙茵对兰蕙芳道：“大姐，他说送你一辆奥迪车。” 兰蕙芳吓了一跳，拒绝道：“那怎么行！你们肯送，我还不敢开呢，影响多不好！” 兰蕙茵道：“就你疼老公，能有什么事呢！” 兰蕙芷也在一旁劝道：“还是自己有车方便，总用姐夫的公车多麻烦呀。” 第931章 节后立即逮捕 兰蕙茵道：“你要是担心，可以不过户，就挂在他公司的名下，算借给你用。还有三妹，你那帕萨特得换了，也是奥迪行不行？” 南方汽车贸易公司目前虽然不缺资金，但日后扩张免不了要向银行贷款。 至于兰蕙芷，兰蕙茵、区彬国早盯上了政府采购公务车业务，那可是不小的量。虽说是自家亲姐妹，但也不能完全白帮忙。 这个主意不错，姐妹两个一下子动心了。 两天后麻凤贤代表边湖市政府，薛行长代表新行，双方在中央商务区基础设施项目集合贷款协议上签字，贷款总额二十五亿元。 闻同和新行官副行长共同出席签约仪式。 数日后，中央下发文件，决定闻同为云缈省委常委、省政府党组副书记、常务副省长，冒平昌为云缈省委常委。 冒平昌本身就是副省长，此次加了一个省委常委身份，地位立即不一样。 柳先澄、晋传秩的职务暂时均没有变化。 文件传达到边湖的当天下午，一位不速之客求见闻同，是顾紫言的前夫宓光华。 在闻同的办公室，宓光华依旧是那副放浪不羁的样子，说道：“闻副省长，特地来向你讨一杯喜酒喝，不唐突吧？哈、哈……” 闻同不冷不热地道：“谢谢，欢迎你来。” 宓光华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一下子失去和他套交情的耐心，直截了当地道：“听说你们从新行拿了二十五亿贷款，大干快上基础设施。我认识一个朋友，搞路桥工程的，公司非常有实力，很愿意为我们边湖的建设做贡献。他对你们的边湖大道很有兴趣，想接下来。” 闻同道：“省里几年前就有明文规定，必须招标。” 宓光华有些不高兴，说道：“我知道要招标，操作一下不就行了？” 闻同说：“欢迎他的公司来参加投标。” 宓光华心里一喜，问道：“你的意思是…… 闻同公事公办地说：“招投标有严谨的程序，凭实力竞争。只要他的公司有这个实力，自然会中标。” 宓光华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冷冷地道：“闻副省长，据我所知，这一次我岳父可是帮了你的哟！你上次拒绝我，这次又拒绝，很不地道嘛！” 顾紫言和宓光华是私自离的婚，仍旧瞒着双方家里人。宓光华以为闻同不知情，用这个来唬他。 闻同心里冷笑连连，脸上仍旧是不冷不热的表情，强调道：“只要他的公司有这个实力，自然会中标。” 宓光华不傻，气哼哼地站起身道：“不错不错，很讲原则！本人佩服，佩服！好了，山高水远，咱们后会有期！” 闻同坐着连站都没站起来，语气淡如清水，说道：“慢走。” 灰溜溜地离开市委大院，宓光华无心停留，直接去边湖机场乘机回天都。在走进机舱前，他无意中转头看向旁边刚刚抵达的一架航班，忽然表情一僵，呆立在原地没动。 在旁边那架飞机的舷梯上，一个三十出头、气质高贵的女人挎着一只手包往下走，正是他的前妻顾紫言。 前妻事业成功，有身份有地位，受人尊敬，而他却醉生梦死，浑浑噩噩，靠着祖辈、父辈的虎威混日子，让他内心深处很自卑，越发地没有人生追求。 虽然和顾紫言没有感情，但毕竟曾经有过夫妻名分。宓光华心中一酸，拖着行李箱扭头走进机舱，暗自寻思她来边湖干什么？ 区彬国、兰蕙茵腊月二十在南方省举行婚礼，二十三回义南再办了一次酒。二十四李进的父母来义南见兰树林夫妇，双方商定春节后为兰蕙溪、李进举行订婚仪式。 兰蕙溪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又考上了本校的博士研究生，接着念书。她比男友李进晚一届，两人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毕业后都想留校任教，可谓志趣相投。 这几次家庭聚会闻同都没能参加，实在是太忙。二十五晚上，他在江映建工大厦设宴款待李进的父母和区彬国。 恰好这一天闻声从美国赶回来过年。他提早回国，是计划给一批特大客户拜年，象国电公司、环亚电力集团、几大国有银行、真道电气、富铜集团、省建工、亚船集团，等等。 除夕前一天闻木秀一家从中江省老家赶来边湖，和闻妈妈团聚。 除夕之夜，闻同九点多才回到家中。一大家人欢欢喜喜地边吃年夜饭，边看春节联欢晚会。 零点钟声敲响前，小感感、小恩恩冲到楼顶露台上，看着满城的焰火兴奋得手舞足蹈。 闻妈妈眼睛里只有孙子、孙女，不放心两个孩子，跟着他们上楼。大家也不再看电视，站起身一起上楼。 闻木秀的女儿小君在美国读书，和小舅厮混得烂熟。她很吃力地从客厅地上提起两塑料袋烟花，叫嚷道：“太沉了！小舅，拿烟花啊！” 闻声一只脚踏在楼梯上，回身一瞪眼道：“小丫头，竟敢让董事长给你提烟花？” 小君毫不示弱，说道：“在家里还当董事长的吗？” 闻声没正形地道：“你外婆好象没撤我的职吧？” 闻同是聚离软件的大股东，股份登记在闻妈妈的名下。 众人都笑。闻声接过小君手中的烟花，说道：“你看小兴，提着四袋，你提两袋就叫苦连天！” 到了楼顶，闻妈妈、闻声、闻木秀夫妇都兴致勃勃地和孩子们一起放烟花。兰蕙芷陪着闻同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们。 闻声点燃一只大烟花，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绚丽的焰火冲天而起，一会儿成开枝散叶的大树，一会儿成彩蝶纷飞图，一会儿又变成开屏的孔雀。 兰蕙芷轻叹了一口气，心疼地道：“以后你要在边湖、江映两个地方赶来赶去，得有多累人呀！” 闻同没有接话，拥过爱妻轻抚着她的秀发道：“金光明当年和牛佑才竞争望水县长时，恶意策划施工事故，造成二死五伤，其中三个重伤残废。当年参与的唐良成和施工队带班长都承认了，交出了证据。这事我给纪委班书记、政法委李书记讲过，班书记向松书记做了汇报。松书记的态度非常明确，依法严惩，决不宽贷。就让他再过最后一个平安年吧，节后立即逮捕！” 时针、分针、秒针重合。一瞬间，鞭炮齐鸣，举城欢腾，焰火璀璨，声与光直上云宵…… 兰蕙芷依偎在丈夫胸前，轻声道：“新的一年开始了……” 第932章 近乡情怯 一架来自东洲的航班降落在边湖机场。 十几分钟后，旅客们步出到港出口。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女孩拖着一只小行李箱，走在人流中颇为显眼。 女孩相貌平凡，体态微胖，但眼神睿智，一身的书卷气，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高级知识分子。 在等待领取托运行李的时候，女孩被对面墙上的一幅幅喷绘宣传画吸引住了。宣传画得有五六十幅，上下共两排，占据了大半面墙。虽然相隔有一段距离，她仍旧能清晰地看见画面和文字内容。 画面是清一色的大幅照片，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是生活照，有的是工作照。 正对着她的照片上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下方的文字上写着：“吕大可，科学院院士，真道电气董事、ＣＲＯ、高级副总裁、天都研究院院长……” 文字主要是吕大可的成就和荣誉简介。在吕大可左边，是一位五十多岁、戴着一副眼镜的男人，文字介绍：“寇智远，工程院院士，真道电气ＣＴＯ、高级副总裁、边湖研究院院长……” 吕大可的右边是一位六十出头、瘦削的老者，文字介绍：“褚时兴，边湖市水产业首席科学家，边湖水产科学研究院院长，原国立农大教授……” 褚时兴是国内水产领域权威科学家，是省农业厅长杜子坤的老师，甫一退休就被边湖市挖了过来。 吕大可的下方是一位三十多岁、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白白净净的男人，文字介绍：“周刚，博士后，真道电气边湖研究院自动化所所长……” 女孩笑了，自动化所所长，不就是黄晴晴的领导嘛！ 女孩从传送带上费力地搬下一只巨大的红色行李箱，一手拖着一大一小两只箱子，没有急于离开到达大厅，而是从挂着宣传画的墙壁的一头慢慢走到另一头，把所有人看了个遍。 她走出大厅按照指示牌，找到出租车候车点。边湖不比东洲，排队候车的人不多。 一辆空车停到她跟前，司机迅速下车接过她手中的大行李箱，边往后备箱里搬边道：“嗬，蛮重的，难为你一个姑娘带着！” 女孩坐上车，司机问道：“请问去哪里？” 女孩说：“望水县冲里乡高鑫行政村，丰家山自然村，到了地方我指路。” 车驶出机场，拐上边七公路，女孩望着公路边上呼啸而过的火车问司机道：“什么时候通火车了？” 司机说：“去年就通了，江边高铁。看你的样子，在外地读书吧？几年没回来了？” “对，刚毕业，四年了！”女孩不愿多谈自己的事，岔开话题问道，“江映到边湖吗？中间停几站？” 司机回答说：“是的，江映到边湖。停几站不一定，看坐哪一趟车，一般两三站。一早一晚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开了很多班城铁，城里和杳踪区之间，都是家在城里人到杳踪工业园上班的。” 女孩说：“那以后去省城方便了。” “一个钟头，方便多了！”司机忽然笑道，“我们闻省长现在不坐小车了，江映、边湖来来回回都坐高铁。听人说他都是坐在最后一节车厢里边的列车长室，有躺椅，躺着好休息。我有一回去江映，特意买最后一节车厢的票，可惜没碰上，嘿、嘿……” “哪个闻省长？” “闻同，闻书记，你不知道他？” “你说闻书记我知道，他升省长啦？” “副省长，省政府二把手，好几年的事了！还一直当着边湖的书记，所以两头跑嘛！听说是中央让他分管我们边湖，树个样子出来，示范。” 女孩脸上露出伤感的表情，夹杂着无尽的感激，说道：“他很不错的，给老百姓办了许多好事！” 司机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唠叨道：“你说对了，他是好官！象我家里，我自己开出租一月三千多，老婆在杳踪工业园上班每月一千五六百，加到一起将近五千块。前年在老城芙南买了经济适用房，九十多平方米，两居室。这日子在咱边湖普通老百姓里，不算好也不算差，中不溜，就是工作苦一点。这就够了，知足了！要不是他，会有这样的日子？我们小老百姓，有吃有住，孩子有地方上学，就满足了，就这点事，是不是？” 女孩笑了笑，说道：“你算不错的，达到小康水平了！” “嘿、嘿，还行！咱没读多少书，才高中毕业，不能和科学城的那些大知识分子比，是吧？” “刚才在机场墙上看到不少宣传画，市里搞的吗？” “对，市里搞的！”司机扭头看了女孩一眼，笑道，“我每回来机场，碰到外地客必定会问这个。其实不光这里，虚湖广场，科学城广场，还有老城那边，十几个地方宣传。那都是科学家一级的人物，象吕大可院士、寇智远院士、陈赖翕院士，还有汪渊淦院士，了不得的！他们大多数住在科学城，四亩的别墅，院子大得很！我拉过一回市医院的卞大夫，一直送进她家院子里。闻省长最喜欢搞科学技术的，他重视，人家搞科学技术的就愿意来边湖了。你肯定没去过科学城，那里简直就是皇家园林，房子比外边还便宜不少！所以说，还是要读书！” 车到了村口，女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变化太大了！短短四年时间，村里起了不少新房子，原先狭窄而又坑洼不平的泥土路换成了水泥路，还象城里一样种起了绿化树。 这就是我的故乡？生我养我的地方？司机瞧了一眼她的神情，说道：“国家搞新农村建设，乡下很多村子都变样了。望水经济发达，农村蛮有钱，变化更大。” 进村拐了几个弯，司机按女孩的指点把车停在一座低矮的土坯房前。 周围多数是漂亮的小楼房，老式青砖大瓦房已经不多，唯独的这一座土坯房显得十分刺眼。 第933章 苦尽甘来 土坯房伸出来的屋檐下，松木椽子发黑霉烂，似乎不堪重负。 房顶的瓦片上长满了青苔，有几处已经塌陷，长着一丛丛杂草。 屋脊上几株蒿草叶肥杆壮，耀武扬威地矗立在房子的最高处。 屋檐下的土坯墙上，几道深深的泥痕十分显眼，是屋顶漏下的雨水经年累月冲刷造成的。 女孩呆呆地看着土坯房，一阵阵地心酸，这就是为我遮风避雨二十年的家，这就是四年来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家！ 司机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强忍着没有问什么，帮她把行李箱从后备箱取出来送进屋里。 女孩取出钱包付过车费，向司机道了一句谢谢。 听到有人进屋，一个五十出头、衣着破烂、羸弱不堪的男人，一瘸一拐地从堂屋后头的厨房走出来，一只手拿着不断往下滴水的猪食盆，另一边空荡荡的半截衣袖随着身体不住地晃荡。 “爸……”女孩泪如泉涌，对着男人喊道。 男人身体一哆嗦，手中的猪食盆“噗”地一声掉到地上。 “小元……”他认出了自己的女儿，颤抖着叫了一声，快步向女儿走来。因为太过激动，一条腿、一只手残废的他“扑嗵”一声摔倒在地。 女孩连忙跑过来扶起他，头趴在他胸口呜呜咽咽地哭开了。 男人也流下眼泪，嘴却咧开笑着，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道：“不要哭，不要哭，快去看爷爷，看爷爷去……” 卧房里常年卧病在床的爷爷听到了堂屋的动静，激动得高声叫道：“是我孙女回来了吗？小元……” “爷爷，是我，是你孙女回来了……”丰小元跑进卧房，抱住爷爷失声痛哭。 瘦得皮包骨头的爷爷老泪纵横，哆哆嗦嗦地摸着孙女的脸，不住地道：“真是我孙女，真是我小元，真是……” 丰小元家境贫寒，母亲早早去世，全家只剩下她和爷爷、爸爸三个人。她爷爷卧病在床多年，爸爸是重残废。 当年她考上望水县一中，差点因为没钱交学杂费而失学。那个时候胡林在冲里乡当书记，正好闻同用镇开投的分红和股权创办了杳踪教育基金，他就把丰小元报到基金会。 基金会和丰家签订了资助协议，保证提供丰小元高中阶段的全部学杂费，如果她考上大学还将酌情承担部分学费。 丰小元高中毕业以优异成绩考上了中央大学。基金会主席赵达成大为高兴，主动提出修改协议，不但全额资助她大学阶段的学费，还适当补贴了一部分生活费。 那个时候杳踪教育基金每年在置地集团的持股分红已经相当可观，还能接到一些社会捐赠，资金较为充裕。 从中央大学本科毕业后，丰小元考上了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留学生，取得博士学位。这次她就是从普林斯顿毕业回国。 在普林斯顿她依靠奖学金和打工完成了学业，没有再依赖杳踪教育基金。 左邻右舍听说丰瘸子家留洋的闺女回来了，都来串门。丰小元取出从美国带回来的糖果散给大家，“某奶奶”“某爷爷”“某婶”“某叔”地叫。 大家不住地赞叹，说小元出息了，美国的大博士，难得还把村里人记得清清楚楚！ 这是丰老头生命中最为荣耀的时刻之一，他的病似乎都轻了不少，又找回了当年孙女考上中央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时候的感觉，声音宏亮地招呼这个吃糖，招呼那个吸烟。 孙女考上中央大学、普林斯顿大学的时候，原来的县委赵书记和王书记两次来家里道喜，着实让丰老头在村人面前风光了一回。 有人问丰小元，什么时候回美国？丰小元笑着说，不回了，留在国内。 就又有人接着问，工作落实在哪个单位？丰小元说，东洲理工学院，当老师。 众人说好好好，在东洲当大学老师好。说话的时候却是你瞅我，我瞅你，这是什么大学？怎么没听说过？ 有人忍不住问，怎么不去国立大学和中央大学当老师啊？丰小元心想，要是去国大或中大，我会回国吗？不过这些和他们解释不清的，他们根本不了解情况。 有那知情识趣一些的就说，小元有孝心，不肯留在美国，要回国照顾爷爷、爸爸。 当然，这也是丰小元选择回国的重要原因，但绝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一个妇女说我闺女今年复读，成绩还是不行，估计考不上国家办的大学，小元你开个后门把她招到你的大学吧。 丰小元笑着说，东洲理工学院目前一年只招收几十个学生，有的省录取分数比国立大学和中央大学还高哩！ 大家瞠目结舌，对她的话将信将疑，还有比国立大学和中央大学难考的大学？从来没听说过呀！ 等邻居们都走了，丰老头问丰小元：“东洲理工学院是什么大学？” 丰小元说道：“爷爷，东洲理工学院的副院长、系主任施成均教授，回国前在普林斯顿当老师。他和院长沈钊华教授一起找到我，动员我去的。学校很好的，我有好几个师兄在那里，都是施老师原来的学生。中央大学也找过我好几次，我没答应。” 丰小元的爸爸问道：“是不是这边工资高？开多少钱一个月？” 丰小元说：“工资当然重要，关键这边环境好，适合做学问搞研究。目前一个月两万五，以后升了副教授会涨很多的。” 丰老头问：“这么多啊！那要什么时候能当上副教授？” 丰小元自豪地说：“要看个人具体情况的，我有信心三四年就当上。爷爷，爸，我厉害着呢！施老师、沈老师找了我三次，他们很欣赏我的。你不知道，他们两个可是世界级的大科学家！” 为了让爷爷、爸爸了解清楚情况，不为自己担心事，她尽量用通俗的话来解释。 丰老头了解自己的孙女，不是信口乱说的人，相信了她的话，连连道：“好，这就好，这就好……” 第934章 自我拯救 丰小元看了一眼破败的家，忍不住淌下泪来，哽咽着说道：“学校发了我十万块安家费，我留在家里。你们不要省钱，要舍得花。我们以后也有钱了，过上好日子了……” 丰老头手摇得打摆子一样，连连说道：“不行、不行，你以后是场面上的人，东洲不比我们乡下，是讲究的地方。我和你爸缩在家里，什么样都行，不能苦了你！” 说着他摸索着从床头烂棉絮底下掏出一只皱皱巴巴的塑料袋，递给孙女道：“这里是八千块钱，我和你爸爸攒下来的，你拿着。” 丰小元睁大眼睛问道：“你们哪来这么多钱？” 丰老头诡秘地笑道：“县里发的养老金，还有五保户补助。前几年还了亲戚家的债，都还清了，剩下这些。” 王志远上任望水县委书记后，着手改善农村抚老问题，象丰老头这样过了七十岁的，今年每个月能领到三百元。 在物价飞涨的年头，三百元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在乡下勉强够一个老人糊口。而且相比省内其他地市，这已经是多出几倍了。 丰小元霎时泪下如雨，哭道：“你们把这个钱也省下来，电话里不是说都用了的吗，呜……呜……” 哭了一阵，她坚持道：“我不能要这个钱，再把安家费留下。我一上班就有工资发的，不缺钱。上班就忙工作，一天到晚搞研究，教书，也用不着什么钱。爷爷，爸，我想把咱家房子拆了，盖新房。等空两年我在东洲买了房，再把你们接过去享福。” 三个人争执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听了丰老头的，十万元安家费丰小元带走四万，留下六万在家里。 丰小元的爸爸道：“是该盖新房了，不十分讲究的话，六七万块就够了。” 丰小元道：“不需要盖得太大，不过装修还是要好一些的，不能太寒酸了。” 丰老头道：“你有今天，要感谢闻省长、胡林书记，还有老赵书记，老王书记。人要记恩，要知恩图报。等你以后家底厚实了，要给杳踪教育基金捐款，帮助其他穷孩子。” 丰小元微笑道：“爷爷，那年过年闻省长来咱家慰问，送了二百块钱。他对我说的话，我一直记着，记得清楚着呢！‘家庭条件差点不是丑事，没必要害羞。和你一样，叔叔小时候家里也很穷。你要记住，人穷志不短，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参加工作了，要报答你爷爷和爸爸的养育之恩……’。我只要一想到他说的话，就浑身有劲，特别想学习，报答你和爸爸，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说到这里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心头荡漾着无边的幸福，十分满足。 在家住了几天，丰小元给家里装上一部电话，好方便以后给爷爷、爸爸联系。这样她就不必再象以前一样，先把电话打到别人家，请别人把爸爸叫过去等，再打第二遍。 几天之后的周六早上，她给在真道电气边湖研究院自动化所的同学黄晴晴打电话，说道：“晴晴，猜猜我在哪？” 黄晴晴是她大学舍友，同班同学，最要好的姐妹。 “已经回国啦？”黄晴晴惊喜地问道。 丰小元嘻嘻笑道：“我在边湖老家，望水县冲里乡丰家山村！” 黄晴晴尖叫一声道：“等着我，和袁方马上到……” 袁方是她丈夫，是覃道繁任院长的真道电气汽车研究院的一名科研人员。真道电气新能源汽车研究院的前身是真道电气天都研究院电动汽车研究所，前年整体搬迁到了边湖科学城，在集团组织架构中完全独立，但仍旧归集团ＣＲＯ吕大可分管。 袁方和黄晴晴、丰小元是校友，在中央大学读博士的时候认识了读本科的黄晴晴，两人相恋。 黄晴晴中央大学硕士毕业后，跟随他进了真道电气，在边湖研究院自动化所工作。她和丰小元一直通过网络联系，彼此对对方的近况很清楚。 袁方和黄晴晴有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丰小元家中。最好的姐妹四年不见，这次又是去她家中看望长辈，黄晴晴花了两千多块钱买礼物，还包了一个两千块的红包给丰小元的爷爷。 在丰小元家里，看到她家的情况黄晴晴感叹道：“小元，你那时候是我们年级最用功的。今天我明白了，你太了不起了！” 自己已经有能力养家了，丰小元心境豁达，说道：“人的命运真的很难说，我就觉得必须自我拯救，从小就这样想。现在感觉很幸福，很满足！” 黄晴晴嗔怪道：“你在美国，我就在边湖，怎么不告诉我家里的情况啊？” 丰小元说：“你知道我的，不想多给你们添麻烦。” 黄晴晴摇摇头道：“麻烦什么啊？你这个人，就是太敏感！我们是好姐妹，知不知道？” 丰小元心说，我受了人家太多恩惠，不想再承受了。袁方道：“这次回边湖，能呆多久？” 丰小元说：“还有一个星期的假。” 袁方道：“那好，到我家住几天。正好这个双休日我和晴晴都可以不加班，陪你好好地玩一玩。” 坐上袁方的车，丰小元问道：“这就是你们自己的电动汽车吗？蛮不错的，多少钱？” 袁方熟练地驾驶着车子，说道：“这一款是中端系列，市价三十六万多，没扣除政府的政策性购车补贴款。自己的车自己清楚，绝对行，全球NO.1！同行的电动汽车，不管国内还是国外，质量比我们差远了，没法比！国家鼓励发展新能源车，列为战略产业之一。现在好几个省份和我们有战略合作，当地政府颁布地方政策，鼓励我们的车销售，包括云缈、东洲、天都，还有北齐省、中江省。国外市场拓展也开始了，主要是北美、欧洲和日本。真道汽车对外公布预计明年实现盈亏平衡，后年盈利两个亿。实际上熊总说这是保守计划，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就能实现盈亏平衡，明年盈利至少一个亿！” 第935章 沧海桑田 东洲是真道汽车二股东东洲汽车的所在地，欧阳索宏在北齐省当省长，中江省是闻同、吕大可的老家。因为这些渊源，真道汽车将之列为重点市场。 车走长虹湖高架二桥进城，经过长虹湖区，在芙南区拐上边湖大道。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丰小元眼前一亮，赞叹道：“好漂亮的大道，太美了！” 眼前的大道两侧开始出现绿地和花圃，越往前越宽。绿油油的草坪，繁花似锦的花圃带，对称分布在平坦宽阔的大道两侧，令人赏心悦目。 黄晴晴道：“你几年没回家，不知道，边湖这两年变化很大。到了前边十里桥交通枢纽，两边的绿地平均有五十米宽，才真叫美！” 到达十里桥交通枢纽，袁方特意把车停在路边，对丰小元道：“走，下去看一看。” 三个人下车，站到路边人行道上。袁方介绍道：“政府在这个地方是下了心思的，搞得确实不错。东北方向是边七公路，还有江边高铁，通到机场和杳踪工业园。西北方向是江边高速公路，一直往南，过江后到昆北市。这里三条公路、一条铁路交汇，也是芙南区、长虹湖区和虚湖区交界的地方。对面是江边高铁边湖站，还有汽车客运总站。虚湖风景区、乐水风景区游客流量很大，去年全年四百多万，主要在这里集散，名副其实的旅游集散中心。” 丰小元道：“蛮干净的，不象国内的车站。” 袁方说：“设计比较合理，绿化面积大，是不是象公园？最主要的是政府管理得不错，社会治安、环境卫生、行业秩序、便民服务，很不错的！政府对两大景区的整顿治理是下了狠功夫的，这几年名声在外，口碑很好，游客流量增长很快。” 坐上车又往前走了一小段，黄晴晴对丰小元道：“往前看看，美不美？” 前方视野开阔，宽阔洁净的黑色柏油大道，繁花似锦的花圃带镶嵌在两条巨大的碧毯般的绿地上，一起笔直地伸展出去，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人赏心悦目。 大道右边的银梭湖湿地公园碧波荡漾，芳草茵茵，不时有鸟群起起落落。 左边是住宅区，崭新的小区漂漂亮亮，也有不少在施工的楼盘。 一直往前看，远处大道末端中央商务区的楼群鲜亮夺目，颇有大都市的气派。 丰小元惊叹道：“天哪，变化这么大的！我记得上中学来过一次，那时候是乡下，很破烂的！” 袁方来边湖比黄晴晴早，说道：“你上中学？几年前还是乡下呢！不过我没赶上，没亲眼看到。我来的时候正在大规模施工，现在这个样子，是去年下半年才有的。” 丰小元赞叹道：“湿地公园太漂亮了！” 袁方笑道：“我认识的人都这么说。十平方公里左右，绝对是边湖的瑰宝！” 黄晴晴看了一眼左边在施工的楼盘，又看了一眼正前方中央商务区一幢幢在施工的大楼，说道：“可惜了，大煞风景！” 袁方道：“你是完美主义者，所以才挑中了我！” 丰小元、黄晴晴大笑。黄晴晴笑骂道：“臭美，大言不惭！” 袁方道：“从十里桥交通枢纽开始，就是新区，全部在虚湖区。咱们远看觉得中央商务区很大，其实没多大，一期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 很快，车驶近中央商务区。袁方对黄晴晴道：“十二点了，中午去置地饭店吧？” 黄晴晴答应了一句，对丰小元道：“那里的顶层观光餐厅位置好，能看清周边全貌。” 袁方开着车从电力大厦楼前经过，逆时针绕广场一周，又回到电力大厦对面３2层、总高１３３米的杳踪广场。 周六客人不太多，袁方很容易就要到了一个位置。坐下点过菜，黄晴晴道：“来这里的主要是商务宴请，周六客少，平时很多的。” 大厦顶层观光餐厅宛如一座空中花园，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鲜花和绿植，四围是透明的全落地玻璃墙。 从玻璃墙看出去，广场边的虚湖烟波浩淼，远处虚湖山影影绰绰，如在云中。 丰小元道：“我是边湖人，从来没注意到虚湖、虚湖山这么美的！” 黄晴晴道：“明天咱们去乐水风景区，那里又是另一番韵味，特漂亮！我们双休日不加班的时候，就去那边大山里寻幽探险，到库区划船，吃农家乐，泡温泉，惬意得很！” 菜上来，三人边吃边聊。餐桌旁边柜子上装着一台液晶电视，几则广告过后，到了十二点半，开始播报边湖新闻。 漂亮的女主持人声音极其悦耳地道：“昨天下午，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市委书记闻同会见来访的环亚电力集团董事长、总裁车前川。市委副书记、市长麻凤贤，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桑义远，市长助理、望水县委书记王志远参加会见。请看本台报道……” 丰小元停下和黄晴晴说话，神情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上闻同面露微笑，神态雍容，和隔几而坐的车前川交谈着。 片刻画面切换到乐水水电站机房，闻同和车前川等人戴着安全帽，笑容满面地在现场参观，听取工作人员汇报。 丰小元笑了笑，感觉既亲切又遥远，心道变了不少，比印象中更成熟，有气度多了。 袁方道：“乐水水电站全面竣工，听说最近举行仪式。乐水大开发是浩大的综合工程，对边湖经济发展拉动很大。” 几条有关闻同的新闻之后，接着是一条市长麻凤贤检查中央商务区金融街建设工地的报道。 “……麻凤贤强调，建设虚湖金融街，着力打造区域金融中心是我省既定战略，是我市经济建设工作的重要内容之一。今年以来我市经济运行稳步增长，各项数据大幅度超越上年同期。资金是核心生产要素，是血液，是保障。金融街建设一定要跟上经济发展的步伐，适应经济发展的需要……” 第936章 更胜皇家园林 袁方斜了一眼电视，有些不屑地说道：“政府的思路就是活跃，我们永远跟不上节拍。我来的时候宣传标语上打着建设现代化工业大都市的口号。前任省委书记调走，新书记一来，又变成打造区域金融中心，建设现代化大都市。” 黄晴晴笑着对丰小元道：“几年没回来，看着什么都亲切哈。” 丰小元道：“新区真的很不错，再空几年更好了。” 袁方道：“虚湖金融街就在这幢楼的下边，一条街道，规划四五百米长。香港恒丰银行在楼下，新加坡经济发展局办事处也在这幢楼里。花旗银行在新行的大楼里，斜对面那个。新行大楼旁边的是云缈省产权交易中心。” 科学城连接外部的道路有两条，一是西北角的边临快速路，二是东部的仙女河桥。 西北角出口是原有道路拓宽改造的，东部仙女河桥是新建的，连接着科学城和对岸的“边湖富人区”。从杳踪广场去科学城，走仙女河桥要近一些。 袁方边开车边给丰小元介绍，说道：“科学城总面积十一二平方公里，林地比较多，全部开发占用要很多年。你看有的山坡旱地还种着蔬菜、水果，坡下水田种着水稻。市里和管委会对征地控制得很严，不让浪费。” 拐过一道小弯，袁方下巴一抬对着路边道：“这是我们新能源汽车研究院的试验工厂，旁边那一大片是边湖研究院的。” 再往前走一段，路边出现一片二百多亩的谷地。他介绍道：“这是虚湖学校，完全学校，计划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面对科学城和河对岸的‘边湖富人区’。学校很不错的，和云缈师大附属学校合办的。” 又往前走了二三百米，黄晴晴忽然道：“袁方，你停车，尤院长在那边。” 公路两侧散布着七八座大院子，有的用铸铁护栏围着，有的用白漆防腐木栅栏围着。 院内建筑物风格各异，种满了奇花异草，几乎家家修有运动场，有的还有游泳池。 在一处正在施工的小楼前，站着几位衣饰华美的少妇，对着小楼指指点点。快走近的时候，黄晴晴喊道：“尤姐，过来看房子呢？” 边湖市医院在科学城设立了一所分院，作为科学城和邻近的“边湖富人区”的配套设施。 尤小霞调来边湖后，被任命为市医院副院长兼分院院长。听到有人喊，她回头见是黄晴晴，笑道：“晴晴啊，怎么上这儿来了？” 黄晴晴说：“同学来玩，从这儿经过，看到你们了。” 站在中间的一位少妇神情温婉，打量着黄晴晴、袁方和丰小元。丰小元心里暗道，太美了，同样是女人，人家怎么就那么漂亮呢！ 尤小霞看了丰小元一眼，问黄晴晴道：“这是你同学啊？” 黄晴晴道：“是的，丰小元，咱们边湖望水县的，刚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博士毕业回国。” 几位少妇耸然动容。尤小霞拉起丰小元的手道：“你真聪明，这么年轻就是普林斯顿的博士！” 见众人一副艳羡的表情，丰小元心里很是骄傲，暗道我羡慕人家美貌，人家还羡慕我聪明呢！她笑道：“哪儿呀，就是用功一点。” 尤小霞问道：“你学什么专业？” 丰小元说：“物理学。” 尤小霞说：“女人能学好物理，真的是太厉害了！我上学那会儿，最怕物理、数学。象你这样的优秀人才，都流失到国外去啦！” 黄晴晴笑道：“她爱国，到东洲理工学院当助理教授。” 站在中间的那位温婉少妇露出惊异的表情，美丽的眼晴里浮上一抹浓浓的笑意，问丰小元道：“你在东洲理工学院当助理教授？” 丰小元总觉得在她面前有些自卑，不单单是外表的差异，还有其他一些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原因。她答道：“嗯，还没正式上班。” 少妇笑道：“我认识你们沈院长、施副院长，知道东洲理工学院很难进的，你太了不起了！” 黄晴晴、袁方对几位少妇的身份很好奇，尤其是对和丰小元说话的那位美丽惊人的少妇。 和丰小元一样，他们也觉得在她面前有自卑感。但尤小霞没有介绍，他们也就不好问。 尤小霞回头看了一眼快要封顶的小楼，对黄晴晴、袁方说道：“估计还要三个月时间，你们可以着手考虑装修的事了。” 黄晴晴道：“我们一点也不着急，你千万别赶，慢慢来，把所有的方面考虑周全了。” 周刚被提拔为真道电气边湖研究院自动化所所长后，边湖市人大常委会根据市人大颁布的人才工作法规规定，表决同意他在科学城以无偿划拨方式取得四亩地自建别墅。 他原来在中央公园大湖边一幢居民楼顶层购买的三百平方米的房子，按规定要退还，由科学城管委会物业公司回购。 袁方初从天都调来边湖的时候心态不稳，只买了一套两居室。后来随着科学城、中央商务区的快速发展，他改变了想法，慢慢喜欢上了这里。 正好所长周刚退房子，黄晴晴就想着接过来，把现在的两居室退售给管委会物业公司。 周刚的房子在中央公园大湖边，背靠小山，视野开阔，风景优美，离真道电气实验楼和科学城核心区——科学城广场近在咫尺。这样位置绝佳的大户型房子已经不多，不容易申请到。 在黄晴晴家里，丰小元笑道：“前几天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出租车司机说科学城是皇家园林。今天实地一看，半分也不夸张！” 袁方笑道：“初来的时候很不习惯，心理落差特别大，很羡慕能留在天都研究院的那些同事。后来科学城渐渐成型，管理也非常规范，居民文化层次高，氛围很好，处了很多朋友，就喜欢上了。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下楼到旁边公共场地和朋友们踢上四五十分钟的球，然后回家洗个澡，吃过早餐走十分钟的路上班，一天工作到晚上人都精神抖擞。” 第937章 挥刀瘦身 袁方说：“要是碰上下雨天，就到室内打蓝球。有时候做研究太累，周末就去虚湖风景区或者乐水风景区放松，要么坐飞机去外地找同学朋友玩，方便得很。我比较喜欢钓鱼，有时候一个人跑到中央公园大湖边做垂钓翁。你看现在，全国房价疯涨，这里全部是政策房，每平方米只有两千六，河对岸的‘边湖富人区’四千多！天都研究院的同事来出差，反过来羡慕我们了。说真的，现在就是给我加工资，我也不想回天都了。” 黄晴晴道：“小元你来得早了点，要是夏天，我们晚上可以到前边大湖里游泳，超享受！” 丰小元道：“生活顺心，夫唱妇随做自己喜欢的研究工作，真羡慕你们俩！” 黄晴晴道：“你羡慕我们，他还羡慕你呢！” 袁方笑笑道：“我去年去东洲理工学院面试过，没通过，不要我。我坚持认为，那里是国内唯一的科学圣地，即使真道电气的研究院也比不了。企业的科技研究工作，和大学是不一样的，有很大差别。想一想，有着高收入，生活无忧，躲在象牙塔里沉浸在纯洁的科学世界里，多美妙的人生啊！” 袁方、黄晴晴领着丰小元参观过科学城，接着又陪她到国际体育休闲主题公园，一直玩到晚上十点钟才离开。 回来经过中央商务区的绮丽风情广场时，黄晴晴抬头看见三楼马记面庄的店里还亮着灯，说道：“有点饿了，马记面庄可能还没打烊，吃点夜宵去吧。” 绮丽风情广场一楼、二楼是百货商场，三楼一整层是美食广场。马记面庄的店面临街而且正对着三楼电梯口，位置最好，工作日晚上和双休日的客人主要是逛街购物的，工作日中午的客人主要是周边写字楼的上班族，生意很好。 除了这家店，面庄还在十里桥旅游集散中心、芙南区、开发区、杳踪区等地有多家店。 走进店里黄晴晴咕哝道：“还真有人……”话未说完，她忽然直着眼看着坐在角落的三个男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坐在角落的三个男人是厉坚、吕大可和闻同。黄晴晴和袁方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谁又能想得到，这个时候三个大人物会躲在这里津津有味地吃面！ 丰小元不认识厉坚、吕大可，但闻同的模样已经深深地镂刻在她的头脑中，况且中午又在电视里看过他，是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和黄晴晴、袁方一样，她也是不知所措。 三人对视一眼，终究是没胆量坐下来吃面，也不管服务员奇怪的目光，一句话不敢说就落荒而逃。 这个时候大厦滚梯已经停了，在走进安全门的时候，丰小元很后悔没有上前去向闻同表示一声感谢。 随即她又在心里自嘲地一笑，我记得他，他又怎会记得十年前曾经改变过一个乡下穷困的小姑娘的命运？ 闻同自然不可能知道刚刚有一个对自己怀着强烈感恩心的人来过又走了。他今晚和厉坚、吕大可在置地饭店谈事，后来饿了，就一起来马记面庄吃夜宵。 厉坚狼吞虎咽吃完面条，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空碗，喊过服务员道：“再来一份。” 他又对闻同、吕大可道：“你们不再来一份吗？” 闻同、吕大可一齐摇头。他们不象厉坚身材颀长，怕发胖。 三人是真道电气的创始股东，也是大股东，真正决定着这艘航空母舰的命运。 从前年开始，公司各项业务迅猛增长，无论个人消费者还是非个人消费者，似乎都有着无穷无尽的购买欲望，给公司带来惊人的业绩。 实际上不止真道电气，整个国内都是一片欣欣向荣。企业投资热情高涨，似乎哪一行都能盈利，随便干什么都能赚钱。 个人同样享受到了经济繁荣的好处，工资奖金变得丰厚，投资股票或基金赚个十万八万都算少的。 但在一片繁华的背后是世界经济中心美国的次贷危机愈演愈烈，金融危机隐现且有席卷全球之势，在国内则房价飞涨，物价倍增，往日只要六七元钱一斤的猪肉现在要十五六元！ 闻同、厉坚没有被繁华迷乱双眼，说服老大吕大可，三人一起多次交流，研究为真道电气瘦身，也就是剥离出售技术含量低、同质化竞争严重、盈利能力弱的资产。 公司起家的普通电缆业务年营收二十个亿，但净利润只有三千万多一点，销售净利率远远低于全集团的平均值百分之十二，因而此次被纳入必砍之列。 这个不包括特种电缆，特缆业务盈利能力很强，不在剥离之列。 最终被三人纳入剥离范围的资产年度总营收达八十亿元，净利润约四亿元，在目前资产价格存在巨大泡沫的情况下，公司预计可获得净现金一百八十亿元。 出售起家业务是很令人伤感的事情，但没有办法，获取利润、不断提高公司价值是企业的第一诉求，感情用事不行。 吃过面三人再次回到在杳踪广场的置地饭店。吕大可在边湖没有房子，回集团都是住在酒店，闻同、厉坚就把他在置地饭店入住的总统套房当成了临时会议室。 除了他们三人外，参加这个内部会议的还有兰蕙芷、汤芝凡、厉沅珍。厉沅珍是厉坚的姐姐，给他打理私人财产。 她们嘴刁，没有跟随闻同等人去吃面，而是让套房的专设厨师做了点精致的夜宵。 她们来参加会议不是真道电气剥离出售资产的事，而是为了富而贵投资公司在真道电气持股套现的事。 富而贵投资公司由闻妈妈、厉坚、吕大可三人控股，并纳入了其他高管层的股份，是真道电气的大股东，注册地英属维尔京群岛。 当然，三个女人只是参加会议并共同执行，并不具备决策能力。 回饭店稍事休息后，三个人又进入套房圆桌会议室。 第938章 狂热逐利 汤芝凡从牛皮纸袋里取出几份材料，分别递给三人。 材料是富而贵投资公司在真道电气持股套现报表，包括累计以及最近一个月的套现情况。 看吕大可接过材料看得极为认真，闻同诧异地问汤芝凡道：“小凡，你平时不向老大汇报的吗？” 汤芝凡挨到吕大可身边坐下，叹一口气道：“他呀，脑子里只有他的研究，其他百事不问！我一说他就烦，根本不愿听！” 厉坚一本正经地逗道：“不会吧？老大脑子里没给你和励康、怡然留地方？” 吕励康是吕大可、汤芝凡的儿子，吕怡然是女儿。 汤芝凡搂住吕大可的臂胳，头靠过去道：“看到的时候才有地方，没看到就没有地方。是不是啊，大可？” 吕大可外貌平凡，性格沉稳内敛，从不拈花惹草，对汤芝凡用情专一，是标准的好男人。他笑笑道：“这叫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厉坚道：“应该叫大爱无形才对！” 众人笑。这时候小感感推开会议室的门，探头进来东张西望。在她身后是小恩恩和吕励康、吕怡然兄妹。 四颗小脑袋挤在一起，表情怪异，令人忍俊不禁。厉沅珍羡慕地道：“啧、啧，看宝宝们，多可爱呀！” 厉坚眼一瞪道：“小家伙们，赶紧走！” 小感感比吕励康要小，但四个里面却是她当孩子头。她一点也不怵厉坚，对着厉坚做了个鬼脸，把双手放在脑袋上方比着牛角，嘴里道：“嗷、嗷、嗷，厉伯伯是牛魔王！” 其他三个小家伙有样学样，跟着她一齐做鬼脸叫嚷。 众人大笑。兰蕙芷、汤芝凡赶紧喊保姆，让把他们领走。汤芝凡表情古怪地笑道：“老二怎么这么敏感啊？” 众人看了一眼厉沅珍，再次发笑。厉坚之所以急着把孩子们赶开，是怕挑起姐姐的心思，又和他说恋爱结婚生孩子这件最让他头疼的事。 厉坚深谙好男不和女斗的道理，轻咳一声道：“说正事。已经出了百分之二点六，下一步持什么策略？是不是和资产剥离协调起来？怎么评估市场走势？” 剥离出售低盈利资产是受资本市场欢迎的，投资者乐于见到，是利好，操作得当的话可以显著提高股价。如果股份套现能与之巧妙结合，获利可以想见。 这两年股市翻着跟斗一路上涨，汤芝凡可没少赚钱。虽然她没透露具体数字，但大家知道不会少于两个亿。 她很兴奋地道：“手法巧妙的话，随随便便就是几十亿的净收益啊！” 再怎么看淡金钱，面对可能的几十个亿，恐怕没有人不动心。厉沅珍、兰蕙芷顿时兴奋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和汤芝凡热烈地讨论，就连吕大可也放下手中的报表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们。 闻同不是四大皆空的得道高僧，同样怦然心动。他看厉坚，厉坚同样也看他，二人均是一般心思。 汤芝凡越说越兴奋，毫不遮掩地道：“这是大利好，可以巧妙地炒作，一步步把股价炒起来，低吸高抛……” 她的狂热让闻同一惊，这是怎么了，已经有了一百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还往火山口里冲？ 他头脑瞬间清醒下来，给厉坚、吕大可打了一个眼色，当先起身离开。 三人先后走进旁边的一间会议室。总统套房一共六百多平方米，光会议室就有四间。 闻同表情凝重，说道：“不能这样，这违背了我们创建、经营真道电气的宗旨……” 半个小时后，三个男人又回来了。闻同道：“刚才我们交流了一下，达成共识。真道电气是一艘航空母舰，我们都对它怀着深厚的感情，希望它能成为永不沉没的巨舰，代代传承。如果在舰身留下一条裂缝，没准有一天冰山袭来，有可能让裂缝不断扩大，甚至让巨舰沉没。我不反对利用资产剥离的利好，但一定要在法律框架范围内进行，绝对不能出格。我们不能为了巨额利益而让真道电气承受风险，不值得！” 他的话听着有些冠冕堂皇，令人不快。厉坚紧跟着道：“利益真是个好东西，差点让我们集体迷失！” 吕大可简单明了，手一挥道：“好了，都冷静下来，不要想不应该的东西！” 在回家的路上，兰蕙芷道：“你说的那些话，小凡可能不高兴。” 闻同道：“我当然知道，不这样你们的胆子就大了！有的事情是不能碰的，一旦碰了就没有回头路，后悔就晚了！” 兰蕙芷说：“你这样想，她不一定也这样想。人家可能会认为，这种事情还少了吗？怎么就那么谨小慎微呢？” 闻同说：“她是通情达理的人，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没想清楚。你空几天找她说说，解释一下，代我道个歉。” “你既然有这个胸怀给她道歉，那就没事了。” 闻同斜眼看她道：“兰博士，你就这么小看你老公的气量？” 兰蕙芷在职读省医古大夫的博士，已经毕业拿到学位。听老公又拿这个调侃，她笑道：“你是不是嫉妒我学历比你高啊？” 闻同道：“你再接着读博士后，我更嫉妒了。” 兰蕙芷就道：“你拿那些管理家庭财产的事来烦我，我就是想接着读也没精力了。哎，今天还真遇上一个真博士，普林斯顿大学物理学女博士，二十四五岁年纪，望水人，在东洲理工学院当助理教授。” 闻同吃惊地道：“哟，望水还出了这样的人才？着实了不起！” 第二天闻同到基层调研，常务副市长桑义远、秘书长胡林、边湖工业大学校长滕宗渊陪同。 去年闻同和腾宗渊谈，想提他为市委秘书长。滕宗渊婉拒了，表示自己不是纯粹的政治人物，希望能到边湖工业大学当校长。 边工大的前身是边湖工学院，在国内高校合并、扩招、升级的浪潮中，未能免俗地把校名变更为更炫的“大学”。 第939章 繁华背后的深重危机 边湖工业大学是省属二本院校，多年来为边湖和云缈省培养了大量人才，最引以为傲的校友就是富铜集团董事长、总裁包青林，还有富铜集团总工程师、工程院院士陈赖翕。 真道电气生产系统和技术服务系统也有大量边工大的学生，有一批特别拔尖的学生还进入了边湖研究院和覃道繁领导的真道新能源汽车研究院。 当了边工大的校长，滕宗渊仍兼着市委副秘书长、政研室主任的职务，所以要陪着闻同下基层调研。 和闻同同时下去调研的还有市长麻凤贤，两人分头进行。和麻凤贤搭班子以来，闻同和他相处得很融洽。 尽管两人各有个性，施政理念不尽相同，但麻凤贤赞赏并且尽力贯彻闻同经济社会协调有序发展——前两年已响应中央号召全面升级为科学发展——的思路，两人在大方向上一致。 这就够了，与人相处求同存异，符合闻同的处世原则。况且麻凤贤确实为边湖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不但为市属企业争取来充足的信贷资金，积极推动市属企业上市，还为边湖全市基础设施建设争取来巨量资金，在搞好基础设施投入的同时也全面保障了社会生产投入的需要。 可以说，边湖市政建设面貌一新以及各县基础设施的全面改善，他当记头功。在调任边湖市长前，他是云缈商行行长，在金融界人脉深广。 当然，这一切离不开现云缈省委书记，前中央政府协助处理金融工作的副秘书长的松望堂的领导和大力支持。 闻同调研的第一站是杳踪区。按照他的要求，此行调研对象选取两类，一是快速消费品企业，二是小企业。快速消费品企业胡林、何静真安排了四海有芳和熊氏食品，小企业则采取选取代表举行座谈会的形式。 熊氏食品早先主营速冻食品，现已全面拓宽了产品线，在几年前就上市了。熊宝金、熊宝平兄弟俩一个当董事长，一个当总裁，经过十几年的打拼，把集团年营业额做到了五十亿元，非常成功。 两家企业一致反映，上游原材料价格上涨太快，幅度太大，迅速转移到了产业链终端。而快速消费品行业属于完全竞争行业，要和同行血拼市场，短期内很难大幅度地向消费者提价，把增量成本如数转移到消费者身上，只能是企业自己背，最终将影响企业盈利。 熊宝金对闻同说：“实际上，这是工业园食品企业面临的普遍问题。相对来说，我们还算好的，因为我们云缈食品的优质、安全已经深入人心，形成了强大的品牌，有很强的竞争优势。象外省的同行，已经很吃力了，一部分中小企业快撑不下去了。” 万有芳对闻同说，快速消费品行业很脆弱，对外部变化异常敏感，希望政府在银行信贷资金方面提前筹划，把救急的血储备充足。 在小企业代表座谈会上，企业老板们提出希望政府在税收方面给予优惠，同时设立产业风险基金，向小企业发放补贴，帮助企业度过难关。 闻同明白，在目前的经济形势下企业的盈利普遍大增，他们的话不尽不实。但他同样明白，这些企业风险意识很强，强调这些困难是从风险角度出发。 最后他发表讲话，说道：“大家反映了很多问题，提了很多好的建议，非常好。请你们放心，省政府、市委市政府正在展开深入调研，会有所安排的。” 下午闻同到达第二站市开发区，调研的对象是边湖重工等三家企业。边湖重工今年一季度营收突破五十亿元，净利润四亿八千万元，不出特别意外的话将继富铜集团、真道电气、镇开投、四海有芳之后第五个加入边湖市二百亿俱乐部。 闻同当初在前省长欧阳索宏的支持下，为没落的边湖重工做了两件事，一是任命在富铜集团取得巨大成功的老叶为总裁，二是建立起合理的激励机制，包括管理层股权激励和现金激励。 边湖重工是老牌上市公司，如今总裁老叶所持股份的市值已经高达数亿元，公司技术副总裁方向阳所持股份的市值也过亿了。老叶不但在边湖重工持有股份，在富铜集团也持有一笔非常可观的股份。 对于这个结果闻同很是自豪。富铜集团和边湖重工是在陈照东手里发展壮大起来的，是他在边湖执政期间的重要政绩。二者后来一兴一衰，让他扼腕叹息，唏嘘不已。 闻同主政边湖后，成功地拯救边湖重工。对此陈照东虽然没有直接说什么赞许的话，但闻同知道，他内心是很高兴的。 一次陈照东在闻同面前发感慨，说富铜集团和包青林为边湖做出了巨大贡献，培养了孙贤寿、老叶这样的顶尖级职业经理人。 老叶是从混乱的非洲商业丛林中杀出来的人，具备开阔的国际化视野，既养成了敢于冒险的精神，又不乏敏锐的嗅觉和自我防护能力。 他同样没有无视在美国愈演愈烈的次贷危机以及若隐若现的金融危机，告诉闻同，边湖重工正在收缩投资，减缓对新业务的投入，集中精力专注于现有业务。 他的观点引起闻同强烈的共鸣。 结束在开发区的调研已经是晚上，闻同婉拒了王瀛洲安排的晚饭，临行前把他叫到自己车上道：“瀛洲，亚船柴油机三期工程开工仪式，我和松书记讲过，他答应过来出席。你认真准备一下，做好汇报工作的准备。我的意思是说，你这几年做得很好，让开发区脱胎换骨，招商成果丰硕，实际到位资金、生产总值、税收都比任期初翻了三番，一定要把个人心得深刻地总结出来，汇报清楚。” 王瀛洲心里突地一跳，他是在给我创造向松书记汇报的机会！来不及细想，他脱口道：“成绩的取得，是坚定不移地贯彻您深度整顿规范市场经济秩序思想的结果。这是根本，我个人只是做了一些执行工作。” 第940章 车上遇故人 王瀛洲的话虽有谦恭的成分，但大体属实。 闻同意味深长地道：“打起精神来，好好地准备，把自己展示出来！” 王瀛洲脑子里轰地一声，瞬间一片混乱，努力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说道：“好的，感谢您的关爱！” 闻同一走，王瀛洲立即给何静真打电话，约她出来碰面。在二人为幽会专门购置的房子里，王瀛洲把情况一说，问何静真道：“我始终觉得有些判断不清，拿不准，你说说看法。” 何静真道：“看来他真的要离开边湖了。” 王瀛洲道：“干满一届，在边湖功德圆满，没必要再接着干。” 何静真思索良久，判断说：“我认为是想直接把你推上市长位置！” 王瀛洲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当时骤然听到闻同说的时候脑子激动得都快糊涂了。听何静真也这么说，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不过嘴里却道：“不见得吧？” 何静真分析道：“仔细分析一下边湖现在的班子，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桑副市长已经五十七了，不可能再有机会，最有可能的去处是市政协，当主席。市委尤副书记没有拿得出手的实绩，能力也受到质疑，最关键的是他是糜省长提拔的。阳春敏副市长竞争力大一些，但是他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中规中矩，想上到市长基本不可能。组织部鲍部长，宣传部古部长，纪委庄书记，政法委李书记，那就更不用说了。况且，如果不是正职，他用得着让松书记认识你吗？” 金光明被判无期徒刑，接他的庄书记原来在昆北市当纪委书记。他一直在纪监系统，到政府当市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李固录倒是安然无恙地当他的政法委书记，什么事也没有。很多人觉得难以理解，闻同怎么会容忍他呢？ 王瀛洲笑笑道：“你们的班长呢？”他说的是市委常委、秘书长、杳踪区委书记胡林。 何静真道：“老板既然不看好他，他自然不可能有机会。实际上目前他也不具备这个能力，很难统筹起这么大一座城市。他最出色的地方是协调能力，老板前后几次用他当秘书长是人尽其才。” 王瀛洲实话实说，担忧地道：“就怕来空降兵啊！” 何静真道：“竞争无处不在，哪里有现成的好事？不过，瀛洲，我突然有一个感觉，老板可能要调出我们云缈省！” 这是王瀛洲没想到的，他心里一慌，问道：“为什么？” 何静真说：“不为什么，突然觉得他是在做后续人事安排。还有，你想一想，他在省里到了这一步，还往哪里升？做专职副书记？那刘强副书记往哪安排？升省长？糜省长还不满一届呢，不可能有变动吧？所以说，这一届任满他很可能调出云缈。” 王瀛洲点点头，心头一下子沉重起来。如果闻同调离云缈，他的市长梦将会变得扑朔迷离。人就是这样，没有希望也就算了，有了希望马上就变得患得患失。 何静真安慰道：“他既是肯帮你请来松书记，专门为你创造机会，说明他对你是非常器重的。这个汇报是天赐良机，一定一定要充分地准备，牢牢抓住。现在不要去想太多，认真做好眼前的，做好每一步。” 十里桥高铁车站货场出口被临时管制，禁止一切闲杂人等和车辆靠近。虚湖区公安局局长站在出口的铁门外，接过车站派出所所长递上的烟，又就着他打燃的火机点上，美滋滋地吸了一口。 派出所所长也给自己点上一支，讨好地道：“你先到屋里歇歇，看见车我再请你。” 局长抬手看了看表道：“快了，不歇了。昨天晚上去哪了？玩得痛快吧？” 派出所所长嘻嘻笑道：“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天都刚来了几个雏儿，边工大的女大学生，水灵灵的！我和老汪说过了，最嫩的那个得留着，谁也不能碰。我给他打电话，任务完了就过去？” 局长觉得下体有了反应，斜了他一眼没说话。所长会心地一笑，立即要走到一旁打电话。局长一抬眼，远远地望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车已经下了边湖大道，驶上立交桥弯道往这边开来，忙低喝一声道：“来了，回头再打！” 很快，奥迪车驶到门前。局长“啪”地一个立正，腆着肥大的肚子向小车敬礼，目光追随着小车一直到站台上。 小车里坐的是闻同。他匆匆离开开发区，赶来高铁站坐晚上八点半的火车去江映。他不象普通旅客，不需要经过排队进站、安检等一系列环节，坐着车走特别通道直接到最后一节车厢门口。 车站站长象往常一样等在门边，看见小车驶来忙往旁边让了让，满脸堆笑地看着缓缓停下的小车。 两名年轻漂亮的乘务员一左一右站在门外，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满脸笑意，向着走近门的闻同弯腰致意。 闻同微一点头回应，目不斜视地走进门。 肃手等在门内过道上的年轻的女列车长同样向闻同微微鞠躬致意，随即往车厢里走去，在闻同前头领路。 列车长室和前边的乘客座席之间临时拉起一幅落地布帘，隔开车厢内乘客的视线。闻同正要低头走进列车长室，一位少妇一只手掀开帘子，另一只手拉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的手，神情惶急地对列车长说道：“列车长，你们车上有没有止痛药？我家孩子突然肚子痛……闻……闻省长，您好！” 闻同一愣，半天才认出她来，笑道：“小秦啊，你好。孩子不舒服是吧？先昊，带药了吗？” 列车长连忙说：“车上有药的，不用麻烦周处长。“她转头轻轻一指列车长室，对少妇道：“你稍等一等，马上给你拿。” 周先昊跟随闻同调到省政府，去年升了秘书二处处长。他老婆项依依调到江映市财政局，也提了个副科级。 第941章 求上门来 那个少妇是秦小丽，十几年前闻同在杳踪镇当镇长、党委书记时，她是党政办文书。十几年不见，她变化不小，已经成了三十四五岁的少妇，不再是当年白净苗条、漂漂亮亮的青春女孩形象，闻同差点没认出来。 看见列车长的动作，他微笑道：“进来吧，让孩子进来吃药。” 秦小丽稍一犹豫，还是拉着女儿的手进了列车长室。看小女孩满脸痛苦，闻同没有去坐为他临时加设的沙发，说道：“小秦，你让孩子坐下休息。” 列车长从应急药柜里取出一盒止痛药，递给秦小丽。一个被指定为闻同服务的女乘务员倒上一杯温水，递到小女孩唇边。秦小丽是闻同的熟人，她们不敢掉以轻心。 吃下止痛药，在心理和药效的双重作用下，小女孩很快释眉缓脸，和妈妈说好多了。 虽然已经是三十四五岁年纪，秦小丽仍不失当年的美丽，风韵犹存，身上处处透着机关女性独特的气质。闻同坐到列车长平时坐的软椅上，随口问道：“小秦，还在区里工作？” 秦小丽当年曾暗恋过闻同，但这段单相思没多久就无疾而终。十几年过去了，她早已淡忘了这段少女时代的怀春，这会儿看到闻同，又被触动了情思。 望着灯光下闻同的脸，她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浮上一个念头，如果当初嫁给了他，我现在就是副省长夫人了！随即她在心里呸、呸两声骂道，真是糊涂，怎么会有这个荒唐的想法？ 她不再是当年动不动就脸红的年龄，心态已经成熟，很好地隐藏起心思，答道：“一直在区里工作，现在在妇联，给胡萍姐当助手。我家那口子早先在望水，镇改区后调到区里，现在到了市里。” 秦小丽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家里走关系把她办到杳踪镇当文书。后来闻同见她工作认真负责，就给她办了转正，成为有编制的国家干部。否则的话，她迟早会被清退，和许许多多平凡的妇女一样到私营企业打工，为了糊口辛辛苦苦地工作。 如果不是有公务员的身份，她也不会嫁得了现在的丈夫。对于改变自己命运的闻同，她是万分感激的。 “我记得你那口子原来在望水电信局，是局长，对吧？”闻同任望水县长后，秦小丽的丈夫亲自到他办公室给他安装电话拨号上网的设备，到了话路上他就记了起来。 “是的，到区里之后，没几年调到移动公司。”秦小丽说。 “移动好，待遇高。”看秦小丽的气色不错，显见家庭和睦，夫妻恩爱，闻同问道，“镇上的老同事们，都好吧？” “都好的。胡萍姐三年前调到区妇联，当主席。李良春副主席从区人大退休了，去年退的。李远红乡长退得更早，前年退的。于巧英副书记在望水，一直在县纪委、县监察局工作……”她自然只拣好的说，象王汉峰、李兴民、郭大鹏、唐良成、范方民这些倒霉鬼她半个字也不敢提。 胡萍是方正庭老婆的表姐，胡林把她安排到区妇联养老，无疑是照顾方正庭的面子。 王汉峰是原望水县委书记赵达成的秘书，因为立场不坚定，倒向前望水县委书记阮洪通，被马凤玲治得极惨。 李良春老老实实地跟随闻同、马凤玲走，镇改区后得了个副处级的区人大副主席养老，可谓名利双收。 于巧英十年前调到望水县当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后，再也没能升上去，一直干到现在。她虽然只是个正科级，但职务实在，有相当的实权。 又叙了一会儿旧，秦小丽领着孩子走了。她知道闻同时间宝贵，不能不识趣地老呆在这里。 她一走周先昊立即取出文件，放在沙发前的小几上。女列车长把沙发上的软靠垫扶正，抚平已经很整齐的沙发巾，又给闻同重新提来一保温壶开水。周先昊随身带着茶叶和闻同专用的茶杯，泡茶是他的事。 闻同道了一句谢，坐到沙发上开始专注地阅读文件。女列车长轻声说了一句不用谢，带上门出去，安排那个指定的年轻女乘务员守在门外，随时听候周先昊的招呼。 民间传说闻同坐的列车长室装有躺椅，那都是想象，以讹传讹。有时候晚上太晚，或者太累了他会垫着软垫，靠在沙发上小憩片刻，绝对没有躺到躺椅上休息的事。 火车开出四十分钟的样子，周先昊接到省卫视台长冯旎丽的电话，捂住话筒请示闻同同意后他把手机递了过去。 “闻副省长，我冯旎丽，想约个时间向你汇报工作。” 冯旎丽不归闻同分管，她说汇报工作，显见是有特殊的事。闻同痛快地道：“我在火车上，快到江映了。” “那好，我到建设大酒店等你，请你喝咖啡。” 大概四十分钟后，两人在建设大酒店咖啡厅见面。几句闲话后，冯旎丽直截了当地道：“晋传秩书记想让我专任省广电副局长，提副台长陈绮凤上来。” 随即她又补充道：“女的，三十八岁，以前在省歌舞团当演员，后来提到副团长，去年被晋书记调到台里。” 省纪委班书记去年退居二线，接替政协李主席的职务，由副省长晋传秩接替他的职务。冯旎丽以前只是省卫视台长，后来被欧阳索宏提拔到兼任省广电局常务副局长，行政级别也提为正厅局级。 省卫视既有雄厚的财力又有重大影响力，台长是实实在在的重要领导职务，她自然不肯放开手去专任省广电局常务副局长。 省歌舞团的演员，定然是又漂亮又有气质的，而且年龄也不大，才三十八岁。闻同马上明白了，老晋和那个什么陈绮凤关系不同寻常。 他问道：“郦副省长是什么意见？”郦副省长叫郦令君，在省政府分管文教卫，是从外省调来的。 冯旎丽说：“局长老卫找我谈的。我没找过她，还不知道她的态度。” 第942章 指点迷津 闻同考虑良久，说道：“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动安排？” 冯旎丽没明白他的用意，想了想道：“没什么活动。” 闻同道：“那就搞一个，比如说支持本土企业发展一类的主题。” 冯旎丽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说道：“《财富道》创办六周年庆典怎么样？” 闻同皱眉道：“主题单薄了点，再升华一下。” 冯旎丽基本明白他的意思了，眼前一亮说道：“庆典暨媒体与经济发展论坛，怎么样？” “可以！你们台里给包总、厉总、由总、万总、叶总、林总他们发请柬，尽量多请一些。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 冯旎丽道：“谢谢你关照！” 闻同笑道：“省卫视对边湖支持很大，这些年不但大力协助边湖企业做品牌推广，还全力支持市委市政府的工作，应该我感谢你才对。” 冯旎丽笑一笑，并没有说什么谦辞。作为省委省政府最重要喉舌的当家人，一直以来她确实很支持闻同的工作。 送走闻同后坐进自己的车里，冯旎丽把司机打发下车，从包里取出手机，换上一张不常用的GSM卡，拨打一个北齐省的手机号。二十几秒钟后，听到对方喂了一声，她才开口说道：“刚和他见过了，这么安排的……” 对方略微沉默了一下，说道：“可以，很不错的安排。” 冯旎丽说：“他不错的，对我说，感谢我支持他的工作。” 那边轻笑一声，说道：“你认为他帮你，真的是因为你支持他的工作？那是他糊弄你，怕你难堪。” “你的意思是——你给他打过电话了？他知道咱们的事了？” “没有，没打。我感觉出来的，他知道了我们的关系，至少猜测到了。否则的话，就凭你平时帮他的那点小忙，这次他会这么下力帮你？” 冯旎丽有点气恼地道：“那你同意我去找他，是不是已经想到了这些？要不你怎么会同意我去找他的？” 那边又是一声轻笑，说道：“不完全是。他不帮你，我就打电话给他。他同意帮你，就说明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反正不管怎么样，他总会知道的。” 冯旎丽嗔怪道：“讨厌，让他知道了！你也真是的，事先瞒着我，也不给我说透！怪了，他怎么知道的？” “我哪里知道？他这个家伙，鬼得很！放心吧，他是绝对可靠的人。你想想，他明明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却没有虚伪地应付你，非要等我给他打电话才答应帮你，说明他是坦诚的，不避讳我知道他了解我们的关系。” 翌日下午，松望堂把闻同找来，忧心忡忡地道：“我昨天去菜场超市转了转，感触很深，绝对不是统计局那些老爷们报上来的数字。物价的上涨，尤其是生活消费品价格的急剧上涨，已经危及社会稳定！老百姓意见很大，尤其是低收入人群，短期内家庭收入上不来，生活已经受到严重影响！” 省物价局由省发改委代管，而省发改委属于闻同的分管范围。省统计局同样也属于他的分管范围。他说道：“发改委已经会同统计局，组成联合工作组，分头下到最基层摸查。摸查工作结束，我们立即召开价格监督检查会议，统一部署。” “可以。情况已经很明显，物价上涨是不可逆转的趋势。如何在这个进程中维护经济社会的稳定发展，不啻于一场战争！这场战争很艰苦，但我们必须要打赢，要打得漂亮！”缓了一缓，松望堂问道，“杳踪工业园的食品企业，情况怎么样？” “我昨天去了解了一下。较为普遍的情况是，产业上游的涨价，传导到末端的时候，短期内动不了了。企业因为市场竞争残酷，没办法大幅度对消费者提价，上游累积下来的涨价成本无法如数转移走，只能自己背着，影响盈利能力。凤贤市长正带队深入各县区，详细地摸情况。调研结束，会拿一个方案出来。” 松望堂赞许道：“很好！你们党政班子思想统一，行动一致，不错！要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企业应对困难，扩大销售，提高市场占有率！” 闻同接话说：“这些年来，全省企业和省卫视密切合作，通过《缘来今生》、《财富道》几档具有全国影响力的节目，发布广告，既降低了宣传推广费用又显著达到宣传目的。下一步，这一块可以再挖掘，加强媒企深度合作，应对市场变化。” 他心说冯旎丽你运气好，松书记主动关心这个事。 松望堂点头认可：“这两档节目不错，做得很好，形成了品牌，打出了我们云缈的形象！” 他略一考虑，又道：“省委、省政府班子也要下去，深入地看一看，不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闭目塞听！” 松望堂雷厉风行，一声令下，省委、省政府领导班子主要成员分头行动，下到基层开展调研。 闻同被分到昆北市，由省政府铁副秘书长、省发改委副主任黎小玉等人陪同。这次调研松望堂特别重视，对方案亲自把关，把省领导们和其关联地分开。比如闻同不到边湖，省委常委、江映市委书记梅仲然不到江映，曾任昆北市委书记的刘强不到昆北，曾任利然市委书记的冒平昌不到利然。 发改委是宏观职能部门，领导班子成员全部搭配给调研的省领导。委主任杭光城陪同省委书记松望堂，常务副主任冯庄麓陪同省长糜巡哉，到闻同这里就只能是黎小玉。 黎小玉去年提的副主任，自然是分管省发改委的常务副省长闻同提的名。 昆北市委书记老梁和市长老陈迎到昆北、边湖交界处，市委常委、农业副市长牛佑才一同迎接。 按照惯例，车队所过之处实行临时交通管制。交警们在各个路口站岗，拦停过往车辆和行人，保证车队无停留通行。车队前有警车开道，后有警车殿后保护，煞是威风。 闻同并不想搞得这么高调排场，但惯例如此，容不得他另例。 第943章 摸情况 黎小玉以前没少陪同省领导下来，但作为主要陪同人员还是头一回。看着前边警车呼啸，路边车辆和行人退避三舍，她感觉说不出地美妙。 根据行程安排，调研第一站安排在新加坡海外农业集团名贵水果种植园一分园。老梁的安排是有特殊用意的，这个项目和昆北市前任市委书记、现任省委副书记刘强以及闻同都有关系。 海外农业集团当初之所以把这个项目放在云缈省，是因为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是闻同提出并主持实施的。 这个项目最终落户昆北市，则是刘强竞争下来的。刘强在任时，对这个项目倾注了大量心血。他的努力没有白费，经过多年的发展，种植园已经成为昆北市的重要企业。 更为重要的是，种植园带动了昆北市名贵水果业的发展，让名贵水果成为昆北市的招牌之一，名扬国内。 海外农业集团负责国内业务的林总带着几位副总，站在种植园一分园大门前迎接。双方客套一番，由林总带领，步行进入园内。 种植园的作物品种结构非常合理，短、中、长线产品相结合，既有一年生、一年一收或几收的短线品种，也有两三年才到盛果期的中线品种，还有不少四至八年到盛果期的长线品种。 到目前，前两年种植的长线品种已经开始进入盛果期，成为种植园稳定的收入来源。长线品种前期投入大，投资回收期长，但盛果期长达几十年，回报非常稳定。 林总和闻同很熟悉，在园区一路走一路介绍道：“我们的品种规划比较均衡合理，既包括短、中、长三线，还体现在季节性上。象冬春季节，我们通过大棚生产，能做到每个月都有果品产出。产品的定位都比较高，因为具备高品质和可信的环保性，一直牢牢占据着东洲、天都、南方省三地的高端市场。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处于卖方市场地位，鲜果定向供应超市、高档饭店、会所、水果专营店等地方，基本不愁销售。” 他不忘为老梁、老陈说好听的，说道：“市委市政府努力改善交通条件，对外既有公路、铁路，也有空运和水运，十分便捷，对我们支持很大。” 市长老陈在一旁说道：“种植园去年实现收入十六点五个亿，今年经济形势一片大好，有望突破十八个亿。企业用工一半是短期工，一半是全职工，折合下来相当于解决了七千个就业。如果考虑相关产业和带动的全市名贵果品种植业的兴起，大约解决了十万人的就业。” 为了逃避劳动法的约束，海外农业集团种植园大量采用临时用工的方式就近聘用农民工。实际上不单是他们，四海有芳的山蕨菜种植园，茶花粮油集团的油茶种植园，安湖山商贸公司的油茶种植园，等等莫不如是。 书记老梁也道：“刘书记在任时候确立的蜂业、蔗糖业两大拳头产业，在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大政策下，发展非常迅速，成长起来一批规模加工企业。” 昆北市农业和农村经济的进步，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密不可分。规划是闻同倡立并主持实施的，听到这些成绩，他很高兴。 在参观过程中，闻同总觉得老伙计牛佑才有些异常，似乎有话要和自己说，又似乎在躲着自己。 下午一行人到市区两家企业调研，一家是蜂业公司，一家是钢铁公司。这两家公司都是民营企业，效益很好，是昆北市的明星企业。 晚上老梁、老陈把市四套班子全体领导成员召集起来，陪调研组吃饭。人家张罗这个阵势是出于尊敬，闻同却很厌烦，又不得不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应付。要是在边湖下基层，他早不客气地批评了。 这一顿饭吃了小两个钟头，他酒虽然没喝多少，但时间耗费不短。吃过饭他坚决婉拒了老梁、老陈的其他安排，把他们请到客房谈事。 老梁、老陈给闻同安排的是昆北最好的一家饭店的总统套房。这套总统套房虽然不能和边湖杳踪广场置地饭店的比，但也有三百多平方米，内部装修奢华考究，拥有三间卧室、一大一小两间会议室，以及一间专配小厨房、一间办公室。 本来昆北方面给周先昊、孙家祥各安排了独立客房，但在闻同的要求下，他们俩住进了套房中的次卧。在一些细节方面闻同是很注意的，不给人留下“金属藏娇”的遐想甚至捏造、传播谣言的机会。 对于住总统套他无法拒绝，有份量的省领导下来都是这么接待，他不能另类。 闲话几句后，他说道：“梁书记，陈市长，这次省委省政府安排的调研，立意很高，目标很明确。当前物价上涨明显，经济有过热苗头，如何判断，怎么应对，需要深入地摸清情况。我提一个想法，我们的行程安排可以适当作出调整，向中小企业倾斜，向民众倾斜。” 老粱、老陈是一市的主官，份量很重，他把话说得很客气，给予了充分尊重。作为市委书记、市长，老梁、老陈是摸清了松望堂部署此次调研的意图的，否则也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但摸清了并不等于他们会无保留地配合。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只愿意把好的一面展示出来，担心暴露不好的方面。 又到了换届年，他们俩都有想法，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点什么岔子。听闻同这么一说，两人心里就有些别扭。老梁言不由衷地道：“好的，我们坚决配合，贯彻落实你的意见。” 闻同看出了他们的顾虑和勉强，摆摆手道：“不是贯彻落实我的意见，是我们共同去了解实际情况，为省委、省政府决策提供依据。我提具体一点，去你们襟江县开发区看看，再选两个县和企业老板座谈，然后去农村看一看。” 第944章 八卦疑心 闻同都提得这么具体，老梁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好说出来，答应道：“行，我们来安排。” 等两人一走，周先昊立即取出文件摆放到办公室的实木长桌上，又给闻同的茶杯续上水。闻同没有立即过来，仍旧坐在会客厅收看省卫视的晚间新闻。 二十分钟的新闻结束后，他站起身刚要离开，忽然又坐了下来。紧接着的是一则有关省卫视自身的报道，内容是《缘来今生》和《财富道》等王牌栏目。 节目持续大约十分钟时间，全面回顾了六年来省内企业在省卫视投放的广告，以及由此扩大的产品销售额测算数据。 除了罗列象富铜集团、真道电气、四海有芳、边湖重工、成光酒业、熊氏食品、申氏药业等大企业的广告投放外，节目还突出了省发改委、省农业厅、省林业厅联合投放的宣传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广告。 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广告是省政府批准的惠农政策性宣传，效果非常地好。这个广告省卫视是不能收费的，纯属义务劳动。 节目结束，闻同心里笑了笑，暗道冯旎丽动作挺快的嘛！ 他点上一支烟，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长木桌后，开始阅读文件。 周先昊把他的茶杯从会客厅的茶几上取过来，放到他面前木桌上靠右位置。茶杯放的地方离他身体大约三十厘米远，角度、距离都选得非常合理，让他坐着可以很舒服地去拿，又不会影响他展开文件阅读。 批了两份文件，到第三份文件闻同眉头紧皱，看完考虑了一下放到一边，又拿起第四份。第四份文件是全省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分析报表，截止上个月同比上年增长78%！ 他清楚得很，这个数字并不代表实际数。为了展示本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成绩，各地市报上来的数字会大于真实数字。饶是如此，拧干水分后的数字也够触目惊心的。 沉着脸考虑片刻，他对周先昊道：“请铁副秘书长、黎副主任来一下。” 黎小玉刚洗完澡，接到通知匆匆擦了几把头发，草草挽了个发髻换上一身家居服就过来了。等他们两人坐下，闻同把第三份文件递给铁副秘书长，问道：“对利隅县开发区的情况，你了解不了解？” 第三份文件是利然市利隅县开发区申请扩容的报告，扩大面积达一点五平方公里。铁副秘书长五十多岁，一直在省政府工作，是老资格的副秘书长。 他事先看过文件，但对利隅县开发区的情况并不了解。这时候闻同问，他一点也不慌，很老辣地道：“利隅开发区是省级开发区，重点发展包装业，打造‘大陆包装城’。目前面积四平方公里，新增的是三期。在目前经济增长迅猛的情况下，包装材料需求非常大，呈现供不应求的状态。尤其是杳踪工业园食品类企业，需求极为旺盛。因此他们规划上三期，适应发展的需要。” 这些内容一半来自于报告，一半来自于他平时从报纸上获得的信息，再加上他巧加融合。 闻同不满意他的回答，但又不好伤他的面子，就压下不提，拿起第四份文件亮了亮道：“全省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78%，你们怎么看？” 铁副秘书长意识到了他的不满，略一沉吟才道：“这个数字是我省近五年来最快的增长，和当前国内、省内的经济形势是基本匹配的。从全国平均数看，我们要高出不少。但要一分为二地看，一方面是因为我省经济相对沿海省份底子薄一些，起点低一些，增长比率自然会高一些。另一方面，说明我省在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大政方针下，发展速度高于全国平均。尤其是杳踪工业园和边湖开发区，对全省增长的拉动十分显著。” 他的分析基本属实，也不乏捧闻同的成分。 铁副秘书长是省政府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为人圆滑世故，四平八稳，没有鲜明的长处，也没有明显的不足。 闻同对他不是特别满意，认为他的思路缺乏开拓性，作为幕僚不能够完全跟上自己的节拍。但考虑到自己不能把全部精力放在省政府这边，还要腾出相当一部分时间在边湖，省政府的很多工作需要他这么一个老资格的人去协调落实，他就一直容忍着，继续用他。 “黎副主任说一说。”闻同要求道。 听闻同点到自己，黎小玉道：“我认为增长明显过快，存在风险。很明显，国内经济已经过热，出现了通胀。不用多久，国家会加强紧缩政策力度，央行会持续加息。” 铁副秘书长心里不住地冷笑，老黎这个闺女真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直以来中央每一轮要求紧缩，本省无不是想方设法规避调控，千方百计地上项目，什么时候见地方嫌增长过快、要防范增长过快风险啦？ 闻同道：“你的观点和经济界许多人的观点一致，但是也有许多不同的观点，甚至是截然相反的看法。我们要看到，这一轮经济增长来之不易，给社会创造了巨额财富，让民众收入迅速增加。” “是，老百姓实际购买力增长了多少？房价增长快，还是民众收入增长快？”黎小玉在闻同面前是随便惯了的，话冲口而出。 “这是一个实际问题，回避不了！”闻同点头道。 黎小玉刚洗过澡，发髻松松地挽起，一大段洁白柔腻的脖颈暴露在外，分外撩人。她虽然是年近四十的人，但生活优裕，保养得法，看上去才三十出头。 铁副秘书长偷眼看了看闻同，见他面色如常，对黎小玉的不敬丝毫不以为忤，心里不由浮上一阵莫名的异样。 黎小玉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趁铁副秘书长不备，对闻同递了个歉意的眼神。她自认为铁副秘书长没看到，实际上铁副秘书长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意她。 第945章 夜会旧友 铁副秘书长在大机关里沉浮了几十年，而且能爬到现在这个职务，其嗅觉之敏锐、眼睛之毒是一般人远远没法比的。黎小玉的异常表情和举止，再次加重了他的怀疑。 又交流了好一阵，闻同道：“我们这一趟下来，就是要摸清实际情况，所以请二位一定要用上心思。” 和黎小玉一起离开回到各自的客房。铁副秘书长关掉电视，竖起耳朵注意门外楼道里的动静。闻同的套房和他这间客房门对门，如果有人进出，肯定逃不脱他的注意。 令他失望的是，他足足等到深夜十二点也没发现异样。 黎小玉回到客房换上睡衣，刚躺进被子里，床头的电话响了。她没来由地心头狂跳，拿起电话轻轻喂了一声。 闻同是在套房的主卧室给她打的电话，问道：“不影响你休息吧？” 黎小玉觉得心头象被鹅毛撩过一般，痒丝丝的。她声音又轻又柔，说道：“不影响，才躺下。” 闻同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竟然没有觉察出来她的异样，直接问道：“你在发改委分管过开发区业务，应该清楚利隅县开发区的实际情况。” 黎小玉心里掠过一阵失望，说道：“现有二点八平方公里面积，三分之一被用于非生产用途，主要是房地产开发。剩余部分使用率不高，闲置标准厂房和土地不少，至少还有百分之三十的潜力可挖。” 在开发区开发房地产不是利隅县开发区独有现象，省内大大小小的开发区几乎都存在这个问题，只有杳踪工业园例外。 早期的边湖开发区因为有陈照东约束，没有发生变更土地用途搞房地产开发的事，后来陈照东调离边湖，也开发了十几处楼盘。闻同到任书记后，调王瀛洲接替马有成，才彻底遏止这种现象。 闻同说：“他们申请三期，扩容一点五平方公里。” 黎小玉心里有点不痛快，没好气地道：“形象工程，投资冲动呗！” 闻同被她顶得一愣，这才意识到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惹她。他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了，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老梁依旧全程陪同调研组。上午众人去了襟江县开发区，下午去了一个县和几十个中小企业的老板座谈，随后又去了两个村子。 和杳踪工业园、边湖开发区的企业比起来，昆北市企业的认识差得实在太远，对经济形势盲目乐观，根本没有考虑繁荣背后的风险。 一家民营企业老板反映的情况比较有代表性，说公司成立十来年，前五年一直亏损，后五年在盈亏平衡点上徘徊。从去年上半年开始公司的情况全面好转，盈利不但把前些年的亏损补了回来，还净赚了三百多万。 调研组走访两个村子所获得的信息，和边湖的情况差不多，老百姓对物价上涨过快意见很大，向调研组反映了许多问题。到后来问题越来越尖锐，让老梁、老陈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在回市里的车上，闻同特意把老梁、老陈叫到自己车上，安抚道：“两位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老百姓反映的情况，边湖也是一样，其他地市也基本相似。我们需要了解真实的情况，作出准确判断，科学决策。” 晚上九点多钟，周先昊接到牛佑才的电话。和牛佑才在电话里对答了几句，周先昊捂住话筒，推开套间办公室的门轻声请示闻同道：“昆北牛副市长想见您。” 闻同想了想，说道：“请他来吧。” 等牛佑才进来，闻同站起身从办公室出来，在会客厅和他握手道：“老牛，坐。” 见他特地从办公室出来在会客厅接待自己，牛佑才心里一宽，顾虑一下子少了许多。在办公室见客和在会客厅见客意义是大不一样的，后者体现了重视和亲近。 牛佑才等闻同先坐下，给他敬上烟打上火，方才屁股虚虚地坐到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开口道：“闻副省长，来打扰您工作，真是抱歉！” 闻同缓缓吐出一口烟，笑道：“老牛，你这人不对呀！我们是什么关系？老搭档，老朋友，老伙计，老交情！你就几年不去找我？忘了我？” 牛佑才和义南原县长老苟私交极深。因为他的原因，牛佑才心里始终存着疙瘩，总觉得愧对闻同，不敢再象以前那样去见他。加上闻同成为高高在上的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而他只是个副厅局级的副市长，心里就更是发虚。听闻同这么说，他倒不好意思了，讪讪地道：“您忙得很，轻易不敢登门。” 闻同知道他想什么，也不点破，问道：“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 牛佑才说：“还好，梁书记、陈市长对农业很看重，很支持我的工作。” 闻同说道：“昆北的农业很出色，发展非常快。”他心道当然了，刘强在任的时候昆北市的农业就抓得不错，是他的重要政绩，老梁、老陈敢不看重？ 牛佑才顺口道：“昆北的农业是全省农业的缩影，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分不开。没有规划，没有你前些年主持实施，不可能有全省农业的今天！” 闻同连连摆手道：“我有自知之明，不敢贪功。和规划分不开是真的，但当时没有杨书记、马省长、欧阳省长下定决心作出决策，顶住压力推进实施，后来没有卞书记、松书记、糜省长传承下来，是不可能有今天这个结果的。” 闻同说的是实情，牛佑才不好再沿着这个话题吹捧，改口和他聊这次的调研。闻同见他犹犹豫豫地，知道他藏有话要说，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就主动问道：“对将来有什么考虑？” “年纪到了，继续留在现在的位子上是不现实的，我也不做这个奢想。如果能到市人大或者政协，级别再往上踏一步，安安心心地养老也就满足了。”牛佑才一口道出来意，心里说，闻同还是讲情义的人，主动问起来。 第946章 脱胎换骨 听牛佑才只是这么一点愿望，连政协的正职也没有要求，闻同当即道：“昆北市的农业凝聚着你的心血，这个愿望不过分。” 这次调研共三天。翌日闻同又去了一个县和中小企业的老板座谈，还到了两个村子以及昆北市区的两个社区，所了解到的情况和昨天大同小异。 离开的时候，老梁、老陈坚持把闻同送到市界。 调研组从昆北回来走的是定府——边湖高速公路，在十里桥立交桥兵分两路。闻同改道边湖大道去置地饭店，铁副秘书长、黎小玉等人继续走江边高速回江映。 因为第二天亚船集团船用柴油机项目三期工程举行开工仪式，省委书记松望堂、亚船集团总裁姜迪昌要出席，闻同得陪同。亚船集团原总裁嵇总因年龄原因已经退休，由常务副总裁姜迪昌接任。 姜迪昌傍晚到的，入住置地饭店的总统套房。麻凤贤和桑义远、王瀛洲等人正陪他吃晚饭，闻同赶到时宴席已经进行到一半。 次日上午开工仪式结束后，姜迪昌立即返回天都。随后按照行程安排，闻同先陪松望堂去真道汽车调研，中午在开发区的四季春饭店吃饭，下午参观开发区。 站在真道汽车整车生产线旁，看着几分钟就下线一辆漂亮的新车，松望堂心情极好，当场道：“项目开工的时候，我来参加了仪式。今天看到一辆辆漂亮的车生产出来，我非常高兴。我提一条建议，今后全省公务车采购，优先考虑真道汽车。” 他回头对陪同的闻同道：“省政府负责政府采购管理，你们要大力支持本土企业发展。” 闻同应道：“好，我们认真研究，贯彻落实。”他的建议就是命令，何况还是这么一条令闻同心情愉悦的建议。 午饭应闻同的要求由开发区安排，这样王瀛洲就名正言顺地坐到了松望堂这桌的主陪位置上。厉坚得了闻同的嘱咐，要为王瀛洲做托。你来我往几轮酒后，他问道：“王主任，你们国家高新区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杳踪工业园早已获批为国家级开发区。边湖开发区这几年发展迅猛，区内企业以真道汽车、边湖重工、富铜集团部分产业、亚船集团百亿船用柴油机项目为代表，配套日趋完善，产业渐成体系，呈高、新、尖、重特色。所谓“重”，是指重工业。 正是因为有着实质性高新技术特点，在去年下半年，开发区申报升级为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 松望堂不知道这件事，拿眼睛看着王瀛洲。王瀛洲没有看他，对厉坚道：“部里已经通过了，在等待中央政府的批复。” 厉坚说：“部里已经通过，那就不会有问题了。” 松望堂偏过头对厉坚道：“新能源汽车是国家新兴战略产业，朝气蓬勃，前景非常广阔。你们真道汽车的后续投资不要放到外省，就留在边湖开发区，好吧？” 后续投资是几年后的事，现在答应下来无妨。厉坚笑道：“真道电气是边湖的企业，一定会尽可能考虑省内。” 松望堂问王瀛洲道：“开发区地方够不够？” 王瀛洲道：“完全够的。根据市委市政府的决策，从四年前开始，开发区调整发展规划，引导小型配套企业分流到邻近的彩桥区、望水县，给大中型企业腾出空间，提高区内土地利用率。截止目前，这项工作完成得很好，达到了计划进度。彩桥区、望水县工业用地富余量大，接收能力强，接收分流过去的小型企业之后土地集约利用水平得到显著提高。” 松望堂点点头道：“很好，就应该这样。土地是不可再生资源，要想方设法提高利用率，坚决杜绝随意浪费现象！” 他意犹未尽，顿了顿接着道：“我去过杳踪工业园，也去过江映开发区，在土地集约利用方面做得都不错。尤其是杳踪工业园，很不错，可以称之为典范！” 包青林笑道：“我们富铜集团摊子铺得大，浪费了不少土地。” 松望堂摆摆手道：“富铜集团有历史原因，不必提。当然，对于新上项目，如何提高土地利用率也是需要注意的。” 包青林权高望重，地位尊崇，是云缈省商界当之无愧的带头大哥，尽管富铜集团的营收和盈利已经被真道电气全面甩开。 可能是顾及包青林的感受，松望堂口风一转又道：“富铜集团是我省的砥柱，为我省经济社会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不仅是边湖，全省人民都对它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以包总，你们的项目不能再放到外省了，尤其是技术含量高的新材料项目！” 去年应欧阳索宏的邀请，富铜集团投资控股了北齐省一个五个亿的项目。包青林没料到他也知道这个并不算大的项目，笑着解释道：“主要是考虑靠近原材料，就在矿山附近。” 松望堂道：“去年底在天都开会，我已经向欧阳省长提出严肃抗议，不能再挖娘家的墙脚了！” 大家都笑。松望堂接着道：“今天包总、厉总、叶总都在，肥水不流外人田，有投资请务必照顾自家。啊，由总、万总几位不在，那就请你们转告一声！” 说笑了一阵，王瀛洲双手端起酒杯，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松望堂道：“松书记，感谢您莅临开发区视察指导！我代表开发区，敬您！” 松望堂满面和色，把手中的酒杯略略向王瀛洲举了举，微一仰头一饮而尽。厉坚心里一笑，暗道这回王瀛洲该高兴了。 下午众人陪同松望堂先去富铜集团在开发区的一家子公司，随后又去了边湖重工，最后到大江水码头。 站在竣工不到一年的码头三期工程边，面对着一派繁忙的装卸作业现场，松望堂对闻同、麻凤贤道：“和上次参加真道汽车开工仪式比起来，开发区变化非常大，进步显著，脱胎换骨。” 第947章 上层政治的高妙 松望堂说：“一排排厂房，一条条道路，一切井然有序，非常漂亮，很有现代化国际大工业区的气派！我看和杳踪工业园比起来，已经差得不远！我走马观花地看表面，进步主要在两个方面，一是进驻的企业多了很多，不少是国际国内大企业的生产工厂；二是基础设施提升很快。” 他转头对王瀛洲道：“王主任，你给我们讲一讲，说说你的秘诀。” 为了这一刻，王瀛洲准备了多日。他不慌不忙地道：“我认为开发区取得的成绩，主要有这几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和大力支持；第二是边湖市区域金融中心建设，为全市和开发区提供了充沛的建设资金，全面提升了基础设施水平；第三是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第四是深度开展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第五是开发区班子团结，上下一心，群策群力，坚决地贯彻执行市委、市政府的战略意图……” 他条分缕析，针对每一条详细展开汇报。在他事先向闻同提交的报告中，是将深度开展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放在第二条，将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放在第三条。闻同给他改成现在这样。 边湖市区域金融中心建设是松望堂确定的战略，由麻凤贤秉承实施，而深度开展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是闻同、马凤玲的战略意图，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也是闻同倡立并主持实施的，后两者是不宜凌驾于前者之上的。王瀛洲不是意识不到这一点，而是不能背着闻同擅自作出安排。 松望堂神情格外专注，最后对众人说道：“基础设施建设非常重要，这个毋庸置疑。但是，我们一定要清醒地认识到，内涵更为重要！什么是内涵？深度开展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就是做好内涵工作！杳踪工业园的成功决不是偶然的，边湖开发区学习得很好，很成功！” 他望向王瀛洲，继续道：“你刚才提到坚决贯彻落实市委市政府的战略意图，我理解就是坚定不移地贯彻落实深度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决策！这个很好，对上级组织的决策，就是要坚定不移地贯彻落实！实际上不只开发区，整个边湖市都在发生非常积极的变化，也产生了显著的效果。我希望你们在科学发展思想的指导下，深入实践，持之以恒地做下去！” 王瀛洲频频点头，心底兴奋莫名。 看着在江风中灰发飞舞的松望堂，闻同情不自禁为他的胸襟气度所折服。 在闻同的关照下，韦伏由省日报经济部主任升为副社长。这次省委一把手来边湖，报社社长亲自跟随安排采访工作，把他也带来了。 在动身送松望堂回江映前，闻同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让他留下别走。韦伏知道有事，就和社长打了声招呼，没跟着去送松望堂。 闻同把松望堂送出市界，回来的路上让周先昊通知他在市委招待所见面。 在回市区的路上，厉坚给闻同打电话道：“有个事要告诉你一声，阿迅的发小宓光华找到他，想让公司利用剥离出售资产的消息，联手推高股价获利。阿迅没同意，他又找我和老柯。我们明确拒绝了他。” 又是这个花花公子！闻同心里一阵厌恶，懒得提他，说道：“韦伏晚上在边湖，你有没有空？” 厉坚说：“没空，这就去机场。东洲明天上午有个客户见面会，我要参加。” 闻同到达市委招待所的小楼，韦伏已经到了有十几分钟，正在等他。两人到闻同的专用休息室，进屋坐下闻同问道：“就在招待所吃吧？” 韦伏道：“招待所的餐厅更有味道，比外面强。” 闻同对周先昊道：“让餐厅准备一下，马上过去。” 周先昊答应一声，转身出门对候在门外的招待所王经理道：“老王，麻烦你安排饭，搞爽口一些，领导洗把脸就过去。” 以前在边湖市委办当副主任周先昊就低调，现在调到了省政府，不再是边湖的干部，他越发地客气。 领到任务王经理急匆匆往餐厅走去，边走边想，难怪闻副省长官越当越大。看看他身边的人，秘书周处长，司机孙科长，都没什么架子。再看看其他市领导的秘书和司机，鼻孔快朝着天出气！ 等到八九分钟后闻同和韦伏、周先昊坐到餐厅的小包间里，六个清爽可口的凉菜、一瓶成光糯米酒已经摆上了桌。 王经理早已熟知闻同的口味，自行决定安排什么菜，根本不必周先昊布置。 坐下和韦伏碰了几小杯，闻同道：“松书记今天中午关于开发区土地集约利用的言论，你们不妨大力宣传一下。当然，也不要过份渲染。” 省党报资深大记者的政治素养自然不会差，韦伏十分老练地道：“以深入实践科学发展为主题，给土地集约利用一个三四百字的独立段落，行不行？” 上层政治高妙，到了闻同这个层次的领导，每一个动作都是有特殊用意的。韦伏猜不出他的意图，不敢问，也不想问。 闻同点头道：“这样最好。” “我吃完饭就动笔，保证明天见报。”老同学今非夕比，韦伏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对待了。 闻同点头，问道：“小慧的公司怎么样？” 谷小慧耐不住清贫，早年从云缈日报辞职办了家广告公司，主要客户是杳踪工业园的企业，也有不少韦伏利用自身影响拉来的关系客户。 象万有芳、柯绍东、南成光、熊宝金都知道她老公是闻同的同班同学，就照顾她，给了她不少业务。 韦伏道：“还好，今年业务增长很快。就是没什么利润，主要靠报社返点，估计到年底也就四五十万利润。”他是做了隐瞒的，今年情形特别好，全年下来净利润过二百万没问题。 闻同道：“让她带着孩子来家里玩吧，小芷念了好几次。” 第948章 世事变化真是快 “省政府到了，下车吧。脚下看清楚了，别摔着！”肥胖的女售票员提醒道。 一位八九十岁的老者上身穿着一件廉价的黑色夹克，下身穿着一条起了不少毛毛的蓝绦纶布裤，手里提着一只黑底橘黄色条块的行李包，对女售票员和善地笑了笑，笑容中夹杂着羞赧不安。 他身后一位二十来岁的壮小伙子双肩背着一只粗劣的黑行李包，左手吃力地提起一只装着满满东西的化肥袋，伸出右手抓着他的一只手搀扶他下车。 在壮小伙子身后还有一个老者，年纪六十出头，也费力地提着一只满满的化肥袋。 待三人下车站到街边的人行道上，女售票员方才关上门，嘴里叹息道：“这么一大把年纪，农村还是这么穷！” 三人刚下火车，满脸俱是疲倦，站在那里打量着这座车水马龙的陌生城市，不由得心慌起来。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壮小伙子指着身后不远处道：“在那里哩！” 巍峨的省政府大门前，摆放着红黄蓝紫白五色盆花，间杂陈放。两名警卫全副戎装，笔挺地站立在大门外两侧，令人不敢走近。 三人看了好一会儿，壮起胆子拿着行李慢慢地走过去。当离着大门还有十几米远时，门卫房里出来一位警卫，竖眉斥喝道：“站住！” 三人吓了一大跳，立即老老实实地站着没敢动。警卫走过来问道：“你们干什么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随便乱走？” 年近九旬的老者陪着笑脸道：“同志，我们是来找亲戚的，不是上访。” 警卫看他们大包小包，确实不象上访的，说道：“这里是省政府，找亲戚去家里。” 九旬老者说：“我们不知道他的家，就知道他在省政府当大领导。”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碰到，警卫冷着脸道：“不知道家还叫亲戚？走、走、走，别在这里碍事！” 老者年龄太大，他只在嘴里说说，倒没敢动手赶人。 老者急道：“我们找闻省长，是他老家的人！” 警卫怔了一下，斜着眼上下打量着老者道：“闻省长？你是闻省长什么人？” 九旬老者说：“我是他老家的，他得叫我伯。” 警卫瞪着眼问：“你有什么证据？” 老者傻眼了，这哪来的证据？警卫不耐烦了，训道：“还叫你伯！走吧、走吧，再不走拷人了！” 这时候一辆小车由远及近开过来。警卫立即“啪”地一个立正，对着车子敬礼。见小车开到跟前停了下来，他心里一慌，恶狠狠地斜了老者一眼，心道老东西你还不走，给老子惹麻烦了！ 车停稳后，下来一位端庄美丽的少妇，走到老者面前打量着他，叫道：“喜福伯，真的是你？” 老者看着少妇好半天，突然惊喜地道：“你是小同的媳妇！哎呀，你们那年回老家，这过去好些年，我都认不出来了！” 一旁的警卫心里叫苦连天，暗暗祈求老者别说他的坏话才好。兰蕙芷看了一眼闻喜福身后的一老一少，问道：“你们三个人一起吗？” 那一老一少看着兰蕙芷直笑，连一句话也不知道说。闻喜福道：“是的、是的，刚下火车，从老家过来。” 兰蕙芷没有再问什么，回身从车上的包里取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王副主任，我是兰蕙芷。老家有几个亲戚在大门外，麻烦你安排到招待所。” 招待所在省政府大院内。警卫反应不慢，连忙向门卫室招手唤同伴，伸手就去接闻喜福身后老者手中的大化肥袋。那个老者慌得不住地摇手后退，连连道：“不行，不行，我来……我来……” 门卫室迅速出来三四个警卫，要去帮忙拿行李。兰蕙芷道：“不用了，办公厅安排车来。” 少顷，省政府办公厅王副主任亲自带着车出来，指挥一帮人把闻喜福三人的行李装进车里。 坐在舒服的小车里，闻喜福眼睛贴在窗玻璃上，打量着这神秘的大院，心里感慨万千。刚才还被人驱赶，一眨眼又成了被人捧着的贵客，世事变化真是快！ 招待所离大门不过二百米，车很快就到了。王副主任亲自安排，给三人要了两个大标间，又嘱咐招待所经理服务好。 标间的条件不错，胜过外面宾馆的三星级标准。兰蕙芷比较满意，对闻喜福道：“喜福伯，你们就住在这里，吃饭服务员会送过来的。房钱、饭钱你们不用管，我都安排好了。小同开会去了，晚上才有空。我给他打过电话，他知道你们在这里。” 闻喜福一直没敢坐下，说道：“你忙你的，我们在这里等。” 兰蕙芷上午在省医上班，中午吃过饭后来省政府闻同的宿舍取他换下的衣服，带回边湖家里洗。她只需要上半天班，取了衣服就回边湖，对闻喜福道：“行，那我回边湖去了。” 兰蕙芷刚走，服务员搬来一张饭桌到闻喜福的客房，用餐车推来八九盘子菜和酒水饮料，还有一盆米饭和一盆汤。 闻喜福三个从没下过饭店，又兼刚下火车，只在车上吃了点面包，肚里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吃得淋淋漓漓。 闻喜福捉起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小杯白酒，对那个六十多岁的老者道：“喜成，你看小同的媳妇多好。大贵的人，在省政府大门口就认了我们，一点也不嫌弃！” “是、是，要不是你来，我们爷孙两个她就不认了。” 闻喜福不住地摇头说：“不可能！媳妇不认识你，小同肯定记得。他是有情有义的人，肯定会接待的。你放宽心，他会帮忙的。” 那个二十多岁的壮小伙子筷子上夹着一大块鱼肉，正要往嘴里塞，忽地停住不动，说道：“看，电视里有同叔哩！” 省卫视现场直播《财富道》六周年庆典暨媒体与经济发展论坛，省委书记松望堂、省长糜巡哉亲自出席。陪同他们出席的还有闻同、省委宣传部长、分管副省长郦令君三人。 第949章 美人诱惑 冯旎丽几乎把全省的重量级企业家一网打尽，包青林、厉坚、由应刚、万有芳、南成光、熊宝金、边湖重工叶总、省建工集团郝总、海外农业集团林总等人悉数出席。 这个活动的主题和时机选择得当，又有闻同事先的汇报，再加上包青林、厉坚、由应刚三大巨头出席，所以收到冯旎丽亲自送来的请柬时松望堂欣然接受了邀请，还动员省长糜巡哉一起出席。 象包青林、厉坚、由应刚、万有芳、海外农业集团林总这些人肯来，是因为闻同在背后做了工作，冯旎丽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请得动他们。连包青林、厉坚都出席，省建工集团的郝总自然不好驳冯旎丽的面子。 屏幕上冯旎丽站在台前发言席上，对着麦克风宣布道：“我台贯彻落实省委省政府的决定，将一如既往地免费宣传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同时决定对涉农广告实行全面优惠，倾力支持我省经济社会发展！经上级部门批准，优惠政策具体是，初级农产品类广告四五折计价，食品制造企业五五折计价……” 松望堂、糜巡哉等人端坐在主席台上，笑容满面地鼓掌。他们不太了解广告市场的混乱，媒体刊例价和实际结算价往往差别巨大。象省卫视的广告，平均折扣在六折的样子。冯旎丽对初级农产品类广告四五折计价，对食品制造企业五五折计价，优惠幅度远不是表面上那么大。 省卫视领导班子几位成员也在主席台后排就坐。副台长陈绮凤扫了一眼坐在面前的省内政商界的众多大佬们，又死死地盯着台前发言席上春风满面的冯旎丽，眼睛几欲喷出火来，心知台长梦已经破碎。 下午活动结束，闻同回到省政府办公室，把积了几天的文件一一批阅。到最后一份文件时，他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拿起电话吩咐周先昊道：“联系利然温市长。” 片刻温健祺的电话转了进来，闻同问道：“你们利隅县开发区三期扩容，到底怎么回事？” 上周省日报头版发表省委书记松望堂在边湖开发区的讲话，其中一段关于开发区土地集约利用的内容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作为利然市委书记、市长的秦罡风和温健祺自然也不例外。一市主官如果连省委书记的讲话都注意不到，那他离下岗也就不远了。 温健祺低声道：“秦书记主导的。不过情况有变，上午他找到我，提出暂缓这项工作。我正要向铁副秘书长汇报，说明情况，把报告退回来。” 闻同刚放下话机，电话又响了起来，是冯旎丽打来的：“闻副省长，我冯旎丽，晚上请你吃饭，请一定答应我！” 自隐私被他知道后，冯旎丽倒觉得和他亲近了许多，说话就随便了。 闻同满口道：“好哇，晚饭正好没着落，定在哪儿？” 冯旎丽说：“远郊有座水库，野生鲜鱼汤味道很不错。我让司机给孙科长打电话，告诉他具体地方。” 下楼的时候，周先昊小声提醒闻同道：“您老家的几位客人在招待所。” 闻同这才记起来，想了想道：“你打电话给招待所，让他们等一等，晚些再过去。” 水库离城十几公里，位于一处不知名的山谷。冯旎丽怕孙家祥不知道路，特地在半路上等着。等到地方的时候，闻同才知道不止她和司机，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主持人。 这个主持人他认识，在省卫视主持《缘来今生》节目，叫陈晓涯，名气直追头牌慕慕。他对《缘来今生》并没有什么兴趣，是有时候陪母亲闻妈妈看电视，顺便瞅上几眼。 这个陈晓涯长得很象被闻声抛弃而不幸堕入红尘的那个省歌舞团的小菲，让他莫名生出三分好感。 水库不太大，边上建着一座院子，院子里有一座三层小楼，两间平房。在这个地方开饭店，靠的是回头客。冯旎丽来过几次，认识老板，前天就打电话让他把今晚的客全部推掉，专门接待闻同。 院子里错落有致地种着花草树木，虽不十分精致，但颇具雅趣。小楼内部装修很不错，乡村风格，干净整洁，可见平常来的客人有一定档次。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虽然冯旎丽没有介绍，他也认出了今晚的贵客是谁。他把客人引到三楼最好的大雅间，窗户外边就是水库。 众人刚坐下，服务员流水似地端上来八个凉菜，都是山珍野味。冯旎丽亲手给闻同斟上极品成光糯米酒，随即又要给周先昊倒。 周先昊赶忙去接，却被陈晓涯抢了先。她娇声笑道：“该我给各位领导倒酒，谁也别抢！” 她先给冯旎丽倒满一杯，接着是周先昊，最后是自己。由于不是正式场合，孙家祥和冯旎丽的女司机也上了桌，不过他们不能碰酒。 冯旎丽双手举杯，对闻同道：“闻副省长，《财富道》是你的建议，感谢你对电视台的支持！”有其他人在场，她不便说破实情。 闻同微一举杯，喝干了酒。冯旎丽又对陈晓涯道：“晓涯，闻副省长的母亲是你《缘来今生》的忠实观众，今晚你要多敬酒。” 陈晓涯立即站起身，走下座位到闻同身边帮他倒酒，说道：“那我是一定要多敬闻副省长的。” 她们两个这么一唱一和，闻同倒不好应付，对陈晓涯的敬酒同样一饮而尽。不过等到她再敬的时候，他就只象征性地端杯回应，并不真喝。 陈晓涯装娇卖痴，不依道：“闻副省长，小女子舍了醉酒敬您，您要怜惜人家才好的！我喝一杯，您喝半杯，就当鼓励人家嘛！” 闻同微微笑了笑，喝下小半碗鱼汤，赞道：“味道鲜美，很不错、很不错！我说主持人小姐，我们是来品尝野生鲜鱼汤的，不是来喝酒的！你在节目里提醒你的嘉宾不要跑题，我也提醒你一次！” 第950章 密谋 陈晓涯却道：“佛教谓酒为‘般若汤’，谓鱼为‘水梭花’，可见鱼和酒是有关系的，密不可分。闻副省长生生地把她们分开，真是让人心痛啊！” 闻同心里一动，看不出来，这个陈晓涯学识这么渊博，还真是有些内涵。他笑笑道：“‘般若’是智慧，‘般若汤’就是劝人喝酒要适可而止，要理智，带着聪明劲儿喝！” 陈晓涯道：“《东坡志林?卷二?僧文荤食名》载，‘僧谓酒为「般若汤」，谓鱼为「水梭花」，鸡为「钻篱菜」，竟无所益，但自欺而已，世常笑之……’。东坡先生早有定论，是大和尚嘴馋，偷偷喝酒吃荤，为了求得自我安慰，掩耳盗铃给酒、鱼、鸡改名字。” 闻同一本正经地道：“原来是这样，那是我歪解了。嗯，光头无发即智慧，把酒叫作‘般若汤’，倒也贴切。不过这个‘钻篱菜’就有点不地道了，钻篱听壁脚？有动凡心的嫌疑嘛！” 古代农家住的是茅屋草舍，以篱为院墙。“钻篱”二字本来没有什么，被他一通歪解，成了惹人遐想的暧昧字眼。 众人想象着深更半夜里，月光之下，和尚光光的脑袋钻过篱笆，偷听人家夫妻行房的墙脚，都大笑不止。 陈晓涯伏在冯旎丽肩上，笑得花枝乱颤，喘着气道：“闻副省长对大和尚的幽默挖苦，不亚于东坡先生呢！” 闻同看了一眼她如花的容颜，忽然想到红颜命薄的小菲，心中一阵愧疚，暗道她现在在哪里？命运如何了？ 车进省政府大院时，已经是晚上十点。招待所经理知道闻同晚上要来，就没有下班，一直守在一楼门外。闻同一下车，他立即在前头带路，把他领到闻喜福住的客房。 闻喜福三人正等得心焦，见闻同进门连忙站起身。闻同上前两步，扶他坐下道：“喜福伯，你坐、你坐！喜成叔，你也坐，都坐。” 那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叫闻喜成，见闻同见面就认出了自己，心里大为高兴。 招待所经理是人精，早就安排妥贴了。闻同一进门，几个服务员送水果的送水果，上茶的上茶，端椅子的端椅子。 经理亲自给闻同摆椅子，接着又给周先昊、孙家祥摆。布置好了一切，他随即知趣地带上门守在屋外听候差遣。孙家祥虽只是司机，但级别不低，正科级。况且司机和司机是不一样的，大领导的司机其实就是小领导。 闻同坐下来道：“你们来之前该打个电话，好安排人去车站接。” 闻喜福道：“哪里知道电话，木秀一家去了美国没回来，也没处问。” 闻同道：“来一趟不容易，多住几天，玩一玩。先昊，你安排一辆车，再安排一个人陪着。” 闻喜福道：“怕不能多住了，是求你办事来的。喜成，你自己说。” 闻喜成忐忑地道：“我家文革出事了，被公安局抓起来，关进新好县大牢里！” 闻文革是闻喜成的小儿子，年龄和闻同差不多，两人读小学的时候还同过班。闻同问道：“文革那么老实的人，怎么被公安局抓了？” 闻喜成说：“他在新好县建筑工地上做工，做事的时候不小心，把县里副县长小舅子的车碰掉一块漆皮。他赔了礼，也答应赔钱，人家还打他。他躲的时候，副县长的小舅子追在后面，自己不小心撞上一根木方，掉下来腿被砸折了。新好公安局的抓了他，诬陷他犯了故意伤害罪，要判好几年，又要我们出六万块医药费……” 真实情况如何要了解，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辞，闻同道：“行，我明天打电话问一问。村里情况怎么样，都好吧？” 闻喜福道：“现在搞新农村建设，土坯老房一律强拆，有钱没钱盖新的就没人管。你的老屋在的，乡里书记下来说了要保护，谁也不能碰。” 这种情况在云缈省也是一样，闻同并不认可这种急功近利、不顾一切的方式，但他阻止得了边湖，却没能力阻止得了全省。 他走的时候，闻喜成坚持让他把两只满满的大化肥袋捎上，说里面是花生、绿豆、干枣什么的。他推辞不过，只得让人搬进后备厢带走。 天都郊外的山区，草木吐翠，山风料峭。掩映在四季常青深木中的长乐宫却是另一番天地，室内恒温恒湿，盆栽娇翠欲滴，鲜花怒放。 在大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时尚而另类的十色光线下，宓光华懒懒地斜倚在乳白色进口全皮大沙发上，左右各搂着一个女人，对对面同样倚红偎翠的高登山道：“话说透了，阿迅死活不同意。也找了厉坚和柯绍东，一样不同意。有财不知道发，真是不可理喻！” “我早说过，阿迅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早忘了小时候的交情。你偏不信，几次三番去找他，哪次不是碰壁？哼、哼，不够朋友，不是一路的！”高登山手在身边美女的胸前活动着，忽然用力一抓。 美女痛呼一声，打了一下他的手道：“轻点啊，痛死人了！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华少比你强多了！” 高登山怪笑一声，抽出手粗鲁地直插她下体，边肆意搅动边问道：“小骚蹄子，要轻还是要重？” 女人敢怒不敢言，摆出风流模样，不住地说着软话。 高登山也有些手酸，抽出指头在她身上擦了几擦，驱赶道：“滚，败兴！” 他又对另一边的女人道：“都滚，大爷要谈事！” 宓光华放开身边的女人，下巴一抬示意她们离开。 等女人全部离开富丽堂皇有如宫殿的大厅，高登山接住宓光华扔过来的烟，“嗞”地一声打着Zippo火机，点燃烟美美地吸了一口，说道：“真道电气是一头肥牛，早就想割几刀下来。这回机会终于来了，怨不得大爷！” 宓光华不解地看着他。高登山嘴一歪，笑道：“我手里有宗案子，牵连到真道电气，证据确凿……” 第951章 暗中取证 宓光华不屑地道：“那能有什么用？连根寒毛也伤不了！” 高登山摇头说：“你还是不懂！这是一个契机，先查子公司，再扩大到集团。同时从另一个方面着手，大股东和管理层玩内幕交易，套现获利！” 宓光华道：“他们还算规矩，应该没有做过头事，定性内幕交易恐怕很难。” 高登山说：“没有？大股东和管理层集体套现是事实吧？你要明白，有没有并不重要，公众相信就行。媒体一哄而上，网络上再跟风，铺天盖地，一人一口唾沫淹也淹死他们！” 宓光华两眼放光，随即又犹豫地道：“是不是先和阿迅谈谈，能合作就不要翻脸，几十年的交情不容易。” 高登山一撇嘴道：“有用吗？你还是不明白，他们既然不同意合作，也就想到了我们不满，不怕我们。你就是拿着这个去谈，他们照样不屑一顾！只有把火烧起来，烤得他们汗流浃背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厉害，才会向我们低头。再说了，又不是对阿迅个人来的，没有什么不够朋友的！” 宓光华还是心虚，说：“真道电气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肯定有它的厉害，不是那么好碰的，不然早就被人搞死了，哪里撑得到现在！” 高登山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中央正在高调打击商业贿赂，他们撞到风口上，你说是不是我们的好机会？” 两人计议许久，初步商定细节，心情大为畅快。 墙上巨大的液晶电视里正在直播一场财经人物慈善晚宴。名流们衣饰鲜亮，男人风度翩翩，女人婀娜多姿，直是富人们的表演秀。 忽然人丛中露出一位身着华美长裙、气质高贵的少妇，身边围着七八位男士，正谈笑宴宴，满面生辉。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宓光华脸色一黯，心头阵阵刺痛，别过目光望向别处。 高登山觉察到他的异常，搭眼一看电视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前妻成为光彩照人的商界名人，身份地位居于这个名利社会的上层，而自己却一事无成，寄生于祖、父辈，这样的滋味任谁也受不了。 他抓起遥控器关掉电视，站起身随手扔到沙发上，叫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阿华，走、走、走，乐去、乐去！” 第二天上班，高登山打电话给在碣阁市办案的副手孔副局长道：“老孔，给你交待个事。真道电气碣阁市有限公司的经理立即控制起来，必须让他交待全部商业贿赂事实，提供书面证据。要注意，此事务必在保密状态下进行，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孔副局长依令行事，当晚找了个借口把真道电气碣阁市有限公司的经理刘炳辉约到一家咖啡厅，对他实施控制。刘炳辉被带到碣阁市区一家宾馆，犹自懵里懵懂地不明所以。孔副局长亲自上阵，取出几张纸道：“刘经理，你看看这个。” 刘炳辉接过来一看，当即惊得面无人色，语无伦次地道：“你们……你们哪来的这……这个？究竟……想……想干什么？” 几张纸是刘炳辉在公司日常经营管理中吃回扣的证据，来自同一家单位，总金额达到一百多万，已经构成犯罪。孔副局长笑吟吟地道：“配合我们工作，就能从宽处理，否则……” 刘炳辉脑子里一片混乱，下意识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孔副局长道：“回去抓紧时间安排，把公司所有对外商业贿赂的物证准备妥贴，只考虑对外给付的情况。你能管理真道电气的一家子公司，想必智商不低，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刘炳辉紧张地权衡得失，个人吃回扣得蹲大狱，而公司发生对外商业贿赂是经营者行为，个人所需要承担的责任会轻微得多。孰取孰舍，已不言自明。而且只要自己能回公司，准备哪些物证、准备多少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孔副局长察言观色，知道他已经有了决定，语带嘲讽地警告道：“要抓住戴罪立功的机会，功劳越大，罪会越轻。立功足够大的话，也可能忽略不计。哼、哼，刘经理，不用我们的人给你培训什么叫商业贿赂吧？” 刘炳辉打了个寒颤，这时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半晌他声音喑哑地道：“我保证全力配合，不过有一个要求，希望你们的工作能做到不露痕迹，不要暴露出我来。我上有老，下有小，不想失去这份工作。要是让人知道我检举揭发的事，日后恐怕谁也不敢聘用我了，职业生涯会彻底断送掉！” 孔副局长冷冰冰地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刘炳辉道：“有一点我必须说明，别到时候说我没尽力。真道电气管理规范，不象某些同行那样不择手段拓展业务。” 看孔副局长眼神冷得象刀子，他连忙道：“不过，我负责碣阁市有限公司后，经营比较灵活，有些已经在商业贿赂范围内……” 第二天孔副局长派出几拨人，分头到当地税务部门调出三年来真道电气碣阁市有限公司所开具发票的存根联，带回到驻地宾馆。为了掩人耳目，办案人员同时调出了另五家企业的发票存根。 随即，办案人员分赴当地十几家企业，把他们购货发票的发票联一张不漏地复印回来。同样地，这十几家企业既有真道电气的客户，也有那五家企业的客户。 收集齐全材料，办案人员逐张将真道电气的发票存根联和发票联进行核对，发现有多张发票联填开金额大于存根联金额，属于套开。 统计下来，套写虚增的发票金额共计四百二十余万。到了这一步调查组不着急了，把相关单据留下复印件后全部退回给了各单位。 几天之后，根据刘炳辉的指点，调查组对真道电气其他省份的几家子公司进行了同样的取证。刘炳辉的猜测很准确，这几家子公司一半存在碣阁市有限公司一模一样的情况，合计下来套写虚增的发票金额高达一千二百余万！ 第952章 一头撞到石头上 闻同有一个高中同学在南谷市教育局任副局长，通过他闻同了解清楚了闻喜成的儿子闻文革的案子，情况和闻喜成所说完全相符。 由于对方是副县长，级别不低，靠这个副局长同学去协调肯定办不下来。他直接把电话打给市委书记胡营彪，说道：“胡书记，我是闻同。老家村里一个小学同学，叫闻文革，在咱们新好县出了意外，想麻烦你关心一下。” 那年闻同刚刚上任边湖市委书记，回老家探亲时结识了胡营彪，那个时候他还是市长。后来胡营彪带队来边湖学习发展农业的经验，并在闻同的关照下让南谷市和边湖市建立起合作关系，还从杳踪工业园引进了几笔食品制造业投资。几年来两人一直有联系，关系虽然不深，但已很熟悉。胡营彪很爽快地道：“好，我来安排。” 侧面摸清情况后，胡营彪打电话把新好县委书记叫来，劈头盖脑地训了一顿。县委书记不知道这个事，回到县里把那个副县长找到办公室问道：“我听说你小舅子受伤了，怎么回事？” 副县长不明就里，很奇怪一把手过问这件事，说道：“他检查工地的时候，一个农民工把他的车碰了，还推倒木方把他腿砸折了。人伤得很重，还在医院躺着。” 县委书记冷笑一声道：“那个农民工胆子不小，碰了车还伤人！” 副县长这才觉出不对味来，脸一红没敢吭声。县委书记一直对他很不感冒，把在顶头上司那里受的气加量给了他，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道：“放屁！明明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制造冤案，勒索钱财，还伪装成受害者！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必须处理圆满了……” 副县长窝着一肚子的火，红白着脸离开书记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越想越憋闷，一抬手把六七百块钱的高级不锈钢茶杯狠狠地砸到地板上，又不解恨地飞起一脚踢过去。 不锈钢杯杯壁厚实，他穿的是尖头皮鞋，这一脚恰好踢在杯底边沿上，受力的大脚趾登时痛澈心肺，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他扶住桌子坐到椅子上，脱下鞋袜捧起脚一看，大脚趾坟起一道暗紫色血印，脚趾盖翻起了小半块。办公室备有药和疮可贴，忙乱一阵后他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缘由。 一把手如此大发雷霆，显然很不寻常，里头一定有特殊情况。他把电话打到县公安局，对办案的县刑警大队副队长道：“你了解一下，那个农民工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亲戚。” 半个多小时后，副队长打回来电话，汇报道：“问了那个农民工，他村子里有个人在云缈当副省长，和他小学同过学。其他的没有什么，很平常的农民家庭。” 副县长立即登录云缈省政府官网，很快就查到闻同的籍贯。他用“闻同”和“闻家村”两个关键词搜索，查到十几条知情网友的帖子，证明了闻同是闻家村的人。闻文革也是闻家村的，两人同村。 至此他终于明白，这回倒霉一头撞到石头上了，再想随心所欲处理案子是不可能的事。不过“石头”不在本省，和那个闻文革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关系，用不着过于忌惮。 考虑良久，他给县刑警大队那个副队长打电话道：“把闻文革从看守所放了，不要为难他，就这样算了。” 挂断电话他嘀咕道：“老子让步到这个程度，够可以的了。娘的，堂堂的副县长对付不了一个绵羊一样的农民工，这说到哪里都是不可能的事嘛！”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闻文革、闻喜成父子俩觉得人从看守所平安出来，又不用交一分钱医药费，很知足，哪里还敢去纠缠着讨要公道。 事主不究，新好县委书记、胡营彪就都默认了这个处理结果。胡营彪给闻同打电话说了处理结果，闻同自然更不会细究。 按照松望堂的部署，省领导调研结束后将召开省委常委会议，分析全省经济形势。在此之后，省政府将召开全省经济形势分析会议。 在两个会议之前，边湖市召开全市经济形势分析会议。会议由市长麻凤贤主持，市政府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各县（区）行政首长，市直有关部门、市属大型企业主要负责人参加会议。闻同应邀出席会议。 在召开这个会议之前，闻同、麻凤贤分头到各县区进行过调研。调研主要以麻凤贤为主，闻同只去了一小部分县区。 经过历届市委市政府多年的努力，在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的框架下，边湖市业已形成“三极多点”的工业布局。“三极”是杳踪工业园、边湖开发区、富铜工业园，“多点”是以望水县开发区、彩桥区、临湖县水产园、湖西县开发区为代表的省级及省级以下开发区。 随着杳踪工业园的高速增长和边湖开发区涅槃后的爆发，以及富铜工业园的稳步增长和“多点”的遍地开花，边湖市各项经济指标在全省一骑绝尘，进一步拉大和第二名江映市的距离，而且在可预见的未来这个差距将越来越大。 根据省统计局的数据，今年截止上个月，边湖市地区生产总值高出江映市78%，地方财政收入高出83%，固定资产投资高出32%。 五年前边湖还排在江映之后，五年之后已经掉了过个。 边湖之所以在短短几年时间里赶上江映，并超出一大截，除了此长彼消的原因外，还有一个不可明言的原因。 这个原因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是五年前江映市的统计数据经不起推敲。换言之，早在五年前边湖市实际上就超过了江映市。 吹起的肥皂泡再美丽，也终究是肥皂泡，破灭是迟早的事。 “三极”之中富铜工业园因为把部分产能放到边湖开发区，所以规模最小，已经全面落后于其他两极。 第953章 俗缘已尽 麻凤贤意气风发，在闻同的主导和支持下，会上主持通过了《十二项决定》，是为日后名闻遐迩的“37号文”。 《决定》的主要内容有，坚决落实中央调整产业结构、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方针；设立面向中小企业的产业风险基金；协调银行安排专项授信，以备经济形势剧烈波动时企业对流动资金的需求；向企业发出提示，提醒企业注意控制新增投资的规模和进度，集中精力做强现有主营业务；警示企业注意资产的流动性，及时清欠回笼货款，注意降低成本费用；市政府在继续推进实施“出海工程”的同时，将加大推动企业开拓国内市场的力度；加大职业教育财政投入。 调整产业结构，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事实上多年来闻同、马凤玲一直致力于此，科学城的设立即是最直接的证明。 产业风险基金的规模8个亿，全部由市、县两级财政出资，分期投入，用于向中小企业发放补贴，扶持其度过因经济环境变化所造成的经营困难。 《决定》带有很强的风险防范性。不是说闻同肯定经济环境会发生恶化，而是出于有备无患的考虑，做好应急预案。 在这个方面，麻凤贤是非常赞成他的意见的，大力地支持配合。在就任边湖市长之前，麻凤贤一直在金融系统任职，风险意识很强，少了省内许多政府官员的盲目和冲动。 会议结束后闻同把麻凤贤叫到办公室，说道：“今天的会议，我的意见是简单化处理，不必过多宣扬。” 这是闻同一贯的风格，麻凤贤虽不是很赞成，但也能理解，说道：“我明白，《决定》在很多人看来太消极，和当下打了鸡血的经济形势格格不入，不合时宜嘛！” 再议了会其他工作，麻凤贤起身告辞。 推开门后，他转身回头以退出去的姿势出门，以示对闻同的尊敬。他注意到闻同在注视自己，面露微笑，也报以会心的微笑。 目光相触的一刻，两人体会到心意相通的畅快。 出来走在过道里，麻凤贤心想，他在边湖功德圆满，干完这一届不可能再干下去，该轮到我登台唱主角了。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边湖综合实力一枝独秀，在省内的地位远远不是其他地市可比，这个市委书记肯定高配为副省级。我不敢奢望象他一样干着书记还当着常务副省长，但配个省委常委身份总是没问题的吧？ 闻同批完几项文件，正要出发坐火车去江映，忽然接到包青岚的电话。包青岚一般不会主动联系他，打来这个电话很可能是有重要的事。 包青岚为闻同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清一色的素食，不带一点荤腥。吃饭的时候，她不断地给闻同夹菜，频频和他碰杯。 吃过饭，闻同给她打下手收拾碗筷，她没有拒绝。要是在往日，她一定会推开闻同，不让他沾手。收拾停当一切，她擦干净手上的水，搂住闻同道：“抱我去洗澡间，想和你一起洗。” 闻同低下头，吻上她的红唇。包青岚用身体贴紧他，热切地回应。两人动作轻柔，相互爱抚对方，吻得舒缓绵长。 良久，闻同横抱起她，上楼到洗澡间。进到洗澡间两人相互脱去对方的衣物，一起躺进宽大的浴缸。缠缠绵绵洗澡时，二人激情难抑，就地行事。 包青岚已近五十岁，但保养得不错，仍是莹白如玉的一身冰肌玉骨，岁月并没有狠心地把她身上的美全部带走。 欢好之后，她通体又泛起那奇异的潮红，宛如一具血玉美人雕塑。闻同抱起她躺到床上，爱怜地道：“姐，你总是这么美，美得让弟弟心醉！” 包青岚用嘴吻住他，好半晌松开道：“再疼姐姐一次，又想了……” 连续两次交欢让两人筋疲力尽，瘫软成一团，相拥着沉沉睡去。 到了翌晨五点钟，两人几乎同时醒过来，又在包青岚的索求下来了一次。事毕闻同去洗澡，包青岚则去厨房准备早餐。 吃过早餐，包青岚开车送他出门。昨晚孙家祥既没有回边湖，也没有去江映，而是住在了富铜县城。闻同从包青岚家出门前给他打过电话，让他提前到途中等候。 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包青岚把车停到路边，从包里取出一只信封递到闻同手上，凝视着他微笑道：“不要问，赶紧上自己的车吧！”言罢她从驾驶座上探身往后，抱住闻同的脑袋深情地亲吻，万般地不舍。 闻同感觉出了她的款款柔情，在她耳边轻声道：“姐，弟弟爱你！” 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让包青岚一瞬间情难自控，泪水夺眶而出。她扶住闻同的头，定定地看着他，良久狠心地转过头道：“快下车，不然要晚了！” 闻同和省发改委主任杭光城约好了，上午八点半听他汇报工作。 闻同不敢耽搁，下车迅速坐进前头自己的车。孙家祥启动车子，他转身从后座上看出去。后面的车上，包青岚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泪水不住地滑落脸颊。 闻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向包青岚露出笑脸，轻轻扬了扬手。刚扬了两下手，他忽然意识到玻璃上贴着膜，包青岚看不见车内的情形，由不得心中郁郁。 直到后面的车在视野中消失，他才回过身，心里琢磨着包青岚的异常表现。因昨晚太过疲劳，默想了片刻，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车进城时，他醒了过来，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不过头却隐隐作痛。孙家祥注意到他醒了，反手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他接过来拧开盖子灌了几口，酸涩的口腔顿时如过甘露，头脑跟着清醒了许多。放下矿泉水瓶，他忽然记起包青岚给的那只信封，忙从裤口袋中取了出来。 信封薄薄的，用胶严实地封住了口，封皮上没有写字。 第954章 来者不善 闻同用手捏了捏，急不可耐地撕开封口，展开信笺细读。 未及几行，他脸色倏地发白，身体僵硬，双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弟，和你相处的这十几年，是姐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在姐心里，你是我亲爱的弟弟，是我至爱的男人！这个世界上，我牵挂的人是你，还有哥哥、嫂嫂和侄子！姐感激你，给了姐快乐，让姐有了新的生命！” “快乐总有终结的时候，我想好了，决定皈依佛门！这个想法不是今天才有，两年前我就开始信佛，向佛。虽然我们以后不能再有肌肤之亲，但姐的身子离开了你，心却永远和你在一起……” “佛度众生，慈悲为怀。姐相信你会始终把苍生百姓放在心里最重的位置，不忘记自己的理想和使命，为信念而不屈不挠……” …… 闻同热泪盈眶，轻轻合上信笺，心里说道，姐，弟弟太自私，没有注意到你心境的变化，对不起！不管怎么样，在弟弟心里，你永远是我又敬又爱的人！ 包青岚富有个性，好恶分明，颇有侠女风骨。她要是看不惯的人，连话也不会和人家多说，要是看对眼的人，肯为人家掏心窝子，性格很不易让人接近，所以处的朋友极少。 闻同是唯一走进她内心世界的男人，是她的红颜知己，对她知之极深。在闻同心里，她就是冰雪天地中的一树寒梅，清冷，孤寂，沉静，出尘脱俗，孤芳自赏，淡泊的外表下其实头角峥嵘，有着一颗激烈的是非心。 两人心意相通，互相欣赏。她对闻同的心理有着很大影响，某种程度上是闻同的精神依赖，而非肉欲伴侣。 八点十五分，闻同坐到办公桌前，收起惆怅的情怀开始阅读杭光城报上来的全省经济形势分析会议汇报材料。 省发改委是省政府负责宏观管理的综合经济部门，将在会议上报告经济形势和近期需要抓好的经济工作。因为发改委是自己的分管部门，闻同对情况极为熟悉，很快就浏览完了十几页的报告。 八点半，杭光城准时坐到闻同面前。两人关系不错，既是上下级，也是老朋友。闻同递过去一支烟，又给自己抽出一支，就着他打燃的火机点上，说道：“报告我看了，提三条意见。第一，‘增长过快’改为‘增长偏快’，‘经济明显过热’改为‘有过热倾向’；第二，‘抑制投资警示’改为‘抑制投资提示’；第三，对物价投机炒作行为要‘坚决打击，从严治理’，不是‘防范’‘打击’！” 杭光城道：“对经济形势的分析判断，经济研究所的专业意见更激进，委主任办公会议已经做了修正。”经济研究所是省发改委下辖的事业单位。 闻同道：“说不妨轻一些，做可以重一些。后半部分提到的近期需要抓好的相应的经济工作，除了物价投机炒作治理，我没有异议。对于物价投机炒作行为，不能留情，发现一例，打击一例！属于跨省的，要向中央政府汇报，协商兄弟省市联动！” 杭光城道：“好，下午再报过来。发改委是专业部门，一向讲究实事求是，说实话，做实事。你领导的那两年这个传统进一步发扬光大，全面成型，我们一脉传承下来了。” 因为包青岚的事闻同心头郁郁，对他半是奉承半是玩笑的话勉强抱以一笑，说道：“赶在两点钟之前，我们一起去见糜省长。” 对经济形势的判断和主张，省长糜巡哉和省委书记松望堂分歧不小，他不希望在见糜巡哉之前被松望堂找去征询意见。 见他情绪不佳，杭光城颇觉无趣，就不想多留，说道：“好，我马上回去落实。” 杭光城刚出门，厉坚打来电话道：“出了一点意外，麻烦不小。事先没有通知，搞出一千六百多万套开虚增的销售发票，定性为商业贿赂！他们调查客户的账簿，发现虚增的部分以现金方式结算，但是并没有真的支付给我们，而是留在客户那里成为小金库，被管理层侵占。” 一千六百多万元相对真道电气庞大的营收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因为其性质敏感，绝对额就非常耸人听闻了。 闻同大为意外，问道：“这么大的事，他们事先怎么不知会一声？还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内部控制失效了？潜在的还有多少？” 厉坚沉声道：“阿迅已经去了天都，应该很快会知道缘由。公司发展太快，虽然这些年一直很注意，仍旧存在不少漏洞。这些漏洞一方面有外部环境的因素，一方面也有内部控制不完善、执行不够有效的问题。至于潜在的，只能说不可能是普遍现象……” 闻同沉吟半晌，说道：“只怕来者不善！” 厉坚道：“你判断一下，要不要组织全面自查，采取一些自保措施？” 闻同思忖良久，说道：“既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情况不明，还是不要的好，免得落下话柄，到时候说都说不清楚……” 厉坚担忧地道：“唉，有时候身正也怕影子歪！我担心个别人别有用心，借题发挥……” 这时候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显示是周先昊的号。闻同没有挂断厉坚的电话，用另一只手提起内线电话听筒。周先昊在那头道：“闻副省长，接到通知，松书记要见您，约在十一点。” 闻同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十一点不到二十五分钟。省政府离省委有一段距离，赶过去至少要十分钟，还没算下楼上楼的时间。他放下内线电话听筒，对厉坚道：“等阿迅摸清情况再说吧。可以给马凤玲主任打个电话，让她心里有个底。” 连续的不顺让闻同心情烦躁，可马上要见松望堂，他只得压下情绪，琢磨松望堂见他的目的。想了半天，他也没能确定会是什么事，干脆眼一合靠到车座椅上闭目养神，不去想了。 第955章 又是这个纨绔 怕什么来什么，松望堂找闻同就是听取他对经济形势的意见的。 稍稍寒暄数语，他指着面前的几张报表问道：“形势一片大好，各项数据不断刷新记录，尤其边湖势头最猛，你怎么看？” 闻同道：“增长确实偏快，有过热倾向，出现了通胀的苗头。目前外部有美国次贷危机，国内有紧缩政策的风险，形势一旦转向企业的日子马上变得难过。我认为有必要适度控制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规模和进度，向企业发出抑制投资提示。至于物价投机炒作行为，要坚决打击，从严治理……” 松望堂说：“这么说，你对未来两三年的形势并不看好？” 闻同说：“过去几年持续高增长，尤其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房地产高度繁荣，房价过快上涨，已经脱出了容忍范围。一旦国家对房地产市场进行严厉调控，或者受国际环境影响房地产市场出现大转折，依托于房地产的国内经济必然会受到重大影响，形势完全有可能急转直下。出于风险考虑，这个时候适度控制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规模和进度是有必要的。” 在省内很多地方的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中，房地产是主力军。 松望堂点点头道：“没有永远的高增长，也没有永远的低谷，经济理论告诉我们，波峰波谷更替是运行规律。但是，引导企业减缓投资，给房地产市场浇冷水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尤其房地产市场，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哪！” GDP是考核地方政府政绩的主要指标，让地方政府抑制投资冲动、减缓投资，岂不是虎口夺食？至于房地产市场，对地方财政的贡献是人所共知的，谁愿意浇冷水？ 闻同道：“实际上企业自身的风险意识已经很强，即使没有政府的提示引导，他们多数也知道要控制投资的规模和进度，不能激进。至于房地产行业，边湖已经在抑制，寻求理性、可持续发展之路，可以为兄弟地市做个示范。” 松望堂笑了笑，说道：“边湖财源充沛，对土地和房地产依赖程度相对轻一些，当然可以有所抑制了！” 下午一点半，杭光城来到闻同的办公室，把修改后的汇报材料带了过来。上午虽然松望堂没有明确表示支持闻同的意见，但闻同知道他是有这个倾向的，所以就不再对报告进行二次修改。 他知道松望堂曾经在中央政府协助处理金融工作，懂经济，具有很强的风险防范意识。 两人再次就报告详细商谈，到一点五十五分，正要起身一起去向糜巡哉汇报，糜巡哉的秘书给闻同打来电话通知道：“闻副省长，糜省长临时有其他安排，不能和您商谈工作。他交待说不用当面，直接把报告报过来就行。” 闻同“嗯”了一声，放下电话对杭光城道：“糜省长临时有其他安排，汇报取消。” 糜巡哉为什么临时取消面谈，闻同自然是明白的。等杭光城离开，他叹了一口气，心道知道得够快的！这夹在中间，实在是难做人哪！ 晚上在建工大厦，厉坚道：“阿迅下午来了电话，主持调查的是高登山局长。他和宓光华是发小，都和阿迅认识，小学、中学同过学。阿迅约他晚上见面，看看到底怎么说。” 一听又是宓光华，闻同冷笑道：“哼，又是这个纨绔！” 厉坚头疼道：“肯定会提非份的要求，胃口不会小！” 闻同道：“他们明知道阿迅在真道电气负责财务和资本方面的工作，还要这么搞，明显是有意的，只怕不会和他讲什么情面。这事有蹊跷，内部可能有人配合，不然不会几个公司同时被发现。” 厉坚点头，说：“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是，孔副局长调查碣阁市一家客户，查出小金库，倒追到我们碣阁市有限公司，牵出套开销售发票的事。内部是不是有人配合，现在不好调查，等以后吧。” 闻同接话道：“真道电气不是一般企业，调查组把调查范围扩大，肯定不会是孔副局长的意思，他没有这个能力。就是高登山，也不能完全作主，必须事先向上面汇报。” 厉坚问：“要不要向娄姨汇报？” 闻同肯定道：“要汇报，一定要详详细细告诉她实情。” 略一沉吟他又道：“主要还是省里，一定要通过市委市政府向省里汇报，争取省委省政府的支持。只要省里态度坚决，调查组不会不慎重考虑的。” 真道电气和省纪委书记晋传秩关系平常。厉坚迟疑地道：“纪委晋书记那里……” 闻同说：“松书记对经济发展非常重视，明确要求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企业扩大销售，提高市场占有率。向他汇报的时候，要注意着重点出这个意思。我和麻市长说一声，你们先一起向谷副省长汇报，再向糜省长、松书记汇报。适当的时候，我会和松书记、糜省长说的。”谷副省长在省政府分管工业。 两人正说着，杨光迅给厉坚打来电话道：“刚和高登山见过面，他开始一口官腔，左一句依法办事，右一句无能为力。到后来说到宓光华，说起小时候的交情。他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和宓光华联系。宓光华直截了当地提要求，还是上次那个目的，利用内幕消息，联手炒股获利。” 厉坚看了闻同一眼，说道：“我和闻副省长在一起，刚才商量了很久，认为不能知法犯法，一错再错。你更了解情况，有什么意见？” 杨光迅道：“我也是这个意见。不过听宓光华的意思，只怕会有后手。” 厉坚道：“不管怎么样，原则不能丢！我看这事你有必要向杨部长汇报一声，让他知道。我和闻副省长商量的结果是，通过市委市政府向省里汇报，取得省里的支持。无论出现什么结果，省里、市里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 第956章 最坏的打算 闻同接过来手机问道：“你分析一下，后着会是什么？” 杨光迅说：“有两个可能，一是就现有的一千六百多万追究法律责任。出问题的是子公司，具备独立法人资格，而且也确实是子公司违规操作，正常情况下牵连不到集团层面。二是要求全面调查，这个是最坏的结果，非常麻烦！” 挂断电话厉坚和闻同对视一眼，说道：“看来要做最坏的打算。” 云缈省建工集团虽然规模庞大，但纳税大部分在省外，对本省财政的直接贡献有限。建安行业的税属地征管，省建工的业务绝大部分在外省和国外，税依法在当地缴纳。 同其情况类似的还有富铜集团和镇开投。富铜集团的矿冶项目跟着矿山走，也有很大一部分在外省或境外。镇开投的主营业务是地产、酒店、商贸等，同样遍布国内。 真道电气情况不同，大部分生产能力在杳踪工业园和边湖开发区，纳税、用工都在省内，多年前就是全省第一纳税大户，地位举足轻重。 松望堂、糜巡哉在听取厉坚的汇报后，非常重视，安排谷副省长代表省委省政府协调相关方面。谷副省长和厉坚、麻凤贤研究后，先后向上头表达了两个愿望。其一是就事论事，针对一千六百万套开发票金额追究法律责任，不再扩大调查范围。 这个意见一提出来，很快就被驳回。 第二个是在省监察厅的主持下，由真道电气自查自纠，上头派员参与。第二条意见提上去之后，没多久又被驳了回来。 相关领导的意见是，打击商业贿赂是整顿规范市场经济秩序，净化市场空气的核心一环，应以此为契机，深入推进这项工作。 最后经过反复沟通协调，上头派出以孔副局长为首的调查组进驻真道电气，联合云缈省监察厅，共同开展调查。 为了不影响真道电气正常的经营，此次调查并没有以查处商业贿赂的名义，而是以劳动用工稽查的名义。 闻同原想省监察厅这边由副厅长郑重牵头，但晋传秩没有接受他的建议，安排另一位副厅长，姓金。 一周之前，松望堂主持召开省委常委会议，分析省内经济形势，研究部署下一步的经济工作，为随后省政府召开的全省经济形势分析会议做准备。 在这次会议上，松望堂和糜巡哉的意见发生了很大分歧。松望堂较倾向于闻同的判断和主张，而糜巡哉不同，认为经济并没有热到需要抑制投资的地步，更不同意对房地产行业进行控制。 和他持相同观点的常委不少，认为此轮增长来之不易，要充分地享受到，不能轻易放过。 不能说他们的观点错误，至少这个时候中央政府并没有明确表态，亦未采取过激的调控措施。尽管央行频繁加息，一步步紧缩银根，但无论舆论还是内部会议上都没有提到实行紧缩的宏调政策。 到最后，会议达成决议，不干预边湖市的“37号文”，并部分借鉴；不特别干预房地产市场；严厉打击物价投机炒作行为。 周五，糜巡哉主持召开全省经济形势分析会议，部署落实省委常委会议的决定。 省发改委主任杭光城在会上汇报了全省经济形势，提出近期需要抓好的经济工作。这份报告在报到省长糜巡哉处后，被修改过，又在省委常委会议后再次进行了修改。 晚上省政府在建工大厦宴请参加会议的各地市市长和省直相关部门负责人。 截止上个月，全省生产总值同比增长18%，税收增长38%，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24%，均高出全国平均水平几个百分点。 统计数据的红彤彤让糜巡哉心怀大畅，开席之前高举酒杯讲话道：“过去连续三年的高速增长，让我们云缈在全国的排位提升了四名。这样的成绩是前所未有的，省委、省政府、省人大、省政协，还有各位退休的老领导都非常满意。成绩的取得离不开前任省领导打下的坚实基础，同样也离不开在座诸位的努力。今年形势更加喜人，希望大家抓住这个极为难得的历史机遇，共同努力，把我们在全国的排位再往上冲一步！为了这个宏伟的目标，我敬各位一杯！” 众人鼓过掌，随即站起身干掉杯中酒。 在坐下之前，麻凤贤偷眼看了看主桌糜巡哉身边的闻同，心道糜省长刚才讲今年是“极为难得的历史机遇”，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是怎么想的？ 云缈省这几年的高速增长，贡献一大半来自边湖，还有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和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糜省长倒落得摘只大桃子！ 他虽然也在话中提到了前任省领导打下坚实的基础，但又有几人真的记得杨心民、欧阳索宏、卞子庄做出的巨大努力呢？人都是这样，只记得住鲜花和掌声下的笑脸，记不得鲜花和掌声后面的背影！ 他这么想别人的时候，全然忘了自己也是边湖这颗大桃子的受益人，捡了天大的便宜。 和麻凤贤挨着坐的昆北市长老陈哪里知道他此刻动着这个心思，用手捅了捅他道：“嘿，伙计，你们开发区往外腾小型配套企业，关照一下我们襟江县开发区嘛！襟江开发区离着你们开发区不过一条江，比望水县开发区还近，基础设施也都不错，就是缺米下锅。” 因为物价上涨，以及对市场前景看好，亚船集团三期工程投资额比原计划的三十亿多出二十亿。五十亿的工程一上马，立即又引来一大批规模不等的配套企业，惹得其他地市眼红之极。 麻凤贤一撇嘴小声道：“你别做梦了，想这种好事！也不想想，你们那个襟江县开发区是只隔着一条江，可水路陆路反反复复地倒腾，到望水县开发区打个来回也快够了！我们从来没有拦着企业选择你们那里落户，可你看，有几个愿意去的？” 第957章 两个市长斗嘴 陈市长气道：“你敢说没拦？那上次那家生产模具的公司，是怎么被彩桥区抢走的？” 那家生产模具的公司规模不大，年营收才五百多万，属于被疏导出边湖开发区之列。 襟江县开发区早就盯上了边湖开发区的腾挪规划，派出人马常驻这边做那些中小企业的工作，行挖墙脚之事。 他们没有别的招，最厉害的一手就是变相给予税收优惠。在挖这家模具企业时，襟江县开发区的人同样祭出这道杀手锏，说服了企业老板。 本来双方已经谈好了，协议都签了，没想到最后被彩桥区给坏了好事。 彩桥区招商局的人跑到边湖开发区，鼓动开发区税务局不给这家企业办理税务注销手续，翻来覆去地查税。 后来企业老板被折腾软了，只好打消搬到襟江县开发区的主意，老老实实地落户到彩桥区的一个镇上。 本来这种小企业是上不了市长大人的台面的，但双方大打擂台，把事情闹大了，因此惊动了两市市长。 麻凤贤自然不认账，耍赖道：“这不能叫拦，人家自愿的！” 陈市长冷笑道：“自愿的？查税快查死人家了！” 麻凤贤呵呵笑道：“你们派人常年驻扎我们开发区，不惜手段变相给税收优惠，还和我说这个！早些年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就定下了规矩，招商引资要理性竞争，不能用非常规手段，你不知道？” 襟江县开发区这些年受益于边湖开发区，至少额外吸引来三十个亿的投资，挖走边湖开发区的中小企业也有几十家。 这种事是争不出个究竟的，人家没往外赶你襟江县开发区派驻的人已经不错了。陈市长适时打住，摸出烟递一支给麻凤贤道：“算了，不和你一般见识！吸烟，吸烟……” 另一侧的利然市长温健祺悄声问麻凤贤道：“调查组到真道电气，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麻凤贤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道：“谁知道！很认真，完全不是走过场。真搞不明白，看那个意思，非要挖个一干二净不可！” 温健祺道：“那样搞法，有什么意思嘛！真道电气够规矩的了！” 麻凤贤其实已经有所耳闻，但不便说。他默不作声，心里冷哼一声，人怕出名猪怕壮，个别人别有用心呗！ 陈市长见他俩交头接耳，装作没有听，和旁边的商务厅长蒋冬葆说着话，实际上耳朵一直在注意这边。 这时候糜巡哉和闻同一起过来给这桌敬酒，他立即提醒道：“麻市长、温市长，领导敬酒来了。” 糜巡哉笑容满面，端着大半杯酒站到这一桌前，眼睛巡视了一遍说道：“正好，江映、边湖、利然、昆北，四大市都在这里。我说一句，你们担着全省百分之八九十的任务，是主力部队，全年的任务能不能超额完成就看你们的了！好，各位在前线冲锋陷阵，省委和我们在后方为你们擂鼓助威。这杯酒，一是感谢大家，你们辛苦了；二是提前预祝你们超额完成任务！”说完他把手中酒杯举了举，一饮而尽。 闻同站在他身侧后半步，举杯笑眯眯地陪他喝干杯中酒。 等两人到了另一桌，江映市长嵇茂林对麻凤贤道：“麻市长，全省百分之八九十的任务，要超额完成，全靠你们了。” 嵇茂林在江映市长任上已经超过一届，省委书记由杨心民、卞子庄到松望堂，都换了三任，他还在原地没动。 江映是省城，书记历来配省委常委身份，市长的地位也尊崇无比。当初他上任时这个位置堪与边湖市委书记比肩，但现在莫说书记，连边湖市长也大大不如。 尽管江映市仍旧有个省城的名号，可无论经济实力还是人口、下辖县级行政区数量、行政区土地面积均远逊于边湖。 明眼人都知道，日后边湖的市委书记必定配备省委常委身份，市长基本就是没有名份的副省级。 其实嵇茂林是很有能力的，只是受累于书记梅仲然搞的市民广场中央商务区建设，没能抓住机遇上一步。 今年又到了换届年，他自然不想再错过机会。很多人已经在猜测，他下一步将接替同样担任江映市委书记超过一届的梅仲然。 麻凤贤道：“千万别这么说，你们这两年招商引资成果丰硕，成绩有目共睹。” 因为盲目扩大，自从镇开投撤出之后江映商贸市场失去了原先的活力，渐渐衰退，沦为和许多城市一样的充斥着假冒伪劣商品的低端市场。 江映开发区定位为发展轻工业，主要是劳动密集型企业，和商贸市场联动。商贸市场既衰，开发区也大受影响，失去了欧阳索宏在任时的勃勃活力。 嵇茂林看准了这一点，这两三年趁着沿海省份加速产业结构调整，想方设法承接那些内迁的劳动密集型企业，再次让开发区活力四射。 嵇茂林笑道：“我们那是小打小闹，和你们亚船集团、真道汽车几百亿的投资比起来，寒碜死了！” 麻凤贤心中得意，嘴里却道：“定位不同，边湖开发区走的是重工业路子。” 嵇茂林道：“边湖开发区规划合理，方向清晰，目标明确，形成了产业集群效应，可持续性非常强。我们江映开发区早年也是有详细规划的，后来没能落实好，错过了发展机遇。” 江映开发区是在欧阳索宏手里起来的，在他主导下制订了合理的发展规划，提倡技术，打造品牌，逐步实现产业升级。只可惜人走政息，接任的梅仲然醉心于市民广场中央商务区建设，没能很好地传承下来。嵇茂林这么说，无异于公然表示对梅仲然不满。众人自然不好接口，转而说其他的。 散席后，糜巡哉对闻同道：“闻副省长，去喝杯茶？” 建工大厦是省建工集团旗下的物业，供集团各部门办公使用，兼有五星级酒店。 第958章 省府一二当家交心 建工集团在大厦为糜巡哉安排了一间行政套房，专供他使用。闻同本来也有一间，但因为糜巡哉也在这里，他就推掉了。 两人进到套房，一边品茶一边天南地北地寒暄。 聊了一阵，糜巡哉忽然一笑，漫不经意地说道：“望堂同志来省里之前，在中央政府协助处理金融工作，熟悉经济工作，难免热心一些，呵、呵……” 他这是对松望堂过多干预经济工作不满。闻同无法接口，默然不答。半晌糜巡哉又道：“你们的37号文，我虽然不完全赞同，但理解。” 闻同解释道：“杳踪工业园的食品企业属于完全竞争行业，对外部变化异常敏感，很脆弱。37号文很大程度上是针对中小食品企业，从风险角度考虑，避免经济形势剧变时一批批企业倒闭……” 他本来早就准备和糜巡哉当面沟通的，因为他拒绝面谈而作罢。 糜巡哉点了点头，说道：“我理解，能理解。不过，我们都应该以大局为重，以全省经济任务为重！” 闻同明白他的意思了，是担心自己按自己的一套来，不配合，不肯认真贯彻执行省经济形势分析会议的决定。 他微微一笑，表态道：“省委、省政府的决定，应该畅通无阻，谁也不能例外！” 糜巡哉的意思不是要他在边湖放弃37号文，而是希望他不要在省政府的日常工作中设置障碍。 闻同虽只是省政府的二把手，但他在省内的影响力糜巡哉再清楚不过，认真说起来比他这个省长弱不了多少。 看看省政府的组成部门里，很多一把手和闻同关系亲近，省发改委主任杭光城，省建设厅长济安春，省商务厅长蒋冬葆，省农业厅长杜子坤，等等。闻同要是耍点小手腕，包准能让糜巡哉的意图落空。 糜巡哉拿起茶几上的烟，取出一支递给闻同，说道：“和你合作，是很愉快的事！” 他这是真心话。闻同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从不象有的二把手那样处处和一把手唱对台戏，尽管他完全具备这个能力。 日常在许多工作上他虽然有自己的见解，但都能做到事前和糜巡哉商量，一旦会议形成决定绝对无条件执行。 纵然有时候松望堂直接找他商谈工作，他也不肯绕过糜巡哉，尽可能在二者之间寻找平衡。糜巡哉很领情，对他的工作也非常支持，二人和睦共处。 闻同笑道：“在你手下做事，学会了很多，受益终生！” 糜巡哉吐出一口烟，笑道：“你这个人，什么叫在我手下做事？我们是共事，同事，搭班子配合！” 闻同笑了笑，没有说话。许是受这种融洽气氛感染，糜巡哉忽然问道：“听到一些传闻，准备调去天都高就？” 糜巡哉是届内接任云缈省长，上面已经和他谈过话，今年换届牵涉不到他，所以他才肯问闻同这个问题。 闻同没想到他直言打听这么敏感的事情，苦笑笑道：“我知道的，一点也不比你多！” 糜巡哉一笑，心道真是糊涂得可以，这么敏感的事谁会往外讲？这一刻他动了真诚的心思，说道：“讲心里话，我很希望你能留在云缈。不过从你个人来说，这没什么意义，还是该换处地方。一毕业就来云缈，十六七年时间，真的不容易！” 见他认定了自己将调离云缈省，闻同不好一味地装糊涂搪塞，感慨道：“毕业分下来的时候，还是毛头小伙子，一眨眼到了这个年纪！” 玻璃茶几一尘不染，在柔和的灯光下模模糊糊地映照出两人的面容。糜巡哉看了眼满面褶皱的自己，叹息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下楼在电梯里，闻同意外收到陈晓涯的短信：“闻副省长，明晚这期《缘来今生》我做了几处小调整，可否请您赏鉴，提提宝贵意见？陈晓涯。” 短信是彩信，带有一个粉红色心型卡通图片。 周先昊为闻同保管着一部手机，主要用于公务。他自己拿着的这部手机主要用于私人事务，知道号码的都是很亲近的人，人数十分有限。陈晓涯给他这部手机发短信，显然是冯旎丽告诉她号码。 闻同脸一黑，毫不犹豫地删掉短信，心道不知自重的女人！这个冯旎丽，真是岂有此理！ 闻同从建工大厦直接去了申白蓉的别墅。申白蓉固执地先后生了三个孩子，二子一女，遂了儿女双全的梦。 闻同不忍拂她的意愿，心里是既喜又忧。 孩子们平日和她爷爷、父母一起生活在新加坡，她自己则仍旧象以前一样，在国内上一周班，再回新加坡呆一周，如此轮流。 自从边湖机场有了到新加坡的直飞航班后，她不用到江映机场从南方省中转，轻省了许多。 闻同和孩子们见面的机会不多，平时只能每周通过视频方式和他们见一面，说说话，聊解思念之苦。 明天是周六，是最小的女儿两周岁生日，申白蓉特地把三个孩子都带回国和他团聚。 为了陪好孩子，他只得提前做出安排，劝说兰蕙芷和兰蕙芳一起带着兰树林夫妇外出旅游。 一进门闻同放下几大包买给孩子们的礼物，迫不及待地问道：“孩子们呢？没睡吧？” 申白蓉嗔怪道：“你也不看看，都几点了？等了好久，刚睡着！” 闻同歉意地一笑，说道：“被糜省长拉住了，东拉西扯，说了一个多小时！” 申白蓉说：“我熬了白粥，做了几样小菜，你去洗把脸吃一点。” 闻同搂过她亲了亲，急切地道：“哪有心思吃东西，走，带我看女儿去……” 申白蓉在前边带路，掩饰不住兴奋之情，说道：“女儿可爱极了，太好玩了！” 两人进到卧室，申白蓉随手把床头灯打开。柔和的灯光下，小女孩子睡得实沉沉的，粉嘟嘟的小脸蛋通红通红，惹人怜爱。 闻同俯身仔细审视，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头发，又弯腰亲了几口她嫩滑的脸。 第959章 女人需要哄 小家伙正睡得香甜，一丝清亮的唾涎顺着水嫩的嘴角淌下，感觉到有东西触碰自己的面部，她嫩红的小嘴无意识地吧唧吧唧几下，冒出几只小气泡。 申白蓉趴在床上，笑得打跌。 闻同也是莞尔不已，小声道：“小东西，长得越来越象你妈妈！” 也是奇怪，这三个孩子全都长得象申白蓉，没一个象他。申白蓉听他这么说，嘴一撇道：“他们要是长得象你，你不怕吗？” 闻同尴尬地一笑，没敢接腔。申白蓉有些不忍，又道：“我就是说说，你别往心里去。有了三个孩子，我开心得很，这辈子心满意足！” 闻同愧疚地道：“蓉蓉，我……” 申白蓉不让他说下去，打断道：“又来了，还是副省长呢，婆婆妈妈的！” 申白蓉不求名份，甘愿守着闻同，最开始几年心态很平和。但生活毕竟不是浪漫的爱情故事，随着时间推移，她的这份激情慢慢平和下来，心里逐渐生出些自悲自悯，免不了在闻同面前耍耍小性子。 这不是说她对闻同的感情变了，后悔当初的选择，而是出于人之常情的反应。 闻同清楚她心里藏的怨气，身体往她那边挪过去，用手搂过她哄道：“蓉蓉，想着今晚能见你，昨天就心神不宁，盼着早点过来。现在看到你了，心里特别高兴，开心得很！” 女人是感性动物，需要甜言蜜语哄。申白蓉心里一酥，嘴上却道：“哼，你这人，就知道说好听的！” 闻同见她嘴上不饶人，眼睛里却满是柔情蜜意，心知有了效果，看着她继续哄道：“你都当了三个孩子的妈妈，还是这么年轻，一点也看不出来。昨天下午在办公室里，我把你以前的照片一张张地翻出来看，觉得还是现在更漂亮，更迷人！” 申白蓉比闻同还要大上一两岁，离四十不远，浑身上下透着迷人的熟妇风情，但和青春美丽的陈晓涯自然无法相比。 爱是需要深厚感情的，闻同对申白蓉有着浓浓的情，这份爱历久弥坚。对暗送秋波的陈晓涯，他毫无染指的念头。 在他眼里那只是一朵娇艳的花，有机会看一眼，欣赏过了就过了。 申白蓉妩媚地勾了他一眼，身子偎进他怀里腻声道：“那你要好好地疼我，你越疼我爱我，我越迷人，给你一个人看……” 闻同适时地把随身的包取过来，拉开拉链，取出一只包装奢华的首饰盒道：“前几天去天都出差，看到一条红宝石项链，觉得不错，就买了下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申白蓉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一颗硕大无朋、红如鸽血的缅甸天然红宝石躺在首饰盒里，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她惊叹一声，叫道：“天哪，这么大，又纯净，至少四百万吧？” 闻同伸出一根手指头，笑而不语。申白蓉迷惑地问道：“才一百万？不可能啊！” 闻同说：“美金！” 申白蓉说：“天啊，这么贵！不过真值这个价，太美了，真的太美了！” 闻同立即奉上一句俗得让人倒牙的话：“在我心里，再美也比不上你美！” 申白蓉却听得心花怒放，捧着首饰盒亲了闻同一口，撒娇道：“嗯，你真好！我要你给我戴上，现在就戴……” 她并不缺钱，但东西是闻同买的，而且是女人的心爱之物——珍稀昂贵的天然红宝石，所以才喜出望外。 申氏药业去年全年实现营收三十亿，净利润高达五个亿。公司主营业务清晰，盈利能力强，业绩稳定，在当前泡沫横飞的国内股市每股市价高达一百九十多元。 她是公司创始大股东，目前共持有45%的股份。公司上市当年她在闻同的无偿资助下陆续以三四十元每股的价格从公开市场购买了约一千万股股票，今年在一二百元的高位陆续抛出，净获利惊人。 天气热了起来，申白蓉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真丝质地家居服。闻同解开她胸口两粒钮扣，捧起项链为她戴上。 红宝石瑰丽无匹，在大片洁白柔腻的肌肤衬托下，让她整个人顿时华贵端庄。 闻同后退一步，细细打量着她，眼睛不自觉地落到下方深深的乳沟里。他忍不住又上前一步，搂住她俯身把头埋进一对鼓蓬蓬的酥乳间，贪婪地嗅着令人心神俱醉的体香。 申白蓉抱着他的头，被他的胡子茬蹭得痒痒的，口里呻吟一声：“痒……” 闻同两手同时探进申白蓉的衣服里，抚摸着她光腻的脊背，沉醉其间。听到申白蓉呻吟，他伸出舌头，温柔地在她乳间游走舔舐。 申白蓉气息开始紊乱，右手松开闻同的脑袋，轻捶了他背部几下道：“你没洗澡呢！听话，先去看儿子，吃点东西，再去洗澡……” 闻同恋恋不舍地抬起头，由衷地道：“蓉蓉，你真美，魂都被你勾走了！” 申白蓉一挺胸脯，甜甜地一笑。 大半个时辰后，闻同裹着浴巾从洗澡间出来。申白蓉半截身体盖着薄绒毯，垫着大靠枕斜倚在床头，注视着闻同高大强壮的躯体，双目快要滴出水来。 闻同坐到床沿，两人相拥而吻，缠绵舒缓。良久，申白蓉移开嘴，娇憨地问道：“怎么想着给蓉蓉买这么贵重的礼物？” 闻同神情认真地道：“咱女儿生日，最伟大、最应该感谢和庆贺的是她妈妈！这条项链，是我和儿子、女儿一起送你的，是我们四个人共同的心意！” 申白蓉迷醉地道：“你们这么爱我，我真幸福！” 闻同看着她，深情款款地道：“蓉蓉，让你开心、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 申白蓉心都化掉了，梦呓般地道：“好人，蓉蓉想你疼了……” …… 闻同嘴贴到申白蓉耳朵边，轻身道：“你真多啊，快成小河了！” 申白蓉娇吟一声，两条腿打得更开，也把嘴贴到他耳边哼哼道：“你越……疼人家，人家就越……越多……” 第960章 难堪的私生子女 第二天上午，申白蓉在厨房准备午餐，闻同陪三个孩子玩耍。 申白蓉对闻同用情极深，给小儿子取名申曈，和大儿子申文一起暗合闻同的姓名。生下小女儿，她取名申小蓉，小名叫彤彤。 让闻同纳闷的是，这三个孩子和小感感、小恩恩一样，两个儿子随父母的冷性子，内向沉静，女儿则活泼过头，调皮捣蛋得不成样子。 申文已经快满九周岁，完全继承了父亲的智慧和性格，少年老成，一言一行象个大人。 他不象弟弟妹妹那样懵懂无知，对父母特殊的关系已经有所理解，这或许是他比同龄人显得成熟的原因之一。 受闻同的影响，在申白蓉刻意引导下，他小小年纪就对从政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对闻同送给他的一套世界政治人物传记爱不释手。 小彤彤穿着闻同买的一套天使装，手拿玩具魔法杖在客厅里跑来跑去，一会儿敲几下两个哥哥，一会儿打一下爸爸，嘴里“咯咯”地笑得欢。 她打申文的脑袋，申文伸着脖子随她打，完了捂住脑袋装出痛苦万分的样子，逗得小东西咯咯大笑，越发地来劲。 申曈比不得哥哥，毕竟还太小，挨了几次打有点恼了，呲牙咧嘴地做出鬼脸，从地毯上爬起来追着吓唬她。 小东西张开双手，蹒跚地跑向爸爸，嘴里尖叫道：“爸爸，爸爸，坏人抓，救命……” 刚跑出几步，她脚下一个磕绊，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又厚又软的地毯上。还没等闻同上前，申文已经从地毯上站起身，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哄道：“小妹是勇敢的小天使，又乖又聪明，不哭的，是不是？” 小东西本来已经扁了的小嘴立即回复正常，扑闪着泪花娇嘀嘀地道：“大哥，你背我。爸爸，我们去外面，上花园里玩。” 申曈看了一眼闻同，抢先道：“爸爸不能出去，妈妈说了，不能让别人看见爸爸！” 申文偷睃了闻同一眼，见他脸色一变，忙懂事地打岔道：“小妹，过去，让爸爸抱你。我们不出去，在家里玩一个游戏，你演小天使，我演大恶魔……” 闻同一阵揪心地痛，既愧疚，又为孩子们的懂事而心酸。他抱过小彤彤，抓起她的小手轻轻按在自己的下巴上摩挲着，逗弄道：“爸爸胡子好不好？要不要用你小脸蛋试试？” “不好……咯、咯、咯……痒死了……咯、咯、咯……”小彤彤柔嫩的手心被胡子茬搔得痒痒的，扭着身体笑得喘不过气来。 闻同说：“那让大哥给你讲一个童话，我们四个人来排练，等会儿演给妈妈看，好吧？” 听说演童话，小东西一口答应下来。申文讲了一个她爱听的小童话，闻同略加改编，四个人嘻嘻哈哈地开始分配角色排练。 正玩得不亦乐乎时，客厅门外传来按门铃的声音。申文马上跑过去，从猫眼里看见是送生日蛋糕和鲜花的，就打开半扇门出去接，没让人家进来。 在闻同连哄带骗下，小彤彤兴致勃勃，几次排练下来把角色演得还真象那么回事，十几句简单的台词都能顺顺利利地念出来。 到了中午，在点亮生日蜡烛前，“司仪”申曈握着话筒，有模有样地说道：“现在由爸爸、哥哥、申曈和小彤彤表演小童话剧《妈妈，我们爱你》，主演小彤彤……” 听到自己是“主演”，小彤彤兴奋得大呼小叫，又蹦又跳，戴在小脑袋上的生日帽都掉了下来。 申白蓉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笑吟吟地看着一大三小四个人表演。 几分钟后，表演结束三个孩子并排站到她面前，一齐高喊道：“妈妈，我们爱您——” 申白蓉登时控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哽咽着道：“好宝宝，妈妈也爱你们……” 申文临机一动，又拉着申曈和小彤彤，转向站在一旁微笑的闻同，说道：“我叫一二三，再喊爸爸。一——二——三——爸爸，我们爱您——” 小彤彤到底太小，没跟上两个哥哥的节奏，等他们拖着尾音的时候才奶声奶气地喊道：“爸爸，我们爱您——” 看着面前三个自己至亲的骨血，闻同忍不住眼眶潮湿，含泪笑道：“爸爸爱你们，爸爸妈妈永远爱你们！” 晚上申白蓉去料理小彤彤睡觉，闻同到两个儿子的卧室，坐到床沿把申曈抱到腿上，另一只手搂过申文问道：“儿子，同学和小伙伴欺负你吗？” 申曈没出生时他一直叫申文“儿子”，叫习惯了，舍不得改口，就称申曈为“小儿子”。 申文脖子一梗，倔强地道：“有，我不怕，谁欺负我就打谁！有一个大胖子同学，说我从来没有爸爸接送，被我用凳子把头打破了！” 闻同心中一痛，强忍着夸奖道：“好样的，儿子！你爸爸六岁的时候，有个象爸爸这么大的混蛋想欺负你姑姑，爸爸夜深人静的时候找到他家的猪圈，用西瓜刀把猪全捅死了。那个窝囊废被爸爸吓着了，还跑来向我道歉。” 他对同为至亲骨血的小恩恩一向刻板严厉，对申文、申曈却慈爱有加，原因在于这对亲兄弟是私生子，他心里对他们存着深深的愧疚。 申文垂下头，小声道：“爸爸，你要抽时间常陪妈妈。我好几回半夜里起来上洗手间，看到她一个人还没睡，坐在床上看你的照片……” 说到这里他眼圈一红，拧过头去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儿子真的懂事了，知道替妈妈心酸，打抱不平。闻同轻轻搂过他的脑袋，看住他的眼睛极为认真地道：“儿子，爸爸答应你！” 沉吟了一下，他又道：“爸爸心里很内疚，非常难过！爸爸求你一件事，做个坚强的男子汉，替爸爸照顾好妈妈，好吗？” 申文感觉出来了爸爸眼睛深处的愧疚、不安和伤感，没有说话，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等孩子们都睡下了，闻同、申白蓉也躺上床。 第961章 狐狸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闻同递给申白蓉一支烟，给自己也抽出一支，说道：“你知道儿子刚才跟我说什么？要求我抽时间多陪你！” 女儿小彤彤断奶后，申白蓉又恢复了吸烟的习惯，量不大，一天五六支。 她轻轻吐出一口烟雾，笑道：“咱儿子是真长大了，特聪明懂事，孝顺，会疼人，继承了你的智慧和我的美丽。爷爷、爸爸、妈妈对三个孩子很满意，特别疼，好得不得了！” 闻同眼一瞪，不满地道：“你还真不谦虚，他爸爸难道很丑吗？” 申白蓉见他不是开玩笑，笑得趴在床上喘不过气来，好半晌道：“你当然不丑了，又高大又强壮，英俊潇洒，貌比潘安，颜似宋玉！” 闻同被她逗乐了，笑道：“算了吧，那两个听着象小白脸，起鸡皮疙瘩！我基本属于乔峰型，比较有男人味！” 金庸先生描述大侠乔峰为“身形魁伟，手长脚长”“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寥寥几笔即刻画出一个活生生的豪迈人物。 申白蓉侧起身，以手托颌，笑意盈盈地打量着仰躺在床上的闻同道：“体格象乔峰，不过乔峰肯定没有你英俊，更没有你的智慧。其实男人最重要的是智慧、志向和一往无前的勇气，不是外表。你让我着迷的，就是这三样！” 闻同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得意洋洋地道：“还有篮球打得不错！” 申白蓉笑得花枝乱颤，一不小心手中的烟屁股掉到床上，吓得她忙不迭地乱拂乱拍。结果烟灰被碰掉，火头明亮的烟屁股被她一手扔到闻同大腿上，瞬间就把真丝睡衣烧了个窟窿，烫得闻同一哆嗦。 闻同迅速伸手捏起烟蒂，在床头烟缸里摁灭，苦笑道：“你往地上扔就行了？有地毯，比床单贵多了！” 申白蓉顾不上接话，赶忙下床拿来红花油，细心地给他涂抹。 这时候闻同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见是官副行长打来的，就向申白蓉丢了个眼色，按下接听键。 官副行长在电话中别有所指地笑道：“老伙计，怎么样，没影响你休息吧？” 闻同笑道：“听你心情不错，在阿姆斯特丹考察？” 阿姆斯特丹是闻名全球的“性都”。正给闻同涂抹红花油的申白蓉一咬银牙，用两根纤纤玉指的指甲掐住他大腿上一丁点皮肉，用力往上一提。 闻同痛得脸上变色，却憋住气不敢有一丝一毫出声。 申白蓉得意地冲他一笑，手上一松，随即又是一提。闻同哭丧着脸，露出求饶的表情，她方才作罢。 官副行长哈哈大笑道：“哪里、哪里，在办公室，刚开完会。是这样的，申氏药业增发的事，那边给我回了话，没问题了。” 闻同连连道：“多谢、多谢！”又寒暄了几句，他挂断电话气恼地道：“你怎么这么狠心，我掐你试试？” 申白蓉撇嘴道：“你是不是去阿姆斯特丹‘考察’过？滋味很不错吧？” “小心眼！你还不知道我？跟他开玩笑的。”这个话题不宜再说，闻同随即转口道：“是官副行长，公司增发的事办妥了。蓉蓉，我不赞成公司上胃药，建议你放弃。申氏药业以伤科圣药驰名，应该专注于伤科，独树一帜。科学城的边湖国家生物工程研究院研制成功了一款伤科新药，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你去了解一下，以技术作价入股也行，买过来也行。” 申氏药业资金充裕，不缺发展资金，不过当前股市情况这么好，正是增发圈钱的绝好时机，不容错过。这次增发计划募集资金十亿，胃药项目是融资用途之一。 申白蓉当然是相信他的，不再纠缠于刚才的话题，正容考虑良久，说道：“专注于伤科，独树一帜……嗯，你的意见我必须认真考虑。不过，这款胃药是从新加坡引进的技术，市场前景广阔，真的很值得投资。” “我不是否定胃药本身，而是指公司业务战略问题。我认为公司应该专注于伤科，持续加大科研投入，同时积极从外部引进技术，逐步完善产品线。不妨树立一个远景目标，做全球最优秀的伤科药商。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那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很久，现在有了非常清晰的认识。” 申白蓉渐渐两眼放光，叹道：“我相信你的战略眼光，和你在一起，总是能得到帮助！不过这不是一件小事，我还需要时间消化。” 第二天晚上，厉坚从天都回来，在建工大厦约见闻同。两人要了一个包间，边吃边谈。 厉坚道：“蓝莹信托投资公司的总裁房稼科，和宓光华是大学同班同学，两个人关系很近。我猜测，他们之间有经济上的密切合作。” 闻同冷笑道：“等着看，狐狸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厉坚说：“最近又查出了八百多万，合计已经到了两千五百万！” 闻同吃惊地道：“有这么严重？” 厉坚肯定地道：“从他们的操作方式来看，选择调查对象、调查内容很有针对性，所以才会短时间内出现这样的结果。很明显，有内鬼在帮忙！” 闻同问道：“内部摸底的结果怎么样？” 厉坚摇头说：“不是普遍现象，这一点是肯定的，不过还有不少潜伏的，会很麻烦！” 两千五百万证据确凿的商业贿赂，让人触目惊心，厉坚身上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闻同沉默片刻，说道：“有一个问题要特别注意，不能波及海外市场。欧美日地区和国内不同，监管部门一旦知道这件事，在竞争对手有意推动下，很可能会启动冗长复杂的调查程序。尽管在这些地区的业务是清白的，不怕查，但是影响太恶劣了，会丢失客户，丢失市场份额。” 厉坚表情凝重，点点头道：“我和老柯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已经向调查组提出来，请求保密。” 第962章 笑脸对小人 闻同想了想说道：“我也安排一下，以市政府、省政府名义提出书面意见，调查的同时要注意保护。” 翌日上午，闻同征得糜巡哉同意后，把省政府秘书长找来吩咐道：“老洪，以省政府名义拟一份公函，发给督查署办公厅。主要内容有两点，一是要求就真道电气的调查情况及时向省、市两级政府通报，二是调查过程、调查结果保密，保护真道电气的利益。” 下午全省物价会议在发展大厦怡心湖山商务酒店会议厅召开，闻同要出席。安排妥当这件事，他拿起全省物价统计报表和会议资料阅读。 这次的会议由省发改委所辖省物价局承办，委主任杭光城亲自主持。 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杭光城来到闻同的办公室，邀请道：“闻副省长，中午就去大厦后面的得月楼吃饭吧？大家向我提了几次，很久没见你，很想和你一起吃顿饭。” 省发改委是闻同的旧地，那段时间是他工作非常顺利、心情非常愉快的一段经历，做成了两件非常了不起的大事——领导实施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结识了许多优秀的同事。 杭光城一提，他十分痛快地同意了。两人又谈了一会儿下午的会议，一起下楼坐车出发。 发改委的班子成员都站在得月楼门口迎接闻同，以常务副主任冯庄麓为首。闻同、铁副秘书长一下车，众人立即趋步上前。 闻同抬起右手向大家致意，笑容满面地道：“大家好，让你们久等了！” 众人下意识地轻轻鼓掌。闻同向冯庄麓伸出手，笑道：“老冯！” 冯庄麓双手伸出和他相握，笑道：“闻副省长，欢迎您回家！” 省发改委归闻同分管，他回来过几次，但最近一次还是在一年前。 和大家一一握手寒暄，闻同当先进门，铁副秘书长、杭光城一左一右跟在后面。饭店经理在前头带路，抬手示意二楼楼梯口。杭光城在一旁轻声提醒道：“二楼。” 闻同刚上到二楼，一条高胖的身影从旁边包房内急步出来，差点撞上他。人影顿住脚，略一愣见是闻同，尴尬得满面通红，立即哈下腰局促不安地嗫嚅道：“闻……闻副省长，您好！对不起，冒犯您……” 来人是鱼明檀。他几年前到边湖调查，当着闻同、苗长刚、柏林泉等人的面飞扬跋扈地恶语污辱马凤玲。闻同雷霆震怒，强硬地逼得省委撤销他的党内外职务。 如果沙建洲还在云缈省的话，他或许会有机会复出，至少不会象现在这样只是普通干部。 不过祸福相依，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被苗长刚事件连累，躲过了那场劫难，得以平平安安地生活。 闻同看了一眼他过早花白的头发和爬满面部的皱纹，心底冷笑一声，伸出手亲切无比地道：“老鱼，你好。” 鱼明檀受宠若惊，谦卑地道：“谢谢闻副省长，谢谢您！” 自由可贵，他这会儿说谢谢倒真是有几分真诚。 闻同拉着他的手，就象相知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亲热地道：“正好，一起吃饭。” 一旁的杭光城心里大为叹服，暗道如果换作是自己，怎么也会表露出一丝厌恶、高傲和报复快感的吧？看来以后在单位见到老鱼，不能再对他不屑一顾了。 鱼明檀当然无颜接受闻同的邀请和昔日同僚同桌吃饭，那岂非自取其辱，他连自己的饭局都不管就溜了。 杭光城熟知闻同的口味，安排的菜肴多数带辣。 发改委现任领导班子成员多数还是闻同任主任时候的旧人，其中一多半是后来从中层干部中提拔上来的。班子中那一小部分从外部调入的，他也都了解。 众人按照班子排位，一一地先后向他敬酒。他来者不拒，一干而尽。 待所有人敬过酒，他又单独给杭光城、冯庄麓各回一杯，然后统一回敬了其他人一杯。 因为下午有会，喝过一圈后大家不再劝酒，话题慢慢转到熟识的人身上。黎小玉道：“晁市长的女儿大学毕业不到两年，年初竞聘上东洲卫视主持人，现在开始主持下午的一档整点新闻了。昨天下午在家里看电视，一开始都没认出来，真是不一样！” 晁明华原来在省计委任地区经济处处长，后来在省委干部公选中脱颖而出，到一个小地级市当副市长，去年升为市长，是闻同提的名。 当时大家都住在发展大厦后面的家属院，相互之间很熟悉，闻同认识他女儿，回忆道：“那姑娘聪明懂事，很用功，外型也很不错。” 杭光城连连点头，道：“特别有才气，好好努力的话，前途无量！” 他想到自己的儿子还要依靠老子的权势才进入银行工作，心里大为沮丧，又道：“我家那臭小子，和老晁闺女从小学到中学都是同学，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今年换届省政府洪秘书长很有可能上一步为副省长。杭光城看到了这个机会，正努力接替他，进入省政府党组班子，为日后升任副省长铺垫。 叶龙生接话道：“小敏还小，男孩儿贪玩，等再大一点就该知道努力了。” 杭光城的儿子确实平庸不成器，整个一纨绔子弟，让他想夸也找不出一丁点优点。 儿子是自己的好，再不成器也不能在外人面前把他贬得一文不值。杭光城不愿再提他，转而道：“我们发改委出去的人，能力出众，又务实肯干，个个做出了不凡的成绩。更难得的是大家都念旧，平时不忘记联系，来省城总要回单位坐一坐。” 当时和晁明华同一批公选出去任职的，还有一位县长，两位市计委主任。这三人发展得也都很不错，一位已经被提为市长助理，另两位任县委书记。 杭光城接任主任后，省发改委较之闻同时代稍势弱一些，但在闻同重新分管之后再次强势起来，目前已经是举省公认的省委省政府第一强势部门。 第963章 开始调动力量了！ 说省发改委是省委、省政府第一强势部门，除了其庞杂的宏观层面的基本职责之外，更指其负责推进实施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也指其人才之鼎盛无人可比。 最近几年，省发改委相继有三位副主任、七位处级副处级干部外调提拔，连省长糜巡哉的秘书都是从省发改委挑选的一名处长，干部升迁机会全面盖过省委办公厅、省政府办公厅和省委组织部三大传统高热部门，风头无两。 这不包括和闻同同时调出的那一拨人。那一拨里除闻同之外，还有蒋冬葆任商务厅长，姚迪毅任利然市长，单荣国调入中江省计委任副主任，个个都是显赫的高升。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单荣国现今已升为中江省农业厅长。姚迪毅如今虽然被温健祺顶去了市长之职，但也是省国资委主任，同样位高权重。 省发改委的人之所以如此受重用，赢得上至省委省政府，下至各地市县区的欢迎，是因为其领导干部学历高，普遍谙熟宏观经济理论知识且实践经验丰富，能力突出，视野开阔，作风务实，风评得到普遍认可。 不谈其他，近些年仅是推进实施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这两大显赫政绩，就让省发改委既得了成绩，又培养造就了大批人才。 正是因为此，在闻同的努力下，省委常委会议作出决议，将省发改委定为全省中高层经济人才培养部门，向全省各地各部门输送中高级经济管理领导干部。 有了这个决议，省发改委进人就有了尚方宝剑，关口卡得极严，受人情请托的干扰比其他部门要小得多。 近些年省发改委领导干部进进出出，让其在省内已俨然自成一系，渐现把控云缈省经济系统的趋势，已成就一个庞大的人脉体系。 云缈省发改委系统的精神领袖常务副省长闻同，发改委主任杭光城，商务厅长蒋冬葆，国资委主任姚迪毅，四人占据着云缈省经济系统的几个关键职位。 如今纵然象姚迪毅那样以前和闻同、杭光城不大对付的人，此时也主动示好，时时处处以发改委旧人自居。 杭光城是省发改委主任，是这个系统的直接领导人，拥有如此巨大的人脉资源他自然欢喜在心头。 杭光城上一步，常务副主任冯庄麓是最有力的继任人选。他笑着对闻同道：“温岚那一批招录进来的十几个学生，成长得很快，现在都在正科级以上。温岚接下小玉的发展规划处处长，干得不错。” 这批学生进入省发改委已近七年，已经成长起来，成为省发改委的新生力量，一小部分人如温岚已经成为中坚力量。 杭光城为了和二把手冯庄麓搞好关系，没有沿袭一把手分管发展规划处的传统，而是交给了冯庄麓分管。 当年为了推进实施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省计委扩编筹建“江边办”和“三建办”，人员缺额极大。 闻同顶住压力，坚持缺额的人除了从各地市县区计委公开选拔一批外，其余全部从应届学生中通过统一的公务员考试录用。 当初承办这件事的是人事处长谢春瑜，她在四年前已经退休。黎小玉对闻同道：“谢姐命不好，得了癌症，已经是晚期，人不成样子。” 杭光城、冯庄麓、叶龙生等人心里均是一凛，暗道这个黎小玉，真是不知道好歹，领导心情大悦，气氛这么好，你说这事干吗？ 让他们略感有异的是，闻同丝毫不以为忤，关切地问黎小玉道：“怎么回事？没有早发现吗？” 黎小玉并没有和其他人那样觉得不妥，说道：“半年前发现的，晚了一点，医生说希望……” 闻同心一沉，问黎小玉：“在哪家医院？” 黎小玉道：“省医。” 闻同转向杭光城、冯庄麓道：“老杭，你安排一下，晚上一起去看看。” 见闻同对这事这么重视，杭光城心中颇不舒服。谢春瑜只是一个退休的处长，他安排一位副主任代表单位去看望，没有亲自去探视。 偏偏闻同顾念旧情，提出一起去医院看谢春瑜，这倒显得他不够念旧一般。更让他不爽的是说出谢春瑜得病的是黎小玉而不是他，这越发地显得他不念旧情。 其实他安排一位副主任代表单位去看望，于常情已经做到位了，算可以了。 他自然不会也不敢对闻同有什么不满，就是对黎小玉的不满也不愿表露出来，毕竟她爸爸的门生故旧在省内不容小视。 下午的会议，重在传达省委常委会议和省政府全省经济形势分析会议关于物价工作的决定，部署贯彻落实。 在省委书记松望堂的要求下，会议要求各地市对物价投机炒作行为“坚决打击，从严治理”。 会议结束后，闻同和杭光城、冯庄麓一起去省医看望谢春瑜。谢春瑜形容惨不忍睹，已是病入膏肓，家人和医院不过是在尽尽人事罢了。 她没料到闻同会来看望，激动得眼泪汪汪地，让人看得心里直发酸。闻同不住地宽慰她，陪她说了好一阵子话才离开。 天都郊外长乐宫。 高登山面沉似水，斜靠在沙发上，手中捏着一页公函反反复复地细看。良久，他双目闪动，嘴角慢慢吊起一丝冷笑，心道哼、哼，怕了？ 放下公函，他拿出手机拨给宓光华，说道：“阿华，你明天去东洲，和房稼科布置一下。” “哼，开始调动力量了！”厉坚丢下手中的一叠报表，冷哼一声道。 报表是股票交易记录，第一页上细小的数字密密麻麻，被人用血红的水笔标注出寥寥几行。第一页后面的其他页，亦是类似情况。 若细看，会发现红笔标注的内容有一个共同特点，呈现缓缓抛出套现的动向。 坐在厉坚对面的柯绍东默默考虑了一下，问斜对面的杨光迅道：“有没有办法查出他们的资金实力？” 第964章 电话被偷听 杨光迅说道：“很难，目前只能推测。自有资金不会有多少，预计在五到七个亿之间。问题是蓝莹拿信托投资公司的资源来配合，还有外部关联力量，尤其外部关联力量难以预知。保守估计，可动用力量不低于一百五十亿。” 柯绍东悚然一惊，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厉坚，脱口道：“不会做夺产梦吧？” 说完他尴尬地笑了一下，心道自己够糊涂的，真道电气这样的庞然大物，区区一二百亿资金就想夺产？岂非笑谈！ 杨光迅道：“夺产不可能，他们根本没有那个实力。这些资金看似庞大，实际上只能短期调动，没办法也没有那个耐心停下来当股东。” 柯绍东道：“趁火打劫，不对，纵火打劫！” “纵火打劫！”厉坚咧嘴笑了笑，随即肃容道，“他们的野心不小，要做好充分准备。我已经和包总、老万、老由、老南、老叶、熊宝金打过招呼，他们承诺支援一百亿资金。如果有必要，还可以再调动五十亿。先让他们折腾吧，看看到底能折腾出多大风浪。我和闻副省长沟通，都认为目前应该保持冷静和克制，后发制人。哼、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贪得无厌，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有来无回！” 在没有确认对方的目的前，不断增加的商业贿赂数字让他身上压力倍增。现在对方渐渐露出真实目的，他心里就有了底，不怕了。 同一时候，东洲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套房内，宓光华靠在宽大的沙发里，手中夹着一支雪茄烟，架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地。 他身边的房稼科拿着几张报表，正细心地阅读。良久，他放下手中的报表，皱眉道：“大股东已经出了百分之三点二，这可是一笔天量资金，比我们可以调动的全部资源加起来还要多得多啊！” 宓光华笑了笑，说道：“怕了？” 房稼科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怕，股市讲究实力，真金白银就是实力！” 宓光华眼睑微敛，看着他道：“什么叫实力？难道只有真金白银？老房你经历过多次大阵仗，身经百战，闪展腾挪，哪次不是无往而不利？难道说，这次……” 房稼科出身平民之家，今日的一切得来不易，既是自身努力的结果，也没少得眼前这位老同学的关照。他换上笑脸，说道：“你这个人，就知道当甩手掌柜！” 宓光华对这位老同学的能力是极佩服的，凑过身去道：“给你讲讲阿山那边的最新进展……” 房稼科越听神情越放松，脸上笑意渐浓。 宓光华适时打住话，抬手一拍他肩头，笑道：“不过是又一次战斗而已，玩得大，收成才大，是吧？哈、哈……” 两人细细计议一番，宓光华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左右扭了几扭脖子道：“肚子饿了，下去吃点东西吧。” 房稼科是知道这个老同学的，过的是醉生梦死的生活，昨晚还不知道怎么胡天胡地，搞得睡到中午一点多钟自己过来才起床。他看了看表道：“快三点了，走吧，去餐厅喝几杯。” 两人下楼到酒店餐厅，点了几道菜一个汤，又要了一瓶特级成光糯米酒。宓光华饿狠了，顾不上喝酒，菜一上来就狼吞虎咽地往肚子里填。 房稼科吃过午饭才过来，没有胃口，品着醇香的糯米酒，只拣些凉菜吃上几口。把肚子塞了个大半饱，宓光华才放下筷子，和房稼科一起细嚼慢饮。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边吃边看着窗外的景物，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这个时候餐厅没有其他客人，很清静，说话不必怕人听了去。 离着十几米远的里侧是一间间豪华的包间，有几间不时有服务员端着酒菜进出，想必里头还有客人。 昨晚精血流失过多，下到大半瓶酒宓光华觉得撑不住，有些头晕目眩。他灌了几口冰水，用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餐巾擦了擦脸，对房稼科道：“差不多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到洗手间他站在便斗前方便时，可能是刚才图一时痛快喝了冰水，又用冰凉的餐巾擦脸，觉得胃中一阵翻涌。 他强忍住胸腹间阵阵胀闷，一手扶住墙面，迅速便完把那物事纳入裤中，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个天昏地暗。 吐出来他觉得好受了许多，扶着墙闭眼站了几分钟，等心头平静下来才收拾裤子，又撕了一点厕约擦嘴。 确认身上再没有什么不妥后，他走到门边，伸手去拉门。厕所门的上方镶着一块透明的玻璃，他抓住门把手，刚要用力往后拉，忽然呆住了。 男厕、女厕共用外间的洗手池。隔着玻璃，一位穿着一身淡紫色职业套裙，气质高雅的女人举着手机贴在耳边，正匆匆走出外间，空出的另一只手还在往下滴着没擦净的水珠。 宓光华神色失常，呆了一呆鬼使神差地拉开门，远远地缀在女人身后向安全门走去。 安全门在餐厅拐角处，门中间的缝隙有半厘米宽，清晰地传出门内那个女人的说话声。 宓光华站在门前，瞥了一眼左近，确信餐厅里看不到这边才安下心来，凝神细听门内的说话声。 女人说：“陪客户吃饭，哈萨克斯坦国家石油公司的CFO。他们来国内访问，先去天都，昨天到的东洲。知道他们要过来，魏总专程回国，请他们吃饭。” “三点多了，怎么这么晚？”是男人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宓光华一怔，随即头一阵眩晕，咬紧牙关强忍着才没有踹开门冲进去。 女人解释说：“中午一起谈事情，快两点才开席。” 男人问：“还没结束吗？” 女人：“嗯。” “别逞强，少喝一点酒，保重身体。”男人的声音满是关切，听得宓光华心头滴血，身体不住地颤抖。 “嗯，我知道了。”女人声音柔和得让宓光华心头滴血。 第965章 等着完蛋吧！ 男人又说道：“这么晚才吃饭，生活不规律，对身体不好。你们女人都有包，平时备一点零食，垫一垫肚子，别饿着。” “嗯，我知道的，谢谢你关心！”女人猛地省觉自己的话有些陌生，心中不由一阵剧痛。 一阵短暂的沉默，电话那头道：“好了，你忙去吧。” “嗯。”女人心中一软，终是不忍心就此挂电话，又道，“不着急。调查组调查真道电气，情况怎么样了？” 宓光华正要逃开，闻言打起精神，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到门上。可惜电话那头只有短短三言两语，没一句有价值的话。 “他不过是一个纨绔，仗着家世，能有什么本事？连你一根脚趾头也比不上！你放心，你和厉总、吕总一起创立真道电气，始终一条心，不生分，那还怕什么？谁也折腾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听得自己在她心中如此不屑，竟然连人家的一根脚趾头都不如，宓光华一张脸顿时涨红得几乎渗出血来，牙把嘴唇咬破了都没有觉察到。 那边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忽然压低了声音。宓光华管不了会不会被门内的女人发现，把耳朵移到门缝上，只听手机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敢大意……富而贵投资……工商登记档案……” 女人道：“放心，早就销毁得一干二净，不是告诉过你吗？” 听到门内传出互道再见的声音，宓光华迅速蹑足离开。他躲到一旁拐角处，看着女人进门走远了才出来。 他无心再回餐厅，走安全门爬了三层梯楼，再坐电梯回到客房。进门他一头倒在床上，取出手机拨给房稼科，涩声道：“老房，我喝多了一点，刚才吐了……” 房稼科吓了一跳，急道：“我马上过去……” “没事了，我回了房间，正在泡澡……你不要管我，忙去吧……” 房稼科坚持了一阵，见他只是推辞，也就算了。 听着手机中传来一阵盲音，宓光华眼一闭，恶狠狠地甩了出去。手机撞到书桌上方的镜子上，“哗”地一声脆响，碎玻璃掉了一地。 他眼都不睁，胸口急剧地起伏着，羞辱、愤懑、仇恨充塞心头，无法排解。 良久，他腾身而起，冲进洗澡间撞开花洒龙头，任冰凉的水花当头淋下。片刻，他全身湿透，那一身奢华的衣服湿淋淋地不成样子。 “连你一根脚趾头也比不上”，顾紫言的这句话不断地在他心头回响，让他一颗心象被毒蛇信子噬咬一般，几欲发狂。 不知何时，他眼中流下泪来，和着满脸的水珠淌下。原来我在她心里竟是这样不值一钱，连人家一根脚趾头也不如！ 一日夫妻百日恩，就是没有感情，没有夫妻之实，也不该这样恶毒吧？哼，你不守妇道，和人家偷情，竟然还咒骂我！ 他这么想的时候，全然忘记了自己新婚之夜弃顾紫言不顾，跑去和为他生了孩子的女人过夜，也忘了婚后依旧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作为。 渐渐地他冷静下来，把身上的湿衣服脱掉，放满水躺进浴缸里，开始回想事情的始末。 从两人的电话对答来看，显然相识已久，超越了正常关系，但又似乎并不那么和谐。 难道我敏感过头，他们没有苟且关系？旋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的，没有那种关系，会是那样的语气说话？ 忽地，他记起几年前曾经在边湖机场看到过顾紫言。想到这里，他马上从浴缸里爬起身，沥沥啦啦地光着脚到客房里，从地上捡起屏幕碎裂的手机，拨打一个电话道：“阿洋，给我调出云缈省边湖机场的旅客进出港记录，还有江映机场……” 那边说道：“边湖？真道电气的总部，蛮有名的地方……” “真道电气”，宓光华心头蓦地一跳，想起顾紫言刚才的话：“……你和厉总、吕总一起创立真道电气，始终一条心，不生分……” 再躺回浴缸里，他点上一支烟，思维异常地活跃。听她的意思，难道那个人是真道电气的创始股东？以前听阿迅讲，他和厉坚、吕大可在大学里就是好朋友，十几年前真道电气又是在杳踪创办的，这件事完全有可能。哈、哈，副省长是超级富翁，这可是一条惊天动地的新闻！哼、哼，老子看你怎么收场，等着完蛋吧！ 半个小时后，宓光华上网打开邮箱，阿洋已经把边湖机场、江映机场的旅客进出港记录发了过来。 他打开邮件仔细核查，果然不出所料，几年来顾紫言几乎每隔两周就去一次边湖或江映。她如此频密地去边湖或江映干什么，那是想也想得见的。 不过让他心里多少好受一些的是，从记录上来看，“奸情”应该发生在他和她离婚之后。 他无心再作停留，匆匆地收拾行装乘机返回天都。 闻同来东洲参加全国物价会议。下午趁着会间休息的时候，他给顾紫言打了个电话，想约她晚上见面。 顾紫言以工作忙为由，没有答应他。两人已经快三个月没在一起了，这在往日是从没有过的事。 以往每个月顾紫言至少主动和他私会两次，平时联系更是频繁，打电话，发短信，发邮件，视频聊天，诸般方式不限。 闻同隐隐觉得，她已经有了人，在刻意疏远自己。她和李易秋、申白蓉不同，闻同从没有想过要占有她一辈子，她自己也从没有许诺过和他终身厮守。 虽然闻同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真来了的时候，心里还是说不出地难受。人一旦动了真情，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不过，尽管心头难受，他还是为她高兴，并没有怨恨。 他原本准备第二天下午去看望恩师孙以身的，现下既是不用会顾紫言，就调整安排，改在晚上。 孙以身夫妇今晚没住在市区家中，而是在归山镇东洲理工学院新校区教工公寓。 第966章 机会一再错过 东洲理工学院和东洲高等研究院已经搬到了归山镇，原来在市内的那所中学市政府没有收回，现在一部分由研究院占用，一部分出租。 那所中学的老校区和归山镇新校区闻同都没有到过，他恪守当初捐赠时的诺言，一不图扬名，二不插手。 这次因为要看望恩师夫妇，他才来新校区。 闻同不想闹得大张旗鼓，事先只给师母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他的心愿还是落空了，师母接电话的时候恰好沈钊华在旁边，知道了他晚上要来。 学院、研究院的经费大半来自M私人基金的无偿捐赠，闻同要来，沈钊华自然要出面接待。他又给在市区某重点大学讲课的施成均打电话，通知他晚上回学校。 孙以身和师母住在学校，是因为师母白天要给本科生讲课。她的课每周两堂，一天一堂。 学校和她在市区的家距离太远，来来回回地跑累人，她索性就在学校住一晚上。 施成均是东洲理工学院的副院长、全职教授，同时也接受了东洲另两所大学的邀请，出任客座教授兼课。 大学之间学术往来是常有的事，受邀请任东洲理工学院客座教授的其他公办大学的教师也有不少。 沈钊华、施成均和学校另一位副院长带着几位中层领导，候在校门外等闻同。其中有负责行政后勤事务的老何，他现在是学院行政部长。 闻同的车一停下，大家立即上前相迎。和沈钊华握手时，闻同苦笑道：“到底还是惊动了各位，实在抱歉！” 沈钊华笑道：“你总是不肯来，好不容易来一次，也不通知我们，很不够意思！” 施成均是知道学校和研究院经费来源的，对闻同格外钦服，握手的时候说道：“闻副省长，正好，我们先进去转一转，再去孙老那里。” 既来之，则安之，闻同客随主便，欣然在一行人的陪同下参观校园。 学校建设得业已十分漂亮，基本设施一应俱全，仍有一些零星工程在施工。不过规模还不大，只有一幢教学楼、一座图书馆、一座体育馆、一座操场、一幢实验楼兼办公楼，余外就是几幢学生和教工公寓，及食堂等配套生活设施。 学生公寓有一人一间的，也有两人合住一间的，由学生根据自身的经济条件自愿选择。 教工公寓全部是一居室结构，一间卧室，一间独立卫生间和厨房，主要供单身教职工居住。 市政府对学院非常支持，一期拨给三百亩土地。这块土地是风水宝地，座落在海拨几百米的归山脚下，濒临五万余亩的归山湖，离连接市区的高速公路服务区不到五百米距离。 因为远离市区，所以虽然环境优美，但地价较为便宜。 月夜下归山如黛，归山湖波光粼粼，湖光山色，迷人心神。站在美丽的湖边，沈钊华感慨地道：“短短三年时间，学校到这个规模，真难以想象！我和成均是甩手掌柜，具体事务都是何部长一力操劳，办好了事，还省了大量的钱财，着实辛苦！” 闻同和老何是旧识，老何来这里还是他推荐的。他握着老何的手道：“何部长工作认真负责，奉公守正，到哪里都能成事！” 转过校园，沈钊华、施成均陪同闻同去孙以身夫妇居住的公寓，其他人各自散去。 公寓就在湖边，步行几分钟就到了。孙以身夫妇住在二楼最边上一套，面对着归山湖。 众人走到她家隔壁门口时，门忽然打开，出来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女孩子剪着齐耳短发，相貌平凡，体态微胖，腋下夹着几本厚厚的书。 她骤然间见到闻同，一转脸又看到后边的沈钊华和施成均，睿智的眼神堆满惊异，脱口道：“闻副省长，您好！” 闻同看着面前这位满身书卷气的姑娘，实在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没等他说话，施成均在一旁介绍道：“学院的老师，丰小元。小元，你认识闻副省长？” 丰小元是施成均手下爱将，也是他在普林斯顿大学的小师妹。 丰小元心情激动，脸涨得通红，说道：“我是边湖市望水县的，知道闻副省长。” 闻同忽地记起妻子说过，望水县有一个普林斯顿大学的物理学女博士，在东洲理工学院当助理教授。 他看丰小元的年龄和妻子说的“二十四五岁年纪”相仿，微笑说道：“你好，丰老师！听说过你，普林斯顿大学物理学女博士，家乡的骄傲！” 丰小元刚要向闻同说出藏在心底一直想说的感激话，住在她隔壁的师母听到门外动静，出来招呼道：“进来、进来，在门外嘀嘀咕咕干什么！” 众人熟知她的脾气，也不解释，笑了笑走过去一起进屋。 丰小元看着闻同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隔壁门内，忍不住以手加额，苦笑着自言自语道：“MYGOD，机会一再错过，看来这辈子是没希望当面向他表示感谢了！” 下午到机场送走哈萨克斯坦国家石油公司的CFO，顾紫言随即赶回公司，主持召开中层干部会议，向CEO魏克礼汇报公司的工作。 就任聚离软件（东洲）有限公司总裁以来，顾紫言全面扭转此前公司业务增长率在全球排名靠后的颓势，连续十二个月增长排进前三。 聚离软件（东洲）有限公司的核心市场在国内，这是聚离软件赖以起家的所在，业务量已经有了相当大的规模，能取得这样的增长率是很不容易的。 公司业绩增长除了在国内市场继续高歌猛进外，在港澳台和中亚市场也屡创佳绩。尤其在中亚市场，聚离软件一鼓击退此前一家独大的Purplerose，逐渐对该区域市场形成垄断。 在她刚上任的时候，团队里还有些人颇不服气，认为她不过是凭借家世背景取得业绩，进而获得升职机会。现今在实打实的成绩面前，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对她服服帖帖。 第967章 柔肠百转 魏克礼保持一贯的作风，多听少说，不轻易下结论。 在专注地听完汇报后，他才开口问顾紫言道：“美国那边次贷危机已经泛滥成灾，波及到了欧洲。种种信息显示，有可能诱发一场全球金融危机。在这种情况下，公司全球战略要尽早作出调整，做好应对工作。国内市场情况特殊，很多方面和西方不同，还不是完全成熟的市场经济。在这方面，你们要着手开展研究，向总部提出意见和建议。” 顾紫言早就坐稳了这聚离软件（东洲）有限公司总裁的宝座，在聚离软件全球高管层中也是地位崇高的一个，拿着以千万计的薪水和股息，官当得滋滋润润。 聚离软件是正经八百的国际高科技集团，她这个总裁社会地位高，平日里接触的多是商界大腕或政界要员，视野开阔，考虑的都是大事，对于魏克礼提出的问题自然有了很多思考，答道：“从目前来看，国内市场还是欣欣向荣，暂时没有受到影响。不过我们也和客户、同行、政府方面进行过多次交流，形成了一些认识……” 魏克礼对她的汇报很满意，说道：“下个月全球战略会议，你拿一个报告出来，在会上作汇报。闻总和我谈过，要未雨绸缪，产品开发和业务规划上做好应对危机的准备。这不是个别市场的问题，牵涉到全球，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国内市场是公司的重点市场之一，目前情况虽然繁荣，但不能麻痹大意，掉以轻心……” 闻声、魏克礼一个负责研发和产品战略，一个负责日常运营，携手共同决定公司战略，配合无间，相得益彰，是国际商界有名的绝配。 二人在公司享有崇高的威望，深得员工拥戴。顾紫言虽然自视甚高，但对他们是打心底里服气的，答应道：“您放心，我明白的。” 魏克礼的时间安排是以分钟来计算的，计划好的汇报时间一结束，他立即动身去机场乘机返回美国，连晚饭都要安排在去机场的车上吃。 顾紫言知道他的口味，早就把饭食安排妥当了，还准备了一堆在飞机上吃的东西，供魏克礼和助手在漫长的旅途上食用。 下午顾紫言宴请哈萨克斯坦国家石油公司CFO的五星级酒店，和公司在同一幢大厦里，否则她也不会那么凑巧被宓光华撞上。 她从酒店的餐厅订了六菜二汤，菜是四荤两素，汤一道是简简单单的西红柿鸡蛋汤，一道是鱼头豆腐汤。 这个时间正好是晚饭点，她在送魏克礼去机场的路上，陪着他和助理一起用餐。 再次从机场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坐在车里她忽然想到闻同，心里犹豫着是和他联系，还是去赴另一个约会。 一路上回想着和闻同度过的一个个甜蜜的夜晚，她心头忽而柔情万端，忽而痛断肝肠，千回百转，始终无法抉择。 车快到一处十字路口时，已经容不得她再犹豫，要么回自己的家，要么去闻同入住的酒店，要么去赴那另一个约会。 仓促难决之下，她索性把车停到路边，逼着自己赶快作出决断。 她的车刚一停稳，不到半分钟来了一个交警，十分礼貌地在车前对着她敬了一个礼，随即抬手示意她下车。 她的车是劳斯莱斯幻影，交警眼睛贼亮，做足了面子功夫，一丝一毫也不敢象平日里那般嚣张。 顾紫言根本不下车，没好气地放下车窗，绷着脸对交警道：“我不舒服，停这里休息一下，开罚单吧！” 交警一打量她的衣着气质，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很配合地“刷”“刷”“刷”开出一张罚单，收完钱后微笑着道：“别停太久了，影响交通。” 说完他转身就走，打定主意再也不回来，随这个女人爱停多久是多久。开玩笑，开着劳斯莱斯幻影，车上放着民航特别适用证，满身珠光宝气的人，会是什么背景？ 手机第五次响了起来，顾紫言轻叹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柔声解释道：“开车呢，没听见。” 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心中一个冲动，忽然道：“我去不了，还有工作要忙，你自己吃吧。” 那边在饭店点好了晚餐，正等她一起吃饭，闻听心里一阵失望，说道：“今晚运气好，碰上一条清蒸鲥鱼，还想着让你惊喜一下呢！算了，我打包送过去吧，是不是在单位？” 对方没有虚伪地掩饰自己的失望之情，让顾紫言心里满意，说道：“别折腾了，这东西一打包就没味了。” 再说了几句，她挂断电话，毫不犹豫地拨打闻同的手机，问道：“你在哪？” 闻同正在东洲理工学院孙以身家中，出来到门外过道中接的电话，答道：“孙老师家里，郊外归山镇。” 顾紫言有点恼，说道：“我说工作忙没时间，你就不理我了是吧？” 闻同不但不恼，反而心里一阵温暖，这才是真实的顾紫言。他轻笑问道：“魏总走啦？” 顾紫言没理他，自顾自道：“我现在去你住的酒店。” 一个半小时后，闻同回到酒店客房。顾紫言在咖啡厅正等得心焦，接到他的电话时发火道：“你不能快一点吗？搞到现在！” 她知道闻同给她打这个电话，那就是安排好了司机孙家祥和秘书周先昊，可以放心大胆地去他房间。 一进屋，未及坐下她哼一声道：“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象个女人！” 闻同笑了笑，不和她计较，递过去一杯冰饮道：“来点冰饮，灭灭火。” 顾紫言心里别扭难过，想寻他发泄，继续不客气地道：“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以后就永远不理我了？我陪你三四年时间，就是没有感情，总也有人情吧？就这样不把我当回事？你说，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个什么？是不是不值一提？……” 闻同顿时头大无比，苦着脸不说话，任她发泄。 第968章 难言之恨 顾紫言有个大大的好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自我心理调节能力很强。 但今晚她象吃了火药，反常地说个没完没了，到后来抹开了眼泪，最后干脆趴在沙发上痛哭失声。 闻同这才知道不妙，走过去搂住她，轻声安慰道：“到底什么事，你给我说说？” 顾紫言猛地扑到他怀里，哭得唏里哗啦。闻同轻拍着她的肩背，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宽解，只得不发一言，由着她哭。 过了许久，顾紫言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忽地抬起头死死地看着闻同，泪眼朦胧地道：“小同，我和人恋爱了，你舍不舍得放我走？” 果真如此！闻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和她对视着，良久涩声道：“当然是不舍得！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总不能霸占你一辈子！” 这是横亘在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大山。顾紫言默默无语，半晌道：“你怎么不问我那个人的事？” “有什么好问的！”闻同心里泛起一股浓重的酸意，躲开她的目光嘟囔道。能被她看上的男人，会差了么？ 顾紫言看他这个样子，不怒反喜，心里莫名地宽慰，破泣而笑道：“爱吃醋的男人，你生气啦？” 闻同说：“反正高兴不起来！” 顾紫言重又脸色哀怨，说道：“他年龄和你差不多大，是个书呆子，大学老师，一门心思搞科研。我们认识有一年多了，一次旅游途中认识的。他爱人几年前生病去世了，一直没有再娶，也没有留下孩子。他是个老实人，细心体贴，对我特别好，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的真实情况。他……他这人，有一桩和你一样，我怎么发火，都肯让着我……” 闻同忍不住奇怪，问道：“你这样的身份地位，他一个男人，能承受得了？” 顾紫言诉说道：“其实在我自己心里，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人，从小到大，特别仰慕有大学问的人。他年龄虽然不大，学问特别优秀，在他的领域是国内前茅，得到国际学术界的完全认可。这样的人，怎么配不上我？再者说，他真要是自惭形秽，生出嫌隙，那也不值得我爱！” 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当着自己的面谈论和另一个男人的情呀爱呀的，任人也受不了。闻同脸一僵，心头郁闷，不愿接话。 顾紫言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心头无限酸楚，伤感地道：“小同，我们今生是有缘无份。不过……不过……我和他还没有那个关系，如果你让我丢开他，我……我能答应你的。” 顾紫言为了那个男人，已经两三个月没有和闻同私会，可见她是动了真情，真正下了决心。 闻同知道她现在这样说，不过是心情激荡下的一时冲动，过后必定后悔。纵使她是完全出自真心，闻同也不打算接受。 一方面他不能这么自私，耽搁她的幸福，另一方面不愿意和她相好时，她心里还藏着另一个男人。 这个话不好回答，答应非所愿，直筒筒地不答应难免会伤害她。斟酌再三，闻同恳切地道：“紫言，你很优秀，秀外慧中。象你这样的奇女子，获得一个优秀男人的感情不容易，对他心仪动情更不容易，一定要珍惜！” 两个人都冷静下来，认真对待这段持续了三四年的感情，最后理智地决定断绝不该再有的纠葛。 放下心理包袱，顾紫言情绪好了许多，离开的时候还主动和闻同抱了抱。 在回天都的飞机上，宓光华思绪万千，一颗心只往报复闻同上琢磨。他仔仔细细回忆所偷听到的对话，一个字也不放过，慢慢地发现了蹊跷。 听顾紫言的意思，闻同和厉坚、吕大可一起创立真道电气，可能涉及到什么叫“富而贵投资”的公司。 而闻同显然是不想此事在这次调查组的调查中被知悉，因而有顾紫言说工商登记档案“销毁得一干二净”。 只是奇怪的是，怎么销毁工商登记档案让顾紫言来办？难道他们老早就勾搭成奸了？诸多的疑问待解让他心痒痒的，恨不得从飞机上跳下去，早一刻着地去调查了解。 回到天都家里，他不顾夜深，上网查找关于真道电气的资料。他第一个登录真道电气的官网，查“企业简介”，结果一无所得。他又查真道电气的股东资料，大股东是一家注册在英属维尔京群岛的投资公司。 这种情况下他一筹莫展，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的公司的信息是全面保密的，他再有关系人家也不买账。 不过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大股东可能在试图保密某些信息。印证了这一点，他知道凭自己个人的力量，是绝无可能得窥个中隐秘的。 等不及第二天，他立即打电话把高登山约出来，告诉他自己的推测，末了道：“如果拿到证据，这一颗炸弹扔出去，威力比原来强得多，一定让股价直线下挫，我们趁机赚得盆满钵满！” 他自然隐去顾紫言和闻同的关系不提，那是非常伤自尊的事，再好的哥们也得保密。 高登山并没有他预料中的反应，紧皱眉头冷静地道：“查办商业贿赂是对企业，你这个很大程度上是对个人，是不同的。” 略一沉吟，他接着道：“他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来头极大，很不简单的一个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宓光华恨声道：“那又怎么样？” 高登山对宓光华了解极深，知道他骨子里其实懦弱怕事，少有象这次这样发狠的时候，不由诧异地问道：“非得把人往死里整吗？就为了他不通人情？那都是小事，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犯不着这样。” 宓光华曾经两次找闻同走关系谋取利益，结果两次碰壁，这事高登山是知道的。 宓光华自然不会告诉他内情，含糊其辞地道：“和那个没关系，我不计较。你怎么这么罗嗦，不象是你一贯的作派！” 第969章 假手他人 高登山已经有了决定，看着他道：“明和你说，调查组已经了解过，没有线索。” 他的话不尽不实，是他不肯配合宓光华，作了隐瞒。 调查组已经掌握真道电气早期的大股东是富而贵投资公司，而且知道其注册地，只是没有进一步的信息，更不知道目前注册在维尔京群岛的那家公司的情况。 他身在政界，凡事小心谨慎，思虑周详，不愿意轻易招惹闻同。他太清楚了，有些事情一个不好，没准伤人的同时亦伤己。 宓光华虽然纨绔，却不是笨蛋，略一考虑已经明白了高登山的心意。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说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等到了洗手间，他摸出手机，拨通调查组孔副局长的电话，问道：“孔局，我宓光华，问你个事……” 孔副局长深知他和高登山的关系，不虞有他，说道：“富而贵投资公司？老早的事了，很多年前就注销了，注册地点在天都……” 问明了情况，宓光华若无其事地回来，又和高登山扯了些其他的话题，方才告别各自回家。 宓光华的确是懦弱畏事，被高登山一说他有些怕了。思虑了一夜，他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会造成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不过想归想，要叫他就这样放弃报复的打算，那也是不可能的。若果只是闻同拒绝他求托的轻慢，他或许可以接受高登山的忠告。 但闻同和顾紫言不可告人的关系，让他倍觉受辱，忍无可忍。 思前想后，他决定自己不出头，字斟句酌写了一份材料，以特快专递方式邮了出去。 天都郊外一处别墅，窗帘低垂，密不透光。 别墅宽敞的洗澡间里，一位三十许的少妇站在光亮的镜子前，细心地用厚实柔软的浴巾擦拭着浴后身上的水珠。 镜子中的躯体凹凸有致，性感撩人，把一个成熟女人的魅力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擦到胸口一对胀鼓鼓的酥乳上时，她忍不住举手轻轻按揉了一下，心里长叹一声。 自己到了这个年龄，正是女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就如同那花儿，开到了最盛的当口。只是花期易过，花儿怒放之后转瞬就是凋谢，再有个三两年，就该是人老珠黄了！ 一旦韶华逝去，他还会这样宠我么？如果以后他不再理我了，这出路在哪里？怎么过？ 十年前，我也是云缈省歌舞团的一支花，心高气傲，一心要攀那高枝儿，谁又能想到会落得今天这个凄凉地步？ 唉，都是那个千刀万剐的人玩弄了我，要不是他，我怎么会沦落风尘？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又触动了往日的情思，进入死胡同，摆脱不开，她哀声一叹，烦恼地丢下手中的浴巾，不愿再想下去，暗道过得一天是一天！ 象我这样已经算好的了，被他宠了六七年始终不衰，给安排了一份工作，又给了两套房子。 有那些伺候了半年一年甚至三五回的，被一脚踢得老远，落得两手空空，难道还寻死去不成？不照样得活着吗？ 楼下客厅灯光明亮，沙发上坐着一位白胖脸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页纸，面色异样地冷峻。 反反复复看过几遍手中的材料，他轻轻地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抬眼对旁边另一位神态谦卑的中年男人道：“你对云缈省的情况熟悉，怎么看？” 神态谦卑的男人是李飞扬，他说道：“根据我的判断，应该是真的。真道电气注册成立的时候，他在杳踪当镇党委书记，完全有可能参股进去。后来十几年，他和真道电气关系密切，交往频繁，帮了很多大忙。这样的情况，只有他就是股东才能解释。问题的关键是，是谁寄的这封特快专递？有什么目的？” 这页纸上的字是打印的，寄自云缈省江映市。邮件封皮上的字虽然是手写，但不用说，肯定是由不相干的人代写的。而且还有，寄件人的名称、地址等肯定全部是虚构的，要查的话铁定查不出什么来。 白胖脸中年男人目光灼灼，示意他接着往下说。李飞扬继续道：“可以肯定的是，寄材料的人要么是他的对手，要么和他有恩怨。这个人了解情况，肯定不会是一般人。” 能写出这页材料，知道闻同和白胖脸中年男人之间的关系，而且知道中年男人通讯地址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一般人。 李飞扬没有多废话，立即又道：“他的对手只能是政界中人，有可能在云缈省内，也有可能在他下一步要去的地方。和他有恩怨纠缠又够份量的人，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闻同在政界的对手，李飞扬了解得远远没有白胖脸中年男人多，他也就索性不说了。 松望堂到任后，颐达世纪企业集团在云缈省的业务日渐减少，到现在已经彻底被清理出局。 云缈省是颐达世纪的重地，丢失后公司大大受损，业绩至今未恢复过来。因而对于云缈省政界的情况，白胖脸中年男人可说了若指掌。 他靠坐在沙发里，凝目不语，脑子中一个个地把云缈够资格和闻同竞争的人物拎出来过一遍。 首先可以排除松望堂和糜巡哉二人，他们地位稳固，没有被闻同取而代之的可能。刘强更不可能，他地位高过闻同，又和闻同关系密切，二人间没有利害冲突。 晋传秩是有可能的，但细一分析又不大可能。他已然身为省纪委书记，在短期内无法更进一步取代刘强或松望堂、糜巡哉的情况下，也没有必要去和闻同竞争。 细细分析一遍下来，他竟然是全都排除了，无法确定谁会如此迫不及待地干冒风险要挤掉闻同。 要知道，闻同在云缈省功德圆满，得到上上下下的一致认可，调离另有任用目前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相中了云缈省常务副省长或边湖市委书记的人，行此下策岂非无事生非？ 第970章 可怕的女人之恨 不在省内，即在省外，也就是李飞扬所指的“下一步要去的地方”。纵使白胖脸中年男人的信息之灵通远非常人可比，要排查出来也非常困难。 原因很简单，闻同下一步调往何处根本就不明朗，中央人事安排尚在酝酿初期。 要说是和闻同有私人仇怨的人干的，和李飞扬一样，他也很难相信有和闻同存在个人恩怨又足够份量的人存在。 想来想去，他始终不得要领，说道：“哼，真是别有用心，把东西寄到我这里，打的好算盘！” 在波诡云谲的官场，倘若连对方是谁都搞不清楚，自然不想糊里湖涂地出手，尽管他对闻同憎恶之极。 李飞扬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不敢随便说话，只胡乱附合道：“是的，是的。” 看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他赶紧道：“时候不早了，没什么事我走了？” 白胖脸中年男人又打了个呵欠，也不答话，点点头径自去了洗手间。 李飞扬是近人，也不避嫌，自顾自地收拾随身物品起身要离开。 这时候楼梯上下来一个女人，身穿柔滑的真丝睡衣，娉娉婷婷，婀娜多姿。李飞扬眼前一亮，停下脚步招呼道：“菲小姐！” 小菲展颜笑道：“李总，你好！” 美人出浴，活色生香。李飞扬暗暗咽了口唾沫，不敢再看，收回目光拉开手中的皮包，迅速取出一张面额两万元的购物卡递过去道：“不陪你说话了，我还有急事。” 说完他亲切地笑了笑，一扬手出门离开。 小菲原来在云缈省江映市十里山庄卖笑，李飞扬曾经数度品尝过她醉人的滋味，念念不忘。 后来白胖脸中年男人到云缈省，入住十里山庄，他挖空心思安排小菲陪伴。白胖脸中年男人果然迷恋上了小菲的美貌和风情，让李飞扬把她送到天都，安排在颐达世纪企业集团天都分公司上班。 佳人已成他人禁脔，看得碰不得，李飞扬很好地收拢起心思，平时对小菲曲意逢迎，累年来送的红包礼物不下百万，很得了小菲不少枕边风的照顾。 几年前苗长刚出逃国外，他没有被抛出去做替死的小卒子，得以保全身家，小菲是说了好话出了力的。 当然了，送的钱物不会是他个人掏腰包，都是从颐达世纪的账里走。 小菲一眼张见袒放在茶几上的那张纸，移步过去立着一目十行地看完，不由得脸上变色，一颗心狂跳不止。 听到卫生间传来马桶冲水的响声，她连忙疾步走开，迅速镇静下情绪，迎住出来的白胖脸中年男人娇柔地道：“水烧好了，洗澡去吧。” 白胖脸中年男人看到她心怀大畅，烦躁一扫而空，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迷人的妖精，走吧！” 小菲脸色微红，偎过去和他搂着，一起上楼进了洗澡间。 照着老习惯，她伺候他洗澡，干的和古时候的丫头差不了多少。浴后男人就地除去美人的衣物，抱起她走进卧室。 …… 一泄而空后，男人从快乐峰巅跌落下来，顿时意兴阑珊，两眼望着房间造型华丽的吊顶默默地出神。 小菲刚才见着那页纸，心里藏着重重的心事，一直在琢磨着如何试探男人。看他出神，她挪动身子倚住床头，伸出手搂过他的头按在他两边太阳穴上，轻重有致地按揉着，又不时地为他按摩头皮。 微微胀痛的太阳穴感受着女人如脂的柔荑，男人倍觉舒坦，美得合上眼睛享受，心道这个女人真是善体人意，叫人欲罢不能。 看看男人陶醉的神情，小菲知道时机已到，细声关切地问道：“皱着眉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男人叹一口气，说道：“麻烦事，很伤脑筋！” 小菲手中越发轻柔，忽地纤纤十指一齐用力，轻掐男人的几处穴道。 男人顿时觉得一阵奇异的快感袭来，一股欢快的暖流自头皮向下，顺着脖项、胸腔、腹部、大腿，一直到脚趾尖，周身血脉通畅，百骸俱轻，忍不住似痛苦实快乐地呻吟出声。 他的反应一点不差地落在了小菲眼里，趁着他在轻飘飘的紧要关头，她劝诱道：“有什么麻烦事，说出来会舒服一点的。” 男人就觉得犹如躺在水面上漂漂荡荡，艳阳照体，暖风拂面，整个人说不出地舒坦，很自然地把事情始末讲了出来。 临了，他恶恨恨地道：“他妈的，那个混蛋实在让人讨厌，几回坏我的好事，恨不得让他粉身碎骨！可这事又不是那么简单的，连寄材料的人都不知道是谁，贸然出手的话，风险不说，让人利用了，便宜了别人，不值得。唉，也就是说说，这些事情太复杂，你是不懂的！” 小菲心里波翻浪涌，就等着他这话，当下接口道：“不一定不值得。这种事一曝光，对真道电气影响很大，炒它的股票一定能大赚一笔！况且，有仇不报非君子，有恩不还是小人，也说不上被人利用！” 男人一怔，拧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片刻失笑道：“小妖精，你到公司上几年班，还真没白上，懂得不少了！不错，值得干，趁机爆炒真道电气的股票，狠狠赚他娘的一笔！” 小菲心中切齿，暗道你当初无情无义抛弃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你犯下的罪孽，让你哥来承受，也不算冤枉！ 从东洲参加国家物价会议回来，闻同相当一部分精力放在物价工作上。在严查严打省内投机炒作物价行为的同时，一件事令他头痛不已，就是自来水提价。 省水务集团隶属于省投集团，酝酿自来水涨价已经半年多了，被闻同压着一直没同意。趁着此轮物价上涨，水务集团又杀了个回马枪，千方百计要说动闻同。 省投集团是省政府直属大型企业，由省发改委直管，总裁王伟还兼着委副主任。闻同在省计委时曾经分管过他，非常认可他的能力。 第971章 变故来得太快 王伟仗恃着这份香火之情，领着水务集团的老总对闻同死缠烂打，三番几次地来汇报。 “……和去年同期比，因为物价变动，成本上涨29%，期间费用增长20%，直接侵蚀利润，让公司盈利能力大幅下降，变盈为亏。按照这个趋势，今年全集团将亏损一千八百万！一旦出现亏损，影响运营，最后还是得财政提供补助。”王伟精心准备，亲自抱来一大撂材料，苦口婆心地向闻同汇报，最后用巨额亏损向闻同施压，逼迫他松口。 其实情况闻同再清楚不过，王伟讲的预亏一千八百万，不无夸大。他不紧不慢地翻看着手中的材料，听王伟不再往下说，抬头道：“完了？” 王伟道：“主要情况就这些。” 闻同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笑笑道：“你们讲了整整一个钟头，现在该我讲几句了。首先，即使水务集团预亏，省投集团整体也是盈利的。你们参股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在交易中心上市后，每年持有收益不小吧？其次，所以呢，水价暂时不能提，财政也不给补助，由你们自己解决！” 省投集团是国有独资企业，带有浓厚的政策色彩。 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是在闻同提议下创立的，省投集团以二股东身份参股也是闻同主导的。大股东是镇开投。 交易中心以实体市场和食本网为核心资产，早已成功在国内上市。这部分持股虽不是省投集团的主要资产，但其业绩卓异，占集团盈利70%，所以成为省投集团旗下最为优质的资产。 省投集团主要投资于公用事业和大型基础设施，比如水务、电力、民用机场、高速公路等，其资产规模虽然庞大，但盈利很低，有的甚至长期处于政策性亏损状态。 王伟顺手一记马屁奉上，说道：“没有您的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就没有交易中心，省投集团更不会有这块优质资产！” 闻同丝毫不为所动，看王伟和水务集团的老总一脸失望，面露不服，他端正脸色严肃地道：“这是政治问题，事关民生！” 王伟脸一塌，咽了口唾沫乖乖地道：“好，我明白，坚决贯彻落实您的指示！” 两人出门到楼下，水务集团的老总见王伟一脸沮丧，安慰他道：“我看……闻副省长的话好象是有了变化，说‘暂时不能提’，以前一直说‘不能提’。我猜他的意思，是等一等，过了风头再考虑。” 王伟一怔，心道还真是，光顾着失望，没注意到这点变化。 不过他想到的却是另一回事，看来闻同真的要调走了！他不肯在自己任内让水提价，才这么说的吧？ 想到这一层，他心中顿时怏怏不乐，怅然若失。闻同是云缈省发改委系统的精神领袖，他调走了，谁来顶替他留下的位置？发改委系统的风光还会一如既往吗？ 晚上七点多钟，黎小玉突然给闻同打来电话，语气怪异地道：“你在真道电气有股份？超级富翁高官？” 闻同莫名其妙，问道：“什么意思？” “天啊，也就半个小时，怎么铺天盖地都是！你赶紧上网看看，情况不对……”黎小玉正在上网，一边搜索一边和闻同通电话。 她半个小时前登录国外某大网站，发现一篇标题耸人听闻的帖子，好奇之下就点开看。一看之下她吃了一惊，这篇题为《高官——隐身超级富翁》竟然暗指闻同！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打电话给闻同时还以开玩笑的口吻。 事后闻同才回过味来，幕后之人策动此事可谓谋定而后动。选择这个时候在网络上扩散消息，时机得当，一是晚上上网的网民最为集中，消息传播速度堪比声速，二是各级监管机关下班了，纵然想制止一时之间也难以做到位。 如此猛烈的帖子，吸引来举国无数网民的眼球，冲击力之巨大令人目瞪口呆。 在幕后力量的刻意推动下，到了晚上十点钟的时候，除了云缈省之外国内象样的网站都出现了这条消息，各大论坛里更是一片喧闹。 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在云缈省委的要求下，各主流网站删除了全部帖子，屏蔽论坛上网友的相关言论。 但网络之大，岂是禁得绝的？相当一部分网站拒绝删帖，态度强硬得让人心里不安。至于散布在千千万万小网站旮旯的消息，就更是浩如烟海，删无可删。 出了这样异常的事，调查组成为头号受疑对象。不过，对于云缈省委含蓄的询问电话，调查组郑重其事地回函明确答复：绝无此事！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各家传统媒体和主流网站均冷眼旁观，许多中小网站却任由各种消息在论坛里流传，导致大量信息留存于网络的各个角落，且泛滥日甚。 上头相关方面并没有干预，对此保持沉默。 变故来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一周后，中央组织部一行五人来到云缈省，由顾紫言的父亲顾见蒙带队，先后约见省委书记松望堂、省长糜巡哉。 随后，顾见蒙在下榻的建工大厦套房约闻同谈话。见面稍作寒暄，他严肃地道：“闻同同志，我受委托，向你传达一项通知。经中央研究决定，任命你为科联党组书记，行政级别按正部级。对于这项安排，你个人有什么意见？” 科联是社团组织，不是党政机关。闻同目前是副省部级，提正部级，级别上升了一级。 闻同事先已经得到消息，有了思想准备，面色平静地道：“我服从组织安排，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我提一个请求，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平时工作太忙，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家人，想趁着这个机会陪他们在国内转转。” 参加谈话的还有中央组织部另几位干部，顾见蒙略一考虑，说道：“可以，给你两个月假期。休假期间，外出时提前把行程报到部办公厅。另外，你爱人的工作，还有孩子的上学问题，部里已经有了妥善安排，不用过多操心。” 第972章 绝域落寞 天山是一个美丽的神话，天池是山上一朵圣洁的雪莲花。 天山天池是闻同全家出游的第八站。在他报到中央组织部办公厅的出游度假行程表中，两个月的假期排得满满当当，东南西北，江河湖海，几乎囊括了此前未曾涉足的全国有名的各大景区。 这时节正值盛夏，他两个月的假期恰好和小感感、小恩恩的暑假重合。 刚知道有这等云游四海美事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心里乐开了花，围着闻同一个劲地高喊“爸爸伟大”“爸爸万岁”。 两个小家伙虽然知道爸爸碰到很不顺心的事，但毕竟还年幼，这点不开心一转眼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闻同调到科联，孙家祥表明心意，要始终不渝地追随他。闻同满足了他的愿望，答应把他和他老婆于巧巧一起调到天都。 这次出游闻同把他一家也捎上了，一方面是一路上好有人打下手，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和他非比寻常的亲近关系。 为了方便，闻同每到一个地方，都由当地的聚离软件分公司负责接待。当然了，和往常一样，他并不沾公司的便宜，所有费用都是由他自己负担，聚离软件只安排人员出力。 聚离软件安排接待的哈多是维族小伙子，本分稳重，驾驶技术娴熟，熟知地方民情风俗，是个好司机和出色的导游。 哈多开着一辆高档商务车，是临时租来的。车内宽敞舒适，三排座，足够两家人坐的。 闻同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前方迎面扑来的碧毯般的草原，襟怀俱开，随意地问哈多道：“哈多，哪年毕业的？” “０５年，在中央民大上的。”哈多微侧过头，略有些腼腆地答道。 他的接待任务是分公司老总直接安排的，在分公司内部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而分公司老总直接领命于聚离软件（东洲）有限公司总裁顾紫言，跳过了他的顶头上司大陆区总裁。 顾紫言只告诉分公司老总两点，第一接待的贵客是大老板闻声的亲哥哥，第二低调安排，绝对保证安全，其他没有多说什么。 交待这两条就足够了，分公司老总心领神会，明白怎么做。 对于大老板的亲哥哥，他隐约听说过一些，是政界重量级高官。为此他亲自安排，把一切细节都尽可能地考虑到。 在交待给哈多时，他直言不讳地告诉小伙子，客人身份尊贵，安全第一，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一切措施保证客人的安全。 哈多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从闻同酷肖大老板闻声的相貌就已经猜出了二人的关系，但从来不说破，更不胡乱打听。 骤然和这样一位大人物在一起，他多少有些放不开，比较拘束。 “学的计算机吗？”闻同又问。 “不是的，是工商管理，在公司市场部，硕士一毕业就进了公司。”哈多说。 现在几乎是个大学就有管理专业，学生多过大街上揽活的农民工，很不好就业。 哈多应届毕业就能被鼎鼎大名的聚离软件录用，可见他是比较优秀的。闻同见他年龄不大，又问道：“看你不大，应该还没结婚吧？” 哈多笑了一下，答道：“还没有，连女朋友都没敢谈。我家在乡下，兄弟多，条件不好，要经常帮家里。” 闻同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错，还记着要帮助家里。” 哈多看了一眼前方，见视野内车辆稀疏，不虞出事，这才略略偏过头道：“我家兄弟姐妹一共七个，四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四个哥哥都在家里务农，弟弟、妹妹在上学，需要我的帮助。我上学的时候，哥哥帮我。我现在毕业了，有义务帮弟弟、妹妹。” 闻同说：“对、对，应该这样！你家地不少吧？都种什么？” 见闻同一再和自己说话，哈多的话也多了起来，说：“我家在姑城，地不少，主要种棉花、粮食，也有水果，羊也养得不少。这几年国家有政策照顾，收入好多了，过日子不成问题！不过几个哥哥接连结婚生孩子，弟弟妹妹上大学，负担还是不轻。我伯伯和叔叔家孩子也多，有时候还会帮帮他们。” 闻同对社会底层乡村的情况了若指掌，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是这样，教育支出是沉重负担，尤其农村家庭！听你这么讲，你家是大家族哇！” 自己的话得到闻同的共鸣，哈多的拘束感淡了许多，笑道：“我爷爷就兄弟四个。从我太爷爷算起，老少五辈人全都算上的话，总共二百六十一口！这还不包括嫁出去的。要是把关系疏远一些的也算上，得有几千人。老一辈里，我太爷爷最年长，今年整一百岁，在那一带威信很高的。” 闻同吃了一惊，随即哈哈大笑道：“你家真是人丁兴旺啊！这要是在古代，你太爷爷就是酋长了，还有机会得到官职爵位。对于边远地区的民族，历代朝廷都十分重视，历史上还有几百人的部落首领被封王的事。” 哈多也笑，随即又微皱眉头道：“有的人翻历史翻过了头，搬出一两千年前古老的种族，和境外攀亲认故，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人活着总得朝前看，顺应历史潮流才对。全世界各个民族要都象他们那样，那还不乱套了！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想法其实单纯，过上安定富足的日子……” 他忽然意识到闻同特殊的身份，讲这些敏感的话题有些不妥，立即打住了，不再往下说。 闻同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窗外蓝天白云，天地澄净高远。置身这块古老神秘的土地，他一时陷入忘我之中，油然生出一股于山脚绝壁之下筑一小屋，携妻儿终老于此间的愿望。 山路蜿蜒曲折，路边小溪奔腾相伴。溪水源自天池，清澈透明，遇上岩石，不时地激起雪白的浪花。 浪花飘起的水雾，洒落在人额头上，脸颊上，耳朵上，鼻子上，手上，湿湿的，凉凉的，气息清新沁人。 第973章 强作欢颜 溪旁、道边绿树成荫，苍松如塔，碧草如毡。羊群隐没于其间，提醒人们，这里是遥远的神话般的西域，不是山青水秀、繁花似锦的锦绣江南。 水声渐响，小溪变成了瀑布。瀑布凌空落下，达数十米，宛若一幕垂落的银帘。 在轻风的吹拂下，银帘表面飘起一层潮湿的水雾，扑向亲近它的游客。 这道瀑布和边湖市乐水风景区百山乡的“九天银河”瀑布群是不能比的，无论水势、幅宽还是山形，以及周遭的植被，都要逊色不少。 但这里是地球上大陆的腹地，是极度缺水的荒漠地区，有此奇景，已是自然界恩赐给人类莫大的惊喜。 美，是对比出来的，且需要映衬。天池之美，就美在她位于荒漠之怀，高山之巅，雪峰之下，苍松翠柏和碧草野花环绕之中。 如果缺少了这些，她就不再那么美了，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安放在外表平凡无奇的男人的头上，黯然无光。 “哇，好美啊！爸爸，银梭湖湿地公园没有这里漂亮，那边没有雪山，还有，湖水也没有这么蓝。好漂亮，好凉快，好漂亮，好凉快……”小感感站在湖边，兴奋得手舞足蹈，哇哇怪叫。 小恩恩跟在她身边，也学着她一个劲地叫。 孙家祥的儿子上高中了，很懂事，在后面弯着腰护着他们，嘴里连连地小声提醒：“小心，小心……” 远处群山叠翠，绿草如茵，近处野花似锦，云杉环碧，似镜的湖面倒映着千年雪峰。人置身其间，如在画中。 小感感突发奇想，又蹦又叫了一阵，转身跑到大人跟前嚷道：“要是带上泳衣就好了，可以下去游泳。哈多叔叔，有卖游泳衣的吗？你带我去，买游泳衣来，我要下去游泳……” 哈多笑道：“湖水很凉的，不能游泳，会冻病。” 小感感说：“我不怕冷，热得出汗，一点也不冷。快去，快去……” 兰蕙芷嗔道：“就你怪想法多！哪里能游泳的？你看看，湖里有游泳的吗？” 孙家祥的老婆于巧巧哄她道：“等一会儿我们坐游船，比游泳有意思。你孙伯伯买票去了，马上就回来，——回来了，回来了，你看，买好票回来了！” 孙家祥远远地走来，手里拿着几张票。看到小感感、小恩恩急切地向自己跑来，他笑着举起手中的票，扬了扬。 游船停靠到码头，游客先下后上，秩序井然。小感感穿着凉鞋和袜子，走到湖岸边，实在禁受不住湖水的诱惑，趁妈妈不备挣脱手踏进岸边浅水区，迫不及待地弯下腰用双手去撩清澈晶亮的湖水。 湖水温度很低，把她凉得呲牙咧嘴。孙家祥举着相机，对着她一通猛拍，把她的怪模怪样全捕捉了下来。 小家伙长得粉雕玉琢，漂亮可爱，活脱脱一个小兰蕙芷。游客们见她调皮可爱的模样，纷纷投去目光，发出善意的笑。 见她开心，兰蕙芷也没斥责她，笑道：“还想不想下去游泳了？” 小感感蹦上岸，两只小手胡乱地甩水，笑嘻嘻地道：“我先跑一会儿，跑出汗就敢游了……” 小恩恩比她乖多了，规规矩矩地跟在妈妈身边，很认真地说道：“出了汗，会更冷的，还容易生病。” 兰蕙芷从包里取出纸巾，抽出几张边给小感感擦拭手上的水珠边说道：“还嘴硬！听到了没有？出汗会更冷，还容易生病！要多看书，学知识！” 小感感嘴一瘪，气哼哼地教训小恩恩道：“多嘴！我是你姐姐，知不知道？以后没有我同意，不准你说我的事！” 后边的游客都笑。于巧巧忙不迭地从背包里往外取毛巾和干净袜子，说道：“穿湿的难受，快上船，坐下把袜子脱了。” 到船上坐下后，于巧巧和兰蕙芷一起给小感感换袜子。闻同对小恩恩道：“恩恩，过来，坐爸爸旁边。” 闻同平素对小恩恩严肃有余，关爱不足，让小恩恩对他十分敬畏。尽管小恩恩内心非常羡慕姐姐经常赖在爸爸怀里撒娇，却从来不敢主动去亲近爸爸。 于巧巧拿着毛巾蹲在地上，正给小感感擦脚上的水。毛巾柔软干爽，纤维拂过小感感的脚心时，把她痒得咯咯直笑。 待看到小恩恩要坐到闻同旁边，她急了，一用力从椅子上溜到地上，着急地嚷道：“回来，那是我坐的！” 小恩恩迟疑了一下，果真又走回来。兰蕙芷把她抱回到椅子上，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儿子，来，坐妈妈旁边。你是男子汉，别和姐姐一样赖皮！” 小感感别过头去不看妈妈，哼了一声，声音又急又快地道：“你就疼他，不疼我！不理你！” 兰蕙芷哭笑不得，用拿袜子的手拍了她小脑袋一下，笑道：“好啦、好啦，脚别乱动，让巧姨给你擦干净。” 小感感对着闻同，小鼻子一皱，眨了眨眼，做了个鬼脸。闻同笑了笑，摘下墨镜转过头，欣赏着舱外的湖光山色。 旅途中为了不使人认出自己，在室外他一般戴着墨镜。虽说远离云缈省，遇到认识他的人的可能性比较小，但风景区人流量大，又值暑假，云缈省的家长带孩子出门旅游的不少，难免会遇上认识他的。 他在云缈省是绝对的大人物，通过电视、网络、报纸等媒介，全省不认识他的人恐怕不多。 实际上，很多普通老百姓可能不知道省委书记、省长是谁，不认识他们，但绝对知道并且能认出他。 况且，那篇《高官——隐身超级富翁》让他成为网络名人，很多外省人乃至境外媒体界人士都知道他。 时至今日，文章仍旧残留在一些小网站上，零零星星的相关信息更是大量存在。 如果碰上有心的网友，肯定能认出他来。要是撞上记者，十有八九会引来跟踪，谁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新闻来。 游船很大，先上船的游客很多都站到船舱边欣赏景色，舱中座位还有空的。 第974章 尴尬相遇 这时候最后一批游客上船，是几位女客人。 这几位女游客很惹眼，一个个衣饰不俗，挎着名包，外表各异，有白人，也有黑人。 其中一位身材异常高大的白人妇女，看个头足有一米九多，头快顶到船舱顶篷。 这些人气质不凡，举止优雅，显见身份不一般。 领头的是一位华人妇女，三十多岁，长得不错，气质异样地出众，耳下洁白柔腻的脖子上长着一颗晶润如玉的胭脂红痣。 “请，这边。”华人妇女面带微笑，看到闻同前面还有不少空座，把人领了过来。 船员解开缆绳，游船缓缓驶离岸边。小恩恩靠在兰蕙芷身边，微微仰着脸说道：“妈妈，天池的形状象半月，最长3400米，最深的地方有100多米。你看，船头往那边，肯定是走长度航线。” 兰蕙芷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游船的航向的确是在走长度航线，不禁说道：“你怎么知道的？妈妈都不知道这么多知识呢！” “地理百科全书上有，去年暑假你给我买的。书上说，天池属于冰碛湖。” “什么叫冰碛湖啊？你教教妈妈！” “就是几十万年前，冰川沿着山谷移动，磨蚀地面，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冰蚀地形。天池这里当时是一个巨大的冰窖，后来气候暖和了，冰川融化，就成了湖。” 小感感最见不得这个，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跳下地抓起小恩恩的手道：“好了、好了，走，去栏杆那里看。” 小恩恩早就想去船边，兴奋地说道：“书上写得那么美丽，今天我要好好看看。” 兰蕙芷说道：“小心一些，和大人一起去。” 小感感抓着他的手跑向船边，嘴里说道：“不用，我是姐姐，我知道照顾他。” 二人是龙凤胎，小恩恩只不过“不幸”晚一步出娘胎而已。他的个头比小感感要高小半个脑袋，身体健壮得多。 见小感感摆出姐姐的做派，游客们直乐。 到了栏杆前，小感感也不管前边有人，小脑袋硬往里钻。几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人回头看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纷纷笑着给她和小恩恩让地方。 她双手灵巧地抓住栏杆，脑袋就要探出去，被从后面跟上来的于巧巧一把按住了。 小恩恩也学她抓住栏杆，不过还没忘记回头向几个青年人道谢。 兰蕙芷斜对面的一个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家伙，羡慕地道：“丫头调皮捣蛋，儿子本分稳实。你看看，多好的一对孩子！” 兰蕙芷很开心地道：“双胞胎，女儿大。” 老太太啧啧连声道：“你有福气，养一对龙凤胎，儿女全了！” 耳下长着红痣的少妇坐下后，偏头向几位外国客人介绍天池。她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声音柔婉动听，颇为引人注意。 闻同一直在看舱外，没注意到这几位游客登船。听到有人用流利的英语介绍天池，他颇觉诧异，转回头循着声音向前面看过去。 少妇恰在这时候回头，一见闻同，面色登时一变，优雅的微笑兀自挂在脸上，表情颇为怪异。 少妇是孟琬琰。她带的几位外国女游客，是来访的国外妇女组织的官员。 和闻同面对面巧遇，让她十分意外，一时尴尬失措。不过她终究是久在官场中的人，很快就定下心神，表现得若无其事。 闻同同样意外。这种情况下，二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他表情淡淡地微一点头，没有说话。孟琬琰也点了点头，同样没有说话。 回过头之前，她迅速瞟了一眼坐在闻同身畔的兰蕙芷。好在这时候兰蕙芷正看着船边的两个孩子，没注意到他们异样的表情。 坐正身体，孟琬琰表面一如刚才，脸上挂着的微笑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心头却已经是翻江倒海，万般滋味纷至沓来。 他竟然还有心情游山玩水，看来是有恃无恐，不会有什么事。他老婆真是漂亮啊！戴的那颗大钻石项链，是天然的啊，怕不得值上亿吧？！ 看来网上传的是真的，不然他哪来那么多钱？还真是不知道收敛，坐在风口浪尖上，还这么招摇！ 虽然装作一副平常的榜样，但孟琬琰再也没有那么好的心情继续当导游。 她胡思乱想，不由自主地记起几年前的晚上和闻同在国立大学散步的情形。当时在学生宿舍路边的一个书摊前，闻同触景生情，向她回忆起大学生活，说出摆地摊卖盗版书的旧事。 想着想着，她脑子里忽地跳出闻同当时的话来：“这生意我当年干过，主要在校外，赚了不少，第一桶金就是干这个来的……”“……一直干了快一年，干的人多了利薄就转行干别的，雇人开早点铺、开火锅店，租电话亭雇人卖报纸，租店面转租吃差价，不少。” “第一桶金”……“第一桶金”……网上传他在真道电气有巨额股份，一定是真的！他和厉坚、吕大可在大学里就合伙做生意，真道电气创立的时候，他一定也加入了！ 难怪当时他一点也不犹豫，一张口就答应帮我募集四百万，筹建救助被拐卖儿童公益基金。他不是向别人募集，肯定是自己掏腰包！可惜了，要不是他后来出了那些事，基金就可以成立了。 想到闻同庞大的财富，想到此刻就坐在他身畔的兰蕙芷脖子上的天然钻石项链，孟琬琰不由自主地垂头看向自己胸口价值百万的国产蓝宝石项链，禁不住阵阵自惭形秽。 往日珍爱的项链，这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项链上镶嵌的那颗心形的蓝宝石，此刻看起来是那么地小，那么地黯淡无光，那么地丑陋。 她下意识地抬手到胸口，悄悄地扣上衬衣最上面的那颗钮扣，尽量把项链掩藏起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扣好钮扣，她又顺手理了理衬衣的领口，抻一抻外套的领和衣襟，看起来似乎是有些不习惯湖面清凉的空气。 第975章 愤然辞职 放下手，孟琬琰心中莫名地想，如果当初我们……我们……发展下去的话，我也能戴上名贵的钻石项链吧？ 这个念头让她觉得有些羞耻，心头混乱不堪，艳羡，嫉妒，懊悔，恼恨，不屑，瑕想，各种滋味纷纭难明，交相而来。 俄而，她又想，当初理智地和他疏远关系，没让感情放纵，是对的。否则，只怕今天我也要陷入泥潭，哪里还能安然无事地坐在这里，顺顺利利地在仕途上发展！ 可是……他不也是平安无事么？还心安理得地到处游山玩水，招摇显摆！ 意外的再一次人生交集，让二人说不出地难堪，只愿时间快快地前行，早一刻结束这份相遇。 闻同重新戴上了墨镜，不时地低声和妻子兰蕙芷说着话。他虽然很不愿意再看到孟琬琰，却没有孟琬琰那样复杂的情绪，比孟琬琰要平静得多。 孟琬琰听他在身后和兰蕙芷说话，仿佛自己不在一旁一样，不由心里暗暗发恨。 她不肯弱了气势，强自克制住心情，故意找出一些话和同行的外国客人交谈，还时不时地发出欢笑声。 这时小感感跑过来，抓起闻同的手摇晃道：“爸爸，我们去爬雪山吧！” 闻同看着远处耸立的冰峰，笑道：“那么高，你能行吗？” “我行的！” “看着近，实际上很远的。山上没有路，又特别冷，爬不了的……”兰蕙芷一边对小感感说，一边从包里取出传出悦耳音乐声的手机。 看屏幕上显示的是李易秋的名字，她看了一眼闻同，按下接听键说道：“秋姐，是我。” 李易秋在那头问道：“你们在哪里？说话方便吗？” “在天池游船上。” 李易秋“啊”了一声，说道：“那……那算了，晚上再说吧！” 兰蕙芷起身走向一边人少处，低声问道：“是不是出事了？” 李易秋稍稍停顿了一下，忽然激愤地道：“小芷，我辞职了！他妈的不干了，老娘不干了！” 李易秋是个非常有修养的女人，性格柔婉，一向温言软语，兰蕙芷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么粗暴失态。 她心里一激灵，急切地问道：“秋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别急，慢慢说，慢慢说……” “没意思，太无聊了！我厌恶了，真的厌恶透了，不想干了……” 调查组原来一直在真道电气调查商业贿赂，闻同被调离云缈省后，又接到新的任务，被要求调查闻同和真道电气的关系。 除了调查组原班人马外，部里也派员加入调查组，共同开展调查。 联合调查组的工作内容主要有三项，一是继续调查商业贿赂，二是调查闻同是否从真道电气获取非法经济利益，三是调查闻同真道电气的股东身份是否属实。 调查闻同是否从真道电气获取非法经济利益，其实就是调查闻同是否收受真道电气给予的贿赂。 在联合调查组中，麻凤贤继续委派市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方正庭负责协助调查，又增派市委组织部副部长魏永合代表组织部配合调查。 省纪委派驻联合调查组负责协助调查的是省纪委常委郑重，省委组织部委派的则是翁璐。 此前代表省纪委负责协助调查的并不是郑重，在部里参与后，刘强坚持改派他。他的意见得到了省长糜巡哉的支持，省委书记松望堂最终同意了。 李易秋深知闻同的为人，是不可能从真道电气获取非法经济利益的。她认为，这么多年来闻同呕心沥血，为边湖市、云缈省付出了十几年的青春，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培育了一大批企业，功勋卓著。 闻同和镇开投、置地集团的关系都是清清白白的，怎么可能收受真道电气的贿赂！ 对于联合调查组的调查，她无法理解，异常地愤怒。她非常地伤心失望，一怒之下作出一个惊人的决定，辞职，以辞职来表达自己的愤慨、不平和伤感！ 前天下午，她绕过边湖市教育局局长，直接向分管副市长闻灵娇提出辞职意愿。 闻灵娇是清楚她和闻同关系的，劝说了她好几个小时，也没能把她劝回头，就连夜向市委书记兼市长麻凤贤做了汇报。 昨天上午一上班，麻凤贤立即把她找到办公室，苦口婆心地劝说她不要辞职。 在唯官意识泛行的社会中，堂堂正处级别、市教育局副局长实职的官员无缘无故地主动辞职，总是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闻。 若是被善于炒作的媒体知道，大肆宣扬，传开来很不好解释。 更有一层，麻凤贤知道李易秋是茹副总理办公室主任马凤玲的表妹，也隐隐知道她和闻同的特殊关系。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李易秋辞职，让人怎么看他这个闻同的接任者？别人谁又了解和相信李易秋是主动要求辞职的？ 还有，据可靠消息，马凤玲深得茹副总理和相关领导的欣赏，即将走上国家发改委副主任的高位。 李易秋固执无比，坚持要求辞职。麻凤贤实在没有办法，最后拿出一个折衷方案，同意李易秋的要求，但不是以辞职的名义，而是调离市教育局。 他在向省委书记松望堂汇报后，把李易秋安排到市政协任副主席，行政级别提为副市级，保留公职，享受副市级待遇。 他明确告诉李易秋，她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无限期休假，不必实际到岗。 松望堂开始是不赞成安排李易秋为政协副主席的，是麻凤贤坚持己见，最终说服了他。 在省委的干预下，李易秋只得作出让步，答应接受这样的安排。 下了游船，兰蕙芷拨通李易秋的手机，把电话交给了闻同。和孟琬琰的意外相遇破坏了闻同的好兴致，接着又发生李易秋辞职的事，让他更是不快。 在电话里，他声音低沉地问道：“小秋，你做得好好的，完全没必要这样！” 李易秋很情绪化地道：“我烦了，厌恶了，实在不愿再呆下去，就想远离这一切！” 第976章 红颜舍己 “你说，怎么能这样？凭什么要这样？我不理解，想不通！你不在云缈，我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真的很没意思！我想清楚了，不是心血来潮，根本不是冲动！……”李易秋愤怒地发泄道。 闻同心里何尝没有委屈和不平，只不过他强自克制罢了。 他静静地听着李易秋发泄，一直等到她停下才平静地道：“事情总有过去的时候，你不要给自己压力。你一定要知道，你不快乐，我会更不快乐！” 李易秋控制不住情绪，一瞬间流下泪来，哽咽说道：“我想过去，和你在一起……” 闻同心里叹了一口气，轻声劝说道：“冷静一点，好吗？” “不！我就是想，特别地想，控制不住自己，必须和你在一起，看着你！我明白的，知道分寸，不会让人知道我在你身边的……”李易秋说。 闻同知道她性格虽然柔和，但是一旦认了死理，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只好道：“好吧，你来吧！” 李易秋听他答应了，说道：“我已经买好了机票，明天上午就能见上面。囡囡也要去，她跟我说，一定要去！她就在我旁边，要和你说话。” 已经是高中生的囡囡眼圈通红，从妈妈手中接过手机，带着哭腔叫道：“爸爸，我爱你！” 她已经具备了独立思考能力，对妈妈和闻同的感情完全理解和接受，并没有自卑、反感，坚持象小时候那样喊闻同“爸爸”。 对于一出生就无情地抛弃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和爷爷奶奶，尽管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她却不愿去面对，始终拒绝相认。 闻同顿时热泪盈眶，语不成声地道：“囡囡……好女儿……爸爸也爱你……爱你……” 囡囡哭着说道：“爸爸，我好想你，好想你……” 晚上杨光迅给闻同打来电话，说道：“蓝莹信托在连续吃进，今天临收市前，一口吞进五十万股，两千五百多万！从监测的情况看，他们累计吃进了大约2０个亿，平均成交价在65元左右。除了蓝莹信托投资公司，前天又发现一股资金，也在大笔吃进。通过特殊渠道了解后，是一家叫域聪投资的私募基金公司。了解这家基金公司股东的背景，发现曾经和颐达世纪企业集团有过大笔资金往来。” 自从调查组进驻调查商业贿赂以来，网上各种负面的消息频繁出现，有曝料真道电气涉嫌巨额商业贿赂被司法机关立案调查的，有指责公司大股东和管理层玩内幕交易套现获利的。 更有甚者，不知道从哪里传播出来的谣言，说公司董事长、ｃｅｏ厉坚已经被要求协助调查，被控制起来了。 受这些流言的影响，真道电气的股价起伏不定，缓慢下滑。 到后来网上忽然传出关于闻同的那篇《高官——隐身超级富翁》的文章，闻同被调离云缈省又被市场视为印证，顿时各种各样的负面信息铺天盖地而来，真道电气的股价一改阴跌态势，连遭重挫。 不过虽然负载着种种负面消息，但真道电气的基本面是好的，业绩的优异毋庸置疑。 重大利空出尽，在经历一波波下跌后，目前股价终于止跌，徘徊在55元左右。和最高峰时期接近80元比起来，每股价格已经跌去了30%多。 颐达世纪企业集团的总裁是李飞扬，域聪投资的股东和颐达世纪有关联，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闻同哼了一声，说道：“看来想啃真道电气这块肥肉的，不止一个人啊！” 杨光迅道：“他们倒象是成竹在胸，吃进的动作又快又猛，毫不犹豫。看起来，他们判断现在是股价谷底。” 谷底吃进，待利空消失、利好出来，或者有意导向利好，再抛出获利，这就是蓝莹信托和域聪投资打的算盘。 从他们的谋划看，对真道电气他们很有信心，或者说他们非常清楚，真道电气的困境只是暂时的，暴风雨很快就会过去。 暴风雨一过去，股价就会蹭蹭地报复性反弹，那时候就是收割真金白银的时节了。 他们明白，真道电气这样优秀的庞然大物，云缈省是绝对不会让它受到实质性伤害的，国家同样不会让它伤筋动骨。有了这个底气，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普通股民是不会有这份认识的，即使有这样的认识，也没有胆气魄力坚持这样的信念。他们中绝大多数人的投资决策主要受市场信息的影响，没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判断。 闻同淡淡地道：“他们想吃，就让他们吃吧。我的意见还是坚持原定策略，缓缓抛出套现。”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事情，挂断电话前，杨光迅说道：“紫言就要结婚了，这个周六。” “哦，我还不知道，该随一份礼的。”闻同心里一虚，他知道我和紫言的关系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挂掉电话，趁着兰蕙芷在浴室洗澡，闻同给顾紫言发了一条短信。几分钟后，顾紫言回过来电话。闻同说道：“紫言，刚知道你要结婚，恭喜你！” 顾紫言沉默了几秒钟，轻声道：“我没有通知你，你不怪我吧？” “怪你干什么？你结婚，找到了幸福，我为你高兴。不过很对不起，我可能参加不了你们的婚礼！” “我知道的，你不用说。”顾紫言之所以没有通知闻同，就是因为闻同的处境难堪，担心这事会让他更加不舒服。这个情理两个人心里都明白，没必要说出来。 “我人不过去，礼物一定会到的。你想要什么？告诉我。”闻同很想问她，杨光迅是不是知道了他和她的关系，话到嘴边终究没有问出口。 这样的问题，估计会让她不快，惹得她生气。 在和闻同认识的头几年，顾紫言经常不客气地向他伸手要礼物，每次都能得到满足。现在闻同想起这些，心里觉得暖暖的，顺口就问了出来。 第977章 悲凉 顾紫言笑了笑，说道：“你这人，把我当小孩子呢！不要费心思了，简简单单就行。无论你送什么，我都会喜欢的，知道吗？” 闻同也笑道：“这样的？那你可是解放我了。我一直在想，送什么礼物合适。现在好了，随便买点东西就行！” 顾紫言听出了他在强颜欢笑，不禁担忧地道：“这么些年来，你经历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都挺了过来，没有什么好怕的。该过去的，总会过去的。” 停了停，她还是说道：“你今晚不找我，我也会找你的。有一件事，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的好，心里好有个准备。” 顾紫言说道：“事情发生后，我爸带队到云缈省，先后约松望堂书记、糜巡哉省长谈话。在听取他们意见的时候，他们的态度是有差别的。松望堂书记没有多说，关键的话只有一句，‘省委的意见是依法处理’。糜省长说，他对你是了解的，事情一定要认真地调查清楚，要避免人云亦云。还有，他提出来两点，一是注意对真道电气的爱护，二是对边湖干部队伍的爱护。” 闻同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悲凉。 他心里哀伤地想，在云缈省的时候，自己这个常务副省长一向更倾向于松望堂，和省长糜巡哉并不十分融洽。 虽然和糜巡哉之间并没有发生过大的磨擦和不快，但绝对谈不上亲近，纯粹是工作关系。 和松望堂之间虽然也说不上特别亲近，但无论在政见上还是在具体行动上，自己和他更为投契，关系也是颇为融洽的。 谁知道，谁又能想到，反而是糜巡哉不避嫌疑，而松望堂却掸掸衣裳要置身事外！ 第二天上午，哈多和孙家祥开车把李易秋母女从机场接来酒店。中午在酒店吃过饭后，新组建的旅行团驱车向热山市进发。 车出了城，没多久道路两旁开始变得荒凉。毒辣辣的太阳直直地照下，灰扑扑的土地上热力蒸腾，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车里却是另一个世界，空调的冷气开到了最足，感觉不出一丝炙热，十分舒爽。 快到热山市时，车窗外的炎热更加厉害，大地仿佛都被烤焦了。 兰蕙芷很不放心地从包里取出防晒霜，抓过小感感道：“过来，再抹一点防晒霜。” 小感感正趴在囡囡的腿上，小脑袋紧贴着车窗玻璃看着窗外，嘴里叽叽咕咕地和囡囡说着话。 被妈妈抓起来，她很不耐烦地嘟囔道：“还涂，都涂四次了！行啦，快把我糊起来啦！” 众人哈哈大笑。兰蕙芷不理她，一边往她身上大把地涂抹防晒霜一边说道：“你看外面，象火炉子一样。不多抹一点，会晒伤皮肤的。把你晒伤了，皮肤一块一块地掉，象只没毛的癞皮鼠一样，丑不丑？” 小感感噘着嘴不吭声。兰蕙芷又对囡囡道：“恩恩，下一个是你。囡囡，你也再抹一点。阿姨抹还是妈妈抹？” 囡囡看着被妈妈摆布得满脸无可奈何的小感感，笑道：“我自己会抹的。来，恩恩，姐姐给你抹。” 车一直开到火焰山前。下了车，尽管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众人还是被翻滚的热浪熏蒸得头晕腿软，透不过气来。 兰蕙芷、李易秋、于巧巧很不适应，要不是被男人们眼疾手快扶住了，差点摔倒在地。 稍稍走出一段路，众人身上的衣服已是汗透了。小感感小脸通红，皱着眉头使劲揪着紧贴在胸前的t恤，嚷叫道：“不行了，爸爸，我快要冒烟了！” 闻同笑着递过去一瓶矿泉水，说道：“赶紧喝几口，灭灭火！” 火焰山雄浑曲折，沟壑林立，童山秃岭，寸草不生。在流火的烈日下，赤褐色山体上的砂岩灼灼闪光，炽热的气流翻腾上升，远远看去就象熊熊烈焰撩天燃烧。 山麓前红色冲积扇边缘数不清的龟裂，极为刺目，看得人连头都要裂开一般。 空气象水雾一样飘动，眼前的一切如同大漠中的幻影，变得极不真切。 天气炎热得令人窒息，在山前伫立片刻，三个成年女人坚持不下去了，逃跑似地躲回车上。 火焰山出名，很大程度上源自于西游记。今天就站在山前，亲眼目睹神话传说中神秘的火焰山，让孩子们格外兴奋。 小恩恩体力很不错，兴致勃勃地和孙家祥的儿子一起到处选角度留影。连已经懂得爱美的少女囡囡也不顾烈日灼伤肌肤的危险，拍了许多张照片。 众人回到车上，车继续前行。走了一段路，开车的哈多笑着回头对身后的小恩恩道：“恩恩最棒，一点也不累。你看，山的那头，就是著名的葡萄沟。到了葡萄沟，会凉快一些，还有各种各样甜甜的葡萄吃。” 小恩恩咽了一口唾沫，从塑料袋里拎出一串晶莹如珠的葡萄，问道：“比这个还甜吗？” 哈多说道：“当然了！葡萄沟最出名的是无核白葡萄，皮薄肉脆，汁水多，味道甜，是世界上最甜的葡萄！” 小恩恩道：“我知道。那里葡萄甜，是因为气候非常干燥，晴天多，日照充足。” 哈多夸奖道：“恩恩就是棒，懂的知识真多！” 车一进入葡萄沟，溪流两侧遍布着葡萄架，藤蔓层叠，绿意葱郁，仿佛一下子进入了清凉的的桃源世界。 下车走进幽深的葡萄长廊，一串串珍珠般的葡萄垂在头顶，果实累累，晶莹欲滴。 小感感、小恩恩几乎流下口水来，吵吵嚷嚷地找了张桌子，跪在椅子上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刚摘下的鲜葡萄，含糊不清地连连说“真甜、真甜”。 晚上一行人就住在葡萄沟的度假村里。吃过晚饭后，孙家祥两口子和哈多带着孩子们去度假村的游泳池游泳，给闻同和兰蕙芷、李易秋留出空间。 三人坐在山庄溪边的葡萄架下，一边品尝着当地出产的葡萄酒，一边聊天，凉风习习，温馨非常。 第978章 功是功 象这样三个人同时在一起，没有其他人的情形，还是头一回。 或许是危难让人倍觉亲情的可贵，两个原本就相处融洽的女人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更没有任何心理排斥。 闻同非常真切地感觉到了她们内心的无间，和对自己深深的爱恋和关心，心头荡漾着暖融融的热流。 他忽然生出一股遁世的神往，如果蓉蓉和三个孩子也在这儿，从此我们生活在一起，定居在这儿，那该有多好…… 闻同坐在中间，左边是李易秋，右边是兰蕙芷。虽然人到中年，李易秋却是容颜不衰，成熟女人的魅力更胜往昔。 生活养尊处优，有规律，日常注意保养锻炼，这是她的驻颜之道。 热山市昼夜温差大，相较白天火焰山前的酷热，这会儿要凉爽得多。两个女人感叹了一阵白天在山前魔鬼般的经历，还一边说话一边查看胳膊上的皮肤，看看是否真的没有留下灼伤。 兰蕙芷细细地抚摸着面部和脖项上的肌肤，心有余悸地说道：“明天去沙漠，你们去吧，我不去了！受不住了，太热！太阳太厉害了！” 李易秋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也说道：“我也不去，不敢去了！” 闻同笑道：“塔库格沙漠面积不大，开辟了景区，没有什么危险的。那里沙漠景观类型齐全，不去有点可惜。下一次有机会看沙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两个女人一齐摇头，异口同声地道：“那也不去！” 说完二人相视娇笑。沙漠景观固然诱人，但珍视、保护上天赐给的身体的美丽更重要，重要得太多！ 闻同不勉强，说道：“你们不去，于巧巧肯定也不会去。囡囡、感感好玩，她们会去的。” 又说了一会儿白天见识到的当地的风土人情，话题转到眼下遭逢的危难上。兰蕙芷问道：“秋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想干点什么？” 李易秋瞟了闻同一眼，微一迟疑答道：“没想好，再说吧！”她心说，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干什么不干什么无所谓。 兰蕙芷一下子看穿了她的心思，诚恳又委婉地道：“度假结束回去，我们一起去天都看房，你也买一套，好不好？” 李易秋心里一阵感动，点了点头，忽然对闻同道：“麻凤贤书记还是不错的，知道自己捡了大便宜，继承了你留下的宝贵政治遗产，比较念旧情。你在的时候重用的那些人，他没有随便乱动，在讲话中公开表态说要维护各级领导班子的稳定。你和表姐定下的发展思路、方向和政策，他开会的时候也说要全部继承，发扬光大，不能丢掉。其实就是他想改，省里也不会同意，其他市领导和下面也不会支持。那些都是经过实践检验的，成效显著。” 闻同不愿意再谈边湖，语气淡淡地道：“他是个聪明人，也非常有能力。” 李易秋听出了他的冷淡，但还是说道：“我来的时候，韩到先提了程寨县的书记。这一次换届，你期望提拔的望水的王志远、义南的李刚强、市公安局的何斌，应该都能顺利进市委市政府班子。” 韩到先原来是程寨县一个小乡的党委书记，后来因为创造性地提出并成功实践“农超对接”发展模式，被闻同选入边湖市科级干部“黄埔军校”，并在随后不久越级提拔为程寨县长。 李刚强是义南县委书记，何斌是市公安局长，王志远是望水县委书记兼市长助理，均是闻同手下的得力干将。 麻凤贤作为闻同的继任人，能心胸开阔地大胆任用他们，做到这一点是非常不容易的。 不过话又说回头来，闻同在边湖的人望实在太高太高，无论在党政系统还是民间，影响均深厚之极，麻凤贤作出这样的抉择相当程度上也是迫于无奈。 若果他急于“去闻同化”，没准一个不好，把自己弄成孤家寡人，搞成“去麻凤贤”了。 兰蕙芷在边湖当高高在上的第一夫人当习惯了，说到李易秋这么说，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愤愤不平，说道：“没有你，哪来边湖的今天！这样对待，太不公平了，让人心冷！” 李易秋对于闻同这么迅速地被调离，也不是完全了解，跟着气愤地问道：“你呀，有话不肯和我们说，宁可闷在心里！你说说，为什么这么轻易把你调动？就因为网上那篇狗屁文章？富而贵投资公司早就转移到了维尔京群岛注册，在国内的工商登记档案，早已保管期限到期依法注销，他们根本没有合法证据证明你是真道电气的事实股东，凭什么就这样调动你？还有，最高层到底是什么态度？” 富而贵投资公司是真道电气的大股东，由闻妈妈、厉坚、吕大可控股，同时纳入其他高管层的股份。 闻同的股份登记在闻妈妈名下，他是事实股东。公司最初注册在天都一家工商所，没多久转移注册到英属维尔京群岛。 维尔京群岛是有名的避税天堂，管制宽松，信息高度不透明。 调查组调查过那家工商所的知情人员，不过获得的只是口头信息，而且不够完整确切。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而且当年的老所长和具体经办人又都去世了，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闻同一直不肯和她们多谈这些事，主要是不愿她们担心。此时她们又一次追问，他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的好。 他苦笑笑，说道：“功劳是功劳，不能总挂在嘴上说，没什么意思。最高层的看法，对于我这些年的工作成绩，是持肯定态度的。这一点没有疑问，是共识。你说为什么就因为那篇文章，无凭无据地把我调动。其实，这里面有很深层次的原因。真道电气迅速膨大，快得让一部分高层人物怀疑，尤其是对神秘复杂的大股东的背景有所担忧。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这篇文章，也就有了由头。” 第979章 揪住不放 李易秋打了个寒噤，马上想到杨光迅、陈妮妮、顾紫言、包青林的儿子等人也在真道电气持有多少不等的股份。 尽管他们的股份和闻同的一样，是合法取得的，也是合法持有的，她还是生出强烈的不安。 兰蕙芷对政治认识非常浅薄，问道：“真道电气合法经营，我们的股份也是合法来的，而且还是登记在妈的名下。如果最后调查结果出来了，会怎么样？应该能还我们一个公道吧？” 闻同轻叹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说道：“在现实环境下，真道电气的一切是经得起检验的，不会有事。我们，或者说我，实际占有天文数字财富的官员，是很难被体制和社会公众接受的！换句话说，对于官员占有巨额财富，不论来源是否合法，强大的固有意识是排斥的。” 兰蕙芷脸上攸然色变，迟疑地问道：“你是说……你在仕途上，就这样断了？” 李易秋代闻同回答道：“也不完全是这样，就看能不能说服这个固有意识。” 兰蕙芷凝视着丈夫，良久说道：“你当不当官，我不在乎。我是心疼你，付出那么多，交出了人生最宝贵的十几年青春，如果就这样烟消云散，我……你……你受得了吗？” 李易秋拉起兰蕙芷的手，安慰道：“芷妹妹，小同是世界上最坚强的男人，我们对他要有信心！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就要沉着地去争取。我们一起站在他身边，陪伴他，支持他！他……一定会成功的！” 她表面上坚强，实际上心里弥漫着无尽的悲凉。闻同面对的是强大的固有意识，岂是那么容易战胜的。 她想，理想的结果是闻同从此安然退出政治舞台，等若干年风平浪静后，再重新开始新的事业，比如从商。 如果能有这样的结果，那就该知足了。 一阵风吹来，李易秋竟打了个冷颤。 “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此话形容这个地方的气候再贴切不过。 这个时候，去山庄游泳的人回来了，一路走一路说笑。小感感、小恩恩缀在哈多身边，听他绘声绘色地讲述故乡姑城的风土人情。连高中生囡囡和孙家祥的儿子也跟在他身后，听得兴味盎然。 闻同转过头来，对兰蕙芷道：“哈多的太爷爷今年过百岁生日，离开的时候，记着去商场买一件皮衣送给老人家。嗯，买好点的，我看就四五千块钱吧。” ※※※※※※ 边湖饭店小会议室内，靠墙的一溜沙发上坐满了人，气氛显得不同寻常，严肃而压抑。 坐在中间的一男一女，分别是调查组的旦局长和戴皎洁副局长。调查组升级为联合调查组后，上头派来旦局长牵头，原先的负责人孔副局长协助他。戴皎洁代表组织部门。 在旦局长一侧，往下依次是调查组的孔副局长、省纪委常委郑重、市纪委副书记方正庭，戴皎洁下首则坐着她所分管的一位处长和省委组织部二处处长翁璐、市委组织部副部长魏永合。 会议已经开了两个多小时，进行得并不愉快。 旦局长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轻拍了几下身边茶几上的厚厚一撂材料说道：“大量情况显示，闻同同志在原杳踪镇、望水县、云缈省计委、边湖市、云缈省政府任职期间，对真道电气提供了大量便利，给政策，积极争取税收减免，多次批给财政补贴，大力协调信贷资金，等等。这些不同寻常的现象，很具有代表性，很能说明问题，其背后动因一定要调查清楚！关于这一点，戴副局长，你怎么看？” 他的潜台词是，闻同之所以为真道电气做这些事，是因为他就是股东。但是，调查组并没有掌握法定证据，那就不方便说出口了。 而且他相信，闻同虽然是事实股东，但他为真道电气做这些事也是得到了额外回报的，比如收受金钱贿赂。这是他根据多年的经验做出的判断，很自信。 戴皎洁眼睛平视前方，脸带微笑，语调平稳地说道：“不妨先听听省市同志的意见。” 旦局长“啊”了一声，左手食指关节轻叩着茶几上的材料，说道：“也好。郑主任，翁处长，还有市里的各位，请！” 郑重迅速扫了一眼众人，缓缓说道：“我虽说一直在纪检系统工作，对于地方党委政府发展经济的难处和努力，还是了解一些的，实在不容易。” 他言下之意是，闻同的所作所为，还不是为了发展地方经济？ 方正庭不看任何人，板着脸硬梆梆地道：“据我所知，这些都在省市招商引资的政策框架内，没有违法乱纪。还有，象真道电气一样受益的企业，还有很多！镇开投，四海有芳，富铜集团，边湖重工，成光酒业，省建工，太多了！” 旦局长被他顶得一愣，结结实实地领教了一回“方石头”的“硬”，一时错愕无语。 会议室内气氛紧张，隔着一扇厚重的木门，外面却是风清日晴。 在会议室楼下的一间客房内，来老家边湖出差的丰小元正坐在床上，麻利地给爷爷和爸爸剥荔枝。 她爷爷从来没有进过宾馆，不住地打量着装饰考究的室内，嘴里“啧、啧”连声。 丰小元递过去一颗水汪汪晶莹饱满的荔枝，笑道：“爷爷，别看了，吃荔枝。等我在东洲买了房，装修得比这里还要好，把您和爸爸接过去享福！” 老头笑得满脸褶子乱抖，乐呵呵地接过荔枝，边往嘴里送边道：“好、好、好，去跟你享福，享福……” 他牙掉了一多半，很费力地咬着荔枝肉，吃到一半时忽然脖子一梗，把剩下的荔枝连肉带核强咽了下去，剧烈地咳嗽几声后涨红脸急切地道：“小元，我们家的大恩人……闻副省长撤职了，调走了……” 一场秋雨过后，暑热消退了不少，空气中挟带着丝丝凉意。 第980章 全力调查 院子角落密集的野草，梢头结满了灰白的草籽，不再象盛夏时节那样青葱壮直，显露出了些微败象。 一条通体雪白的小狗跑过窗下，兴味盎然地追逐着被风吹得满地翻滚的一片梧桐树叶，“汪、汪”地狂吠不止。 旦局长眯了眯眼睛，吸下最后一口烟，随即缓缓吐向空气清新的窗外。 在窗台上摁灭烟屁股，他转身踱到沙发上坐下，端起精致的细瓷白茶杯喝了几口茶，放下后开口说道：“张处长，你熟悉边湖的情况，来了有一段时间，有什么感受？” 几年前苗长刚出逃国外，上头直派调查组进驻边湖调查了好几个月时间，张处长即在其中。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这次下来旦局长特意把他调配过来。 张处长略一思索，谨慎地道：“上次我们过来，气氛很不好，地方干部有一股不安的情绪。这次似乎不一样，风平浪静，能感觉得出来，大家镇定自若。” 旦局长轻轻点了点头，又点上了一支烟，说道：“看来，他和下属们关系处理得不错，既驾御了局面，又没有什么特别的经济利益纠缠。那些人的反应，从侧面说明了这一点。” 闻同无论是和市委市政府的班子成员，还是同下面的各级领导干部，关系都是清清白白的，不存在经济利益纠缠。边湖的干部们心里有底，稳如泰山，自然不畏惧调查组。 孔副局长坐在一旁，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旦局长睨了他一眼，说道：“老孔，商业贿赂那一块，进行得怎么样？” 旦局长加入后，孔副局长虽说是协助他，但实际上依旧负责继续调查真道电气的商业贿赂，并没有参与对闻同的调查。 他和旦局长不是一个局的，而且旦局长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指向真道电气的商业贿赂，所以老旦对他的工作也没有插手。 孔副局长收拢目光看向旦局长，说道：“可以结束了，结果正在整理，明天报给你。” 听他说可以结束了，想必结果并不太坏，旦局长也没细问，说道：“好，那接下来支援一下其他几个小组，加快工作进度。” 孔副局长心里一笑，暗道拉上我干什么？明天就会来通知，通知一到，我拍拍屁股就走人，不跟你耗在这儿。 旦局长不知道他的打算，又问道：“老孔，对下一步的方向，你怎么看？” 孔副局长消极地道：“我前期没有参加，一时还真说不出什么。” 旦局长心里一阵不快，忍了忍转向张处长道：“张处长，你具体谈谈。” 张处长可没有孔副局长的胆量，认真地说道：“从前段时间的调查结果看，大股东和管理层搞内幕交易套现获利，应该是没有的。虽然股东和管理层在股票解禁后持续、大规模地套现，但都在法律许可范围内进行，难以定性为非法。所以，我认为这个方面似乎可以下结论了。” 旦局长微微点头，明确赞同他的意见，说道：“接着讲。” 张处长在心里吸了一口长气，接着说道：“我认为，可以加大对真道电气查账的力度。” 坐在张处长对面的炎处长斜了他一眼，不阴不阳地道：“真道电气这样的庞然大物，历年的账放了整整五层楼，从里面查一个人受贿的证据，倒真有些大海捞针的意思！” 旦局长也皱眉道：“查账工作也进行了一段时间，可以说毫无进展。继续这么查下去，不是个办法。炎处长，你的意见？” 张处长并不着恼，反而心头一松，暗道姓炎的，你真帮忙，“配合”得很好！ 炎处长直了直身体，说道：“查账也是要查的，但不能这么个查法。我想，一定要扩大工作范围，寻找重点，有的放矢地去查。比如说，调查知情人，调查亲友，看看有没有亲友和真道电气进行生意往来，间接搞利益输送。还有，可以查查家庭财产。许多封举报信不都提到了吗，他夫人开着奥迪车，戴昂贵的珠宝首饰，大量购买奢侈品。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从在原来的杳踪镇任职起，一直到云缈省政府，持续不断地给真道电气提供了大量便利。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就不信，他能例外！” 旦局长考虑了片刻，说道：“对炎处长的意见，有没有不同看法？” 他这么说，就是赞成了，谁还会没头脑地提什么不同看法。 旦局长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说话，就道：“那好，炎处长，这项工作就由你直接负责。张处长……嗯，你的工作调整一下，主要负责向边湖的干部做了解，配合炎处长。” “好的！”张处长爽快地答应了。 会议一结束，炎处长立即召集人手，细细地把工作任务安排下去。第二天上午，兰蕙芷的奥迪车的全部资料就摆到了他面前。 调查报告说明，车辆的产权人是南岭汽车贸易公司云缈省分公司，中途没有亦更记录。 报告还提到，南岭汽车贸易公司的老板区彬国是闻同的连襟，在南方省代理真道汽车，其云缈省分公司是云缈政府采购车辆的最大供应商。 看完报告，炎处长不由自主地攥了攥拳头，心道突破口找到了。 向旦局长请示过后，他亲自带领人赶到虚湖区杳踪广场。南岭汽车贸易公司云缈省分公司从江映搬到了边湖，在杳踪广场租用了二百多平方米作为行政办公室。 炎处长一到，立即进入分公司总经理的办公室，出示了工作证件和相关手续后，说道：“因为工作需要，我们将调走一部分资料，请你配合。第一，由我们临时接管这里；第二，全体员工立即到会议室集中；第三，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接打电话，不得离开指定位置。” 总经理措手不及，神情紧张地要求道：“事先没有接到通知，我需要向总部汇报请示。” 第981章 无功而返 炎处长冷冷地道：“对不起，我们在执行公务，请无条件配合！” 总经理比较机灵，迅速站起身快步向办公室门外走去，说道：“那好的，我去安排。” 他刚到门口，还没出门就被两名便衣武警战士给拦下了。炎处长在他身后轻哼了一声，说道：“不用费心，我们会安排好的。需要调什么资料，我们的人会找你手下负责的人。” 总经理斜了一眼武警战士衬衣里腰带位置若隐若现的突出，打了个寒颤，无奈地坐回到老板椅上。 大约一个小时后，炎处长带着几只大纸箱离开了，里面是南岭汽车贸易公司云缈省分公司成立以来的全部财务资料、购销合同、会议记录等。 等炎处长一行人走后，总经理惊魂未定地看着办公桌上调查组出具的调用资料清单，拨通老板区彬国的手机，把情况做了汇报。 区彬国吃了一惊，问道：“他们怎么说？是什么目的？” 总经理道：“没说，问也不理我。” 区彬国迅速联系到闻同身上，心里倒放松下来，对总经理道：“这个事情，要严格保密，特别注意不要向员工透露调查组的身份。” 总经理不了解内情，听老板口气异常严肃，慌忙道：“好的，我明白。” 区彬国想了想，不放心地问道：“业务开展是不是按公司规章制度来的？尤其是财务方面，有没有漏洞？” 总经理道：“业务方面不会有问题，严格执行公司制度。我担心财务账，过年过节送税务、工商、车管所的一些礼品，还有平时吃饭娱乐的发票，会不会惹麻烦？” 区彬国一听放了心，说道：“那不会有事，现在哪个企业没有？管得过来吗？啊，政府采购一块的特殊费用……” 总经理道：“我们是严格按照总部财务要求操作的，应该不会有事。” “嗯，还有个事，你们分公司账上挂着的那两辆奥迪车，一直无偿外借。如果有人问，你就按这个回答，其他不必多说。” 这两辆车一直挂在分公司账上，老板不说，也不让问。这会儿总经理听他特别提到，心里更加好奇，但聪明地没有问出来。 老板的背景他是知道的，想必车的使用人身份非常特殊，连他这个总经理也不方便告诉。 让炎处长大失所望的是，他想象中的突破口，完全没有价值。 他让人把真道汽车对南岭汽车贸易公司的销售合同和相关财务账全部调出来，详细地审查，希望发现些什么，结果并无异常。 南岭汽车贸易公司代理真道汽车，购货价和其他同级别代理商毫无区别，并没有获得任何特殊待遇。 同样的，南岭汽车贸易公司云缈省分公司售出的政府采购车辆，全部通过合法竞标方式，成交价和其他供应商差不多，有的甚至还要低一些。 审计分公司历年的账，也没有发现异常支出。 确实了这些情况后，他立即安排人把资料退还给分公司，连那两辆奥迪车的事问都懒得问。 在晚上例行的工作进度会上，旦局长听完炎处长的汇报，问道：“其他几个方面呢，有没有进展？” 炎处长心情很压抑，答道：“从目前了解的情况看，收获不大。不过，也发现一些有意义的线索，一是有人反映闻同同志在聚离软件有股份，二是江映有一家姓季的和富铜集团有生意往来。那家姓季的，是兄弟俩，经营着一家五金制造公司，主要供应富铜集团，和真道电气、边湖重工、四海有芳、成光酒业也有往来。闻同同志十几年前处了一个女朋友，就是季家兄弟的妹妹，后来死于车祸。那个女孩子虽然去世了，闻同同志和她家的关系却没有中断，给了非常多的关照。” 说到这儿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至于聚离软件，第一个大客户就是真道电气，接着是富铜集团、云缈省建工集团、边湖重工、四海有芳、成光酒业、熊氏食品、申氏药业，几乎把云缈的企业客户一网打尽，尤其和边湖的企业关系非常深。” 旦局长听他报出一长串如雷贯耳的企业名字，暗自一皱眉，半晌说道：“其他亲属呢？” 炎处长道：“其他亲属……他姐姐是美国籍，实际上住在中江省乡下，一直务农。他夫人兰蕙芷娘家那边，除了老二兰蕙茵嫁给南岭汽车贸易公司的老板区彬国外，老大经营着一家广告公司，老四嫁给一家民营企业集团老板的儿子。我们做过了解，那家广告公司没有什么异常。至于那家民营企业集团，所从事的行业和真道电气无关。别的，就都是一些关系比较疏远的亲属，也没发现异常情况。” 一口气说完，炎处长偷看了一眼旦局长的脸色。还好，他脸上并没有什么不高兴。他又扫了一眼张处长，见他脸色漠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不由暗恨不已。 旦局长问道：“举报信反映兰蕙芷生活奢华，那些昂贵的珠宝首饰，大量的奢侈品，了解得怎么样？” 炎处长脸微一红，道：“正在调查。” 旦局长转向张处长问道：“张处长，你那里呢？” 张处长立即端正面容，答道：“一直在按计划进行，目前还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会议结束，炎处长匆匆地往设在边湖饭店的临时办公室走。会上旦局长没有支持他提出的季家和聚离软件这两条线索，让他怏怏不乐，压力倍添。 等所有人离开会议室，旦局长拨通电话，汇报道：“我们了解到两个重要情况，一是美国聚离软件，真道电气、富铜集团、云缈建工集团、边湖重工、四海有芳、成光酒业、熊氏食品、申氏药业等企业都是它的客户，二是闻同同志亲友经营的一家五金公司，供应富铜集团、真道电气、边湖重工、四海有芳、成光酒业。聚离软件的董事长闻声，是闻同同志的胞弟，也是公司创始人。考虑到牵涉的企业比较多，又都是知名大集团，我们没有贸然启动调查。” 第982章 虎落平阳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显然这一长串特大型企业让他顾虑重重。 旦局长是想对聚离软件展开调查的，立即争取道：“从种种情况判断，聚离软件和这些企业关系极为密切，在云缈省企业市场占据绝对垄断地位。我的意见是，有必要对其进行调查！” 电话那头却问道：“那家五金公司，有多大规模？” 旦局长看着手边的资料答道：“聘用了一百二十五名员工，年产值五千五百万，净盈利大约四百五十万。” “四百五十万？这个数字怎么来的？” “江映地税局提供的。”旦局长答道。 “可信吗？” “这家五金公司的客户是大企业，必须据实开增值税发票，所以主要财务数据的真实度很高。” “既然这样，那还查什么？你觉得，他堂堂一个常务副省长、市委书记，会在这样一家区区小企业身上动脑筋吗？” 旦局长顿时语塞，心里臭骂了炎处长几句，却不去怪自己一时疏忽，没考虑到这一层。 电话那头缓和了一下语气，缓缓说道：“聚离软件，是境外跨国知名企业，调查难度很大，没有确切证据，不要盲目搞！” 两个月度假结束，闻同回到了天都。他在天都还没有买房，科联也不能提供住房，只能临时住到酒店。 顾见蒙为兰蕙芷安排的杏园寺医院是全国知名三甲医院，离科联很近，不到一公里。 他为小感感、小恩恩安排的小学也在附近，恰好在杏园寺医院对面，是天都闻名遐迩的重点小学。 小感感、小恩恩已经八周岁半，该上小学三年级。壁垒分明的条块分割不但高度限制成年人的户籍迁徙和就业变动，同样严密约束着学生的上学。 两个孩子跨省变换学校，手续之繁琐丝毫不亚于成年人的工作调动。好在这些都有周先昊和项依依代劳，暑假期间就给办得妥妥贴贴的。 开学第一天，一家四口早早地在酒店餐厅吃过早饭，然后徒步去学校。 爸爸妈妈一起送，以及对新环境的新鲜好奇，让两个小孩子非常开心。 和平常一样，小感感很自然地牵着闻同的手，小恩恩则牵着兰蕙芷的手。走在路上，小感感仰起脸，娇声对闻同道：“爸爸，我要您以后天天送我们。” 闻同笑道：“好啊，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小感感说：“您说！” 闻同说：“你要保证自觉做作业，而且要做对，绝对不能让爸爸妈妈操心。” “ok！成交！”小感感和爸爸对了一掌，随即鼓起腮帮子瞪圆双眼，说道：“不过呢，应该是不能让妈妈操心才对，您好象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作业吧？” 闻同表情一滞，愧疚地道：“爸爸保证改正，保证改正！” 酒店前临大街，后面是学校，二者相距不过二百米。学校的对面就是杏园寺医院，只隔着一条十几米宽的小街。这条小街叫祥云路，名字取得吉祥。 学校门口满是学生和家长，几位值周老师站在校门口维护秩序，不停地提醒家长不要靠近校门。 闻同在离校门十几米远的地方站住，摸了摸小感感的头，又摸了摸小恩恩的头，看一眼学校，再转头看向对面的医院，笑道：“你们去上学，妈妈去上班，爸爸也要去上班。今天，是我们家四个人新的一天！” 杏园寺医院是一家老牌综合大医院，占地宽广，新旧大楼六七幢，其他辅助建筑更是数不胜数。 迎门新建的门诊大楼二十几层高，浅绿色全玻璃幕墙，楼体庞大，气势磅礴。 站在大门口，从建筑缝隙间清晰可见院内碧波荡漾，鲜花怒放，绿意盎然。 兰蕙芷满意地打量着新的工作单位，心里悄悄地喜欢上了。 门诊大楼前一侧的场地上盖着挂号大厅，看着足有五百平方米面积。从全国各地赶来的病人和家属把里面塞满了，十几列队伍从窗口一直排到厅外的大楼正门前，场面丝毫不亚于春运时的火车站。 云缈省医院是全省最好的医院，人多的时候也比这差不了多少。 看着这无比熟悉的场景，她心里倍觉亲切，脚步轻快地从密集的人丛中穿过，按照楼前的指引牌寻往医院行政大楼。 医院人事处在行政大楼三楼，占用了多间办公室。有的办公室门上钉有金黄色的铭牌，有的没有。 兰蕙芷找了一圈，没找到处长室，就走进一间门开着的办公室，问站在门口的一位中年妇女道：“大夫，你好，我找处长。” 中年妇女正眉飞色舞地和屋里的几个同事在聊天，闻言转头面色不善地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你是谁？” 兰蕙芷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答道：“我姓兰，是来办调动的。” 中年妇女又问道：“调动？我不认识你呀？是调进来吗？” 兰蕙芷道：“调进来。” 中年妇女刨根问底地道：“我们医院不缺人，没听说要调人。你原来在哪儿？有调动手续吗？” 兰蕙芷不知道她的身份，耐住性子答道：“云缈省医院，有手续。” 中年妇女脸色忽然有些古怪，偏转头和几个同事交换着眼色，又转回头对兰蕙芷道：“最里头对面那一间就是。” 他们的表情全落在兰蕙芷眼里。因为丈夫闻同“出事，她变得十分敏感，猜测他们大概听说一些丈夫的事，所以才会有那样挤眉弄眼的表情。 第一次就遇上这样的事，她的好心情立时灰了下来。走到门上没有标示牌的处长室外，见门关着，她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听门里传出一声“进来”，她略等了几秒钟，才推开门。办公室有二十多平方米，装饰气派，窗前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另一侧摆放着一组真皮沙发，几大盆绿植恰到好处地分布在屋子四周。 兰蕙芷打量了男人一眼，见他赤红面皮，眼神尖利，左颊上长着一颗拇指盖大小的黑痣，黑痣上一小撮褐色的毛发清晰可见，心里顿时十分不喜。 第983章 受辱 黑痣男人见进来的是一个陌生女人，美貌生平仅见，原本傲慢的脸色马上一变，换上一副笑脸，站起身隔着六七步远就向兰蕙芷伸出手，非常热情地道：“你好，找我有事吗？” “你好。”兰蕙芷只得也伸出手，和他稍稍一碰立即收了回来。 黑痣男人不以为意，仍旧热情万分地指了指沙发道：“来、来、来，请坐，请坐，坐下说。啊，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兰蕙芷坐到沙发上，边从包里往外取材料边推辞道：“你别客气，我不喝。是这样的，我是云缈省医院的兰蕙芷，今天来办调入手续。” 黑痣男人脸上灿烂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下来，看着兰蕙芷，表情带着些尴尬不安，说道：“啊，是兰医生，你好！” 他隔着茶几坐到兰蕙芷旁边的沙发上，沉吟片刻道：“嗯……嗯……兰医生，情况是这样的。你调入的事呢，我是知道的。不过呀，我们院是全国闻名的大医院，想进来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你也在大医院工作过，是了解情况的。医院的人员编制，各个科室的岗位，他是有规定的。实不相瞒，我们医院已经是人满为患，暂时没有空缺的编制。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材料留下，人先回去等着，一有了缺编，我们第一个考虑你。真是抱歉呀，实在对不住……” 兰蕙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起初办调动的时候，你们不是这么说的，是答应接收的。” 她抽出材料中杏园寺医院开的调函，亮了亮。 黑痣男人根本不看，打着官腔道：“你看、你看，我没有说不接收呀！这不是实在没有空编吗，得等一等，安心等一等。请你理解，理解！对不起啊，实在抱歉，抱歉！” “那好吧，谢谢你。”兰蕙芷把材料放回包里，站起身就走。 自从丈夫升任常务副省长后，连云缈省卫生厅长在她面前都眉花眼笑地尽拣好听的说，曲意逢迎，她几曾受过这种屈辱。 尽管这样，她还是不愿失了风度，不屑于和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医院人事处长计较。 黑痣男人也站起身，跟在后面相送，嘴里不住地解释道歉。 兰蕙芷虚应了几句，快出门时忽然从喷着乳白色亮光漆的门上瞅见身后的黑痣男人嘴角噙着冷笑，表情和嘴里正说着的话完全两样。 她霎时怒火中烧，忍了再忍才没有发作出来。 走出处长室几步，她一抬头发现刚才的那个中年妇女急慌慌地闪身进屋，进屋前还回头往这边看过来。 走在过道里，她忽地生出一股冲动，决定直接去找院长，非得看看院长怎么解释。 她在省医上班，虽然不关心单位的人事纠葛，但丈夫就在官场，所以对于行政事业单位的复杂还是了解的，清楚自己的调动受阻并不是那个黑痣处长做得了主的。 她也不问人，根据经验径直坐电梯上到顶层。果然，顶层的过道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异常地安静。 她观察了一下，发现过道东头南面窗外是带湖的花园，北面正对着门诊大楼，而西头南面是院内道路和几间平房，北面同样正对着门诊大楼，就径直向东头走去，抬手去敲南面尽头那间办公室紧闭着的厚重的木门。 听到里面传出“请进”声，她推开门，心里禁不住冷笑一声，暗道好大的排场，一点也不比我家老公常务副省长的办公室差！ 宽大豪华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五十余岁、面目和善、气度雍容的男人。兰蕙芷不卑不亢，自报家门道“刘院长，你好，我是云缈省医院的兰蕙芷。” 她在网上简单搜索过杏园寺医院的基本情况，见过院长的照片。 刘院长刚放下人事处长的电话，万没想到兰蕙芷直接杀到他办公室来了。他打量着兰蕙芷“思索”了一会儿，随即站起身缓步迎过来，热情地向她伸手示意道：“兰医生！你好！请坐，这边请！” 兰蕙芷虽然无官无职，但她是正省部级高官的夫人，刘院长十分客气。 兰蕙芷在沙发上坐下，直截了当地道：“刘院长，我接到了医院的调函，今天来办手续。刚才在楼下人事处，处长告诉我没有空编。” 刘院长面色平和，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这个事情，我不了解。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了解一下，再给你答复？” 兰蕙芷并不是非得到杏园寺医院上班，直接来找院长不过是为了要一个说法。听刘院长这么说，她立即知道人家在打太极拳，站起身道：“那谢谢了，不多打扰！” 刘院长在后面眉毛一跳，心道掉毛的凤凰不如鸡，架子还不小！ 下到一楼，兰蕙芷见电梯口对面有女厕所，就走进去打算洗洗手。一只脚踏进门，她忽然停了下来，侧耳去听里面的人说话。 两个厕所位的门关着，从门里传出清晰的对话声。 “姓兰，兰蕙芷，云缈省医院来的，想调心内。”兰蕙芷听出说话的是刚才人事处的那个中年妇女。 “心内是咱院大科室，难进得很。她什么条件哪，想进来？” “博士。” “不低啊！” 中年妇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语气酸溜溜地道：“长一副好皮囊！我告诉你，她男人厉害，是云缈的副省长！” “真的？！” “当然真的，开调函的时候就知道了！” “不会吧？副省长的老婆啊，刘院长的侄女就敢顶人家的名额？” 门口的兰蕙芷听得一怔，随即觉得手脚冰凉，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 “嗤，那是云缈的副省长，管不到咱天都的大医院！再说了，嘿、嘿，出事了，已经不是副省长了！” “难怪，原来出事了！” “她自己还不知道，跑来找我们张处长。张处长糊弄她，说没有空编，让她在家等着！” 兰蕙芷再也不想听下去，慢慢挪动麻木的两腿，离开了行政楼。 第984章 耐人寻味 走在路上兰蕙芷心里猛地省悟过来，难怪刚才在张处长办公室门口看到那个中年妇女急急地进门，原来是躲在处长室门外偷听！ 快步出了医院，兰蕙芷不愿意马上回宾馆，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她心里塞满了愤懑，很想再去找刘院长，当面戳破他的谎言。 想了又想，她终于打消了这个毫无意义的举动。人家是天都的大医院，门槛高，架子大，敷衍中央组织部的招呼，不买你下台副省长的账，去了岂不是自找没趣？ 当然，如果她去找娄玲的话，娄玲一个电话打到医院，医院马上就会上门来请她去上班，有没有空编根本不是个事。 不过她不愿意为这点小事去求娄玲，不值当。 一路走，她一路想，回家该怎么和老公讲？如果实话实说，肯定会让他心里更加憋屈难受。 想来还是要暂时瞒着他，那找什么借口呢？说不太喜欢这家医院，不愿急着上班？想在家多陪陪他和孩子？对，就这样！ 干脆不去了，就是以后真的有空编，可以进也不去了！唉，他今天去科联报到，肯定受不少委屈，比我更不好受！ 她绕着小学操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想找找看正在上体育课的孩子里面，有没有小感感和小恩恩。当没能找到时，她心里说不出地失落。 人在受伤的时候，总是特别希望见到亲人，特别渴望亲人的安慰。她现在的心情，就是如此。 她不甘心，看看表离下一节课上课还有二十几分钟时间，决定继续等下去，没准能碰上姐弟俩来操场上体育课。 操场护栏外是一条三十余米长、六七米宽的水泥道路，一头连着祥云路，一头通向一座小区。 在水泥道路的另一侧，有一座漂亮的三层小楼。小楼座落在院子里，楼前楼后栽种着奇花异草，楼后空场地浓密的树荫下露天摆放着几套大理石桌椅。 院子祥云路一侧是一排两层临街铺面房，把小院和人来车往的街道隔离开来。 小院正对着学校操场，中间没有任何遮挡视野的物体，人在院子里可以看清整个操场。 兰蕙芷打量着小院，突发奇想，一瞬间决定买下这座小院，这样就可以随时看两个孩子在操场上活动。 小院是一家会所。在奇怪而又强烈的舐犊之情的驱使下，她想到就做，穿过水泥道路到小楼一楼前台去打听。 ※※※※※※ 兰蕙芷的担心有些多余，闻同到科联上班比她要“风光”得多，也受欢迎得多。 中央组织部安排一位局长送他上任，中央分管领导也派来了一位正厅局级干部。 科联主席慕公元是科学院院士，一位广受尊敬的老科学家。接到通知后，他蛮上心，做了不少准备工作，亲自带着单位十几位领导干部站到大门外迎接。 闻同在担任云缈省计委主任的时候，曾经领导过省高端科技人才引进工作专项办公室，后来到边湖担任市委书记，又搞了科学城。 在这个过程中，他广泛接触各领域的科技工作者，亲手引进的高端科技人才就不下于三十人。 科联他来过十几回，和慕主席是老朋友。在闻同的盛情相邀下，慕主席不但欣然接受边湖科学城荣誉居民称号，还多次莅临举办讲座，不断向边湖的企业推荐中青年科技人才。 在科联内部，科学家们戏称云缈省富产“科技书记”，“前有省委书记杨心民，今有市委书记闻同”。 闻同最打动他们的是，边湖科学城是一座真正的“科学的乐园”，而不是房地产开发的噱头。边湖科学城非常专注，非常纯粹，纯粹得让他们感动不已，激动万分。 科联朴素的办公楼前，左右各挂着一条巨大的红色欢迎条幅，在阳光下鲜艳夺目。 和慕公元等人握手时，闻同心里自嘲道，你们总喊我“科技书记”，这回真把我喊来当你们科联的党组书记了，总算名副其实了！ 科联是社团组织，实行主席负责制，闻同这个党组书记只负责党务工作，再清闲不过。 按惯例，慕公元把全体中层以上干部集中到会议室，由中央组织部的那位局长宣布对闻同的任命。 局长的措辞颇为耐人寻味：“闻同同志长期在基层工作，先后领导过乡镇党委政府、县委县政府、省计委、市委，协助领导省政府，卓有政绩，尤其注重科学技术，在实践科学发展方面取得了非常出色的成就。……” 在党政领导迎新送旧的任免宣布会议上，上级领导代表组织的讲话千篇一律，差别微乎其微。象今天这样着重强调闻同“科学”性的讲话，是不多见的。 慕公元虽是科学家，但对于政治可不是一无所知，听了颇觉不寻常，心里默默地品味着。 他想，如果仅仅是为了说明闻同来科联任职是“用其所长”的话，那真没有必要。 闻同的讲话非常简短，最后说：“来这里，我要不断向各位学习，协助慕老，认真把本职工作做好。” 散会后，慕公元、闻同带领全体干部，把两位领导送出科联。 等两位领导的车一离开，从慕公元的身后走出一位六十许的老者，双手紧紧抓住闻同的手，别有所指地笑道：“闻书记！欢迎你，欢迎！想不到哇，我们又在这里共事！” 老者是沙建洲，前云缈省委常委、副省长。受苗长刚出逃国外事件牵累，几年前他从省委常委、副省长的高位退下，调来科联下辖一家杂志社任社长。 他是科联下属单位的负责人，除了开会极少来科联，所以闻同此前来科联时二人并没有见面机会。 几年不见，他头发全白了，不过精神倒还不错。 闻同装作听不出他话中的讥笑，微微笑道：“沙社长，几年不见，你身体看着越来越好了。” 沙建洲不放开他的手，眼睛巡视着周围大大小小的科联领导，哈哈大笑。 第985章 找到突破口 沙建洲大笑道：“我和闻书记有缘份，缘份不浅喏！以前在云缈，我是他领导。谁知道，他也来了这里，成了我的领导！哈……哈……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呀！哈、哈、哈……” 大笑中，他觉得快意非常，心里说不出地舒坦。 闻同趁他大笑时手上松劲，把两手抽了出来，平静地笑道：“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久历宦海，数沉数浮，这点屈辱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在场的包括慕公元，都不知道二人过去的过节，但沙建洲话中的冷嘲热讽、幸灾乐祸人人都听了出来。 沙建洲在科联人缘本来就不好，此时这么一闹，毫无风度，更招人不喜。 大家看看他，再看看闻同，不由暗赞闻同的胸襟气度，没有一个人附和他。 又一次例行进度会，炎处长的工作依旧没有什么进展。会议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旦局长把他留了下来，叉开手指按揉着太阳穴道：“你判断一下，到底能不能打开缺口？” 炎处长的压力并不比他轻，略一沉吟，很肯定地答道：“我觉得方向是正确的，只要抓到一条线，往下追，肯定能突破。可惜，明知道她经常购买贵重珠宝首饰，生活极度奢侈，偏偏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查，要是能搜家取证……” 旦局长松开手，无力地摆了摆，轻轻叹道：“说这个没有用，还是考虑一下，怎么取得突破。唉，上头第三次给领导打电话，询问进展。压力大啊，再不能突破，恐怕只能收兵了！”说着，他又用指头去按揉太阳穴。 炎处长默默无语地陪坐在一旁，想着心事。他有些后悔出言献策，闹得现在下不了台。 他心想，真是没有料到，闻同果真不是个手长的人，查了这么久，硬是找不到一点可以拿得出手的问题。 娘的，还是姓张的滑头，在边湖呆过，了解闻同的情况，缩着脖子躲到后头去了。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上午炎处长强打精神走进在边湖饭店的临时办公室。 他心不在焉地处理好几件事务，快中午时，两个属下忽匆匆地敲门进来。一进门，其中一位未及坐下就汇报道：“炎处长，我们收到一封举报信，反映兰蕙芷经常乘飞机去东洲，在东洲购物中心购买大量物品……” 炎处长眼前一亮，失去一贯的冷静，忍不住急急问道：“有没有反映具体情况？” 那人被他一打断，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提供这条线索。不过……” 炎处长表情一松，一阵失望。那个属下停了停，急忙接着道：“我们可以到东洲购物中心调查，大笔的消费，是不可能付现金的。如果能查出她的信用卡账号，或者借记卡账号，就能顺藤摸瓜，一挖到底！” 炎处长也是一时心急，没有冷静分析，并非他认识不到这些。他想了想，问道：“你们了解不了解东洲购物中心？” 另一个属下道：“知道一些，是东洲最高档的购物场所之一。”他去东洲公干，收到购物卡，进去消费过多次。 炎处长轻轻摇了摇头道：“要按举报材料，她购买的珠宝首饰总价值至少四个亿。这些东西十分贵重，有的堪称稀世珍宝，价格惊人，那里是没得卖的。从她的出境记录看，多数应该是在法国、意大利、美国、香港购置的。不过，这条线索还是非常有价值！你们马上着手准备，我去向旦局长请示，去东洲！” 当天下午，炎处长带着二十多人飞到东洲。出于谨慎，他们此行并没有通知东洲方面配合，而是直接由上面暗中安排。 到了购物中心，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存接管包括财务资料在内的全部档案，随即连夜开展工作。 调查人员经验都非常丰富，首先调阅购物中心的客户资料，详查普通会员和vip客户的所有资料，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二十几个调查人员忙活了一整夜，排查全部怀疑对象，最终全部否定掉了，一无所获。 调查小组临时征用购物中心大会议室，由四名武警战士分班把守大门。包括炎处长在内，全体调查人员吃住都在会议室内。吃从外面买进来，住就地打地铺。 忙了一夜，早上大家用冷水洗了把脸，马上集中到会议桌前边吃早点边开会。 炎处长胃口很不好，勉强喝下一碗绿豆小米粥，吃几口咸菜就丢下筷子。 他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草草抹了抹嘴，点上一支烟，说道：“按常情，vip客户资料中应该是有的，但确实没有。看得出来，购物中心事先并没有准备，完全是被动接受。这说明，被调查对象为人非常谨慎，很细致。这对我们的调查工作是非常不利的，增加了我们的困难。” 原本以为会有所收获的，结果一无所得，让大家颇为失望。会议室内气氛略有些沉闷，大家都低头吃喝，静静地听领导讲话。 炎处长思索了一下，又说道：“集思广益，大家不要闷头干活，都认真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一个今年刚毕业考上公务员的大学生忽然抬头望了望炎处长，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顶头上司科长，欲言又止。 炎处长鼓励道：“大家畅所欲言，我们是讨论工作，不要有顾忌。” 科长马上道：“有话就说，大胆地讲。” 小伙子放下筷子，恭恭敬敬但口齿清晰地道：“我觉得，被调查对象购物签单时，使用信用卡或者借记卡，不太可能使用自己名字或家人名字的卡。她在边湖生活，往来东洲一般坐飞机，能不能去航空公司调旅客乘机记录。我们有了她乘机来东洲的时间，就可以核查这些时间段的顾客购物和签单记录，看有没有相同的信用卡或者借记卡号码。然后……” 这个小伙子是学法律的，家在乡下，没有任何背景，过五关斩六将才从数千人中脱颖而出，被炎处长拍板录用。 第986章 摊牌 炎处长听得目光炯炯，心道以后进人，还是要唯才录用，尽量不接收关系人员。 等小伙子说完，他赞赏道：“很好，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大家赶紧吃，马上拿一个方案出来，立即着手去办！” 自己的意见被领导采纳，当众受表扬，小伙子十分激动，年轻的面孔涨得通红。 人受到表扬肯定，脑细胞会处于高度兴奋状态，思维会变得格外敏捷。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匆匆地补充道：“如果航空公司没有记录，还可以去查高档酒店，调宾客登记记录。” 晚上十一点多，炎处长放下手中薄薄的一页纸，满意地环视了一眼坐在桌边的二十几个部下，笑道：“忙了二十多个小时，总算有了眉目。大家非常辛苦，感谢大家！嗯……我看，还是先吃点夜宵再继续战斗吧！小吴，开几瓶红酒，振奋一下精神！” 三天后，调查报告递到了旦局长案头。调查小组从购物中心过滤出三个顾客银行卡账号，累年来消费总金额高达一千八百多万元，绝大多数是服饰类商品。 调查人员步步追踪三个账号，最后发现其资金来源于瑞士一家银行。 调查工作到了这一步，又陷入了停滞。瑞士银行对客户的资料是高度保密的，调查组无法获得进一步的信息。 这三个账号的开户名字叫“李二妹”，是闻妈妈的乳名。后来她更换身份证，改用户口簿上的大名“李银花”，原来的身份证派出所没给注销，以致她两个身份证都有效。 调查组只知道她“李银花”的户籍信息，完全不知道她还有另一张身份证。 虽然无法获得瑞士银行的账户信息，但有了这些已经够了。几天后，旦局长、戴皎洁飞回天都，先后约兰蕙芷、闻同谈话。 旦局长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兰医生，我们从东洲购物中心查到一些情况，三张用‘李二妹’这个名字开户的银行卡一共消费一千八百多万元。请你据实回答，这些消费，是不是你的行为？” 尽管没有看到调查报告，但情况兰蕙芷已经基本清楚。事实上她多年来在东洲购物中心的消费不止这个数，如果再算上她在东洲其他购物场所的消费，总金额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她和闻同并没有打算阻挠破坏调查工作，否则的话，闻同怎么可能想不到要处理掉东洲购物中心的相关单据？要知道，只要愿意，他在东洲办这些事可是易如反掌的。 兰蕙芷很平静地回答道：“是的，是我的行为。” 旦局长没想到她这么痛快，有些不敢相信地强调道：“请你再次确认，的确是你的行为？” 兰蕙芷不假思索地道：“是的，是我的行为。” 旦局长追问道：“请你告诉我，这些钱的来源。” 兰蕙芷道：“是我婆家妈妈的。” “她的？” 兰蕙芷非常肯定地道：“是的。” “那请你告诉我，她的经济来源。” “请你们去问她老人家吧。” 旦局长表情一僵，闻妈妈多年前就移民美国，向她调查？那可不象向国内居民调查那么容易！ 她要是拒绝配合，调查组还真不好办。要知道，调查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的财产不合法，或者她在国内触犯法律，凭什么去调查人家？ 旦局长压下火气，耐心地问道：“作为她的儿媳妇，你应该非常清楚她财产的来源。你是一名党政高级领导干部的配偶，应该具有很高的觉悟，懂得有义务、有责任配合我们的工作。” 兰蕙芷表情平静如波，还是那句话：“请你们去问她老人家。” 旦局长冷冷地道：“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作为高级领导干部的家属，你的巨额物质消费影响是恶劣的，后果严重。如果你拒绝向组织上讲明白，消除迷雾，就得承担一切后果！” 戴皎洁在一旁不紧不慢地插话道：“我看，还是争取她老人家配合比较合适。” 旦局长阴沉着脸，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接着又问了兰蕙芷其他一些事情。大约一个小时后，他让兰蕙芷离开了。 闻同虽然是无权无威的科联党组书记，但级别高，是正省部级。旦局长亲自到科联去见他，不可能象约兰蕙芷那样打一个电话叫过来问话。 不出旦局长所料，闻同的回答和兰蕙芷一样。在旦局长询问他对妻子兰蕙芷的高消费行为是否知情时，闻同肯定地说大体上知道，细节不太了解。 他的坦然和对妻子的爱让戴皎洁心里大为感动。君不见许许多多的官员在落马后，对于妻子收受钱财的行为能不认则不认，全推到妻子身上，忙不迭地试图把自己摘干净。 旦局长无法，只得约见闻妈妈。闻妈妈和闻同一起生活，他亲自上门，做闻妈妈的思想工作。 闻妈妈早已不是当初毫无见识、懦弱无主见的山村妇女，这些年经历过不少场面，对旦局长的询问不理不睬。 至此，旦局长明白，事情已经不是自己所能解决得了的。他放弃了努力，和戴皎洁一起以联合调查组的名义，向上提交了正式调查报告。 ※※※※※※ 凌晨一点，红墙内寂静无声。 中央领导放下手中的调查报告，屈起两手的拇指，用指关节重重地挤压了几下太阳穴，又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几口白开水，放下杯子问坐在对面的郜主任道：“我有三个问题，第一，真道电气能不能经受住检验；第二，闻同能不能经受住检验；第三，闻同母亲的财产，来源能不能经受住检验。” 郜主任回答道：“调查组的工作是扎实的，调查力度很大，很彻底，深度、广度都足够。他们的结论证明，真道电气能够经受住检验，闻同同志也能够经受住检验。他虽然和许多工商界巨子关系不浅，但口碑很好，非常干净，没有任何人直接或间接提出过否定。” 第987章 身家如此之巨 郜主任说：“镇开投是他一手缔造的，和置地集团的资本融合也是他力主促成的。无论是早年倪正林同志安排的边湖市纪委、望水县纪委的调查，还是这次调查组的调查，都确凿无疑地证明，他和镇开投、置地集团、新加坡财团之间是干净的。镇开投，以及置地集团，是他最有可能染色的地方，但他并没有，很好地管住了自己，也管住了其他人。” 中央领导脸色明显和缓下来，问道：“第三个问题？” 郜主任道：“我昨天晚上约闻同同志谈话，他坦然承认，他母亲李银花女士在真道电气持有股份。真道电气创立时，在天都注册了‘富而贵投资公司’，作为控股母公司，由李银花、厉坚、吕大可三人均等持股。不久后，‘富而贵投资公司’转移到境外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由李银花、厉坚、吕大可三人共同控股，同时纳入真道电气其他高管层的持股。” “真道电气创立时，‘富而贵投资公司’投入资金一百五十万元。原始资本的积累，是重要问题。闻同、厉坚、吕大可三人在大学时，勤工俭学，摆地摊卖盗版书籍，雇人开早点铺、火锅店，租电话亭雇人卖报纸，租店面转租吃差价，等等。难能可贵的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生意涉及到的一些字据，他们还保留着，留作纪念。比如生意账本，卖盗版书进货、出货的流水账，还有一部分进货付款时人家开的收条，也有租店铺和房东签的协议，雇人发工钱时人家摁有红指模的收条，等等。这是复印件，我特意带了一份过来。” 中央领导一页一页地往下翻，看得颇为认真。复印件上，原件纸张的纹路、稿纸的格式和线条、稿纸上印刷体的文字均清晰可辨，一看就知道是八十年代的东西。 复印的生意账本的第一页上，有闻同、厉坚、吕大可三人共同签名，签名的下方闻同写了一段话：“子曰：‘富与贵，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吾曰：‘道，一解道路，谓道边摆摊，可卖盗版书也；二解门道，谓无伤大雅之‘歪门邪道’也。噫，从子之指点，多生财，不亦可乎？不亦乐乎？”。 看到这段话时，他下意识地嘴角一牵，在心里笑出声来。在他脑海中，迅速幻化出一副场景，三个小青年穿着八十年代的蓝布中山装，站在街边高声叫卖印制粗劣的盗版书，其中一摞还是“指点”生财之道的孔子的著作。 “这是他们的存折。我核对了一下，钱数、日期和生意账本吻合。”郜主任又递上去一本封面已经褪色的陈旧的存折。 中央领导接过来，打开略略看了几眼，又放回到桌上的复印件上。 郜主任再次取出一叠复印件，递上去道：“他倒有意思，每年分红过半捐了出来。这是他和炎黄科技教育基金会签的捐赠合同，创立东洲高等研究院、东洲理工学院。” “啊？你是说，东洲高等研究院、东洲理工学院是由他捐资创办的？” “是的，他不但是捐资人，还是主要倡议人。六七年来，他实际捐赠数额超过合同的约定。每一笔捐赠的清单，夹在合同复印件的最后一页。可以说，东洲高等研究院、东洲理工学院基本是由他个人财力独立支撑的。在他感召下，厉坚、吕大可、杨光迅等一批人也加入了捐赠队伍。” 中央领导的思维突然跑了题，手一下一下轻敲着合同，叹道：“我了解一些东洲高等研究院、东洲理工学院，听说很有活力，搞得很不错。唉，教育，问题重重啊！”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也是一个复杂的话题。郜主任没有接话，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中央领导站起身，缓步踱到窗前，望着深邃的夜空，语气复杂地道：“一个身家如此之巨的党政高级领导干部！” 月初，周一股市大盘指数冲到5300高点。随之连着两个交易日，收盘价微有下调，到周四一举冲上5400点的高位，收盘时轻微下跌。 周五收盘价相较前一个交易日，直线跌落120点。但周一开盘时，大盘再次上冲80点。 周二开盘价轻微上行，随即一路剧挫，报收于5100点，相较前一个交易日暴跌250点。 仅仅两个交易日后，跌幅即被填平，大盘重上5400点。 面对起起落落，我自闲庭信步。股民的心，已经在暴起暴落中淬足了火，足够坚韧，对这样的变化已经见怪不怪。 两年多来，无论行情如何起伏，一个趋势没有变，涨！ 一山望着一山高，不管何时是尽头，人人都在扳着手指头计算着账户上的浮盈，期望再多一点，再增加一点。 暴跌的当晚，一家主流网站首页头条位置刊发一篇文章，独家披露国家司法机关对真道电气长达数月的调查已经结束，给出肯定的结论。 次日开盘，真道电气的股价一改徘徊姿态，微涨3%。受此影响，大盘再次抬头，盘中冲上5200点，到下午闭市，相较前一交易日高收60点。 xxx辖属的办公厅的电话几乎被打爆，全是境内外各路媒体的采访求证电话。 办公厅穷于应付，不得不于当晚七时在官网上公开发表声明，明确表示对真道电气的调查已经结束，结论是未发现违法情况。关于调查内容，声明表示是劳动用工稽查。 对声明中所言的“劳动用工稽查”，媒体的相关新闻并没有给予认同，隐晦地提到调查内容“还有其他事”。 网民则大胆得多，翻出此前网上的种种传言，指出真正的调查内容是商业贿赂，大股东和管理层利用内幕交易非法套现获利，牵涉官商勾结，等等。 尽管对调查内容有异议，但大家明白，真道电气的麻烦结束了，划上了句号。 真道电气良好的企业形象深入人心，规范透明的信息披露一以贯之，让大多数网民站到了它一边，相信它。 第988章 一定要让它变成丧钟 关于商业贿赂，多数网民并没有表现出愤怒，并不关心。 对于大股东和管理层是否利用内幕交易非法套现获利，在传言最盛时或许真相难明，但事后终究是有迹可查的。 网民从真道电气历次一份份的信息披露报告中发现，大股东和管理层的确在套现，但要指为利用内幕交易非法获利则明显太牵强。 至于官商勾结，多数网民同样不太关心。在广大网民心目中，真道电气是真正的高科技企业，是依靠自身实力发展壮大的，是民族企业的旗帜，是国人的骄傲。他们想，或许真道电气真有官商勾结的情况存在，但它的发展壮大绝非依赖于官商勾结，这一点毋庸置疑。 看看真道电气的产品，从研发、生产到参与市场竞争，有哪样不是自力更生？何曾获得特殊资源？几时享受过特殊政策保护？ 至于政府补贴真道电气的产品研发和新能源汽车的销售，那是国家产业政策的需要，在世界各国不同程度地存在，和官商勾结无关。 厉坚面无表情地看完声明，又稍稍浏览了各大网站的相关新闻和网民评论，冷笑道：“哼、哼，劳动用工稽查！要靠谣言来传递真相，公众只能从谣言中获取真相，这是不是很悲哀？” 他坚持要求调查组就大股东和管理层非法套现获利、官商勾结的调查结果，向公众披露，澄清真相，以正视听，但未被调查组接受。 ｃｆｏ杨光迅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的努力和坚持有了回报，公众最终选择了信任和支持我们。” 吕大可道：“以正立身，以正求存，创业之初就是我们的共识和信念。” 他想，春上在边湖杳踪广场总统套房和老二、老三议事时，幸好在老三的坚持下抵御住了暴利的诱惑，没有采纳小凡的意见，利用不良资产剥离出售操纵股价获利，否则，现在还真是不好收场。 杨光迅道：“昨晚网站发表的文章吹响了号角，是一个转折点，蓝莹信托、域聪投资心有灵犀，同时开始改变策略，由大规模吸进转为推高股价抛出获利。集团投资部分析，未来一个月，大盘仍会坚挺向上，预计下个月中旬到顶点，然后呈下行趋势。这个观点在业界是主流认识，蓝莹信托、域聪投资显然也认同这一点，所以适时选择了转身，由吸改抛。” 杨光迅身为ｃｆｏ，领导真道电气的资本运作和财务，手中掌控一百多亿美元的现金，在业界大名鼎鼎。只因为他父亲杨心民是政界高官，他不得不尽可能低调，所以公众对他知之甚少。 在遭遇调查之前，公司股价处于高位时真道电气成功增发，募得资金四百多亿。 厉坚冷冰冰地道：“号角？一定要让它变成丧钟！我们容忍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对！”管立昇大声附和道。 吕大可一皱眉，问杨光迅道：“监管机构那边，会不会干预？” 真道电气是国内龙头股，其股价的脉动，直接影响大盘走向。作为监管机构，显然不愿意看到龙头大股被操控，发生连绵不绝的股战，硝烟四起，战火弥漫。 厉坚很不满地道：“此前我们遇到麻烦，明显是有人在后面煽风点火，怎么没人来监管？现在我们要反击，就来干预了？哼！” 真道电气一向“老实做人”，其实和监管机构关系良好，厉坚不过是在胡乱发泄情绪罢了。 杨光迅道：“监管机构那边，我来做沟通。” 柯绍东是真道电气首席运营官，和监管机构也有数次接触，说道：“监管机构应该问题不大，他们的容忍度越来越宽了！” 吕大可偏过头问闻同道：“上头的意思，有没有变化的可能？” 闻同一直没有说话，听吕大可问，苦笑道：“目前来看，基本定案了。死罪已免，活罪难逃，大概是这个意思。” 杨光迅道：“法律危机应该是消除了，关键是政治危机。实际上法律危机本来就不是主要问题，政治危机才是大麻烦。” 闻同作为真道电气的事实股东，拥有巨额财富，在法律上并没有漏洞，不大可能被追责，主要麻烦是对他政治生命的致命影响。 厉坚一拍桌子，对杨光迅道：“按照既定策略，全面反击！对那些不择手段的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否则日后谁都想来咬我们一口！要把他们彻底打翻在地，打怕了，逼他们屈服让步，改变对老三的态度，为老三复出扫清障碍！” 闻同能理解厉坚的愤怒，但并没有象他一样激动。他看了厉坚、吕大可、柯绍东、杨光迅、管立昇五人一眼，说道：“经历这么多，对这个问题，我有了新的认识。我认为，一定要注意分寸，把握好度，适可而止，不能不听招呼，否则给上面造成资本挟持政治的感觉，会非常危险！” 这个问题，无论厉坚还是吕大可、杨光迅、管立昇、柯绍东，都没有很认真地思考过，认识还没有达到这个高度。 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没有说话，陷入思索中。 闻同待他们消化了一下，接着又说道：“还有，阿迅，我有一个疑问，蓝莹信托、域聪投资自有资金是有限的，比我们弱小得多，他们这么放胆地玩，不怕我们反击，会不会另外还有隐蔽资金？如果有，来源于国内，还是境外？如果来源于境外，我们和蓝莹信托、域聪投资斗，境外资本会不会趁虚而入，增持我们的股份，要求进入董事会？如果他们没有和境外资本联合，我们也要对境外资本提高警惕，不能让渔翁得利。” 蓝莹信托、域聪投资获得国内隐蔽资金支持，来源于银行，这是真道电气已经准确掌握的信息。 但在此之外，还有没有巨额隐蔽资金潜伏？尤其是有没有和境外资本联手？ 第989章 离开官场算了 如果闻同的担忧成真，而真道电气毫无准备或准备不足，势必一脚踏进人家设计好的圈套中，后果难以预料。 谦逊是真道电气企业文化的显著特征之一，这一点尤其体现在高管层身上。 杨光迅气质儒雅，为人谦和，更是真道电气谦逊文化的代表人物之一。听闻同问，他惕然一惊，诚实地道：“来源于国内的，可能性很小，但境外的有可能，确实关注不足。” 他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又道：“而且可能性不小，尤其是对我们已经有一定持股的资本。” 国内经济正攀上阶段性繁荣的顶点，国际经济尤其美国经济却一片阴霾，正遭受金融危机洗劫，资本普遍采取收缩战略应对难关。 在这种情况下，对境外资本疏于防范在情理之中。但收缩只是一种战略姿态，并不代表国际资本大鳄无意或无能力觊觎真道电气。 厉坚非常认同闻同的分析，对杨光迅道：“让集团投资部马上着手研究，再发动一切外部力量，严密监控！” 手中有粮心不慌，虽然有这样的顾虑，但厉坚毫不畏惧。蓝莹信托、域聪投资有隐蔽资金支持，真道电气同样有。 早在几个月前，富铜集团、镇开投、东洲汽车、国电公司、亚船集团、聚离软件、边湖重工、四海有芳、云缈省建工集团、成光酒业、申氏药业、熊氏食品等企业就承诺可以向真道电气提供总额高达三百亿的资金支持。 就是不考虑这三百个亿，仅真道电气保留正常运营所需要资金后可动用的自有现金就已经高达四百个亿，如果再加上银行的支持，将是一个令任何资本大鳄都要掂量再三的天量数字。 而这，并不包括大股东富而贵投资公司股份套现后获得的巨量现金。 吕大可用手轻抚着额头，烦道：“复杂，太复杂了，比我的研究麻烦多了！股票套现的钱，还堆在账上，花也花不完，又不敢随便乱投资！” 管立昇笑着看他，深有同感。 厉坚忽然看着闻同，两眼熠熠放光，目光热切地道：“离开官场，出来算了！你到富而贵去，把我们套现的资金管起来，趁金融危机抄底欧美资产。欧美的金融危机绝不会是一两年的事，会持续很长时间，正是投资的好时候。或者集合我们的个人资金和你的个人资金，再邀包总、老万、老常、孙总、老由、老南、老叶、熊宝金这些人加入进来，另外组建一个公司，你来掌舵，怎么样？等将来运作成熟，再不断吸纳企业资金加入，缔造我们的citi和大摩！嗯，还叫‘富而贵’……‘富而贵资本’？” 尽管公众对真道电气的大股东“富而贵投资公司”的名字痛感恶俗，厉坚却情有独钟，乐之不疲。 这是一片新天地，前景可以无限憧憬。正如厉坚所梦想的，缔造国内的citi和大摩，华人的citi和大摩！ 如果梦想成真，国人将看到在他们手中实现两大奇迹，华人的“ｇｅ”真道电气和华人的金融帝国‘富而贵资本’——国人百年工业梦想与金融梦想的化身！ 这将是何等的荣耀？！何等地激动人心？！ 吕大可、柯绍东、杨光迅、管立昇怦然心动，同时看向闻同。尤其吕大可，眼神比厉坚还要热切。 “钱”在他们眼里，多年前就已经不是钱本身了，挣多挣少代表的是事业和成就感。 新的梦想之舟，由闻同掌舵再合适不过。闻同的眼光、才华和能力，他们从来不怀疑。 闻同的财富主要是ｍ私人基金，基金资产包括在真道电气、聚离软件、马记面庄的股份，也包括历年来投资于境内外其他多家企业持有的股份。 除了闻同自己和兰蕙芷、闻妈妈、李易秋，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其确切数字。当然，基金注册登记机构和监管机构除外。 和富而贵投资公司一样，ｍ私人基金也注册于维尔京群岛。 要按厉坚的提议，闻同掌控的资产将超过声名显赫的新加坡财团，达到国际大资本的级别。 面对五双灼灼的眼睛，闻同沉默不语。他的心，有些乱了，开始变得迷茫，追逐了近二十年的政治理想似乎有些模糊。 很久很久，他闷声道：“阿迅……先挂帅组建起来！” 杨光迅诚恳地道：“我开路可以，但最终肯定不会是我！” 他很清醒，领导缔造新的梦想之舟，对他来说勉为其难，无法胜任。十年ｃｆｏ生涯让他变得非常专业，谙熟资本业务，但正因为专业才更清醒。 隔着宽大的红木茶几，厉坚的脑袋快探到闻同鼻子上，说道：“公司的财务和资本业务离不开阿迅，他分身乏术，只能是暂时的。不急，你慢慢想，慢慢考虑！” 厉坚收回身体，往沙发上一仰，打了个长长的吹欠，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咕哝道：“昨晚三点才睡，累！明天中央政府开座谈会，会后总理要单独召见我。嘿、嘿，这回一定要说服他老人家，把新能源汽车购买补贴案批下来。我们这次被人欺负成这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总得给点甜头哄哄吧！” 大家暗自好笑，厉坚一向善于扮演会哭的孩子，呱呱地要奶吃。 随着真道汽车的投产，新能源汽车被正式列入国家战略性新兴产业并居于首位，但许多鼓励政策的细则尚待落实。 目前只有一小部分省市对新能源汽车发放购车补贴，国家统一政策还没有出台。 为了这事，厉坚没少和东洲汽车的董事长梅伦国往中央政府主管部委跑，用厉坚自己的话说“鞋破两双，腿细三圈”。 这次有这样的机会，他要不充分利用才怪了。 下旬马凤玲高升计委副主任，迅速引起境内外媒体关注。外媒对她非常感兴趣，路透社在评论中说她“领导力超强，富于决断”，并援引她在云缈省广为人知的外号“马大炮”为证。《华尔街日报》则预言“大国新一代政治女强人强势崛起”。 第990章 风起云涌 一个几年前还是副厅局级常务副市长，出身于平民家庭的女人，以四十出头的年龄出任中央政府核心部委的重要领导人，分管重要业务，跻身于这个大国的经济社会发展的决策圈并发挥重要影响，是非常令人惊叹的事。 但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中央对马凤玲的超常规任用，是基于她非凡的执政成就和过人的能力。 正如路透社的评价，她领导力超强，富于决断，有思想深度且性格坚强。 边湖和省里的干部假借参加马凤玲母亲的生日宴，集体来天都为她道贺，包括杜子坤、胡林、王瀛洲、何静真、何斌、桑义远、王志远、李刚强这些旧人。 麻凤贤作为省委常委、市委书记，不便亲自过来，就安排他老婆代替。 他很会做人，准备了两大份边湖特产，给闻同和马凤玲各一份。 在刚刚完成的换届中，王瀛洲如愿出任边湖代理市长，胡林由边湖市委秘书长调任利然市委专职副书记，何静真到昆北当副市长，何斌接替退线的李固录任边湖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仍旧兼着市公安局长，王志远由市长助理、望水县委书记调任市委常委兼杳踪区委书记，李刚强由义南县委书记升任边湖副市长，原常务副市长桑义远退线到边湖人大当主任。 这样的结果，和闻同在任时候的意愿基本吻合。 看着老部下们一个个风光得意，闻同深受刺激，倍感失落，本已渐变模糊的政治梦想似乎又清晰起来，令他更加地心烦意乱，无所适从。 月底，大盘稳步攀至5500点高位。 真道电气的股价，在看不见的手的推动下，由50元左右缓缓爬升至60元，涨幅远远超过大盘上涨速度，显示股民对真道电气的顾虑正渐渐消失。 在这个过程中，整体成买压形势，但一切风平浪静，成交金额都不太大。 周五收盘前一小时，就在大家精神开始松懈的时候，盘面上突然出现一只2000手的卖单。 卖单刚刚挂出，立即显示成交，成交价61元。 真道电气集团投资部宽大的看盘室内，密切监视盘口的操盘手立即向身后的高级经理汇报。 高级经理急步离开办公桌，抬头瞄了宽大的高清显示屏一眼，随即拿起电话打给投资部总经理范晓蕾，简捷地汇报道：“范总，出现一只2000手卖单，61成交，成交金额1220万。我分析……” 这时候另一位操盘手汇报道：“又一只2000手，成交价61.40……” 几秒钟后，汇报声又响起：“一只825手，成交价61.80……” …… 三分钟后，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曾在全球顶级大投行担任高级职务的范晓蕾进来了，面色肃然地站到大显示屏前。 高级经理趋步上前，向这位美丽的顶头上司汇报道：“我判断，是对方在对敲！” 上司是广经大世面的专家，道行比他深得多，是以他很聪明地没有多废话。 这时候，其他几位高级经理闻讯也进来了。 股价在稳步攀升，从61元到65元，只用了二十分钟时间。投资者在观望一段时间后，很快耐不住，纷纷出手买进，交易量瞬间放大。 范晓蕾一直站着，双手抱在胸前，盯着大显示屏一言不发，没有坐到身后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去。 她的助理给她从办公室端来茶杯，范晓蕾看也没看，轻轻一摆手示意不必。 封盘前七分钟，跳出一只20000手大卖单，随即成交，成交金额一亿多。片刻，又跳出一只30000手大卖单。紧随其后，价格上窜，涨停！ 范晓蕾从大显示屏上移开视线，问身旁的几位高级经理道：“你们怎么看？” 高级经理们观点一致，对方在试探，为下周大量抛单做准备。 范晓蕾严肃的面容缓和下来，笑道：“我同意你们的观点！赶紧忙起来吧，十分钟后提交一份报告到我办公室。” 说着话她人已经走近门口，高跟鞋踏在地毯上发出一阵骤密的“扑、扑”声。 高级经理们早已经习惯了上司这种疯狂的节奏，几人三言两语沟通好后，立即坐到电脑前分头行动。 十分钟后，助理把一份三页纸的报告递到了范晓蕾手里。 范晓蕾认真地看过一遍，满意地放下，随即拨通杨光迅秘书的电话问道：“雪玉，杨总现在有空没有？我需要当面汇报。” 秘书道：“正接柯总的电话，有五分钟了吧。你还是赶紧过来，在我这儿等着的人八九个呢！” 在杨光迅办公室外间秘书室的沙发上，坐着八九个等着汇报工作的人。范晓蕾是集团一级部门的老总，地位很高。众人见她进来，纷纷打招呼。 这些人能直接向杨光迅汇报，地位同样很高，要么和范晓蕾一样同为集团一级部门的老总，要么是事业群的副总或子公司的老总。 范晓蕾直接坐到靠近杨光迅办公室门的位置上，笑道：“对不住各位了，我的事比较急，插个队！” 真道汽车有限公司总裁毛总笑道：“范美眉，你的事重要，我们的事就不重要了啊？你和杨总一起的，什么时候不好汇报？跟我们抢什么？” 熊宝亭是真道电气高级副总裁、真道汽车事业群总裁，同时担任真道汽车有限公司董事长。 真道汽车有限公司由真道电气控股，东洲汽车参股。董事长一职归了真道电气，总裁一职就分配给东洲汽车，由双方合作谈判时东洲汽车方谈判组长毛总担任。 在真道电气，毛总的地位略高于范晓蕾，所以他很轻松地和范晓蕾开着玩笑。 范晓蕾笑微微地道：“资源分配权掌握在雪玉手中，由她根据轻重缓急来安排，我们都要服从。” 范晓蕾三十五岁，有深厚的国际金融集团高级职务背景，人又长得漂亮，自然讨男人们喜欢。 在真道电气同一级别的干部中，她属于相对年轻的。真道电气集团一级部门负责人平均年龄四十一二岁，她三十五岁，属于其中较年轻的。 第991章 借势 “是这样吗？我记得没向雪玉汇报来的目的呀，她是怎么知道的？你们呢？汇报过了吗？”集团法务部总经理看看这个，又扭头看看哪个，一本正经地道。 众人都笑。毛总说道：“她们是一伙的，评价标准‘内部掌握，恕不解释’。” 笑声中，秘书桌上的呼叫系统传出三下清脆的“叮咚”声，蓝莹莹的提示灯不停地闪烁，是杨光迅在里面告之电话已经结束。 不等秘书提醒，范晓蕾立即站起身去推门，跨进门前她回过头来一脸歉意地向毛总等人道：“我尽量控制在十分钟以内。” 大家也不是真和她争先后，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若不是真有很重要的急事，她是不会抢先的。 进屋坐下，范晓蕾递上报告。因为涉及重要商业机密，按公司文件保密规定报告不能走oa系统，只能以纸面形式传递。 杨光迅一目十行，一分半钟就把包容大量信息的报告完整地看过一遍，看完后抬头对范晓蕾道：“对方很有耐心，出手比我们想象的要谨慎。我同意你的判断，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闪电，下周开始他们会加大出货力度。告诉你一条重要信息，新能源汽车购买补贴案，总理下午已经签批。” 范晓蕾反应异常敏捷，表情惊愕地道：“难怪，他们在盯着这条信息！真是手眼通天啊，这么快就准确探听到了！我分析，最迟明天上午媒体会披露出来，适度地炒作，到下周一开盘把价位控制在接近涨停位，小规模出货。接下来几个交易日，继续炒作，不断放大政策效应，每天往涨停位靠，中小规模出货。到炒得大热，市场资金大量追捧的时候，就是大规模出货清仓了。” 杨光迅道：“我同意你的分析。对方一再让我们吃惊，谋划之周详出乎我们的预料，大意不得。好了，我提两点，一是继续密切关注外界变化，尤其是网络信息，二是根据新的信息，对原方案做出相应调整。嗯，新方案我签批后，给厉总、柯总各报一份。” 范晓蕾刚出来，看见寇智远从秘书室外走过，忙恭敬地问好：“寇总，您好！” 寇智远日常在科学城那边办公，在总部行政大楼虽也有办公室，但很少使用。 所有人都站起身，走向门口向寇智远问好。 寇智远停下脚步，两眼茫然地看着范晓蕾，“啊、啊”了好几声突然道：“晓蕾呀！好、好，你好！大家都好！国东也在，找杨总汇报工作是吧？” 他打量着范晓蕾，神情很真诚地道：“晓蕾就是会穿衣服！你们看，多漂亮，多有气质！嗯，图案有点象电路图，色彩……很好，很美丽！” 他一一和大家握过手，才笑着离开。毛总——毛国东——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寇总是真正的科学家，大脑不停地思考，连走路也不闲着！” 范晓蕾想到刚才寇智远夸自已衣着的比喻，感觉哭笑不得，又想到他超凡的魅力，崇拜地道：“可敬，又可爱，和吕总一样，学问那么高深，人却特别谦和！” 果然如范晓蕾所推测，第二天上午，《时代经济》头版头条刊发长篇报道《新能源汽车的春天》。 报道高调渲染新能源汽车位列国家战略新兴产业首位，受国家全力鼓励扶持，陆续会有大量具体鼓励政策出台。 传统内燃机汽车产业我国已全面落后于欧美日，国家非常希望另辟蹊径，选取以电动汽车为代表的新能源汽车为突破口，抢占产业先机，开创一大优势产业。 文章全方位报道了真道汽车有限公司，援引国内几位权威专家的原话，将真道汽车评价为全球技术最全面、最成熟先进，性能最优良的电动汽车。 文章还以真道电气开创了我国数项全球优势产业为例，充满巨大热情地预言真道汽车必将代表并引领国内新能源汽车产业，实现国家的战略构想。 在最后，文章盛赞真道电气与东洲汽车的携手是“科技、生产与市场的完美结合”，必将为人类带来环保节能的“干净汽车”，改变、美化人类的生活。 在报道的右边，有一篇约四百字的黑体字文章，摘要报道国家新能源汽车购买补贴案，称“中央政府即将审批施行”。 很显然，报道留了一手，留待后续再炒作，没急于披露补贴案实际上已经审批。 中午吃饭的时候，东洲汽车董事长梅伦国从天都给厉坚打来电话，问道：“《时代经济》的文章，看过了吧？” 厉坚嘴里含着食物，含含糊糊地应道：“嗯……正在看……写得不错，比较中肯！” 梅伦国“哈”地一笑，说道：“人家不吝言辞为我们讲好听的，你自己想冷静理智，总觉得有点怪是不是？” 厉坚咽下食物，清了清嗓子道：“好象是有点怪！国家电视台已经联系好了，就等我们俩和大可、覃院长集体出镜，‘理智’谈新能源汽车。你看看，我们要不要内部彩排一下？” 梅伦国哈哈大笑道：“彩排个鬼！这也要彩排？” 厉坚一本正经地道：“主要是你气质太好，我有点自卑，彩排一下长点自信！” 厉坚身材颀长，相貌英俊，气度非凡，年龄还不到四十，正是男人最富魅力的时候。 梅伦国五十出头，虽然也是气质不凡，但和厉坚比终究逊色不少。他好笑地道：“国家电视台美女如云，你放心，我肯定当好你的绿叶！” 厉坚的提议，象春天破土而出的草芽一样在闻同心里疯长，搅得他茫然失措，左右徘徊。 到科联后，工作十分清闲，他又不抓权，能推的事一律推给他人，所以更是闲得发霉。 周六由兰蕙芷开车，一家人到远郊一座风景区度周末，晚上就住在景区宾馆。 吃过晚饭一起说了会儿话，闻妈妈领着两个孩子回了自己的客房。电视开着，正播放财经节目。 第992章 势利之人 一个不知道哪路的专家，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向股民传授诱人破产跳楼的股经。 换一个频道，又是谈股论经，再换一个还是。 闻同一阵莫名地烦躁，把遥控器一扔，骂道：“一群骗子！坑蒙拐骗，祸害老百姓！” 兰蕙芷刚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见状一怔，走过来坐到他身边温柔地道：“出去走走吧？” 夫妇俩在宾馆附近的绿化道上慢慢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拐过一条碎石路，走到人工湖边，闻同忽然道：“小芷，我出来行不行？我决定主动提出来，彻底脱离，经商去！老厉邀请我创办一家公司，专门从事投资和金融服务。公司资金规模会非常庞大，一成立就能达到国际一线大公司的水平。即使没有外人的投资进来，仅仅我们自已的资产就足够了。真道电气、聚离软件如今是成功了，但那不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心里始终觉得遗憾。如果能再缔造出一家跨国金融集团，由我来领导，会是非常美妙的事。我相信我能做到，一定能！” 他一口气说完闷在心里的话，觉得轻松了许多，象个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妻子，期待着她的肯定回答。 “我相信，我相信的！一定能，你一定能！”丈夫在兰蕙芷心目中从来都是强大的男人，斗志昂扬，坚强不屈，象这样软弱彷徨还是第一次。她心疼得象锥子扎一样，连连安慰着。 临睡前，兰蕙芷见闻同情绪稳定了些，对他说道：“夫妻一体，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可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觉得你没有。如果有，按你的性格，是不会犹豫的。还是让时间来帮你做决定吧，不要急，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好吗？” 闻同被一语戳穿心思，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沮丧，半晌闷声道：“别买那家会所了，好几千万，挤占流动资金。我们创办公司，流动资金很重要。再者，现在房产价格涨得异常，平均季度涨幅比前几年一年还高。买涨不买跌，这是基本的消费从众心理，咱们不赶这个趟。” 兰蕙芷见他还硬撑着说创办公司，死要面子不承认内心的虚弱，几乎要笑出声来，说道：“好，我知道了，不买了。睡吧，不早了。” 第二天下午，回城的车上闻妈妈的手机忽然少有地响了，是闻家村的闻喜福打来的。 闻喜福在电话中唠唠叨叨地告诉闻妈妈，闻家村前年被南谷市选为全省新农村建设示范村，是市委书记胡营彪亲自点的名。 村里人心里都明白，市委胡书记之所以亲自点名闻家村，是为了和闻同攀关系。 被定为新村示范点后，村子重新规划，由财政拨款建设村庄内部道路、排水、绿化等公共设施。 这本来是利于集体的大好事，但具体施行失之过激，主要反映在民居不管村民愿意与否被大拆大改，整个村子几乎推倒重建。 那些经济条件好的户，拆了旧房还有能力盖新的，条件差的就只能先盖一层或一间将就住着。 村民自家盖房费用完全自担，是没有补贴的。农村人思想相对保守，人人都想守住自家原有的宅基地，因此对于拆除旧房重新规划调整宅基地很多家庭是抵触的。 但政策下来一刀切，他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只能服从。 全村现在除了闻同家的三间土坯大瓦房，老旧的房屋已经一座不剩。闻同闻声留着老宅，是为了留住记忆，留个念想。 国人重乡土，游子无论迁徙到哪里，根始终在家乡。对于闻氏兄弟来说，老宅就是牢牢拴住他们的心的“根”。 村人理解兄弟俩的心思，很宽容地没有计较他们享有不拆老房的特权。 没想到上周乡政府规划办的人来村里，说省里新村办要来验收，电视台要报道，这栋老宅严重影响村容，也要拆。 闻氏兄弟是闻家村的骄傲，村人受过二人不少好处，修柏油村道，通自来水，修缮村小学，等等。 大家伙不同意，反对拆闻同的老宅，派代表去乡政府交涉。乡政府态度强硬，根本不理会村民的意愿。 在此之前，从开始规划到现在将近两年时间里，从来没有人说要拆闻同的老宅。无论乡里、县里还是市里，来检查的领导一批又一批，对这座老宅从来都是视若无睹的，允许它的存在。 甚至年初市委书记胡营彪来县里，专程来过村里调研新村建设，特意到老宅看了看，当着村里人的面嘱咐乡里要为闻氏兄弟保护好老宅。 闻喜福的孙子原来在聚离软件中江省分公司当司机，因为机灵肯上进，去年底当上了行政后勤主管。 小伙子见过世面，知道产权完整的房屋是公民的合法财产，受法律保护，乡政府单方面强制拆迁是违法的。 他恰好回老家，知道这件事后气愤不过，回到省城直接去省信访局反映。 事情虽然鸡毛蒜皮，但当事人背景非同一般，省信访局不敢怠慢，马上责成南谷市“依法落实”。 不说闻同，就闻声这尊大神，保护祖产居然采取这种寻常农民走投无路时才采取的办法，岂非很怪？ 省信访局对这种不合常情的事格外谨慎，担心一个处理不当惹来大麻烦，所以很积极但又很程式化、很圆滑地给出“依法落实”的批示。 谁知道今天上午乡政府来了一个副乡长，领着二十几个壮汉，扛着锄头铁锨就去拆屋。 闻家村男女老少全体出动，群情汹涌，不让来人拆房。有几个后生脾气暴，趁着人多动手打了对方。 双方僵持了一上午，几乎酿成大规模暴力冲突。村主任对副乡长说，事情已经反映到了省里，要求乡政府等省里处理。 副乡长不听，说这事由乡里处理，省里是不会管的，也管不着。 第993章 股战 双方一直对抗到中午，副乡长看看实在不行，才带着人撤走。 临走他甩下一句话，房非拆不可，让闻家村村民自己主动拆，否则下次就带公安来。 闻喜福打来电话，是要告诉闻同，让他出面阻止。 闻同听妈妈讲完事情经过，马上明白了内中情由。真正想拆房的人，其实是当初为了和自己拉关系的市委书记胡营彪。谁知自己“出事”，胡营彪为了划清界线，以免给自个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故意玩这么一出。 闻同清楚，如果自己保持沉默，任由老宅被拆，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如果自己不同意拆老宅，调动关系阻挠，事情势必闹大，他肯定拆不了，但他的目的同样能达到，效果还更好。 看清内幕的闻同强忍住愤怒和不耻，表情尽量平静地劝闻妈妈说：“妈，拆了吧，拆了算了。新农村建设……是好事，应该支持！” 周一股市开盘，真道电气股价直接跳高到70元，在短暂的平静后交易量迅速放大。 尤其散户异常活跃，认定在政策大利好的推动下，真道电气几个月来非正常跌失的价格会迅速得到回补，正是买入的好时机。 从下午三点开始，连续出现五笔亿元大卖单，均以72元以上的价格成交。 周二，真道电气股价继续上扬，以81.34元收盘，全天成交金额逾百亿，高居市场榜首。 在一百多亿元的交易额中，千万元以上的卖单多达二十九只。 在真道电气一路高歌的引领下，大盘愈加兴奋，发力冲上5760高点，以5739点报收。 周三，《时代经济》、《证券指南报》、《经济指标报》均在头版显眼位置报道新能源汽车购买补贴案获批的消息。 等九点半股市开盘，几只新能源题材股全部高开。真道电气直接以84.49元开盘，比昨日收盘价高出3元多。开盘仅仅十五分钟，其成交额已冲破二十亿元。 投资者们连热身运动都不做，扯掉衣服亮开膀子就赤膊上阵，生怕晚一步错过搂真金白银的机会。 十点半，一只三亿多元的超大买单挂出，震摄全场。 在真道电气集团投资部看盘室，一位高级经理恶狠狠地搓着双手，眼巴巴地看着上司范晓蕾道：“他们在做市！接了吧？噎死他们，还能大赚一笔！” 范晓蕾看都没看他，盯着高清大显示屏淡淡地道：“对广大投资者，真道电气不点火烧房，不趁火打劫，不落井下石，脏钱——我们不赚！这是原则，不可违背，你忘了？” 高级经理脸一红，瞄了一眼操盘手稳稳地悬停在键盘上空的手，咽了咽唾沫道：“好的！我太冲动，忘形了！” 同一时刻，天都中央商务区一幢大厦内，李飞扬拧紧眉头，疑惑地自语道：“他们什么意思？三亿多都不接？” 他旁边的白胖脸中年男人冷哼一声道：“他们的解禁股，套现得差不多了，今年的额度就剩下1000万股，不舍得花呗！” 大股东手中可入场交易的股票只剩下1000万股，按市价金额只有8亿多元，远远低于域聪投资、蓝莹信托及其背后支持者手中持有的可流通股票，这是他们敢于下手的重要原因之一。 李飞扬道：“您的意思是，他们想玩一锤子买卖，关键时刻一古脑地砸下来压垮价格？” “哼，是不是都不重要！他们既然还不接招，那就撤单，开始大胆岀货！啊，和蓝莹那边打个招呼，协调好步伐，别自相残杀，乱了套。” 李飞扬担心地道：“最近成交量这么大，我们和蓝莹出的货都不多。我担心他们已经从市场上吃进不少，手头的货已经不止1000万。万一我们挂大卖单，他们不断搔扰，分批抛出大卖单打压价格，事情会很麻烦。” 白胖脸中年男人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满地道：“你一向精明，今天是怎么回事？他们吃进怕什么？吃得越多才好嘛。他们吃得多，就需要在高位出手套利，也就和我们成了利益共同体，那还会和我们作对吗？” 李飞扬脸一红，讪讪地道：“手笔太大，我心里紧张，太紧张了！” 他心道，我能不懂这些？都是装给你看的！万一失了手，可都是你做的主，怪不到我头上！就闻同那性格，不惜代价和我们作对完全有可能。他和厉坚、吕大可占有那么庞大的财富，损失个三两亿，是不会太在意的。 想是这样想，李飞扬还是建议道：“要不先不撤，再挂一只两亿元买单试试？” 白胖脸中年男人想了想道：“行，就依你。” ※※※※※※ “嗬，又挂出两亿！气魄不小啊，这是有恃无恐，吃定我们了！”范晓蕾咕哝了一句，提起电话拨给杨光迅道：“杨总，请您来看盘室一趟。” 几分钟后，杨光迅来了。范晓蕾把情况做了汇报，最后建议道：“我判断，他们很快就会分批挂出大卖单，同时会继续一步步把价格向上拉。我认为可以启动一号武器，向广大投资者示警，否则会造成大量投资者陷进去。” 真道电气不能接受投资者因为公司股价被操纵而遭受洗劫，这不符合公司的价值观。 此外还有一层，广大投资者不明白炒作操纵股价者另有其人，会凭经验把账算到真道电气头上，让真道电气背黑锅，这是真道电气无法容忍的。 因此，真道电气有责任、有动机站出来打击投机者。 应对方案早已准备好，杨光迅略一考虑，决断道：“好，你马上安排！” 范晓蕾立即拿起一只手机，发出一条短信：“按计划启动”。发过短信，她打开手机后盖，抽出sim卡扔进粉碎机。 几分钟后，一位高级经理刷新一家国内主流网站的论坛页面，一条刺眼的帖子高高挂在首页首行：“真道电气车间连环大爆炸，死亡三十多人，预计损失超五十亿”。 第994章 硝烟弥漫 贴子配有多张图片，图片上浓烟滚滚，烈焰腾空，看着惨不忍睹，情形极为严重。 又过了几分钟，十几家大网站在首页原封不动转载帖子，标题为“传真道电气车间连环剧暴，死亡三十余人，预计损失超五十亿。” ※※※※※※ 两只大买单无人接盘，李飞扬指示操盘手撤单，接着下指令挂出两只两亿、两亿三的大卖单。 几分钟后，卖单分别以86.27、86.90元的高价位成交。看到这个结果，李飞扬高悬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白胖脸中年男人架起腿，从嘴上拿开雪茄，直接指示操盘手道：“挂出四万手，报价88，图个吉利。” 卖单刚挂上去，突然之间显示屏上哗啦啦迸出一百多只大小不等的卖单，黑压压一大片，看得人头皮发瘆。 几分钟后，股价一路滑落到79元。 白胖脸中年男人呼地站起身，把雪茄往地毯上一掼，冲李飞扬道：“让人查查，怎么回事？” 李飞扬跨前一步，抬脚把雪茄踩灭了，转身出去安排。 看到显示屏上卖单一摞一摞的，股价被打到跌停，白胖脸中年男人脸阴得要滴出水来。 半小时后，李飞扬匆匆走进来，对白胖脸中年男人道：“查清了，实际上只是一座废弃车间的意外爆炸，被虚构成连环大爆炸事故，夸大其词，捏造死亡三十多人，损失五十多亿！” 白胖脸中年男人又好气又好笑，骂道：“妈的，厉坚好歹也是世界五百强的老板，使出这种烂招，也不嫌掉价！飞扬，安排电视台记者去边湖，把真相挖出来告诉公众！” 当天下午，十几拨记者赶到边湖，直奔真道电气总部行政大楼，强烈要求采访集团公共关系与宣传部总经理成夫人。 成夫人爽快地满足了他们的意愿，答应举行记者招待会。在随后的记者招待会上，成夫人面对记者抛出的一个个问题，只用两句话作答：接有关部门通知，暂不接受采访。一旦有了相关消息，会及时发出公告。 记者们不依不饶，有的追问“有关部门”到底是哪个部门，有的追问“暂不接受”是多久。 成夫人一概微笑面对，不发一言。 记者们知道再耗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立即告辞离开，驱车赶往杳踪工业园，试图实地探访真道电气的生产基地。 结果众记者在工业园外的路口就被警察拦下，说是市局正在办案，临时禁止“闲杂人等”通行。 记者被搞得没办法，只得掉转车头去边湖开发区探访真道汽车的生产基地，同样在开发区外吃了闭门羹。 记者们火了，相约到市委宣传部讨要说法，追问事情的真相。市委宣传部办公室主任的答复是：有关部门正在调查，会适时公布消息。 接下来的两个交易日，在漫天传言中真道电气的股价一开盘即被铺天盖地的卖单打到跌停。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 周五快下班时，科联办公厅张主任敲开闻同办公室的门汇报道：“闻书记，下周二《科技之光》承办的研讨会，领导们集体出席。会期两天，上午九点开始，中午会餐，休息一个半小时，下午五点半结束。具体日程安排在这里，您请过目。” 张主任快到退休年龄，在这个位置上坐了整整二十年。闻同来科联前就和他打过多次交道，无论之前还是现在都对他很客气。 他接过日程安排扫了一眼，问道：“往年是怎么安排的？” 张主任对闻同这位务实型、从基层真凭实干一步步升上来的干部很服气，印象很好。 他干了一辈子政工工作，早浸淫得八面玲珑，一听就懂了闻同的意思，说道：“往年主要领导在家都会参加，确实有事的话，不去关系也不大。去的话也主要是出席一下开幕式，或者参加个半天，不一定全程到头。慕主席对这个很重视，年年全程参加，和参会的中青年科技工作者们交流。” 他知道闻同想低调，又和《科技之光》社长沙建洲不对付，大概是不太想去，所以就把方方面面都点到。 听他说得这么周全，闻同心里很是感激。既然往年书记有不参加的，他决定不去了。 慕公元年年全程参加，而且是态度务实地和参会人员交流，让他很是钦佩。 等张主任离开，他打电话给慕公元道：“慕老，下周《科技之光》的研讨会，我就不参加了，向您请个假。” 慕公元道：“要不是有不得己的事，就参加一下吧，啊？” 闻同敷衍道：“是有点私事，我的意思是请顾副书记代表我去。” 慕公元未置可否。几分钟后，他来到闻同的办公室。闻同没想到他来，赶忙起身迎上去道：“您看，有事您招呼我过去，哪能让您过来！” 慕公元摆摆手道：“一样，一样，没那些讲究。” 闻同把他让到沙发上坐下，又去给他泡上一杯茶，坐到他对面。 慕公元慢慢地喝下几口茶，放下杯子道：“老沙这个人，其实很不适合当社长，很多事情我要不看着，杂志就该办虚了。《科技之光》是国家一级刊物，是国家重要科技园地。很多优秀中青年科技工作者，呕心沥血做研究很不容易，要让他们的成果有一个好的展示平台。当初他来，我就不赞成，可惜上面没采纳我的意见。我的意思是，把他调到这边来挂个副职，由你来兼着社长。这个话我去说，一定要争取下来。” 闻同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心里忽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悲悯，这位受人尊敬的长者，一生为了心中的理想在崎岖中忍受过怎样的无奈和委屈？我……信念是不是太容易动摇了？ 慕公元对闻同的失神恍若未觉，继续说道：“来参加研讨会的大都是很不错的年轻人，名单我把过关的。你去参加一下，和他们接触，增进了解，没什么坏处。” 第995章 战火不熄 慕公元说：“现在的年轻人，肯静下心来踏实做事的越来越少，让人担忧啊！你这些年来，坚持做了许多很有意义的实事，搞科技研究的人都很认同、很推崇你。你自己可能不知道，在我们科技界，悄悄地视你为希望，聚会时常常议论边湖现象，提到你。” 稍一停顿，他又说道：“东洲高等研究院，东洲理工学院，是一件大好事啊，想一想就激动人心！它的意义，怎么形容都不过分！嗯，你不要介意，这个事情不是我刻意打听来的，高层很多人都了解了。” 闻同一惊，谁把我捐办东洲高等研究院、东洲理工学院的事传出来的？是什么目的？ 他不及多想，诚恳地说道：“慕老，我没有领导管理学术机构的能力和经验，外行领导内行，尸位素餐不好，还是应该另选贤能。研讨会……我应该参加！至于您说科技工作者们对我的注意，实在是太抬爱我了，受之有愧！” 慕公元说：“不、不，不是抬爱，都是实情，我讨厌假话空话套话。唉，也是，科联终究不是你该久呆的地方！你应该到大舞台上去，做大事！” 等慕公元离开，闻同把自己关在屋里，闷着头想心事。他想，知道自己捐建东洲高等研究院、东洲理工学院的人很少，妈妈、小声、小芷、小秋、蓉蓉、恩师和师母、师兄和娄姨、杨部长、沈钊华、施成均，还有老大、老二、老管、阿迅，他们是不会对外讲的。此外知道的还有……难道是……难道是……他的安排？是什么意图呢？ 他坐不住了，心情激动起来，忽喜忽悲，在屋里不住地走来走去。 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好一阵子，他才注意到，忙快步抢过去拿起来，荧屏上显示着“杨老”二字。 “杨老，您好！是我，小同！” “小同啊，到天都这么久了，就没想到来看看糟老头子？” 杨心民还在位，闻同是“出事之身”，自觉地没去看望他和杨老。听杨老这么说，他心里一暖，嘿嘿笑道：“您老当益壮，喝酒还是海量，我是怕和您喝酒！” 医生严禁杨老饮酒过量，但老人家一激动就嚷着添酒，害得保姆经常和他斗智斗勇。 杨老气哼哼地道：“少装样子！明天上午过来，我等你！” 周六上午，闻同提着几样清淡的精致下酒菜到了杨老的小院。杨老返老还童，把菜一样样打开来看，还不时用鼻子去嗅，那副天真无忌的神情令人发噱。 吃饭的时候，保姆给杨老面前放了一只约摸盛有一两酒的小酒壶，给闻同面前摆了一瓶五粮液。 杨老盯着那瓶五粮液看，竞咽了几口唾液。闻同强忍住笑，说道：“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您喝一口我喝一杯，您喝一壶我喝一瓶。” 老头儿两眼一瞪道：“又来了，每次来我这儿，都拿这句话堵我！” 两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老头儿稀罕地没有象往常那样胡搅蛮缠要添酒，倒让闻同意外。 喝到一半时，杨老放下酒杯道：“我们慢着喝，说几句话。我问你，听说你打算去经商办公司？” 闻同知道是杨光迅告诉他的，老老实实地回道：“是的，还没有最后想好。” 杨老“砰”地一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吼叫道：“乱弹琴！你这是不负责任，对自己不负责任！乱来！胡来！阿迅那个兔崽子，还不肯告诉我真话……” 保姆吓得脸上变色，手忙脚乱地跑过来，给老头儿捶背。闻同也被吓着了，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慌忙起身要去照顾。 杨老手指着闻同的座位，说道：“坐下，坐下，我没关系。我说你呀，满脑子乱想什么东西？觉得委屈了？还是绝望了？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就打退堂鼓了？小同啊，道理你都懂，我就不说了。你要知道，你不完全是你自己，也不完全属于家里人，你还属于国家，属于民族，属于民众，你有责任有义务坚持下去，做更需要你做的事！” 在杨老面前，闻同一直以晚辈自居，虽然他现在的级别比杨老还要高上一级。 二人自相识以来十分地投缘，成为忘年交。老头儿非常欣赏他，对他爱之心切，情急之下未免责之过甚。 不过他振聋发聩的一通怒吼，倒给了闻同很大的刺激。闻同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并不恼恨他的失态，恳切地道：“我明白，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周一开盘，真道电气股价继续下挫，又跌回50元左右才暂时稳住阵脚。 受其拖累，大盘也涨势受阻，小幅下跌。到中午封盘时，真道电气跌至46.21元，大盘也从昨日收盘的5848点跌至5760点。 真道电气股价的连续异动，终于让监管机构坐不住了。下午一上班，一位王姓副司长给范晓蕾打来电话，责问道：“晓蕾呀，到底怎么回事嘛，搞得跌成这样？才几天时间，跌去三四十元！” 范晓蕾听他并没有以公事公办的口吻，也就很私人地道：“王司，我们也很诧异，正在认真研究。从目前看，主要是受爆炸事故新闻的影响。这也说明，前期股价的上涨是缺乏坚实基础的，经受不了市场的考验。” 王副司长没理会她的含沙射影，追问道：“爆炸事故到底怎么回事？” 范晓蕾说：“这件事已经脱离我们的可控范围，由市政府处理。我们所知道的是，一有确切消息，市政府会及时对公众披露。” 王副司长一听边湖市政府介入进来了，微一沉吟道：“那好，我们等待地方政府的处理结果。我认为呀，相关各方都要尽到责任，好吧？” 范晓蕾说：“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依法办事，尽到应尽责任！” 下午三点整，边湖市政府在官网发布消息，否定真道电气发生连环大爆炸事故，网上流传的图片系该公司一座废弃车间的意外爆炸照片。 第996章 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边湖市政府通告，爆炸造成五人轻伤，财产损失预计500万，未造成人员死亡。对于网上的失实消息，市公安局正在展开调查。 消息一出，真道电气股价强势回升，以52.39元报收。大盘受到鼓舞，以5888点的吉利数完美收官。 白胖脸中年男人从大显示屏上移开目光，问身边的李飞扬道：“蓝莹那边是什么意思？” 李飞扬小心翼翼地道：“那边的判断和我们一致，真道电气的目的不是求财，纯粹是和我们作对。他们表示，可以和我们保持方向、行动上的一致，由我们做主要决断。” 他心里暗自庆幸，装糊涂是装对了。 “那你说下一步怎么搞？”白胖脸中年男人问道。他以己度人，判断错了真道电气的动机，认为真道电气会趁混水摸鱼大发横财。谁知道真道电气并没有搭他的顺风车发财，而是义无反顾地打压股价。 “我觉得，一定要摸清真道电气的真正动机，或者说他们期望中的合理股价是多少。” “你大胆说，没必要藏藏掖掖地。” “我分析，他们的目的在于压制我们脱手获利，实施报复，但是又兼顾企业形象，不希望股价过份下跌，以免广大投资者遭受重大损失而犯众怒。从今天澄清爆炸事故真相看，他们期望的合理股价在50元左右。” 域聪投资、蓝莹信托持有的真道电气的股票，均价均超过60元。如果真道电气执意不让公司股价被炒高，域聪投资和蓝莹信托势必被套住。 一旦大盘回归理性，真道电气的股价势必随之下跌，那时候不要说保本的60多元，连50元左右都不可能守住。 假如真道电气股价随大盘走势跌回到一年前的30多元，域聪投资和蓝莹信托必将遭受深度套牢的厄运。 真正可怕的是，二者的资金主要来源于银行信贷，若手中股票陷入漫漫无期的深套，将难以善后。 白胖脸中年男人表情凝重，点点头道：“对，我也这么看。他们很敌视我们，不怀好意，想干损人不利己的蠢事。你再分析一下，他们下一步会搞什么动作。” “控盘，把股价稳定在他们期望的合理位置。厉坚、梅伦国后天晚上到国家电视台参加现场访谈，主题是新能源汽车产业，我们不妨等等看他们的言论。” “也好，那就等一等。唔，现在的情势，价往上拉很难了。不如这样，往下痛杀，砸到30元以下，再大笔吃进摊低仓中货的均价，然后猛往上拉，平仓脱手！拉抬价格难，杀价就简单了，哼、哼！” 既然大股东执意为难，在目前的价位上谋求拉价就很难了。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先猛烈压价，把价格砸到30元以下，然后大笔买进，将手中股票的平均价格由60余元摊低至40元左右，再往上抬价就容易得多。 在目前的行情下，40元不是真道电气股票的合理价位，50-60元才是合理的，这是市场共识。 这样虽然获利会有所减少，但风险要低，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但庄家必须要有足够的资金才行，能够在真道电气股价处于30以下的严重低位时有实力大笔吃进。 李飞扬打了个寒噤，由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命运会怎样？ 首先，他一开始就不赞成重仓持有真道电气的股票。市场上可选的小盘股很多，为什么非要沾巨无霸真道电气呢？虽然持仓真道电气的股票获利额大，但风险也大啊！ 其次，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不应该再走向另一个极端，这个时候就应该痛下决心及时平仓上岸，亏一点也没有关系，总比深度套牢难以善后要好得多。 他看了一眼白胖脸中年男人的脸色，终究是没有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劝人做赔本买卖，是很难的事。如果事后大盘走向和真道电气的股价发展证明白胖脸中年男人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他李飞扬何以自处？可能承担得了责任？ ※※※※※※ 循往年例，研讨会前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仪式。仪式上沙建洲亲自介绍莅临领导，在介绍到闻同时，他当着全场二百多人笑意盈盈地道：“这位是科联党组闻同书记，上任时间不长。大家可能奇怪，闻书记年龄不算大，就是我们科联的书记。实际上，闻书记有着辉煌的过去，三十一岁就担任云缈省计委主任，三十三岁担任边湖市委书记，三十五岁担任云缈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他调来我们科联，一定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让科联发生质的变化。请大家掌声欢迎闻书记！” 听他话中夹枪带棒，慕公元心里很不快，直皱眉头。闻同倒是高姿态，保持着标志性的淡定雍容神情，不为所动。 决定来参加这个研讨会，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岂会被这点欺侮激怒。 搞科技工作的对政治普遍不太关心，沙建洲要不介绍，众人还真不知道此“闻同”就是彼“闻同”。 让沙建洲意外和失望的是，大家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异样的表情，很热烈地鼓着掌。有几十个人特意举高双手，在头顶前上方位置鼓掌，以示向闻同特别致意。 见此情景，慕公元笑呵呵地看了身畔的闻同一眼，心道我没有信口开河吧？你在科技界是不是拥有超高人气？实际上不止科技界，整个知识界都十分推崇你呢！ 闻同感受到了大家的善意、好感和热情，也感受到了慕公元的眼神，心头涌上一股浓烈的幸福感，双掌合什微笑着向大家致意。 在慕公元的着意安排下，闻同全程参加为期两天的研讨会，和参会人员进行了很愉快的交流，增进了了解。 巧合的是，参会者中有两人通过了东洲理工学院的面试，即将入职为学院副教授。东洲理工学院副教授年薪四十多万元，比他们现在所在大学不足七万的年薪高出六倍有余。 第997章 公开警示 与会者中，有门生故旧在边湖科学城就职，或去科学城进行过学术交流的，就很多了。 大家还不知道闻同与东洲高等研究院、东洲理工学院的关系，但斐声国内的科学城出自谁之手他们可太清楚了。 拿着高收入，住着宽敞舒适的政策优惠房，亨受着有如皇家园林的环境，社区人际关系和谐，专心做自己醉心的研究工作，这是何等令人向往的生活，边湖科学城无异于广大科技人员心目中的世外桃源。 研讨会结束当晚，滕宗渊专程从边湖来天都见闻同。在酒店餐厅吃过晚饭后，两人一起坐到电视前收看国家电视台新能源汽车产业访谈节目。 闻同并没有告诉滕宗渊他是真道电气的事实股东，滕宗渊和其他人一样，也是从网上的消息中得知这码子事。见闻同如此关心真道汽车，他知道网上的传言是事实。 节目现场有六百多名观众，男女两位主持人坐在四位嘉宾厉坚、梅伦国、吕大可、覃道繁的中间。 梅伦国果然“守信用”，穿着一身寻常的西服就来了，甘当厉坚的绿叶。 在安排座位的时候，他当着全场观众的面问女主持人道：“瑶瑶，你是不是真的没有男朋友？” 瑶瑶神情颇为为难地道：“这个……是私人问题……” 梅伦国不顾人前失礼，双手一摊道：“啊？遗憾哪，看来是有了！” 瑶瑶慌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才二十六岁，还没有考虑过恋爱！” 梅伦国哈哈笑道：“那太好了！我们厉总也‘真的’没有女朋友，你们挨着坐，容易产生灵感！” 男主持人古木大笑道：“这是最佳方案，观众朋友们非常希望看到现场灵感迸发！大家说是不是？” 现场观众哄堂大笑，齐声高喊：“是——” 久经大场面的瑶瑶竟然发起窘来，偷偷瞟了厉坚一眼，玉面微红。 美人窈窕，气质绝佳，有倾国倾城之姿，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巨型钻石老光棍厉坚瞧着她那一瞬间的娇羞，心中怦然一动，主动上前张开双臂和她抱了抱，笑道：“很荣幸，请！” 瑶瑶迅速恢复了大方得体的风度，转头俏皮地对导播道：“导播，这段掐了，不播了！”节目实际上还没有开播。 几分钟的背景介绍后，瑶瑶道：“新能源汽车产业被列在国家战略新兴产业的第一位，前景光明。前不久，中央政府批复新能源汽车购买补贴案，业界普遍认为这是国家坚决态度的表现，必将对产业的发展发挥巨大推动力。厉总，请您给大家谈一谈看法。” 厉坚道：“我从两个角度谈一谈，一是车本身，二是我们的真道汽车有限公司与行业。从车的本身来讲，可以说，真道汽车无论在技术上还是工艺上，都是非常成熟的。我不是王婆卖瓜，消费者是最好的裁判，包括国内消费者和欧美日消费者。截止昨天下午六点，我们的真道电动汽车正式投放市场十五个月零四天，共售出七万四千二百六十九辆，67%在国内，20%在美国，13%在欧洲和日本。特别让人高兴的是，国内市场最近半年月平均增长率达到50%，美国市场进入时间不足六个月，欧洲和日本市场进入时间不足三个月。截止今年六月底，我们真道汽车的销量占全球销量大约55%。这些数据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充分说明人类向往环保节能的‘干净汽车’，很令人振奋。我还给大家透露一项信息，我们真道汽车的报修率和梅总东洲汽车旗下传统内燃机汽车的报修率基本持平。东洲汽车的传统内燃机汽车，大家再熟悉不过，不用我说。” “再说真道汽车有限公司与行业。车好，并不代表真道汽车有限公司盈利就好，这一点我们一定要清醒。我们的战略规划是，短期，真道汽车有限公司寻求盈亏平衡，中期寻求较低利润，长期寻求优秀业绩。在这里我可以告诉大家，今年，真道汽车有限公司预计能够实现盈亏平衡！真道汽车在全球行业的地位，我们自己不便评价，还是留给行业内的同仁和广大消费者来说吧。新能源汽车这个行业，毋庸置疑，前景是非常光明的，代表着新技术的发展方向，环保节能的零排放‘干净汽车’是人心所向，不可逆转。但是，这个行业的现状并不容乐观，客观地讲还处于发展初期。不过，在国家高瞻远瞩的规划下，我坚信，国内新能源汽车产业的春天已经来了！” 随后，梅伦国就新能源汽车与传统内燃机汽车的现状和未来发表了看法，吕大可、覃道繁回答了许多技术方面的问题。 节目最后半小时，是嘉宾和现场观众、场外观众互动的时间。 在交流了许多有关真道电动汽车、新能源汽车的问题后，一位现场观众站起身大声问厉坚道：“尊敬的厉总，真道电气是民族企业的旗帜，深受国人热爱。我本人也是非常地认可真道电气，手上持有公司不少股票。我想请问您，对于真道电气的股价，您认为多少钱才是合理的？最近一段时间股价剧烈波动，很不正常，请问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人为操纵？” 问题太敏感了，现场一片骚动，所有人都从座位上挺直身体，眼神热切地注视着台上的厉坚，期待他能正面回答。 实际上，很多人之所以来参加这个访谈节目，主要目的就是想当面向厉坚询问真道电气股票的问题。 瑶瑶侧过脸，避开观众视线，用眼神向厉坚询问要不要由她来挡驾。摄像师和导播“经验”十分丰富，已经先一步把镜头转向台下的观众，让电视机前的观众根本没有可能窥见她的小动作。 厉坚有备而来，观众的问题在他意料中。他向瑶瑶报以一笑，随即开口道：“您问了让我为难的问题，但是我还是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尽我所能地回答。” 第998章 事情或许大有希望 厉坚回答说：“首先，感谢您对真道电气的评价和厚爱，非常感谢！您的第一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无论怎么回答都是不当的，监管机构马上就会找我的麻烦。非常抱歉啊，请理解！” 台下的观众尽皆大笑，他拒绝回答其实在大家意料之中。 厉坚接着说道：“您的第二、第三个问题，很专业，非常犀利，让我猜测您是不是记者朋友。确实，最近一段时间公司股价波动幅度不小。我个人认为，主要原因有三，一是投资者认为真道电气的股价前一阶段相对较低，应该有一个反弹；二是国家新能源汽车产业政策的利好，投资者长期看好真道汽车的业绩；三是互联网上关于我们车间连环爆炸的不实消息。” 他再说道：“您问我们的股价是不是有人为操纵，我告诉您，截止目前，我们没有注意到。” 略一停顿，他正色说道：“最后，借着这个机会，我想向广大投资者说一句话，投资股市，需要理智、独立地判断股票的价值！” 马上一位场外观众打进来热线电话，问厉坚道：“那请问尊敬的厉总，您个人理智、独立地判断真道电气股票的价值，是怎样的？” 厉坚笑了笑，简短地回答道：“第一，真道电气的基本面是好的，没有不良变化；第二，真道汽车长期业绩可以预期，具备投资价值。” 节目结束后退到后台，厉坚对瑶瑶、古木道：“二位辛苦了，我请你们吃饭。” 梅伦国心中一动，笑着说道：“我还有其他安排，就由厉总代表，不陪你们了。” 古木也道：“厉总，实在对不住了，不能陪您吃饭。我妈住院，肾病，下午动手术，我需要赶去医院看看。” 他说的是实话，但不想做厉坚、瑶瑶的电灯泡也是原因之一。梅伦国看出了厉坚的意思，他也不傻，同样瞧出了端倪。 厉坚马上对助理道：“你安排一下，和古木去一趟医院，看望老人家。” 四名贴身保镖两前两后，不动声色地护着厉坚下到地下停车场。外围有八名保镖，负责警戒，不远不近地围守着厉坚的车。 厉坚的车是真道电动汽车，是最高档的一款。在他的车周围，停着几辆中档真道电动汽车，供保镖乘坐。 瑶瑶看着一堆的真道电动汽车，娇笑道：“厉总，您平时出行，也率领着这样一支真道电动汽车车队吗？” 厉坚也笑道：“基本这样吧。有好处嘛，免费为公司做宣传。你是自己开车，还是坐我的车？” 真道电气向高管发放交通补贴，其购车支出自理，车辆使用支出无论公私活动同样一律自理。厉坚供养这样一支车队和保镖队伍，每月费用着实不菲，但相对于他金山银海的财富来说连九牛一毛都谈不上。 “我自己开车，不远，就在那边。”瑶瑶指了指十几米外一辆白色宝马道。 “好车呀，比我们的真道电动汽车差不了多少。”厉坚暗自一皱眉，嘴上却开着玩笑。 瑶瑶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自自然然地解释道：“我硕士毕业来台里，参加工作时间不长，攒的银子全搭在这辆车上了，至今还租房住。同事都有车，还都是好车，我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至于买房，那是远期规划，还得指望老爸老妈救助！” 她家世代书香门第，祖父母、父母、伯父、叔叔、姑姑都是高级知识份子，家庭经济条件不错。 厉坚心里莫名地一松，大笑道：“你比我厉害多了！在你这个年龄，我创业还不到一年，公司勒紧裤腰带咬牙买了一辆帕萨特，为了省汽油一般还不舍得开，能走路就走路！” ※※※※※※ 看完节目，闻同心道聪明的投资者，想必已经领悟了老厉的真意，品出了味道吧？ 他按下遥控器按键关掉电视，回头对兰蕙芷道：“你先去妈妈的客房，我和滕教授谈点事情。” 滕宗渊满脸歉意地对兰蕙芷道：“兰医生，对不住了！” 兰蕙芷很理解地道：“没关系的，你们谈，我过去了。” 等兰蕙芷离开，滕宗渊道：“昨天老校长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东洲高等研究院、东洲理工学院是你私人资助创立的，问我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这件事，就问他听谁说的。他说是参加一个学术交流活动时，一位老朋友讲的。”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老校长是他调往边湖前在天都当教授时候的大学校长，也是他的老师，闻同也认识。 闻同不想瞒他，肯定地道：“是真的。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想公之于众，不知道是谁传开的。” 他把从慕公元那里知道的信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滕宗渊，临了道：“最近几天有好几个人问我这件事，看来传播范围已经很广了。” 滕宗渊沉吟着道：“我在想，事情或许大有希望，今天来就是想向你说这个。我开始很奇怪，怎么把你给安排到科联？后来慢慢琢磨，感觉其中或许别有深意。你想，你在科技界甚至知识界有很深的影响力，对于你的复出这是一股可以借助的力量。如果筹划得当，这股力量能发挥出很大的作用。昨天接到老校长的电话，我的感觉更清晰了。刚刚又听你说出从慕老那里得来的信息，我已经能够确定了，就是这样的！我认为，这是在向你发出暗示，提醒你利用好这股支持力量！” 闻同在边湖乃至云缈省老百姓中间拥有巨大的民望，但那是万万不能去发动的支持力量。科技界或知识界人数有限，社会层次高，也理智成熟得多，是他复出可以借助的助力。 当然，这需要巧妙地筹划，绝对不能发生任何威胁到社会安定团结局面的事情，同样不能让人认为这是某种极度敏感行为的苗头。否则的话，事情将弄巧成拙，无法收场。 第999章 该痛下决心抽身了 闻同却似乎没有滕宗渊那样的热情，苦笑道：“我感觉很累，很烦闷，很茫然，心里很乱，始终没办法和以前一样目标如一，勇往直前！” 停了停，他叹一口气道：“就是这种感觉！” 这番话他没有向任何人提出，在滕宗渊面前才坦诚地暴露出来。 滕宗渊也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能理解你，换了是我，心态会更糟糕，糟糕得多！” 闻同定定地看着滕宗渊，推心置腹地道：“老滕，即使这次侥幸过关，能复出，但以后呢？一个巨富高官，老百姓能从心里接受吗？体制能接受吗？不知道哪一天，又会因为这件事情再次倒下，那个时候还能不能重新站起来？人生苦短，我已经是奔四十的人了，有几年好耽误？与其这样，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彻底脱离，弃政从商，好好地干出另一番事业！可是，要真让我作出这样的决定，又舍不得，毕竟是付出了一二十年青春，也取得相当成功的事业！” 滕宗渊恍然，原来是在患得患失！象他这样一位坚强的人，肯把内心最虚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示在自己面前，需要何等的勇气？又是怎样地信任自己？士为知己者死，不管日后如何，就是今日这份信任，自己当初舍弃在天都的事业去边湖追随他，也值了！ 滕宗渊思忖片刻，分析道：“你身在局中，有些事情反而不如我这个局外人认识得清晰。你想，对你，民意如何？知识界看法如何？体制内看法又如何？那篇《高官——隐身超级富翁》的文章在网上传播的初期，广大网民是愤怒的，几乎一边倒地持批斗态度。但是随着大量云缈省网友的仗义执言，舆论在悄悄发生变化。后来调查组调查结束，结论虽然没有公开，但没有问责其实就是对外界的一个交待。最近一段时间来，网上舆论又有了新的变化，广大网民的态度已经不象开始那么激烈，理智、客观、务实了许多。在当下，我认为网络上广大网民的普遍性言论最能代表民意。” 他又说道：“知识界，或者说知识阶层，对社会的认识要深刻得多，对舆论有重大影响，某种程度上能够导引舆论走向。他们一开始就不象普通网民那样盲目，有自己独立的观点。你想，昨天和今天研讨会上大家的表现，是不是代表着知识阶层的观点？” 他再说道：“至于体制内的观点，这个说有麻烦也有麻烦，说没有麻烦也没有麻烦。最关键的一点是，我实际拥有的财富，经受住了调查组、中央组织部联合调查组的检验，那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闻同静静地听他分析，没有插一句话，最后说道：“老滕，你的分析有道理……” 天都郊外长乐宫，主平房殿堂般奢华的大厅内，华丽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迷离的十色光线。 电视机前，高登山、宓光华、房稼科互相看了一眼。宓光华先开口，说道：“厉坚什么意思啊？股价快冲到90元，他痛下杀手打压。听他刚才的意思，又象是怂恿投资者，希望股价上升。” 高登山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笨家伙，说道：“厉坚的意思，是希望真道电气股价保持在合理位置，想扮演股市正人君子！” 宓光华仍然没有完全理解，不过他不傻，不懂就不再多说，免得出乖露丑。高登山对房稼科道：“老房，你是什么意思？” 房稼科脸色异常凝重，考虑了好半晌才道：“我认为，该痛下决心平仓抽身了，哪怕亏一点！” 这个决定太难作了。辛辛苦苦筹谋这么久，最后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实在让人不甘心啊！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听老房的话早脱手，少赚一点就少赚一点！妈的，都是贪心不足给害的！可是，如果不这样，选择继续和域聪投资一起去冒险，不能成功的话后果就太严重了！内心激烈斗争了很久，高登山终于决定听从房稼科的意见，说道：“好吧，听你的！妈的，白忙活一场！” 房稼科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连青山都丢了，就真麻烦了！” 宓光华没有多少主见，一向听高登山、房稼科的，见二人意见一致，他心里着急起来，说道：“那得赶紧，得瞒着域聪投资，千万不能让他们发觉，赶在他们下重手打压股价之前脱身！” 房稼科点点头道：“时间确实紧，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厉坚的讲话对真道电气股价的影响整体是积极的，这个信号不错。今晚的节目一播出，股价会有一波向上的行情，正好可以出货。域聪投资不笨，不会马上出手的，肯定和我们一样，会趁机出一部分货，缓解压力。” 白胖脸中年男人对厉坚讲话的解读，和高登山、房稼科有一些差异。他坚持认为，厉坚不过是在公众面前做秀。 域聪投资、蓝莹信托手中掌握的可流通股，远远大过真道电气。他坚信一点，手中筹码多，话语权就大，最终的胜利者一定是他。 次日开盘，真道电气的股价果真呈上升态势，到第二个交易日，已经一路过关斩将冲过60元关口。但在梅花间竹般的大卖单的冲击下，其涨势受到遏制，始终无法迈过65元的瓶颈。 在学院食堂对付一顿晚饭，丰小元和往常一样，直接回到办公室继续自己的研究工作。 埋头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她遇到一个问题，记起在学院内网论坛上有一位本科生曾经谈到过这个问题，就打开内网登录到论坛翻查。 凭记忆查找了几条帖子，她忽然被其中一条吸引住了目光。这条帖子透露东洲高等研究院、东洲理工学院是闻同无偿捐建的，因为下午才发上来，所以跟帖人没有几个。 发帖人用的是实名，是一位教授，跳槽到东洲理工学院之前在中央大学当教授。 第1000章 疯狂打压 丰小元无心再工作，拨通那位教授的手机，提示关机。教授住在东洲市区，她辗转问人要来他家的座机，结果人不在家里。 她忽然想起孙以身教授的夫人今天来学院授课，应该就住在学院，没有回城。孙教授的夫人是闻同的师母，肯定知道这件事。 她急于了解内情，连东西都顾不上收拾，匆匆关上门下楼往家跑。她住在教工公寓，和孙以身夫妇是隔壁邻居。 师母果然没有回城，不但她在，孙以身也在。对这位出类拔萃又勤奋朴实的邻居，夫妇俩很有好感，很热情地接待了她。 正好屋里没有其他人，寒暄几句后，丰小元先把自己和闻同的关系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夫妇俩，接着说道：“上次去边湖出差，见着我爷爷，他告诉我闻副省长调去了科联。我爷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特别难过，和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我知道后心里也是很难受，特别着急，可惜帮不上什么忙。刚才在办公室上内网，无意中见到一个帖子，说咱们学院和高等研究院是闻副省长捐建的。我特别想了解情况，觉得您二位肯定知道，所以就来打扰你们了。” 孙以身没想到这个小邻居和关门弟子还有这样一番渊源。听丰小元说完，他微笑着对师母道：“小元和他还有这份渊源，我还真不知道，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 丰小元笑道：“在他心里，可能把这个看成是小事，哪里会知道还有我这个人受过他的大恩大德！” 事情已经不是秘密，孙以身道：“学院和高等研究院确实是他无偿捐建的，他是最主要损赠人。他这个人，不图名，坚决不肯参与学院和研究院的事务。这次被传出来，也不是他的本意，他是完全被动的。” 孙以身简单地把东洲高等研究院、东洲理工学院的筹建历史向丰小元做了介绍，告诉她此事源于闻同的一个梦想——缔造属于祖国的麻省理工！ 丰小元敬仰地道：“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学院和研究院神秘的捐赠人，竟然是他！” 随即她神情异常激动地道：“孙老，师母，刚才在路上我就想，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帮助闻副省长澄清。我打算实名发帖，发动网络力量，掀起舆论声浪，声援他，为他呼吁请命！” 孙以身被吓了一跳，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庞，苦笑道：“小元，千万不要这么干！你的动机是好的，但结果肯定适得其反。你要知道，我们不是西方国家，有自己特定的国情！” 丰小元哑然，半晌迟疑道：“那发动有声望的前辈，联名上书请命总行吧？” 孙以身心里一动，暗道这倒不失为一条路径。 受董事长、ceo厉坚讲话影响，真道电气的股价产生了一波向上的行情。有眼光的投资者纷纷趁机平仓脱身，也有许多人判断这是受爆炸事故影响剧跌后的反弹，所以放心大胆地吃进。 在域聪投资、蓝莹信托减仓卖单的冲击下，真道电气股价向上行情受阻，浪潮冲到顶点后开始消退。 一周后，股价开始滑落，短短两个交易日即从行情峰顶时的64.95元跌至52.05元。蓝莹信托心急如焚，顾不得赔本，加大加快出货力度，一日之内从不同的营业部挂出惊人的三十亿元卖单。 可惜事已不遂人愿，挂出的卖单问津者寥寥。 蓝莹的动作诱发了市场跟风，一时间卖单铺天盖地，迅速形成卖压局面。受此打击，股价直线掉落，到周五闭市竟然以40.23元报收。 周五晚上，一篇题为《官商？商官？》的帖子迅速在网络上传开。《高官——隐身超级富翁》指控闻同和真道电气时，还犹抱琵琶半遮面，没有指名道姓。这篇帖子却是直指真道电气和闻同，文风犀利，义正辞严地质问闻同到底是经商的官员，还是从政的巨商，痛斥真道电气是高官的自留地，欺诈投资者的绞肉机。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事情已逐渐归于平静，这篇贴子一出，又搅动水面，迅速掀起滔滔巨浪。 双休日前的晚上，是网友上网的高峰时间。帖子被大量转贴，引来无数人的跟帖。 但细细一看网友的评论，并不象《高官——隐身超级富翁》传播初期那样一边倒地谩骂抨击，其中不乏理性的言论。 互联网给了民众肆意发言的平台，同样也给了他们获取大量信息的渠道。很多人客观公正地指出闻同在云缈省取得的出色的执政成绩，尤其是他成功领导的云缈省食品安全治理，深深地打动了广大网民的心。 更有大量一直在关注此事的网友，因为对情况了解，瞧出了端倪，尖锐地指出此事有幕后操控者，实际上是别有用心。 到深夜，在新闻监管机构的干预下，各大网站全面清理帖子和网友评论。但对于中小网站上的转帖和网友评论，监管机构并没有要求删除，表现出少见的容忍。 周六，《时代经济》报发表长篇调查报告，标题是吸引眼球的《看不懂的真道电气》。 报道指责真道电气不负责任，任由公司股价剧烈波动，损害广大投资者的利益。质疑真道电气刻意隐瞒车间爆炸事故，向公众披露的信息不实，猜测真道电气车间爆炸伤亡巨大，直接财产损失惊人。批评真道电气在上半年股价处于高位时增发圈钱，增发后不久大股东开始套现，导致股价一路下跌，损害广大投资者的利益。重提调查组查办真道电气巨额商业贿赂，斥责真道电气违规经营，扰乱市场经济秩序，并强烈怀疑尚有大量商业贿赂没有暴露。揣测真道电气财务核算不实，虚报盈利，伪饰业绩。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报道高调提出，对于给广大投资者造成的非正常损失，大股东应当依法承担赔偿责任。 报道几乎把真道电气批得体无完肤，但细心的读者发现，通篇没有一个字否定真道电气的未来，很是耐人寻味。 第1001章 大陷阱 周日，更大一颗炸弹放了出来，《经济指标报》在头版发表文章《传上市公司真道电气剥离潜力资产真道汽车，转售予大股东》。 中午，一家国内主流网站在财经版头条发表文章，又是《传真道电气向大股东定向增发10%普通股》。 这个时候，消息的真假已经不再重要。对于广大投资者来说，只知道一点，真道电气股价要暴跌了！ 周四上午，白胖脸中年男人满意地看着大显示屏，吩咐李飞扬道：“联系雨昌国际基金吧，是他们兑现协议的时候了！” 大屏幕上，真道电气的股价在20元左右上下翻动，橙黄色的字体一闪一闪地，泛着金黄色的光芒，分外诱人。 实时大盘指数忽尔爬上4000点，忽尔跌下4000点。在一周之前，大盘指数还是高高在上的5700点。 雨昌国际基金是美国一家跨国投资机构，和域聪投资结成战略伙伴关系。域聪投资决定进军真道电气股票的时候，从其手中协议购入一亿股普通股股票，协议成交价60元整，成交金额60亿元整。 其时真道电气股票市场价65.50元，高出协议价近10%。除了从雨昌国际基金协议购入巨额股份外，域聪投资还从公开市场吃进一亿多股普通股，平均价格62元多。 按照双方达成的协议，作为交易的附加条件域聪投资有权要求雨昌国际基金提供总额1.5亿美金的一年期低息借款。这笔幕后资金的支持，是域聪投资底气十足的原因之一。 大约半个小时后，李飞扬脚步匆匆地跑了回来，脸色苍白得吓人，两眼喷发出的怒火看得人心悸不安。 白胖脸中年男人看他那副死了爹的模样，很不满地道：“怎么啦，这副样子？” 李飞扬一挥手，把屋里其他人赶了出去，愤怒地道：“我们被雨昌国际基金骗了，蓝莹信托也背叛了我们……” 向域聪投资协议转让真道电气股票的是雨昌国际基金旗下的雨昌大洋投资公司，协议承诺提供1.5亿美金一年期低息借款的也是这家投资公司。 雨昌大洋投资公司持有美国一家地产巨头大量的普通股，次贷危机爆发后这家地产巨头陷入破产困境，股票疯狂贬值，把雨昌大洋拖进困境。 雨昌很好地瞒住了内部的危机，和域聪投资签署了真道电气股票转让协议，高位变现。 在变现真道电气股票后不久，雨昌国际基金又注册成立了一家投资公司，叫雨昌泛美投资公司，将雨昌大洋投资公司持有的优质资产转售给雨昌泛美。 雨昌国际基金的意图很明确，即弃雨昌大洋，另起炉灶发展雨昌泛美。 雨昌大洋背负巨额亏损，目前正研究向美法院递交破产申请。虽然雨昌大洋账户上还有两亿多美元现金，但按照美国公司破产债务清偿顺序，根本无法轮到兑现对域聪投资的借款承诺。 雨昌大洋投资公司是有限公司，具有独立法人资格，其债务和对外担保责任与母公司雨昌国际基金无关。 更让人吐血的是，域聪投资和雨昌大洋投资公司的协议中，还有一项条款，约定若域聪投资出售持有的真道电气股票，同等条件下雨昌大洋的母公司雨昌国际基金享有优先受让权。 根据这项条款，假如域聪投资受银行追偿信贷资金所迫，不得不低价割肉手中套牢的真道电气股票时，雨昌国际基金可以选择是否购买。 蓝莹信托投资公司虽然在真道电气股价暴跌前努力减仓，但终究晚了一步，目前手中仍旧持有8000多万股真道电气普通股。不过和域聪投资比起来，他们就要幸运得多了。 白胖脸中年男人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阴睛不定。同雨昌大洋投资公司的洽谈和协议签订，都是他本人作出的决策，这时候想向李飞扬发泄也无从说起。 两人无言以对，许久白胖脸中年男人起身到内室打了几个电话，出来后一脸轻松地对李飞扬道：“没事了，已经联系好了新的资金渠道。我马上去签协议，你在这边做好增仓准备，具体操作按原定方案就行了。” 这时候李飞扬的助理打进来电话，汇报说刚刚接到监管机构紧急通知，明天上午派代表参加上市公司与券商代表座谈会。 白胖脸中年男人拿起桌上的派克金笔，对李飞扬道：“座谈会一定要参加，我亲自去。马上把这个月的工资表修改一下，每个人额外增发50%奖金，改好了拿来我签字。越是非常时期，越要对员工关心，明白吧？” 工资奖金一向都是由李飞扬签发的，白胖脸中年男人只把握年度总体方案。因为是非常时期，出于稳定人心考虑他插手一回具体事务也能理解，李飞扬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老板的能量他太清楚了，打个电话就能搞定一笔巨额资金的事以前发生过很多次，再寻常不过。 李飞扬答应了一声，站起身离开去通知人力资源部。刚出门他狠狠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暗自庆幸低位增仓的资金总算有了差落，否则的话真不知道如何善后。 手中被套的两亿两千万股真道电气普通股，将近80%的资金可是银行信贷资金，一百个亿啊！ 域聪投资投资于真道电气股票的一百亿银行信贷资金，来源于蜃影省两家国有城市商业银行，是通过颐达世纪企业集团房地产开发名义取得的。 颐达世纪企业集团取得贷款时，以公司购置的土地使用权担保。实际上土地已经被白胖脸中年男人转手他人，转让所得的巨额款项被他从公司抽离，去向连李飞扬都不知道。 真道电气董事会会议室内，气氛异常严肃。董事会秘书看了一眼手表，说道：“董事长，全体人员到齐，会议可以开始。” 参加会议的除了董事会全体成员外，还有集团投资部总经理范晓蕾，以及集团法务部总经理。 第1002章 惊天动地大案 厉坚“嗯”了一声，开口道：“请晓蕾向大家汇报。” 会议开始前，相关材料已经发放给每位参会人员。 范晓蕾汇报道：“最近公司股价发生的急剧下跌，和媒体一系列的不实消息密不可分。集团投资部有理由怀疑有不当行为发生，受集团管理层委托，拟向董事会申请，批准集团管理层向监管机构提交公开调查申请，并视情况请求国家司法机关介入。” “关于大盘未来走向，集团投资部分析，监管机构紧急召开的上市公司与券商代表座谈会结束后，会有一个短暂的向上行情，但随之将是长跌。可以说，国内牛市已经到头，持续两年多时间的上涨行情即将终结，接下来将是回归理性。这样的认识，和我们此前的判断是基本吻合的，只是因为本公司股价意外暴跌，让这个进程加快，回归理性的时间提前到来。综合分析国际、国内业界主流观点，和我们没有重大差异。” “关于本公司股价，在大盘行情影响下，以及考虑到国际金融危机已经明显波及国内，将难以再回复到此前认定的50-60元的合理估值位置。集团投资部根据各项信息，将本公司股价合理估值位置修正为30元左右。但是，受媒体一系列不实消息的影响，以及接下来将可能发生的监管机构公开调查或司法调查影响，本公司股价可能长时间在20元左右徘徊。……” “集团投资部收集到的最新情报显示，雨昌国际基金旗下雨昌泛美投资公司已经开始从公开市场增持本公司股票。另外，根据集团投资部收集的相关情报，我们判断在即将到来的熊市中，域聪投资持有本公司的股票将被深度套牢而无法变现，受银行追偿信贷资金所迫将不得不低价割肉，此时雨昌国际基金很有可能根据协议约定启动优先受让权主张。……” “截止目前，雨昌国际基金透过雨昌大洋投资公司，已累计持有本公司2.81%普通股。如果雨昌国际基金利用域聪投资的困境，根据协议约定启动优先受让权主张，全盘受让域聪投资持有的本公司普通股，将有可能越过本公司5%普通股持股比率红线，成为第二大股东，从而提出董事会席位主张。” “集团投资部受集团管理层委托，向董事会提出建议，请求董事会授权集团管理层对雨昌国际基金及其旗下公司针对本公司的行为依法采取适当的应对措施，阻止其成为本公司第二大股东，规避其提出董事会席位主张的风险。” 集团独立董事孙以身皱眉问厉坚道：“情况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糟糕？” 厉坚沉声道：“变化来得太突然，尽管我们做了大量准备工作，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我现在非常担心，有人会无法收场，爆发惊天动地的大案！” 经过审议，董事会最终批准了集团管理层提出的意见和请求。会议结束，独立董事、董秘、范晓蕾和集团法务部总经理离开会议室，董事高管留下，几位非董事高管进来。 厉坚扫了一眼众人，说道：“接下来会有很多麻烦，所幸我们一直坚持自爱自律，不怕鬼来敲门！说是麻烦，其实也是一个机会。如果域聪投资、蓝莹信托被迫低价割肉我们的股票，即将成立的富而贵资本可以考虑参与竞争，低位接盘。这里面也是有障碍的。首先是法律障碍，因为雨昌国际基金对域聪投资持有我公司的股票享有优先受让权。当然，这个障碍不是没有清除的可能，就看如何巧妙运作。比如说，从商业道德上着手，逼迫雨昌国际基金放弃优先受让权。” “其次，是道德风险。如果富而贵资本低位接盘域聪投资和蓝莹信托持有的股票，公众会怀疑此次股价暴跌是我们有意操控的结果。当然，同样地，如果操作得当的话，公众还是会知道内情的，不会把黑锅扣到我们头上。所以，刚刚在董事会会议上，我们请求获得批准，由集团管理层向监管机构提交公开调查申请，并视情况请求国家司法机关介入。我们这么做，一是自辩，二是对广大投资者负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那是靠不住的！” 富而贵投资公司是真道电气的大股东，由厉坚、吕大可、闻妈妈联合控股，真道电气其他高管层的持股也被纳入其中。 即将注册成立的富而贵资本，其股东持股结构和富而贵投资公司一模一样。因此在作决策时，需要众高层参与。 大股东富而贵投资公司解禁股套现时，最低成交价也在60元以上，如今有机会以20元左右的价格增持，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众人当然没有异议。 会议结束厉坚打电话给闻同道：“刚刚开完会，大家同意了参与竞争域聪投资、蓝莹信托手中的股票。阿姨名下的资金我看就不要全挪走了，留一部分到富而贵资本，准备接手域聪和蓝莹的股票吧？” “可以。”闻同正在向兰蕙芷分析抄底泛美银行的事。他计划由m私人基金购入一亿股泛美银行的普通股，涉及资金约需六亿美金，需要动用一部分真道电气解禁股套现获得的资金。 美国正陷入金融危机的泥淖不能自拨，地产股、金融股全面暴跌，各路资金驻足观望，他大胆出手冒奇险逆风抄底。 “还有，‘富而贵资本’注册手续快办好了，我的建议是暂时由老大兼任董事长，阿迅暂时兼任总裁。范晓蕾你知道的，就由她暂时兼任副总裁，主持日常工作。如果你来掌舵，人事安排再重新布置。”厉坚说。 闻同说道：“行，我没有异议。” 挂掉电话，闻同对兰蕙芷道：“美国的银行，问题在于有毒资产的剥离，一旦剥离成功，它的价值就会得到恢复，情况和我们的几大国有商业银行一样。” 第1003章 隐密曝光 闻同说：“他们的障碍在于，美国的银行极力避免国有化，而又迫切需要政府注入资金，因此如何在避免银行国有化的基础上解决问题，是一个巨大挑战。我就冒险做一回疯狂的大赌徒，押重注赌美国人能妥善解决好这个问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李飞扬按照既定方案，安排妥当低位增仓的一切准备工作，心急如焚地在办公室等待着老板白胖脸中年男人临时筹集的资金到账。 这个时候，每一秒钟都是那么地漫长。他很想打老板的电话问一问，资金到底什么时候能到账。 就在他快要抓狂时，他的助理敲门进来，神色张惶地汇报道：“刚刚接到监管机构的电话，问我们怎么没有安排人去参加座谈会。” 助理已经知道老板决定亲自参加座谈会，接到监管机构打来的电话时，他心里很不安。 李飞扬心脏狂跳起来，怎么回事？他强压下慌乱，对助理道：“知道了，我来安排，你先出去吧。” 等助理离开，他立即拨打白胖脸中年男人的手机，关机！他再拨打另一只手机，还是关机！ 他拿电话的手紧张得不住地颤抖，心里冒出一个强烈的预感，事情大条了！ 稍稍考虑了一下，他打开手机通讯录，查到白胖脸中年男人几处住宅的座机，一一打过去，无人接听，或者被告知人没去过！ 他心一横，斗胆拨到白胖脸中年男人父母家中，被告知没见到人。 李飞扬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两鬓往下滴落。半晌，他屁股象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慌里慌张地找到一位航空公司的朋友的电话，打过去问道：“你帮我查一查，老板说出国，看误了航班没有？” 几分钟后，他的朋友回过来电话：昨天下午四点携妻儿乘机离境！ 李飞扬一秒钟都没有耽搁，迅速给妻儿打了个电话，快手快脚地从办公室收拾走几样紧要物品，下楼叫了辆出租车就往机场赶，连给员工交待一声都顾不上。 一个半小时后，他老婆和儿子赶到机场和他汇合。四十分钟后，一家人乘坐的国际航班钻进蓝天，飞往遥远的大洋彼岸。 对于这一天，他是有充分准备的，妻子和儿子的国籍几年前就办到了国外，国外已经购置了多套豪宅，银行账户上也已经存了足够一辈子花用的钱。 范晓蕾代表真道电气参加监管机构召开的上市公司与券商代表座谈会。会议召开前，范晓蕾找到王副司长，代表公司就近期股价暴跌提交公开调查申请，并表示将视情况请求国家司法机关介入。 王副司长接过她递上的申请，默然不语。范晓蕾理解他的心情，说道：“王副司长，我们还有一个请求，请允许我们就递交公开调查申请的事发布公告。” 王副司长眉头紧锁，良久道：“我个人能理解你们，也请你们理解我。这样吧，我请示一下，有没有结果都给你一个反馈。” 晚上，范晓蕾在边湖机场下飞机的时候，接到王副司长从天都打来的电话：“晓蕾呀，你提到发布公告的事，可以，不反对。但是，请你们注意一下措辞，温和一些，含蓄一些，好吧？” 范晓蕾心里笑了笑，痛快地道：“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关照！” 第二天上午，真道电气董事长、ｃｅｏ厉坚签发一份简短的公告，主要内容是：公司针对最近一段时间股价的过快下跌，已经向监管机构提交公开调查申请。 这份公告一登出来，立即引起强烈的反响。市场纷纷猜测，大股东和管理层闹翻了？还是大股东在自导自演？或者事情真不是大股东干的？不是大股东干的，那到底是谁干的？ 宓光华、房稼科没有李飞扬的好运气，在监管机构召开座谈会当天下午，也就是李飞扬离境几个小时后，两人同时被调查组秘密带走接受调查。 当天晚上，身为某局局长的高登山被领导告知，暂停一切公职行为，等候下一步安排。 事情在朝真道电气预判的方向发展。蜃影省两家国有城市商业银行得知消息后，在巨大的压力下，不得不向颐达世纪企业集团发出提前偿还贷款通知书。 在得知用于担保的土地使用权已经被颐达世纪企业集团转让后，两家银行又向法院递交申请，请求冻结颐达世纪企业集团的全部资产，并诉请变现域聪投资持有的真道电气股票，以抵偿其从颐达世纪企业集团借走的一百亿元贷款。 实际上颐达世纪企业集团早就经营不善，资产负债率高达惊人的200%，财务状况极度恶化。 而且，其账上的资产看着庞大，实则多为虚增，真实价值十分有限。 在土地使用权转让，转让款被白胖脸中年男人抽走后，公司财务状况更是雪上加霜，根本就没有偿债能力。 这个时候，雨昌国际基金向域聪投资发出秘密要约，表示可以受让其持有的全部真道电气股票，受让价格可参照市价下浮10%。 现时真道电气股票市价在20元左右，下浮10%，就是18元左右！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记者们挖出了域聪投资和蓝莹信托，把他们推进公众视野。随他们一起现身的，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就是雨昌国际基金。 域聪投资辗转从国有银行获得百亿元信贷资金，在60元每股的高位从雨昌国际基金旗下的雨昌大洋投资公司手中接盘一亿股真道电气普通股，如今雨昌国际基金反过来提出受让要约，价格是反差数倍的区区18元！ 一位持有真道电气股票被套牢的网友激愤地发表了一篇帖子，引起公众强烈的共鸣，被大量转贴。 他在帖子中尖锐地指出，这是典型的国有资产流失，甚至偏激地指责域聪投资的行为是“卖国”。 一时之间，舆论沸腾了。 第1004章 难以善后 边湖日报大胆地全文转载了这篇帖子，接着又有两家地方晚报全文转载。 当晚相关部门打电话到云缈省委宣传部，要求就边湖日报的转载做出说明。 第二天上午，相关领导致电厉坚，希望真道电气在全力配合监管机构和调查组对事件开展调查的同时，要注意避免扩大社会影响。 域聪投资、蓝莹信托不便再提，国内媒体迅即掉转枪口，蜂拥而起，集中火力连篇累牍地对雨昌国际基金展开口诛口伐。 雨昌国际基金面对如潮的口水，理智地选择了沉默，一律不予回应，拒绝接受任何采访。 新的热点取代了针对闻同和真道电气的帖子《官商？商官？》，让闻同喘了一口气，得以不再被架在大火上炙烤。 ※※※※※※ “财富是人类的物质文明，对政治人物拥有财富，我们不妨改变一直以来避讳的态度，开放、务实地去认识。” “党政官员占有巨额财富，只要能够说明其合法来源，我们完全可以以更积极、更进步、更自信的眼光去看待，而不是不分颜色，固执地一拳打倒在地。” “在现阶段，既然我们缺乏绝对严正的环境，那就需要寻求相对的评判标准，在相对的环境中去认识，评价，下结论。” 中央领导轻轻放下手中薄薄的三页纸。这是国内知识界写给中央的一封联名信，第一页是信的正文，后面两页是一部分人在正文之外特别附加的个人意见。 上面的几段话，就是附加的个人意见中最富有代表性的三条。 信件由孙以身、慕公元共同领衔，一共有三十位国内知识界大家自愿联合署名，包括国立大学校长，东洲理工学院院长沈钊华，边湖国家生物工程研究院院长、首席科学家汪渊淦院士，富铜集团陈赖翕院士，边湖市水产业首席科学家、边湖水产科学研究院院长褚时兴，等等。 这些人从地域上基本履盖了全国，学科上多达十几个领域，可以说基本代表了知识阶层的意见。 信件虽然没有点名闻同，但用意是明显的。 中央领导反复看了三遍，思考了很久，终于落笔批示道：“此信阅毕，感触颇多。请转其他同志及老同志阅示，并请中央组织部安排人员调研，举行座谈，认真听取知识界人士的意见。” 两周后，写满批示的信件转到了中央组织部。当天晚上，戴皎洁给闻同打来电话，笑道：“闻书记，部里交给我一项任务，安排人员到知识界调研，举行座谈会。” 闻同已经知道此事，心情不再那么激动，很平静地道：“是不是也要来我们科联？要来科联的话，我们热烈欢迎。” ※※※※※※ 在国内媒体排山倒海般的炮轰下，雨昌国际基金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道德压力，通过媒体公开宣布放弃对域聪投资所持有的真道电气股票的优先受让权，并通过律师向域聪投资发函确认。 雨昌国际基金虽然被迫宣布退出，但事情远远没有到终结的时候。围绕着域聪投资手中的两亿两千万股真道电气普通股，各方展开了一系列的争斗。 以蜃影省两家城市商业银行为主的颐达世纪企业集团债权人代表团坚持认为，应该由他们来接管域聪投资。 域聪投资从颐达世纪企业集团拆借的资金，可不只有那一百个亿的银行贷款。他们认为，目前的股价并不代表真道电气股票的真实价值，应该将域聪投资持有的真道电气股票公开拍卖，以体现其真实价值，尽可能多拍得钱款。 同时，他们还要求将域聪投资持有的其他公司的股票、债券等有价证券也进行公开拍卖，拍卖所得款项连同域聪投资账上的现金一并用于清偿从颐达世纪企业集团拆借的资金。 仅仅真道电气的股票是无法清偿这些拆借款的，虽然域聪投资持有的其他公司的有价证券以及账上的现金并不多，但总好过没有。 域聪投资几位小股东以及留下的管理层却认为，公司应该维持正常运营，只有正常运营才有可能在将来如数清偿从颐达世纪企业集团拆借的款项。 因此，他们坚决拒绝由颐达世纪企业集团债权人代表团接管，称这种方式不符合各方的利益。 政府倾向于由富而贵资本协议受让域聪投资持有的两亿两千万股真道电气普通股，认为此举一是有利于真道电气股价的合理回升，从而有利于大盘的企稳，二是富而贵资本和真道电气大股东及管理层有着特殊的关系，有助于快速解决一系列复杂的问题。但他们提出的方案却不是以市价交易，而是在市价基础上上浮30%，也就是每股26元左右。 富而贵资本承诺可以全盘受让，但坚持按市价交易。大盘回归理性，国际金融危机已明显波及国内，真道电气又摊上域聪投资和蓝莹信托这档子麻烦事，其股价短期内怎么可能脱出20元左右的范围？正是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富而贵资本笃定得很。 能一口吞下两亿两千万股，拿出数十亿真金白银，且有足够气魄持有一家企业这么多股票的公司，可是少之又少的。 在国内，有这样实力和胆魄的公司，有的一见富而贵资本马上打了退堂鼓，有的和真道电气渊源颇深，不便插一脚横刀夺爱。 至于境外资本，倒是有两三家跃跃欲试，后来审慎地一研究雨昌国际基金的案例，马上打消了念头。 雨昌国际基金手中握有法律武器，最终还是不战而败，何况他们！ 要知道，此事已经被染上了强烈的爱国主义色彩，如果有哪个不开眼的外国资本试图染指，下场一定不会比雨昌国际基金好多少！就是民众的口水肯放过他们，主管部门和监管机构的审批也“批死”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第1005章 咸鱼翻身 这不是说没有人敢和富而贵资本竞争。有两家国内企业参与竞争，一家是国有资本控股的基金公司，另一家是由数家民营企业组成的财团。 虽然经历了几波微小的回升，但大盘一路下行的趋势无法逆转。两个月后，大盘指数已经跌到3000点左右，而且看样子还是刹不住车。 春节即将来临，举世瞩目的世界杯盛会渐行渐近，中央很不愿意看到股市添堵，影响举国上下喜气洋洋的心情。 新的一年头一个月的下旬，中央政府一位副总理莅临边湖，赴边湖开发区真道汽车有限公司生产基地考察。 副总理此行带来了一份小礼物送给厉坚，一纸200辆中央国家机关公务用车订单，其中包括30辆接待外宾用车。 200辆真道电动汽车的订单实在微不足道，但用户是中央国家机关，而且其中一部分用于外交接待，意义就很不一样了。对真道电动汽车而言，这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代表着权威用户的认可。 考察结束前，副总理约厉坚谈话，明确表示期望他能顾全大局，尽快促成富而贵资本和域聪投资、蓝莹信托的交易。 厉坚当场表示愿意尽力承担社会责任，为中央政府分忧，为国分忧，把事情办好。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清楚地记起闻同的警告：“……一定要注意分寸，把握好度，适可而止，不能不听招呼……” 一周后，于春节前夕，富而贵资本终于和域聪投资、蓝莹信托就受让真道电气普通股达成协议，协议成交价23元。 几个月来，真道电气的股价一直在20元左右摇摆，富而贵资本肯以高于市价的23元接盘，是作出了巨大让步的。 域聪投资、蓝莹信托共持有三亿余股真道电气普通股，为此富而贵资本需一次性支付70余亿元现金。 交易协议签订当日，大盘止住跌势，稳稳地上涨了4%，真道电气股价则一举越过22元。 随后几个交易日，大盘连着几个小攀升，爬上3500点。真道电气股价涨幅高于大盘指数，站上26元的位置。 除夕前一天晚上，闻同深夜十二点才回到酒店。让他大为意外的是，杏园寺医院的刘院长带着医院党委书记、两位副院长和人事处张处长，还守在酒店大堂等他。 几个人吹欠连天，看见闻同走进大堂，立即精神百倍。刘院长第一个迎上来，满脸堆笑道：“闻书记，您好！我是杏园寺医院的老刘，兰教授的同事，给您拜个早年！” 一番简单的客套后，闻同才知道他们的身份。这样的事他见得太多，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颇为客气地邀请道：“上去坐坐吧。” 刘院长连连道：“不了，不了，太晚了，不打扰您！医院准备了一套简陋的四居室，已经清理好了，就在院内。您看要是方便的话，明天我们再过来，帮着把家搬过去。” 闻同道：“谢谢你，谢谢各位。房子的事有了着落，就不给医院添麻烦了。” 兰蕙芷还没睡，正倚在床头看书，等他回来。闻同洗漱毕，坐到床边，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刚才在大堂看到你们刘院长了。” 兰蕙芷放下书，奇怪道：“他们还没走吗？真是上心！哼，鼻子够长的，你这边才刚刚谈过话，他们就追来了！” 闻同被任命为郜主任的副手，下午在中央组织部接受谈话，晚上再进红墙，接受中央领导谈话。 他宽容地笑了笑，自嘲道：“我这只臭咸鱼能大翻身，很多人都想不到嘛！这种事看开一点，没必要太放在心上。” 兰蕙芷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跟你说实话，当初去医院报到，他们不接收，把编制给了刘院长的侄女。你那时候心情不好，我没告诉你真话。” “啊？是这么回事！”闻同想了起来，当时她说不太喜欢这家医院，不愿急着上班，想在家多陪陪他和孩子，原来实际是这么回事。 兰蕙芷说：“他们眼皮子真浅！几个人晚上跑来找我，自己就把调动手续给办好了，还带着补发的工资，六万年终奖，一套四居室住房的钥匙，又给妈妈准备了一个两万的拜年红包。我特生气，没答应去医院上班，不想理他们。他们硬把东西留下，没想到还在楼下等你回来！” 闻同说：“去还是不去，你自己决定。不过不管去不去，红包、年终奖都不能要，一定要退回去。房子也不用，那边已经有了安排，离这里不远，孩子上学很方便。” 兰蕙芷说：“我知道的，本来就打算明天退。” 闻同一磨身上了床，钻进被子，古怪地笑了笑，问道：“你猜刚才谈话的时候，他第一句话对我说什么？” 兰蕙芷见丈夫心情好，也为他高兴，开心地笑道：“我猜呀？嗯——他说，让你这位大富翁给我当助手，压力很大啊！” 闻同睁大眼睛，随即大笑道：“你神啦！哈、哈，看来我们是天生的夫妻，心灵感应啊！” 盛夏，重回天山脚下，闻同心中唏嘘不已。一年前来这里，是灰溜溜地避世，这次是受命以“钦差大臣”身份督查调研，不可同日而语。 同行的有三十几人，包括督查室副主任纳忠而，调研部副主任肖家北和秘书局正处级秘书周先昊。 周先昊从云缈省政府办公厅调来秘书局后，仍旧专任闻同的秘书。 一出飞机，众人立即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和天空的太阳光一样强烈。停机坪上特警士兵全副武装，荷枪实弹，在关键点位严密布防。外围一列列武警战士走动巡逻，远处导弹车披着军绿色的防护罩，在明亮的阳光下清晰可见。 主人对口安排秘书长来接机，车队进城的路上安排警车护送。 主客双方会面，客套几句后，闻同微笑道：“我们这里是安保第二主战场，前沿阵地，情况错综复杂，任务繁重艰巨，中央委托我带来问候和感谢！” 第1006章 “钦差大臣” 主人阳书记说道：“感谢中央的关怀和鼓励，我们做好了一切准备，坚决完成任务！也感谢闻副主任，感谢督查调研组的各位领导和同志，欢迎你们来检查指导工作！” 闻同道：“根据中央安排，督查调研组此行的主要工作任务，一是了解安保工作，二是赴基层调研。” 阳书记视线在陪同会面的地方领导身上扫过一遍，偏回头对闻同道：“我们将全力配合督查调研组开展各项工作，各部门、各地区，要无条件、无保留地接受检查指导。……” 会面结束，阳书记起身告辞。工作人员随即要求媒体记者离开，关上会客厅的门，由安保指挥协调小组第一副组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厅长向督查调研组作工作汇报。 “举世瞩目的世界杯开幕在即，安保工作已经进入最紧张、最关键时期。自今年三月份以来，各项安保工作即进入实战状态，公安、武警、军队、社会力量密切衔接配合，开展多轮次严打整治，严厉打击各类犯罪活动，尤其对于恐怖势力给予了坚决彻底的打击……” “截止目前，以公安、武警、军队为核心的全社会立体化安保体系运转良好，情报系统、指挥系统、执行系统、后勤保障系统均畅通无阻，全天候实现高效率、高质量运转……” 上午听完工作汇报，吃过午饭后督调组分头行动，到周边各重要地区现场巡查。闻同在政法委曾书记陪同下，到安保指挥协调中心检查。 指挥协调中心设在公安厅，全天候运转，每八小时安排一位领导同志担负战略值班任务。 这里如同战时总参谋部，一片繁忙，工作人员不停地接打电话，一百多台高性能电脑无间歇地工作着，墙壁上一面面屏幕传来重要监控区及各地市县区安保指挥协调分中心的实时状态。 晚上接受宴请后，回到下榻的宾馆闻同召开工作会议。对于这次督查调研，中央领导很重视，除了要求督调组巡查安保工作外，更要求进行切实周到的调研。 行前闻同进行了细致周密的准备，拟订了切实的工作方案，编制详细的工作计划。 在准备工作会议上，他对工作组人员提出几点要求，一是一竿子插到底，必须实地收集第一手资料，坚决不允许走过场，搞形式，不做“复印机”、“扫描仪”、“档案袋”；二是纪律严明，行动一致，谦虚谨慎，细致周密，做到多看、多听、多问，少说，不表态、不插手。 会议结束，督查小组、调研小组分头各自召开小组会议。 在调研小组的会议上，肖家北神情异常严肃地说道：“督调组三十多人，大部分是我们调研小组的。大家应该已经认识到了，这次下来不同于以往，一是准备工作异常地充分，异常地细致，二是纪律严明，要求严格，尤其突出‘切实’二字。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一定要不折不扣地按照方案计划，‘切实’地执行！最后我再补充几句题外话，关于闻副主任的。你们有的人可能已经了解了一些，闻副主任是从基层乡镇到县、市、省一步步干出来的，以实干闻名，对基层工作了如指掌，对基层的情况非常熟悉。他即使在云缈省政府常务副省长、边湖市委书记的位置上，也坚持做到每个月至少四天下基层。所以大家绝对不要以为工作中可以少走一步，节省一环，没有人能知道。我告诉你们，如果发生这样的事，将给予纪律处分，决不宽贷！” 闻同回到套房已经九点多钟，天都那边天已经黑透了，这里的天空还是明亮的。 他取出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兰蕙溪。一听是闻同打来的，她高兴地道：“姐夫，是我，小溪！那边天气很热吧？习惯不习——鬼家伙，你就不能等等啊？！” 小感感一缩脖子，躲过了小姨拍来的魔掌，抱着电话子机蹦到客厅中央，大声嚷道：“爸爸，我回来了！刚到家，累死了！家里好多人，姑姑姑夫，小君姐姐，小兴哥哥，姥姥姥爷，大姨一家，二姨一家，小姨一家，还有——好多人！全来啦！还有我叔，从美国回来了，刚到——喂，你们都别说话，听不见啦！——今天彩排可有意思啦！我表现最棒，沈老师表扬我了，还让我给别的小朋友做示范！对了，中间的时候郜爷爷去了，看我们。他和我们合影，抱着我照的相。哇，后来姚x大哥哥、刘x大哥哥他们也去了，也和我们合影！我有他们的签名，姚x大哥哥签在蓝球上的，刘x大哥哥签在我t恤上！我都藏到房间里去了，等你回来，我给你看！……喂，爸爸，你怎么不说话啊？” 小丫头被学校选送到组委会，参加世界杯开幕式表演。 闻同笑道：“你咕里咕嘟说个不停，让爸爸怎么说啊？” 小感感说：“啊，那你说吧！” “爸爸和你说两点，第一呢，要服从命令听指挥，第二呢，天太热了，要注意身体。嗯，还有第三点，别忘了我们的秘密约定！” 小丫头乐得格格大笑，说道：“没问题，保证忘不了！” 兰蕙溪伸手捏了捏小丫头嫩滑的小脸蛋，好奇地问道：“什么秘密约定啊？” “是秘密约定哦，暂时保密！”小丫头做了个怪相，闪身逃开了。 兰蕙芷要过电话，走进房间叮嘱道：“那里乱，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逞强。还有，下去的时候，不要住到县城，更不能住在乡镇。不管怎么样，晚上一定要回大城市。你们身份特别，难保不被有心人盯上，所以晚上住到酒店也要注意的。最好向当地要求配几名警卫，别苛待自己……” 闻同无可奈何地道：“没那么吓人，你去年来过的，亲身体验，有那么乱吗？” 第1007章 恐怖事件 兰蕙芷嗔怪道：“你这人，去年是去年，能一样吗？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么敏感，最容易出事了！” 闻同还真怕她瞎担心，安慰道：“你放心，人家主动安排了警卫，是武警战士。酒店是重点管控区，不知道排查过多少遍，不可能存在安全隐患的。” 兰蕙芷仍旧不放心地道：“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自己注意，安全第一！还有啊，白天出门到室外，记得多抹防晒霜，别伤了皮肤。晚上降温，要及时加衣服，盖好被子。防晒霜给你带了二十瓶，都放在大行李箱里，先昊知道的。要是用完了，记得让先昊去买，别嫌麻烦……” 闻同敷衍道：“嗯，好，我知道了。” 兰蕙芷说：“算了、算了，跟你说没用，还是瞩咐先昊吧……” 开幕式门票是稀缺资源，闻同费了不少劲才弄齐票，把闻家、兰家、申白蓉家、李易秋家几十口子人全部照顾到位。 聚离软件是本届世界杯软件供应商，分配到了不少开幕式票额，闻同一张也没有伸手，全部留给了公司高管、优秀员工和关键客户。 第二天早上六点，闻同准时起床，就在套房健身室的跑步机上晨跑。 他平常习惯于到室外晨跑，能不在室内就不在室内。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他要是出酒店，主人安排的警卫就得跟随。他不愿搞得浩浩荡荡地，给人家添麻烦，选择了在客房健身室。 他住的是总统套房，会议室、小厨房、书房、棋牌室、健身室等一应俱全。 跑完步，他习惯地进舆洗间洗了个澡，然后坐到椅子上看书。 这次督查调研时间较长，主人安排了一位崔姓副秘书长和督调组衔接，负责协调一应配合事宜。 酒店餐厅七点半开始供应早餐，崔副秘书长七点二十五分到总统套房正对门周先昊的客房等候。片刻，肖家北和纳忠而也前后脚进来了，一起等闻同去用早餐。 七点二十九分，秘书长也赶来了。七点半，闻同走出房间，在门口和秘书长、崔副秘书长等人握手寒暄，互道早安，一起向餐厅走去。 餐厅异常阔大，餐位周边靠墙位置摆放着长长一圈各式自助美食，中式西式，南口北味，生熟冷热，酸甜辣淡，应有尽有。 在周先昊的提示下，酒店总经理在前头领着闻同到辣味食物前。秘书长、崔副秘书长、纳忠而、肖家北等人本来不全爱吃辣，此时也跟在他身后，随意选了几样食物。 大家坐定，边吃边天南海北地闲聊。聊得正热乎时，秘书长起身接了一个电话。几分钟后他快步回到餐桌边，附耳悄声对闻同道：“闻副主任，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一旁僻静处，他神色严竣地道：“刚接到电话，突然发生一起恶性事件，伤亡惨重。初步了解的情况是，两名男子趁公安边防支队集体出早操，突然驾驶大卡车冲进队伍，又向一座营房投掷土炸弹，并持刀攻击武警战士。目前凶手已经被当场制服，受伤人员正送往医院抢救……” 闻同不便说什么，点了点头道：“那你赶紧去安排吧。” 秘书长连连告罪道：“真对不住，我先走一步了，抱歉，抱歉！” 事件发生后，地方党委政府迅速作出反应，一是安排领导乘直升机飞往事发地处置善后事宜，并携医疗专家同往；二是立即向国家安保指挥协调小组汇报；三是召开新闻发布会，向中外新闻界通报情况，以免谣言四起。 闻同没有主动过问此事，严格要求督调组人员不得议论，不得传播，按计划正常开展工作。 到了下午，事情基本调查清楚。指挥协调小组在请示获准后，再次召开新闻发布会，披露部分情况。 事件被定性为恐怖袭击，最终造成十几人死亡，十几人受伤的严重后果。 虽然世界杯开幕在即，大量外国政要、企业高管和运动员即将莅临出席，此时发生如此恶劣的恐怖事件是非常令人震憾和不安的，但相关方面富于智慧，并没有限制消息公开，以正视听，表现出强大的自信。 晚上，指挥协调小组召开工作会议，研究事件后的工作部署。会议由阳书记主持，督调组闻同、纳忠而、肖家北应邀列席。 阳书记讲话道：“事件发生后，举世瞩目，全世界都在关注，我们肩上的压力很大。这次事情的发生，有其必然性，也有其偶然性。他们处心积虑隐伏的‘主力’已经被清扫一空，只能采用种种不堪的手段临时招募亡命之徒，作负隅一击。这次的两个犯罪嫌疑人，事前我们的目光就没有关注到他们，被其背后的暴力恐怖组织钻了空子。所以，这给我们提了一个醒，要对那些有劣迹的人加强关注，再开展一轮拉网式排查！尽管这样，我们也不能慌了手脚，乱了方寸，搞得草木皆兵，人人不安。排查要认真细致，坚决不允许有任何一丝一毫的遗漏，但没有必要大范围地戒备，扰乱老百姓正常的生活。我们要展现出大国的自信和能力，告诉世界上热爱和平的人们，我们完全有信心有能力做好世界杯的安保工作！” 讲完话，阳书记偏头看着闻同道：“现在请闻副主任讲话！” 督调组刚来，就发生这样令人极度不快的事，闻同很理解他们的心情，微笑道：“刚才阳书记分析得很彻底，一小撮人还不死心，用尽心机手段搞恐怖活动，破坏和平。敌在暗，我在明，防范工作异常艰巨，但我坚信，我们筑就的铜墙铁壁一定能抵挡住任何不轨行为！” 散会后，阳书记单独约见闻同，说道：“我的意见是，请督调组安排人员去事发当地，参与事件的后续调查。还有，另外请安排人员，参与大排查指挥工作，督促指导。” 闻同毫不犹豫地婉拒道：“督调组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贸然参与不合适。我们安排人员去事发地，不必参与事件的调查，按我们既定的方案计划开展工作就可以了。” 第1008章 偶遇熟人 阳书记微笑道：“那也行，主随客便，我们做好配合工作。” 闻同诚恳地道：“警卫我看就没有必要了，还是取消的好。让老百姓看见，平白无故地增加紧张气氛。” 阳书记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个可不行！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可不是搞排场，是现实需要。你老弟来我这边，我必须对你的安全问题负责，否则出点什么乱子，没办法向中央交待啊！要不这样，不着警服，穿便装。” 闻同想想也是，就没有再推辞。 第二天，闻同在崔副秘书长的陪同下，赴热山市调研。这里他去年来过，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所以对气候有了实际的认识。 不须周先昊提醒，他自觉地抹上了防晒霜。这里的太阳光他是领教过的，实在厉害，大意不得。 和首府一样，热市并没有因为昨天的恶性事件而满城戒备，市民生活照旧，秩序井然。 但细心一观察，街道边安装有监控摄像头，警察全副武装，烈日下坚守在工作岗位上，一丝不苟地履行职责。 气氛在平静中透着严肃，既让公众心安，又强烈地镇慑着某些心怀叵测的人。 一行人乘坐中巴车，前后各有一辆坐着便衣武警战士的桑塔纳车夹道保护。在街道另一侧的逆向道上，不时驶过公交车。 公交车上人不太多，可以看见全副武装的警察坐在驾驶员身后值守。车到站停靠时，上车的乘客一律被要求开包接受随车安全员检查。 从乘客的表情看，多数人还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这是维护大家生命安全的重要措施。 闻同倒不担心这是临时做样子，世界杯安保责任重于泰山，每个人都责任到岗，谁也不敢含糊。 陪同的市委书记留玉德向闻同介绍道：“从今年二月份开始，街道、居民区和重要建筑物逐步增设监控装置，到五月底止，计划布控点已经全部安装到位，做到了不留死角。从上个月初开始，在上级的统一部署下，全地区公交民警登车执勤，严查可疑人员和物品，监督配合安全员对乘客开包检查。” 闻同点点头，说道：“我们下去看看吧。” 中巴车停到路边，闻同下车向两名巡逻的民警走去。到了跟前，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介绍道：“这位是中央的闻副主任，来看望你们。” 两名警察“啪”地一个立正，举手敬礼道：“首长好！” 闻同和他们逐一握手，道过辛苦后问道：“一天工作多长时间？” 为首的民警答道：“八小时，昼夜三班倒。” 闻同又问道：“每天的工作内容主要是什么？感觉能不能顶得住？” 还是为首的民警答道：“除了日常巡查内容外，现在还要对公交车站、进站车辆进行重点例检。工作的时候注意力集中，天气又炎热，累确实累，不过这是我们的职责，义不容辞，心里边感到光荣！” 对这位朴实的民警闻同很有好感，微笑道：“对了，你讲得很对！你们战斗在第一线，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辛勤付出，广大人民群众才能够安安心心地坐在电视机前欣赏世界杯比赛。你们的默默付出，是非常有意义有价值的，人民群众也是知道的，他们心里边很感谢你们！” 天气酷热难当，两名民警却是警服整齐，穿戴一丝不苟，背上背负着单警装备。 闻同打量了他们紧贴在身上的警服一眼，对留玉德道：“同志们非常辛苦，后勤保障能不能跟上？” 留玉德道：“我们条件有限，经济上只能适当给大家增发一些补助。考虑到这里特殊的气候，地区指挥协调小组请医院对他们进行过集中培训，包括急救常识，高温执勤注意事项，等等。物资上除了配备常用药物外，每警每班配给一点五公升绿豆汤，一点五公升淡盐水，两公升矿泉水，指定超市或者小百货店供应。——现在天气到了最热的时候，这些够不够用？” 这里天气异常地酷热干燥，人体必须不断地补给水份，否则无法承受。 民警道：“够的，足够了。” 另一位民警指了指路边的小超市道：“这家超市就是点，局里每天定时用车送过来，储存在冰柜里。” 闻同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小超市门口贴了一张掉满灰尘的旧打印纸，上面写着“民警执勤临时物资供应点”。看得出来，这不是刚刚设置的。 一位市委书记，对细节能关注到这种程度，那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他满意地道：“大家非常辛苦，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身体，及时饮水。” 见闻同瞄了一眼民警背上的装备，市政法委书记笑着介绍道：“里头是静音对讲机，呼叫时旁人听不见。其他还有强光手电筒、催泪瓦斯、警棍等。” 午饭安排在市区一家大酒店的餐厅。在餐厅门口，闻同意外地遇见去年给他临时客串司机和导游的哈多。 哈多陪客户团来葡萄沟和火焰山旅游，也是来酒店餐厅吃午饭的。他先看见闻同，不过没敢打招呼。直到闻同也看见他，主动喊他，他才拘谨地走过来和闻同握手。 进了大包间，一坐下客户团的一位领导就疑惑地问哈多道：“刚才的那个人，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啊？好象在哪儿见过一样？” 哈多赶紧打岔道：“这两页都是特色菜，您看看！”他心想，你大概是见过我们大老板闻声的照片，他们兄弟俩长得太象了。 客户团来自中江省，是一家大型国有企业集团。这不是哈多所在分公司的客户，他是协助接待，客串导游。 客户团中有一位是集团党委副书记，对时事政治比较热心，突然说道：“前天晚上在宾馆里看新闻，好象见过他，你们阳书记会见——对了，闻副主任，闻同，我们中江省的人，是老乡！哈多主管，你真不简单啊，认识他！” 第1009章 隐患 哈多刚被提拔为销售主管，听他认出了闻同，只好承认道：“去年一个偶然的机会，给他当了几天导游，就这样，说不上认识。” 国企干部对人际关系非常敏感，副书记“啧、啧”连声，大为羡慕地道：“缘份，缘份！小伙子，这是缘份啊！你看，难得人家还记得你，主动和你打招呼！” 哈多为人朴实本分，这时候也免不了脸上有光，不过嘴上却谦逊地道：“嘿，也就是一面之缘吧。人家是大人物，要不了多久就把咱给忘了，哪里还会真放在心上。” 这时他想起去年告别的时候，兰蕙芷特地送给太爷爷一件皮衣作为百岁生日礼物，价值四千多，心里不由对闻同、兰蕙芷更生好感。 那件皮衣他太爷爷一见就特别喜欢，冬天穿在身上都不舍得脱下来，他一想起来就感觉很幸福。 副书记对刚才的那位领导道：“老李，闻副主任也是南谷的，你们是真正的老乡，要不……我们一起去敬杯酒？” 哈多一听立即头大，心道大叔你真不知道轻重！ 老李是集团总会计师，和副书记一样，也是公司的老资格。他没有副书记那么好事，犹豫着道：“想起来了！今年二月份回南谷开人代会，听人说起过他。不过人家也不认识我们，就这么去，不合适吧？” 副书记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在这个地方碰到老乡，是稀罕事呀！” 他们去认老乡，肯定会拉上我介绍，这不是摆明了告诉闻副主任是我乱嚼舌头吗？哈多心里暗暗着急，又不好生硬地阻止他们。 忽然，他灵机一动，说道：“昨天刚发生爆炸事件，他们当大领导的，估计不愿意泄露身份。” 副书记一想，泄气地道：“还真是！” 闻同婉拒了留玉德安排的酒水，只要了点饮料，直接让上主食。吃饭的时候，他问留玉德道：“热山市钠硝石储藏丰富，还没有规模化开发，民间私采现象严重不严重？” 天然钠硝石用途广泛，可作为化肥原料，也可作为工业添加剂，关键是还可以用于制造炸药，是安保工作的重大隐患。 留玉德明白他的意思，答道：“这方面已经关注到了，先后组织过两次全面排查，没有发现明显的私采盗采情况。” 闻同又问道：“除了我们这里，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储藏？” 留玉德迟疑道：“其他地方——没有听说过，不是很了解。” 他刚想说地质二队还在这边做勘察，我回头详细了解后再向您汇报，忽地意识到崔副秘书长也在，连忙打住了。 事情无关他的辖区，他不向省里汇报，却去向闻同汇报，不合适。尤其是，如果了解的结果是其他地区也有储藏而当地和上级都没有掌握的话，那让当地党委政府和上级怎么想？ 饭后登车前，留玉德悄悄问崔副秘书长道：“下午要不要早点结束，安排去葡萄沟景区？那里凉爽，可以去度假山庄好好放松一下。” 崔副秘书长轻轻摇了摇头，也悄声道：“不必了，不同意，严格按日程一步步走吧。” 在热山市期间，闻同深入社区乡村，厂矿企业，走访当地各民族普通家庭，详细了解他们的状态。 在停留的两天时间内，他先后去了八个乡村，四个社区，五家企业，还召集市、县两级一百多位领导干部进行座谈。 晚上他也没闲着，充分利用时间和市领导们进行交流。在他的有意引导下，市领导们放得挺开，谈了许多实际的东西，让他收获不小。 按照调研计划，具体调研工作由肖家北的调研小组负责。他所做的这些工作，只是他个人实地了解，增强直接认识，并不在调研小组工作计划范围之内。 第二天晚上闻同回到首府，正躺在客房舆洗间浴缸里泡澡的时候接到留玉德打来的电话：“闻副主任，您好，我是热山的留玉德，您方便吗？” 留玉德打的是客房的电话，没经过周先昊同意，他是不可能贸然打进来的。闻同说道：“方便，你讲。” 留玉德简捷地道：“关于钠硝石矿藏的事，我亲自向地质二队详细了解过，除了我们热山，姑城也有一座小矿，开采价值很小，没有开发。” 闻同沉吟着问道：“不知道当地政府关注过没有？” 留玉德道：“估计没有。是地质一队勘察石油天然气矿时偶然发现的，时间不长，就在上个月。告诉我情况的人，也是听一队一个朋友随口讲的。他特地向一队核实过，情报不会有错。啊，地质二队在野外作业，矿区面积非常大，自然条件又恶劣，联系他们费了不少周折，所以拖延到现在才向您汇报。” 闻同道：“你看看怎么处理合适？” 留玉德道：“我觉得，需要马上向上级汇报。” 闻同赞许道：“对，应该马上汇报。” 留玉德心里一宽，赶紧道：“那不打扰您了，再见！” 电话是安装在浴缸旁边墙上的子机。闻同挂上话机，身体一溜，又钻进了水里，心想这个留玉德，工作认真负责，难得行事慎重缜密，不搞越级汇报讨巧那一套，很不错， 在世人眼中，红墙内是神秘而又遥远的，对于千千万万的官员来说，那里还是令人向往的地方。 进入国家权力中枢之地半年来，闻同感受到的压力比此前十几年都大，一言一行都三思而后发，谨小慎微，唯恐出半分差池，最初激荡的心情早已被不急不躁一板一眼的四平八稳心境所取代。 他虽然不在中枢的决策层，但职责是为决策层参谋乃至部分直接参与，已经处于核心之缘，是具有较大影响力的角色，容不得犯任何错误。 而且，来这里之前他就是政治阅历丰富的正部级高级领导干部，很自然地人人都以高标准、高期望值来要求他，不允许他和这个期望值有落差。 第1010章 一日一思 在这一道道苛刻的目光注视下，积好有如一块一块地往上垒泥土，对他造就自己的形象是温火慢煲汤。 而一旦犯错，哪怕是一点小的错误，可就象暗流冲堤，只要一股就可能冲毁辛辛苦苦筑起的高堤。 因为他所求者至大，所以才对自己高要求，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失误。 这就是在最高层眼皮底下的利与敝，被一双双眼睛盯着，好则所得大，坏则可能就此命运大转向。 当然了，这种心境不代表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碌碌无为，那绝对不是他的追求，而是他的自我锤炼，自我升华。 泡在温暖的水中，他放松身体，闭目静静地思考，进入每日一次的“反刍”状态。 进入红墙后，受师兄陈照东点拨，他也学会了并坚持每天反思总结，思考谋划明天，已经养成了习惯。 电话又响了，他皱紧眉头，心里很不高兴，又不得不再次钻出水面去接。听到是妻子兰蕙芷的声音，他才高兴起来，笑道：“孩子们都睡啦？” “没有，女儿彩排刚回来，正在洗澡。你怎么回事啊？说了不让住到县城，怎么就是不听劝？”兰蕙芷语气不善，开口就是责问。 闻同打着哈哈道：“哪敢不听你的命令，实在是县城太远，根本来不及赶回市里。这边不比其他地方，走夜路不安全，不如就住在县里。咦，你怎么知道的？先昊讲的吧？” 兰蕙芷说：“我问他，他能不照实说吗？就你理由多，那边五点半下班，到晚上九点多天还亮着呢，怎么来不及？你从早跑到晚，十几个小时不停，当然来不及了！天气那么热，条件又恶劣，你就不能消停消停，体贴一下自己？！都快四十岁啦，不是以前二十多岁的时候，要懂得张驰有度，爱惜身体！” 闻同半开玩笑道：“好，一定改正，保证改正！哎，我说兰教授，你是不是提前进入更年期啦？最近几个月变得婆婆妈妈的，一点小事就长篇大论，洋洋洒洒，穷追不舍，没完没了！” 兰蕙芷博士毕业不久，即被云缈省医院聘为副教授。春节前杏园寺医院刘院长主动为她办好调动手续后，她不同意调入，拒绝了刘院长。 刘院长自然知道她为什么拒绝，就琢磨着去打听她在云缈省医院的情况，果然受到启发，想出两个办法，一是安排她继续读本院心内胡大夫的博士后，二是聘任她为教授。 胡大夫是资深院士，被公认为国内心内科最顶尖专家，比云缈省医院的古大夫更胜一筹。 兰蕙芷果然被打动了，不但欣然接受安排继续读胡大夫的博士后，连教授职称也老实不客气地笑纳了。 郜主任的副手好几个，但“副主任”和“副主任”是大不一样的，这一是要看给哪位当助手，二是要看其具体分工。 刘院长深知闻同这个“副主任”的含金量，不得不万分地上心。 兰蕙芷“噗哧”一声笑道：“胡搅蛮缠！”随即她有些伤感又动情地道：“去年把你调到科联，经历那么多事，我心里对很多东西已经看淡了。千事万事，只有身体最重要，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在我心里，你最重要，比我自己还重要得多，甚至比孩子还重要！只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我就觉得万事都足了！” 闻同觉得喉头有些发堵，柔声道：“在我心里，你也是一样的。好了，我明白了，会自己注意的，不要再担心了。” 兰蕙芷腻声呢喃道：“我想你，特别地想！” “我也想你，很想！” “过几天我同学都来看世界杯，等和他们聚会过了，我就过去看你。” 闻同劝阻道：“还是坚持一下吧，这里不比其他地方，终究没那么安全。” 兰蕙芷马上质问：“你不是说没事儿，不乱吗？” 闻同顿时语塞，大笑道：“不是为你担心吗，也不想麻烦别人。” “我不管，出差那么长时间，过去看看你，麻烦他们也应该！” “好吧，你订好了机票提前给先昊打电话。” “明天去姑城是吧？这个地方好象有点耳熟……” 闻同提醒道：“哈多，他是姑城的。” 闻家、兰家来天都看世界杯比赛的有几十口子，全住到家里是不可能的，所以兰蕙芷早早地就在家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盯足了房间。 她虽然下手早，但人家比她更早，到她订的时候酒店剩余房间已经所剩无几了，还是特意保留下来卖高价的。 但酒店老总一了解她的身份，二话不说，不但想尽一切办法如数给足房间，还是按市价结算，没有额外加价。 区彬国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搂着老婆兰蕙芳道：“我考虑清楚了，是时候进驻北方市场，就从天都开始，还要把总部迁过来！” 兰蕙芳道：“我没有意见，北方市场这么大，早晚要进来的，不过不要想着三妹夫帮什么忙。他现在不比在云缈，凡事小心谨慎，走一步看三步！” 区彬国道：“我当然知道了，你以为我决定开拓北方，是想搭他的便车？我其实是想把总部迁过来，由你来主管天都分公司，好方便和三妹、小妹常常见面。这样岳父岳母和大姐来这儿，你们还可以团聚。咱们在南方省，你想见娘家人一面都难，虽说可以坐飞机，还是要费不少劲。公司总部选择在天都，也符合战略需要，一举两得。” 兰蕙芳亲了亲他，感激地道：“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 夫妻俩絮叨了一会儿，区彬国道：“我今天没事，特意上网查了查资料，象三妹夫那样调进来的情况从来没有过。人家都是往外调，到地方或者部委任实职领导。他进来之前就是地方高级别实职领导，安排到现在这个位置，摆明了是重点培养，让他熟悉高层政治运作啊！我估计要不了两年，他就该到地方当封疆大吏了，或者去重要部委当家！” 第1011章 危险的钠硝石 兰蕙芳不大懂这些，说道：“可能吧，他从来不和我们说这些的，三妹也很少说。” 区彬国沮丧地叹了口气，说道：“认识了他，才懂得真正的高人是个什么样子！在他面前，感觉自己的人生很失败，根本就找不到自信，太自卑了！还有小声，也是个罕见的人！你说这兄弟俩，怎么就这么出色呢？做父母的，要是生出这样两个孩子，祖祖辈辈得积多少德啊！” 兰蕙芳大笑道：“你是没事找事，自寻烦恼！他们弟兄两个那样的怪人，世上能有多少？不用自卑，你的事业也很成功，绝对是这个社会的精英！” “近年来，我市经济发展迅猛，国内生产总值连续三年同比增长超13%，财政一般预算收入增长超30%。全社会居民收入增长迅速，全市上年实现农牧民人均纯收入4206元，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1009元。根据国家统计局排名，我市经济综合实力位居西部第15名。……” “姑城矿产资源丰富，农牧业、旅游业、工业发达。农业产品主要是棉花、小麦、瓜果……” “畜牧业主要是羊……” “工业有……” 这些情况闻同在来之前，早已经做过了解，非常地熟悉。听市委书记数宝似的往外倒，喋喋不休，他实在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忍不住抬腕看了看表。 崔副秘书长立即轻声提醒道：“时间有限，可以简练一些。” 市委书记脸一红，赶紧长话短说，照着稿子拣要点草草地说了几分钟结束了。 崔副秘书长问闻同道：“是不是按日程安排，先去街面上看一看？” 闻同立即站起身道：“好，走吧。外面热，大家辛苦一下。” 中巴车行驶在街道上，道旁和热山市同样安装有摄像头，公交车上也有随车民警执勤。这些都是上级统一安排的安保措施，闻同倒不担心。 他有意识地去看街道边的超市和百货店，没有发现热山市那样的“民警执勤临时物资供应点”标示，就问身旁的市委书记道：“天气这么热，民警同志长时间室外执勤，防暑常识、药物和饮水问题，有没有考虑？” “简单的医疗常识，民警基本具备。防暑药物单位每年都发的，主要是风油精、清凉油、十滴水一类的。饮水主要由个人解决，背水壶自带，或者就近到超市买矿泉水之类的。”市委书记脸上有点发窘，暗道他妈的，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也问？民警又不是小孩子，哪个会傻到在高温下热倒？ 闻同转而问道：“从地质队了解到，我们姑城也发现有钠硝石矿？” 市委书记连忙道：“是的、是的，我们昨天晚上接到指挥协调小组的通知后，才知道这回事。我已经要求有关部门安排人去现场查看，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实际上他昨天晚上接到通知后，根本就没有连夜作出安排，今天上午才要求去人检查，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反馈。 指挥协调小组明确告诉他，钠硝石是制备炸药的原料，决不能大意。但昨晚接到通知时已经比较晚，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不过他也是知道轻重的，不敢不当一回事，今天上午一上班就把任务布置了下去。 既然指挥协调小组这么重视，连夜直接通知到市委书记，闻同也就放心了，没有再追问。 看见街道边有一片商店，店员都是维族姑娘，闻同要求道：“我们下去看看吧。” 车停下，众人相继下车。闻同径直走进一家药店，没有等人介绍，问站在柜台前的一名维族女青年店员道：“姑娘，你好！” 女店员眼皮一撩，继续玩着手中的手机，一脸漠然地问道：“买什么药？” 姑城旅游业比较发达，天南海北的游客多，许是和外界打交道多的缘故，女店员汉语讲得不错。 闻同摆手制止了市委书记的作色，笑道：“麻烦你给我开两盒申氏伤药，两盒xxx感冒药。” 女店员放下手机，拉过柜台上的空白销售单，刚写了两个字又抬头问道：“要什么药？” 闻同又说了一遍。总共不足10个字的药名，女店员写错了两个字。最后计算合计金额时，她又算错数，涂改了两次才对。 随行的一位市领导接过单子去付账。闻同趁机问道：“你们店的生意还好吧？” 女店员一再犯错误，自觉不好意思，不再象刚才那样敌视这些汉人官员，答道：“还算可以吧，听说一年能赚五六十万的。” 这会儿没有客人光顾，其他几位维族女青年店员都围拢过来，其中一位胖胖的女店员撇嘴道：“那有什么用，赚多赚少和我们没关系！” 闻同问道：“老板给你们开多少工资？” “一个月450，愿干就干，不愿干没人留！我们老板是汉人，抠门，会算帐！” 另一位女店员小声咕哝道：“这点钱，自己吃饭都不够！要是算错价少收了钱，还要自己赔！” 市委书记很不客气地道：“450元，比市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要高一些。你们都是什么学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胖姑娘一扭头，嘴里抛出一句：“最低工资标准我也知道，445！” 市委书记被她呛得脸上发红，嘴唇张了张，终究没好意思不顾身份地发作。 闻同微笑道：“能不能介绍一下你们的基本情况？比如说工作年限，家庭情况，朋友、同学的工作和收入情况。” 在女人面前，男人长得出众有气度又好脾气，自然大占优势。几个姑娘已经瞧出闻同是比她们在电视里认识的市委书记还要大得多的大领导，见他不摆让人生厌的臭架子，都对他大生好感。 最开始的那个“白字”姑娘说道：“你一看我们的年龄，就知道工作年限了。我们学历都不高，初中毕业，要不然谁来干这个？我初中毕业后，玩了几年，开始工作不到五年。” 第1012章 意外发现 胖姑娘笑了笑，接口道：“我那些同学和朋友，都差不多，有的还不如我！” 一位长得比较俊俏的女店员很不满地道：“好单位不少，银行、电力、石油、电信，都被你们汉人占着，我们进得去吗？” 一位市领导驳斥道：“你这个观念很要不得，谁说都是汉人的？那些单位有自己的用工制度，从来没规定民族歧视，对各族人民是平等对待的。” 姑娘们一齐朝他大翻白眼，从鼻腔里发出“哼、哼”声。 闻同就笑，又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特长？上没上过技校？比如说学缝纫，学美容美发。” 胖姑娘道：“太贵了，哪个班不收两千多？就是花了钱去学，也不见得找得到满意的工作！” 离开药店，闻同又接连进了旁边几家超市、服装店、饭店，耐心地和那些维族店员们交流。 回到车上，他对崔副秘书长和市委书记道：“对于这些普遍的共性问题，我们希望能做更多的了解。” 崔副秘书长点头赞同道：“很多维族人低技能、低收入，导致对社会认同感较差，容易滋生偏激的思想和行为。” 市委书记却不以为然，心道明知道是共性问题，那还没完没了地问个屁呀！ 前边是民族风味小吃街，市委书记心里一动，开口建议道：“闻副主任，再往前是民族风味小吃街，是不是下去看看？” 小吃街以前是街边大排挡，他到任后拆迁开发成商业步行街，既改善了形象，又售出了一大批商业店铺，兼且带动了周边房地产开发。 一路走来闻同总是把目光盯在城市的“负面”上，让他面上无光，心里不快，很想找个机会展示一下“正面”找回脸面。 空气中远远地飘来阵阵烤肉的香味，街上的人流开始多了起来，坐在车里已经可以看见小吃街人头攒动的景象。闻同点头道：“行，看看去吧。” 因为是步行街，人流量很大，中巴车停在了街口，没有再往里开。 下了车，市委书记指着人流介绍道：“每年夏天旺季的时候，客流主要是来姑城旅游的外地游客，包括很多国外游客。除了吃的消费，游客还会到那头的特产店铺区购买商品。今年受世界杯影响，游客担心安全，客流量比上年同期减少了30%多。去年夏天阳书记过来视察，人流量比现在多多了，真是摩肩接踵，人流如织！” 空气中浓香扑鼻，和着歌唱般悠长的叫卖声和揽客声，充满了浓郁的异域风情。 街道平坦宽阔，两旁的店铺整齐划一，店前清一色搭建着啤酒商赞助的布篷活动房。 店铺里面，布篷活动房下，餐桌餐椅摆得满满当当。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围坐在桌边，一手端着啤酒杯，一手举着长长的烤得喷香的羊肉串，大块朵硕，满头油汗，吃得痛快淋漓。 步行街两头和街道内部有不少民警在流动执勤。或许是已经接到了通知，民警们制服齐整，警姿规范，工作态度十分端正。 象这种人流密集区，肯定是安保重点防范地，闻同倒不担心会出问题。恐怖分子想在这儿搞暴力袭击，机会基本为零。 所谓人越多的地方越安全，游客们或许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看起来并没有人担心会发生什么事。 闻同表扬道：“不错，确实不错！象这样的特色市场，能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养活很多家庭，又能满足游客的需求，应该提倡。” 市委书记满脸笑意地道：“要不要进去走走？” 闻同欣然道：“好，走！” 市委书记刚跟在闻同身后走出两步，秘书急步过来，手里拿着手机不住地向他打眼色。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有急事，秘书是不会来打扰的。市委书记稍稍犹豫了一下，从秘书手中接过手机，往街道旁边走出几步对着手机道：“喂，哪位？” “汉书记，我是地矿局吴子青。我现在在钠硝石矿区，刚刚发现一点问题，现场出现一处遗弃的坑洞，非常隐蔽，技术人员判断采掘时间至少在三年前……”电话那头声音很急，夹杂着慌乱不安。 汉书记打断道：“估计采走多少量？” 那头说道：“粗估一下，大概十几吨。矿区在戈壁滩，周围几十里内没有人烟，追查难度不小……” 十几吨！汉书记倒吸了一口凉气，瞟了一眼已经走出几十步外的闻同等人，略一考虑，一咬牙命令道：“好几年前的事了，填平了它，先这样！” 挂断电话，他招手唤过秘书，低声吩咐道：“你马上打电话给政法委托书记，告诉他加强戒备，尤其要防备土制炸弹。” 油馕，芝麻馕，馕炕烤肉，馕托肉，烤羊肉串，烤全羊，烤包子，薄皮包子，抓饭，各色风味小吃陈列在眼前，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 “巴郎子”和“羊缸子”一面热情地招呼路过的客人，一面应店内外吃客的招唤，急急地穿梭往来于桌椅之间。 闻同大开眼界，兴致勃勃地道：“我们也选一家，解决肚子问题？”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汉书记正准备提议去安排好的大饭店用餐，听闻同要在这种地方吃，他看着崔副秘书长，迟疑地道：“这里人多，有些乱，是不是……” 崔副秘书长也劝闻同道：“是不是换个地方？已经安排好了。” 闻同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就在这儿随便选一家。品尝地道风味小吃，就要在街头小店。” 汉书记和崔副秘书长不再坚持，马上安排人就近选了一家干净整洁些的店，引着闻同上二楼。 二楼摆着七八张桌子，大部分坐上了人，只剩一张空桌。随行的姑城市委秘书长在老板的指点下，把闻同等人往那张空桌上让。 一个梳分头的小伙子蹭地从邻桌的椅子上站起来，巴掌在空桌上拍了几拍，傲慢地对老板道：“这桌有人！” 第1013章 张狂公子哥 一桌足够十个人坐，老板看他那一桌才坐了六个人，就道：“你那一桌不是还有空位吗？” 小伙子生硬地道：“人多，不够坐。” 老板并不知道闻同等人的身份，对他来说来的都是客，大家平等。他问道：“你还有几位客人要来？” 小伙子很冲地说道：“少废话，甭管来几个，吃你多少东西，付你多少钱不就完了？” 坐着的那五个人，有四个膀大腰圆，清一色剪着小平头，粗眉鼓眼，身穿黑西服，那副形象象是生恐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保镖。 四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闻同等人脸上扫来扫去，眼神充满挑衅，大有立即拳头说话的意思。 另外一个也是年轻人，服饰考究，身材颀长，面相英俊，长得非常地帅气。 他一直没有抬头，两手托着羊肉串，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仿佛完全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 老板是个老实的维族生意人，见这几个汉人的架式，就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厉害角色，忙转头对市委秘书长道：“麻烦你们坐楼下吧，楼下马上就能腾出空桌。” 市委秘书长在姑城这块地盘上出来吃饭还是头一回吃瘪，他察言观色，猜测这几个人不是本地的，可能是外地来旅游或者公干的某位富家公子哥。 他之所以猜测为富家公子哥，而不是贵家公子哥，是因为若是显贵公子，肯定会惊动地方接待。 他没有急于发作，忍住火气沉声问梳分头的小伙子道：“你们的客人还要多久过来？” 小伙子下巴一扬道：“这个没必要告诉你。” 当着各位领导面子栽到这种程度，秘书长气得脸色铁青，两只手都在微微颤抖。 闻同看情形不对，微笑道：“既然人家先占了，那就算了，下楼去吧。” 闻同高风亮节，不屑于和人家一般见识，崔副秘书长、汉书记也不好说什么，用眼色示意市委秘书长克制，听从闻同的安排。 就在这时候从楼下上来两位中年男人。梳分头的小伙子面对着楼梯口，一眼就看见这两人，连忙回身几步走到公子哥身边，俯下身谦卑地说道：“佟副市长来了！”他故意说得大声，好让闻同等人听见。 公子哥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羊肉串，从小伙子手中接过湿纸巾边擦手边缓缓地站起身，刚要开口和佟副市长打招呼，忽地错愕地顿住身形，神色尴尬之极。 上来的佟副市长发现市委一把手汉书记，猛地一下还以为他也是为了公子哥来的，待见到崔副秘书长等人时才反应了过来，赶忙上前打招呼。 闻同来姑城调研主要是和市委接触，他还不知道这事，所以就没有理会闻同。 公子哥丢下手中的湿纸巾，换上一副笑脸，步子不快不慢地向汉书记走过来，嘴里说道：“抱歉得很，不知道是汉书记，得罪了！” 佟副市长不知道内情，从旁介绍道：“汉书记，这位就是来我市考察投资项目的蜃影矿业集团的少东家关总，关润东。关总，这位是我们市委汉书记。关总是第一次来我们姑城，坚持要在这儿用餐，品尝特色美食，哈、哈……” 汉书记和关润东握手时，用眼睛睨了闻同一眼，见他面色漠然，立即明白不能暴露他的身份。 应付了几句，他坚决地婉辞了关润东的挽留，陪闻同下到一楼用餐。 梳分头的小伙子打了个眼色，四个保镖才起身挪到旁边的空桌上。 佟副市长看在眼里，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暗道好大的谱，区区打手而已，没有主子的命令竟敢不动窝！ 关润东矜持地一伸手邀请道：“佟副市长，委屈了，请坐！” 蜃影矿业集团是国内知名民营企业，年营业额数百亿，实力非常雄厚。对于这家企业的背景，佟副市长有所了解，不想把不快带在脸上，哈哈笑道：“你来我们这里，选在这儿用餐，已经是我们失礼了，怎么还想请我？” 关润东也笑道：“一样、一样，今天我请你，改日再吃你的！” 佟副市长开玩笑道：“你会算账啊，这里便宜，改日我可不能请你再吃小馆子！” 两人哈哈笑着一齐落座。又说了几句闲话，关润东忽然凑过身体，压低声音问道：“刚才和汉书记一起的那位大高个子领导，似乎不一般啊？” 佟副市长早就有了这个感觉，但汉书记没有介绍，他自然不好问。听关润东探听，他不想栽了面子，打着哈哈掩饰道：“是啊，是啊……” 闻同设法把周先昊调到身边，孙家祥就不好再调了，只能把他留在科联。 科联工作清闲，收入也相对有限，他就把于巧巧安排进待遇丰厚的建设工程质量安全监督站。 于巧巧早先虽是个普通农妇，但文化水平并不低，高中学历。在云缈省时，她就被闻同安排到建设工程质量安全监督站工作，经验已然十分丰富了，能够胜任寻常的管理性岗位。 孙家祥进科联的时候是办公室的科长，实际主要负责给闻同开车。闻同调走后，办公室张主任没有亏待他，不仅不再安排他给领导当司机，还让他专门负责一块后勤事务，让他的科长当得名副其实。 不用给闻同当司机，就免了起早贪黑、行踪无定之苦，工作轻松自在，孙家祥倒反而浑身不自在。 尽管身边同事上班迟到早退的不少，他却始终严格要求自己准时上下班，哪怕没事在办公室看报纸也不早退。 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之一，否则闻同何以对他不离不弃？ 晚上吃过饭，老婆于巧巧去洗碗，他和儿子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新闻边讨论世界杯的事。 闻同也给他一家三口搞了三张开幕式门票。他儿子正上高中，能够亲历盛大的世界杯开幕式，现场目睹一个个国际巨星，兴奋得不得了，一有空就找老爹研究球员资料，预测赛事。 父子俩对夺冠热门队的预测分歧很大，正争得不亦乐乎时，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第1014章 连夜突袭 小伙子扭身去接电话，嘴里还在和老爹争执：“爸爸，你思想太保守啦！阿根廷不是以前的阿根廷了，空有华丽的技术和天才球员，关键时候顶不住，总是掉链子。我敢打赌，别说夺冠了，能进四强就了不起了——喂？……哈多叔叔，是你！……爸爸，哈多叔叔找你，有急事！” 哈多是个聪明的小伙子，窥出孙家祥是闻同的贴心人，就着意结纳父子俩，平时有事没事通通电话联络感情。 他是不敢向闻同、兰蕙芷要电话号码的，就是知道也不敢主动打，但和孙家祥保持联系实际上就等于和闻同、兰蕙芷保持联系。 他这次打电话给孙家祥是真有急事，开口就道：“孙哥，实在对不起，事情重要，请您让家里其他人暂时避开。” 孙家祥把儿子赶进卧室，又喊老婆于巧巧把厨房门关紧，这才对哈多说道：“好了，你说吧。” “孙哥，我太爷爷让我想办法告诉闻副主任，我们村子附近一家制砖厂偷偷制造炸药，应该不少。我的意思是，请你转告……” 孙家祥知道事情的轻重，马上打断道：“这样，我把闻副主任秘书周先昊处长的手机号码告诉你，你马上联系他。你记一下，他的号是……” 哈多记下周先昊的手机号码，又复述了一遍，叮嘱孙家祥道：“孙哥，你知道的，要是让人知道是我家举报的，会很不好的！” 孙家祥道：“你放心，闻副主任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考虑不到这一点？” 周先昊正随闻同在姑城一个社区调研，看见手机来电显示的是陌生号码，就从人群中走出来接听电话。那头哈多说道：“您好，是周先昊周处长吗？” 周先昊没少接七弯八拐套关系的电话，不答反问道：“请问你哪位？” “您好，我是孙家祥孙哥的朋友，叫哈多。是这样的，我老家在姑城，我太爷爷刚刚听说一条重要情报，村子附近一家制砖厂偷制炸药，估计量不少……” 实际上哈多的太爷爷几天前就听说过这事，但一直没有举报。他之所以和其他知情村民一样不举报，主要是担心身份被泄露，另外大家同为一族人，从感情上也不太愿意这么干。 但一想到炸弹爆炸，不知道会造成多少人惨死，他又于心不忍。 正在他思想激烈斗争的时候，哈多打电话回来，顺口告诉他在热山市巧遇闻同。 老人家灵机一动，如果直接向闻同举报，既能达到目的，又不会泄露身份，所以就有了哈多这个电话。 周先昊二话不说，一挂电话立即把闻同请到一边，详详细细地向他汇报。 这事有确切的举报人，有具体的地址和对象，可信度很高。闻同立即临时中断正和居民的座谈，把崔副秘书长、汉书记叫到车上，面色凝重地道：“刚刚接到一条消息，我们姑城市瓦胎县哈巴塔里乡拉瓦索马当村附近一家制砖厂偷制炸药，数量可能不小。” 汉书记心脏猛地一坠，第一个念头就是会不会和被盗采的钠硝石矿有关？他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让人填平盗采坑洞的事也知道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好在他没有绕过市里，也似乎无意插手干涉，这件事的处置权必须抓在手里！ 想到这里汉书记抢先道：“这不是小事，至关重要，我马上安排警力去现场搜查，务必调查清楚，彻底消除隐患！” 凌晨一点时分，市公安局调集的二十名武警士兵和防爆专家赶到制砖厂。 警车深更半夜行驶在人烟稀少的乡村，动静很大，十分惹人注目，半路上就会暴露行踪，所以全体人员共乘一辆厢式货车掩人耳目。 车刚一停下，武警战士们按照向导的指点迅速摸黑潜伏到制砖厂四周布控。 带队的副局长坐在车头副驾驶座上，望着黑沉沉的砖厂刚要下令突击，一发子弹尖啸着飞过来，擦着他的鼻尖把左手举着的静音对讲机打得稀烂。 车一停下时就灭了灯，四周除了对讲机指示灯微弱的光线外再没有任何光亮，也正是这点亮光闯了祸。 要不是他听到墙内传出响动，身体本能地往后仰倒，这条命今晚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他来不及庆幸，一缩身撞开车门，跳下地迅速跑到车体另一侧，卧倒在地高声下令道：“全体有了，预备——开始！” 子弹击打在车厢厢体上，传出一连串密集的闷响。在枪声中，照明弹同时从四面八方飞往墙内，瞬间把漆黑的厂区照得亮如白昼。 正对厂门的墙根下几个汉子捂着眼睛惊慌失措地四下乱窜，骤然而至的强光让他们无所适从，眼睛被刺激得不敢睁开。 紧接着，一枚枚强力麻醉弹在汉子们周围炸开，散发出滚滚烟雾。不到一分钟，几名汉子支持不住，踉踉跄跄地先后摔倒在地。 几名武警战士把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筒安放在墙外码放的砖坯顶上，打开开关后人迅速地闪开。 几道强烈的光柱划过围墙顶，直直地照射进墙内，覆盖着几大片面积。 等了一分多钟，不见墙内传出枪声，武警战士们开始突入厂区。整个过程中武警战士们没有遇到任何对抗，非常地顺利。 在排除掉危险后，战士们开始全面搜查厂区，寻找炸药。被抓捕的几名汉子嘴巴异常地紧，任武警战士如何审问，就是不开口。 战士们搜查得非常仔细，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连几处隐蔽的地窖也挖开了查看。但让大家失望的是，把厂区和周围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一点炸药的影子。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在厂办公室的木柜子里战士们发现大量的宣传册和非法资料，充分证明这是恐怖势力的重要据点。 副局长皱紧眉头，看着面前地上一堆的宣传册和资料陷入沉思。有的宣传册和资料已经陈旧，明显被人翻阅过多次。 第1015章 巨量爆炸物 联系到刚才的枪声和缴获的枪支，事情已经确凿无疑，暴力恐怖组织把这里作为据点已经很久了。 这样的话，那偷制炸药是完全有可能的，但为什么发现不了一点痕迹呢？不可能，决不可能，一定会有迹可查！ 想到这里，副局长抬头对跟来的防爆专家道：“老李，你仔细分析一下，如果非法制造炸药，可能会留下哪些痕迹？” 老李道：“凭我的经验和直觉，这个据点不应该没有非法制造爆炸物的行为。我推测，制成品已经被转移走了，甚至已经进入破坏地点。至于制造现场，肯定仔细清理过，抹掉了痕迹。这样吧，我和战士们一起全面过一遍，刚才我没有全部看到。” 一个多小时后，一名武警战士兴冲冲地跑来向副局长报告道：“发现了，在窑边上一间平房的墙壁上发现残留的原料，李专家说是天然钠硝石……” 副局长拔脚就走，一路小跑赶到那间平房。老李正小心翼翼地从墙壁泥缝里取样，看到副局长进来，汇报道：“没错，是天然钠硝石残渣。从残渣颜色、数量、分布形态判断，现场发生非法制造爆炸物行为至少有一年时间，制成的爆炸物不会少于两吨。你们看，这间平房没有窗户，墙壁厚度近一米，里间装着坚固密封的防盗门，外间也是防盗门。再去平房外看看，紧挨着窑的烟囱，这样制造爆炸物时化学反应散发出的气味就会被砖窑排放的浓重的煤烟味稀释，不致于让人起疑。还有，你们再看……” 副局长脸色阴沉地打断道：“好了，老李，差不多就行了。现在不是技术分析的时候，关键是这些爆炸物的去向！”说完他径直回到车上，掏出手机拨打汉书记的电话。 汉书记心里记挂着这件事，一直没敢睡，在等待最终结果。在此之前副局长已经几次向他电话汇报过进展，他对情况已经很了解。 手机一响他立即接听，听完副局长的汇报后，沉声命令道：“当务之急是爆炸物的流向，所以你们不能马上返回，就地等待进一步指示！” 汉书记心里明白，不能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否则他将无法承担后果。 他先拨通指挥协调小组值班领导的电话，把情况作了详细汇报，并听取他的指示。 挂断电话后，他看了看表已经是早晨六点十分，略一考虑又拨打周先昊的手机。 周先昊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这个时候他已经起床，正在卫生间洗漱。 汉书记说道：“周处长，不好意思，没打扰你休息吧？” 周先昊一边用毛巾抹着嘴上的牙膏沫，一边说道：“没关系，已经起来了，刷牙刷到一半。” 汉书记说：“我想和闻副主任通电话，有没有关系？” “可以的，他应该起床了。你先别挂，我直接过去找他。”周先昊当秘书多年，深知汉书记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肯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汇报。 闻同听完汉书记的汇报，顾不得来时给督调组成员规定的“少说、不表态、不插手”纪律，说道：“根据我的判断，提几点建议，一是严密封锁消息，避免造成社会大恐慌；二是迅速调查制砖厂老板和相关嫌疑人，撒网搜捕，追查爆炸物流向；三是请求驻军支援，对重点防范区域进一步加强戒备；四是马上组织大排查，查找清除可能已经安放到目标位置的爆炸物。那么大量的爆炸物，不太可能全部制造威力有限的土炸弹，很有可能针对某处重要场所或者重要建筑物实施大破坏量的剧烈爆炸！” 汉书记头脑中马上幻化出雄伟的市委市政府大楼在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中化为灰烬的可怖场景，通身马上冒出一层密密的冷汗。他定了定神，不由自主地一挺胸，大声道：“请您放心，我马上落实！” 闻同提出的第一、第二条建议，他昨天晚上在接到副局长遭遇枪袭的汇报时就作出了相应的安排。 刚才在向指挥协调小组值班领导汇报时，值班领导也向他发出了类似的指示。 对于闻同提出的请求驻军支援、全面排查重要场所和重要建筑物隐伏大破坏量爆炸物的建议，他和值班领导暂时都还没能考虑到。 挂掉电话，他立即把闻同提出的几点建议原封不动地向指挥协调小组值班领导做了汇报。 值班领导无法作出决策，随即直接把电话打给阳书记。几分钟后，阳书记亲自给汉书记打来电话，作出几点指示，对闻同提出的建议全部接受。 至于协调驻军支援，只能由阳书记亲自安排。 给汉书记打过电话，阳书记又拨通闻同的手机，说道：“闻副主任，一大早打扰你，很对不住。非常感谢你及时的情报，再就是你提出的几条非常好的指导意见，我们正在部署落实。我的意见是，此事由姑城市委主要负责同志具体负责落实，请你老弟从旁监督把控，好不好？”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没必要也不能推托，闻同爽快地道：“监督把控谈不上，当好参谋吧。” 汉书记熟悉情况，由他来具体负责落实是最恰当的选择。闻同非常赞同阳书记的这个决定，如果他从上面派领导过来牵头，反而会因为对情况不熟悉而影响工作效率和效果。 制砖厂老板和某些可能存在的骨干分子始终没能抓到，没有人知道其去向。 上午八点左右，在制砖厂现场抓捕的几位犯罪嫌疑人终于熬不住审讯开口招供，但他们所知有限，对于爆炸物流向并不知情。 据他们供述，早在五年前制砖厂就开始私采钠销石矿，深夜用车辆拉回砖厂，在砖厂窑旁平房的里间非法制造爆炸物。 对于制成爆炸物的具体数量，他们同样不知情，只说“很多很多”。 快九点的时候，一位和闻声年龄相若的军人大步流星地走进安保指挥协调姑城分中心。 第1016章 十年重逢 汉书记正和闻同等人在研究案情，见他进来，忙站起身笑着介绍道：“闻副主任，这位是来支援的邢克坚大校。” 邢克坚“啪”地一个立正，手一抬，高声对闻同道：“报告闻副主任，x部x独立师已奉命于今晨七点零六分开始加入安保工作，师长邢克坚报到，请指示！” 邢克坚的名字刚劲威武，人却长得眉清目秀，英俊非常。 闻同上前几步，伸出手微笑道：“你好，邢师长！” 邢克坚的气质和闻声颇为相似，骄傲但不令人讨厌，眼神透着一股疲赖劲，这让闻同凭空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邢克坚放下敬礼的手，伸出双手和闻同相握，神情异常认真地道：“您好，闻副主任！好几年前就听过您的大名，是因为食品安全治理。我爱人的籍贯是云缈省利然市，不过人是在天都长大的。” 略作客套，众人重新落座研究案情，一致认为今晚举行世界杯开幕式，是恐怖组织发动暴力袭击的最可能时机。 现在距离开幕式还不到十二个小时，而爆炸物的流向却没有一点眉目！ 兰蕙芷大学毕业整十年，在白燕的热心操持下，班上的同学决定举行一次毕业十周年庆。 本来这样的活动安排在母校云缈大学医学院才有意义，但兰蕙芷在天都，大家就一致决定把地点放在天都，正好顺便来看世界杯比赛。 经历了去年的那次大波折后，兰蕙芷不再在人前刻意地隐瞒拥有的巨额财富，大大方方地花钱。 这次同班同学来天都参加聚会、旅游和看世界杯比赛，她出资接待，不仅安排四星级酒店住宿，租了几辆车全程接送，还在置地饭店摆下接风宴。 因为观看今晚的世界杯开幕式需要提前入场，所以接风宴安排在中午。 接风宴选在了置地饭店唯一的“元首”包间。这间大包间面积二百六十六个平方米，从墙上的壁纸到桌上的餐具无一处不极尽精致奢华，宛如一座华贵的真花木微型园林，“包间费”已经涨到一万元。 应兰蕙芷的特别要求，酒店把原来摆放在大堂的巨型旋转餐桌临时移进包间。这张旋转餐桌实在够大，设有整整五十个座位，正适合聚会时同桌共庆。 毕业十年，绝大多数人已经工作稳定，成家生子。大家虽然收入都还不错，但多数也还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干得顶出色的也就是当个医院中层领导。 有几个耐不住清贫的，一狠心转行干医药代表捞钱，收入就比一直本本分分当医生的强得太多。 不过和开公司的白燕，还有老公出色的尤小霞、南雪珍三个比的话，他们又差得远了。 进到这间在天都闻名遐迩的“元首”包间，所有人都大叫开了回眼界，跟着父母一起来的小孩子们更是兴奋得在花木饰物之间穿来钻去地玩闹。 这哪里是吃饭的包间，简直就是用银子堆出来的皇家室内园林！ 很多人毕业后一直没有见过面，十年后再次重逢，让他们格外兴奋。大家三三两两地坐在巧妙放置在包间各个位置的软椅上，纵声谈笑，热烈地叙旧。 就在大家聊得不亦乐乎时，宽大的包间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高叫：“兄弟姐妹们，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大家一齐扭头看向门口，待看清白燕旁边的兰蕙芷时，女同学们不顾三十多岁已为人母的年龄，一个个激动得哇哇大叫。 兰蕙芷上午陪小感感现场彩排，快中午时才赶来酒店，看到眼前一张张无比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向自己走来，心情同样激动得不行。 一下子，女同学们你抱我，我抱你，把兰蕙芷围在了中间，又笑又叫地闹个不停。 男同学们不好参加拥抱大赛，就和女同学的老公们一起站在人群外，傻呵呵地陪笑。 “小芷，你越来越美丽了！” “迷人，超迷人！羡慕死我了！” “过去这么多年，你看不出什么变化啊！看看我，都成老太婆啦！” …… 好一阵热闹后，留在酒店招呼各位同学的尤小霞大笑道：“好了，好了，疯够了没有？还是留点劲儿，一会儿再疯吧！” 和她一起留在酒店的南雪珍冲老公嚷道：“快让服务员上菜吧，抓紧时间！” 南雪珍的老公已经调出云缈省政府，在江映一个区当常务副区长。接到老婆的命令，他赶紧绕过女人堆，到门口对等在门外的两名服务员道：“开始上菜吧，可以了。” 一番推让后，自然是兰蕙芷坐到主位，左右分别是尤小霞和南雪珍两家人。 经历好一番波折后，白燕如愿和边湖市公安局李副局长——原来的特警支队李支队长——结了婚，得了个圆满的结局。 她老公因为需要参加边湖市世界杯安保工作，这次没能一起来。 当年班上有三十多个同学，这次来的只有二十个，加上各人的另一半和孩子，刚好坐满座。 这类同学聚会，混得不如意的人自然选择逃避，无心来参加。也有人是实在忙，请不下假来。 凉菜流水似地端上来，每份一律四盘。服务员给大人们斟上法国原装红酒，小孩子们则是各色高档饮料。 兰蕙芷举起酒杯道：“今天重逢，真的是高兴，欢迎大家尽量多玩几天。第一杯干了，谁也不可以掉队！” 免费住着四星级酒店，出行又有免费车辆接送，时间允许的人，自然愿意多玩几天。 大家一齐举杯，隔空相邀，不分男女一律喝干，连小孩子们也“咕嘟、咕嘟”学大人们干杯。 当年的班长现在是医药贩子，负责一家大型制药公司的省级销售公司，在同学中算是成功人士。 他放下杯子，感慨道：“社会真能改变人，能把好人变成坏人，把坏人变成恶人！在学校时候的那些狗屁理想，一进社会，自己都觉得可笑之极！” 一位女同学道：“你干的行当，灰色泛滥，污泥浊水。你看，连你自己都承认自己是恶人了！” 第1017章 自作多情 不在医疗行当的白燕帮腔道：“就是，现在看病那么贵，你们是罪恶推手！” 尤小霞也道：“药贩子是挺讨人烦的，老追着磨你，死缠烂打！”她是边湖市医院副院长兼科学城分院院长，手中握有一定的药品药械采购权。 老班长一脸无辜，看着大家道：“我在学校就是坏人吗？原来我在女生中间人缘这么差！我的女同胞们，药贩子也是被逼的，和你们一样也是受害者！咱们张三别笑李四，我们吃上游，你们吃下游，归根到底还是我们求你们！” 大家爆笑。 老班长道：“这次有机会聚会，第一个要感谢兰蕙芷，再就是白燕、南雪珍、尤小霞。你们操持得太圆满了，让我这个大男人惭愧！不过，还是有一点美中不足……” 他故意不说，吊大家胃口。白燕生意成功，婚姻如意，心情奇好，对他一瞪眼道：“主要是小芷，我们三个也就是帮着跑跑腿。你说呀，还有什么美中不足？说不清楚的话，或者不能让我们服气，罚半斤二锅头！” 女同学们一齐朝他瞪眼，老班长赶紧投降，笑道：“唯一的遗憾就是小芷的先生没来！决定搞聚会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一定要和他合影留念，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女同学们连连道：“对、对、对，有道理，有道理！” 兰蕙芷笑道：“他去了西北，出长差。” 一位女同学道：“那看来只能等二十周年庆了！” 南雪珍意味深长地道：“二十周年庆，恐怕到时候连见他都没有可能了！” 大家争着说了一些羡慕祝福的话。一位女同学对尤小霞道：“小霞，你家先生也很厉害啊！今天老实招供，他年薪到底多少？说出来让我们羡慕羡慕，给姐妹们的男人增加压力，鞭策他们奋起直追！” 南雪珍调侃道：“别看年薪，看年收入！” 兰蕙芷也笑道：“年薪不全面，还有分红呢！” 女同学们纷纷起哄，催尤小霞快说。尤小霞笑着偏头对周刚道：“大家都让你招供呢！” 周刚笑道：“从咱们恋爱算起，我已经七年多没见过工资卡了！” 大家再次爆笑，嘲笑尤小霞是管家婆，一齐催她招供。尤小霞自己也笑得不行，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说道：“去年确实很不错，自动化所完成了几项重大研究课题，集团非常满意，他个人的收入总共五百万多一点。” 大家发出一片惊叹声。尤小霞赶紧补充道：“明天晚上我们作东，请大家去国际饭店吃西式大餐！” 南雪珍笑道：“还有一个人，也很不错哟！” 大家一齐转头看向白燕。白燕笑道：“我比不了小霞，辛辛苦苦打拼一年，也就落下她家先生的一半多一点吧。后天晚上我请，先吃饭，吃完饭去唱歌。” 老班长一咬牙道：“大后天没人走吧？晚上我来安排！当了这么些年药贩子，自我感觉小有所成，多少有些积蓄。——尤小霞，今天这顿饭多少银子？” 尤小霞笑道：“怎么？你也想安排在这儿？” 老班长一缩脖子，连连摇手道：“有自知之明，不敢打肿脸充胖子，好奇，好奇而已！” 南雪珍伸出两根手指，笑道：“鲍翅燕参蟹齐全，不分大人孩子，一人一大份！” 老班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二十万？” 尤小霞说：“对了！到底是吃喝嫖赌玩五毒俱全的行家，一猜就中！” 兰蕙芷笑道：“好了、好了，怎么没完没了地说这些！” 老班长道：“兰蕙芷，我最服你，条件那么好，还能静下心学习。你现在是我们班水平最高的，绝对的！” 一位女同学道：“哪里是我们班，是我们这一届！” 包间的门没有关上，不时传出大家的哄笑声。一位衣饰华贵的年轻女人挎着坤包扬着美丽的小脸，斜眼瞄了瞄包间内的大餐桌嘲讽道：“没素质，吵吵闹闹，把这当大排档呢！” 她声音很大，包间里恰好这时候没人说话，大家都听见了。 天啊，这不是大明星马予依嘛！众人纷纷从大开的包间门向外望，眼神热切，似乎没有人去计较大明星的刻薄。 被人目光簇拥的大明星脸扬得更高，傲慢地向旋转餐桌扫去一眼，忽然脚下象被钉子钉住了一样，迅速换上一副灿烂如花的笑脸，边快步向包间走来边喊道：“兰教授，是您啊！” 尤小霞咕哝道：“不愧是大明星，表演功力真深厚啊！” 兰蕙芷坐在旋转餐桌的最里面，离门口不近。大明星不辞麻烦，绕过去热情万分地道：“上午还看见您，没想到又在这儿见面，咱们真是有缘份！您是和朋友聚会吗？” 兰蕙芷素来不主动和娱乐圈的女人打交道，认识大明星是因为陪女儿感感参加世界杯开幕式彩排，和她碰过几次面。 大明星听说兰蕙芷的身份后，马上贴上来套近乎，一来二去就自认为她的朋友。 兰蕙芷表情冷淡，说道：“同学聚会。” 大明星一点也没有觉得委屈的意思，依旧大献殷勤，还邀请兰蕙芷去参加她最近一部大片的首映式。 兰蕙芷本来就对她不热衷，又反感她刚才嚣张的气焰，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的邀请。 大明星却象看不见似的，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些话才告辞离开。 她一走，尤小霞痛快地道：“小芷，干得好，太自以为是了，真解气！” 兰蕙芷微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不喜欢娱乐圈的人。” 同一时刻，在安保指挥协调姑城分中心，气氛异常地沉闷压抑。汉书记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连早饭、午饭都没有胃口吃，从昨晚到现在十七八个小时只喝了一杯牛奶。 恐怖组织的据点存在了几年时间，从事非法讲经、非法培训活动，非法私藏枪支，非法私制大量爆炸物，而地方政府竟然毫无所觉，这是多大的过失？ 第1018章 连环爆炸 大排查工作已经结束，全市重要场所和重要建筑物都象被篦子过了一遍一样，结果没有发现预伏的可疑爆炸物。 与此同时，其他地市同步展开大排查，同样未发现异常。 本来没有发现恐怖分子有目的安置的爆炸物是好事，但是那么大量的爆炸品始终不见踪影，叫人如何安心？ 就在大家冥思苦想时，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紧接着又是连续三声巨响。 随即，街道上行人惊惶失措地四处逃窜，发出各种呼喊声。 一块窗玻璃被声浪震得脱离窗框，在空中晃了几晃，终于跌到楼下，传上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众人抢到窗前，探头往楼下街道上看。街道上混乱一片，六七辆警车正急速往事发地点汇聚。 这里是安保指挥协调分中心，周围警力部署密集。现场已经有十几位警察，正合力从一辆出租车上往下拖两名青年。 从屋子里可以看出来，被扔炸弹的是指挥协调分中心斜对面的派出所、区法院和区检察院。 几分钟后，负责此区域安保的一位公安局领导上来汇报，爆炸造成两人重伤，四人轻伤，现场无人员死亡。 汉书记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能不能检出爆炸材料的成分？我的意思是，要马上调查是不是从制砖厂流出来的！如果是的话，一定要撬开那两个扔炸弹的人的嘴巴，追查……” “嘭——嘭——嘭——”接连三声炸响远远地传来，打断了汉书记的话。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暗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汉书记略一思考，对闻同道：“闻副主任，我认为戒备级别需要上升一级，对街道上行驶的各类车辆实行随机强行检查！” 闻同点点头道：“我没有异议。” 汉书记转过头，声音喑哑地对市政法委托书记道：“老托，请下达命令！” 大概半个小时后，市公安局一位副局长打电话进来汇报检测结果，刚刚在附近发生爆炸的自制炸弹，可以确定是从那家制砖厂流出来的。现场抓获的两名犯罪嫌疑人，市公安局正在突击审讯。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第二次爆炸的检测结果也出来了，和第一次一模一样。 市区陷入安静，下面的县城马上传来坏消息。就在市公安局对犯罪嫌疑人突击审讯的时候，指挥协调分中心连续接到下面几个县的电话，报告县城刚刚发生爆炸事件，所幸的是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警方对犯罪嫌疑人的突击审讯，进展很不顺利。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受人临时重金雇佣，所知极其有限，根本提供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邢克坚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就算是所有爆炸的炸弹都是从制砖厂流出来的，那也没有多少量，和两吨以上差远了！还有那么大的量，去了哪儿？去了哪儿？到底去了哪儿？嗯，不过，爆炸都在我们姑城境内发生，这也说明了，爆炸物很有可能留在了姑城境内，并没有出市境。” 大家精神一振，对呀，这种可能性不小！现在各地戒备森严，犯罪分子再想偷偷运输大量爆炸物品去其他地方，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如果邢克坚的推断成立，那破坏就会被阻隔在本市境内，这样姑城市的责任多少也要轻一些。 有了一点新的发现，大家的热情被重新点燃，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研究对策。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既然短时间内无法查找到爆炸物“主力”的下落，那就实行“堵”，持续保持高级别戒备状态，尽可能不给恐怖组织实施爆炸的机会。 有了邢克坚独立师的加入，实现这个战术目的是完全现实的，就是大家都更辛苦一些，昼夜展开大密度巡防。 仿佛在佐证邢克坚的推断，接连有三个县打来电话，报告其所辖集镇刚刚发生数起爆炸事件，具体情形和此前发生的系列爆炸案基本一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距离最危险的时刻——世界杯开幕式开始只有两个小时！ 为了稳定人心，汉书记暂时离开指挥协调分中心，亲自去市电视台直播室发表电视讲话，一是有限通报爆炸事件，二是安抚民心。 虽然本地暴恐事件并不鲜见，爆炸也不是稀罕事，但如此密集地发生却少见，适时的公开信息和安抚民心是十分有必要的。 闻同一直在现场，认真听取大家的讨论，但基本没有发言。他向工作人员要过爆炸初步调查报告，认真地翻看起来。 这些调查报告有发生在市区的爆炸，也有发生在下面县城的。从爆炸残留物检测结果看，警方断定都是从制砖厂流出的炸弹。 从爆炸作案手法、实施人员和发生过程看，也基本一致。 慢慢地，他发现一点蹊跷，第一波爆炸造成两人重伤、四人轻伤，第二波爆炸只造成两人轻伤，此后因为有了警觉，发生的一系列爆炸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财产损失亦有限。 明明知道警方有了准备，再实施爆炸破坏力有限，为什么还要接二连三地作案？传达的什么信号？是不是怀有什么特殊目的？ 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感觉有了苗头。 闻同放下手中的调查报告，清咳一声，说道：“请大家安静一下，听听我的分析。恐怖分子开始在市区实施爆炸，后来转移到县城，接下来又转移到了集镇。他们是什么目的？可不可以理解成为我们营造一种心理暗示？即在军、警力量携手合作下，他们实施暴力袭击的空间被大大压缩，机会越来越小，已经被迫向下转移，市区已经安全了。” “这是其一。其二，对方明明知道我们已经有了准备，再实施爆炸破坏力有限，为什么还要接二连三地作案？可不可以理解成声东击西？把我们的注意力往小威力的爆炸上引，营造一种假象，让我们误以为他们黔驴技穷，掀不起大的风浪？” 第1019章 危情时刻 邢克坚几乎是冲到闻同面前，双眼灼灼闪亮，看着闻同道：“您的意思是，他们真正的目的还是在市区？——呃，就是说爆炸物‘主力’在市区，对准的目标是市区某处？” 好在他到底是极有素养的高级军官，并没有忘记对闻同应有的礼貌。 闻同轻轻点了点头，颔首道：“对！” 邢克坚几个大步跨到墙上的大电子显示屏前，对工作人员命令道：“调出市区卫星地图，放大到最高倍数！” 再一次观看了一遍市区卫星地图，他径直走到墙上一台小电子显示屏前，托着下巴认真的观看实时监控画面。 这台显示屏监控的是步行街，实时画面定时在不同的监控摄像头之间切换，显示街头不同位置和角度的实时状态。 步行街上人流明显比往日多，既有来感受露天大集的外地游客，也有不愿守在家里观看开幕式的市民。 大家三五成群围坐在街边一张张餐桌上，纵声谈笑，边看电视边喝啤酒品尝各色维族美食，焦急地等待着一个多小时后的世界杯开幕式。 虽然刚刚发生了多起爆炸事件，但大家似乎并不是太在意，仍旧开开心心地享受着这难熬而又幸福的等待。 就在他们身边和步行街的周边，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和独立师士兵密布如云，对这块地方实施严密防护，还上哪儿找比这更安全的地方？ 在这里，近些年每年都会发生暴力事件，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画面上走过几位美国男游客，好奇地打量着这陌生而充满神秘色彩的场景，东张西望地寻找空的餐桌。 美国人走过镜头，接着又出现一男一女两名日本人，边走边嘴巴急速地一张一合，似乎在激烈争吵。 邢克坚厌恶地皱了皱眉，眼睛从那名日本女人暴露的性感大腿上移开。 日本女人超短裙的裙边从画面上飘过，露出街边油黑油黑的下水道井盖。 邢克坚呆了一呆，突然转身疾步走到电话机前，抓起电话拨出一串数字，清晰地命令道：“马上搜查步行街民族风味小吃街地下排水管道，排爆机器人准备！” 十几分钟后，步行街两端的地面上临时搭起几座两米多高的军用帐篷。独立师士兵持枪守卫在帐篷周围，严禁行人靠近。 过了几分钟，墙上小显示屏的画面由地面转入地下。 不知何故，画面很不稳定，“摇晃”得特别厉害，就象电影《有话好好说》里的晃镜头风格一般。 邢克坚向闻同解释道：“放军犬下去，给它们穿上特制防护服，头上安装着红外摄像头。” 为了抢时间，军犬同时从几个被军用帐篷遮蔽的下水道井口进入地下，所以显示屏上的画面也在不同的红外摄像头之间来回切换。 这是一场赌博，尽人事，听天命。屋里寂静无声，墙上挂钟发出的嘀嗒嘀嗒声，象一记记重锤敲击在众人的心脏上。 大家眼巴巴地盯着不停晃动的画面，心里在不断地祈祷爆炸物“主力”果真隐伏在下水道里，不住地催促军犬快一点。 这时候，汉书记从市电视台赶了回来，走到聚集在小显示屏的人群后面，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场景。 他刚要开口发问，突然，邢克坚狠狠地一拳砸在桌面上，低吼道：“找到了，果然在下水道！” 众人定睛一看，画面上闪过一点微光，微光中似乎有一只“大箱子”固定在下水道侧壁上。 他们根本来不及分辨，由于军犬在朝前运动，所以微光和“箱子”很快就从画面上消失不见。 汉书记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失态地对邢克坚叫道：“排除，能不能排除？还是紧急疏散地面人群？” 邢克坚神色冷峻地道：“军中防爆专家组会对录像进行技术分析，我们需要等待他们的分析结果。” 市政法委托书记自语道：“估计不止这一处，还会——又有了，又发现一处！” “第三处，发现了三处！” “第四处！” “第五处！” “第六处！” 邢克坚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距离八点还有一个小时。他对闻同、汉书记道：“可以排除，半个小时内能够全部拆除完毕。” 目标已经发现，汉书记恢复了冷静，当机立断道：“闻副主任，我决定选择排除方案。不过，如果半个小时不能全部拆除，将立即启动疏散方案。” 阳书记责成他具体负责，所以他不能把决策风险推到闻同头上，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决断。 他之所以没有一边疏散地面人群，一边排除地下隐伏的巨大险情，考虑的还是社会影响问题。 如果市民知道了自己所生活城市的地面下埋伏有大当量的炸弹，让他们还怎么敢在这座城市停留？在社会大恐慌下，如果人人趁夜抛弃房屋家财，拖家带口争相逃离这座城市，后续将会带来大量棘手的社会问题，会是怎样一场灾难完全可以想象。 更要命的是，这样的大恐慌还会迅速向其他城市蔓延！ 闻同点了点头，没有表示异议。 邢克坚说到做到，果然在半个小时内全部排除险情。 当排爆机器人拆除掉最后一根信号线时，汉书记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随即闭上眼睛，好半天没有睁开，生怕泪水流出来。 此时，小显示屏画面又切换回了地面上。在喝啤酒吃羊肉串看电视热烈谈笑的人们，不知道他们脚底下刚刚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大戏，军犬和排爆机器人联手把他们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步行街民族风味小吃街的险情排除了，并不等于这座城市的危险全部排除。随即，指挥协调分中心发出一连串的指令，按照轻重缓急，对全市的下水道进行全面排查。 ※※※※※※ 在正面看台稍稍偏上部位置，兰蕙溪伸手捅了捅身边的兰蕙芷，附耳大声问道：“三姐，感感那个小丫头片子，上次电话里和我姐夫说的那个秘密约定，到底是什么啊？” 第1020章 生死关头 现场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震得人耳鼓发麻。 兰蕙芷也高声道：“我哪里知道，她连我也不肯告诉，说要送给我们一个惊喜！” 小恩恩紧挨着奶奶和妈妈，坐在两人中间。兰蕙溪隔着兰蕙芷，探出身体搂过他贴耳问道：“恩恩，姐姐告诉你和你爸爸的秘密约定了吗？” 现场强烈的感官刺激让小恩恩激动得满脸涨红。他回头看着小姨，摇了摇头，顽皮地大声道：“小姨，你真是好奇大宝宝，等会儿不就知道了嘛！” 兰蕙溪举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子，笑骂道：“不学好，什么时候染上你姐姐的毛病了？” 等她坐回到座位上，李进靠近她问道：“恩恩刚才说什么呢？” 兰蕙溪伸手用力捅了他腰眼一下，嗔道：“要你管！” 李进躲闪不及，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攻击道：“他说谁是好奇大宝宝？” 兰蕙溪右手握成拳，拇指缩进掌心，四根手指的关节尖尖地对着李进的腰间作势威胁道：“你还说！还说！” 李进不躲反进，靠过身体嘴凑过去低声道：“你看，小孩子多好啊！我们赶快要一个吧，啊？” 兰蕙溪转头瞟了小恩恩一眼，回过身低笑道：“好呀，答应你了！” 李进惊喜地道：“真的？太好了，你终于同意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身后的妈妈一眼，见妈妈面露微笑，不由脸上一红，赶紧扭回头来。 他妈妈注意力放在小俩口身上，把宝贝儿子和儿媳妇的私房话听了个大概。 这时候场地上跑进一群欢快的小孩子，一边跑一边纵情歌舞。 小恩恩蹭地从座位上蹦起来，大叫道：“妈妈，我看到姐姐了！奶奶，您快看，那个就是姐姐！左边跑得很快的那个，哎呀，又到右边了……” 这是一组自由发挥程度较高的儿童节目，旨在表现孩子们活泼向上、天真烂漫、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天性。 小恩恩一直站着，对着场地大呼小叫。当小感感逐渐调整身位面对正面看台的时候，他迅速跳上座位，抖开早就准备好的一条红色横幅，左右两手各握住一根小木杆高举到空中，扯开喉咙大喊道：“姐——姐——，我在这儿——，我——爱——你——！姐——姐——，我在这儿——，我……” 他两手扯开的横幅上，也是写着“姐姐，我爱你”这句话。 现场导播捕捉到了这一场面，镜头对准他和横幅，在看台顶上各个位置的大屏幕上播放出来，足足给了五秒钟的时长。 音乐骤停，随即又骤然再起，意味着节目到了高潮，也是尾声。 面对正面看台的小感感，已经发现了亲人们。她突然收拢舞姿，双掌相对，十指相叠做出心形遥遥对着看台上的亲人们，持续了几秒钟后又转向镜头。 爸爸不能来现场，只能守在电视机前，这个对着镜头的“心”是送给他的。 可惜这个时候，闻同却无瑕顾及和宝贝女儿的秘密约定。指挥协调分中心墙上十几台小显示屏上，同时显示着军犬、警犬搜索多条城市下水道的画面。 危险时刻存在，这座城市随时有可能发生惊天动地、天翻地覆的大爆炸，包括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内！ 巨大的压力，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让他早忘记了和女儿的约定。 随着一条条下水道被宣告安全无恙，大家绷紧的心越来越轻松。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防爆专家组确认主城区最后一条下水道“未见异常”时，大家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长时间地热烈鼓掌。 这个时候，盛大的世界杯开幕式早已经结束。 闻同在姑城市原计划调研三天，因为爆炸事件而耽搁一天，就又往后顺延了两天。 开幕式次日上午，当他在一户农家走访时，接到中央领导亲自打来的电话。 在电话中，中央领导简单询问了一下昨晚的惊魂一刻，最后说道：“关键时刻，你勇于承担责任，坚守岗位，带领同志们一起想办法，群策群力，挽救了数万人的生命，避免了一起历史性人间惨剧，这很好！不过对自己的安全问题，还是要多注意，那边情况错综复杂，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闻同并没有将此事直接上报中央，中央领导是接到阳书记的详细汇报后才知道的。被人关心是很舒服的事，闻同心里暖暖的。 最后一天中午的时候，邢克坚给闻同打来电话，邀请道：“闻副主任，今晚我作东，为您送行。” 闻同爽快地答应了。晚上邢克坚的宴请，汉书记、托书记等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也参加了。 西北人热情好客，豪爽善饮，大家挨着个地向闻同敬酒。因为共同经历了一次生与死的考验，有了特殊的感情，对他们的敬酒闻同没有过于应付，一顿饭下来足足喝了一斤白酒。 他是海量，这些酒入肚也就是微醺状态。虽然很能喝，但他平时喝得并不多，象今天这样算喝得多的。 随着地位的不断上升，能让他敬酒必喝的情况少之又少，大多数时候应付一下即可。 调研的下一站是邻市，闻同直接从姑城过去。邢克坚坚持带着一个排的特种兵，开着军车护送他去目的地。 在两市交界处，来送行的汉书记把闻同请到一边，真挚地道：“闻副主任，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我汉渊亭——感谢您！” 闻同笑了笑，说道：“不要放在心上，好好工作吧。” 钠硝石矿盗采坑洞被人为填平掩盖过错的事，他已经从其他渠道知道了，并没有追究。 邻市来迎接的领导来了不少，非常地热情。上车时邢克坚坐进闻同的车，在路上他真诚地道：“闻副主任，前天晚上情况那么危急，您坚守不走，镇定自若，比我这个职业军人还冷静，大将风度让我是真正地心服！在我见过的党政领导中，您是最令我敬仰的！这是我的心里话，绝对没有半点虚假！” 第1021章 发展是钥匙 闻同笑道：“当时也是下意识的，倒没有去想后果，现在回想起来，怕呀！” 邢克坚道：“唯其如此，才是真君子！我空一阵子回天都探亲，岳家爷爷昨天打电话给我，说想请您喝酒，感谢您让他老人家有机会吃到放心的家乡饭菜，不知道能不能抽得出时间？” 闻同恭敬地道：“能有机会当面向老人家问好，是我的夙愿！” 寿、邢两家是军中世家，两家和杨光迅家、顾怡家一样，是通家之好。寿老多子多孙，长孙女寿菡清许配给邢克坚。 老人家是军中元老，在军界享有崇高地位。早在云缈省工作的时候，闻同就知道他的籍贯是本省利然市，只是一直无缘拜望。 到达邻市的次日中午，陪同调研的崔副秘书长对闻同道：“闻副主任，蜃影矿业集团的关润东上午给我打电话，说过来请您吃顿饭。” 闻同略略一怔，说道：“日程太紧，安排不开，请你帮我谢谢他吧。” 那天从步行街一回到酒店，关润东马上打电话探听闻同的身份。待得知自己冒犯的人是闻同时，他心里很是不安，就琢磨着请闻同吃饭，当面陪罪，弥补犯下的过错。 他倒不是害怕因为这件事情遭到报复，而是本着为日后打算的考虑。到了闻同这个层级的领导干部，胸怀自然是足够的，不可能专门为了这点不快去怎么样。 但蜃影矿业集团不是中小企业，需要和上至中央下至县区的各级各部门打交道，谁知道哪天会碰上闻同。 如果这时候不把这点不和谐抹掉，扭转形象，改善关系，到时候这点小事在领导心里就可能被放大，说不准就会吃大亏。 关润东虽然高调张狂了一些，却不是不成器的纨绔，很明白这个道理。 一个半月后，督调组完成了调研工作。在离开之前，闻同就调研成果和阳书记充分交换意见，最终获得了他的理解和认可。 告别前一天晚上的饯行宴后，阳书记单独约见闻同，恳切地道：“闻副主任，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让我们有了相互了解的机会。坦率地讲，老哥对你的认识，有了不小的改变。有的事情，光听别人讲是不行的，只有亲身体验才是真实的。一句话，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是非常欢迎你再来作客的！” 闻同也摘下面罩，坦诚地道：“你是前辈，从你身上，我领悟到了很多。如果你不介意，日后还请不吝指教，多批评，多帮助。” 阳书记说：“不敢说指教，更不敢说批评。啊，那个叫哈多的小伙子，立了大功，按世界杯安保相关规定，给他发放了五十万元最高额奖金。考虑事情的可怕后果，另行再加发五十万元，以表彰和感谢他的大功。” 闻同道：“他对我说，不希望发生暴力惨剧，憎恨破坏和平的人，哪怕是同一个种族的。他和他的亲人，都是平平凡凡的人，以后也希望过着平平凡凡的生活。” 阳书记会意地道：“我明白，也完全理解。” 国庆前夕，中央最高决策层召开专门工作会议，听取闻同的调研汇报。 “发展，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闻同选择了这句话开头，随即围绕其展开全面深入的阐述。 这句话既精练，又极为准确地传达出他所要表达的意思，一下子就抓住了国家决策者们的注意力。 “发展，是全面、系统、立体的，包含经济发展，社会发展，其根本内涵是科学发展。经济发展，既有全局经济发展，也有差别经济发展。社会发展，包括法制发展，教育发展，科技发展，文化发展，卫生发展……” “全局经济发展，首先是工业新型化，其次是农牧业现代化，再次是服务业特色化，最后是合理城镇化与基础设施建设。差别经济发展，主要指地区之间、城乡之间、民族之间，尤其是民族之间。……” …… “因为种种原因，各民族的发展并不平衡。虽然多年来，国家从国策上给予了重大倾斜，但这种不平衡仍旧很突出。发展的不平衡，导致各民族在社会资源分配中居于相对落后地位，从而自我疏离，一部分人逐渐滋生出偏激的思想，被人利用，最终演化成影响国家、社会安定团结的极端行为。……” …… 闻同针对所提出的每一项内容进行展开，列举大量事实与数据，概括总结问题，提出相应对策。 当然，这些对策是理论性的，距离操作层面还相当远。操作层面的政策和发展规划，那不是他的职责，也绝不是短期内就能拿得出来的。 汇报完毕，闻同退出会场，随后是最高决策层的研究讨论。 在会议的最后，中央领导语气沉重地道：“同志们，发展，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对于这个结论，我赞同，也认为它是迫切的！” 会后，闻同送参加会议的陈照东去机场。 在车上，陈照东微笑道：“你这次的调研，非常扎实，切准了问题的根本，做得非常成功，中央接受了，而且是全票接受。” “到了新的工作岗位上，眼界开阔了许多，感触很深。”在引领自己进入这片天地并不断地带领自己前进的师兄面前，闻同始终自觉地居于晚辈地位，尽管他已经是地位并不平凡的高级领导干部。 “越往高，看得越远，每个人都会有这个过程。”陈照东刚要说还要不断加强学习，现在谈感触很深还为时尚早，话到嘴边猛地意识到身边的闻同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阅历尚浅的小师弟，又改了口。 他在心里苦笑一声，暗道人的习惯真是不容易改变，以后要小心了，免得伤了他的自尊。 闻同道：“是的，每天反思，总有今是昨非的感觉。” 陈照东点点头，转而道：“妮妮决定元旦结婚，到时候你们都过去。你娄姨这个人，想办得风风光光，其实没必要嘛！” 第1022章 经济萧条 陈照东说：“相爱结婚，关键是夫妻双方感情的契合，形式并不重要。我的意见她不听，非要搞自己那一套！” 闻同心里一乐，暗道师兄到了今天这个地位，还是对娄姨避让三分。他劝解道：“一辈子一次的事，是人生大事，重视是应该的，不能留下任何缺憾。” 陈照东抱怨道：“她就是这个大道理，拿来堵我！” 闻同不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说道：“云缈利然市的寿老，国庆假期举办家宴，昨天打电话叫我去参加。” 陈照东微笑道：“种好梧桐树，自有凤来仪。寿老是令人尊敬的前辈，应该去。” 听他也这么推崇寿老，不但毫不介意，还给予自己高度的评价，闻同心里既感激又敬服，说道：“调研的时候，和老人家的孙女婿邢克坚短暂共过事，结下了这份缘份。” 一路上，名为师兄弟实为师徒的二人，交流了对国际经济形势的看法，随后又迅速转移到国内经济形势和中央工作重点上来。 陈照东道：“客观地讲，对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我们的预判是存在迟缓和不足的。拿东洲来说，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有了苗头。从今年上半年开始，大量中小企业逃离租金高昂的写字楼，或者干脆关闭。我先后去了二十多家不同档次的写字楼，搬空率很高，本来往日上下班挤拥不堪的电梯宽松了不少。虽然做了不少引导工作，媒体还是广泛谈论企业界放缓投资步伐，剥离不良资产，裁减员工，全面压缩支出等等热门话题。我们还算好的，其他一些沿海省份，尤其南方几个对境外经济依存度高的省份，已经非常地明显。” 闻同蹙眉道：“去年的空前繁荣，是这一波增长的峰顶，迷乱了许多人的眼睛。春江水暖鸭先知，企业对气候的感知比政府要灵敏得多，反应要快捷得多。从上半年开始我特别注意到一个细节，毫不起眼的绿植租售行业，遭受沉重打击，大量个体从业人员无法支撑，不得不转行。” 陈照东苦笑道：“不要说企业，连我们东洲党政机关也有了强烈反应，大规模裁撤办公场所的绿植，企业的动作可想而知。我的办公室，原来十几盆花木，去掉了一多半！别小看这一多半，能提供小半个就业岗位。如果放大到全社会，会是怎样一个状态？” 顿了顿，他接着道：“宏观政策，要考虑转向了，不宜再紧缩。” 闻同赞同道：“世界杯后，中央的重心迅速转移到经济上来，年底的经济工作会议，会是一个核心话题。一揽子国家投资计划，正在酝酿中，创新、转变增长方式、科学发展被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陈照东道：“那就应该去边湖看看。嗯，看来得提前和凤玲打个招呼，对我们东洲要多上心一些。广正，给马凤玲副主任电话。”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张广正迅速取出手机，拨通马凤玲的电话。闻同坐在他身后，从他手中接过手机递给陈照东。 陈照东接过手机，微笑道：“凤玲啊，我是陈照东。” 那头马凤玲道：“陈书记，您好！我和老常想请您吃饭，您也没时间。” 陈照东说：“是真没时间。我给你打电话，是提前烧香，规划分配国家投资的时候，要记得东洲，好吧？” 马凤玲在心里苦笑，说道：“好的，一定！” 到达机场，直到陈照东乘坐的专机离开视线闻同才上车离开。 回城的路上，他接到郜主任的通知，要求他做好准备，国庆后随同中央领导赴部分省市区开展调研。 国庆节次日下午，回天都探亲的邢克坚和妻子寿菡清亲自来接闻同。兰蕙芷在西郊买了一幢别墅，节假日的时候才住过来，平时为了上班和孩子上学方便一般住在市区闻同分的公房。 寿菡清生长在军人群中，身边亲人朋友除了军人还是军人，自己也是军人，养成了大大咧咧、豪爽不羁的性格。 兰蕙芷和她的性格恰好相反，温婉贤淑，气质柔美娴静。这样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却奇怪地有着许多共同话题，或许是相互好奇、反向吸引吧。 不过两人也不是没有共同点，寿菡清也是医生，军医。 恰好闻声回国，住在闻同家。邢克坚不知道闻声，一听闻同介绍，立即对这位和自己年龄相若、性格相近的家伙大感兴趣，热情地向他发出邀请。 闻声是求之不得，一口就答应下来。 聚离软件在国内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唯独军方市场始终不得其门而入。虽然顾紫言竭尽全力，杨光迅也没少帮忙，但进展缓慢，大门始终没能敲开。 现在有这样的好机会，他要是放过就不是闻声了。 别墅的院子里停着四辆小车，院门外还有一辆通体喷着白漆、连密垂的窗帘也莹白如雪的中型巴士。 四辆小车一辆是邢克坚、寿菡清两口子开来的军牌奥迪a8，一辆是闻同乘坐的公务车zd高档电动汽车，另外一辆宝马760li、一辆zd中档电动汽车分别是兰蕙芷的车和保姆用车。 “zd”是真道汽车的商标，取“真道”二字的首个字母。 见闻声径直向院外的巴士走去，邢克坚诧异之极地问道：“你坐那个？” “对，我的专用车。”闻声头也不回。 寿菡清走近巴士，上下前后打量着这辆和主人一样古怪的“专用车”，咧着嘴道：“比姑城市跑乡镇的客运农巴要好！” 兰蕙芷大笑道：“你上车看看就知道奥妙了！” “是吗？我上去看看！”寿菡清跟在闻声身后踏进车门，随即惊叹道，“你真懂得享受啊，这……这简直就是移动总统套房！” 巴士被分成前后两部分，用隔音玻璃分隔开来。前半部分是司机驾驶座和保镖、助理的座位，后半部分是主人的移动“行宫”。 第1023章 拜访前辈 “行宫”内部布设豪奢，真皮座椅、桃木办公桌、车载电脑、音响设备、吧台、小酒柜、小衣橱等设施一应俱全。 更妙的是，除了两个客座外，里面还有一张沙发床。 闻声的助理心道，你没见过美国的那辆超豪华大巴士，连淋浴间、卫生间、更衣间都有，那才真叫移动总统套房。 寿菡清站在玻璃外没有进去，调侃闻声道：“行啊，你的‘后宫’不错，真的不错！” 闻声对这位认识还不到一个小时的自来熟颇有些无奈，说道：“我光棍一个，哪来的‘后宫’！” 寿菡清眯着美丽的眼睛看着他，很有兴趣地道：“你还是光棍？看不出来啊！是太花了呢，还是太挑剔？现在自诩光棍的人，实际都是后宫佳丽三千，尤其象你这样儿的！” 闻声胡扯道：“长官，人民子弟兵的神圣职责，好象不是打探别人的私生活吧？”寿菡清的军衔可不低，是少校。 寿菡清噗哧一乐，越发感兴趣地看着闻声，问道：“你真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 见她象猎人欣赏突然蹦出来的一只肥兔子一样盯着自己看，闻声头皮一阵发瘆，摊摊手道：“我好象算不上老相吧？” 邢克坚也动了好奇心，跟上来从寿菡清身后探头瞅了瞅“后宫”，一眼发现吧台上的cohiba雪茄，暗自咽了咽口水，装模作样地道：“我和闻总谈点事情，你自己回车上去吧。” 老婆禁烟的决心比林则徐还大，害得他只能偷偷摸摸地过瘾。 寿菡清哪知道他打的好算盘，还以为他真的有什么事，嘴一撇道：“你们两个，臭味相投！” 闻声望着她走向军牌奥迪a8的背影，摊摊手道：“邢兄，你挨老婆扁，把我也搭上，我冤不冤？！” 邢克坚没理他，闪身挤进电动升降玻璃门后，迫不及待地道：“来、来、来，过烟瘾！” 寿老的家也在西郊，位于一处山脚下，非常幽静，院子大得吓人。老人家提前接到邢克坚的电话，站到别墅门口台阶下迎接闻同，颇有降阶相迎的意思。 闻同在院门外就让司机把车停下，看到寿老站出门来，他赶忙急步上前，双手接住寿老的手道：“寿老，您老好，叨扰您老人家了！” 寿老比杨老年轻不少，还不到八十岁，面色红润，满头银丝在秋日的夕阳下一根根闪着亮光。 他握住闻同的手，爽朗地笑道：“我们也算是老乡，来老乡家里作客，有什么叨扰的！” 寿老身边站着一位女孩子，二十五岁的样子，一身淡蓝色暗格秋长裙，肤若凝脂，黑发如瀑，气质古典，美若仙子临凡，象是秋日下一支柔静安详的百合。 闻声下车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心头禁不住莫名地一阵阵发热，失态地连瞟了好几眼。 “这位是？”寿老也不知道闻声，问邢克坚道。 邢克坚介绍道：“闻总，闻声，闻副主任的胞弟，聚离软件董事长，也是主要创始人。” 寿老霜眉一跳，目闪异彩，握住闻声的手道：“实在对不住，老家伙眼拙，有眼不识泰山！” 闻声下意识地微睨了一眼寿老身边的女孩子，谦逊地道：“您言重了，晚辈愧不敢当！” 听到邢克坚的介绍，女孩子双眼亮闪闪地看着闻声，待见到他又偷看自己，连忙移开目光，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红晕。 闻同是带着兰蕙芷一起来的，而闻声只有一个人，她在心里暗暗猜测，他应该没有对象吧？至少是没有结婚吧？ 旁边的寿菡清斜了一眼闻声，笑着介绍道：“闻副主任，闻总，这是舍妹，寿菡洁，国立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 寿菡洁大大方方地道：“闻副主任，您好！闻总，您好！” 闻同微笑道：“你好！我也是国立的，我们是校友。” 寿菡洁笑道：“我知道的，您是母校的骄傲，不少同学知道您，把您作为榜样。” 闻同对寿老笑道：“寿老，您看小师妹多会说话，您老人家治家有方呀！” 寿老对这个孙女最为疼爱，呵呵笑道：“小洁亲我，一年倒有一大半时间住到我这里。” 寿老今天是专门宴请闻同的，除了闻同、兰蕙芷、闻声三人外，再没有其他客人。 进屋坐下，大家叙了些家常闲话，话题很快转到姑城爆炸事件上。在这次防爆战斗中，邢克坚立下大功，被中央军委授予一级英雄模范奖章。 其他参与的党、政、军、警人员，亦因功大小受到相应的表彰。倒是闻同因为身为高级党政领导干部的缘故，并没有受到任何公开表彰。 寿老道：“克坚事后告诉我情况，我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不得呀，现场就有几万游客，还有许多外国人！那么大量的爆炸物品，肯定会波及到周边的民宅，那个时候老百姓又都在家里看电视，后果真是无法想象！万幸，你们临危不乱，判断准确，顺利把问题解决了！” 邢克坚道：“在那边呆了几年，一直在思考，光靠‘堵’不是个办法，关键还是要治本，要以‘疏’为主。” 听邢克坚不仅仅着眼于军事问题，平时还留心观察、思考民情政情，闻同心里对他的评价又重了一分。 对寿邢两家的情况，闻同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他又通过和两家人的接触，察言观色，发现寿老对邢克坚特别地偏爱。 在两家直系子弟新生代中，邢克坚是最杰出的，也是所担任职务最高、实际份量最重的。 无疑，他是寿老属意的重点培养对象。至于两家的门生故旧，那是数也数不清的，实在太多了，其中不乏军界大腕。 寿老对闻同道：“你提出的依靠发展来解决问题的观点，我完全赞同！” 这一句“赞同”，传达出来的意思不是那么简单的，其中味道尽可以细细琢磨。 吃过晚饭，大家又一起说了说话，闻同才告辞离开。 第1024章 红媒大姨 闻同一走，寿菡清立即把寿菡洁拉进房间，鬼兮兮地道：“小洁，闻声可是个大光棍哦，有没有感觉？” 听闻声果真还是大光棍，寿菡洁一颗芳心一下子象烧沸的开水一样活跃起来。不过她的性格不象姐姐那样直来直去，不好意思这么快就说出口，掩饰道：“我看是个无赖大光棍！” 姐妹俩一起长大，寿菡清对这个妹妹再了解不过了。妹妹知书达理，有教养，性情温柔娴静，脾气极好，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她这么说闻声，她一听就明白了，噗哧笑道：“小丫头，这个看不上，那个不满意，终于动凡心了？” 寿菡洁不争气地脸一红，言不由衷地道：“还是跨国集团的董事长，贼眉鼠眼的！看那副骄傲疲赖的劲儿，和姐夫一个样！” 听她越说越露馅，寿菡清笑道：“傻妹妹，他是被你震住了啊！象他那样的男人，见过多少场面？哪是这么容易就失态的？这说明了，我的妹妹魅力超人，一个照面就把他给收拾喽！” 说着她搂过寿菡洁的肩膀，笑嘻嘻地道：“是谁时不时偷偷去看人家的？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哟！” 寿菡洁羞得耳朵根都红透了，气恼地道：“你……你乱说什么呀！” 见她又羞又急的模样，寿菡清想起小时候每次欺负她的情形，不由心中一软，正经道：“小洁，姐看出来了，你们俩有一见钟情的感觉。喜欢就是喜欢，感情这个东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骗你，刚才去接闻同的时候，我一听他还是光棍，马上就想到你。真没想到，你们好感来得这么快，看来真是缘份到了。傻妹妹，姐跟你说，看准了就赶快下手，把他抓过来！” 寿菡洁兀自争辩道：“你是不是觉得他那劲儿和姐夫象，先入为主，把自己的好感强加给我啊？” 寿菡清道：“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问题的关键是，你自己的内心是怎么想的？告诉我最真实的想法，不要做任何隐瞒，否则姐没法帮你，啊？” 寿菡洁吭哧了好半天才道：“总得有个相互了解的过程吧？” 寿菡清一拍她的肩膀，大笑道：“这不就完了嘛！行了，你不用管，姐来替你安排！” 她想到就做，行动力恐怖，当即掏出手机拨给闻声，笑道：“闻总，我是寿菡清，什么时候回美国？” 那边闻声道：“还得两天，拜会几位大客户。” 寿菡清一点弯儿也不拐，直接说道：“给你介绍一个朋友认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寿菡洁在一旁急得直打眼色，心道人家可是跨国集团的董事长啊，时间安排都是以分钟为单位，而且都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哪有你这样约人的？！ 闻声已经隐约猜到她的意思，想了想说道：“和客户会面已经安排好了，实在不方便更改。你看这样行不行，明天晚上？不过会比较晚一点，要到十点以后。” 寿涵清说：“行，开着你的‘总统套房’来接我们，地点你定，单你买！” “好，坚决服从安排！”闻声心道大姨还没当上呢，就发号施令了，这个女人，还真是大大咧咧得可爱。 挂断电话，寿菡清忽然自语道：“哎呀，有个麻烦，差点儿忘了！他在美国，你在国内，一个在地球的那半边，一个在地球的这半边，相隔十万八千里，这感情怎么发展啊？不行，得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寿菡洁被她的过度热情搞得哭笑不得，不满地道：“姐，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这么急着把你妹妹往外赶啊？” 第二天晚上十点，闻声准时坐着他的“总统套房”来接寿菡清、寿菡洁。坐上车，闻声指了指酒柜，笑道：“来点儿什么？” 寿菡清看着琳琅满目的小酒柜，笑道：“你家当不少啊！就绿茶吧，清淡一点。小洁也爱喝茶，我们一样。” 车上有电热水壶，有纯净水，插上电几分钟就能烧开。闻声站起身卷了卷袖子，说道：“那我也喝茶，少数服从多数。不过我泡茶水平羞于见人，不懂，你们将就一下。” 寿菡清马上道：“打住！还是我来吧，别糟蹋了好茶叶！” 她手脚利落地往电热水壶里注入纯净水，插上电源，边取杯子、茶叶边逗闻声道：“刚才我看到你这车，喷着白漆，挂着白窗帘，突然想到白马。” 寿菡洁脸一红，心里暗自责怪姐姐乱开玩笑。闻声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道：“不是白马，只有乌龟和蜗牛才背着房子走路，不过慢是慢了点儿，总好过满身疙瘩、不会走只会蹦的家伙！” 寿菡洁红晕上脸，觉得这个家伙是那么地讨人厌，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偏偏就是特喜欢他这副讨人厌的样儿。 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平日的豪门淑女形象早抛到九宵云外去了。寿菡清同样笑得厉害，指着闻声喘着气道：“你……背着房子……咳……咳……到底是乌龟，还是蜗牛？” 闻声开玩笑说：“蜗牛、蜗牛，乌龟名声不太好，而且蜗牛长得帅，比较符合我的情况。” 看妹妹笑得不行，从未有过地开心，寿菡清心道这丫头，明明已经春心荡漾，还要装模作样！ 水烧沸了，寿菡清动作娴熟地给三个杯子注上水。闻声走过去端来两杯，先放一杯到寿菡清座位前，再递给寿菡洁一杯。 寿菡洁接过茶杯，止住笑风情万种地横了他一眼，问道：“蜗牛王子，准备把我们拉到哪儿去啊？” 闻声一边给自己端茶，一边应道：“去哪儿？不去哪儿，这儿不是也不错吗？” 姐妹俩异口同声地道：“不会吧，这么小气？” “你们看看，我这儿的东西比哪儿差了？还能体验移动观光的感觉。——要不要来点酒？红酒，还是……” 寿菡清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待客之道吗？闻大董事长，你没这么寒碜吧？” 第1025章 心有灵犀 闻声丝毫不以为意，说：“你自己说的，地点我定，单我买。我定在这儿，上午特意让人添置了不少酒水饮料，点心水果，买了不少鲜花来妆点，比去酒吧咖啡厅之类的地方开销多多啦！结果你看，客户满意度还不高，太受打击了！” 寿菡清审视着车厢的摆设，果然发现多了不少鲜花，比原来单纯摆放几盆绿植更增气氛，显得非常地温馨浪漫。 前天她第一次进来，并没有进到“后宫”，一些地方被布幔挡住了没有看到，所以并没有注意到鲜花是闻声特意增加的。 经闻声一提醒，她顿时觉得这个不大的空间确实别具意趣，但嘴上却仍旧不饶人地损道：“都是玫瑰花，我记得前天晚上约你的时候，没说带谁来啊，你未卦先知？” 寿菡洁气恼地瞪着姐姐，无声地抗议。 闻声眼珠一转，嘿嘿笑道：“我哪会未卦先知，你后来不是又给我发短信，提醒我了吗？” 寿菡洁瞪大眼睛看着姐姐，满是不解和委屈。寿菡清蒙受不白之冤，被闻声反咬一口，恨恨地道：“你……你太坏了！” 如果让女孩子觉得在倒追，——虽然事实上就是这样——伤及自尊，那就不好了。闻声及时转换话题，问寿菡洁道：“你博士读的什么方向？” 寿菡洁是豪门闺秀，身上没有扭捏作态的小家子气，大大方方地道：“古文，我从小就喜欢语言文学，欣赏语言的美，喜爱中文，尤其是古文，博大精深，越研究越有味道。” 闻声说：“你研究古文的？古文学博士，太了不起了！我上中学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古文，之乎者也，晦涩难懂，一看就头晕。每次语文考试，掉链子的就是古文知识，基本上丢分！我哥一看我的卷子就——咳、咳，研究古文，是不是很枯燥？” 寿涵洁说：“没有啊，其实，语言是非常美好的！你想啊，人类创造语言，代代传承几千年，其中糅合蕴含了民俗、道德、历史、政治、经济、军事、宗教等种种信息，细细品味，多有意思呀！象你这样高智商的大脑，只要稍稍把注意力放到上面，就能学好的……” 闻声呷了一口茶，说：“我印象最深的是孟浩然的一句诗，‘野旷天低树’，短短的五个字，塑造出一个完整独立的意境，让人回味无穷！不过，最崇拜的还是苏轼，他的诗词实在太美了！我能背不少，‘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袒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寿菡洁美丽的眼睛熠熠放光，神往地道：“东坡居士啊，诗、词、赋，散文，书法，绘画，样样精绝，文学艺术史上旷古绝今的全才！” 闻声问：“你自己写过文章没有？比如诗词研究，小说，剧本。” 寿涵洁马上说：“有的，发表过两个中篇，几个短篇，研究文章有五六篇吧，指公开发表的。” “不少啊！我给你邮箱，给我发一份吧？我仔细欣赏，不懂就问你。”闻声从办公桌上精致的名片盒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寿菡洁道。 寿涵洁伸出纤纤玉手接了过来，说：“好啊，我留有电子版的稿子，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的。” 寿菡清见两人越聊越上路，把自己晾在一边，连日后的接头方式都心照不宣地交换好了，心道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成了电灯泡，没良心的臭丫头，有了情郎大媒就丢到脑后了。 长假前倒数第二天，忽然传来噩耗，前云缈省委钟书记因心肌梗塞突然在家中去世。 钟书记在云缈政声不错，深孚民望，对闻同个人更是有特殊的恩情。 闻同正陪着家人在远郊休闲，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回城，直接去钟家看望。 钟书记是在家中没有其他人的时候骤然撒手永别的，连个告别的机会都没留给亲人，这让家属尤其地伤心。 老书记去世，云缈省委省政府非常重视，派出以专职副书记刘强为首，总人数一百多人的庞大吊唁团。 吊唁团有现任、前任党政官员，也有企业界人士，已经退休的倪正林、原省人大黎副主任、龚方和、省建工集团前总经理佟总等人都随团来参加送别。 企业界大腕来的非常多，包括厉坚、柯绍东、包青林、杨光迅、孙贤寿、由应刚、万有芳、南成光、熊宝金、边湖重工叶总、省建工集团郝总等显赫人物。 十一年前镇开投差点被个人鲸吞，要不是钟书记在背后支持闻同的抗争，是绝不会有今天这艘营业额千亿元巨舰的，所以董事长由应刚和其大股东置地集团的董事长孙贤寿双双来给老人家送行。 至于象万有芳、叶总、南成光、熊宝金等和钟书记并没有直接渊源的人也来参加，完全是省里统一安排的。 陈照东深受钟书记器重，当年是钟书记把他提拨到边湖市长任上的，老领导去世他是必须要来的。 因为同为老书记送行的机会，当年恩怨纠缠的许多人又在同一屋檐下重逢。 送别仪式按照各人地位的高低排序，陈照东自然排在前几位。 向逝去的长者默哀毕，慰问过亲属，他从灵堂上退下来，径直走到倪正林面前，主动伸出手道：“倪书记，你和老嫂子身体都还好吧？” 倪正林白发苍苍，英雄迟暮，早已不复当年之勇，表情很平和地道：“我已经不大好了，视力、听力下降厉害，去年病了一个多月。老伴还好，没病没痛，要靠她照顾我了。” 恩怨虽然未了，但早已揭了过去。陈照东关切地道：“一定要保重身体，是不是去东洲的医院看一看？给我打电话也行，给庆春打电话也行。” 第1026章 铁树开花 司庆春一直追随陈照东，仍旧在东洲任副市长。 倪正林微笑道：“眼下倒不必，如果不行的话，一定和你们联系，麻烦你们。” 他自然是说客套话，即使去东洲看病，怎么也不会和陈照东、司庆春联系的。 和当年的旧识一一打过招呼，陈照东告辞离开了。 这个时候闻同也结束了和钟书记遗体的告别，来到倪正林面前问候道：“倪书记，才一年多不见，你头发全白了。去年的病，不碍事了吧？” 倪正林心态很好，微笑道：“病好了，就是身体不大行，跨下来了。” 闻同道：“多出门走走，到处看一看，散散心，对身体有好处。” “是想到处走走，再不走以后就没机会了。可他们不放心，非要陪着，那就走不成了，哪能总让他们年轻人陪着！”倪正林神情蔼然，指着身边的女儿倪小倩道。 老爸身体不太好，倪小倩特意陪他来。她本来一直和吊唁团的其他成员说说笑笑，一见闻同走过来，立即冷下脸，眼睛看着别处一言不发。 闻同知道她对自己成见很深，为当年自己不留情面拿虚湖小城暴力事件开刀的事而耿耿于怀，只好主动招呼道：“倪总，这次来天都，陪倪书记多住几天吧。现在天气还不冷，到附近转转，看看风景。” 听他主动搭讪，倪小倩不好再不理不睬，移回目光冷淡地道：“不了，都去过了。” 闻同弄了个无趣，再简单客套了几句就走开了，和云缈来的其他人叙旧去了。 等刘强从灵堂出来，他走过去道：“晚上我来安排，请大家吃个便饭。” 刘强摇摇头道：“已经订好了下午的机票，家里很忙，为调研做准备，必须走。” 中央领导节后的调研安排中，有云缈省，这个闻同非常清楚。这次调研对云缈省非常重要，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列为头等大事来抓。 闻同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没有再挽留，和他单独到一边说话。 到了一旁没人处，刘强神色凝重地道：“江映城市大建设留下的一系列问题，解决不善，他很不安，对这次调研很担忧。” 卞子庄在任省委书记的时候，和省城江映市委书记梅仲然一起筹集一百多亿银行信贷资金建设城市广场中央商务区，因为全面挤占其他生产性资金的需求，以致对云缈省经济发展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要命的是从去年上半年开始国家全面控制基建投资，去年下半年又遭逢国际金融危机寒流强势侵入国内，大建设被迫全面停工，在江映留下一堆烂尾工程。 面对这一堆烂摊子，现任书记松望堂束手无策，始终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站在现在的位置，闻同不便多说什么，道：“短期之内，确实难找到好的办法。” 刘强瞥了一眼四周，头稍稍向闻同靠近，低声道：“省里在传，他或许有变化，方便的话你多关心一下。” 松望堂如果有变，省长糜巡哉接他的可能性最大。刘强是三把手专职副书记，从政绩、年龄、资历几个方面看，顺位接糜巡哉的希望很大。 这对刘强来说，是人生最为关键的一步，一旦错过以后将很难再有机会。闻同点点头道：“我能关心到的，一定关心到位。” 晚上闻同在置地饭店宴请不须急于随刘强返回的人，包括佟总和龚方和。 当往常聚会时总是独来独往的厉坚牵手梅瑶瑶出现时，众人很不习惯，错愕不已。 因为工作关系，梅瑶瑶和包青林、由应刚、万有芳、叶总、郝总这些人都认识。见一二十号人齐刷刷地象看怪兽一样看着自己，饶是她在国家电视台主持过无数的节目，这时候也有点盯不住，神情颇为不安。 厉坚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及时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即抓起她的手亲了亲，面对着众人宣誓般地道：“现在向大家报告一条重大消息，为了满足我的虚荣心，梅瑶瑶小姐终于答应浮出水面以女友的身份陪伴我参加各种活动！” 当厉坚昨晚说要带自己一起参加朋友聚会时，梅瑶瑶就明白，这个优秀而花心但终于倦鸟思归的男人终于被自己俘虏了，自己和他距离婚姻殿堂已经不远了。 她没想到他会以这样一种独特的方式高调“推出”自己，一时间幸福得有些眩晕，手足失措，无所适从，只知道努力保持优雅的笑容。 老大哥包青林从座位上站起来，哈哈笑道：“我们的铁树终于要开花了，大家掌声祝福！” 众人纷纷站起身，长时间地送上热烈的掌声。等掌声停下，包青林象主婚人一样对梅瑶瑶道：“现在请梅瑶瑶小姐做自我介绍！” 梅瑶瑶已经在掌声中镇定下来，柔情无限地看了厉坚一眼，微笑着面对众人道：“其实大家应该都认识我，不过包总有令，我就再自报家门。小女子梅瑶瑶，生于蜃影省，长于蜃影省，就读于国立大学中文系，硕士毕业后进入国家电视台工作……” 厉坚微笑着打断道：“好了，留点悬念！” 他说什么？他在说留点悬念？梅瑶瑶心中一阵迷醉，握着厉坚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心上人当着众人的面说“留点悬念”，心意还不够明白么？ 包青林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接着道：“作为厉总的朋友，我就充一回大。今天是个好日子，也是个好机会，大家可以向他们问三个问题，自由提问，不设限制！” 边湖重工叶总笑道：“那我第一个响应，瑶瑶，你跟我们说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厉总的？” 梅瑶瑶是干什么的？国家电视台主持人！她想也不想，立即机敏地道：“从他接受我的时候！” 众人大笑。万有芳接着道：“叶总的问题太温和，杀伤力不够。瑶瑶，厉总这个人鬼心眼太多，你千万要看准了。” 第1027章 一骑绝尘 万有芳说：“真道电气刚起步的时候，他去江映办事，请领导吃饭，经常顺便把我也请上。那个时候我们四海有芳已经有一定基础，我不好意思让他买单吧？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我自觉地充当他的秘书，负责买单。他的这个‘优点’，你看出来没有？” 包青林轻咳一声，说道：“这个吗就不要说了，影响不太好！——其实和万总一样，我也是受害者！” 众人爆笑。梅瑶瑶娇笑道：“看出来了，深有体会！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我付账多！” 由应刚道：“最后一个问题我来问厉总，瑶瑶大美女最打动你的是哪一点？” 厉坚乐呵呵地道：“她自己刚才已经说了，吃饭付账积极！” 众人再次爆笑。包青林道：“把问题延伸一下，我们还有一棵铁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花？” 大家笑着看向闻同。闻同苦笑一声，颇为无奈地道：“这是跨世纪工程，需要时间！”闻声和寿菡洁“勾搭上”，他还不知道。 开罢玩笑，开始吃饭。闻同是东道主，和大家集体喝过一杯后，他双手举杯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龚方和道：“龚主任，我敬您三杯，您随意，我喝干！” 龚方和从云缈省委政研室副主任位置上退下来后，担任“杳踪论坛”执行主席，尽心尽力，深得厉坚、包青林、由应刚等人敬重。他也要站起来，说道：“我身体还行，陪你喝干！” 闻同伸手拉住他，不让他站起来，说道：“您千万别喝干，毕竟七十一岁了。还有，他们也会敬您，得留着量。” 敬过龚方和，闻同接着对佟总道：“佟总，我敬您三杯，您也要随意，我喝干！” 佟总坚持站起来喝，说道：“我才六十多岁，还能喝，必须陪您喝干！”他很清楚龚方和在闻同心目中的特殊地位，可不敢相提并论。 闻同没有勉强，和他连碰三杯。对佟总他是感谢、尊敬的，正是因为有佟总的关照，镇开投才会在创立初期即成功拿下合同总金额1.80亿元的江边高速工程石料订单，进而演绎出一幕幕神奇的财富故事，成就今日的千亿巨舰。 几圈酒下来，万有芳放下酒杯感慨道：“去年市委市政府的37号文，现在见到大效果了。要不是当初及时预判风险，未雨绸缪，工业园的中小食品企业很难过冬，肯定倒掉一大批。我们一直在收集信息，南方省、北齐省的食品饮料类加工企业处境非常艰难，中小企业成批死掉，部分地区高达20%！这个数字是准确的吧，瑶瑶？” “37号文”是在闻同主导下出台的，得到了市长麻凤贤的鼎力支持。文件名为《十二项决定》，主要内容有：坚决落实中央调整产业结构、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方针；设立面向中小企业的产业风险基金；协调银行安排专项授信，以备经济形势剧烈波动时企业对流动资金的需求；向企业发出提示，提醒企业注意控制新增投资的规模和进度，集中精力做强现有主营业务；警示企业注意资产的流动性，及时清欠回笼货款，注意降低成本费用；市政府在继续推进实施“出海工程”的同时，加大推动企业开拓国内市场的力度；加大职业教育财政投入。 产业风险基金原定规模8个亿，现已翻一番增加到16个亿，全部由市、县两级财政出资，用于向中小企业发放补贴，扶持其度过因经济环境变化所造成的经营困难。 《十二项决定》带有很强的风险防范性，不是说闻同当时就能肯定经济环境将发生恶化，而是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做好应急预案。 现在回过头来看，并非他当时有多神奇，而是一种务实行为。 要知道，当时国内无论学界、经济界还是政界，已经有大量言论论及经济过热，需降温、预防，需谨防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 许多地方政府积极谋求发展经济，醉心于投资和gdp的高增长，让他们主动对经济泼冷水，“拽发展的后腿”，是千难万难的。 想尽一切办法谋发展是他们的事，调控则是中央的事，这是一种颇为泛行的意识。 梅瑶瑶点头道：“和我们内部掌握的数据完全一致。” 龚方和道：“这是主要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工业园食品的‘安全、优质’已经深入人心，所以企业抗市场冲击能力比国内其他地方要强得多。” 食品安全问题是国人心头巨痛，彻底解决之期似乎遥遥无望。 就在许多地方陷入食品污染的樊笼而寸步难行时，云缈省的轻舟早已驶过万重山，一骑绝尘，由早期革命性的食品安全治理全面升级为食品质量进步，大家已经完全不在同一个层面上竞争。 诚然，云缈省不是世外桃源，同样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唯独食品安全问题是绝对的雷区。 可以说如今在云缈省，绝对食品安全已经深入到官方和民间的骨髓，成为一项铁律。 震惊全国的“毒奶粉”内幕东窗事发，让国人无限地愤怒、伤心、失望，相形之下他们越发地倾向于选择产地云缈省的食品。 省长糜巡哉顶住外界压力，巧妙利用这次危机，大打云缈省食品的“安全、优质”牌，让云缈成为危机的最大赢家。用某些人的指责说，云缈省在发危机财。 在他的推动下，省人大常委会召开专门会议，对闻同当初主持制订的食品安全法规进行修订，将相关技术标准进一步提高，处罚条款更加苛严。 修订后的法规具有两大鲜明特点，一是经济重罚，二是从重从严追究法律责任。 按照修订后的新法规，一旦发现一例检测超标，责任人将被课以涉案物金额五十倍的狠罚，除此之外还要承担非经济处罚法律责任。 对其履行直接监管职责的行政执法单位如有渎职、失职行为，单位负责人将无条件开除公职，且须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第1028章 不胜唏嘘 如果单纯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已经和西方的立法、执法理念很接近了，看起来“不近人情”。 万有芳连连点头，对闻同道：“最近一段时间，坐飞机火车或者自己开车到云缈买奶粉的人络绎不绝，让人觉得好笑又心酸。购买的人实在太多了，省内大小商场超市的奶粉全面脱销，仿佛又回到了计划经济时代。我们旗下的乳制品企业，经销商派人直接在车间门口蹲守，线上下来一件成品马上就被抢走。一些生活必须品，比如食用油，情况也差不多，全面脱销！” 四海有芳总裁老常道：“老由的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销售额出现井喷，许多个体消费者通过食本网网购食品，省了钱又放心。按这个趋势，今年营收破四十亿没问题吧？” 由应刚道：“差不多，现在需要做的工作是保障服务水平，想办法留住这些客户。” 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早已走出杳踪区，采取融入镇开投旗下商贸市场的形式，在全国各大城市开设了十几家分支机构。 除了实体市场外，交易中心的电子商务平台食本网的销售额也异常可观。老常所说的四十亿营收，主要是实体市场实现的，食本网实现的占比大约35%。不过食本网的销售增长十分惊人，远远超过实体市场，其高成长性让人眼热。 四十亿营收表面看起来并不算太多，但其利润之丰厚让人意想不到，销售净利率高达35%！ 其原因并不难理解，因为这四十亿并不是食品销售额，而是实体市场和食本网的广告费收入，以及向交易商收取的租金、佣金等。 老常笑道：“薛济和会炒作，因势利导，把股价推到二百九十多的高位，成了第一高价股！” 薛济和跳槽到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任总经理之前，在东洲商交所任副总。 由应刚道：“这是短暂现象，不能持久。” 孙贤寿、由应刚说话不多，是有原因的。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坐占渠道之利，向交易商收取经营场所租金，按交易额收取固定比例的佣金，还要狂赚广靠费，所以被万有芳、南成光、熊宝金等人“攻击”为“孙扒皮”“由扒皮”。得了便宜就不能卖乖，所以他们明智地闭上嘴，尽量少说，沉默是金。 熊宝金颇为自得地笑道：“我可是有眼光的，提前吃进你们五百万股，已经在出货，着实赚了一把！” 孙贤寿笑道：“别急着出光，闻副主任的调研会是一个利好，价格还有上涨空间。” 中央领导此次调研，主要内容是宏观经济、科学发展、“三农”等方面，边湖是重要一站，而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是边湖调研行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熊宝金道：“对、对，我控制一下出货节奏，搭上这趟顺风车！” 杨光迅抱怨道：“你们一个个大发‘毒奶’危机财，我们的股价一掉再掉，我看迟早要跌破20块关口！” 大盘不受控制地跌进2000点以下，拖着个股一路下行，连真道电气这样的绩优股也无法幸免。 去年富而贵资本从域聪投资、蓝莹信托手中接盘3亿多股普通股时，股票作价23元，现已浮亏近10亿元！ 万有芳道：“这不是你们的真实价值，迟早会补涨回来。” 为了拉动内需，刺激经济增长，中央政府正在制定一揽子国家投资计划。此事虽是机密，但万有芳已经知道了，因为公司总裁老常的老婆就是马凤玲。 厉坚、柯绍东、杨光迅等人同样知道，正积极做准备抢食蛋糕。 国家投资的方向主要是大型基础设施，其中城市轨道交通、高速铁路占有很大比重，真道电气旗下的真道自动化事业部即是相关软硬件设备供货商。 十多年前在真道电气战略会议上闻同即预见到铁路现代化和城市轨道交通大发展的远景，相关技术储备工作早已着手开展，具体由周刚领导的边湖研究院自动化所负责。 基于国内的实际情况，铁路现代化及城市轨道交通大发展是国家现代化进程中的必然要求，其到来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毫无疑问，一旦一揽子国家投资计划公布，对真道电气的股价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利好。 杨光迅表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实际上已经要求范晓蕾从二级市场大规模吸进真道电气的流通股票。 去年真道电气大股东富而贵投资公司高位套现巨量的解禁股，所获得的现金很大一部分投资于富而贵资本，这次低位吸进流通股即由富而贵资本进行。 当然，富而贵资本吸进真道电气的流通普通股，主要不是为了短线获利，而是出于战略增持的目的，有没有一揽子国家投资计划都会这么做的。 包青林问闻同道：“域聪投资、蓝莹信托案子的法律问责进展怎么样了？” 闻同听得多，说得少，包青林问才答道：“就要宣判了，蓝莹信托那边房稼科估计要进去六年，宓光华获释，高登山调离原单位，另行安排。域聪投资……关键人物不在境内，暂时搁置。” 众人不胜唏嘘，很是感慨了一番。梅瑶瑶出于职业敏感，耳朵都竖了起来。厉坚看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你什么都没听见，对吧？” 梅瑶瑶看了闻同一眼，想开玩笑没敢开，点点头很认真地道：“我明白的。” 吃过饭离开置地饭店的时候，闻同把厉坚叫到自己车上，说道：“新行高层班子已经定盘，应行长退，官胤东没能如愿接替，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顶掉了。前天晚上见到他，情绪很不好，非常消极。当初从国外引进他的时候，明确告诉他是作为应行长接班人准备的，他干得也一直非常出色，事到临头却起了变化。这次不给机会，就意味着他至少还要等待五年时间。他才四十多岁，正是干事业的黄金时候，五年时间绝对是一个奢侈不起的浪费。” 第1029章 调研东洲 闻同说：“我的意思是，可以考虑请他来领导富而贵资本。我没有对他露口风，还不清楚他的意愿。” 官胤东即新行总行的官副行长，和闻同的私人关系非常好。 他在回国出任新行副行长前，在花旗银行总行担任重要职务，是一位在国际金融界具有不小影响力的人物。 对他厉坚并不陌生，如果他愿意接受邀请，绝对是富而贵资本理想的掌舵人。 此事的决策权主要在闻同、厉坚、吕大可三大股东手中，但其他股东的意见也是要充分尊重的。 厉坚道：“我们内部先开股东会，广泛听听大家的意见。包总、孙总、老由、老万、老叶、老南、老熊这些人，都有意参股。如果能和官胤东谈妥的话，他和手下追随的团队肯定也会有出资参股的意愿，正好一并考虑。” 闻同点头道：“这事倒不急，他毕竟是中央直管的高级干部，不可能负气一甩袖子说走就走，要考虑方方面面的感受。” 对于官胤东来说，领导新行固然令人神往，但掌舵富而贵资本同样充满诱惑力。 富而贵资本眼下的规模虽然还不能和新行相提并论，但其数十亿美金的注册资金也足堪为国际级资本。 相较而言，掌舵富而贵资本对他的吸引力主要有四点，一是他和追随他的团队可以在富而贵资本参股，是为自己做事，和在新行纯粹的职业经理人身份有天壤之别。 二是富而贵资本近乎于一张白纸，对于掌舵人而言是一个更佳的事业平台。 三是富而贵资本是私人资本，经营管理遵循严格的职业规范，各种各样无可奈何的束缚要少得多。 四是富而贵资本身后有强大的真道电气，有厉坚、柯绍东、包青林、孙贤寿、由应刚、万有芳、杨光迅、叶总、南成光等等一大批极富号召力的杰出的商业巨子，这是一笔巨大的人脉资源。 厉坚笑道：“马记面庄股价涨到三十多，m私人基金赚发了吧？” 当年闻同让m私人基金战略参股马记面庄，去年公司上市后，狂赚了一大笔。闻同苦笑道：“这一块是赚了，抄底泛美银行亏大了，跌掉一半，浮亏三亿美金！” 中央领导调研的第一站是东洲市。 选择东洲作为第一站，表明了中央对这座经济重镇的高度关注。在这座光辉之城的经济心脏地带，雄伟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争奇斗胜。矗立在心脏之巅的国际中心，高耸入云，引领众芳，集这座城市的繁荣和梦想于一身。 站在大厦最顶层的观景台上，中央领导敞着夹克衫，俯视着脚下华丽的建筑群、宽阔平坦的大道和瑰丽的公园。 陈照东陪在他身畔，右手轻轻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汇报道：“以这座大厦为中心，是服务业和企业总部所在地。截止目前，进驻的境内外知名大集团全球总部、地区总部接近300家，境内外金融机构超过80家，……” 他遥指着左前方介绍道：“那边的区域是高新园，汇聚众多生物医药、集成电路、软件开发等高新技术企业，以及科技研发和高等教育机构。……” 虽然隔着很远，但园区前主路口位置聚离软件巨大的logo依然清晰可见。站在楼顶上，logo恰好处在视野正中间，避无可避。 闻同心里有些不安，视线飘开正前方，移向左侧昏黄的江水和滚滚的车流。 有同感的显然不止他自己，有些知道他同闻声关系的随行人员和陪同人员都有意无意地拿眼瞟过来，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在陈照东汇报停顿的时候，中央领导突然转头问身后一位陪同的部长道：“真道电气、富铜集团、镇开投，是不是世界五百强？” 部长答道：“全部是的，而且真道电气、富铜集团排进了前300名。” 中央领导兴奋起来，半侧着身体对众人道：“真道电气是我们依靠科技创新，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完完全全自主发展起来的，非常具有典型意义，是国家和民族的骄傲。最近两三年去国外访问，时常有人向我提起，由衷地竖大拇指。富铜集团很早就走出国门，到国际上真刀真枪地去和矿业巨头竞争，丝毫不落下风，为国家夺得了大量宝贵的矿产资源，在多个重要领域保证了国家资源战略安全，同样非常地了不起。镇开投衔接云缈省的大农业战略规划，在农产品及其加工品经营方面探索出了新的模式，非常成功，对农村经济发展和食品安全治理作出了重要贡献。照东，你在边湖带出了真道电气、富铜集团、镇开投、四海有芳、边湖重工这些优秀的大集团，在东洲也要继续发扬嘛！” 又有一些人偷偷地去看闻同，目光里隐藏着异样，或羡慕，或疑惑，或会意。 众人心里都明白，与其说他在表扬肯定陈照东，倒不如说是在肯定闻同。 这些大集团的壮大，早期固然有陈照东的心血，但发展到今天这样的程度，主要功劳毫无疑问应该记到闻同头上。 即使是陈照东亲手扶持起来的富铜集团和边湖重工，后续如果没有闻同强有力地推行激励机制改革，何来今日荣列世界三百强的富铜集团？更不要说其时已日薄西山的边湖重工了。 陈照东笑道：“是的，东洲一直在探索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不断提高发展质量，坚持走科学发展之路。最近五年来，全市财税结构发生了明显变化，一是土地和地产开发类别占比逐年下降，累计下降5个百分点；二是服务业占比上升8个百分点；三是新型工业制造业占比上升9个百分点；四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下降12个百分点；五是……” 陈照东没有采用gdp数据举证，而是采用确切的财税数据。还有一点，财税数据反映的内容比gdp要滞后不少，更能代表经济增长方式转变和经济结构调整的效应。 第1030章 临时改变安排 中央领导颔首微笑道：“土地财政，下降5个百分点，很好！这5个百分点，看起来好象不大，实际上是非常非常艰难的！” 陈照东道：“受国际金融危机冲击，本市企业明显感受到经营压力，过半数行业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产倒闭，尤其是外贸企业和其他中小型服务行业企业。但是，主体情况是良好的，并没有伤筋动骨。实际上，如果从另一个方面看，这也是一次大浪淘沙、优胜劣汰的良机。对于一小部分居于产业低端，资源消耗巨大，污染严重甚或经营上投机取巧的企业，市委市政府采取任其遭受淘汰的思路。我们主要考虑的是做好善后工作，避免产生大量失业现象。长期以来，由于历史遗留的原因，一部分技术、生产工艺、产品标准和质量落后的企业，仍然依赖低廉的劳动力而存在，这次让他们自然消亡是很好的方式。有些资源消耗巨大或者污染严重的中小企业，在主城区外同样存在一批，这次也基本遭到淘汰。经营上投机取巧的企业，主要指有过严重违法乱纪或者多次不良记录，又不能整改达标的各类企业。” “对于扶持企业度过难关，我们采取的主要方式，一是协调银行信贷资金为企业输血；二是政府和民间资本开展协作，创立创投基金，为难以从银行获得资金的中小企业提供融资；三是直接给予经营补贴，清理减免不合理的行政事业收费；……” 东洲家大业大，远非十几年前区区的边湖可比。掌舵人陈照东这个家可不好当，每作出一项决策都是异常地艰难，需要顶住各种各样的压力，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 当然了，今日的边湖虽然还是无法和东洲相提并论，但差距已经不象十几年前那样悬殊得让人绝望。 打个比方，东洲是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边湖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朝气蓬勃、事业有成的青年了。 从国际中心下来，中央领导突然对陈照东道：“高新园不去了，到东洲理工学院、东洲高等研究院看看去。不需要让他们做特别安排，简简单单地，和师生们聊一聊，在校园转一转。” 陈照东看看表道：“赶过去快到傍晚，正好课全部结束。” 中央领导道：“那就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在食堂。” 孙以身、沈钊华、施成均率领院领导们在学院门外迎候，没有挂标语，也没搞组织师生列队欢迎那一套。 见面时，中央领导握着孙以身的手道：“孙老师，你辛苦了！” 孙以身八十多岁，仍然活跃在教育一线，热忱令人感佩。他笑道：“我还能动一动，就帮着跑跑腿，主要是他们这些年轻人。” 中央领导转而和沈钊华、施成均握手，微笑道：“二位都是国际知名科学家，能回国工作，非常令人高兴。还有其他各位学成归国的朋友，也是一样。我代表全国人民，真诚地欢迎你们，向你们表示由衷的感谢和敬佩！” 步入校园，看到校区优美的环境和绝对一流的设施，中央领导非常高兴，兴致勃勃地先后参观了教学楼、实验楼、图书馆、体育馆、师生公寓。 东洲高等研究院目前有三大实验室，一是最早成立的沈钊华实验室，二是稍后成立的施成均实验室，还有一座是去年下半年才成立的熊定耀实验室。 三大实验室以他们三位“带头大哥”的名字命名，其中熊定耀是英籍华裔大科学家，在国际上的地位丝毫不逊色于沈、施二人。 沈钊华实验室和熊定耀实验室都是从事理论研究，施成均实验室偏重于工程技术方面。 在施成均实验室，三十多位科学家和研究生被他召集起来。他本人向中央领导介绍道：“实验室先后承接了两项国家特级军事科研任务，第一项已经完成验收，第二项也已经取得重要进展。……” 因为事涉国家特级机密，按照相关保密规定绝大多数陪同的领导被拒之门外，只有陈照东和郜主任两人得以进入，连闻同、沈钊华、孙以身都不能例外。 中央领导对这两项特级军研任务有所了解，点点头道：“你们日日夜夜工作在这里，为国家作出了重要贡献，非常辛苦，一定要注意休息好，要加强身体锻炼。看看，席梦思床垫从帘子后面露出来了，是不是听说我要来，临时藏起来的？” 小动作被他当众揭破，众人一齐笑起来。一位外向一些的博士研究生笑道：“锻炼身体没耽搁的，施老师盯得很紧。他规定了，研究生毕业要参考体育成绩，谁也不敢放松！” 小伙子白白净净，长得高大帅气，挺讨人喜欢。中央领导笑着问道：“你今年多大？贵姓？” 听他这么客气，小伙子脸一红道：“免贵姓李，李南辉，二十七岁，北齐省人。” 中央领导又问：“小李，搞科研很辛苦，家里父母都同意？尤其女朋友有没有怨言？” 小李瞟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丰小元，脸更红了，窘迫地道：“我父母都是北齐大学的教授，非常支持我的选择。女朋友……就在学院，是老师……” 中央领导哈哈大笑，偏头对陈照东、郜主任、施成均道：“小李蛮厉害，读博士把老师读成了女朋友！” 众人大笑。施成均介绍道：“这是丰小元，普林斯顿物理学博士，毕业受聘来学院当助理教授。” 中央领导向丰小元伸出手，风趣地笑道：“我谨代表全国人民欢迎你，普林斯顿的物理学女博士同志！” 丰小元也闹了个大红脸，颇为腼腆地和他握手。中央领导对李南辉笑道：“我们小李能掳获女博士老师的芳心，肯定非常地厉害，将来的理想是什么？” 李南辉豪气勃发地道：“第一步是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一定要留在实验室，在学院当老师，将来成为象施老师这样的大科学家！” 第1031章 顶尖理工大学气质 中央领导道：“好，有志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希望你将来能超越施老师！” 他转头对施成均道：“现在我们完完全全依靠自己的力量，也有希望培养出国际级大科学家，非常令人振奋！” 看着面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他不禁想起热血沸腾、激情四射的年轻时代，又说道：“你们大多数是年轻人，平均年龄我看也就是三十六七岁，正是干事业的黄金时候。我刚才看了，也听了孙老、沈教授、施教授、熊教授的介绍，可以说条件是非常不错的，尤其是实验室的设备达到了国际一流水平。各位年轻的朋友，未来是你们的，请你们一定要珍惜，一步步走好脚下的路！” 校园内遍植桂树，正值花开时节，空气中醉人的馨香沁人肺腑。桂花没有绚烂艳丽的外表，但香味高雅纯洁，又多在金秋收获季节盛开，和笃学精诚、淡泊声名的师生何其神似，寓意可谓深刻。 在校内栽植桂树，源自于孙以身的想法。他提出这个主意后，马上得到沈钊华、施成均等人的热烈响应，并立即加以延展。 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孙以身、沈钊华、施成均提出学院和研究院属于全体师生，每位教师和学生在入职或入学时可以手植一棵桂树，由学院和研究院编码建档，永久存留下去，以作纪念。 三人希望这成为学院和研究院的一项传统，一直传承下去。他们的建议得到了师生们的一致通过。 试想数十年后，今日的莘莘学子再回到业已声名卓著的母校，白发苍苍，由儿孙们搀扶着站到青春年少时亲手栽植的桂树前，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学院旁边的归山已经被市政府规划为教育用地，预留给学院和研究院，严禁开发商圈占，如此广阔的地域不愁日后桂树无处可种。 学院、研究院高定位，严格控制教师和生源素质，不盲目求大。截止目前，加上今年的新生全部的本科生、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总共也不过区区四百多人。 但学校的学风浓郁，不比任何一所国内顶级大学差。 看到一个个学生夹着厚厚的书本，或挎着书包匆匆行走在校内，完全没有其他大学的喧嚣浮躁，中央领导非常满意。 他健步行走在校园宽阔平坦的水泥道路上，对身边的孙以身、沈钊华、施成均、熊定耀道：“我来得突然，事先没有列入日程表。但是看到的情况很不错，气氛很好，很有美国顶尖理工大学的气质。希望各位继续沉下心来，潜心求索，朝着正确的方向不断前进。” 他讲出这番话，绝不是一时兴起，随心所欲，而是事先对学校的教师素质和生源情况做过了解的。 能进学院任教或进研究院工作的学者，全部是国内各自领域的拔尖人物，或者是象丰小元那样的明日之星，一个个经过沈钊华、施成均精挑细选才引进的。 同样，招录的学生也是宁缺勿滥，今年入学的本科生中各省市排名前20的少年英才比比皆是。 吸引杰出人才加盟学院和研究院的，除了事业平台和西方式简单和谐的人际关系外，高额薪酬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 在教师薪酬待遇上，闻同非常大方，全力支持孙以身、沈钊华、施成均等人，绝对数额向欧美国际一流大学看齐，甚至还超出不少。 在食堂和学生以及单身教师一起吃过晚饭，中央领导又在众人的陪同下来到归山湖边。 归山、归山湖相互依偎，山色如黛，水光粼粼，令人心醉神驰。 站在湖边山脚下，望着浩淼的湖面，中央领导问沈钊华道：“地方选得好，有山有水，和高速公路近在咫尺，是块风水宝地，湖有几万亩吧？” 沈钊华答道：“五万多亩，市委市政府非常关心支持我们，为我们预留好了发展用地，把这附近规划为教育用地。” 中央领导点点头，对陈照东道：“还可以考虑就近建造教职工住宅，用地价格可以适当照顾。具体政策方面可以灵活一些，比如参考边湖科学城的方式。生活配套设施怎么样？主要是基础教育和医疗设施。” 沈钊华道：“城市化进程很快，离这儿几公里远的地方已经建起了大型社区，正在盖医院，普通需求能够满足。市里非常关照，为教师子弟安排了定点学校，条件很不错。学院有免费班车，每天一早一晚接送，很方便。” 中央领导嗯了一声，稍停又问道：“经费呢，有没有问题？” 沈钊华道：“没有问题，非常充裕！社会各界热心人士无私捐赠的不少，有一些甚至不肯留名。从成立的时候开始，学院和研究院的收支全部永久性公布在官网上，接受公众监督。对于每一笔捐赠，我们向捐赠人寄送详尽的用途明细。” 炎黄科技教育基金由东洲理工学院、东洲高等研究院全资持有，收入主要来源于闻同控制的m私人基金每年的无偿捐赠。 因为m私人基金近两三年收益异常地丰厚，炎黄科技教育基金跟着水涨船高，规模已经超过十五个亿，仅纯现金就有四个多亿。 中央领导知道孙以身、沈钊华、施成均等人不愿意接受政府的资金扶助，担心学院和研究院的管理受到影响，所以也就不提这个事。反正闻同有的是钱，养活一所大学不成问题。 次日傍晚，一行人乘坐中央领导的专机从东洲飞抵南方省g市。 十月，北国已经是秋意浓浓，而南国依然酷热难当。 南方省昔日一片繁荣的经济，遭受国际金融危机和产业结构调整之困，恰如这躁热的天气，颇有点难熬的味道。 地方党委政府非常坦诚，没有试图遮掩问题的存在，行程中安排了大大小小六七座工业区，深入多家轻工企业调研。 在厂房林立的工业区，往昔的忙忙碌碌消失不见，冷清了不少。 第1032章 寒流阵阵 和冷清的工业区相反，各大火车站和汽车站却是熙熙攘攘，人流不绝，多数是肩扛手提带着大大小小廉价行李包的返乡务工人员，情形就象是春运提前到来。 “针对出现的问题，省委省政府采取了一系列应对措施，帮助民营企业渡过难关。措施主要有，一是缓解融资难的现状，全面拓宽融资渠道，包括银行贷款、扶持建立政策性担保机构、鼓励发展商业性担保和互助担保机构、扩大民营经济发展专项基金规模、鼓励市场化并购、引进战略投资者等等方式；二是直接给予财政补助；三是推动企业积极引进新技术，加强自主创新能力，进行技术改造，实现产品升级换代，逐步变代工为自有品牌；四是促进企业经营管理规范化，提高企业管理效率；五是全面清理不合理的行政事业性收费，为企业减负；六是……” “痛定思痛，这次的困难把我们逼上梁山，必须下定决心进行产业结构调整，转变增长方式，坚定不移地走科学发展之路！”南方省委留书记最后说道。 南方省这座改革开放的桥头堡，对于全国的意义十分重大，容不得有任何闪失。 不夸张地说，南方省打一个喷嚏，全国许多省份都要跟着发生反应。抛开其他因素不谈，仅仅南方省一个省份为全国解决了多少就业？ 若果它的经济出现滑坡乃至衰落，数千万务工大军回流至内地，那如何得了？怎么收拾局面？ 要命的是，南方省大量的轻工产品依赖于国外市场，许多企业甚至专为国外品牌做代工，每当国际市场稍有风吹草动，这些企业马上就停产歇业，给员工放假。员工一旦放假，马上就会被停发工资，失去生活来源。 如此战略要地，中央领导焉能不重视？他一改在东洲时听得多讲得少的姿态，面色凝重地道：“要化压力为动力，变挑战为机遇，加快产业结构调整，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积极推进自主创新，不断提高企业的国际竞争力和产品的市场竞争力。对于民营经济，要坚定不移地鼓励发展，在政策上给予支持。当前的国际金融危机给中小企业造成了很大的困难，政府要站出来，主动帮助他们解决实际中遇到的种种具体的困难。要推动企业改善经营管理，提高管理效率，降低成本费用，向管理要效益。……” 这些话，他本来准备在此次调研的最后才讲的，现在不得不提前说出来。 在南方省停留了两天时间，中央领导的专机飞到调研的第三站中江省。 中江是闻同的家乡，在这儿他有不少相识的人，从云缈省长任上调来的省委马书记，从边湖市长任上调来的省财政厅莫厅长，从云缈省计委调来的省农业厅长单荣国，还有省计委主任赵光乃。 马书记和莫厅长已经退居二线，前者调往天都，后者到省人大任财经委主任。 单荣国在云缈省计委时是党组成员、“三建办”主任，调来中江后先担任省计委副主任，后又被马书记提拔为农业厅长。 不可避免地，中江省也有大量中小企业因经营难以为继而停产、倒闭。但是中江地处内陆，对境外经济体的依存度没有南方省那么高，停产、倒闭的中小企业无论数量还是规模都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在中江省，停产、歇业、倒闭的主要是“不被政府放在眼里”的边缘性行业，比如餐饮旅店业、小百货业、美容美发洗浴业、娱乐业、房产经纪业、家装业、建材批零业，等等。 对于中江省来说，除了面临消费萎缩、内需不足、企业效益严重滑坡、中小企业经营不善停产倒闭的大问题外，还有一个同样不容忽视的严峻考验。 南方省企业裁员、中小企业停产歇业倒闭，直接导致大量务工人员返乡，这其中仅中江省就高达一百四五十万人。 在这一百多万返乡人员中，农民工约占七成，城市务工者约占三成。 农民工“好说”，他们“最听话”，从哪儿来再回哪儿去就是了，他们还有田地可以依赖。 城市务工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他们不象农民工那样有所依凭，如果长时间没有就业机会，势必连吃饭都成问题。 中江省本就经济欠发达，省内本身又有严重的企业裁员和停产倒闭问题，突然一下子回流巨量的劳动力，这如何承受得了？ 全省回流的城市务工者，可远远不止南方一省的一百四五十万，还有来自其他省市区的。 省委英书记忧心忡忡地汇报道：“根据省劳动部门监测，自年初始，截止上个月回流的外出城市务工人员超过一百五十万，在向二百万靠近。从调查的情况看，90%暂时没能实现再就业。” 他说的数据，并不包含农村回流的务工人员。这方面的数据，向来一般不进行统计公布。 闻同想，一个中江省如此，全国如何可想而知。谈论产业结构调整，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科学化发展，实际落实岂是那么容易的。 在当前的现状下，解决民众的就业和生计问题，让民众增收，以保证社会局面安全团结是迫切的，压倒一切，产业结构调整、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和科学发展显得那么地虚弱和遥远。 在此情况下，可用的对策十分有限，最简单易行、效果最显著的就是扩大国家投资，拉动内需，刺激消费，增加就业，进而增加民众的收入。 至于产业结构调整，转变经济增长方式，谋求自主创新的科学化发展，远水解不了近渴，在迫切而严峻的现实面前令人感觉有些遥远而虚幻。 最近不断有经济学家振臂呼吁，我们是时候进行深刻反思，改变依靠投资促增长的外延式发展，要积极推进自主创新，走内涵式科学发展之路。 第1033章 旧友夜话 毫无疑问，话是对的，警钟敲得非常及时，可一放到现实中就异常地艰难，有几个人有耐心这么做？他们为什么没有耐心？许许多多深层次的障碍到底能不能自我消除？什么时候消除？ 当前，在重压之下如何抉择？推出一揽子国家投资计划仍旧是不二手段。 但是，完全不去做就行了么？难道又要好了伤疤忘了痛，待困难一过还是一如既往？或许正如中央领导所言，“要化压力为动力，变挑战为机遇”，是时候进行深刻反思了。 中江省计委主任赵光乃全程陪同调研，他中间抽了个空子对闻同道：“闻副主任，晚上工作结束后，请您喝杯茶，已经约好了莫主任、单厅长。” 闻同道：“行，到了这里，肯定要和大家聊一聊。” 得到闻同的同意，赵光乃又给南谷市委书记胡营彪去电话，说道：“老胡，闻副主任回来了，我和莫主任、单厅长约他晚上一起喝茶，你赶过来吧。” 闻同要陪同中央领导来中江调研，胡营彪老早就知道。所幸的是，调研安排中没有南谷市，否则他实在无法面对闻同。 偏偏赵光乃不知道他先要求保护闻同的老宅，后又授意强行拆除的事，请闻同喝茶还特意关照到他，让他心里难堪不已。 闻同咸鱼翻身后，对于如何处理和他的关系，他考虑了很多，最后决定还是听其自然，实在没有勇气再去靠近。 他临时编了个理由，应付道：“我这边有急事，实在走不开，对不住了。” 赵光乃大为意外，心道以前你比谁都积极，这么好的机会，有急事走不开？他心里琢磨着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头，就安排秘书去了解。 等到晚上的时候，秘书向他汇报打听到的内情，他才恍然大悟，暗道老胡你活该，眼皮子浅！ 晚上一直等到中央领导歇下了，闻同才出门到酒店附近的一家高档茶楼赴赵光乃、单荣国、莫主任的约。 大家见面后，十分亲热，好一阵寒暄才落座。单荣国先是和闻同在望水县搭了一年多的班子，后又被闻同招到省计委当副手，和闻同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莫主任在边湖市长任上和闻同处得颇不愉快，但闻同对他的原则性很是钦佩，他也对闻同非常推崇。两人内心互相推许，最终在莫主任从云缈省调来中江省前冰释前嫌，结下特殊的友谊。 大家坐到一起，没有酒似乎很不礼貌，赵光乃再次劝闻同道：“闻副主任，还是来点酒吧？” 闻同拒绝道：“算了，刚才喝过不少，太晚，再喝就要影响睡眠。” 莫主任也劝道：“要不点红酒？” 闻同坚持道：“不了，有茶水就行。” 到了这个层次的领导，没有强劝酒的，三人不过是尽到礼数。见闻同不同意，大家也就不再劝。 单荣国还不知道闻同和胡营彪之间的不快，喟然叹道：“我们当初向云缈省学习，在南谷市、钦岑市搞生态农业，立意很高，开始几年推进得不错，可惜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下来，偏离了预定方向！” 这是前任省委马书记督促上的项目，他一退，事情就慢慢变了调，沦落为噱头。没有一把手在后面支持，纵使具体操办人单荣国百般努力也无济于事，每每念及此事，他就惋惜不已。 当初马书记看重他在云缈省计委主抓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成就，特地跨省把他从云缈调来中江，委他以生态农业之重任，可叹最后还是未能成功。 在惋惜自己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的同时，他也深感有负马书记的知遇之恩，自觉有愧于心。 赵光乃见他提到南谷市，连忙在桌子底下伸脚踢他，嘴里说道：“你就是祥林嫂，见到谁都唠叨！云缈的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抓成功了，关键是有闻副主任的领导。你看看其他省市，还有哪个能做到云缈那样？这么想，就没事了，心平气和！” 赵、莫、单三个人的关系不错，在一起很多话互相不避讳。莫主任道：“一个领导一个思路，我们不能苛求他们完全一致，只能服从。荣国爱较真，犟脾气。我现在退下来，心态也淡定了，很多事回想起来，当初其实处理得不一定恰当。等你和我一样退下来，也会反思过去的，到时候或许会有和现在不一样的认识。” 他是单荣国的老上级，先后几次提拔单荣国，年龄又比单荣国大一截，所以说话就有长辈劝诫的口气。他的潜台词是，我当年吃了爱较真、犟脾气的亏，你可别再吃这个亏了。 中央领导在东洲市调研听取汇报时，地方反应了问题，也提出了相应的对策和措施，积极开展自救，在南方省时同样如此。 但是在中江省，地方只反应问题，一味讲困难，向中央伸手要政策要支持，少提自身的对策和措施。 这点差别并不明显，但闻同敏感地觉察到了，心里感觉颇为特别。听单荣国抱怨南谷市、钦岑市轰轰烈烈的生态农业走了样，他对中江省委英书记的认识又深了一层，特别的感觉更加具体。 单荣国理解老领导的善意，忍不住又道：“四海有芳在南谷市的食品厂，进来五六年，效益一直不错，用工一千多人，现在要关闭搬迁了！” 刚才赵光乃踢他，他还以为是提醒他不要自曝短处，哪里会想到闻同和胡营彪之间还有不快。 闻同上任边湖市委书记前，回中江探亲，应马书记的要求协调厉坚、包青林、由应刚、万有芳等人来中江考察。 大家却不过老省长的情面，都或多或少地在中江进行了直接投资。四海有芳配合南谷市的生态农业，注册成立了一家食品制造企业，前几年效益一直不错，巅峰时年净利润五千多万。 现今企业要关闭搬迁，考虑到南谷是闻同、闻声的家乡，万有芳特意向闻同做了汇报和解释。 第1034章 委婉点拨 闻同道：“企业经营管理遵循市场规则，无利可图则变，这是他们的自主权，不宜干预。据我了解，暂时失去工作的不仅仅是务工人员，年轻白领阶层同样遭受寒流，不容小视。仅仅天都、东洲两地，被裁掉的年轻白领的数目就触目惊心。他们是漂流族，普遍支付高额房租租房子住，短期内不能二次就业就得马上返回家乡，进而给地方就业造成更大压力。老赵领导省计委，对我们省的情况肯定清楚。” 赵光乃道：“确切人数难掌握，而且在动态变化中。从最近摸查的情况看，返回省内的外出谋职城乡大中专毕业生在四万左右！” 莫主任道：“这个数字差不多，符合实际情况。我周围朋友、亲戚、邻居家的子弟，被裁员从外地回来的就有十几个。” 单荣国道：“我们不象欧美，社会保障体系还比较脆弱，这种状况不能持久，否则会非常麻烦！我家姑娘在蜃影省卫视台当记者，前几天打电话告诉我，蜃影的情况比我们还严重！她有几个同学在广告公司、文化创意企业就职，这次全部被裁！” 赵光乃忽地一笑，对闻同道：“老单的闺女非常优秀，人聪明能干，又漂亮。我家那臭小子缠上人家，和她处上对象了。” 闻同笑道：“不错啊，你们快成亲家了。” 赵光乃笑道：“那臭小子骄傲得很，毕业找工作瞒着我，偷偷去聚离软件面试，直到去年底升到蜃影省分公司副总才对我说真话。他之前一直骗我，说和同学一起创业，把同学的公司拿来糊弄我。” 闻同笑问道：“多大了？” 赵光乃说：“快二十七了，上的第一工业大学计算机工程。没想到小子还不错，四五年功夫自己就扑腾到分公司副总的岗位上了，年薪七八十万！” 聚离软件省级市场分公司副总是虚岗，为分总备位设置的，一般由主管市场的部门经理兼任。闻同道：“确实不错，到了副总位置，往后上升就快了。” 赵光乃道：“小子心气高得很，给自己定的人生目标是聚离软件全球董事高管！年初回来过年，给他爷爷、奶奶各包了一个三万的大红包，告诉说他的顶头上司分总年薪两百万，要争取在两年内奋斗到分总的位置。” 聚离软件全球董事高管目前的年报酬平均500多万美金，折合本国币4000余万，比国内许多中型乃至大型企业的年度净利润还高。 在聚离软件，并非所有的一级区域市场负责人都是全球董事高管，目前只有有限的三四位。 大陆市场是聚离软件起家之地，在公司占有重要地位，但领导大陆、港澳台、中亚市场的聚离软件（东洲）有限公司董事长、总裁顾紫言因为任期内业绩卓异，近期才得以被提拔为全球董事高管。 赵光乃的儿子不借助老子的影响，大学毕业短短四五年时间干到这个地步，确实非常优秀。莫主任道：“你家小子有志气，在省委省政府这一拨公子哥里，属于顶出色的一个，前途无量。” 这时闻同的手机响了，他见是云缈省长糜巡哉的号，立即站起身走到门外接听。糜巡哉笑道：“这么晚，该清闲下来了吧？” 闻同也笑道：“清闲有一会儿了，溜出来和莫主任、单荣国喝茶。” 糜巡哉道：“那我长话短说，已经跑了三个地方，你肯定深有感触，指点老哥几句吧？” 闻同微一沉吟，委婉地道：“指点可不敢，明天中江日报的头版头条，有必要研究一下。” 第二天一上班，秘书把打印出来的头天的电子版中江日报呈送到糜巡哉的案头。 糜巡哉直接翻到头版头条中江省委英书记的汇报讲话，反反复复看了三遍，用笔圈圈画画，忽有所悟。 他又从办公桌角上取过最近几天东洲市和南方省的党报，找到陈照东和留书记的讲话，对照着细细地研究。 良久他会心地一笑，掩上报纸拿起电话，吩咐秘书道：“让农业厅杜厅长来一趟。” 二十几分钟后，杜子坤坐到糜巡哉桌前。糜巡哉递给他一页刚刚写就的稿子，说道：“我省外出务工人员呈现返乡潮，情况虽然比中江省要轻，但已经构成严重的社会问题。他们长年累月出门在外，我们管不了，但只要回到家里，就还是云缈省的人，我们就要对他们负起责来！这是我写的几点想法，比较粗浅，你详细研究，下午拿一个具体方案给我，我们一起研究初步定稿。” 稿纸上内容不多，列了六七条提纲，旁边还添添删删地做了一些修改，显然是刚刚急就成章。 杜子坤迅速浏览了一遍，内容他在日常工作中都涉及到了，一点就透，答应道：“好，我马上着手。” 糜巡哉提醒道：“不必要开会研究，临时抽几名骨干就行。我们研究定稿之后，很可能由你来做汇报，要有思想准备。” 杜子坤的能力和务实精神他是清楚的，非常信任他，虽然时间短促他一样能拿出一份相对妥善的方案出来。 晚上杜子坤一进家门就把自己关进书房，取出下午和糜巡哉研究定稿的方案细细地阅读，不时地在工作簿上写下心得。 老婆吴霜钰一看这架式就知道他有重要事情，没敢来打扰他。快十点的时候，吴霜钰拿着他的手机，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道：“周先昊处长的电话。” 这个时候周先昊打来电话，百分之百是闻同找。杜子坤立即站起身，接过手机道：“先昊，是我，杜子坤。” 不出所料，那头周先昊道：“您等等，闻副主任找。” 那头闻同道：“子坤，通知你一个情况，刚才那边反馈过来消息，已经决定把你列入候选人。” 闻同所指的“那边”是指顾见蒙。农业部调出一位副部长，闻同向顾见蒙推荐了杜子坤。 第1035章 人老成精 杜子坤忍住心里的激动，低声道：“好的，谢谢您！” 闻同又说：“刚才糜省长告诉我，他已经安排你做专项汇报？” 杜子坤说：“是的，我正在做准备，您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那边闻同笑了笑，说道：“你是非常务实的人，深刻了解情况，和以前一样就可以了。” 杜子坤、马凤玲、胡林等追随闻同多年的人，全都深受他的影响，务实精神深入骨髓，除非特定场合需要外做汇报一律摆事实、列数据、讲道理，条分缕析，在开头结尾时才用上几句空话、套话做场面。 听闻同这么说，他也笑了，说道：“好的，我明白了！” 吴霜钰已经走出书房，听到闻同的话又停下没离开，站在门外尖起耳朵偷听。 等电话一挂断，她反手推开虚掩的书房门，急步进来问道：“什么‘候选人’？你要进步了？去哪儿？” 杜子坤苦笑道：“你别一惊一乍的，刚有一点影儿的事！” 吴霜钰满面喜色，追问道：“到底去哪儿？干什么？” “爷爷睡了没有？” “应该还没有……” “我找他去，你这么好奇，一起去吧。” 吴霜钰是独女，丈夫杜子坤调到省城江映，她就把已经退休的父母和爷爷接到身边一起生活。 公公婆婆和自己父母住在一个屋檐下，天长日久肯定不行。她考虑得很周到，选了两套毗邻的别墅，一套给父母和爷爷住，一套自己和公公婆婆住。 随着丈夫一路升迁，她的“乐客万家”超市跟着从望水县、边湖市一直开到省城，生意红红火火，成了省内颇有知名度的区域商业连锁品牌。 两家在同一个小区，离着不到200米，走路几分钟就到。吴老正守在电视机前闷头看一部家庭情感剧，一听孙女婿找他谈工作上的事，马上关掉电视神奇般地精神百倍。 等杜子坤把情况说完，老头儿凝神细思，霜白的寿眉象两把锋利的柳叶单刀一样斜斜地指向空中。 良久，他眉头舒展，收起单刀微笑道：“子坤，对高层政治运作规律，我不如你熟悉，讲几点供你参考。第一，我同意闻副主任的意见，汇报时要有实际内容，讲实事，重数据；第二，一定要和糜省长的汇报衔接好，先突出他，再考虑凸现你自己，他是主角，你是补充；第三，按说这个职务中央领导不会太关注，关键决策权不在他那里，主要看中组部和中央政府分管副总理的意见。但是如果你把握好机遇，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可以收到意外的奇效，还会对日后大有裨益。” 吴老最高的职务也就是做到望水县委书记，对上层政治所知有限，但他人老成精，人生经验极为丰富，见事于微。 杜子坤每遇到大事要事，总愿意找他商量，听听他的意见，从他那儿获得指点和灵感。 两人心有灵犀，老头儿的这几点分析，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点头道：“糜省长提的方案提纲，主要部分在我的职责范围内，非常熟悉，汇报的整体思路我已经定型，关键是尽量把细节方面考虑周全，保证不出任何纰漏。” 吴老非常满意地看着他，笑道：“你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脚踏实地，做出了许多成绩，东西都在心里边，不需要象其他人一样东拼西凑，只要沉着冷静肯定出不了错！闻副主任提到的那几个竞争对手，有的虽然资历和起点比你有优势，但工作成绩和专业能力比你逊色不少，用不着过多顾虑他们。” 江映最高档的酒店是五星级的建工大厦，但云缈省委把中央领导的下榻地安排在了十里山庄。 建工大厦就在市民广场边上，周边一堆的烂尾楼，尤其烂尾了两三年、高耸入云的“江映双子塔”异样地刺眼，这些能不让中央领导见到还是不让见到的好。 十里山庄内部规模很大，仅仅独体贵宾楼就有五幢，闻同被安排住进其中一幢。云缈卫视晚间新闻刚一播出中央领导抵达的消息，他的手机就一个劲地“吱、吱”叫唤，一条条短信流水般地发进来。 短信都是云缈省的旧识发来的，清一色地向他表示欢迎和问好。知道他手机号码直接给他发短信的都是有相当级别而又关系亲近的官员，或者是大企业集团的老板。告诉谁不告诉谁他的手机号码，都由秘书周先昊把握。 这些人都是老朋友、老同事甚至老上级，不回短信不合适，他边收边回，忙活了快一个小时才消停下来。 最后一条短信是黎小玉发来的：“新闻里看到你了，在忙吧？” 闻同回道：“忙，忙着回短信！” “说明你人缘好呀，受欢迎！” “我也这么想，所以回得不亦乐乎！” “哈、哈！很久没见你，感觉和听到你说话一样，很亲切！” “参加接待吗？” “我这个级别，够不着啊！老杭都没份，别说我了！” “明天可以让黎老把你捎上，秘书？”明天上午中央领导去苍茅市调研农村经济和油茶产业发展情况，黎小玉的爸爸从省人大退休后仍旧当着省油茶协会会长，所以得以参加。 “秘书个鬼！他现在办点事，还得托我，嘻、嘻……” “你是省计委副主任，大权在握嘛！” “托你关照的福！”黎小玉由发展规划处处长升为副主任，是闻同在云缈省常务副省长任上提的名。 “你具备这个能力！” “话是这么说，上这关键一步有多重要，有多大的难度，我心里清楚！没有你帮忙，至少得等八九年，甚至很可能一辈子也上不来！我知足了，就这样干到退休！” “离四十岁还差着一点呢，就谈退休？” “心老了，经常觉得没劲。如果你还在单位，就是一直干处长我也快乐的……” “小玉，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让我们共勉！” “你对自己太残酷了，残酷得让我伤心！” 第1036章 一路茶花香 闻同看着手机上的短信，黎小玉美丽动人的面庞油然浮上眼前，宜喜宜嗔，勾人魂魄。 他发了一阵呆，轻轻摇了摇头把短信全部删除，不再回复过去。 天高云淡，秋高气爽。 一大早，从江映去苍茅的公路实行最高级别警卫，全程重警管制。在警车前后重重护卫下，两辆中巴车驶出十里山庄，开往苍茅市。 江映城外，百里平畴上金黄色的稻浪正一块块地被快速吞食。收割稻子的农民们停下手里的活计，茫然地看着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队。 一个多星期前公安就开始进村排查，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时候联系到昨晚省卫视的晚间新闻，才隐隐约约猜出大概是那位大人物从这儿经过。 省委书记松望堂指着车窗外的稻田介绍道：“这些都是‘晶玉’牌优质稻，四海有芳旗下杳踪农业科技公司研制的三代稻种，农民平均亩增收300多元。现在已经推广到全省，总种植面积超过700万亩，全部通过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流通出去。目前有10个县被划定为‘米珍珠’香糯米基地县，主要种植糯谷，稻种也是由杳踪农业科技公司供应。” 中央领导颔首道：“科技兴农，依靠科技创新和推广应用发展现代农业，促进农村经济发展，是解决三农问题的根本途径。在这个方面，全国整体做得还远远不够，需要下大力气。” 糜巡哉心里一动，接话道：“本省从xx年四季度正式启动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以来，按可比价格计算，全省农村年人均收入累计增长率高于全国平均值35个百分点，边湖市高于全国平均值56个百分点。外出务工农民工呈逐年下降趋势，xx年全省统计数字是890万，今年初统计数字是450万，降幅50%，边湖市降幅是76%。” 农业产值和农民收入数据可以怀疑，但外出务工农民工数量的大幅度下降是很容易感觉出来的，这个最有说服力。 闻同就坐在一旁，松望堂听糜巡哉一再提边湖市，心里颇不是滋味。 车进入丘陵山区，公路两侧缓坡上不时可见到桔园、橙园。果园绿橙二色相嵌，枝头果实累累，散发出的清香从驾驶座旁微开的车窗玻璃缝隙中钻入车内，令人心旷神怡。 蜜桔、橙子已经到了采摘季节，果农们站在园中握着大剪刀，好奇地望向山下。贩子们收货的农用车一律被限停在公路两侧几十米远的乡道、村道上，等待车队通过。 中央领导很不满地抱怨道：“我走到哪儿，你们都如临大敌，搞得风声鹤唳。我就不能出门，一出门就扰民！” 松望堂笑着解释道：“您的安全重于泰山，我们事先做了妥善安排，不会扰民，老百姓都理解。” 一进苍茅市境内，又是另一番景象。视野之内茶花似海，白茫茫，粉团团，一眼望去无边无涯。 紧挨着公路的油茶林，坐在车内可以看得见蜜蜂在花间飞舞。浓烈的花香随风钻入车内，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中央领导襟怀大开，看着身侧密闭的窗帘对贴身秘书道：“把窗户打开，享受大自然的美好！” 秘书没有理会他的要求，对司机道：“麻烦把你旁边的窗户稍微开大一点。”安保规定要求极其严密，在这方面他从来不含糊，绝不肯满足中央领导的“无理取闹”。 中央领导无奈地苦笑道：“我的话不管用，你们谁都不执行！” 大家发出一阵轻笑。松望堂见他心情舒畅，马上汇报道：“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实施以来，全省累计新植优质高产油茶林及‘低改’林已经达到500万亩，其中最近三年新增了350万亩。第一批新植和‘低改’林，经过七八年时间已经进入盛果期，真正实现了当初推广时打出的宣传标语‘绿色长期存款，子孙后代饭碗’。目前国际市场优质精炼油每公斤零售价在270元左右，国内市场大约210元。新品优质高产林平均亩产出油能达到33公斤，茶花县达到38公斤，一部分自然条件特别优越、管理又特别好的小区域能达到80多公斤！油茶树龄长达几十年，一般超过五年的茶园就可以见到收益。在茶花县，目前最大的个体种植户全年毛收入已经达到40多万元，一般种植户在1到5万之间。油茶产业发展规划是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重要组成部分，可以说，规划目标已经基本实现。油茶产业已经成为我省优势产业之一，再有三年时间，产业总规模有望达到220亿，五年后可以达到350亿。如果考虑‘立体开发、综合利用’带来的相关产品和副产品，比如蜂蜜、蘑菇、有机肥料、饲料、木材、化学材料等，产业规模可以额外增加20-30%。” 最近三四年是松望堂主政云缈省，他有意无意地强调了一下。他任期内痛下决心发展了350万亩茶园，是非常不容易的。不说别的，仅仅是油茶树挂果期之前四年，每年需给予茶农的财政补助就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一旁的糜巡哉显然不这么想，他心里直嘀咕，暗道如果不是闻同和我坚持，哪来的350万亩？你老松恐怕今天卖不了嘴吧？ 山上可以喷洒绿漆，但绝不可能扎出这么多娇艳怒放的花朵。产值和收入可以虚张声势，但几百万农民放弃外出务工选择在本省发展绝对无法强迫。 中央领导微笑道：“我向大家透露一个小秘密，我家里也吃茶油，就是我们杳踪工业园生产的。东西是好，就是贵呀，好象200多一公斤吧？看你们的表情，觉得好笑是吧？柴米油盐酱醋茶无小事，关乎百姓生活，不关心怎么行？” 松望堂答道：“是的，是的！你说的价格，差不多这样，物美价也高。目前年销售额达到10亿的茶油生产企业，全省一共有10家，7家在杳踪工业园。实际上国内市场虽然有很大发展，但仍旧没能培育成熟，还处在墙内开花墙外香的阶段。” 第1037章 这边风景独好 中央领导兴致极高，继续道：“和大豆油、花生油、菜籽油比，茶油在市场上还处于劣势地位，但前景可期。油茶综合开发，对于发展山区经济、实现农民脱贫、维护国家食用油产业安全具有战略意义。你们一届接一届，持之以恒地努力，把云缈省的油茶产业发展起来了，做得很好！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切实抓好这项‘绿色富民工程’，——‘绿色长期存款，子孙后代饭碗’，这句话实实在在，很贴切到位——培养一批大型食用油企业出来！” 松望堂道：“目前有两家企业茶油年产销额超过40亿元，全部在杳踪工业园，他们运营良好，有实力发展成为国际级大型食用油企业。” 他说的这两家企业，其中一家就是倪小倩和丈夫陈阿山的安湖山企业集团，另一家叫茶花粮油集团，也是民营企业。 陈阿山慧眼独具，半路出家巨资投入油茶产业，趁着云缈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的东风，不到十年时间做到40多个亿的规模。 他不但生产销售茶油，还直接投资了几十万亩高产优质茶园，以稳定本企业的原材料供应。 桂大英是黎小玉的爸爸黎副主任的老部下，秉承黎副主任的愿望一门心思发展油茶产业。 当初柏林泉主政苍茅时，他是茶花县委书记，处处受到掣肘，为了立项目要资金没少往省里跑，落下个“鬼难缠”的外号。 杨心民在任云缈省委书记时，为了促进苍茅油茶产业和农村经济的发展，把他提拔为常务副市长。 此后，他由常务副市长转正为市长，没几年又转任市委书记。当家作主的空间比原来大了许多，他大展拳脚，使尽全力推动油茶在苍茅市的发展，让苍茅成为全省油茶第一大市，扬名海内外。 “鬼难缠”不仅难缠，而且“鬼”得很。在调研村子的安排上，他并没有象有些地方那样藏拙露秀，只展现光鲜的一面捂牢暗淡的一面，而是别出心裁，巧妙搭配，玩了个“两个最好村子＋两个一般村子＋一个落后村子”的把戏，给人带来苍茅市农村经济快速发展、农村面貌日新月异的强烈感觉。 这五个村子都在公路沿线，交通相对较为便利，又不致于耽搁调研行程。 中央领导显然接受了他试图传达的信息，在落后村调研后，表情很放松地对他道：“‘油茶书记’同志，你潜心搞了十几年油茶产业，带领全市农村共谋发展，什么时候能让这些相对落后的山村齐头并进，尽快赶上中等村，迈入先进村的行列？” 众人发出一阵笑声。桂大英不慌不忙地汇报道：“目前象这样的落后村，占全市大约25%，有自然条件落后、意识跟不上、交通欠发达的共同特点。这些村子不宜发展油茶，人均耕地面积又有限，要量体裁衣，根据自身特点确定发展项目。比如说这个村子，山多，但地形地势和小气候不理想，果类、油料类、药用类、菜蔬类经济林木都不太适宜，最适合的是材用杉树。杉树经济效益没有油茶显著，成材年限又长，在大规模成林之前他们还难以见到收益。针对这样的情况，我们鼓励村民充分利用自然条件，种蘑菇，作为一种弥补手段。” 中央领导频频点头，说道：“因地制宜，不盲目搞一刀切，你们的做法是正确的。看到昔日贫穷、落后、闭塞的山区，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住上了漂亮的砖楼，用上了家用电器，生活质量得到很大改善，非常令人高兴！同志们，没有做不好的事，只有做不好事的人！希望各位不骄不躁，再接再厉，勇攀下一个高峰！” 半下午时分，专机从江映机场飞抵边湖机场。 一走出机舱，中央领导就笑道：“和那年比，变化太大了！” 步下舷梯，他逐一和来迎接的包青林、厉坚、柯绍东、万有芳、孙贤寿、由应刚、南成光，以及专程赶来国内的新加坡财团李总等人握手，开怀笑道：“我们是老朋友，这么多年时间过去了，再来看看大家进步到什么程度。” 车驶上边七公路，没多久进入工业园，路边开始出现厂房。坐在车内可以看见园区内部路网密集，横平竖直，一座座标准厂房排列紧凑，井然有序。 和南方省不少工业园区的冷清比，这里一片繁忙，热火朝天，对比十分鲜明。 省委常委、边湖市委书记麻凤贤汇报道：“园区扩展很快，但始终秉守创立时的原则，最大限度利用土地，坚决杜绝圈占浪费。截止目前在省内已经接管了四个市级开发区，成立分园，其中两个在本市，一个是临湖县水产分园，一个是湖西县林业分园。另外两个，一个在苍茅市，一个在昆北市。到上个月止，园区本部今年前三个季度累计实现现价工业总产值3195亿元，比上年同期增长69.25%。这个数据统计的是加工企业的数字，没有包含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的流通数字。……” 中央领导问道：“边湖开发区呢？” 麻凤贤没有吃独食，向王瀛洲丢了个眼色。 王瀛洲马上道：“我在边湖开发区工作多年，对细节很了解。截止上个月，今年前三个季度累计实现现价工业总产值1695亿元，比上年同期增长18.01%。受大气候影响，区内骨干重工业企业富铜集团、边湖重工、亚船（边湖）重机集团等增长放缓。增长最快的是真道汽车，受影响不明显。……” 富铜集团是资源型企业，资产具有很强的属地性，在边湖市境内的部分只占六成多，其中大部分还是在富铜县，位于开发区的有限。 中央领导点点头道：“体量到了这个程度，真正是现代化工业大都市了。” 他看了一眼前挡风玻璃外繁忙的园区，问道：“园区企业这么密集，从业人员的生活配套怎么解决？” 第1038章 吃大排档 王瀛洲道：“按照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主要有三个途径，一是就近将长虹湖南侧的长虹湖区规划为城市居住区，主要面向工业园；二是在园区内部建造单身公寓楼；三是由周边农村民宅出租解决一部分，作为补充。三个途径由高到低，充分满足不同层次的需求。” 车队进入区委区政府、工业园管委会驻地，中央领导下车站到老镇政府院门前，打量了好半天，问道：“这是原来的镇政府老楼和旧院子吧？还保留着？” 麻凤贤笑道：“老楼和院子区委用着，区政府和管委会在旁边的新楼。今天的杳踪区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大家对它感情非常非常深，舍不得拆除，决定永久保留下来。” 到园区参观了几家企业的生产车间，天已经见黑。中央领导笑着对厉坚道：“小厉，上次来是我请大家吃饭，今天晚上是不是该你请了？” 梅瑶瑶被台里安排带队来采访，正举着相机拍照，听了乐得笑出声来。 厉坚笑道：“今天该我请，下次您再来，就该包总、孙总、由总、万总、叶总、南总他们请了。” 中央领导马上转头对包青林、孙贤寿等人道：“那就讲定了，下次来你们挨个请我。” 众人大笑，一齐点头连连道：“一定，一定！” 中央领导道：“饭你请，主我来做。我们今天来一个创新，不去饭店，就在室外吃露天大排档。刚才过河的时候，看到河边步行街大排档很热闹，就在那里，挨着河边风景还好！” 麻凤贤深知赵达成、王金生和闻同的特殊关系，特地把晚饭安排到二人的女儿赵丽、王小英开的四季春饭店湖心酒楼顶层，也就是中央领导上次来时就餐的那一间。 厉坚听中央领导别出心裁要吃大排档，忙看向麻凤贤，用眼色请示他的意见。 麻凤贤可不敢随便做主，转而看向松望堂。松望堂看了一眼郜主任，见他没有异议，马上道：“那听您的，我们吃大排档。” 半个小时后，步行街中段被清空出一大片，由十张厚重的实木方木桌拼出一个长方形的超大餐台。 方木桌和实木椅子全部从四季春酒楼临时拉来，酒水和菜肴也由那边送过来，只从旁边的排档摊位上选了些特色小吃。 因为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用餐，麻凤贤把几个较贵些的菜也退掉了，清一色上寻常菜品，精致，极富地方特色。 来吃排档的市民没有被禁止，只是被限制在大餐台六七米之外。 排档和小餐馆的老板们今天是大发了，店里店外的座位早坐得满满当当，还有不少客人甚至不惜站着。 有热心的市民特地跑回家取来相机，兴冲冲地想拍照留念，结果被扮成食客的便衣随行警卫严厉阻止，连用手机拍照也不允许。 警卫们还算客气，简单解释了几句，告诉大家目的不是禁止拍照，是安保的规定。 中央领导兴致极好，率先举杯道：“今天小厉请客，我借花献佛，向大家敬酒，一起干杯！” 大餐台旁几十号人一齐举杯，喝干杯中的成光糯米酒。 在松望堂和糜巡哉的指点下，中央领导挟起一小块干蕨菜红烧桂鱼肉，吃进嘴里咽下后，夸赞道：“不错，很有风味！” 品尝过几样特色小菜，中央领导举杯对麻凤贤特意安排来的赵达成、王金生道：“赵书记，王副书记，二位对工业园做出了巨大贡献，我敬你们一杯！” 赵达成、王金生慌忙站起身，连说不敢当，率先喝干杯中的白酒。 对于他们来说，退下来多年还被人们记得，是相当荣耀的事。尤其是赵达成，当年工业园创立时闻同请他题写的“杳踪工业园”的名字一直沿用至今，字体被放大后镶嵌在管委会大楼前巨大的石基上。 这是一份历史见证，表明名扬国内外的杳踪工业园始创于他的治下，是他毕生最大的骄傲。 吃饭其实就是和企业家的座谈，中央领导三句不离此行的目的，利用这个机会充分和大家交流，听取他们的想法。 过程中他多次提及自主创新和科学发展，对工业园土地集约化利用、节能降耗、污染防治和环境保护很满意，给予了充分肯定，说道：“当年我过来，看到这条河很清澈，今天看到还是清澈的，很不简单！这说明你们真正用了心，在追求快速发展的同时，没有牺牲掉环境，发展质量很高。我希望若干年后，再有机会过来的时候，它还是清澈的！” 王志远因为是区委书记，得以在席上占有一席之地。看中央领导望向自己，他马上接话道：“工业园创立的时候，就立下了这条铁律，一届届的领导严格遵守，才有了今天这个成果。接力棒交到我们手中，坚决保证不出偏差，发扬光大，越干越好！” 中央领导问：“入园企业这么多，大家是不是都能理解和执行？” 王志远道：“入园时所有企业都要签署协议，保证严格遵守园区各项规章制度。因为有了多年的优秀传统，企业进驻前就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或者说这本身就是吸引他们入园的原因之一，所以都能很好地遵守。早年就有一种很流行的说法，称工业园出色的软性优势为‘开发区文化’，被同行们广泛地研究和借鉴。” 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市民越来越多，远远近近把大餐台围在中央，让省市陪同的领导们颇不自在。中央领导却浑不在意，泰然自若地和大家谈笑风生。 赶来的市民中不少是老杳踪镇的原住民，有城里的，也有周围乡下的。他们不象后来陆续迁入的外来市民，对闻同有着异常深厚的感情，一听说闻同在这儿马上赶来看他。 河对岸聚集了很多人，多数是中年、老年人，有男有女，隔着河笑眯眯地往这边望过来。 第1039章 民心似镜 人群中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忽然扯开嗓子喊道：“闻书记，你好！” 大家本来只是围观，说说笑笑，听见有人开头喊叫，马上呼啦啦地跟上，此起彼伏。 “闻书记好！” “闻书记，欢迎你回家！” “闻书记，我们老百姓很想念你！” “闻书记，我是王家垄村的，请你去做客！” 有人自报家门，就象是竞赛一样，各村不甘人后，跟着一个个亮出身份。 “闻书记，我是辣山村的，再去一回我们那里吧！” “闻书记，我是老镇上的，以前天天早上看见你跑步……” “闻书记，你好，我是熊家山村的……” “闻书记，我是杨百房的！到我们村的公路，全修通啦，现在可以通货车、大客车……” “闻书记……” …… 闻同开始没太在意，见声势越来越大，开始不安起来。 王瀛洲何等精明，一直在暗暗观察他的神色，见状立即站起身走到一旁，招手唤过负责外围安保的何斌低声吩咐道：“马上安排下去，让大家保持克制，不要给闻副主任压力。” 何斌立即通过静音对讲机把命令传达到分布在各个点位的副局长们。半分钟后，散布在人群中的警察开始执行命令。 “安静、安静，不允许大喊大叫！“ “领导们在谈工作，不要影响他们！” “安静，不要高声喧哗！不要以为领导是在吃饭，目的是向企业家了解情况，调研座谈，懂了吧？” 很多人不服气，和警察争辩道：“我们又不是反映问题，怎么不让说话了？” 大警察头子何斌比手下们就高明太多了，从人群中挑了几位面相精明的老头老太太，请到一旁微笑道：“老人家们，大家的心情闻副主任非常理解，也很感谢你们。不过你们想过没有，大人物在这里，你们这样做，会给他造成心理负担，影响不好。我拜托大家一件事，去发动乡亲们，克制一下感情，不要喊叫。大家对他非常感激，感情很深，放在心里就行了，好吧？” 何斌以前在杳踪区干过公安局长，口碑不错，无论在官方还是民间评价都很高。 有一个老镇上的老太太认识他，笑道：“何局长，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们马上去办。你不知道，我是真感谢他呀！我今年78岁，每个月可以领到800多块养老钱，逢年过节还另外有钱有东西发，没有他搞镇开投和工业园，哪有这样的好日子哟！我崽女儿孙都在工业园厂子上班，老镇上的旧楼，房租一年就能收五万多！还有，……” 区政府是置地集团的大股东之一，每年分红就高达十几亿元，相当一部分投入到户籍人口的社会福利上。 象那些镇开投注册成立时户籍就在原杳踪镇的，不分城乡享受到的福利待遇最优，包括养老抚恤、未成年人全免费教育、医疗补助等。 户籍后来迁入的，享受的福利待遇区别对待，实行打分制。比如重点引进的人才，户籍一迁入就能享受最优待遇。 其他迁入户籍的，打分时依据其社会贡献和居住年限，达到相应的标准，才能享受不同的福利待遇。社会贡献都是硬指标，比如纳税、发明创造，等等。 何斌见她喋喋不休，没完没了，赶忙上前扶住她道：“对、对、对，把感谢放在心里，心里记住他的好就行……” 老头老太太们立即分头行动，去发动亲戚朋友和熟人们劝说大家。 老太太蛮好玩，边迈着小碎步往前走还边回头对何斌道：“何局长，你也是好官，调到市里当大领导……” 没一会儿就没有一个人再喊叫了，连喧闹声都小了许多。老百姓的智慧并不低，一经点拨，他们很快理解了闻同的心意。 对于那些亲身经历了近二十年来杳踪变化的人来说，对闻同的感恩之心是无法用笔墨来表达的。这些朴实善良的人，不愿意闻同受到任何不利影响。 深夜闻同坐着申白蓉的车潜入她在后山小湖的别墅。一进门，申白蓉就笑道：“跟我进房间，给你看一样东西。” 卧室床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合着盖子，侧面插着无线网卡。申白蓉打开上盖，输入屏保密码，嘴里说道：“虚湖网搞得不错，牢牢压住省报和省卫视的官网，成了全省最大的网站，闻姐讲年营收过亿，盈利一千六七百万！你看他们今天的首页……” 她说的“闻姐”是指闻灵娇。 虚湖网首页一片冰雪白色，中间位置八个红色大字“闻书记，欢迎您回家！”鲜艳夺目。 申白蓉点开右下角小小的浮标，“刷”地一下一页帖子列表露了出来。 申白蓉把鼠标指针移到右上角，晃了晃道：“看，跟帖232页！” 她随手点了一下刷新，页码数直接由232蹦到235。 闻同心里高兴，嘴上却不无虚伪地道：“这个蒲离，逮住机会就炒作，唯恐天下不乱！” 停了停，他皱眉道：“尽给我惹麻烦，不行，马上让周先昊打电话制止！” 接到周先昊的电话，蒲离打着哈哈磨蹭了好半天才道：“这样行不行，周哥，首页满屏缩小成三分之一屏的小浮标，其他保留？” 周先昊还价道：“三分之一屏，还‘小’浮标？十分之一，再没得商量，否则你别怪我不讲道理！还有，明天早上八点半之前帖子全部删除！” 蒲离知道他生气了，不敢冒着网站被封的危险，无奈地道：“遵旨，马上执行！我说周哥，你这是行政干预媒体新闻自由权啊！你这样搞法，会打击、阻碍我们民营企业发展，这样……挂了！” 年轻的技术总监抬头问道：“跟帖页数快破300了，要不要再拖拖？” 蒲离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连连道：“不行、不行，马上改，他真怒了！” 刚当上新娘子的何小静正值情浓期，连老公蒲离晚上加班也陪着一起熬。 第1040章 贴身报道 何小静看着网友的跟帖乱糟糟的，十几个热帖交错被顶到上面，可能几十钞钟的功夫又沉出首页，很不方便网友阅读，就建议道：“能不能把热帖设置成分支热点话题，以浮标或者链接的形式挂在首页，方便网友看到？” 蒲离一拍脑袋，夸张地道：“不愧是泡论坛长大的陈年酸菜缸级网虫，可以考虑给你发热心建议友情奖！老伍，马上落实！” 姓伍的年轻技术总监大笑道：“好的，这个容易。伙计们，听到了没有？十分钟内搞定！” 蒲离拍了拍手，对助理道：“马上通知全体高管，两分钟后开会！” 蒲离听说以前闻同兼任镇开投董事长的时候，召开董事会会议非常随意，野外水边，作业现场，随时随地就举行。 他非常崇拜，下意识地效仿闻同这种高效率作风，有时候甚至和团队一起泡温泉的时候开会，玩得比闻同还出格。 实践证明，这种方式效果很好，非常简洁高效，很适合中小企业，尤其是年轻人居多、讲究自由和创意的互联网公司。 团队早适应了他这种作风，响应速度极快，不到两分钟就集中到他跟前。 蒲离一句开场白也没有，直接道：“刚搞到行程安排，上午去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大人物亲手敲开市钟，随后现场观摩电子平台交易，调研实体市场商户。接着去科学城，中午在科学城和科学家们一起吃饭，下午调研几家科研机构。最后去杳踪广场顶层观光餐厅，和市委市政府、区县领导座谈，完毕后离开边湖。行程路线，还有计划调研的几家科研机构，暂时还是高度机密，实在搞不来。所以，我们还是按照原定方案，分组蹲守，各负其责，捞到了去谁那里就迅速进入状态，不去就马上撤离，协助其他小组。就这些，有没有其他问题？” 创业中的年轻人激情四射，大家又补充研究了几个问题后，会议马上结束。各人离开，该值夜班的值夜班，该回家休息的回家休息。 蒲离摸了摸发胀的脑门，对何小静道：“回家还是去我办公室打地铺？” 何小静早被他带坏了，打了个大哈欠，很随意地道：“不回去了，来回折腾，不如打地铺，好睡个懒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的样子，蒲离正睡得香甜，被放在枕头边地板上的手机怪异的铃声吵醒了。 他眼都睁不开，朦朦胧胧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摸索着抓起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嘟囔道：“谁呀，一大早就催命？” “小离，是我。” 一听是继母闻灵娇，蒲离马上清醒过来，问道：“妈，有事吗？” 闻灵娇对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很是宠爱，笑道：“你们俩，生活太随意了，老这么没规律会伤害身体的。我跟你说，刚刚知道，中央领导要请杳踪区农民代表吃早餐，七点整，在怡心湖山大酒店主餐厅。” 蒲离蹭地坐起身，说道：“好、好、好，我马上安排！” 他挂断手机，立即拨打驻守在杳踪区追踪采访的一位副总的手机，把消息告诉了他。 接到电话的副总急吼吼地把横七竖八躺在地板上席梦思床垫上的部下们踢醒，胡乱擦了把脸，带上团队拿起装备就往怡心湖山大酒店赶。 到了大酒店，当发现没有一个媒体记者时，他乐了，说道：“伙计们，打起精神来，我们又抢到第一口汤了！小海，去，买早餐券，一人一张，进餐厅现场报道。” 部下们发出一阵欢呼，开玩笑道：“领导圣明！领导圣明！” 怡心湖山大酒店已经由四星级升为标准的五星级，是杳踪区最高档的一家酒店，主餐厅宽大无比，早餐品类十分丰富，一张早餐券就要65元。 公司普通员工一般是没有机会住这么高档的酒店的，大家伙儿肚子里正饥肠辘辘，一听马上就有丰富的美食享用，当然要山呼万岁了。 七点整，中央领导在众多领导的陪同下步入餐厅。早架好电脑的虚湖网记者们马上开始敲击键盘，流水般地把第一手文字材料发送到总部编辑部，由编辑部审核编辑后上传到文字直播频道。 为了这次中央领导来云缈省调研，虚湖网做了精心的准备，专门开辟了一个直播频道，即时把现场大量的细节以图文形式传送到频道上，呈现到广大网友面前。 出于强烈的猎奇心理，网友们对这种细节非常感兴趣，很积极地参与，和现场记者互动。 象其他随行的中央和地方传统媒体，思路僵化，方式保守，只知道发循规蹈矩、字正腔圆的新闻报道稿件，一般的读者都懒得看上一眼，更别说思想异常活跃的年轻网友了。 趁着随行警卫不备，一个精灵古怪的记者小伙把电脑上配置的高分辨率摄像头对准正在用餐的中央领导和农民代表们，悄没声地大拍特拍。 稍稍遗憾的是，这个时候网友们正在上班的路上，或者正在梦乡中和周公开心地网聊。不过没有关系，等到八点半上网后，他们看到这些新鲜热辣的直播材料，肯定又是非常积极地回应。 七点五十分，副总留下两个记者在现场，率领团队提前撤场，赶往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做准备。 在来这里之前，副总就安排了两名记者去交易中心门外排队，以便抢占有利位置。 八点四十五分，网站直播频道开始为中央领导亲手敲响开市钟造势。这个时候频道在线网友达到了十多万人，非常地活跃。 上班时候有瑕泡在网上的，一般是行政事业单位或者国有企业的人，也有其他类型企业清闲部门的员工。 年轻人向来热血，尤其行政事业单位和国企的人，对时政类话题比较有兴趣。 “现场警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记者们被限制在开市钟十米外，由武警严密把守，不可以越隔离黄线一步。呵、呵，隔离黄带子是丝绸的，印着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的logo，好奢侈！” 第1041章 敲响开市钟 “随行警卫很早就进场，一是详细检查现场，二是布控。他们清一色戴着无线耳麦，面色冷峻，酷毙了！” “现场有点挤，呵、呵，世界新闻社一位美女姐姐呲牙咧嘴，两位男士抢上去扶！怎么回事？我们好事的小记阿黄挤过去了，拿着话筒，打算挖点料回来，祝他好运。” “还是国家电视台、世界新闻社牛啊，不用排队，直接安排在最中间位置，连路透社、美联社也得靠边站！嗯，我们？有大侠问我们在什么位置，是不是被赶到最后面。没那么惨，还算不错，倒数第三，哈、哈、哈……” “市局何局站在大厅门口，手拿静音对讲机，全场都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何局军人出身，特种兵，又黑又高又壮，威风凛凛，呵、呵，少女毒药！嗯，还是来点干的，阿美，上图！何局的现场‘玉照’，怎么样？超魅吧？” “阿黄脖子伸得老长，扮大鹅，看什么呢？” “工作人员在做最后检查，保证开市钟不出任何问题。” “商户全部进场，被约束在各自的座位上，不能随意走动。交易操作员已经就绪，衣甲鲜亮，精神抖擞。——阿美，上图！” “阿黄回来了，原来是脚崴了，据现场调查考证是高跟鞋惹的祸！也是，姐姐太爱美，人家都穿运动鞋，她非要着高跟！” “国视的台花瑶瑶进来了！镇开投高级副总裁、交易中心总裁薛济和陪着，直接送到记者区国视的席位上。知道为什么惊动薛总的大驾吧？瑶瑶是尊敬的厉总的女友！” …… “肃静！” “出现了，神采奕奕，满面笑容，向鼓掌欢迎的商户和交易操作员招手！” “郜主任陪在身后！” “薛济和薛总陪在一侧，领路。松书记、两位部长、糜省长、闻副主任、刘强副书记先后进来，跟在郜主任后面。” “省委常委、副省长冒平昌，省委常委、市委书记麻凤贤，省农业厅长杜子坤，市委副书记、市长王瀛洲……” “新加坡财团董事局李主席，置地集团董事长孙贤寿，置地集团董事、镇开投董事长、总裁由应刚，四海有芳董事长万有芳，新加坡海外农业集团林总，镇开投董事、常务副总裁王忠柏，省投集团总裁王伟，成光酒业董事长南成光，申氏药业董事长申白蓉，熊氏食品董事长熊宝金，安湖山企业集团董事长陈阿山……” “八点五十九分五十秒！” “倒计时！”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按下电子按钮，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本日开市！” “掌声……” 十一时整，上午闭市。今天商户们异常活跃，实体市场成交金额19.45亿元，电子商务平台成交15.45亿元，比平日高出一倍多。 中央领导现场观摩，亲身体验了几笔电子商务平台的交易。 在观摩过程中，薛济和介绍道：“实体市场和电子商务平台，实行严格的准入制，必须保证交易商品的检测达标，品类、规格、颜色、质量参数等必须符合标的物的说明。这方面我们约定了严密的处罚条款，发现一例违约，严格依照规章制度和合同条款处理。对于累计发生三次不良记录的会员，不问原因，一律清退出场。” 中央领导问道：“在操作实践中，怎么保障食品的安全？” 薛济和汇报道：“分两大部分监管，一是初级农产品，二是加工品。对于初级农产品，先从产地上监管，产地要么是本省，要么是和交易中心签署合作协议的地方政府，或者农场等各种形式的经济组织。其次是对供应商会员的监管，交易中心规定了严格的准入条件，包括经营能力、商誉、资金实力、财务状况等方面，会定期进行严格的审查评估。另外，会员供应商要向交易中心缴纳一定的履约保证金。第三是成立检测中心，既主动随机抽检，也接受交易双方检测请求。第四是普遍实行严格的登记备案制，每一单货物从进入交易中心开始，一直到完全流出，都要对其品名、数量、颜色、规格、质量参数、产地等全面登记，留存实物电子图片，一旦发现问题很容易就能追查。” “对于加工品，监管重心在生产厂商环节……” 中央领导一针见血地问道：“供货商来自全国各地，实际工作中，是不是经常遇到种种难以逾越的阻力？” 薛济和事先已经和省市相关部门沟通过，可以如实反映问题。他回答道：“确实是这样。碰到这样的情况，我们一是坚持按照规章制度和合同办事，二是请求省市相关部门出面协调，三是诉诸法律。” 中央领导略一沉吟，回头对闻同道：“你拟一份报告给我，提交到中央政府，一是适当授予交易中心执法监管权，二是相关部委建立联动机制，和交易中心衔接上，为其开展工作扫除障碍。” 十一点零五分，中央领导对中外媒体发表现场讲话。 “对于食品安全问题，我们有决心、有信心、有办法治理好。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在食品安全治理和农产品与加工品流通上，具有枢纽性地位，发挥了重要作用。实践证明，这种创新模式符合实际情况，是成功的，既搞好了食品安全，又对农村经济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 一旁的熊宝金心里窃喜，各大媒体的新闻报道一出来，交易中心的股价肯定猛劲地往上窜，又能大发一笔财啦！ 离开交易中心，车队从边七公路驶向市区，拐上边湖大道时眼前豁然开朗。 在十里桥交通枢纽的立交桥上，麻凤贤介绍道：“刚刚走过的是边七公路和江边高铁，连接机场和杳踪工业园。西北方向是江边高速公路，一直往南到边湖开发区，过江后到昆北市。” 第1042章 成功抓住机会 麻凤贤介绍说：“这里三条公路、一条铁路交汇，也是老城芙南区、城市居住区长虹湖区和中央商务区虚湖区交界的地方。左侧是江边高铁边湖站，还有汽车客运总站，是市旅游集散中心。虚湖风景区、乐水风景区游客流量很大，去年全年达到743万人，今年有所下降，前三个季度累计461万，预计全年在570万左右。” 从中巴车前挡风玻璃看出去，视野非常开阔。宽阔洁净的黑色柏油大道，繁花似锦的花圃带镶嵌在两条巨大的碧毯般的绿地上，一起笔直地伸展出去，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人赏心悦目。 大道右边的银梭湖湿地公园碧波荡漾，芳草茵茵，不时有鸟群起起落落。左边的住宅区，崭新的小区漂漂亮亮，也有不少在施工的楼盘。 一直往前看，远处大道末端中央商务区的楼群鲜亮夺目，颇具大都市的气派。 中央领导面浮微笑，赞许道：“湖保护得很不错，原生态，非常美丽！” 到了科学城，离安排好的十二点半吃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按照计划，中央领导听取松望堂、糜巡哉汇报省内宏观经济情况。 松望堂先汇报，和中江省英书记一样，他也是只反应问题，多讲困难，向中央伸手要政策要支持，少提自身的对策和措施，以期在即将推出的一揽子国家投资计划中多争取一点。 尤其对回流的务工人员，他只提了一句数字，俨然他们的再就业是中央的事，和本省无关。 到糜巡哉时，他简要地汇报过宏观经济情况，随即口风一转，面色凝重地道：“我省回流农民工110万左右，回流城市务工人员30万左右，已经构成严重的社会问题。城市务工人员相对较少，新增就业岗位基本能够吸纳他们。关键是农民工，他们长年累月出门在外，我们很难管得了，但只要回到家里，就还是云缈省的人，我们就要对他们负起责来！省政府拟订了一份方案，专门针对回流农民工的安置问题，具体由农业厅长杜子坤同志汇报。” 松望堂一呆，什么回流农民工安置方案？他什么时候搞的？怎么不按事先研究好的汇报？ 一听糜巡哉提到回流农民工的安置问题，中央领导目光一凝，炯炯有神地看着杜子坤。 杜子坤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离十二点半只有十分钟，他心里明白，真正留给自己汇报的时间只有五六分钟。或许，这短短的五六分钟时间将决定自己未来的命运。 时间安排比预计的要短促，不过好在他准备得非常充分，讲的又是自己非常熟悉的工作，所以并没有慌乱，极短的时间内就重新理好了思路。 在三言两语汇报方案的基本情况后，他迅速转入实质内容：“方案提出如下解决措施，一是加快完善农村社保；二是依靠发展来解决问题；三是政府资助农民工接受职业再教育，提高技能，加强再就业能力。” “依靠发展，指发展农村经济，让回流农民工在本乡本土实现就业。具体措施一是继续完善乡村农资经营机构捆绑农技服务模式，针对性开展集中农技培训，深度推广普及农业科技；二是借助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农业市场信息优势，遵照市场化原则，引导他们科学选择种植品种；三是鼓励利用他们外出务工所获得的技能，回乡创业，比如小五金制造、食品生产加工、服装鞋帽生产、农资农具加工等；四是协调农行系统，定向提供信贷，缓解资金短缺难题；……” 中央领导神色柔和了许多，问道：“你讲的乡村农资经营机构捆绑农技服务模式，详细展开一下。” 杜子坤心里长吸了一口气，汇报道：“这项工作发端于杳踪区和望水县，x年前在边湖全市进行了重大变革，引入市场化竞争机制。截止目前，边湖、昆北、苍茅三市发展得最好，已经覆盖全部乡镇村。全省总计有3493个审查合格并登记备案的捆绑经营机构，覆盖率67.36%。” 见他听得极为认真，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杜子坤继续道：“乡村农资经营机构捆绑农技服务模式，就是对县以下各类农资经营机构实行严格的准入机制，采取农资销售捆绑农技服务模式。对每个经营机构，经县政府农业主管部门考核合格的农技人员至少要占到六成。谁卖种子、农药、化肥给农户，谁就要承担相应的农技服务责任。服务实行有偿收费，费用农户承担一半，政府补助一半。政府鼓励各级农技人员脱岗创业，进入这个市场。对于有编制的，编制可以保留三年，第一年发四成工资，第二年发两成，第三年不再发放。如果创业失败，可以再回到原岗位。同时，也积极鼓励农业类大中专毕业生进入这个市场就业，政府为他们提供三个月的免费岗前培训。对于农技人员的后续教育，将由各级科研院所和大中专院校有偿承担，比如杳踪农业科技公司、省农大、省农科院、各市农科院。” 中央领导问道：“实际开展效果如何？脱岗创业的农技人员回岗情况如何？” “重要乡镇农资经营机构一般在六到十家，一般乡镇在三到四家，有效地展开了市场化竞争，保证了服务质量。甚至在一些人口量大、农业经济相对发达的行政村，也成立了一到两家捆绑式经营机构。可喜的是，除了实力雄厚的杳踪农业科技公司外，目前已经出现12家跨市县经营机构，注册成立农业技贸公司，平均从业人员69人，上年平均盈利50.02万。脱岗创业的农技人员，全省累计583人，截止目前回岗72人，占比12.35%。” 中央领导的认真态度令人肃然起敬，敏锐地听出了问题，追问杜子坤道：“那也就是说，进入这个市场就业的，主要还是历年的农业类大中专毕业生？” 第1043章 真正的科学城 杜子坤心里大为折服，答道：“是的，他们没有退路，没有后顾之忧，思想活跃，充满活力和激情，做事非常投入，接受新生事物快，学习能力很强。12家农业技贸公司，有9家就是由他们创办的。” 中央领导问道：“你刚才讲的回流农民工安置方案，有没有确切的计划？” “有的，目前细化到了各个县区。”杜子坤没有详细解释，想看看糜巡哉是不是准备回答。 果然，糜巡哉接过话头，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详细回答。具体计划跨省政府多个部门，还牵涉到农行，由他这个省长来汇报，并不显得突兀。 中央领导看了看表，最后道：“很好，你们把方案报一份给我，还有乡村农资经营机构捆绑农技服务模式，形成一份详细报告，给我和中央政府各报一份。看看，已经十二点四十，我们要迟到了。” 他一边迈开步子一边道：“子坤同志我有印象，那年来调研旱灾，他很务实，非常专业。” 在杜子坤汇报过程中，他记忆被激活，那一点残存的印象浮了上来。 几分钟后，一走进餐厅中央领导就笑着道歉道：“让各位久等了，耽搁了时间，对不住大家！” 以寇智远、吕大可、陈赖翕、汪渊淦四大院士和国立农大退休教授褚时兴为首的近百位科技人员站起身，热烈地鼓掌迎接。 中央领导笑容满面，跟着大家一起鼓掌，高声道：“看到大家，我非常高兴！” 闻灵娇因为年龄到线，已经卸任副市长，到市人大任副主任。鉴于她在科学城管委会主任位置上干得非常出色，市委、市政府决定保留她这项职务，并为她向省委争取来正厅局级待遇。 等掌声停下，她向中央领导介绍道：“这位是富铜集团总工程师、研究院院长陈赖翕院士！” 陈赖翕最年长，所以闻灵娇从他开始介绍起。 中央领导和陈院士握手，表示问候。 闻灵娇接着要介绍寇智远和吕大可，中央领导笑道：“寇院士和大可我认识！上次来，大可三十多岁，现在人到中年了！” 闻灵娇介绍汪渊淦道：“汪渊淦院士，创办边湖国家生物工程研究院，担任院长。” 中央领导笑道：“汪院士我听过，和东洲理工的沈钊华、施成均、熊定耀教授一样，都是归国科学家，非常可敬！” 介绍过边湖市水产业首席科学家、边湖水产科学研究院院长褚时兴，和真道电气新能源汽车研究院院长覃道繁，闻灵娇又介绍道：“这二位是杳踪农业科技公司的林忠轩老师和蒋研究员。林老师创办了杳踪农业科技公司，主持研究开发出‘米珍珠’香糯谷，‘红姑娘’辣椒，‘望碧’高产优质猕猴桃。蒋研究员主持研究开发出‘晶玉’优质稻，推广普及到全省。” 中央领导笑道：“昨天上午听到‘晶玉’优质稻和‘米珍珠’香糯米的大名，终于看到两位了！你们老当益壮，精神可嘉，是广大农业科技工作者学习的榜样！” 闻灵娇又介绍说：“这位是边湖重工副总裁、技术总监方向阳，累计主持攻克19项重型机械技术难关，填补国内空白，达到国际领先水平。” 中央领导高兴地道：“我们国家基础工业技术还很薄弱，高端人才稀缺。你非常年轻，已经取得了出色的成就，希望能够更上一层楼，创造更多更好的成绩。” 等闻灵娇介绍完近二十位科学家代表，中央领导握着她的手笑道：“麻凤贤同志告诉我，科学城从零开始，到今天取得这样的成就，都是由你直接领导。我一是表示敬佩，二是表示感谢，三向你道一声辛苦！” 科学城不折不扣地按照杨心民、闻同、马凤玲的意愿落实，可以说，闻灵娇这位直接领导人居功至伟，中央领导的表扬毫不过分。 她谦虚地笑道：“科学城大多数是年轻人，我就是大保姆，管委会就是服务机构，为他们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事无巨细，能做到的就为他们做，让他们生活好，全身心地投入科研工作。” 麻凤贤在一旁补充道：“科学城既是一个高智力聚集地，也是一座大型社区，运作规律有其特殊性，不同于寻常意义上的开发区，也不同于一般的社会行政区划。市委市政府已经决定，管委会将改组为服务委员会，以后主任和领导班子成员不再由市委市政府选派，采取向社会公开招聘的方式，具体由科学城居民代表会议投票决定。实际上灵娇同志一直在尝试这种思路，科学城成立的时候就主动组建居民代表会议，包括城市规划建设在内的重要事务由代表会议决定，管委会负责执行。” 转换角色，主动放权，这是非常不容易做到的。闻灵娇这么搞，实际上是让科学城居民享受相当程度的自治权，当初是得到了闻同和马凤玲全力支持的。 麻凤贤、王瀛洲当家后，认可她的思路，改革力度比闻同、马凤玲还要大。 如何吸引高端科技人才来科学城？事业环境和物质条件当然是主要的，但精神层面的愉悦度同样不容小视。 更主要的是，科学城的发展进程和发展方向，由科学城的科学家们来把握更符合规律。这个思路如同“教授治校”，一脉相通。 中央领导当场表态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尝试，可以坚持搞下去。” 众人先后落座，宴会开始。中央领导率先向全体科技人员敬酒，随后是松望堂、糜巡哉、麻凤贤、王瀛洲四位省市党政主官，共同向他们敬酒。 麻凤贤汇报道：“科学城静态总投资十五亿元，其中世行提供三亿元低息开发贷款，其余部分全部由市里自筹。中央政府每年提供总额度不超过三亿元的科研基金，定向到各家科研机构。截止目前，十五亿元总投资已经完成投入十二亿。 第1044章 建言 麻凤贤说：“这十五个亿的投入，因为无法通过土地开发来弥补，所以只能从个人所得税和区内服务业——配套服务业和科技成果转化——税收，以及科技促进全市经济发展所带来的间接财政增收这些途径来回收。” 小小地吊了一下大家的胃口，他接着道：“实际情况比当初的预期要好，去年全年实现个人所得税1.82亿元，服务业税收及附加0.35亿元。全市间接财政增收不好统计，时间会滞后一两年甚至三五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块才是最主要的。市统计局正在研究科学合理的统计办法，以后也要统计出来。” 中央领导一个错愕，诧异地问道：“这么多？那距离实现财政盈余不远了？” 麻凤贤肯定地答道：“是的！科研人员收入水平很高，平均年收入超过二十万！” 实际情况是，真道电气边湖研究院、真道电气新能源汽车研究院科研人员平均年收入达到40万元，把科学城全体科研人员的平均年收入拉高至近30万元！ 真道电气、富铜集团、镇开投、四海有芳、边湖重工等大型企业联合和市政府协商，对全市企业员工计缴个人所得税达成“谅解”约定，超高收入员工可“酌情”缴税。 麻凤贤说“平均年收入超过二十万”，就是考虑了这个情况，指的是“计税收入”，而不是实际收入。 象周刚去年年收入超过500万，要是一分不少地缴税，非缴得肝肠寸断不可！真道电气的高管层，年收入更是高得常人无法想象。 王瀛洲补充道：“未来科技成果市场转化收入增长会比较快，目前主要面向工业园和开发区的企业，市外占比不到四成。” 中央领导问闻灵娇道：“区内科研机构和从业人员有多少？” 闻灵娇回答道：“科研机构42家，从业科研人员7516名。进入科学城就职，享受科学城各项福利政策的科研人员，规定有严格的条件，各单位申报后由管委会逐一严格审核认定。100名科研人员以上的大中型科研机构，一共10家，真道电气边湖研究院2429人，富铜集团研究院2036人，边湖国家生物工程研究院504人，真道电气新能源汽车研究院485人，四海有芳研究院422人，边湖重工研究院317人，杳踪农业科技公司辖属的研究所189人，边湖水产研究院123人。其余的科研机构，大多数是独立企业法人，属于盈利性组织，只有一小部分是企业内属研发部门。” 中央领导默算了一下，说道：“七千多人，加上行政管理人员，还有家属，常住人口超过三万了吧？” 闻灵娇道：“加上原住民，一共三万九千多，另外还有流动从业人员四千多。” 领导们被打散坐到各桌，以便于和科技人员展开交流。在中央领导这一桌，除了麻凤贤、王瀛洲、闻灵娇外，其余全部是科技人员。 中央领导问汪渊淦道：“汪院士长期在美国求学、工作，归国工作这几年，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汪渊淦在国内长大，最近几年又在国内工作，深谙国情，诚恳地道：“自主创新，科学发展，有一项工作一定要着手去做，保护知识产权！这也是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的重要内容之一，是一个大难题，意义深远，又万分地难。在现实中，该如何着手，我见识浅薄，提不出太多有价值的建议。” 中央领导面色异常地凝重，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他接着道：“我们是部里和省、市共同投资设立的国家级生物工程研究中心，这几年国家级重大成果出了五项，两项以折价入股的形式输入实体企业，三项在产权交易中心出让。成果转化的产品投放市场后，没多久仿制品就出来了，企业维权费用高，时间长，难度大，成本太高，经常遇到各种各样看不见的阻力。这五项成果都申请了专利保护的，仍然遭受侵权，对我们，对企业都是一个伤害。” 四海有芳研究院辖属一家研究所的赵姓所长深有同感，说道：“对这个问题，应该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一方面，这些年一直在进步，情况好了许多。另一方面，隐性侵权现象仍然很严重。早年的侵权是直接、简单的，假冒伪劣商品泛滥，公然侵占知名商标。现在这种现象得到改善，但仿制行为成灾，隐性侵权。比如我们几年前投入巨资研发出一款大众食品，叫‘米果酥’，很多同行跟风，‘米果苏’‘米果醉’‘米果花’‘米果芯’‘米果王’‘米果棒’，五花八门。除了外包装有一些差异，其他和我们几乎没什么两样。这里也反应出一个问题，我们的相关法律还有不够完善的地方，在产品工艺和配方专利权方面规定得不是特别清晰，保护得不够。” 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士跟着道：“我创办了一家食品科技公司，主要承接工业园食品生产企业的研发外包，和几十家企业建立了固定合作关系。刚才汪院士、赵所长讲的，我想补充几句，我们的知识产权保护法规，立法意识是不是可以更加积极一些？我说具体一些，比如说在定性‘自然产物’和‘专属’时，不宜优先考虑‘自然产物’，而应该把‘专属’放到优先位置。还讲一点，工商行政管理法规立法、执法同样不完善，明明是劣质商品，偏偏标着‘高档’‘高级’‘优质’的字样，被用滥了，影响真正的优质商品。” 有人跟着道：“象这样的字样，就不应该出现在商品包装上，不利于全社会的品牌保护工作。” 下午在边湖水产科学研究院实验养殖场，褚时兴指着位于科学城东侧仙女河西岸的一座小湖道：“我们的水产科研工作，规划为三个方向，一是新品种开发，二是养殖技术的研发和推广普及，三是全市水文调查，为淡水养殖产业发展提供决策依据。” 第1045章 帮弟子露脸 褚时兴介绍说：“结合本市实际情况，新品种开发选定了湖斑虾、鳊鱼、鲫鱼、鮰鱼、田螺几个重点方向，实现立体化综合开发。目前已经成功开发出两个新品种，湖斑虾和花鳊，实现了大规模产业化。” 他从助手手中接过一只大水瓢，递到中央领导面前，神情异常兴奋地道：“这是湖斑虾，七年前在边湖义南县山区发现野生物种，经过四年努力，成功驯化，在全市推广养殖。去年全市实现养殖产值3.01亿元，今年有望突破6亿元，一半出口到新加坡和香港，一半供应国内市场。子坤厅长在任边湖副市长的时候，和新加坡、香港签订了长期协议，边湖是两地初级农产品合作供应地。这个虾非常有特色，形体中等，外壳有典雅的花斑点，壳薄、软，肉质饱满、鲜嫩、清甜，可食性非常强，营养丰富。目前在新加坡、香港市场零售价保持在240元每公斤的高位，在国内每公斤180元左右，春节在天都、东洲被炒到每公斤280元，市场前景非常广阔！不过现在有一个难题，就是生长期比较长，制约了市场供应量。我们的项目组正在全力攻关，计划明年上半年解决这个问题，缩短生长期。” 几只遍体青花斑的虾在清澈的水中飞快地游动，时而驻停，时而急速坠落瓢底，又突然弹走。 中央领导仔细观察了几分钟，笑道：“体形非常优美，赏心悦目，观赏性也不错。” 一只虾躯体一曲，弹出水面掉落到地上。褚时兴笑道：“湖斑虾水性活，脱水性强，不易死亡，储运、保鲜成本低。” 中央领导看着皮鞋跟前活蹦乱跳的虾，风趣地道：“你们不好客呀，中午怎么不请我品尝品尝？” 一旁的麻凤贤、王瀛洲脸色有些尴尬，没好接话。郜主任笑道：“鲜虾就180元一公斤，他们是怕挨批评！” 大家哈哈大笑。褚时兴道：“正好有一个培训班，是基层乡镇捆绑式农资经营机构的农技员来学习。” 乡村农资经营机构捆绑农技服务模式是学生杜子坤的重要政绩之一，有机会他自然要帮忙突出一下。 中央领导起了兴致，说道：“那过去看看。” 两个培训班共有50多位学员，正集中在大教室上理论课，为了迎接中央领导临时中止。学员多数是走出校门没几年的年轻人，看着还不到30岁。 中央领导问一位肤色黝黑的小伙子道：“你是什么学历？毕业多长时间？” 小伙子腼腆地道：“云缈农大的本科生，毕业3年了。” “是自己干，还是给别人干？” “我是自己干，开着三家店。” “不错呀，毕业三年就开到三家店！你的三家店，聘用了多少员工？” “包括我自己，总共9个人。” “那你这位老板，给手下员工开多少工资呀？” 小伙子身畔站着一位白胖的女青年，两眼亮晶晶的十分有神。听中央领导问得有趣，她斜眼看着小伙子胀得通红的脸，忍不住“咭”地一声笑。 中央领导转向她问道：“姑娘也是来学习的农技员？” 女青年性格爽朗，口齿伶俐，指着小伙子大大方方地道：“是的，我们是一家子，大学同学，我是大专。9个人包括我们自己，三个坐店的是自己家里人，另外聘请了四个中专生农技员，月工资2400元左右。政府有硬性规定，注册登记的农技员必须占到60%以上，我们占到了67%。我们俩有分工，他专业特别精通，主要管农技服务，我主要负责管理。” 中央领导笑道：“2400元，不低呀！”在内地农村，学农业的职校生拿到这样的工资，算很不错的。 女青年说：“他们四个水平不错的，人老实，做事认真，应该给这些钱。我们要和别人竞争，就要在农技服务上下深功夫，努力做得比别人好。” “你们也是边湖的？” “不是，我们是江映的。边湖发展太成熟，江映起步晚，竞争没有这么激烈，好做一点。” 中央领导心情非常好，见记者在拍照，立即配合地侧转身体，站到小伙子和女青年中间。 临走他握着小伙子的手勉励道：“农村天地广阔无垠，大有可为，祝愿你们的事业蒸蒸日上，越来越辉煌！” 天色向晚，杳踪广场顶层观光餐厅灯光璀璨，华丽异常。市四套班子领导成员、各区县党政一把手、市委市政府部门负责人按照指示牌各就其位，等候中央领导的到来。 遵照省委办和市委办的要求，置地饭店对餐厅座位进行了调整，五张大圆桌成内弧形摆放在主桌西侧，整个布局呈扇形结构。 主桌位于“扇子”的轴点，被五张大圆桌半抱着，设有16个座位，供中央和省里的领导以及主人麻凤贤、王瀛洲坐。 中央领导的座位在“顶点”位置，正对着虚湖广场和虚湖、虚湖山，视野最为开阔。主桌的背后，是一座七米长、两米多高的花屏，以淡雅的鲜花和绿意盎然的绿植精心布置而成。 面对虚湖广场、浩淼无边的虚湖、巍然耸立的虚湖山成东西向扇形结构摆六张桌子，可不是随意的，里头很有讲究，一是和同样呈东西向扇形结构的虚湖广场暗合，二是符合六合之意，寓意天地人和，顺天应人。 五张大圆桌每桌设20个座位，正好全部坐满。正中间一桌安排给市委市政府的班子成员，以及人大、政协、法院、检察院的一把手，以人大主任桑义远为首。 整个顶层宛如一座空中花园，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鲜花和绿植，四围是透明的全落地玻璃墙。 今夜天气晴好，满天星斗，凉风习习，花香袭人。领导还没到，大家神情轻松地聊着天。 市委常委、杳踪区委书记王志远扫了一眼玻璃墙外璀璨的灯海，对市委常委、虚湖区委书记、中央商务区管委会主任班俊友道：“俊友，你临时加了路灯吧？往四周一看，好家伙，和天都、东洲差不多嘛！尤其边湖大道，看着象一条银色的彩虹，非常气派！” 第1046章 一览无余 按照原省纪委班书记最初的设想，是准备让亲侄儿班俊友在边湖谋一份政绩，然后调回省里提拔。 没想到班俊友在边湖筹建中央商务区和虚湖区，干得很不错，直接获升为市委常委，事业顺心，不想回省里了。 听王志远问，他道：“没有、没有，平时不全开，节省支出，节假日才全部打开。就是临时做个美容，添补一些花花草草。” 副市长李刚强也道：“以前还真没注意，确实够气派！” 从餐厅看出去，中央商务区已经颇具气象，尤其一座座灯火通明的大楼耀人眼目，宛若琼楼玉宇。 在虚湖广场的南侧，三幢并立的十几层高的大厦是真道电气总部行政大楼，北侧对称位置的三幢是富铜集团总部行政大楼。 二者中间散布着数十座写字楼，其中既有大型企业集团自建的，亦有商业开发的。 在楼群中间，穿插分布着酒店、高档商场、娱乐场所等。 一幢幢大厦的楼顶、墙体或楼前安装着巨大的企业灯箱logo，真道电气，富铜集团，镇开投，四海有芳，边湖重工，真道汽车有限公司，亚船（边湖）重机集团，新加坡海外农业集团，成光酒业，申氏药业，熊氏食品，安湖山企业集团，茶花粮油集团，临湖水产集团，湖西茶业集团，怡心湖山商务酒店，边湖大江船务有限公司，……这些光彩四射的名字，一个个声名赫赫，如雷贯耳，代表着这座内陆新兴城市的梦想和自豪。 马凤玲在的时候，为了促进消费，推动各家企业统一上下班时间，早上八点半上班，下午五点半下班。 由于下班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白领们有了更多的自由支配时间，中央商务区的购物、餐饮、娱乐等消费场所的夜间营业额整体上升了十几个百分点。 市委常委、农业副市长阳春敏道：“俊友在中央商务区、虚湖区下了大功夫！” 桑义远笑道：“中央商务区、虚湖区是边湖的脑袋，是脸面，杳踪工业园、边湖开发区是两只抓钱的大手，芙南区、长虹湖区是身体。怎么样，是这么回事吧？” 王志远道：“还真贴切！” 李刚强诡笑道：“富铜工业园呢？” 从省里调来接替闻灵娇的文教卫女副市长脱口道：“第三只手……” 班俊友很认真地道：“第三只手？你当心包总收拾你！” 女副市长指着一脸坏笑的李刚强，气恼地道：“他才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太坏了，老李太坏了！” 众人暴笑。阳春敏笑道：“富铜工业园是‘帽子’。” 李刚强偏头看着坐在旁边桌上的长虹湖区委书记朱仁川，开玩笑道：“老朱的长虹湖区是城市居住区，休息的地方，是身体的‘屁股’部分！” 众人又大笑不止。朱仁川一脸苦笑，他可不敢和市领导们随便开玩笑。 这时候市委秘书长走出电梯，拍了拍巴掌高声道：“大家安静，马上到了！” 少停，中央领导在热烈的掌声中步入餐厅。见他在打量楼外的景色，没有马上去就座，麻凤贤立即道：“这里视野很开阔，您要不要先到四周看看？” 中央领导点了点头，接受了麻凤贤的建议。麻凤贤先把他引到正对虚湖广场、虚湖、虚湖山位置，介绍道：“楼下是虚湖广场，是中央商务区、虚湖区的中心，前边是虚湖，再往西北方向，是虚湖山风景区。” 楼外华灯如彩，人流如织，烟波朦胧的虚湖上，不时有天鹅振翅飞起。广场上散布着一座座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花坛，大的四五千平方米，小的只有一间卧室那么大。 花坛里种植着各色花草树木，有热带地区的常青乔木和藤科植物，有寒带地区的观赏针叶树木，有沙漠地区的仙人掌丛林，也有杏花烟雨江南的娇花软草，或虬结若盘，浓荫如盖，或拥红叠翠，繁花似锦。 只有从高楼上看下去，才能发现花坛整体布局就是一幅巨大的平面世界地图，花坛中的草木各各为“当地”最有代表性的植物。 花坛里树荫下，角落里，设置了不少石桌石椅。倚着花坛的外侧，同样设置有大量的石椅。 天鹅或许是见惯了人，似乎不怎么害怕，有时候会落到广场上，走到坐在石椅子上的老太太跟前停留片刻，又急速地飞走。 杳踪广场顶层观光餐厅西侧偏北段，是俯视广场的最佳位置，从上往下看出去广场呈扇形展开，令人油然生出世界就在脚下的感觉。 麻凤贤觑见中央领导面色舒缓，又介绍道：“真道电气总部行政大楼在左边，富铜集团在右边，镇开投、海外农业集团、申氏药业就在这座楼里，还有新加坡经济发展局办事处，香港恒丰银行。在边湖投资的新加坡籍企业，基本选择在这座楼办公。” 中央领导左右打量着一家家企业的灯箱logo，点了点头，微笑道：“不错，很有气象！” 到了东侧，麻凤贤介绍道：“左前方是银梭湖湿地公园，正面是边湖大道，右前方是中央商务区配套居住区，右边是科学城。楼下右侧是金融街，目前已经进驻国内外26家金融机构。美国花旗银行在斜对面新行的大楼里，旁边的楼是云缈省产权交易中心。建设虚湖金融街，着力打造区域金融中心是省委省政府提出的宏伟战略规划，这个目标目前已经得到初步实现。” 金融街建设是松望堂和他共同提出，由他领导实施的，有这样千载难逢的表现机会，他自然不肯错过。 用餐中途，服务员端上一盘虾。中央领导笑问道：“这就是湖斑虾吧？” 麻凤贤道：“是的，刚捕捞上来的。” 服务员戴上专用手套，剥了几只虾放到中央领导面前精致的骨瓷碟子里。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只，送进嘴里细细品尝，忍不住夸赞道：“嗯，确实不错，难怪受到市场追捧。” 第1047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杜子坤道：“湖斑虾的种苗需要杳踪农业科技公司提供，自然繁殖的品种会变异，肉质、味道、营养成分都会弱化。这样种业商、农技服务机构、养殖户各有盈利点，都能从产业链上分配到利益。” 中央领导马上道：“你讲得很对，非常正确！农业科技研究开发，农技推广普及，农业生产，三者通过市场化方式有机结合，和谐共存，实现可持续发展，这就是创新，是活生生的科学发展！同志们，科学发展，是一个全面、立体、系统化的理论……” 中央领导停著不食，开始即席发表讲话，对科学发展进行诠释。所有人都停下筷子，背对着他的人全部转过身体，一齐注视着他认真地聆听。 这样的宴会安排的菜都很少，参加的人又不能放开了吃，所以有经验的都提前把肚子填饱。 分管文教卫的女副市长因为忙于公务，来得匆忙，没顾上想这些。本来什么也没吃还好，一吃反倒诱发了她的饥饿感，空空荡荡的胃竟然不合时宜地“咕咕”轻微地响了几声。 李刚强就坐在她旁边，因为转过身体面对中央领导的缘故，所以变成了在她身后。 见她不大不小地出了个洋相，他差点笑出声来，连忙不动声色地从包里取出几块巧克力塞了过去。 女副市长前面还有一位，恰巧挡住主桌正面几位领导的视线。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悄悄地从李刚强手中接过巧克力，低下头剥去包装纸，三下两下咽了下去。 中央领导讲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紧接着松望堂、糜巡哉等省领导和麻凤贤、王瀛洲两人先后发表心得体会。 等最后一个王瀛洲讲完，松望堂道：“大家结合实践，有什么感悟，也可以讲出来。考虑到人多，就不要拘泥形式，讲什么先后次序。” 虽然省委书记特意强调，不必拘泥先后次序，但大家还是自动自觉地遵守这条看不见摸不着的规则。 等几位主要市领导讲完，看看再没有人想讲，程塞县委书记韩到先才举手站起来，说道：“尊敬的xxx，尊敬的郜主任，尊敬的各位领导，我是边湖市程塞县委书记，汇报一点浅显的认识，不当之处，敬请包容，批评指正。我认为，在国家经济发展到今天的阶段，应该适时调整发展思路，采取就业优先战略，努力为民众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 闻同耸然动容，忍不住偷觑了中央领导一眼，见他同样肃容端坐，听得聚精会神，心道这个韩到先，想不到进步这么大！ 一个多星期后的晚上，韩到先洗过澡正要上床睡觉，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是一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 电话是周先昊打来的，对他道：“韩书记，我是周先昊，你上次在杳踪广场讲的内容，请整理一份报告，闻副主任需要详细了解。” 韩到先心里抑制不住地一阵狂喜，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轻轻吁出一口气后才平静地回答道：“好的，我马上整理！周处长，谢谢你，有机会回云缈一定要联系我！” 他老婆从被子里探出身体，满脸喜色地问道：“周先昊处长？什么事呀？” 韩到先神秘地笑道：“不要问，你先睡，我马上加班赶材料！” 月中，世界新闻社发布扩大内需促进增长的若干重要举措，正式推出一揽子国家投资计划。 消息公布的前一周，在坊间传闻的推动下，真道电气的股价就跟随大盘一起抬升，公布后一周一连出现三个涨停，至周末轻巧地跃过36元的价位。 措施有四项和真道电气密切相关，一是大力推进城市轨道交通、中远程铁路客运专线、铁路货运专线和干线铁路建设，二是加快电网改造，三是加速推进自主创新和经济结构调整，鼓励支持高新技术企业发展，四是实行宽松货币政策，鼓励兼并重组的信贷支持。 城市轨道交通和铁路建设，为真道电气辖属的真道自动化事业部带来了巨大的市场机遇。加快电网改造，则给真道电器、真道电工两大事业部送来大礼。 这一块是真道电气的传统拿手好戏，连各大国际巨头都被杀得丢盔卸甲黯然神伤，在全球的市场份额被迫一缩再缩，步步后退。 经济结构调整，就意味着制造业将逐步掀起技改浪潮，这对真道自动化事业部所属的工业自动化业务是空前的利好。 鼓励支持高新技术企业发展，则对整个真道电气无异于春风扑面吹来。 周五上午九点，真道电气全球员工遵照此前一天董事长、ceo厉坚的电邮通知，聚集在办公室的液晶显示屏前，参加全球视频会议。 在会议上，coo柯绍东详细解读了中央政府的最新经济政策，全面深入地剖析了其对公司各个业务单元的重要意义，最后对集团各事业部和职能部门做出因应安排。 会议最后，董事长、ceo厉坚豪情满怀地总结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各事业群并所属各业务单元，真道电气永远没有冬天，希望你们在和煦的春风吹拂下，竞相开放，做那最美的一树梨花！” 晚上在天都置地饭店，闻同安排官胤东和厉坚、吕大可见面。在赴约之前，听闻同说和厉、吕二人一起吃饭，官胤东就隐隐猜出了三人的意图。 一见面，大家的话题不由自主地集中到国内外经济形势上。厉坚道：“今年日子难过，除了电池和电动汽车高速增长，其他基本滞步不前，拖累了整体，增长率预计只能完成预算的60%。” 真道电气高能电池强悍的性能和稳定可靠的质量，让全球消费电子产品厂商没有太多的选择，要么选配真道电气的电池保住产品定位，在刺刀见红的市场血拼中不落下风，要么干脆选择其他品牌电池，拉低产品定位瞒准低端客户。 第1048章 痛苦的决策 在终端市场，性能、质量指标均远远超出同类产品，而价格又适中的真道电气高能电池，让有增配电池需求的消费者很难考虑其他品牌，令增配欲望不强烈的消费者也改变想法痛痛快快地掏腰包。 虽然全球经济一片萧条，但电动车、笔记本、手机、数码相机、数码摄像机、掌上电脑等消费电子产品却是蓬蓬勃勃，增长迅速。 此外，在工业生产、军事、航空航天、勘探、科研等等领域，真道电气高能电池也居于全球垄断地位，增长迅速。 官胤东道：“经济结构调整和基础设施投入，市场空间非常大，不应该这样吧？” 厉坚道：“产品供货期太长，效应还没有真正显现出来。” 官胤东道：“是比较慢，未来三到五年才能完全释放出来。你们的高能电池太强悍了，让用户别无选择！我有一点一直奇怪，既然石墨烯电池、锂电高端技术实现了全球相对垄断，这一块可预见的市场前景又没有止境，为什么还要大资金收购太阳能利用企业？” 吕大可笑道：“太阳能发电相关技术我们已经储备了近十年，纯粹从技术上讲，已经处于全球前沿水平，尤其在集能、蓄能环节取得了重大突破。我的理想是，若干年后，让人类开上完全利用太阳能驱动的汽车，居家能源完全依靠太阳能。” 厉坚道：“我们正在积极和中央政府沟通，国家应该马上着手制订太阳能利用长期规划，追赶美日的优势地位。” 官胤东点点头道：“是作为产业储备收购的，谋划得够深远！” 吕大可道：“目前我们在电动汽车上成功搭载了太阳能电池，为车载空调和其他车载设备提供辅助能源，提高电动汽车的续航能力，明年春天就要上市销售。我的规划是，四年内实现太阳能电池为车载主电池补充能量，直接为车辆行驶功能提供不低于40%的电能。” 官胤东道：“对石墨烯电池、锂电我也做过一些了解，应用前景应该是非常广阔的吧？” 吕大可道：“对，电动交通工具，消费电子产品，工业生产，军事，航空航天，火力、水力、风力、太阳能电站等的储能电源系统，陆地和海洋勘探，石油天然气采掘和生产，邮电、通讯、金融领域的ups，科研，各种电动工具，领域非常广泛，几乎无所不在。” 厉坚道：“石墨烯电池、锂电，目前从技术、生产、市场几个方面，我们都居于绝对优势地位，通过紧密型战略合作伴伙富铜集团又在全球范围内对关键原材料实现了有效控制，肯定是公司中长期主业之一，地位不可动摇。” 官胤东想到自己的遭遇，不自觉地轻叹一声，一时神情落寞。 厉坚看了一眼闻同和吕大可，眼神热切地对官胤东道：“你要是不嫌弃，来主持富而贵资本，怎么样？” 官胤东苦笑了笑，说道：“你别这么讲，哪敢说嫌弃！不瞒你说，我现在心态不太好，判断力下降，需要一段时间深入地自省，对人生重新规划定位。” 听他的意思，已经对新行心灰意冷，萌生去意。象他这样国际顶级资深职业经理人，了解他的状况，主动联系他的大财团肯定不少。 厉坚笑道：“我们是朋友，相互都熟悉，富而贵资本的情况你也清楚，就不多说。在决定这件事之前，我们和柯总、光迅、管总他们都做过深入的沟通，可以说完全达成一致。这对你而言，无疑是人生的又一次关键抉择，需要时间来慎重考虑，我完全理解。” 官胤东诚恳地道：“在我困难的时候，闻副主任及时给予我关心，一如既往地信赖我，我非常地幸福！你和吕总，还有柯总、光迅、管总他们，给我这样的信任和机遇，让我十分感动，很高兴，同样也很自豪！你和各位朋友的拳拳盛意，我心里明白，会认真对待，积极考虑的！” 九点多的时候，官胤东走了。厉坚说道：“这么多年，越做感觉压力越大，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公司规模日益庞大，越来越复杂，我个人已经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最近一年来，我一直在考虑，管理事务不能再兼了，否则迟早会影响我对战略的判断，让公司迷失。实际上，最近几年来老柯已经给我分担了大量事务，经受住了检验，表现卓异，得到了上上下下的认同。我提议，由他来接我的ceo，我专任董事长一职。” 闻同已有此意，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现在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结果再好不过。他考虑了一下，问吕大可道：“老大呢？什么意见？” 吕大可考虑了片刻，斟酌道：“从感情上，我不舍得，难接受。但是仔细地想，我认为是适当的。公司发展到今天，战略控制越来越重要，你跳出管理事务是一个可行的选择。不过，我的意见还是暂时不必急，我们都好好地考虑一下。” 很显然，这个问题吕大可已经深入考虑过，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闻同虽然没说，但明显想法和吕大可一样。 培养柯绍东，决定他升任coo，是三人当初达成的一致，进一步让他往ceo方向发展也是三人心照不宣的意图。 在整个公司内部，大家对柯绍东担任ceo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预期，都明白那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所以，作为一家跨国集团的掌舵人，厉坚有足够的胸怀和智慧理解接受闻同、吕大可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他干脆地道：“我卸去ceo职务是肯定的，已经考虑得非常成熟。如果你们赞成由老柯来接任，那这事就决定了，不需要再拖。” 吕大可没再说话。闻同道：“老二，我说四点，第一，对你的这个决定，我和老大一样心里很难受，是一件非常痛苦、非常艰难的事；第二，理性考虑，我支持你的决定；第三，我认为老柯会是一个出色的ceo；第四，作为二十年风雨同舟、祸福与共的兄弟，我要很认真地向你说一句，我敬佩你！” 第1049章 我们又会齐了 吕大可作为三兄弟的老大，挺身站出来承担了率先表态赞同的责任，但实际上在管理方面他并不是一个冷静睿智、善于决断的人。 他眼睛里泛出湿意，别开脸艰涩地道：“你们决定吧，我……不反对！” 厉坚笑了笑，动情地道：“我记得11年前和光迅谈合作的时候，老三说过，‘亲兄弟明算账，私谊是私谊，工作归工作，必须敞开了沟通，不留隐患’，‘大家肯走到一起，不再是为了钱’，‘大好男儿不创一番事业，人生会留下无尽的遗憾’。我觉得很好，不要让友情干扰工作，也不要让工作破坏了友情，否则两个都保不住。” 吕大可闷声喊道：“服务员，拿三瓶白酒来，要最贵的！” 三个人敞开了喝，边喝边回忆大学时候的点点滴滴，创业阶段的艰辛苦楚，遭逢失意时候的郁闷徘徊，事业有成时的快意自豪，还有对人生和真道电气未来的美好期待。 不知不觉，三瓶白酒见了底，厉坚大着舌头对服务员道：“再来三瓶，白……白酒，最……最贵的！” 闻同和吕大可都没有阻止他。片刻，第六瓶白酒喝到一半，吕大可舌头也大了，结结巴巴地对厉坚道：“我说老……老二，瑶……瑶瑶是……是好姑娘，要珍惜……珍惜！我和小凡，感情深……深，你说……多好？呃……你……你看老三，小筠死……死的时候，他多……多痛苦！阴阳两隔……隔，永……永世不得见……不得见！呃……” 厉坚西装早不见了影，衬衣袖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扯没了，两只袖子快要撸到肩膀上，脸红得渗血，一只手死死撍住闻同的手腕，语不成声地道：“三……三弟，小筠死……死了，你……难过……伤心！我……我……” 他突然放开闻同的手，转而抓住吕大可的手腕，说道：“大哥……大……大……哥，我……我知道……知道……瑶瑶好，我……我……爱……爱她……爱她……” 说着说着，厉坚手中的小酒碗掉落在地，人一软滚到了桌子底下。 闻同突然泪流满面，从吕大可手中夺过剩下的半瓶白酒，狠劲拔开盖子“咕嘟、咕嘟”一口气灌进肚子里，随即把酒瓶往角落里一扔，大叫道：“酒！三……三瓶，白……酒，最……最贵……”话没说完，他“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吕大可仰起头，晃晃悠悠地把手中小酒碗里的酒往嘴里倒，淋淋漓漓浇得满身都是。“砰”地一声放下小酒碗，他一手扶住桌子，费劲地转动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嘟嘟囔囔地道：“人……人呢？走……走了……也……也不打个招呼……” 岁末年初，闻同的任务异常地繁重，晚上经常需要陪着中央领导或郜主任工作，连双休日也无法幸免。 随同中央领导调研回来，他先是亲手整理撰写总结材料，受命以筹办小组办公室副主任身份参与年度经济工作会议的筹备和举行。 会议结束后，他紧接着又参与一揽子国家投资计划的部署落实工作，同时还要参与协调安排科学发展大型宣讲活动，期间又多次跟随中央领导出席各种重大活动。 因为实在太忙，他遗憾地没能参加陈照东的女儿妮妮的婚礼。 直到元旦过去，春节临近，他才稍稍喘了一口气，不必天天晚上都加班到凌晨。 春节前一周，杜子坤调任农业部副部长的事终于尘埃落定。按照中央组织部的通知，他于周三下午赴天都接受相关领导的谈话。 谈话结束后他没有立即返回云缈，而是和坐晚一趟航班赶来天都的妻子吴霜钰一起到闻同家。 闻同照例没在家，两口子也没有客气，听从兰蕙芷的安排留下来吃晚饭。 快九点的时候，马凤玲和丈夫老常赶来了。一进门马凤玲就冲杜子坤笑道：“这回有伴了，子坤也来了天都，我们又会齐了，再次紧密团结在领导身边！霜钰，你的超市怎么办？是不是还带在屁股后面开到天都来啊？” 随着丈夫一路升迁，吴霜钰的“乐客万家”超市跟着从望水县、边湖市一直开到省城江映，生意还挺红火，成为云缈省内颇有知名度的区域商业连锁品牌。 闻同、马凤玲、杜子坤、胡林几个人，那是铁的交情，关系远非寻常朋友同事可比。马凤玲虽然贵为炙手可热的副部级大员，在老伙计面前却还是老样子，一点儿没有变。 以前马凤玲和吴霜钰开玩笑时，吴霜钰总是一句不让地回敬过去，现在她可不敢再象以前那样随随便便了，笑道：“超市怎么处理还没有考虑，不过一切以他为中心，其他都是次要的。” 马凤玲说：“这就对了，你公公婆婆，吴老，还有你爸爸妈妈，怎么办？也接来天都？房子落实没有？要不要我帮忙问问？” “等他的事完全落实了，先接公公婆婆，然后再考虑我爷爷和我爸爸妈妈，早晚肯定还是生活在一起。房子倒不那么着急买，再等等看吧。” 马凤玲赞同说：“先不着急也行，房价还没有见底，还会往下掉。子坤，牛佑才副市长接你是吧？” “对，刘强副书记推荐的。” 马凤玲评价说：“他还行，在昆北工作抓得不错。” 几个人一直等到十一点多，周先昊打电话回来说，闻同要陪中央领导工作到凌晨，什么时候回家还无法确定。 马凤玲对杜子坤道：“那咱们走吧，不等了，反正要不了几天就能再见面。” 除夕前一天，官胤东终于和富而贵资本谈妥加盟的一切细节。当晚，富而贵资本先后召开股东大会、董事会，决定任命吕大可为董事长，官胤东为ceo，范晓蕾为高级副总裁。 过完年，很快进入三月。下旬的第二个礼拜一，真道电气公布年报，随后在边湖市中央商务区总部行政大楼中心会议室召开盛大的新闻发布会，通过集团官网同步向全球员工视频直播。 第1050章 双核驱动 出席新闻发布会的既有真道电气全球一级、二级、三级高管，亦有诸多国内外商界领袖，以及多位政府高官，包括中央政府一位部长和省政府省长糜巡哉。 真道电气的全球一级高管指董事长、董事、ceo、集团高级副总裁、cro、cto、cfo、cqo、事业群总裁等，全球二级高管主要指事业群副总裁、重要子公司的负责人等，全球三级高管主要指集团一级部门的负责人、重要子公司的副职、一般子公司的负责人等。 象真道汽车有限公司的总裁毛国东就是全球二级高管，集团公共关系部总经理成夫人、集团投资部原总经理范晓蕾是全球三级高管。 集团公共关系部总经理成夫人主持会议，在向现场近百家媒体记者介绍过重要来宾后，她宣布道：“现在有请敝公司董事长厉坚先生宣布公司董事会的两项重大决议案。” 厉坚稳步走到麦克风前，略略扫了一眼全场，声音铿锵有力地道：“各位尊敬的领导，各位尊敬的朋友，各位亲爱的同事，受公司董事会委托，我现在宣布董事会两项决议案。公司董事会决定，接受厉坚先生辞去ceo职务的请求。董事会同时决定，聘任柯绍东先生为ceo，接受他辞去coo职务的请求。” 这项决定三大股东早就作出了，迟至近日才提交董事会审议通过，一是由于需要和部分小股东如娄玲、包青林以及一级、二级高管逐一沟通，二是等待财年结束年报公布，给厉坚的ceo职务一个圆满的交待。 由于保密工作做得好，二级高管以下的员工事先毫不知情，愣了片刻才跟随一级、二级高管一起鼓掌。 在热烈的掌声中，成夫人笑吟吟地高声道：“有请柯总！” 厉坚笑容满面，主动向迎面走来的柯绍东张开双臂。两人长时间拥抱，转过身互抱肩膀握手共同接受媒体拍照。 从此刻开始，真道电气揭开新的一页，迈入双核驱动时代。 见记者们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成夫人笑道：“请媒体界朋友稍等，会给大家提问时间的。现在，请尊敬的董事长厉坚先生讲话！” 厉坚面对话筒，缓缓道：“我讲三句，第一，真道电气发展到今天，战略与管理需要相对分开，这是切实的内在需要；第二，公司作出这项决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得到了全体高管的一致支持；第三，柯总在公司长期就职，早期领导销售工作，七年前开始担任首席运营官，逐步分担了大量管理事务，他会是一位优秀的首席执行官！” 说完，厉坚往旁边退开两步，让出麦克。成夫人道：“现在请尊敬的柯总讲话！” 柯绍东走到麦克风前，动情地道：“首先，我要感恩！感谢各位股东，各位董事，尊敬的董事长，各位高管，亲爱的公司全体同事，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支持，和帮助！感谢各位一直关心、爱护公司的所有领导和朋友！感谢公司所有合作伙伴！其次，在厉总的领导下，在全体高管的协助下，在各位领导、朋友、合作伙伴的关心、支持和帮助下，通过全体员工的共同努力，公司取得了巨大的成就，铸就今天的辉煌，我会和大家一起，继续向前，让真道电气更加地灿烂！” 中央政府的部长、糜巡哉、麻凤贤、王瀛洲、包青林、孙贤寿、梅伦国、国电公司的仇总等讲过话后，记者开始提问。 第一个得到提问机会的自然是梅瑶瑶的同事，她问厉坚道：“尊敬的厉董事长，我们强烈地感受到了真道电气规范、亲和、谦逊的企业文化，深刻体会到了这次重大人事调整是在冷静、睿智、平静下进行的。那请问您，未来您和柯总之间职责如何划分？其他高管的职务和职责有没有变化？柯总辞去的coo职务由谁接任？公司的业务范围有没有重大调整计划？谢谢！” 厉坚道：“董事会和管理层的职责划分，具体请参见修订后公司章程，稍后会在公司官网全文披露。简单地说，我将专注于公司战略事务，柯总专注于运营。截止目前，一级高管、二级高管的职务和职责，没有调整计划。柯总辞去的coo职务，暂时没有聘任计划。其他的，您应该向柯总提问。” 见他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众人发出会心的笑声。女记者抢着话题道：“请柯总回答，谢谢！” 柯绍东笑笑道：“三级高管的职务和职责，没有调整计划。公司的经营方向、业务范围，没有重大调整计划。” 新闻发布会结束，兰蕙芷关掉真道电气官网页面，伸了个懒腰嘟囔道：“这么长时间，累死了！” 兰蕙溪挺着怀孕七个多月的肚子，慢悠悠地在地毯上走来走去，说道：“事儿早知道了，没必要看新闻发布会。” 兰蕙芷端起茶喝了几口，说道：“这是真道电气一件历史性大事，非常重要。还有，全体一、二、三级高管参加，有必要了解一下他们的反应和精神面貌。” 兰蕙溪说：“厉坚胸怀真宽广，这么重要的职位，肯让出来！” 兰蕙芷说：“你是中文博士，肯定知道王国维先生《人间词话》中古今成大事业者三重境界的内容，确定目标，执着于目标，千百度地求索，直到成功。实际上，决定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他们三个，去年在置地饭店喝得一塌糊涂，全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兰蕙溪很难想象三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邋里邋遢醉倒在桌子底下的情景，掩嘴乐道：“真的？还有这么好玩的事，可惜没见着！” 兰蕙芷没好气地道：“能让人看到吗？传出来还得了！周先昊和厉总、吕总的助理，守在门外谁也不让靠近。” “姐，你这老板娘当得太累了，操心这么多！我和李进啥也不管，都是他爸操持。” 第1051章 变被动为主动 兰蕙芷说：“你公公过几年就六十了，到时候你们怎么办？那么大的摊子，完全交给职业经理人？你放心吗？” 兰蕙溪嘻嘻笑道：“他今年五十五，身体健健康康的，再盯二十年没问题。二十年后，他老人家的孙子就长大啦！” 兰蕙芷撇嘴乐道：“你们俩打的好算盘，孩子还没出生就算计上了！” “我已经答应婆婆了，把我们的国籍全办到国外去，给他们家多生几个。他们老李家几代都是独苗，吓得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一天断了香火！” 兰蕙芷斥道：“瞎说八道！” 兰蕙溪问道：“我姐夫什么时候能回来？好长时间没见他了。” “说是中午回家吃饭，下午三点出国，要回来拿行李，洗澡。” “去哪儿？” “陪着出访美国，我给他炒几个菜去，到了那边不一定吃得上可口的饭菜。”兰蕙芷边说边站起身。 兰蕙溪说：“我也做一个拿手的，跟婆婆学的，辣味，我姐夫肯定爱吃。哎，其实我们也是瞎操心，他去美国，还能吃不上可口的中餐？就他，走到哪儿想吃什么，一句话的事儿！他肯说人家才高兴呢，颠颠儿地办去！” 保姆已经把准备工作做齐了，就等着兰蕙芷来亲自下锅。姐妹俩一边炒菜，一边唠着家长里短。 第一个菜出锅，兰蕙溪用筷子尝了一口，赞道：“姐，真香！你教教我，刚才没注意看。” 兰蕙芷劝说道：“我说了你也记不住，学烧菜要在旁边看着，动手实践才行。你婆婆菜做得好，多跟她学学，也是一个交流感情的机会。婆媳关系一定要处好，不能总是一副小女孩子脾气，就要当妈妈了！” “我懂的，每三四天都会给她和公公打个电话，或者发发短信。做了b超知道是儿子后，他们俩对我更好了。婆婆现在一天和我通两个电话，问这个问那个，教我经验，那劲头儿比我还上心。她不放心，空几天就过来，照顾我。” “你公公婆婆人都不错，通情达理，好相处。小弟也处上朋友了，昨天打电话给我，说空几天带来我看看。” “真的？臭小子，竟敢不告诉我，哼、哼！什么条件啊？漂不漂亮？” 兰蕙芷说：“没问，应该不错吧。女孩子的爸爸是企业老板，开矿的，听他讲规模还不小。” “嗤！开矿的，那还不是盯上了我姐夫！开什么矿啊？煤老板？” “我记不得了，肯定不是煤矿。” “哪儿的？” “蜃影花城的。” “花城？美女之都哇！他来那天你提前告诉我，我也过来，看我怎么修理他！都领来见你，关系肯定不浅了，会不会已经同居了啊？” 兰蕙芷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地道：“不会吧？你赶紧打电话问问，别惹出事来，要是结不成婚，就不好收场了……” 兰蕙溪打断她道：“这种事情，怎么问啊？就是问了，他要不肯说，有什么办法？还能查女孩子去啊？担心个什么，同居就同居了，她家里人还敢怎么地？” 她瞥了一眼客厅，见保姆还在洗手间没出来，把嘴凑到兰蕙芷耳朵边低声道：“姐，你和我姐夫结婚才五个多月，感感和恩恩就出生了哦！” 兰蕙芷脸一红，恼怒地道：“去你的，没正经！” 兰蕙溪躲到一边，抱着大肚子笑不可遏。 这时候闻同走进家门，听见厨房里笑得热闹，转过头道：“是小妹呀，李进没一起来？” 兰蕙溪说：“出差了，去蜃影参加学术交流会。” 闻同问：“什么好事呀，这么高兴？” 兰蕙溪向来不怵闻同，大笑着说道：“你和我姐的好事！” “啊？我和你姐？” 兰蕙芷赶紧打岔道：“你洗手去吧，快好了。小溪，别傻笑了，过来帮忙！” 吃饭的时候，闻同问兰蕙溪道：“你公公婆婆都好吧？” 兰蕙溪道：“都好。” “有空让他们来玩玩，亲戚吗，走动走动。” 兰蕙溪笑道：“他们可不敢随便见你！” “有什么不敢的，我又没长三头六臂。——这鱼烧得不错，不是你做的吧？”闻同吃了一块红烧边湖花鳊，感觉口味有些陌生，问兰蕙芷道。 兰蕙溪笑道：“姐夫你们俩真是——连是不是我姐做的菜，你也能吃出来的？！” “那当然了。” “那你全试试，还有两个我炒的，也给找出来！” 吃到八分饱时，闻同放下筷子道：“哼，诓你姐夫！” 兰蕙溪又是惊异，又是羡慕，转脸对兰蕙芷道：“姐，你真幸福啊！” 兰蕙芷笑笑，对闻同道：“再吃点吧。” “不能再吃了，一上飞机就要工作，撑了影响状态。” 兰蕙芷放下吃到一半的饭碗道：“那先休息一下，到点我叫你。”她走进卧室，帮闻同把被子铺开，放好枕头，又去阳台拉上窗帘，等闻同躺下才关灯带上门重新坐回饭桌边。 兰蕙溪瞄了一眼卧室门，低声道：“姐，我知道姐夫为什么这么爱你了！” 专机一平稳飞行，闻同即开始进入工作状态。大约晚上八点的时候，周先昊敲开他临时小办公室兼休息室的门，通知他中央领导找。 中央领导正在审阅发言稿。他刚坐下，外长、两位部长和郜主任先后进来。 中央领导放下稿子，说道：“我基本没有意见，只有一个问题，关于知识产权保护。” 外长道：“这不在此次的直接内容范围内，与主题关系较远，现有材料是不是还要补充？” 中央领导道：“需要适当展开补充。我们的思路可以转变，改被动为主动，表明我们积极、务实的态度。” 顿了顿，他鲜明地道：“或者说是决心！” 大家立即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没有人急于发言。郜主任准确把握住了他的想法，开口道：“自主创新，科学发展，切实推进知识产权保护工作就势在必行。我们不能总被动等待外界力量来推动，要考虑迫切的内在需要，自发行动起来。” 第1052章 看来磨练得差不多了 原来是要借助这次出访先把态度表露出来，众人这才确信自己的判断。 外长和两位部长沿着郜主任的思路，滴水不漏地展开谈了自己的看法，统而言之就是谨慎推进。 知识产权保护是雷区，不小心翼翼不行。闻同虽然也是正部级，但党内政治地位还不能完全和正部级实职领导相等。 他低调地保持沉默，没有跟在大家后面发表意见。 中央领导对三人的看法并不满意，但脸上没有丝毫的表露，轻抬下巴示意闻同讲。 闻同略一思忖，说道：“我赞成谨慎思路，可以考虑着手编写知识产权保护纲要，做出中长期规划。具体原则和实施办法，我觉得可以是先内后外，区别对待；建立枢纽，由点及面；立法为本，执法从严。” 先内后外不难理解，“内”指国内，“外”自然指国外，其中之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知识产权保护是一个相对漫长、逐步规范的过程，一步到位是不可能的，区别对待、先易后难、先次后主、先点后面是恰当的选择。最后，说一千道一万，没有严密的法律体系来保障，一切都是空谈。 中央领导心里不住地点头，同样是谨慎推进，一个有现实状态下的切入路径和具体办法，一个只是停留在态度上。到底是从基层一脚一脚走上来的，对问题认识得非常深刻，意见中肯，切合现状，看来磨练得差不多了。 “你在边湖主持深度开展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几年时间，知识产权保护肯定是绕不过去的问题，详细谈谈。”中央领导进一步要求道。 闻同道：“边湖深度开展市场经济秩序整顿规范，对于知识产权保护问题，采取的基本就是这些思路。首先把各区县划分为一二三类，一类如杳踪区、望水县已经有了较好的基础，要求就最高；二类如边湖开发区、老城区、经济发达县、亟须整顿的虚湖山风景区，要求次一等；三类是剩下的，暂不作硬性要求，缓后一到两年。实际上在一类二类地区取得显著成效后，三类地区打消了疑惑和顾虑，自动自觉地跟进，不用市委市政府督促。” “其次是区别门类行业，先从假冒伪劣的重灾区服装鞋帽开始，接着到烟酒、药品，一步步从日常生活用品扩大到全部生活生产用品。第二步扩大到技术产权领域，先从本土企业开始，一手硬一手软，在规范侵权的同时采取多项实际措施鼓励自主研发自主创新，或引进技术，取得成效后逐步扩大到外来投资企业。……” 一位部长问道：“第二步很敏感，难度、阻力最大，目前的情况如何？” 闻同道：“当时划分了五个阶段，据我了解目前到了第三个阶段，也就是规范外来投资企业、深化本土企业的阶段。刚才提到鼓励措施，主要包括这些方面，一是以边湖科学城为中心加快发展本地科技水平；二是成立技术引进办公室，有岗无编，挂靠在市科技局，由现职人员兼任，指导、协调、配合企业从市外引进技术和人才；其次是有选择地发放政府补贴，协调银行信贷资金支持，等等。这其中小企业和手工作坊受损最严重，倒了不少，估计还得三年左右才能恢复元气。” 刚才那位部长说道：“六年多时间，推进到第二步的第三个阶段，不容易！现任班子也难得，坚持了下来。” 中央领导忽然插话道：“边湖市、县两级班子建设得不错，尤其区县班子主要领导干部，理论水平高，思想开放，作风务实。” 边湖区县和市直部门现任班子成员，不少是从“黄埔一期、二期、三期”中选拔出来的，是闻同的“门生”，思想意识深受他影响，这是边湖没有发生人走政息的原因之一。 选择了正确的方向且尝到了大甜头，有相对完善的制度来加以约束和规范，各级领导班子又相对开放务实，这是边湖市在闻同期望的道路上继续前进的根本原因。 闻同继续道：“在具体手段上，采取了建立枢纽、由点到面的思路。具体是指，从流通环节着手，建立以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镇开投商贸市场、各家百货大楼、大中型连锁超市、各类专卖店铺等‘枢纽’，逐步带动全市不经营假冒伪劣商品。……” 中央领导道：“边湖市做了有益的探索，取得了明显成效，积累了大量宝贵的经验。但是，仅仅这一座孤岛是没有用的，再往前走很快就要碰上铜墙铁壁了。所以，在全国范围内大力开展知识产权保护，是势在必行，是……” 贴身秘书推门进来，递了几页传真纸到中央领导桌上。中央领导拿起来快速地浏览，脸色渐渐变得异常地难看。 中央领导把传真件递给郜主任，说道：“先到这里，闻副主任留下。” 外长和两位部长起身离开，闻同留下。 郜主任两三分钟就浏览完几页传真件，递给了闻同。闻同同样只用了两三分钟时间看完。 事情发生在蜃影省，上峪市约十万山区少数民族百姓聚集到市区，和警方发生重大冲突，造成严重后果，目前仍在僵持状态。 从昨天开始，就有百姓往市区汇聚，但政府疏于防范，至今天中午造成十万人聚集的严重事件。 事情起因于一起拐卖当地山区少数民族男童案件，家长报案后警方抓获人贩子，但人贩子当天就莫名其妙地逃走了。 后来家长辗转打听到原来人贩子是被公安局看守所释放的，顿时怒不可遏。 获救的男童身体遭受严重损伤，两耳被殴失聪，左眼损伤终身失明。据男童自己讲，是因为在屋子里哭喊求救，惨遭人贩子毒打所至。 事情被迅速放大，引发山民的强烈不满，在政府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发生了这起重大群体性事件。 第1053章 是暗示什么吗？ 郜主任道：“控制事态进一步恶化的同时，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 中央领导点了点头，同意郜主任的意见，在传真件上批示道：“要注意保护老百姓生命财产安全，不要随意扩大不法分子的定义，要理性判断，柔性处理。” 贴身秘书取走批示件，回传至天都。中央领导面色不善，沉默了片刻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蜃影，屡屡出问题，干群关系紧张，社会矛盾尖锐，一直不见有什么有效措施来缓解、解决！” 郜主任道：“蜃影辖域辽阔，地理条件复杂多样，人口量大，民族众多，区域发展不平衡，累积了大量问题。” 中央领导突然问闻同道：“对蜃影的情况，你了解多少？你非常熟悉基层的情况，谈一谈具体看法。” 闻同心里突地一跳，是暗示什么吗？他来不及多想，迅速稳住心神答道：“虽然没有亲自去做过调研，但通过阅读材料，了解一些。正如郜主任说的，累积了大量问题，没能得到有效解决。据材料描述，山区矿藏无序开采，私采滥采现象严重，破坏环境，冶炼造成重污染，影响居民生产和生活。当地民众并没有通过就业等方式分享到适当的利益，反而在生产生活两方面都受到损害，地方政府对民生投入又不足，从而造成不小的矛盾，一直不能有效解决。” 他注视着中央领导，随时注意他的表情变化，继续道：“全省民生投入不足，主要反映在广大的乡村，道路交通，农业水利设施，居民生活用水设施，教育事业，文化卫生事业，农村医疗保险，等等方面相对落后，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农村人民群众对党和政府的感情。” “土地和房地产开发方面，一直没能建立起良好的秩序，诱发不小的矛盾，多次造成大小不等的冲突……” “人口拐卖现象明显，社会危害较严重。历年来中央和地方媒体有过大量报道，给蜃影省的形象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闻同意识到不宜过多发表个人意见，最后简单地总结道：“我认为，应该从主要矛盾着手，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逐步予以解决，缓解、消除人民群众的情绪。归根结底，一切问题要依靠发展、在发展中求得解决！” 发展是中央高举的一面旗帜，不仅仅局限于经济，而是包括了经济和社会的方方面面。 中央领导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对闻同道：“把你刚才讲的知识产权保护方面的内容，整理一份材料出来给我，另外回国后由你来具体统筹这项工作，直接向郜主任汇报。” 闻同回到临时小办公室，把周先昊叫进来，两个人对着电脑赶写材料。 闻同的文风简练朴实，并不华丽，这方面和周先昊有不小的差距。他有自知之明，亲自撰写草稿，再由周先昊修改润色。 他写一段，就拷给周先昊一段，两人局促在狭小的空间内一直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最终完稿。 在国际金融和经济高峰会议上，与会各国就目前全球金融危机和经济现状深入地交换了看法，一致认为应加强国际间协作，共同为渡过金融危机、促进经济复苏而努力。 中央领导向各国介绍了本国中央政府采取的积极财政政策，以及刺激经济发展的一系列举措，承诺将在全球经济复苏计划中承担一个发展中大国应尽的义务，敦促美欧日等发达国家采取更加积极开放的经济政策。 在讲话中，中央领导全面阐释了科学发展的内涵，指出自主创新是科学发展的重要部分，强调将更加积极地和国际社会一道推进知识产权保护。 会后代表团第一时间召开新闻发布会，接受媒体记者采访。纽约时报一位叫比尔的大胡子记者获得第一个提问机会，他的问题就是知识产权保护。 比尔提问：“我刚才注意到，您在讲话中提出，将更加积极地和国际社会一道推进知识产权保护。请问，贵国准备如何开展？有无具体的计划？有无时间表？如何与国际接轨？可不可以理解为贵国将全面规范知识产权保护？谢谢！” 中央领导回答道：“首先，我国一直致力于知识产权保护工作，很早就加入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和世界各国开展广泛的合作交流。第二，在知识产权保护实践中，我国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形成了相对完善的法律保障体系。第三，下一步，我国将对知识产权保护工作进行系统的总结，制订中长期发展规划。” 美联社一位女记者站起身，问道：“我注意到，您刚才的回答，间接解答了问题，贵国正考虑制定的知识产权保护中长期规划会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我想问，这份文件会推动贵国的知识产权保护完全和国际接轨吗？或者说，会以美国的水平来要求吗？谢谢！” 中央领导微笑道：“我刚才讲了，我国一直致力于知识产权保护工作，很早就加入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已经和世界各国开展了广泛的合作交流。这个方向，我们不会改变。我们的目标不以特定国家的水平为标准，而是采用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公约的标准。” 女记者再次站起身。见主持人要阻止她，中央领导抬手示意不必。女记者尖锐地问道：“很抱歉，我想知道，贵国到底能不能完全消除侵权现象？谢谢！” 中央领导笑道：“很遗憾，你始终在怀疑我们的决心和能力。在这里，我请你，请各位记者朋友，有机会的话去我国实地看一看，了解我们正在发生的积极的变化。” 发布会中途，闻同起身去洗手间。洗手间在附楼，和主楼大厅之间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中间要穿过两条过道。 他从洗手间出来，走在过道中时，突然被从前边道旁玻璃门里闪出的一条人影拦住去路。 第1054章 天涯何处不相逢 过道宽敞，但两旁摆放着一盆盆绿植，影响了行人通过。 闻同站住脚，打量着人影，脱口道：“是你？！” “刚才准备出门，恰好看到你走过去，就守在这里等着！”韩清影一身白色嵌金线职业套裙，波浪短发，双手抱在胸前，伫立在一盆怒放的美人蕉旁，微笑着凝视着他。 韩清影是闻同大学同班同学，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四毕业前夕，正处于青春萌动期的闻同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给一直暗恋的韩清影写了一封求爱信。 韩清影家境优越，性格特立独行，在男生们心目中是一只美丽高雅而又自傲自强的天鹅。 她收到闻同的求爱信后，把闻同约了出来，说的话令闻同毕生难忘：“你是能第一个把我约出来的男生，不是男人，是男生！我是一个很自信自强的人，内心有着强烈的控制欲，永远不会居于男人之下。你非常优秀，很出色，但是，小弟，我不适合你！” 闻同时年十九岁，比韩清影小两岁，一句“小弟”让他汗颜无地，满面通红，闭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韩清影主动向自尊心强烈受挫而呆若木鸡的闻同伸出手，笑着握了握，转身离开前说道：“小弟，祝你好运！啊，对了，补充一句，在此之前我没有和‘男人’约会过，不要误会！” 毕业后，同学们各奔东西，四海为家。韩清影一毕业就赴美留学，此后杳无音信，和所有同学断了联系。 在闻同的记忆中，这只高傲美丽的天鹅偶尔还会浮现，她说的那番话更是一字不漏地留在了他心里。 伊人突然显身，让闻同既意外又高兴，微笑道：“真是想不到，世界这么大，我们会在这个狭窄的过道里相遇！” 韩清影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姿势，一瞬不瞬地看着闻同道：“确实，世界太小了，我本来以为此生再无见面的可能，但老天偏偏又安排我们在这里见面！” 闻同笑道：“你没有变，还是这副冷静、睿智、傲然卓立的样子，让人很有压迫感！” 韩清影笑了笑，说道：“我和你说过的，我是一个自信自强的人，内心有着强烈的控制欲。这些年，我的人生轨迹基本按照我的设想往前延伸，从来没有脱离出我的控制范围。但是让我非常受打击的是，我已经认为你非常地优秀，但是还是严重地低估了你，这是我截止目前最大的人生失误。虽然这些年和同学们没有联系，但是对一些人，我还是一直在关注的，比如你。” 闻同笑道：“谢谢你的关心！” 韩清影邀请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有机会请你吃饭吗？” 闻同说：“我恐怕没有那个幸运了，今晚就要回国。” 韩清影指指身后过道边的玻璃门，说道：“这是我的公司，进去说话？” 闻同看了看表道：“真的很抱歉，时间有限，不能离开太久。” 韩清影笑道：“我都忘了问你干什么来了，是参加高峰会议吗？” 闻同点点头，指了指主楼大厅说道：“正在开新闻发布会。” 韩清影说：“那告诉我手机号码，一会儿短信联系你，确认有没有再见面的时间。”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中央领导临时决定就地略作休息，闻同得以有半个小时的空闲。 时间有限，韩清影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大楼附设的咖啡馆。坐下后，她笑道：“抱歉得很，在这儿请你！点吃的浪费宝贵的时间，就要咖啡了？” 闻同知道她的性格，对她代作主张不以为意，说道：“好，客随主便。” “毕业来美国后，改读法律，拿到耶鲁法学院法学博士后创办了这家律所，目前有八百多名职员。客户有一些国内来美上市或者来美投资的企业，不多。……”韩清影述说着自己的情况，语气淡然得象是在介绍别人。 一个华裔年轻女人，在美国这样法律服务市场高度成熟的社会，硬生生拼杀出一片天地，创办出八百多人规模的大律师事务所，其间的酸甜苦辣可以想见。闻同道：“在我的想象中，你会选择从政，没想到是经商。” 韩清影说：“你错了，我不是经商！我有不少政界客户，甚至包括南美和非洲十几个国家的中央政府机构，为他们提供法律服务。对于政治，我有强烈的兴趣。我的律所聘用职员是有倾向性的，大量吸收非美裔人士，南美的，亚洲的，欧洲的，非洲的，五湖四海，就是一个小联合国。把不同国家、不同种族、不同肤色、不同宗教信仰、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聚集到一起共事，交融相汇，是十分有趣的事，我非常享受这样的感觉。所以你不能说我是经商，我追求的是事业成功，一种自己喜欢的心灵享受。” 闻同摇了摇头，叹道：“看不懂你！” 韩清影说：“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我不复杂，和我的职员相处得很融洽。我懂你，因为我一直在关注你。和我一样，你也在追求事业的成功，寻找自己喜欢的心灵享受。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完全一致，有共同点。而且，我们同样都非常坚强，从不屈服。这么说，你能理解我了吗？” 闻同还是摇头，笑道：“更不懂了！懂一个人，没有这么简单吧？” 韩清影笑笑道：“或许是吧！”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韩清影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半晌说道：“闻同……” 闻同？闻同愣了愣，才答应道：“嗯。” 除了参加各种重大活动或者会议被念到名字，他已经很多年没听到有人当面这么叫他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韩清影说：“你知道吗，我说严重地低估了你，不单单指你的职务，更主要是指你在国内特殊的国情下，做成的许多大事，还有你不屈不挠、一往无前的精神。坦率地讲，如果是我，做不到！” 第1055章 做一件大事 韩清影说：“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选择了美国。在这里，我完全依靠自己的努力，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帮助，取得了成功，这是我最感到高兴的一点。” 闻同说：“依你的聪明才智和坚强，在国内一样会成功。” 韩清影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也许吧，不能这么假设。我不喜欢过程美这种说法，没有完美的结果，再美的过程都是暗淡无光的。要么成功，要么失败，没有虽败犹胜这样的说法！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是怯懦者的借口和自辨辞！所以，你是成功的，是一个男人！而且，我坚定地相信，你最终会取得你自己心目中想要的成功！” 闻同马上想起她当年称自己为“男生”，不是“男人”，笑道：“看来在你心目中，做一个‘男人’并不容易！” 韩清影放下咖啡杯，注视着闻同问道：“闻同，当年的事，给你留下了阴影？” 闻同稍稍一怔，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可能真有，后来很多年，我都没有学会和女孩子打交道，在她们面前甚至会脸红。” 韩清影说：“在我面前，你坦诚地告诉我这些，让我非常感动！你太太一定非常出色，做什么工作的？家里是不是很不平凡？对不起，我问得太冒昧了！” 闻同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快，淡淡地道：“她是医生，很平凡的家庭，父母都是下岗工人。” “看你的眼神，我能知道你非常地爱她。她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也是一个幸运的女人！” 闻同否定说：“不，幸运的是我！” 韩清影心里大为沮丧，叹气道：“对不起，你应该明白，我不是一个庸俗的女人，没有恶意。毕业快二十年，机缘巧合见上面，还让你不快，我向你道歉！” 闻同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我明白，能明白。你父母呢，迁过来了吧？” “一直生活在国内，不习惯美国，不肯迁过来。他们曾经是政府官员，职务不算高。我爸是正厅局级干部，我妈是处级，去年……双双过世！” “对不起，没想到他们这个年纪就……” 韩清影眼眶发红，哽咽道：“车祸……我没有尽到做女儿的义务，没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当时送到医院抢救，等我赶回国，他们已经走了，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半个小时很快到了，韩清影道：“我送你去机场。” 闻同笑道：“不必了，你都不能接近我们！” “那也要送，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就行。” 走进专机坐下，闻同接到韩清影发来的短信：“如果我给你打电话，一定要接，好吗？” 回国后，闻同立即着手安排知识产权保护中长期规划编制工作。他起草了一份方案，对编制工作的机构设置、人员配备、议事办法、工作步骤、时间计划等作出详细安排，经郜主任审批后再转报中央政府审批。 大约两周后，中央政府批复了方案，编制工作正式启动。中央政府安排衔接的领导，是一位姓笪的副秘书长。 根据方案，第一步是成立工作机构，配备人员。知识产权保护工作涉及面广，牵涉到中央政府多个部门，所成立的工作机构就要从他们中间抽调人员，否则工作将无法开展。 此外，闻同还决定从经济学界、法学界、科技界、文艺界、企业界等邀请代表参与进来，以增加广泛性。 工作机构分设三个小组，一是领导小组及下设办公室，二是专家和社会代表组，三是地方政府代表组。 领导小组组长是郜主任，第一副组长是闻同，第二副组长是笪副秘书长，相关部委局对口副职均被列为组员。 下设办公室是执行机构，主任由主管局局长担任，她同时还是组员。相关部委对口司局各派一名副职及一名处级干部加入办公室，另外一部分法学家和经济学家也被纳入进来。 经济学界、法学界、科技界、文艺界、企业界等的专家和代表，则被列入专家和社会代表组。 地方政府代表组包括各省级及部分地级市主管局，以及部分开发区，其中就包括边湖市主管局和杳踪工业园。 专家和社会代表组、地方政府代表组，都只有参议权，定期参加领导小组主持召开的工作会议，提出意见。 四月下旬，领导小组、专家和社会代表组、地方政府代表组举行第一次工作会议，郜主任出席，闻同和笪副秘书长共同主持。 第一次会议的首要任务是宣贯方案，统一思想，随后是研讨。郜主任来只是表明中央的态度，讲过话后他就走了，没有参加研讨。 在研讨会上，与会人员针对议题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几乎无一例外，各地方政府代表态度并不积极，提了大量现实困难。 部委态度则较谨慎，以听为主，说得少。 专家和社会代表组的主流意见正好和地方政府代表组截然相反，他们非常活跃，提出了许多有建设性意义的意见。 两天的会议结束后，虽然记录下来不少意见，但总体来说效果不佳，没能完全达成预期目的。 闻同一边翻看着会议纪要，一边对笪副秘书长道：“这不是个办法，我看有必要对方案作出适当的调整，工作步骤改一改。先闭门造车，由办公室直接把纲要和规划拿出来，再研究讨论，征求意见，修改完善。否则的话，将无休止地拖延下去，难以在计划时间内完成。” 笪副秘书长眼皮半阖，淡淡地道：“普局长是什么意见？” 普局长笑了笑，说道：“专家和社会代表组，就事论事，很难站到全局的高度用现实的眼光看问题，意见难免激烈一些。由办公室直接把纲要和规划拿出来，效率是高的，推进得快。不过也有一点不便之处，在随后的研究讨论、征求意见、修改完善的过程中，可能会动大手术，就比较尴尬被动了。” 第1056章 强势推进 笪副秘书长眼皮耷拉得更紧，象是快要睡着了。 闻同没有看他，不动声色地问普局长道：“如果按照现有工作步骤，各个计划进度能不能按时完成？” 普局长笑容不变，答道：“既有专家和社会代表，又有地方政府代表，非常广泛，不同意见就比较多，百家争鸣，不利的一面是可能会影响进度。我们尽最大努力，争取按时按质完成。” 对于设立专家和社会代表组、地方政府代表组，笪副秘书长和普局长是不赞成的。闻同之所以设置这两个组，就是为了增加广泛性，倾听不同的声音。 设置专家和社会代表组，让社会力量参与，是为了借助他们积极的态度来推动知识产权保护工作。 设置地方政府代表组，则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减少知识产权保护中长期规划日后实施中的阻力。 闻同问道：“增加人手呢？” 普局长道：“各部委对口司局派来的副职和处级干部，本身有本职工作，不能全职投入进来，对进度也是一个重要影响。” 闻同点头道：“确实，你提到的，都是现实困难。” 晚上韩清影忽然给闻同打来电话，说道：“看到新闻，你具体牵头搞知识产权保护？” 闻同说：“是的，你怎么注意这个？” 韩清影不答，说道：“这边纽约时报、美联社、华盛顿邮报的官网上也有评论，上次你们新闻发布会上主动宣布后，他们非常关注。” “也有施加压力的意思吧？你评估一下，有没有官方的身影？” 韩清影笑道：“我是开律师事务所的，服务是要收费的！” 闻同马上道：“你说过，你不是经商。” 韩清影大笑道：“你倒是反应快！好吧，看在老同学的情面上，就为你免费服务一回。你的猜测是正确的，不但有跨国巨头的推动，还有官方身影。有朋友告诉我，昨天晚上在洛克菲勒中心咖啡馆，在野党参议员汤姆森、杰克逊和部分巨头的首席法律官一起喝咖啡。” 闻同沉默片刻，笑道：“如果我们聘请你的事务所为法律顾问，不知道肯不肯接？” 韩清影也笑道：“因为是你，我才同意接。你知道的，对于国内的客户，我们比较挑剔，不是找过来我们就接的。你没有认为我是在推销业务，我非常感谢你。这也说明你在开始理解我，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一周后，闻同主持召开领导小组办公室例行会议，宣布道：“考虑到各方意见分歧较大，办公室人手又不足，为了保证不影响工作进度，在报请领导审批同意后，决定对原定方案作出适当调整。具体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组织力量分赴各省市区调研，同时做好沟通解释工作，二是抽调人手补充进领导小组和办公室。国家计委主任助理宋时杰同志担任领导小组成员，我们再把督查室副主任纳忠而、调研部副主任肖家北两位同志调剂进办公室支援，担任副主任。为了加快进度，分赴各省市区调研的人马要足够多，将从专家和社会代表组中抽调一批人员。在此之前，将组织在校经济学、法学硕士博士研究生先行开展大范围的的调查。调查办法和问卷表，国立大学钱达颖教授、国立法学院江公望教授正在着手制订。普局长，你们局是中坚力量，最好能再抽出一到两位副局长，充实到办公室。” 普局长脸上笑容僵硬，觑了面无表情的笪副秘书长一眼，说道：“我们局日常工作繁重，一时很难再抽出人。” 这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只要一答应，闻同马上就会从局领导班子中点将。他点的人，不用说肯定是普局长不乐意见到的。 闻同点点头，说道：“那就先这样，如果人手还不够，我们再想办法补充。另外考虑到知识产权保护工作不单纯是国内的事，还涉及到大量复杂的国际法律问题，我考虑从美国聘请一家律师事务所提供必要的专业服务。笪副秘书长，各位，有没有不同意见？” 笪副秘书长简短地道：“可以。” 闻同有备而来，已经根据第一次工作会议的会议纪要，将各省市区划分为三类。第一类是顾虑最大、态度最不积极的，第三类是随大流的，其他均被划入第二类。 他计划采取先啃硬骨头的策略，做好第一类的工作，第二类、第三类就会容易得多。 被划入第一类的，全部是经济发达的省份，一共六个。南方省作为经济大省，首当其冲被列在第一位，由闻同亲自带队前往。 宋时杰被安排去列在第二位的之水省，啃另一块硬骨头。笪副秘书长去东洲，普局长去欧阳索宏任省长的北齐省。 晚上在置地饭店，闻同宴请专程回国帮助他的韩清影。韩清影依旧是一身白色职业套裙，只不过这次由嵌金线换成了纯白色。 闻同笑道：“老同学，你好象对白色情有独钟。在我印象里，你上大学的时候，似乎就没有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 韩清影觉得心底被什么东西重重地触碰了一下，微笑道：“你真有这样的印象？” 闻同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妥，听她追问只得道：“是这样吧？” 韩清影确认说：“对，我的衣服没有其他颜色，全是白色的！” 闻同打岔道：“这次难得回来，把熟识的同学约到一起聚一聚？光迅，老厉，韦伏，还有其他几个，很方便的。” 韩清影毫不上当，追着说道：“你在打岔！” 闻同笑了笑，没有接话。玫瑰可远观，不可近玩。他以前对韩清影产生爱慕之心，很大程度上是出于青春少年对美丽异性强烈的好感，实际上对她缺乏近距离细腻的了解。 通过最近几次接触，他发觉这个女人太强势，给接近她的男人很大压力，对她尖锐的锋芒并不是很适应。 实际上少有男人愿意接纳过于强势、尖锐的女人，女人柔情似水才是男人们内心期待的。 第1057章 不寒而栗 韩清影的手机响了，收到短信的提示音。 她取出手机看了一眼，随手把短信删了，又放回包里，说道：“杨光迅、厉坚的情况我知道一点，韦伏印象很模糊。” 闻同提醒道：“我们一个宿舍的，高高瘦瘦，短跑很厉害，……” 韩清影恍然，说：“我记起来了，‘韦蝠王’！他怎么样？在哪儿工作？” 闻同说：“他是云缈人，毕业回云缈日报当记者，现在是副社长，小孩快上初中了。” 韩清影能想象得出，韦伏升官十有八九借助了闻同的力量。她没有再提他，说道：“杨光迅内敛儒雅，很有才华，有今天这个成就不奇怪。厉坚和我们同级不同班，对他没什么了解。” 闻同说：“要不约在明天晚上？” 韩清影考虑了一下，说道：“这次还是算了，明天去看亲戚，晚上走。我们说正事，人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由三位三十年以上从业资历的资深大律师率领的律师团，在美国和国际知识产权各个领域都具有丰富的经验，完全能够满足你们的需要。” 闻同说：“国内在这方面的人才稀少，有一些精通的，也只限于某些领域。知识产权保护是多向的，保护本国自主创新能力的空间，限制跨国巨头滥用知识产权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面。这次编制纲要和规划，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对国际知识产权各个领域都熟悉的团队，只能借助于外部力量。” 韩清影道：“律师团由三个大所联合组成，以我们为主。这么精干的一支团队，全美没有哪一家律所能够独立做到。” 闻同感激地道：“这么短的时间，你给我们调配出这样一支队伍，真的非常感谢！” 韩清影解释说：“我们和各大所关系良好，经常开展协作，形成了一整套成熟的流程，做到这一点并不太难。” 闻同说：“如果合作顺畅的话，很可能想签订长期合同，一方面为我们提供服务，另一方面为我们培养人才。这个想法我已经向相关领导提过，得到了积极回应。” 韩清影点点头道：“可以。” “或者你们干脆来国内创办分支机构？” 韩清影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来国内开拓业务，想想吧，或许可以的。这次专程回国，是想面对面和你交流，很多事情电话里是讲不透彻的。我在担心一件事，国内这次启动这项工作，美籍跨国巨头很可能会认为是一个契机，会联合起来游说国会和政府，推动修订知识产权战略在美国家总体战略中的地位，促成加快强化国际知识产权保护立法，推行专利审查国际化，建立‘世界专利’，垄断专利审查权，让发展中国家来承受结果。如果出现这样的局面，姑且不论国内的现状可预见的期限内能不能承受，你这个具体领导的人，首当其冲就会承担可怕的责任！” 闻同不寒而栗，坦诚地道：“谢谢，谢谢你的关心帮助！这个问题我考虑得不够深入，认识上有很大不足。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没有其他选择，这项工作必须要做！自主创新，科学发展，是大政方针，国家战略，没有保护就没有创造，深度开展知识产权保护势在必行。你分析一下，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可以化解美方的冲动。” 韩清影很欣赏地注视着闻同道：“你的坦诚让我敬佩，完全不同于我接触过的一些国内官员和国企领导人。有些国内官员，职务不高，水平一般，自信心倒是膨胀到额头上。实际上，我考虑得也不是十分成熟，只能供你参考。既然别无选择，必须要做，那就主动出击，有的放矢，沟通协调，化解冲动！” 闻同赞道：“好！主动出击，有的放矢，沟通协调，化解冲动，讲得好！你太谦虚了，这个应对策略，具备部长级水准！这样好不好，请律师团在给我们出具的法律服务报告中提出来，全面深入地予以阐释。” 韩清影很高兴，笑着补充道：“你倒为我们考虑得周到，想着增加我们法律服务报告的含金量。这里面最关键的是‘有的放矢’，‘的’在哪儿？至关重要！在美国人自己的阵营内找到这个‘的’，沟通协调，达成理解，推动他们去和‘冲动派’协商甚至斗争，化解潜在危机。我想国内的外事部门和其他相关部委，会有办法找到这个‘的’的。必要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协助。我们律所有不少政界客户，人脉资源还过得去，曾经向南美和非洲几个国家的中央政府机构提供过类似服务。” “国际知识产权组织的力量是不是也可以借助一下？作为国际组织，其肩负的使命不仅是世界知识产权保护，同时也具有推动发展中国家科技和文化艺术发展的责任。”闻同问道。 他想，她在美政界的人脉资源，或许和她夫家有着密切关系。她始终没有说自己的家庭和私生活，闻同也无意去打探。 “当然应该，这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尽管有些美国人很傲慢自大，惯于以自我为中心，不大把国际组织看在眼里。” 闻同由衷地道：“韩清影，我是真的佩服你，自认不如，非常地感谢！” 韩清影笑道：“你谦虚过头了，这是我的工作范围，又在美国工作生活了二十年，当然比你专业。” 闻同摇头说：“不、不，你的认识已经远远超出了专业范围，上升到了国际政治和外交的高度。其实，同学们聚会的时候，也会提到你，并没有忘记你，真那么着急回去？” “是的，因为我已经作出了决定，决定了的事不能再改。” 闻同在心里摇了摇头，问道：“亲戚家在哪儿？” “效区，过去很方便的。” 闻同说：“我安排一辆车送你过去，不要打发车回来，让他跟着，明天晚上送你去机场。” 第1058章 特别关心蜃影 韩清影笑道：“中央的特牌车，特别通行证，很威风！是不是可以横冲直撞，没人敢管的？” 闻同见她一副嫣然巧笑的模样，心道这个神经比钢丝绳还坚韧的女人，原来也有可爱的一面。 第二天蜃影省玉楼市委书记施行芳来天都出差，晚上到闻同家里拜访。施行芳在党校和闻同同班学习时，还是玉楼市长，两年前换届改任书记。 两人在书房聊了些近况，闻同问道：“上峪市那次的事件，深层次的矛盾，到底是什么？” 施行芳道：“很难说只是某一个方面的原因，种种问题累积到一定程度，突然就爆发出来。经济落后，民众贫困，老百姓收入来源基本依靠外出打工。无序采矿、冶炼破坏环境，水土流失严重，地表水、浅层地下水水质重度污染，农田水利设施遭到严重破坏。民生投入不足，教育、医疗卫生、保障性住房建设极度落后。社会秩序混乱，人口贩卖、打砸抢偷等犯罪问题肆虐。尤其人口贩卖，若隐若现，迷雾重重，成了社会大毒瘤！” 闻同尖锐地问道：“你们玉楼呢？” 施行芳坦诚地道：“整体看稍好一些，我们在民生、社会治安方面做了许多努力，相对而言在全省较为突出。玉楼有一批不错的大企业集团，带动全市经济发展，直接、间接提供了大量就业机会，民众收入水平高于全省平均值。污染问题非常棘手，始终不能取得显著改善，不过没有其他几个市那么突出。” 闻同点头，问道：“蜃影有一批很不错的大企业，运营得也很好，全省经济总量也在全国上游水平，——神机集团现在怎么样？” 施行芳说：“原昌武很有魄力，增发融来大笔资金，先后上了几个超大民用项目，整个玉楼基地去年年度营收超过六百亿元，盈利四十多亿元，非常可观。” 闻同微笑道：“老原干得确实不错，国有制造企业能有这么好的业绩，实在难得。” “他知道我来天都，特意托我捎来两件小玩意。”施行芳从包里取出两只木匣，放到书桌上，打开盖子道，“智能玩具小机器人，刚刚投产，还没有上市销售。这两台是试验品，老原安排研发中心采用纯手工工艺制作的，给感感、恩恩解闷。” 闻同打量着小机器人，大约有一个半啤酒瓶那么高，纯金属制作，结构精巧，工艺精良，难得还一个是“花木兰”一个是“孙悟空”。 他估摸了一下，这样的高端智能玩具，投产后一只市场零售价恐怕就得两万多元。 人家都说了是“试验品”，拒绝是很不合适的，他笑道：“他倒有心，感感，恩恩，来一下……” “什么事啊，爸爸？”小感感手里握着一本课外书，探头进来问道。 闻同说：“你施伯伯带了两台玩具，智能机器人，过来看看。” 小感感、小恩恩还只是小学四年级学生，稚气未脱，看到小机器人欢喜得不得了。 施行芳道：“是蜃影原昌武伯伯送给你们的，让我带过来。有说明书，在匣子底下放着。小机器人本事不小，能帮你们干活，取水果，拿袜子，送垃圾，都干得不错。” 施行芳自然也不会空手上门，他也给两个小家伙和闻妈妈带了礼物，进门就交给了保姆。 小机器人虽然采用纯金属制作，但结构精巧，重量适中。“花木兰”卡通造型，面目清秀，体形纤巧，小感感抱着爱不释手。 听施行芳说“花木兰”还能干活，她问道：“真的吗？怎么操作啊？” 施行芳说：“看她背后，对，打开开关。她的大脑里已经内置了一些指令，你用遥控器选择，输入参数，她就会按你的命令办事。你也可以调出遥控器主菜单，增加指令。” 小感感连续按下遥控器按键，然后把“花木兰”放到地毯上，拍拍她的脑袋道：“听话，给我拿一只香梨来。” “花木兰”向她道了个万福，脆生生地道：“好的，没问题！”说完她转动身体，挪开步子，袅袅娜娜地向门口走去。 小感感兴奋得哇哇怪叫，跟在她身后不住地叫道：“加油，加油，在厨房……” 出了门，“花木兰”在客厅里打量着四周，然后直奔厨房，转到储物间菜架上取了一只梨，双手捧着往回走。 小感感快要乐疯了，扯开嗓子喊道：“我在这儿，快给我……” “花木兰”不理她，进客厅后辨别出书房门，径直往回走。小感感跟着她走进书房，叫道：“听话，我在这儿，快给我梨……” 大致回到刚才出发的地方，“花木兰”才把梨递给小感感，“说”道：“您好，我回来了！” 施行芳笑道：“她可不能和真人比，智能程度有限，只能按设定的程序执行。不过有了一次经历，你下次再让她去厨房，就认得门，速度会快一点。” 小感感乐不可支，又把梨塞回到“花木兰”手里，按了几下遥控器，调皮地道：“这个梨长歪了，快送回去，换一个好的！等一下，弟弟，让‘孙猴子’跟她一块儿去，保护好她……” 兰蕙芷笑道：“好了，出去玩吧，别老在这儿打扰你爸爸和施伯伯。” 施行芳瞒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说道：“时间不早，我走了，不打扰了。” 闻同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站起身送他。兰蕙芷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两纸袋礼物，递到施行芳手里道：“一点补品，给你和原总一人一袋子，带给家里老人。” 五月中旬，世界知识产权组织观察团应邀访华，先后赴东洲、边湖、天都调研。 五月下旬，美国以秉持世界协调平衡发展更符合美国战略利益观点而闻名的资深国会议员马克率团访华。让外界猜疑不定的是，随同老马克一同访华的还有十余家跨国巨头的高管。 第1059章 全球大阅兵 “六一”儿童节过后，真道电气董事长厉坚、边湖重工董事长兼总裁老叶及国内二十余家企业集团领导人一起，随同总理出访欧洲。 与此同时，真道电气ceo柯绍东、东洲汽车总裁梅伦国、真道汽车有限公司董事长熊宝亭、总裁毛国东、真道新能源汽车研究院院长覃道繁五人，携手在纽约曼哈顿时报广场“疯狂的三角地”举行zd汽车二代产品全球发布会。 zd二代全部搭载太阳能电池，为车载空调和其他车载设备提供辅助能源，将大大减轻电动汽车驱动电池的工作负担，大幅度提高汽车的有效行驶距离。 晚上，边湖总商会在位于纽约时报广场第七大道的雷曼兄弟公司总部大楼举行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云集全球各家顶级媒体，包括国内十几家主流媒体。小小的虚湖网也不甘寂寞，派来多达五个人的团队，由董事长兼ceo蒲离亲自率领。 晚八点五十五分，总商会会长包青林率领真道电气ceo柯绍东、富而贵资本ceo官胤东、镇开投董事长兼总裁由应刚、四海有芳董事长万有芳、边湖重工常务副总裁汤志兴、成光酒业董事长南成光、申氏药业董事长申白蓉、熊氏食品董事长熊宝金、安湖山企业集团董事长陈阿山、茶花粮油集团董事长杨浩林等二十多位边湖本土企业领导人，在雷曼兄弟公司破产清算机构负责人米勒、韩清影律师事务所主席韩清影的陪同下，步入大楼会议中心。 汤志兴原任边湖财政局长，年初调任边湖重工常务副总裁，市委市政府的意图是将他作为董事长、总裁老叶的接班人培养。 包青林离六十岁不远，庞大的富铜集团下一任掌舵者人选安排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放眼全市，在富铜集团和边湖重工均取得巨大成功，又是包青林一手培养出来的老叶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出于对包青林所取得成就的充分尊重，市委市政府已经和他达成一致，同意他延迟到65岁退休。作为过渡安排，老叶目前兼任富铜集团的董事。 九点整，会长包青林面对全球媒体宣布：“经相关机构批准，由边湖市镇开投、真道电气、富铜集团、四海有芳、边湖重工……二十八家企业组成的财团，联合购得雷曼兄弟公司位于纽约曼哈顿时报广场第七大道的总部大楼，成交价格4.92亿美元！” 镁光灯疯狂地闪烁。现场近百位国内媒体记者激动难抑，不约而同地撇下手中的家当，击掌相庆，相互拥抱，随即又长时间地鼓掌。 在全球经济的心脏曼哈顿，在有着“世界的十字路口”美誉的纽约时报广场，来自国内的财团因为自身开展业务的实际需要而购得具有地标意义的超大型写字楼，是第一次！这是令全体华人扬眉吐气的大事，具有无与伦比的重大历史意义。 国家电视台经济频道直播发布会，现场记者面对全国观众，激动地高声宣布道：“这是激动人心的历史性时刻！” 短暂的混乱后，记者开始提问。世界新闻社第一个问道：“尊敬的包董事长，本次收购完成时间，为什么会这么短暂？请您介绍一下收购的基本情况。谢谢！” 包青林道：“本次收购之所以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双方均具有最大的诚意是根本原因。此外，律师机构韩清影律师事务所提供了高效专业的服务，也是重要原因之一。收购完成后，大楼将由第一大股东镇开投负责运营。……” 在虚湖广场，杳踪广场和电力大厦楼体上巨大的户外高清液晶显示屏正直播新闻发布会，许多在中央商务区工作的白领聚集在两座大楼前，仰首观看发布会。 在边湖市委大院，市四套班子全体领导成员聚集在一起，收看国家电视台经济频道的直播。 宽大的液晶电视屏幕上，纽约时报大胡子记者比尔问道：“尊敬的包先生，请问大楼购入后，如何运营？如何实现盈利？请您评估一下，收购过程中是不是存在非理性因素？谢谢！” 尽管以真道电气为首的一批边湖籍企业集团在国际上得到了高度认可，但国际社会仍旧习惯于用疑惑的目光审视他们，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包青林微笑道：“我们决定收购，是经过慎重考虑、深入研究的，操作过程规范、理性，结果符合我们的意愿。需要特别作出说明的是，我们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投资，而是出于自身来美开展业务的需要。截止目前，大楼已经租罄。除了原有租赁客户外，二十八家股东自身办公用房预订了半座楼，部分国内企业在美分支机构预订了大约四层楼。目前二十八家股东在美分支机构，散布在其他地方，未来一年内将陆续搬迁进来。我向你透露一个细节，仅仅真道电气和我们富铜集团，就需要占用八层楼！你不妨做一个想象，五到十年之后，这座楼将无法满足二十八家股东自身的需要！” 购楼自用而不是投资，这无疑是边湖市本土企业在世界面前的一次大阅兵！坐在第一排中间位置的麻凤贤高举双手，率先热烈地鼓掌。 众人立即跟上，全场马上掌声雷动。 现场记者发出一阵笑声。华尔街日报记者问官胤东道：“您好，尊敬的官先生，请问富而贵资本如何开展在美业务？据我所知，您原来在花旗银行担任全球高管职务，属于‘华尔街’一员，重回旧地，有什么样的感想？谢谢！” 官胤东微笑道：“富而贵资本还是国际金融界的新兵，将把这里作为美洲总部，短期内计划占用一层楼。具体业务的开展，尚在规划之中。至于我本人，重新站到曼哈顿的土地上很高兴，不过未来仍旧会在位于边湖市中央商务区金融街的总部工作。” 第1060章 高质量的大调查 国家电视台记者问道：“尊敬的官总，请问富而贵资本收购雷曼兄弟亚洲投行业务，进展到什么程度？富而贵资本未来的业务重心是什么？目前在国内的业务开展得如何？美国业务在全球战略规划中占有什么样的地位？谢谢！” 官胤东沉默片刻，答道：“收购雷曼兄弟亚洲投行业务，正在按照计划推进，适当的时候会对外界披露相关信息。业务重心……我想就是目前的证券自营和发行吧。国内的业务，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正在操作两个ipo项目。在公司战略规划中，美国业务未来会占据很重要的地位，现阶段主要是配合亚洲业务。” 记者们不住地腹诽，业务重心只是证券自营和发行？那收购雷曼的亚洲投行业务干什么？慈善行为？ ※※※※※※ 在国立大学钱达颖教授、国立法学院江公望教授牵头组织下，经过一个多月的奋战，几百名在校经济学、法学硕士博士研究生对第一类六个省市的企业的大范围调查完成了。 看着面前厚厚的汇总调查报告和几千份完整的个体调查报告，闻同被深深地感动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老师和学生们一丝不苟地按照调查办法执行，高质量地完成了这次大调查，实在不容易。 每一份个体调查报告所包括的方面都是一样的，内容非常翔实，有被调查企业相关负责人的签字，也有执行人学生的签字，还有复核人带队老师的签字。 从诸多细节可以看出，调查工作非常细致，结果是可信的。 调查结果显示，过半企业具备一定的自主科研能力，大部分企业有开展自主科研、自主创新的潜在意愿，绝大部分企业迫切希望国家能够做好知识产权保护工作，让企业有持续发展的能力。 在压力测试中，对于调查组虚拟采取的打击假冒伪劣商品、打击各种盗版侵权行为的措施，高达62%的企业表示将直接受益，78%的企业明确表示没有负面影响或者受负面影响有限，还给出了确切的解释说明。 汇总调查报告系统总结了各家企业提出的种种意见，既有对国家开展知识产权保护工作的具体建议，也有对发展科学技术的具体建议。 这些来自于第一线的意见和建议，大多数切合实际，非常有价值。 参与的硕士博士研究生都是天都各所重点大学的在校生，第一阶段调查工作结束后全部回到了各自的学校。 下一阶段对二类、三类省市的企业的调查，将在暑假期间进行。 为了表示感谢和鼓励，闻同特地打电话给钱达颖、江公望两位教授，他和笪副秘书长、普局长、宋时杰等人在国立大学大讲堂举行茶话会，邀请全体参与的师生参加。 六月下旬，闻同带队赴南方省调研。由于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调研组在和省委省政府相关领导深入沟通后，终于取得理解和支持。 实际上南方省自身已经在深度开展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和经济结构调整的工作，这和鼓励自主创新、开展知识产权保护工作是契合的。 此前他们之所以对知识产权保护不积极，顾虑重重，一是出于惯性思维，二是没有充分领会中央的立意和拟采取措施的范围和力度，三是心里没底，不完全了解企业的想法和实际承受能力。 毕竟，在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省内中小企业大量停产歇业、倒闭的现实情况下，再给企业添加压力是一件非常考验人的事。 就在闻同在南方省调研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中央对云缈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作出调整。松望堂被调回天都，糜巡哉接任省委书记，刘强升任代理省长。 八月，南方暴雨成灾，北方干旱炎热。 早上起床，寿菡洁先是陪爷爷寿老到院子里煅炼身体，然后一起吃早饭。 吃过早饭，她坐到书桌前拿起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呆呆地望着窗外院子里茂盛的花草树木发痴。 迅速坠入爱河后，她满脑子都是闻声的影子，吃饭想到他，睡觉梦到他，几乎没有一刻不想着。 她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厚厚的书，取出手机打开保存的闻声发来的短信，一条条地细读，时而傻乎乎地发笑，时而咬唇噘嘴，时而蛾眉轻锁。 渐渐地，她焦躁不安起来，不停地去看表。这个时候在美国是晚上，往常闻声都会上网和她泡在他专门开发的即时通讯软件视频聊天室里，是她一天中最快乐、最企盼的时光。 今天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二十分钟，闻声还没有出现，她就觉得心里慌慌地，没着没落。 她一会儿猜测闻声是不是在开会，没时间上网聊天，一会儿又猜测他是不是钻研程序设计太投入，忘记了上网聊天的事。 尽管心里焦躁，她还是强忍着没有通过网络传呼或者打电话发短信催闻声，为的是怕影响他工作。 窗外阳光炽热，知了躲在肥绿的枝叶中一声一声地叫得她心烦意乱。 突然，她蹭地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辆通体喷着白漆、窗帘密垂的中型巴士，正缓缓驶进花木扶疏的院子。 “蜗牛！”她大叫一声，拔起脚就往楼下跑。 寿老正端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看她急得象火烧房子似的，不满地嘟囔道：“什么事情嘛，那么着急！” 寿菡洁根本没听见，神采飞扬地往门外跑，站到台阶下等闻声。等闻声从车里出来站到她面前时，她又克制住感情，嗔怪地问道：“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啊？” 闻声手里大包小包拎满了，笑道：“想让你惊喜，来，左手是给你买的，右手是给寿老和你爸爸妈妈的。” 他嘴朝巴士一歪，低声道：“车上还有几只箱子，都是给你的。” 这时候寿老注意到门外的动静，起身走到客厅中间见是闻声，笑道：“小声啊，进来、进来！我说怎么急得火上房，连老头子说话都听不见！” 第1061章 柔情蜜意 寿老没等闻声进屋，重又坐回到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 闻声和寿菡洁一起进门，把东西放下，并肩坐到沙发上。 寿老眼睛看着电视，嘴里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闻声已经和寿菡洁明确了恋爱关系，来这儿不是一次两次，很随便地道：“刚下飞机，直接就过来了。” 寿老心不在焉地“啊”了一声，忽然愤怒地咒骂道：“扯蛋！混账东西！” 闻声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寿菡洁。寿菡洁也是不明所以，心道爷爷这是怎么了？刚才还笑逐颜开，一转眼就骂开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哪儿惹毛了老头子。 寿老意识到自己让小辈误解了，指着电视道：“你们看看，蜃影省上峪市、缈峰山市爆发特大泥石流，村子成批地被冲掉，伤亡惨重！你看那山上，植被哪儿去了？开矿把山体挖空了，怎么不想着搞防护设施？早上发生的事，现在已经知道有16个村子被毁，接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他娘的，一群混账东西！……” 寿菡洁啼笑皆非，劝解道：“爷爷，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您都退下来了，就好好地颐养天年，不要那么激动，对身体不好！” 寿老霜白的眉毛根根倒竖，恨声道：“我要没退，第一个提议追究责任，撤了那些不负责任的家伙！” 寿菡洁看着电视上县市官员穿着雨衣在现场指挥救灾，忙忙碌碌，表情焦急，宽解道：“您别着急上火，他们也不容易，比您还着急，正处理着呢！主要还是天灾的原因，没办法的事，谁也不愿意看到。” 寿老火气十足，吼道：“天灾个鬼！我看三分天灾，七分人祸！” 发泄了一阵，寿老转头对寿菡洁、闻声道：“你们自己安排，不用陪在这儿。” 进了自己的房间，寿菡洁再也压抑不住感情，抱紧闻声长吻十几分钟后才喘息着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闻声说：“想你，控制不住就回来了……” 他的甜言蜜语立即换来寿菡洁柔情蜜意的主动献吻。两人相拥着缠绵了许久，闻声才道：“晚上厉哥订婚，一起去参加吧？” 寿菡洁很开心地答应道：“好啊！” 虽然恋爱关系已经确立，但两人一个在地球那端的美国，一个这地球这端的国内，平时聚少离多，极少有机会一起出席朋友聚会。 寿涵洁想了想，随即又体贴地道：“晚上不在家吃饭，那中午去你哥家，陪伯母吃午饭。” 自从知道闻声终于肯认认真真地谈恋爱后，闻妈妈开心得不得了，对寿菡洁那是好得不能再好。 寿菡洁家世显赫，学历高，人长得美貌，脾气性格又好，她是十二分地满意，隔三岔五地催闻声早点结婚。 在电话里听说闻声已经回国，要和寿菡洁一起来家里吃午饭，她一点也不介意儿子有了女友忘了娘，立即让保姆出去再买几个菜。 家里用了三个保姆，一个出门买菜，另两个马上忙着准备午饭。兰蕙芷一周才三个半天班，多数时候呆在家里，婆媳两个一起进厨房帮忙。 寿菡洁十一点刚过就到了，一进门放下东西就进厨房要帮忙。闻妈妈拦住她道：“不用你，坐着歇去吧。” 寿菡洁蹲下身体帮兰蕙芷择菜，笑着道：“我会的，在家里也干活！” 兰蕙芷笑道：“小洁不象千金小姐，家务做得不错，菜炒得特别好。” “我爷爷对小辈要求严，从小就让我们学做家务，‘劳动光荣’这句话常挂在嘴上说。我姐姐性格活泼，小时候特别调皮，偷懒不干活，可没少挨他批评。”寿涵洁说。 闻妈妈对笨手笨脚添乱的闻声道：“你明天晚上走，明天中午去小洁家里吃饭，别总来这儿。” 寿菡洁道：“伯母，没关系的，他今天去过了就行。” 闻妈妈道：“他不在国内，你们见面机会少，平时多过来玩，这里就和家一样。你现在放暑假，不用上课，其实可以去美国度假的。” 寿菡洁脸上微晕，含含糊糊地答应一声。兰蕙芷知道她不好意思，打圆场道：“晚上的订婚宴人很多的，下午让小声陪你做头发去，好好打扮一下。我一个朋友，从江映过来的，手上功夫确实不错。她在云缈开的温晶晶美容连锁店，全省各地好几十家，最近来天都这边开了一家店，亲自坐阵。” 闻声马上道：“行，吃过饭就去。” 妈妈的过度操心，让他大感吃不消，不敢在她眼皮底下多呆。 兰蕙芷站起身走到一边，在水龙头下洗过手用毛巾擦干净水，说道：“那我给她打电话，约好时间，别碰不上人。” 厉坚的订婚仪式排场得吓人，一掷数百万元聘请国内最顶级的礼仪公司操办，包下置地饭店的餐厅，光宴席就开了近百桌，来参加的客人大多是大富大贵的亲朋好友，各式名车把饭店停车场塞得满满的。 他之所以把仪式安排在天都，全是为了梅瑶瑶考虑，想让她在同事面前风风光光一回。 闻声的巴士往车堆前一停，就象一只丑小鸭站到天鹅群面前，格外地突兀。他倒是视若无睹，满不在乎，丝毫没觉得有什么掉价的。 迎宾的司仪不认识他，上前两步又迟迟疑疑地停了下来。要说这一对男女是饭店寻常的住店客人吧，他们又一身奢华的盛妆，要说是来参加订婚仪式的吧，他们又坐中巴车，她确实拿不准。 这时候恰好国电公司的仇总和夫人下车，见到闻声大笑道：“闻总，又开着你的宝贝车来啦？” 国电公司是聚离软件的超大客户，闻声立即上前和他握手寒暄，接着亲热地对他夫人道：“姐，你好！我对你很有意见，这次去美国，怎么临上飞机的时候才联系我？太见外了吧？” 仇总的夫人笑着解释道：“单位组织考察，人太多，不好打扰你。” 第1062章 封疆蜃影省 闻声说：“那有什么关系？你的同事就是我的朋友，至少该安排饭，玩一玩的嘛！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小陈……” 他的助理小陈马上上车提下来两只大纸袋子，送到仇总大奔的后备箱里。 从纸袋子特别的包装可以看出来，闻声不是临时起意送给她的，而是真的特意从美国给她带来的。 礼物是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这份心意让人感动，仇总的夫人笑道：“闻总太客气，谢谢你了！小洁，你太美了！穿着这身晚礼服，气质更高贵，……” 仇总是相当有地位的领导，寿老的宝贝孙女她自然认识，连忙舍闻声去和寿菡洁亲近。 这时候又一辆大奔停了下来，亚船集团的老大姜迪昌钻出车，第一反应就是对闻声的车，笑道：“刚才在进口一看到巴士，就知道闻总回国了！仇总，嫂子，你们好！小洁，今天太漂亮了！气质优雅，高贵，会抢女主角风头的呀！” 厉坚、梅瑶瑶站在大厅门口，笑容满面地迎接宾客。走进大厅时，仇总低声问闻声道：“闻副主任来吗？” 闻声摇了摇头，也放低声音道：“脱不开身，不得己！” 仇总会意地点点头，低笑道：“他不比我们，重任在身，没我们自由啊！” 大厅内华灯如昼，五彩缤纷，满眼都是红男绿女，互相走动着打招呼。进门没走几步，闻声就无法自主地和仇总、姜迪昌散开了。 大厅里几百人，多数和他相识，认识寿菡洁的就不多。他一路走，一路和人握手，不时停下来攀谈。 众人见他和寿菡洁手拉手，一副郎情妾意的辞蜜模样，免不了开口打听。 他毫不遮掩，高调地宣告寿菡洁是女朋友。寿菡洁出身豪门，这样的场合经历得多，应对起来自然是如鱼得水，没有任何不适。 兰蕙芷来得早，正和汤芝凡、沈燕、顾怡、柯绍东的夫人等人在一起闲聊，见到寿菡洁张望连忙向她招手。 汤芝凡打量着寿菡洁，亲热地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小芷说你也来，我们就在这儿猜，你和小声什么时候订婚？” 寿菡洁笑而不语。闻声摊了摊手，笑道：“中美两国相互依存，相互理解信任，在美方持续不断的积极进攻下，双方频繁接触，关系迅速升温，根本性分歧已经彻底消除，就差最后一步！” 柯绍东大笑道：“这最后一步，主动权在谁手里？中方？还是美方？” 闻声笑道：“中方，中方！” 包青林对寿菡洁笑道：“美方已经伸出了橄榄枝，中方怎么回应？” 寿菡洁笑道：“美方太狡猾，单边宣布，搞突然袭击，中方还需要深入研究！” 众人大笑。熊宝亭笑道：“刚才美方提到‘最后一步’，中方也没有否认，这个‘最后一步’到底指什么？” 听他问得不无暖昧，众人再次大笑。寿菡洁到底年轻，还是黄花闺女，脸上有些挂不住，偏头狠狠地剜了闻声一眼，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国家电视台台长就在旁边，听到这边热闹，走过来开玩笑道：“中美关系发展到这种程度了？怎么我们还不知道？看来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失职了！这样吧，等这里的仪式结束后，我们安排一次专访，请中美双方敞开了谈一谈！” 一系列繁琐讲究的程序后，在全场一千多道目光的注视下，厉坚温柔地给梅瑶瑶戴上硕大的天然钻戒。 一身洁白晚礼服的梅瑶瑶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张开双臂和他深情拥吻。 全场掌声哗然，真诚地为这对有情人送上祝福。 寿菡洁紧紧依偎在闻声身畔，把嘴贴到他耳边悄声道：“师姐真美，看她多幸福啊！” 梅瑶瑶也是国立大学中文系的研究生，是寿菡洁的同门师姐。闻声远远望着笑容满面的厉坚，心底忽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悲凉。 尽管精心化过妆，厉坚面部皮肤的松弛依然清晰可见，毕竟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了，岁月的痕迹是怎么样也抹不去的。 这一瞬间，闻声在心里自问，我今年也三十六岁了，难道也和他一样等到快起了皱纹再结婚？ ※※※※※※ 闻同的确是脱不开身，正在向中央领导汇报工作。 “第二阶段对二类、三类省份的企业的调查，已经全面完成，报告已经整理出来了。从调查结果看，和一类省份完全一致，企业的反应甚至还要更积极一些。纲要和规划的编制工作，和调查、调研同步进行，目前已经成稿，通过了领导小组的第一次会审。下一步的工作是，领导小组举行第二、第三次会审，定稿后呈报中央政府常务会议研究通过。” 中央领导一面听取他的汇报，一面翻看着面前的简报，满意地道：“很好！这项工作牵涉面广，十分复杂，能有这样不错的成果，很好！没想到企业界会是这样的想法，意识比我们超前，态度比我们积极，对问题看得更深刻、更全面！” 他转脸对郜主任道：“以前的工作，还不够细致，许多时候还是停留在表面上，没能切入到实际中去，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判断决策。” 郜主任点头道：“以前都是由中央政府相关部门主持，可能受到惯性思维的影响，先入为主，带着结论去开展调查研究，结果难免有所偏差。” 中央领导尖锐地道：“恐怕不全是这样，立场决定态度哇！” 闻同连忙道：“能有这样的结果，首要是中央坚定的支持，郜主任强有力的领导，其次是中央政府各部门的通力协作，专家和社会代表的积极参与。调查期间，学生们连日奔波，几乎天天晚上加班，认真负责的态度非常让人感动。” 这次的调查是作为研究课题，有偿交给师生们来做的。就是这样他们能有这么高度的责任心，也是值得肯定的，间接也说明了闻同组织领导得力。 学生们从这次调查中受益匪浅，不少学生把调查作为毕业论文选题，有好几十个学生甚至被所调查企业相中而获得预聘。 又听取了半个小时其他方面的工作汇报，中央领导忽然对闻同道：“当年在杳踪区，你对我总结了五个‘正’，正心，正言，正行，正己，正人，端正思想，修正言行，先正己再正人，讲得很透彻，实际做得也不错。‘正’，是立身之本，做到这一点，守住这一点，就具备了成事的基础！否则的话，即使能有所得有所成，最终也会失败。小到个体的人，大到部门单位，一乡一县，一市一省，甚至一个国家，概莫能外。纵观历史，……” 闻同凝神细听，心里猜疑不定，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发出这番议论。听着听着，他心里“嘣”地一跳，骤然变得热切起来，难道…… 说了足足有十分钟，中央领导停下来，端起水杯喝了几口水，肃容接着道：“蜃影省的班子，不能再拖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去蜃影收拾摊子，把全省的担子挑起来。” 第1063章 耍弄记者 以严肃、擅长报道国际事物而著称的“灰色女士”《纽约时报》，在圣诞节假期、新年到来之前的最后两天，刊登了一篇不太引人注目的文章。 但不引人注目是相对的，对那些关心的人来说，这篇文章就很让人侧目了。 文章的标题是《最年轻的省委书记》，内容不长，总共只有七八百字，一一罗列出主人公的出身、从政经历、取得的主要政绩。 在文章的最后，作者比尔评论道：一位思想开放、卓有政声、深孚人望的政治明星，必将在未来的区域乃至国际政治舞台上扮演重要角色，发挥重大影响。 “好事的美国佬！”闻声嘟囔一句，从搁在宽大办公桌上的两条长腿上抓起报纸，随手一扔，又拿起手机拨打那个最为熟悉的号码。 “洁儿，想我了吗？” 那边的寿菡洁正靠在床头看书，接到电话欣喜地道：“你不是加班的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昨晚通宵加班，突击了一把，提前完工了，就想早点回去见你！“ 寿菡洁心都醉了，腻声道：“我也想你，太想了，想让你抱着我……” 闻声深吸了一口气，异常认真地道：“洁儿，我们讨论一下结婚的事好吗？” 寿菡洁心都飞出了胸口，身子酥软成一团，不住地轻颤。这个可恶的浪子，终于肯开口求婚了！ 她荡漾在无边的幸福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表达，竟然开起了玩笑，幽幽地道：“原来主动权还是在美方手里，口是心非啊！” “不、不、不，是美方熬不住，举手无条件投降！” 寿菡洁吃吃娇笑，喘着气道：“傻子！我——爱——你——，等你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的！就回去，马上回去！机票早就订好了，一个小时后出发去机场……你等等，喂，谁？……时报比尔？……到门口了？……岂有此理！……那请他十五分钟后进来吧！”闻声气急败坏地放下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对着手机道，“洁儿，纽约时报的那个大胡子记者比尔，鼻子实在太长了，不知道怎么打听到我是闻书记的弟弟，趁着圣诞节放假公司没人把门，摸到我办公室门口要采访！” 寿菡洁娇笑道：“那你自求多福吧，别应付不好出了纰漏，让你哥批评！” 闻声气哼哼地道：“你放心，我自然有收拾他的法子，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打我的主意！” 三十分钟后，比尔垂头丧气地走出闻声宽大的办公室。闻声的助理小陈迎上去，热情地道：“比尔，要不要来杯咖啡？” 比尔双手一摊，大胡子一撅一撅地道：“谢谢，不打扰了！” “刚才来的时候还一脸得意，这……怎么回事？”小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纳闷不已，自言自语道。 精力高度投入熬上一通宵，闻声疲惫不堪，一上飞机倒头就睡。 助理小陈也陪他熬了大半宿，同样累得够呛。在进公务舱自己的座位上休息前，他向空姐要来一床毯子，给闻声盖上。 闻声还没有睡实，迷迷糊糊地呻吟道：“灯……拿报纸……盖脸……” 旁边漂亮的空姐笑着找来几张彩色铜版夹页广告纸，递给小陈道：“报纸味儿太大，用这个吧。” 闻声的座位在头等舱，空间很大，座椅放倒后马马虎虎容得下他长大的身躯。小陈把广告纸展开，小心翼翼地盖到他额头上，挡住双眼，露出鼻孔呼吸。 走之前，他低声叮嘱空姐道：“麻烦你照看着，饮料和餐点不急，等他醒了再说。” 对于头等舱和公务舱客人，这些服务都在空姐的工作范围内，他是不放心国内航班的服务质量才特意提醒。 得到空姐明确的答复后，他才转身往后去公务舱。平时出行他和老板闻声一样坐头等舱，这次因为圣诞节国际航班的票非常紧张，只订到一张头等舱的票。 舱门关闭前一分钟，最后两位女客人进来了，一位年约三十，一位五十出头。 坐在头等舱的旅客一见到走在前头的年轻女客人，马上一阵骚动，大明星马予依啊！ 马予依神采飞扬，笑容满面地回应众人的注目礼，轻车熟路地找到闻声旁边的空座位坐了下来。坐国际航班头等舱的旅客，极少有寻常人，她很明白这一点。 和小陈一样，她的经纪人也没能买上头等舱，和空姐一起安排好她之后去了公务舱。 她刚一坐下，前排一位大老板模样四十多岁的男人回过头来，笑容可掬地道：“予依小姐，来美国演出吧？” 马予依不认识他，礼貌地摆出职业化的微笑，答道：“是的，你好！” 男人递过一张名片，自我介绍道：“有幸坐上同一趟航班，来，认识一下。” 马予依接过名片，漫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随即放进随身的kelly包里。名片上写着“蜃影万运豪峄投资集团，董事长，总裁，张福财”字样，公司没听说过，名字也嫌俗气，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年头，国内的“集团”比蚂蚁还多，一幢十层高的写字楼里能找出二十家来！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注册下来的，难道“集团”两个字就是狗皮膏药，给钱买回来就可以自己贴上？ 张福财矜持地打了个哈哈，笑道：“我们集团主要运营地产，花城市有三个项目，天都两个，东洲两个，都是中高端楼盘。花城市的楼盘在市中心，明年春天开盘，正在积极联系形象代言人，哈、哈……” 马予依心里一动，脸上职业化的笑容有了生气。 张福财是在生意场上打滚的人，最善于察言观色，马上又说道：“万运豪峄?花城豪庭，2000套豪宅，市中心亲水生态住宅。矛依小姐对我们顶层500平米的空中花园住宅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给vip待遇，哈、哈……” 张福财长得宽面大耳，皮肤黝黑，嘴唇粗厚，一副憨厚老实像。 第1064章 逢场作戏 马予依忽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土气，一张脸长得还真有招财纳福的潜力，不由笑道：“不错啊！花城我去过很多次，城市非常美丽，印象很好的！” 张福财说：“当然！我们花城市，在全国绝对可以排进前十名，对吧？” 这时候飞机开始冲刺，马予依笑着歉意地点了点头，仰靠到座椅靠背上。 张福财也不再和她说话，转过头坐正身体，和她一样靠紧座椅靠背。 等飞机进入平稳飞行状态，马上从头等舱和后面的公务舱拥过来二三十个人，有国内客人也有老外，拿着本子、书、杂志、报纸或者纱巾请马予依签名。 马予依来者不拒，笑吟吟地接过来，刷、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龙飞凤舞谁也辨不出来到底是中文还是外文。 机组的工作人员也不甘落后，早做好了准备。等客人们全部离开，一位长相甜美秀气的空姐捧着一大摞一色的工作簿，走到马予依身边笑道：“马小姐，我是头等舱的二号空乘，麻烦您给我们签个名！” 马予依笑着点点头，拿过第一本工作簿，翻开一看，嗬，都是签名！再往后翻，一直翻过一半才找到空白页，前面全是各色签名留言。 签名中不乏大名人，演艺圈的大腕，知名企业的大老板，闻名遐迩的学者，甚至还有几个政界高官。 政界官员当然不会和演艺明星那样只留一个艺术签名，他们清一色写下“感谢你们出色的服务”之类的留言，很得体。 马予依在一张全空白的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抬头调侃道：“你们不错啊，工作簿上记载的‘工作内容’蛮翔实的！” 002号空姐甜甜地笑道：“客人们签名，是对我们工作的鼓励！” 马予依一边埋头在第二本工作簿上翻找空白页，一边说道：“那我就给你们提一条工作改进建议，以后再抱一摞本子的时候，请提前把空白页折好！” 002号空姐玉脸一红，依旧甜甜地笑道：“好的，谢谢您的建议！” 说着她向不远处的同伴丢了一个眼色。没多大一会儿，她的同伴给马予依端来一杯热浓的咖啡。 前座的张福财一直没有凑热闹，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报纸。马予依微微侧过身体，偷偷往前看去，不由得暗吃一惊，老张看的竟然是英文版纽约时报！ 马予依从侧面看他脸上的表情，判断出他绝对不是在装模作样附庸风雅，是真的认真阅读。 她顿时对这位气质土气的大老板刮目相看，印象完全颠倒了过来，在心里暗暗地揣摸。 张福财的精明可远远超出了马予依的想象。马予依在后面偷偷观察他，没能逃出他的注意。他向马予依亮出橄榄枝后，立即及时收手，稳坐钓鱼台静待马予依主动来找他。 他看英文版纽约时报一点不假，吸引他的不是什么国际时事，而是那篇《最年轻的省委书记》。 中央给省里任命新的一把手，作为省内大地产商，和政界息息相关，他不能不格外地关心。 可惜的是这篇文章篇幅太短，信息量有限，他研究来研究去都快背了下来，却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马予依上飞机后先是和张福财说话，后来又给人签名，一直没去注意身边的闻声。 等消停下来，她打量着这个用广告纸遮住上半截面部，睡得象头死猪的古怪的男人，依稀觉得有些熟悉。 她身体朝前探了探，试图从广告纸翘起的边缘下方多看到一些男人的面部，结果因为有阴影的缘故，还是没能辨认出是谁来。 她坐回身体，抚了抚膝盖上的裤线，刚准备放斜座椅靠背睡一觉，忽然表情怪异地盯着闻声脸上的广告纸，捂紧嘴巴吞声大笑。 盖在闻声脸上的彩色广告纸的下一张上面，印着一位身穿三点式、扭胯撅臀的内衣女模，几乎全裸的性感肥臀恰好“坐”在闻声的鼻子上，那情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飞机降落前一小时，闻声醒了过来。他没有急于拿开脸上的广告纸，半躺着不住地活动酸麻不堪的身体。 马予依早就醒了过来，见身边这个男人终于知道动了，她忍不住好奇地斜睨着他，静待庐山露出真面目。 十几分钟后，感觉到舒服了一些闻声才缓缓坐直身体，手摸到座椅扶手底部去调正放斜的靠背，任由广告纸从面部顺着身体一直滑落到地面上。 “闻总！”马予依低呼一声，随即掩口娇笑道，“我说怎么觉得面熟，原来是你！哎呀，从昨晚上飞机就见你睡，一直睡到现在，总算从‘废墟’中爬了起来！” 闻声双手轻轻揉搓着麻木的面部，诧异地看着马予依道：“你好，是不是影响你休息了？” 马予依往他这边靠了靠，娇声道：“贵人多忘事？前几天在宴会上，我们可是碰过杯的哟？” 闻声拍了拍脑门，笑道：“对、对、对，马小姐！真对不住，睡糊涂了！” 他说着从面前座椅靠背的储物袋里取出助理小陈准备好的洗漱用具，说道：“抱歉，我洗把脸去。” 等闻声回来重新坐下，马予依靠过身体去，问道：“回国过元旦吧？” 闻声道：“算是吧。” “你侄女儿感感真可爱，长得特象你嫂子，特别漂亮！她好玩得很，要跟我学唱歌跳舞。我教给她，她很聪明，学得特别认真，一教就会！”马予依虚虚实实，把去年小感感参加世界杯开幕式表演彩排跟她玩耍时学歌舞的事略加修改润色，让人听着觉得小感感是她的学生。 “那小丫头！——你认识我嫂子？”闻声心里一阵诧异，听她的意思，和我嫂子关系很近呀，连小丫头片子的小名都知道。 马予依轻描淡写地道：“我们认识两年了，算是老朋友吧！” 大美女主动贴近陪聊，闻声乐得享受，任由她的红唇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笑道：“她不太喜欢社交活动，你们能认识，还真不容易。” 第1065章 被偷拍 马予依说：“缘份吧，感感参加世界杯开幕式表演彩排的时候认识的。” 闻声恍然：“哦，我说呢！” 马予依邀请道：“下个月的十号，我一部片子在纽约举行海外首映礼，想请你赏光去捧场呀！” 闻声随口道：“再看吧，看时间能不能安排得开，什么片子啊？” 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神态亲密，全然没有注意到被人偷拍。 前座的张福财心里直摇头，暗道这个女人脑子进了水，帅哥能当饭吃的？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没看清楚这点事儿！ 下飞机前，马予依递给闻声一张名片，嫣然笑道：“记住啰，一定要去给小妹捧场！” 闻声突然想起寿菡洁就在停机坪上接自己，顿时清醒过来，接过名片打着哈哈应付道：“到时候联系你。” 马予依哪里想得到堂堂的软件业跨国巨头的董事长会信口开河，把他的话当了真，紧跟着道：“你怎么走？捎上我？还是坐我的车一起走？” 闻声摆摆手道：“不了，不麻烦你。”走到机舱门外，他趁人不备悄悄地把手中的名片捏成一团扔掉了。 站在舷梯上，看着闻声弯腰钻进一辆停在舷梯脚下的宝马760li，张福财眼都直了。 宝马760li不希奇，他的车比这还“贵”，关键是能直接开到飞机跟前的宝马760li那就很不得了了，那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这里可是显赫的东洲机场啊，不是某些可以和长途汽车站媲美的地级市支线机场。 闻声随身带着好几只行李箱，多数是买给寿菡洁的礼物。到了酒店，助理小陈引着服务员把行李送进总统套房。 闻声一进套房就溜进洗澡间，关门前丢给寿菡洁一句话：“先洗个澡，飞机上憋得都是汗。你自己看看礼物吧，三个蓝色行李箱都是……” 寿菡洁哪里知道他是急于消灭马予依留下的香水味，开心地道：“那你别关门，我把你内衣找出来，放到毛巾架上。” 洗澡间里有浴帘，毛巾架安在浴帘外。她虽然是豪门公主，但住五星级大酒店的总统套房也不是太多，非常地开心，光着脚坐到又厚又软的全羊毛地毯上一件件翻看着礼物。 闻声每次回国都会给她购买大量礼物，有特色吃食，时尚电子产品，也有奢侈品牌服装，甚至还有新奇玩具，堆到一块的话差不多够塞满一间小房间。 洗完澡出来，闻声抱着被亲吻爱抚得意乱情迷的寿菡洁，低声在她耳边道：“我们携手走过最后一步，好不好？” 接到他求婚电话时寿菡洁就决定走出这一步。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动情的反应特别剧烈，满面潮红，鼻息咻咻，没有回答闻声，滚烫酥软的身子难耐地扭动着向闻声贴得更紧。 在闻声心里，寿菡洁最打动他的不是可以和兰蕙芷媲美的容颜，更不是她显赫的身世和高学历，而是她的温柔贤淑和善良忍让。 在这一点上，他骨子里还是受哥哥闻同的影响。 这么多年来，什么样的超级美女他都经历过，其中不乏国际顶级女星，也不乏世家名媛和年轻貌美的商界女强人，唯独寿菡洁让他终于下定决心放弃轰轰烈烈、逍遥自在的浪子生涯。 “洁儿，你还没出生，我就提前十年出来等你，一直等了三十六年多，总算等到你了！看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没有再折磨我！我爱你，爱你一生一世！” 这样的甜言蜜语，寿菡洁根本无法抵抗，彻底地崩溃了，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嗯……” …… 经历过痛苦和快乐的寿菡洁宛如一朵雨后娇羞醉人的海棠花，嘴角噙笑，赤身依偎在闻声胸口，腻声问道：“你说的那个纽约时报记者比尔，后来是怎么对付他的？” 闻声把比尔请进办公室后，先是很热情地接待，随后取出一份有律师公证手续的保秘协议，要求比尔现场签署，内容是对今天的采访过程和一切细节保秘，否则比尔个人将承担1000万美金的巨额违约赔偿。 比尔一门心思想从闻声嘴里挖出大量有关闻同的“猛料”，很爽快地签了协议。 闻声收好协议，又取出一份同样有律师公证手续的协议，内容是凡是采访和他工作无关的事情，将按3万美元一分钟收费。 比尔当场蒙了，见过不少采访收费的，没见过这么黑心的！ 听闻声若无其事地讲完，寿菡洁笑得快要背过气去，好半天才道：“坏家伙！你哥要是知道你拿他的事卖钱，非收拾你不可！确实够黑的，一分钟3万美元！你要是再故意磨磨蹭蹭地讲，那还不得把纽约时报搞破产啊！” 闻声一脸无辜地道：“贵吗？这个收费和我个人工作时间每分钟给公司和社会创造的价值比，差不多呀，还打了点折扣！” 寿菡洁俏皮地道：“那现在我们不是在浪费巨大的社会资源吗？” 闻声随口就是好听的：“当然不是，你在我心里才是最珍贵、最美好的，其他的全都不重要！” 甜言蜜语立即换来柔情似水的香吻和缠绵。没多久，见她又开始不安地扭动曼妙的玉体，闻声试着用手去爱抚她的彼处，慢慢把她放平到床上。 寿菡洁玉面酡红，闭着双眼，两条柔若无骨的手臂紧紧地缠住闻声的脖子。 闻声不再犹豫，压上去小心翼翼地进入她身体的深处。 第二天早上两人缠缠绵绵地在酒店餐厅吃早餐的时候，闻声突然接到申白蓉打来的电话：“小声，我是蓉姐，你上网看看，怎么搞的？” 随即申白蓉通过手机短信发给闻声一个网址。吃过早餐回到套房，趁着寿菡洁去洗手间的空当，闻声走进套房的办公室打开电脑，按申白蓉发来的网址打开网页，脸顿时变得铁青。 这是东洲一家颇具知名度的门户网站，在首页显眼位置曝出他和马予依的亲密照。 第1066章 绯闻报道 照片上马予依乳沟外泄，身体倾向闻声，鲜艳诱人的红唇快要碰到他的面颊。 照片的配图文字很煽情，十分地八卦，想象力丰富得和马大美人外泄的乳沟一样：知情者目击马予依和一神秘男贴身劲聊，神态亲昵，或为她传说中的男友。 闻声迅速关上电脑，借口上厕所走进洗手间，取出手机直接拨给陈照东的秘书张广正，说道：“张哥，我是闻声。昨天回国在飞机上巧遇马予依，说了几句话，没想到被人偷拍了，发到东洲xx网上，麻烦你关心一下。” 虚湖网为了保证内容质量，动态对国内各大网站的新闻进行跟踪，以便及时转发。 一大早一位值班*发现了这则八卦新闻和图片，认出了图片中的闻声，马上很敏感地请示值班副总要不要转发。 值班副总没敢做主，打电话请示蒲离。蒲离当即制止了他们的冲动，又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了继母闻灵娇。 闻灵娇没有闻声的电话，情急之下想到申白蓉，请申白蓉转告。她知道申白蓉在聚离软件持有不菲的股份，是聚离软件的非执行董事，肯定能联系上闻声。 申白蓉在聚离软件的股份，名义上是她购买的，实际上是闻同通过一系列操作手法变相赠送给她的。 闻声明白申白蓉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因为他和哥哥闻同长得实在太像，照片一旦传开那还得了！ 张广正是什么人，一接到闻声的电话就想到了这一层。他立即打开网站，验证闻声说的话后，马上把电话打到市委宣传部，要求在三分钟内删除图片和相关文字，半小时内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到半个小时，市委宣传部向张广正汇报调查结果。原来照片是机组乘务员中那个长相甜美秀气的002号空姐偷拍的。 她干这事不是一次两次，非常老练，经常利用工作便利偷拍照片卖给这家网站，网站视图片的浏览量付给她酬金。 张广正火大了，把电话打到航空公司董事长兼总裁的办公室，质问道：“老仉，你们是怎么管理的？空乘偷拍乘客，把照片卖给网站……” 张广正是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公厅主任，贴身跟了陈照东十几年，在东洲地面上影响力巨大，响当当的人物。而执飞这趟国际航班的，是东洲一家本土航空公司。 老仉不敢怠慢，马上从市委宣传部调来调查结果，确认责任确实在航空公司。他是老江湖，敏锐地察觉到照片上的闻声有些眼熟，立即决定一定要摸清楚情况再作处理。 他迅速从系统里调出闻声的身份信息，再通过个人渠道做了一些秘密了解，顿时惊得三魂去了六魄。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马上从系统会员资料中查出闻声的助理小陈的手机，打过去道：“陈先生，您好，我是xxxx航空公司的董事长、总裁仉丛科，请求面见闻董事长！” 小陈并不知道偷拍的事，说道：“请您稍等，我给您回过去。” 几分钟后，他回给老仉道：“仉董事长，非常抱歉，闻先生不方便。他让我告诉您，适当的时候，他或许会联系您！” 老仉身体一颤，赶忙道：“请您告诉他，我明白的，会把事情处理好！” 放下电话老仉默默地考虑了片刻，忽然灵机一动，让秘书把分管国际航线的副总裁找来，轻描淡写地道：“有乘客投诉被偷拍，你处理一下，简单拟一份报告给市委办。” 副总裁诧异地问道：“还给市委办？” 老仉头也不抬，说道：“回复。” 等副总裁一走，老仉立即打电话给张广正，汇报道：“张副秘书长，事情我详细调查过，责任完全在航空公司。我们的管理还存在漏洞，将开展全方位的整改，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关于善后事宜，我已经责成分管国际航线的副总裁督得涯同志严肃处理，决不姑息！稍后他会把调查处理结果形成一份报告，传真到市委办。公司会拟一份书面道歉信，由我本人亲自上门，向当事人郑重表示道歉！” 副总裁和老仉不对付，并没有多问，回去把机长叫到办公室，简单了解一下，直接就把报告传真到市委办公厅。 张广正收到报告一看，肺都气炸了。报告轻描淡写地提了几句偷拍的事，把偷拍行为解释为空乘追星，公司决定给予当事空乘口头警告处分。 他把报告撕得粉碎，抓起电话拨给仉丛科，口气森冷地问道：“你们的调查结果就是这样的？口头警告？这叫处分？” 仉丛科“吃惊”地道：“报告发过去了吗？我不知道这件事，没有通过我！您请稍等，我直接处理！” 张广正冷冷地道：“那个督得涯，可以考虑挪个地方了！” 半个小时后，市委组织部把电话打到仉丛科这里，说道：“督得涯同志工作出现严重失职，请公司从严从快调查，向市委组织部提出处理意见！” 仉丛科严肃地道：“明白，我们立即召开党组会议研究，第一时间拿出处理意见！” 元旦当天厉坚和梅瑶瑶在边湖举行盛大的婚礼，闻声这次回国一是参加他的婚礼，二是祝贺哥哥履任新职。 因为婚礼明天中午举行，他就没有去天都，和寿菡洁一起从东洲直接飞到边湖。 下飞机的时候，助理小陈接到仉丛科的电话，告诉他航空公司分管副总裁督得涯同志被降职，调离公司另行安排，该趟航班的机长和乘务长也被撤销职务，002号空姐被开除，公司保留对她诉诸法律的权利。 同时他还表示，航空公司会投入人力物力全力配合市委宣传部做好善后工作，对网络信息实行严密监控，防止图片再次出现。 闻声倒没有非要处理航空公司领导层的意思，不过人家已经作出了这样的处理，他也就算了，接听了仉丛科的电话表示接受他的道歉。 第1067章 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老”男人厉坚为了这次婚礼可是大把地花银子，最有代表性的手笔是购入一架波音787-8和一架湾流g550公务机，花费超过2亿美金！ 实际上订单他两年前就下了，严格来说不是为了婚礼而买的，但把婚礼安排在飞机交付之后举行，他是刻意的。 按照传统习俗，举行婚礼时新娘子要从娘家出门。大城市很多年轻人结婚，如果女方不是本地人，还会特意选一家宾馆作为娘家，新娘子提前一天住到宾馆，结婚当天新郎坐着婚车去宾馆迎亲。 厉坚的方案是，明天上午开着两架飞机去蜃影省迎亲！ 飞机停放在边湖机场，其中的波音787-8即将飞赴天都接人，所接的贵客包括马凤玲、杜子坤、兰蕙芷、国电公司的仇总、环亚电力集团的车总、国家电视台台长等等人，厉坚亲自跟机前往天都。 听说闻声刚下飞机，他特地到飞机前接他，一见面就道：“抱歉、抱歉，我私人订了两架飞机，本来应该去东洲接你们，因为收货时间太短，来不及办理往来东洲机场的相关手续。走，我们去参观一下，就在那边。” 闻声先登上波音787体验了一下，接着又到湾流g550上细看。站在奢华之极的机舱里，他捏着下巴咧咧嘴，对厉坚道：“前几年我说想订一架，你跟我说要低调，我信了你，结果你自己悄悄地订了两架，招呼也不打一个！洁儿，我们……” 寿菡洁脱口道：“这个就好，787太大了，暂时没有必要！” “看来真正当家的是小洁！”厉坚笑道，“我跟你说要低调，难道说错了？就是现在，你也不宜太出格，情况特殊，和我不一样嘛！” 湾流g550最长飞行距离达到12500千米，可以往来于美国和国内。闻声想到昨晚的偷拍事件，恨不得立即就能拥有私人飞机，转身对助理小陈道：“你安排一下，马上让人办，一周内下订单，越快越好！——嗯，就是洁儿说的，湾流g550！” 小陈建议道：“干脆g650吧，预计12年能够交付客户。” 闻声道：“两个的资料都搜集给我，看看再定。对了，现在全球金融危机，经济不景气，不能便宜了老美，多要点折扣！” 厉坚道：“建议你还是优先考虑550，经过了大量的用户检验，完全可靠！” 晚上在杳踪广场置地饭店行政套房，闻声进洗澡间洗澡的时候，寿菡洁给回到蜃影花城父母家中等待出嫁的梅瑶瑶打电话。 聊了一阵子后，她苦恼地道：“早上在东洲的时候，我姐打电话给我，说他昨晚在飞机上和马予依坐到一起，被人偷拍了，传到网上。这事他没跟我说，我也装作不知道，想一想又觉得心里不舒服。不管怎么样，他总该和我讲一声，解释解释的吧？厉哥有没有这样的时候啊？你是怎么办的？” 那头梅瑶瑶笑着问道：“你姐怎么说的？” 寿菡洁气恼地道：“她呀，就一句，‘怎么搞到网上去了’，真是气死人！” 梅瑶瑶笑道：“小洁，你姐看得透彻。其实你自己也是明白人，就是一时心气儿不顺。闻总和你厉哥一样，都是旷世奇才，性格上也有不少相似之处。我的心得是，首先，你要确认你是真的了解他，爱他，一定不能勉强自己。其次，你必须无条件支持他的事业，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自己的事业。第三，千万不要想着象普通妻子那样牢牢地看着他，不给他适当的自由。第四，对他偶尔犯的错误，处理要技巧，宽容对待，绝对不能揪住不放。最后，要把他当成孩子一样爱着，既要宠爱，又要无微不至地关心，还要讲原则。你想啊，象他们这么优秀的人，肯定都会有自己古怪的臭毛病，你必须理解、接受，甚至有原则地纵容纵容，否则只会适得其反。你看你未来的嫂子，还有汤姐，处理夫妻关系、家庭关系的时候多有智慧，把闻书记、吕总那样的人物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我们向她们俩学习，绝对错不了！这就象放风筝，你只要学会了，到时候只需要牢牢地抓紧绳子，想收线就收线，想放线就放线，想跑动就跑动，想停下就停下！甭管他是封疆大吏，还是跨国集团的商业领袖，一定乖乖地听话！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所以最终还是我们女人征服世界！” 挂断电话寿菡洁忽然想，他不向我解释是对的，越解释不越成事儿了吗？ 上次好兄弟厉坚在天都举行订婚仪式，闻同因故没能参加，这次厉坚大婚，他再次错过。 元旦当天他要赴蜃影省上任，这是中央安排的，他个人不好提出更改。兰蕙芷代替他出席婚礼，和马凤玲、杜子坤等人一起乘坐厉坚的波音787飞到边湖。 到边湖后她没有住到酒店，而是坐着王瀛洲安排的车，由王瀛洲的老婆陪着直接去了义南老家。 兰树林两口子一直住在义南老家，既没有跟四个女儿，也没有跟唯一的儿子兰贵仁。 全忠纯是新行边湖分行行长，兰蕙芳伴随丈夫一直生活在边湖，平时都是她就近照顾父母。 研究生毕业，兰贵仁选择进新行总行工作，在工作中结识了现在的女朋友穆雨璇。元旦银行放假，他带着穆雨璇回老家看望父母。 穆雨璇是蜃影花城人，父亲白手起家创办了晶木金属集团，年营收接近30亿，净利润过亿。 老穆得知兰蕙芷回义南，本来也想假借元旦看望兰树林两口子来义南的，结果被穆雨璇阻止了。 穆雨璇和兰家老二兰蕙茵有相似之处，美丽但又不是特别地出众，为人精明，颇有商业头脑。 兰蕙芷对穆雨璇印象还不错，吃过晚饭闲坐的时候问道：“你们俩处了也有两年，感情稳定，对将来是怎么打算的？” 兰贵仁虽然不是特别出色的人，但也不错，穆雨璇自己和家人对他是满意的。 第1068章 错综复杂 尤其穆雨璇的两个哥哥，极力劝说妹妹和兰贵仁结婚。他们的用心不言而喻，为的就是兰家这位三女儿。 穆雨璇和兰贵仁私下里已经有了婚姻之约，但又担心兰家人反对，所以两人一直没敢急着提出来。 穆雨璇敏感地察觉到，四姐兰蕙溪就不大喜欢自己，还有二姐兰蕙茵对自己也不是那么热情。 听兰蕙芷这么问，她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有兰家这位真正的当家人做主，还怕什么兰蕙溪、兰蕙茵？ 这话不该由穆雨璇来回答，兰贵仁道：“我们在考虑结婚的事，打算明年五六月份吧。” 兰蕙芷看着兰树林和兰妈妈，没有说话。兰树林道：“结婚是你们自己的事，商量好了就行。不过也不能不听大人的意见，主要是雨璇的爸爸和妈妈，我们都很愿意的。” 接着几个人商量兰贵仁、穆雨璇的婚事，提亲、订婚、婚礼等等事情，简单地说了说。 这种事应当由兰树林两口子正正式式地登门和穆雨璇的父母详细商议，光和穆雨璇说说是不合适的。 等兰贵仁、穆雨璇走了兰蕙芷对兰树林道：“爸爸，你给刘老师打个电话，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刘老师是义南县文化馆退休干部，一生好研究易经，在义南地面上颇负盛名，被人尊称为“刘老师”。 他十年前给闻同卜了一卦，解为“三十五到省级，四十前到天都，不惑之年封疆，五十前成大事”，结果前三步竟然真的应验了。稍有差异的是，闻同调任蜃影省委书记还不满四十周岁，不到不惑之年。 预言如此之准，这回不但兰蕙芷虔诚地相信了他，连闻同也惊疑不定。 蜃影省委大院位于省城花城市老城区一处僻静的三角地，内部树木葱笼，周围房屋连片，在这座庞大的城市中并不显眼。 大院的中间是小花园，花园周围环绕着大大小小十余座办公楼，供省委直属各部门和单位使用。 楼群中有三幢主要建筑，分别是西侧的西楼、中部偏西的主楼，以及东侧的东楼。 主楼最高，在顶层可以俯瞰周围八九个街区。紧挨着主楼建有两层结构的配楼，是省委多功能会议中心和对外会客室。 闻同的办公地点在主楼顶层，处于整个大院的最高点，包括办公室、会客室、盥洗室、休闲室、休息室、秘书室、待客室、会议室，标准比他在云缈省常务副省长的办公室要高上不止一个层次。 办公室贯通大楼南北，宽大得吓人，装饰风格庄重严肃。办公室东侧是盥洗室、休息室、休闲室，自北向南排列。 休息室安放着宽大舒适的床铺，休闲室配有大屏幕液晶电视、高档音响设备，以及其他一些休闲放松设施。 办公室的西侧，北面是会客室，会客室再往西是会议室，南面自东往西依次是秘书室、秘书助手室、资料室。 主楼是在前任省委书记任上修建的，自竣工后省委常委会议就在这间会议室召开，形成了惯例。 省委书记的秘书地位高，工作任务繁重，一般情况下还需要为其另行配备一到两名非专职的助手。 实际上，整个顶层都是一把手的空间，其他几位在主楼办公的常委都是多人合用一层。 这是前任留下来的安排，闻同简单地加以沿袭，没有提出任何调整要求。 几个月前得到中央领导提醒后，闻同就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对蜃影省进行了解，既包括省内经济社会情况，也包括省市两级领导班子情况。 可以说，他现在对蜃影省的了解已经非常深。蜃影近十年来问题层出不穷，各种矛盾日趋尖锐，形象严重受损，和历届班子的决策失误以及省内政治势力的错综复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根据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对省级领导班子做了一个分类，匹配画了一副结构图。 在这副蜃影省政治版图中，第一级共有8个板块，每个板块包括数量不等的省领导以及相关的地市和省直部门单位。 在各个板块中，出身蜃西地区各地市的省领导人数最多，其次是蜃南，再次是蜃北、蜃东、省直。 “蜃西板块”呈现出几大特点，人数多，成员份量重、资历老。 “蜃南板块”在人数上逊色不少，但成员份量不轻，资历同样很老。 蜃北是蜃影省最发达的地区，历年来走出来的高级领导也最多，但很多外调交流到其他省份任职，所以“蜃北板块”反而人数较寡。 蜃东地区因为贫困落后而在省内政治地位一直较低，成长的高级领导十分稀少。 在现任省委省政府领导班子中，“蜃西板块”有四位，分别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逮德表，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井思酎，省委常委、副省长王自泊，省委常委、花城市委书记雷耕松。 “蜃南板块”的代表人物是省委常委、专职副书记晏敏敦，省委常委、秘书长李越踵。 “蜃北板块”的代表人物是省委常委、组织部长佟乍现。“蜃东板块”的代表人物是省委常委、纪委书记蒋湖棹。“省直板块”的代表人物是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副省长严一高，以及分管文教卫的女副省长黄唯玉。 籍贯在蜃影且在蜃影成长起来的省领导人数偏多，这是导致省内政治势力错综复杂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本土领导之外，从省外交流进来任职的只有省长归曷聃，省委常委、宣传部长蒋弈论，现在再加上一个闻同。 上峪市、缈峰山市恰恰就在蜃西地区，也正是因为近十年来上峪市、缈峰山市的快速发展，所以蜃西才在省内政治版图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问题的关键是，这种快速发展混乱不堪，是以资源浪费、环境污染、国家资产流失为惨重代价换来的，社会成本高昂得无法估量。 第1069章 省委大院门前撒野 对于闻同来说，调配自己绝对信得过的人马是必须的，势在必行。 在他的计划中，第一步是把周先昊、孙家祥、胡林、滕宗渊调过来。实际上周先昊、孙家祥人已经跟着他过来了，一个将担任省委办公厅第一副主任，一个将担任省委机关服务中心副主任，调动手续节后一上班就办理。 二人是闻同绝对信任且不可缺少的人，各自的实际主要职责不变，继续给他当贴身秘书和司机。 对于胡林，闻同是想将他安排为省委第一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未来接替秘书长，进省委常委班子。 胡林长于协调，善于应对复杂局面，处理复杂问题，又绝对可信，是他迫切需要的助手。 滕宗渊将暂不进入党政系统，由现职边工大校长调任省人大常委会研究室主任，继续担任他的幕僚。 厉坚的婚礼结束后，兰蕙芷没有再在边湖停留，坐下午的航班直接来花城。 随着边湖的飞速发展，社会对交通的需求日益旺盛，主要是商务往来和旅游两大方面。 边湖机场二号航站楼已经竣工投入使用，开通了数十条国内航线，多条经停国际航线，全面超越江映机场成为省内第一大机场，跻身全国大型机场行列。 周先昊带着省委的一辆奥迪车来接兰蕙芷，直接停到舷梯跟前。省机场集团董事长、总裁和花城机场总经理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做出安排，不辞风寒守候在停机坪预降点。 兰蕙芷一走出飞机，董事长立即手捧鲜花，带领众人到舷梯脚下热情恭候。 兰蕙芷接过鲜花，和几人握手寒暄几句，随即递给贴身保姆迅速坐进车里。车启动前，她隔着车窗向众人微笑着轻轻扬了扬手。 飞机上乘客都在等着，她不愿多占用时间，耽搁其他人。 等车离开，董事长低声对总裁道：“很了不起呀，谦和，通情达理，比以前的和其他几位强多了！” 车驶出机场，周先昊道：“闻书记说就住在大院里面的七号宾馆，条件还不错，主要接待中央和其他省份的重要领导。” 兰蕙芷奇怪地问道：“七号宾馆是什么意思？” 周先昊解释说：“早年盖的，大院的第七座楼，内部一直这么叫，不对外营业。” 兰蕙芷点头，问道：“依依什么时候过来？” 周先昊说：“她不着急，等春节后再考虑。于姐那边也是这样，孙哥打算春节后再说。” 车驶近省委大院大门，司机降下速度，正要转向进门，突然一辆路虎揽胜疾速从后面超过去，嚣张地奔着大门就往里冲。 兰蕙芷坐的这辆车虽然挂着省委的牌子，但号比较普通，所以路虎并不把它放在眼里。 路虎是新车，值守大门的武警战士此前从未见过，伸手呼呼喝喝地去阻止。他晚了一步，等他从岗台上下来车已经冲了进去。 竟然有人无视佩枪警卫，直闯威严的省委大院，这还了得！两名武警战士迅速跟在车后往里追，另一位看见情形不对，提起电话向保卫处汇报。 这时候惊人的一幕出现了，远处的路虎突然掉过头来，迎着两名武警战士撞上去。 两名武警战士避让不及，双双倒在路边，现场顿时鲜血满地。 兰蕙芷坐在车内，车窗开着一条缝，非常清晰地听见路虎车轮辗过武警战士腿部时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 正往这边赶的其他武警战士全都惊呆了，眼睁睁地看着路虎扬长而去。 兰蕙芷看了一眼大门口两排长弧形的血印，心头一阵恶心，赶紧别过脸去。 周先昊脸冷得象冰块，对司机道：“转头，从后门进。” 在七号宾馆宽大的高级套房，听完兰蕙芷的讲述闻同道：“估计是哪个领导的家属，喝多了，不然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兰蕙芷说：“还能自己开车，能喝多少？也不知道是谁的家属，这么嚣张！听说蜃影乱，老出事，没想到都乱到省委大院来了！你要注意，别碰上这种亡命徒，被误伤了。” 她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尤其是在将来闻同不得不触动蜃影省某些利益集团既得利益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闻同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注意，公众场合会有武警战士警卫，关键是你和孩子们，还有妈妈。” 他考虑了一下，说道：“你给寿菡清打电话，让她联系几个退役的部队特种兵，聘过来当保镖。” 兰蕙芷答应了，说：“用女的吧，女的方便。搬过来之后，我肯定还得经常回天都上班，接着把胡大夫的博士后读完，男的跟着不行。来的路上我问先昊，他说依依和于巧巧春节后再办过来，工作单位给落实好一点的吧？” 项依依在天都某区财政局，于巧巧在同一个区的建设工程质量安全监督站，单位都不错，工作轻松待遇好。闻同道：“就对口安排吧，走调动，合情合理。” 孙家祥调到杳踪镇给闻同当司机的时候，闻同刚当上镇党委书记，如今他已经是封疆一省的书记，而且还是大省要省。 周先昊跟他比孙家祥晚了七八年，到现在也有十年了。兰蕙芷道：“他们俩跟着你这么多年，鞍前马后不容易，我想春节选个时间，几家人一起聚一聚。你自己跟他们说吧，你说好。” 她看了看表，快六点了，说道：“去上次的那个青山水库吃水煮鱼吧？在飞机上想着就咽口水，太怀念了！” 大前年一家人暑假出来旅游的时候，在蜃影省停留过一段时间，聚离软件花城分公司安排的司机兼导游介绍的这个地方。 青山水库在城西，是一座郊区小水库，周围山上植被保护得不错，所以水质非常地好。 一位提前内退的老干部很有眼光，十几年前租下了水库搞水产养殖，在水库边开了一家农家乐，一盆水煮鱼风糜全城，连不少外地游客都慕名来品尝。 第1070章 护犊子 老板的农家乐经营上很有特色，一是从水库中现捞鲜鱼，客人也可以选择自己捕捞或现钓，二是后厨透明化制作，保证使用合格佐料和新鲜的品牌桶装油，让食客完全放心。 闻同笑道：“先昊已经订下了一个包间，我们是不约而同，心有灵犀一点通！为了去吃那里的水煮鱼，我把接风宴全部往后推迟。” 重拾失意时的足迹，与其说是慕名吃水煮鱼，不如说是寻找心理满足感，这是夫妻俩不约而同想到去青山水库的真实心理写照。 这家水库农家乐的场面很大，楼上楼下十几间，共有三十多张桌子，装修充满了乡村风味。 和几年前两口子来的时候比，唯一的变化是那时是夏天，现在是冬天。虽然天气比较冷，但因为正值元旦假期，所以店里生意还是特别火爆。 周先昊订的包间在一层的楼角位置，偏僻安静，从网上预付了定金老板才给保留的。 包间的隔壁是一个大间，放着两张大桌子，看情形是一起的。 刚进包间坐下，闻同接到秘书长李越踵打来的电话，向他汇报了刚才发生的路虎撞人事件。 果然如他所料，驾驶路虎的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逮德表的儿子逮因利。李越踵在汇报中有意无意地强调，逮因利在酒吧“喝了点酒”。 因为事情牵涉到逮德表，他没有汇报如何处理，只说受伤的武警战士正在医院接受急救，没有生命危险。 他刚挂断电话，逮德表紧跟着打进来，道歉道：“闻书记，我是逮德表，刚才犬子逮因利喝多了酒，失去自控力撞伤两名武警战士。我接到电话后，立即赶到现场处理，一是救人，二是要求他到大院保卫处自首。这件事情影响很不好，给武警战士造成很大伤害，我向组织上、向您、向受害者表示诚恳的道歉，会竭尽全力把善后工作做好。” 驾车冲撞省委大院，事情本身影响已经十分恶劣，又恰巧今天上午中央宣布闻同就任蜃影省委书记，而且事发当时兰蕙芷正要进门，受到惊吓，所以逮德表不能不高度重视，亲自给闻同打来电话。 闻同从逮德表和李越踵的话里听出了三点问题，一是李越踵所说的“喝了点酒”和逮德表所说的“喝多了酒”，差别很大；二是逮德表让逮因利去属于内卫性质的大院保卫处自首，而不是去公安局；三是逮德表只提伤人，不提冲撞省委大院。 逮因利驾车冲进省委大院，其性质可大可小，往小里说是喝酒闹事，往大里说就是藐视、暴力冲击国家党政机关。 闻同语气平缓地道：“你妥善处理好吧，对武警战士的伤务必尽全力救治，如果万一不幸留下残疾，要想办法予以妥善安置。” 逮德表说道：“好的，我一定妥善处理好！” 他看不到闻同的表情，光听语气是无法辨别闻同真实想法的。到了这个层次的领导，面对面也难以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何况只是听到说话。 十几分钟后，服务员端上热辣鲜香的鱼，令人食欲大动。周先昊、孙家祥一起上桌，四个人也没要酒，就着饮料茶水直接吃鱼。 周先昊、孙家祥是贴身近人，闻同也不讲究什么形象，一面嘶嘶哈哈地往嘴里塞着鱼肉，一面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家祥给我当助手，快二十年了！先昊晚一点，也有十年了。我们说是天天在一起，实际上平时忙忙碌碌的，很少有机会痛痛快快地一起吃顿饭、说说话。今年过年你们要是不回老家，就把家里人都接过来，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 兰蕙芷补充道：“把父母、岳父母都接来吧，安排在这边玩一玩。” 孙家祥、周先昊心里一热，连忙点头答应。 蜃影人好象不会小声说话，一个个高门大嗓，墙壁隔音效果又差，隔壁大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们蜃影，上有四大下有四小，谁来当书记也没得用，都是吹牛皮摇大旗的！” 另一个男的声音更响亮：“有得用没得用，和我有屁关系！我只关心口袋里的钞票，谁让我的日子好过了，我就说谁好！” “他娘的，官商勾结，开矿把环境搞得一塌糊涂，老百姓受祸害！水水吃不得，空气空气呼吸不得，田地庄稼种不得，快没有活路了！年年说整改，年年照旧，越搞越严重，全都在糊弄老百姓！我老家全乡一万八千多人，得病的三四千！年轻的没人敢在老家呆了，都逃出去打工，不敢回来！” “我看照这样下去，早晚还要出大事，再来一次十万人围攻市政府！” 周先昊、孙家祥神情不安，听得汗流浃背。闻同却是置若罔闻，照样吃喝，照样说话。 隔壁那边发了一阵子牢骚，又说起了别的。 临走前，闻同突然问来买单的老板娘道：“老板娘，什么是‘上有四大下有四小’呀？” 老板娘忙得没时间看新闻，根本不认识闻同，听他是外地口音，笑着解释道：“我们蜃影人好耍嘴皮子，政府宣传蜃影是‘面积大省，人口大省，经济大省，文化大省’，老百姓就开玩笑说，‘面积大房子小，人口多田地小，经济大钱袋小，文化大教育小，纯粹扯淡！’，讲得好玩，嘴上痛快！” 闻同忍不住大笑道：“话简单理不简单，讲得很贴切，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 等客人走得差不多了，老板娘闲了下来，坐到电视机前看电视。她刚坐下忽然蹦了起来，指着蜃影卫视晚间新闻结结巴巴地对老头子道：“他……他……新省委书记……刚才那个人……” 世界很大，也很小，诚哉斯言！ 孟琬琰又和闻同在蜃影省发生人生交集，就在同一幢办公楼，而且是直接上下级关系。 去年蜃影省因为上峪、缈峰山两市暴发罕见泥石流灾害，直接诱发中央启动问责机制，结果一是前任省委书记调回天都，二是主管工矿业的副省长去职。 第1071章 求官心切 闻同接替省委书记后，尚有省委常委和副省长职务空悬。闻同到蜃影省是带着重托来的，中央给了他一些实质性支持，包括适度经济政策倾斜，也包括特定的人事自主权。 因责去职的那位副省长身兼常委，所以缺额的一名常委和副省长职务，中央决定由他提出人选。 孟琬琰前年调入蜃影省任省委统战部长，因为没有常委身份，行政级别为正厅。 她资历不足，为自己规划的路径是来蜃影省增添一份资历，过一两年再调回天都，所以短期内并没有谋取副省部级的想法。 但那位副省长的意外去职打破了寂静，和不少人一样，她也心热了起来。在官场但凡有一线机会，谁也不肯放过。 昨天白天闻同实在太忙，晚上又陪兰蕙芷吃水煮鱼，她没有找到当面汇报的机会。今天下午兰蕙芷一回天都，她立即打周先昊的手机，要求见闻同。 闻同正在办公室和副书记晏敏敦、组织部长佟乍现谈事，她就坐在外面周先昊的办公室守着。 往常一般等着见书记的人，都是在秘书室对门的会客室排队，她担心被人抢先所以在秘书室盯着。 周先昊虽然副厅级还没有正式到手，但在旁人眼里实际份量比她这个正厅级还要重。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欣赏着墙上的字画，一边笑问道：“周处长，夫人什么时候调过来？” 周先昊不知道她和闻同之间那段不愉快的历史，也笑道：“我自己的事都没考虑，哪里考虑到她。” 孟琬琰没理他的言不由衷，说道：“我住的小区就在大院后面，环境很不错的，房价比天都低得多，要不要买一套？我现在就帮你问问，应该还有存房，都是好户型好位置，开发商捂下来的。” 她也不等周先昊回答，取出手机就联系开发商。周先昊从她拨打电话的过程判断，她和开发商关系比较熟。 “张老板啊，我孟琬琰。” 电话中马上传来张福财热情而谦恭的声音：“孟部长，您好！” 孟琬琰不紧不慢地道：“我一位‘非常’重要的同事，对大院后面的小区有点兴趣，还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张福财是谁？马上听出了买房的人非同一般，立即道：“有的、有的，专门给领导留着的，我马上过去，现在就可以看房！” 孟琬琰说：“没这么急，回头再联系你。” 地产商长着两只灵敏的触角，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周先昊心生警惕，婉拒道：“谢谢您，孟部长，这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闻同把晏敏敦、佟乍现约来主要目的是沟通感情，另外也是传达自己的一些想法，包括对胡林、滕宗渊的安排以及举办地厅级、县处级干训班。 在边湖举办“黄埔一、二、三期”干训班，让他成功地筛选、培养出一大批中层骨干，很好地贯输了自己的施政理念和价值观，为他各项政策在基层的推行减少了许多看不见的阻力。 蜃影的领导干部队伍结构如此错综复杂，他要尽快打开工作局面，这项行之有效的举措是必须要采取的。 “干训班不脱产，主要利用双休日、节假日上课，大概60个学习全日，内容涵括经济、政治、社会三个方面。第一期省直各部门单位一二把手，地市县区党政主要负责人参加，第二、三期扩大到副职和梯队人员。师资要聘请最优秀的，不唯名气，关键是既要有深厚的理论，又要有大量的实践。每一堂课我原则上参加，每一次授课要布置作业，我会亲自批改。授课内容我列了一个提纲，你们拿去，可以适当丰富拓宽。” 组干工作是晏敏敦的分管范围，闻同切入到这种程度，他心里不痛快了，试探着问道：“这么大的力度，是不是成立一个工作机构？” 闻同注意到了他的心理，却装作没看出来，说道：“形式不重要，就参照学校的管理方式，我来当班主任，学员请假一律提前三天以书面方式报给我审批，临时有急事必须给我打电话。其他的你们斟酌安排，尽快拟一个方案出来，由书记办公会研究后下文执行。” 晏敏敦微睨了一眼旁边的佟乍现，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道：“我来安排，争取一个月后开课。授课内容确定了就好办，关键是聘请师资。” 闻同道：“师资方面，可以聘请经济学家、社会学家、中央权威研究机构资深学者、中央党校资深教授，也要广泛聘请企业界人士，比如富铜集团的包总、真道电气的厉总、神机集团的原总。如果有合适的渠道，也可以聘请境外知名学者，人数不限。” 从闻同的办公室出来，晏、佟二人均想，一二把手同时参加干训班，用意不可谓不深。 干训班持续时间长，闻同亲自负责诸多絮务，很显然，对梦寐以求进入他视野的学员们来说这是一个最佳的表现舞台。 但是作为一把手，有几个愿意二把手和自己同时以这样的方式接受闻同审视的？若果日后执行省委政策不力，自己岂不是随时有被二把手替代的危险？ 一把手这样的心理压力是显而易见、实实在在的，而闻同就是要给他们这样的压力，鞭策他们不断追求进步，不可懈怠。 尽管有了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事先把心理状态调整得很好，但在踏进闻同办公室的一瞬间孟琬琰还是窘迫不堪。 毕竟，两人曾经有过一段很愉快的交往，而她却势利地背叛了这段友情。 闻同的办公桌在办公室的西北位置，会客的沙发摆放在东南位置，相距近二十米远。 刚才接待晏敏敦、佟乍现时，他是坐在沙发上。见孟琬琰，他略一考虑还是决定继续坐在沙发上。 见孟琬琰面色微红，站在门口没有动，他微笑道：“孟部长，这边请。” 孟琬琰心里轻吁了一口气，微笑道：“闻书记，您好，占用您的时间。” 第1072章 知人善用 昨天的任命宣布会议和中午的接风宴会上，闻同已经和孟琬琰有过两次短短的交流，所以他不再客气，并没有站起身，坐在茶几后面宽大的长沙发上指了指一端的单人沙发道：“请坐。” 茶几两端分别摆放着两只单人沙发，孟琬琰选择了靠近他的那一只坐下，说道：“您有时间的话，我汇报一下统战部的工作？” 闻同点点头道：“好。” 汇报过程中见闻同听得很认真，孟琬琰信心大增，思路也越发地敏捷，准确、到位地表达了自己想说的。 闻同的时间宝贵，汇报时间长了不行，短了也不好，大概四十分钟后她结束了汇报。 闻同询问了她一些问题后，说道：“我提一点要求，你们在民族工作方面，可以更主动积极一些。我们蜃影民族众多，省情特殊，如何营造安定团结的社会局面，让各族人民安居乐业，共同发展，非常地重要，意义很大。” 孟琬琰一面飞速地在工作簿上做着记录，一边在心里转开了，看来在他和中央的心目中，安定团结是蜃影省的首要问题。 略做交流，孟琬琰抢住话路道：“作为省委的职能部门，无论统战部还是我个人，都愿意更积极主动，承担更大的责任！” 闻同明白她的暗示，统战部作为省委的一个职能部门，部长一般会进入常委，或者兼任一项副省级职务。 但蜃影省和她本人的情况特殊，政府占有四个常委名额，她本人下派任职的时候就罕有的是正厅级，把统战部长的定位拉低了一格。 略作考虑，闻同委婉地道：“尊重历史，是我党一项很重要的工作思路，当然了，这不是否定锐意进取。” 孟琬琰心一下子冷了，一时间想到过去的种种，悔恨、失望、怨闷一齐涌上心头，半晌微红着眼圈低声道：“对不起，我……对不起，不打扰您了！” 她微垂着头站起身，耳下洁白柔腻的脖子上，那颗晶润如玉的胭脂红痣完全露了出来。 闻同目光掠过红痣，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等孟琬琰出门离开，他坐回到办公桌前，拉过近期调研行程安排，在第二站位置的“神机集团（蜃影）有限公司”上画了一个小圈，再画一根短弧线，标上箭头，指向第一站位置。 因为省委主要领导调整，省人代会议推迟到二月上旬召开。在此之前，闻同将展开密集的调研。 元旦三天假期后的第一天，闻同开始了调研行程，第一站是位于玉楼市的神机集团（蜃影）有限公司。 庞大的神机集团（蜃影）有限公司位于玉楼城郊，就象一座独立的小城，绵延数公里，号称“十五里神机”。 和数年前闻同来参观时比，公司变化很大，厂区扩大了不少。巧合的是，集团总会计师隋鹭薇来玉楼出差，也参与了调研接待。 受国家积极财政政策影响，神机集团（蜃影）有限公司经营全面好转，去年实现营收预计在680亿元左右，净利润预计在58亿元左右。 因为财年刚刚结束，确切财务成果数据还没有出来，所以还是估计数。 这样优异的业绩，对于一家特大型国有制造企业来说是非常了不起的，充分说明了掌舵人原昌武的能力和职业操守。 中午在公司吃过饭，闻同一行人离开了神机集团（蜃影）有限公司，下午先后到玉楼市另两家大型企业及开发区调研。 晚上闻同没有离开玉楼，和市四套班子领导成员共进晚餐，随后举行座谈会。 在座谈会举行的时候，周先昊悄悄退出会场，回到客房紧闭房门，拨通原昌武的手机，说道：“原总您好，我是省委办公厅周先昊，闻书记邀请您今晚来市里，时间定在十点整，地点在他入住的客房。” 原昌武正陪隋鹭薇闲聊，接到电话颇为意外，说道：“好的，谢谢您！” 隋鹭薇隐约听见几个字，狐疑地问道：“闻书记？” 原昌武和她关系不错，没有瞒她，点头道：“让我十点钟过去。” 隋鹭薇感叹道：“几年前和他党校同班同学，那时候他还是边湖市委书记，这就上到省委书记了，不服不行！” 原昌武说：“我最服他，他一定能够解决好蜃影的问题，改变蜃影的面貌！” 隋鹭薇评价说：“四十岁左右这一代人里，他声望最高，最有竞争力，其他人相形失色！这次的大胆任用，我看中央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老原，你恐怕有喜事临门！” 原昌武一怔，面色一下子凝重起来，没有接隋鹭薇的话。 隋鹭薇抬腕看了看表，笑道：“八点了，你安静一会儿，我不打扰你。” 九点十分原昌武就到了酒店附近，独自坐在车里静静地思考。九点四十五分，他站到楼层电梯口等候闻同。 九点五十五分的样子，闻同在秘书长李越踵、玉楼市委书记施行芳等人陪同下走出电梯，见到他伸出手道：“原总，久等了！” 见到闻同这个时候约见原昌武，李越踵满腹疑窦，隐隐猜出了什么。其他人也不傻，同样嗅出了味道，看向原昌武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 走到客房门口，闻同回身对众人道：“时间不早了，各位回去休息吧。” 进屋坐下，等周先昊泡上茶离开，闻同直截了当地道：“老原，我了解你，来省政府接老王，如何？” 老王就是因责去职的那位副省长，原昌武和他打过多次交道，对相关情况很清楚。 对于闻同的邀请他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装作思考的样子，大约小半分钟后才道：“闻书记，您对我的赏识，我万分感激！我相信追随您，一定能成就一番胜过在企业界的事业，更好地实现自身的价值！”他毕竟是企业界中人，思想还没有转过弯来，还不会采用纯官场中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愿。 第1073章 释放信号 神机集团（蜃影）有限公司在原昌武领导下，目前已占据全集团70%以上的营收、80%以上的盈利，他已经被内定为集团一把手，只待现任一把手退休就正式接任。 但是受数千年传统文明的影响，官本位思想深入国人的骨髓，神机集团领导人再风光也无法和省委常委、副省长相提并论。 况且他还不到五十岁，日后空间很大，追随闻同这样一位耀眼的人物还愁没有更大的机会？所以对于闻同的邀请，他没有过多考虑就有了决断。 “这是一只烫手的山芋，挑战性很大呀！”闻同轻叹说。 原昌武肃然道：“在蜃影省工作了十几年，对省内的情况我很了解，对于这项职务所面对的现状，我同样心里有数。您放心，刀山火海，我也要趟过去，为您打好头阵，当好先锋！” 引人注目的是，闻同结束在蜃北地区的调研后，省纪委书记蒋湖棹、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副省长严一高、分管文教体卫工作的副省长黄唯玉从省城花城赶来，全程陪同他到蜃东地区几个市调研。 如果说只是严一高、黄唯玉陪同调研还好解释，因为闻同在蜃东的调研内容就是农村、农业和乡村教育工作，属于他们的分管范围。 但蒋湖棹也参加调研，就很耐人寻味了。省内谁都知道，蒋湖棹长期在蜃东地区任职，是“蜃东板块”的代表人物。 闻同履新后先是赴蜃北，随即赴蜃东，并且在蜃东还由蒋湖棹陪同，这说明了什么？在释放什么信号？ 书房内烟雾缭绕，晏敏敦拿起小茶几上的遥控器，轻轻按下关机键，关上电视。 他缓缓地靠进沙发，闭上眼睛陷入冥想状态。 刚刚省卫视晚间《蜃影新闻》中，蒋湖棹、李越踵、严一高、黄唯玉等人围坐在闻同身畔，在蜃东山区小学和教师、学生、家长座谈的面面，一点点地再次从他脑海中放过。 那所山区小学地理位置偏远，全校教师只有两人，学生六十多人，条件非常地艰苦。 座谈会地点安排在学校土坯房教室内，光线灰暗，课桌椅破破烂烂，自制的黑板变形开裂，油漆斑驳。这样的场景，在省卫视晚间的《蜃影新闻》中长时间地停留，此前从未有过。 良久，他霍然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地厅县处领导干部培训方案》，在副班主任“晏敏敦”三个字后面加上佟乍现的名字。 和晏敏敦一样不安的，还有省委常委、宣传部长蒋弈论。 蒋弈论和闻同、省长归曷聃一样，也不是本土领导，三年前从省外交流进来任职。他原本断定，闻同履新后很快就会主动找他，但闻同和归曷聃共进过晚餐，和晏敏敦、佟乍现谈过数次工作，去蜃北、蜃东调研过，也把蜃南、蜃西、花城排进近期调研行程表中，连统战部长孟琬琰也单独见过，唯独没有想起他，似乎把宣传部和他这个宣传部长给遗忘了。 他突然倍感孤单，终于坐不住了。 周一，闻同结束在蜃北、蜃东的调研，回到花城参加省人大常委会会议，听取人代会议筹备工作汇报。 本次会议的选举安排只有他自己的常委会主任和原昌武的副省长两项，都不是特别敏感和重要，对于会议筹备他也就没有过多关注。 但对于人代会政府口的工作报告，以及他自己的大会发言，他异常地重视。他在会议上的发言，将是他面对全省人民的正式亮相，他将借此全面地闸释自己的治省方略。 报告滕宗渊正在紧锣密鼓地起草，但滕宗渊所负责的只是最核心部分，是他真正想要讲的，其余的“报告式”内容都是由省委办的材料专家们撰写。 省政府的报告包括政府工作报告，全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报告，省级财政预决算报告。 报告草案送省委后，他不辞辛劳，逐一细看。快下班的时候，他拿起电话打给归曷聃道：“归省长，晚饭有着落没有？我过去，蹭你一顿饭。” 归曷聃已经约了人，但闻同约他吃晚饭显然是有事，不可能真为了吃饭。他笑道：“我们省政府的食堂，哪里比得上省委的，还是我过去吧。” “那好，我等你。”放下电话，闻同把周先昊叫进来道：“晚饭在食堂，归省长过来。” 周先昊答应一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先给食堂经理去电话，吩咐道：“老李，麻烦马上安排晚饭，两个人的量，闻书记和归省长。” 点好菜，他挂掉电话正要接着打给归曷聃的秘书，对方打了过来，说道：“周副主任，快到的时候，我提前六分钟给你发短信。” 归曷聃来省委大院食堂和闻同一起吃晚饭，两人碰面时间的把握是非常有讲究的，最合适的安排是归曷聃刚刚到达食堂门口的时候，闻同也到了。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样周密的安排全在于秘书的功夫，还需要司机配合。 两位秘书的功力都不浅，配合默契，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六点十分归曷聃的车停到食堂门口，他刚走下车，闻同的车也到了。 省委大院主楼距离机关食堂不足百米，近在咫尺，闻同坐车过来并非有意摆谱，而是出于不可明言的考虑。 如果他走路来食堂，十有八九会在半路碰上归曷聃的车，那怎么办？让归曷聃提前下车陪他走？这些恼人的讲究，束缚着官员的一言一行，让人相当地无奈，只能遵从。 闻同钻出车，迎着归曷聃笑道：“不好意思了，临时打电话，是不是把你的安排打乱了？” 归曷聃开玩笑说：“还好，不花我们经费的饭，巴不得天天有。” 闻同大笑道：“哈哈，难怪提出要来我们这里，打着这样的好算盘！”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走进了食堂小包间。 包间小餐桌上摆放着酒菜，四个凉菜，两荤两素四个热菜，还有一小盆西红柿鸡蛋汤，一瓶红酒，一瓶半斤装的白酒。 第1074章 艰难说服省长 在餐桌旁边的柜子上，摆放着几小盘洗净的水果，一中盆香米饭。 经理老李小声问周先昊道：“周副主任，还有没有其他安排？” 周先昊道：“好了，先这样，谢谢你了。” 领导有要事商谈，不需要人在旁边服务，众人带上门出来了。 到了门外经理老李指着旁边的另一间小包间道：“周副主任，郑副主任，请这里休息。” 这间小包间的餐桌上同样摆着酒菜水果，标准和隔壁一样，都是四凉四热一个汤。 周先昊见孙家祥要去其他房间，连忙道：“孙哥，别走，一起吃一点。” 孙家祥道：“不了，你们谈工作，我和老马去那边。” 周先昊是省委书记的秘书，省委办公厅第一副主任，实实在在的副厅局级，是非常有地位和份量的领导。 归曷聃的秘书也是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同样是副厅局级，同样地位、份量非凡。 在这一号、二号两大秘书面前，孙家祥很懂得自爱，不肯象平时单独和周先昊在一起的时候那样随便。 归曷聃的秘书也挽留道：“孙主任，别走了，一起，我们没有什么工作要谈的。老马，你也别走，大家一起。” 他知道孙家祥跟随闻同多年，深受闻同信任，而且级别不低，是副处级的省委机关服务中心副主任，一点儿都没有轻视他。 老马年龄和孙家祥差不多，去年费了不少劲才争取来副科级待遇。看着孙家祥受到郑副主任的格外尊重，而自己平时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心里不由得酸溜溜地很不是滋味。 经理老李跟进包间，弯着腰问已经坐下的周先昊道：“周副主任，我让厨房再加几个菜，您看要点什么？” 周先昊一贯行事低调谨慎，说道：“不了，谢谢你。” 归曷聃是南方沿海人，好一口海味，不能沾辣，而闻同嗜辣。见饭桌上四凉四热里有一大半是为自己准备的，归曷聃心里颇为受用，对闻同的细心生出好感。 两人一边轻松地闲聊，一边吃着菜，没有喝酒。 待把肚子填了个大半饱，闻同道：“人代会政府的三份报告草案我看过了，原则上没有异议，还有一些具体的想法。第一，对于民生方面的投入，需要加大，要适度向广大落后乡村倾斜，具体讲主要指城市保障房建设和乡村医保农保、乡村教育、乡村基础设施建设几个方面，乡村教育投入具体包括校舍新建改造和教师待遇改善两个方面；第二，经济结构调整步伐需要适度加快，污染防治、环境保护要放到全省战略高度来对待；第三，社会治安要加强。” 这些内容在省政府的三份报告中基本有，但有的只是晴蜓点水“提一提”，未来很难有或者干脆不会有落实，有的虽然有匹配的落实举措，但力度不会象报告讲的那样大。 谈到工作，归曷聃不再象刚才那样一派蔼然，两手一摊道：“我也想做这些，但是没钱！污染防治，环境保护，喊了几年，实际一推行，阻力重重，就是搞不下去！” 污染防治、环境保护的重灾区在蜃西，具体说就是矿冶企业的无序开采和低效冶炼。 归曷聃调入蜃影省任职不足两年，面对省内复杂的人际环境，始终没能很好地打开工作局面。 对这位比自己大上将近二十岁的老大哥，闻同理解他的牢骚和不满，却没有让步，异常尖锐地问道：“没有钱？那为什么花城还要申办国运会？2000亿的静态规划投入，这不是钱？” 花城申办国运会是市委书记雷耕松提出来的，得到了常务副省长井思酎、政法委书记逮德表、副省长王自泊的坚定支持。 归曷聃很敏锐地察觉出这是一个突破口，既可以取得政绩，又能够拉近和“蜃西板块”的关系，全面改善自己在省内尴尬的处境，因此非常积极地公开表态支持。 听闻同似乎有意否决申办，他脸色一冷，旗帜鲜明地道：“花城申办国运会，可以让城市的发展提速十年左右，可以拉动全省的发展，否决申办，我不同意！” 闻同对国运会毫无兴趣，就是要否决申办。花城的城市发展水平并不低，向一个城市投入这么多，将导致省内地区间发展更加不平衡，从而让社会矛盾更加尖锐。 见归曷聃反应这么大，他知道时机还不够成熟，眼下还不宜提出否决。虽然如此，他并不会轻易作出让步，沉默地注视着归曷聃，一言不发。 归曷聃考虑了很久，说道：“改善民生投入，省一级我每年想办法筹措40亿，——这是极限———加上中央政府一揽子国家投资计划在省内乡村的投资项目，几年之后，乡村的教育和基础设施会有根本改观的。保障性住房建设资金，主要由各市筹措，将在原定计划的基础上增加40%的投入，花城市增加50%。污染防治，环境保护，社会治安整顿，更大程度上需要省委来推动。” 污染防治，环境保护，首要就会针对蜃西地区，亦牵涉到其他地区，社会治安整顿更是涉及全省。 他这是躲闪，同时说的也是实情，如果没有省委强有力的主导，对蜃西开刀和切实开展社会治安整顿是无法开展的。 问题的关键是，闻同能在蜃影省破除重重利益链条，打开局面，建立起强有力的领导权威吗？旧曷聃心里划着巨大的问号。出于谨慎考虑，他决定静观其变。 闻同也松口道：“申办国运会，我不支持写入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 听他并没有表示反对，归曷聃松了一口气，考虑了一下答应道：“不写入政府工作报告也好，在实际工作中低调稳妥地推进，可能更加有利。” 他心里明白，如果闻同一意孤行地否决申办，事情的变数就会很大，即使最终压服闻同把申办报告递上去，很可能也会被其他申办城市击败。 第1075章 为背叛辩护 说服了归曷聃，闻同心情很好。 因为感感、恩恩需要等这个学期结束才搬来蜃影，兰蕙芷和闻妈妈在天都陪着，所以他一个人在这边继续住在七号宾馆。 他刚回到房间，手机响了，是蒋弈论打来的：“闻书记，我是蒋弈论，方便的话，明天上午或者下午向你汇报宣传部的工作。” 闻同心里一笑，爽快地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来谈工作，随时可以！” 蒋弈论说：“那好，我和周副主任确定具体时间。” 放下手机闻同摇了摇头，心道这个老蒋，这是何必呢！ 对于蒋弈论，他并没有什么成见，所采取的策略是：与其主动约他，不如迫使他主动找过来更有效果。 他住的高级套房条件非常好，设施齐全，有一间宽大的会客厅，一间办公室，一间小会议室，三间卧室，两个洗手间，一个洗澡间。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没有什么安排，他进洗澡间把浴缸放满水，脱掉衣服躺进温热的水中，放松身体，闭目静静地思考，进入每日一次的“反刍”状态。 来蜃影上任后，由于做了长达几个月时间的准备工作，对相关情况了解得很充分，他的开局不错，初步在省领导中间找到了平衡点，缓缓启动了几项自己规划的大事。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是在省委常委会议研究省人代会政府的报告时，让修改后的污染防治、环境保护和社会治安整顿部分顺利获得通过。 他相信，只要省长归曷聃不明确表示反对，这些内容获得通过并不难。 最重要的是，来自中央和社会各界的巨大压力是这些内容获得通过的最大助力。 他擦干净身上的水珠，穿上睡衣，躺进被窝里拿起书，刚看了几页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国立大学中文系大二女生囡囡。 “爸爸，睡了吗？我想您了！” 囡囡一声自自然然、平平淡淡却饱含着人间真情的“爸爸”，让闻同的心都飞了起来，很高兴地笑道：“小丫头，爸爸也想你，赶紧放寒假，过来看我！” “再坚持几天吧，明天开始考试，下周结束，结束了我就和妈妈过去看您。” “考试准备得怎么样？没问题吧？” 囡囡很不满地撒娇道：“我是谁啊，区区学期考试会难得倒我？哼，太气人了！” 闻同笑道：“小丫头，够骄傲的！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考进班上前三名，可不是低要求的及格分！” 囡囡泄气道：“那可太有难度了，国立的牛人太多！那些男生，戴着大眼镜，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就知道啃书考高分，真没劲！” 闻同嘲笑道：“哈、哈，考不过人家就贬低打击，太没有风度了吧？！那除开男生呢？在女生里面能保证考第一？” “那也不行，学中文的女生多，象我一样的才女一把把地抓呀！” 闻同大笑道：“嗯，不错，懂得尊重别人的优秀，才有可能比别人更优秀，是不是？努力吧，一是争取考好成绩来见爸爸，二是学会谦虚谨慎！” 囡囡很不服气地道：“爸爸，据我调查了解，您在国立的时候成绩也一般哦，比我好一点，也就是中上游水平！” “是这样吗？我不记得了。” 囡囡大笑道：“还掩盖！您是国立的大名人，我找认识的学生处老师一查，把您的老底全翻出来啦！我趁老师不注意，还复印了一份，掌握了铁证！” 闻同笑道：“鬼丫头，敢查你爸爸的档案！” 第二天中组部的考察组来到蜃影省，由戴皎洁带队，对唯一的副省长候选人原昌武进行考察。 晚上省委组织部设宴款待戴皎洁一行，中途的时候闻同去陪了十几分钟，和考察组喝了几杯酒。 大概十点钟的样子，戴皎洁给闻同打来电话：“闻书记，去您屋里聊聊？” 闻同和戴皎洁渊源很深，说道：“好，我等你。” 戴皎洁也住在七号宾馆，就在闻同楼下。几分钟后，她带着孟琬琰来了。 见她事先不说，自作主张把孟琬琰带来见自己，闻同心里很不快。 周先昊很会察言观色，心细如发，安排服务员泡上茶后，离开会客厅的时候把房门虚掩着，自己在对门客房敞着门守着。 坐下叙了一会儿闲话，戴皎洁道：“琬琰不容易，为了工作，一个人离开天都来蜃影，顾不上家。” 闻同随口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有合适机会的话，可以考虑把家搬过来。” 戴皎洁道：“她先生为人固执，对她的事业不是很理解，不肯随迁。” 闻同马上听出了她的意思，戴皎洁的老公估计不是很出色的人，夫妻双方越拉越大的差异导致了感情不谐。 他无意于探听别人的私生活，没有接话。戴皎洁又道：“政治事实上是男人的世界，女人在这个特殊的世界里，唱上主角的很少，每往前走一步都非常艰难，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很多时候，生活在政治世界里的女人出于本能，都会象一只脆弱的河蚌那样紧紧地把自己封闭起来，其实她的内心并不是这样，隐藏孕育着一颗从外面看不见的珍珠。” 闻同知道她在为孟琬琰的背叛行为做解释和辩护，试图取得自己的谅解，改变自己对孟琬琰的感觉。他略微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淡地说道：“自我保护是本能，不分男女。” 回到自己的客房，戴皎洁对孟琬琰道：“我了解他，他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不会在工作上为难你的。我觉得，你也不要心急，顺其自然，首要是把工作干好。即使不能取得他的支持，在蜃影更上一步，也没有什么损失。当初下来，本来就是计划只停留几年时间，调回天都再谋取下一步的嘛！” 孟琬琰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落泪道：“姐，只有你最了解我！我家的那人，根本没办法沟通，已经闹到见面不说话的地步了！他……他在外面已经有了人，连孩子都有了！” 第1076章 找到了钥匙 孟琬琰娘家家世不错，夫家条件更好，公公在一家央企担任高管，但在大学当老师的丈夫并不是特别出色的人。 她丈夫对老婆热衷于升官很不理解，从内心反感，这最终导致两人渐行渐远，婚姻形同于无。 戴皎洁叹了一口气，劝解道：“再怎么样，只要不领回家鸠占鹊巢，能维持还是先维持着吧！” 很多人不会相信，作为一位省委书记闻同会一份份地阅读人大代表的议案和建议。 当然，他也不可能不分轻重每一份都全部读完，如果没有什么意义或者意义不大的议案和建议，他只大致地浏览一下主要内容，但对于他认为有意义的就会非常认真地研读。 戴皎洁和孟琬琰走后，他接连阅读了五份代表议案，对最后一份议案大感兴趣，象捡到宝似地反复研读了两遍。 这份议案是蜃影大学经济学院一位青年教授拟写的，标题为《蜃西地区综合发展构想》，主要内容是结合蜃西地区的环境治理，进行综合发展，也即“治理”与“发展”并举，具体包括矿业整顿，污染防治，环境保护，植树造林，水土防治，农田水利建设，交通建设，居民生活用水改善，发展特色种养业，旅游业整顿与开发，结合地区特色积极招商引资等方面。 他在议案中大胆提出，修建以天峰河为中心的庞大的缈峰山综合水利工程，彻底改善蜃西地区农业生产靠天吃饭的落后局面，做到旱涝保收，解决蜃西人民温饱这一根本问题，进而全面推动地区经济发展。 缈峰山综合水利工程闻同有所了解，规划二十五年前就有了，因为工程实在浩大，所跨地域又广阔，省里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好几任省委书记、省长很有兴趣地提起来最终又放下了。 这里面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水利工程的直接经济效益相对有限，其最主要的作用是农业灌溉，其次是水上交通、特色养殖、旅游开发，唯独发电能力有限。 一项大工程的上马，首要评估指标就是直接经济效益，至于社会效益有多大，很多人并不感兴趣。 可以说，这是导致工程未能上马的实质原因。 这位叫邹长昆的年轻教授是蜃影大学经济学院院长，五年前把蜃西地区发展作为研究课题，曾利用假期多次深入蜃西各市实地调研，对情况非常地了解。 他的议案实际上就是一份完整系统的发展规划，做得非常地细致全面，各项数据翔实，预测严密合理，措施科学可行，彻底把闻同打动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有人向他建议上马这项工程的话，他同样会发怵，难以下定决心，但现在不一样，邹长昆把工程融入蜃西地区整体发展规划中来了！ 时钟指向凌晨两点，窗外寒风呼号，他的心却是火热一片，仿佛握住了彻底解决蜃西问题的钥匙。 他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抓起笔略一思索，就要落笔在议案上签批意见，忽然又停住了，转头对在小办公室外埋头阅读文件的周先昊道：“先昊，蜃影大学经济学院院长邹长昆，你让滕教授深入了解一下，拿一份综合评估意见给我。” 一个人光有才不行，还得有德，德才兼备才是上选，他不肯贸然在议案上签批自己的意见。 滕宗渊也是教育界人士，由他对邹长昆进行调查了解是合适的。不过不管滕宗渊调查了解的结果如何，这份议案本身是科学可行的，将成为他决策的重要依据。 第二天上午，闻同主持召开省委常委会议。在经过长时间的辩论之后，人代会政府的几份报告顺利获得通过，其中关于民生投入、加快经济结构调整步伐、污染防治和环境保护、社会治安整顿的内容一字未改地得到保留。 处理完手头的诸多公务，闻同于两日后再次下基层调研，先是在蜃南停留三天，接着往蜃西。 对于蜃西的情况，闻同再清楚不过，所缺的只是直观感受。这次下来调研，他并没有打算去触碰实质性的问题，一切行止听从各市安排，给他们留足了面子。 他这次来蜃南、蜃西调研，很大程度上是做出一个姿态，再就是了解各地市的领导班子，和他们沟通感情。 见领导这么体恤下情，各市的头头们自然皆大欢喜，高悬的心暂时放落回肚子。 蜃影矿业集团年营收高达500亿元，是上峪市支柱企业，也是蜃影最大的民营企业。 集团从上峪市起家，旗下核心实体分布于蜃西几个市，总部几年前搬到了省城花城。 上峪市委安排闻同考察的是集团旗下的电解铝五分厂，位于市开发区，投产时间还不足一年。 集团董事长关成凤率领公司几位高管和儿子关润东，在分厂高大漂亮的大门外迎候闻同。 闻同乘坐的中巴车一进入视野，他就做出肢体反应。等车距离大门大约30米的时候，他甩开大步迎上去，接住闻同伸过来的手，声音洪亮地道：“闻书记，您好！我代表公司全体员工，欢迎您莅临视察！” 关成凤身材魁梧，粗眉大眼，极有威势。闻同打量着这位商海枭雄，微笑道：“蜃影矿业集团发展很快，对国家和社会作出了重要贡献！” 听他第一句话就给予肯定，关成凤心里密如蛛网的防护神经不自觉地松弛了几根。 关润东身材颀长，面相英俊，长得非常地帅气，外形完全不肖乃父。当闻同向他伸过手来时，他心里颇为不安，略为尴尬地道：“闻书记，您好，欢迎您！” 闻同快要忘了发生在姑城步行街风味小吃店的那点不愉快，微笑道：“父是英雄儿好汉，关总年轻有为，不错、不错！” 分厂大门口干净整洁，大门两侧的门柱装饰着鲜花和绿枝，门楣上挂着巨大的红色欢迎条幅。 大门外两侧两排花坛成八字形向外伸展，花坛中各色鲜花五彩缤纷，绚丽夺目。 第1077章 触目惊心的举报信 厂门大开着，从门口看进去，厂区内道路宽阔平直，白墙蓝瓦的厂房崭新漂亮，道路两则、房前屋后种满了花草树木，完全是一副现代化工厂的气派。 在主车间规模宏大、气势磅礴的生产线旁，关成凤介绍道：“公司积极响应中央、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关于调整经济结构，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走新型工业化道路的号召，投入巨额资金开展技术改造，逐步淘汰落后的自焙电解槽生产工艺，自焙槽改预焙槽，建设烟气净化配套设施，实现排放达标。作为省内大型企业，我们在努力创造经济效益的同时，尽全力承担社会责任，力求创造最大社会效益！……” 在省卫视、省日报等媒体的镜头前，闻同笑容满面，说道：“蜃影矿业集团，是省市支柱性大型企业，是行业龙头企业，希望你们带头响应国家号召，再次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努力自主创新，积极转型，创造更大的经济和社会价值。” 关润东了解到闻同有“科技书记”的美誉，听闻同提到自主创新，他马上大胆邀请道：“闻书记，公司技术中心就在开发区，能否请您莅临视察？” 自从上次无意中冒犯闻同后，关润东心里始终存着一个疙瘩，对闻同就多了一份关注。 得知闻同竟然来蜃影省任职后，他心里的疙瘩变成了现实的担忧，而且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父亲关成凤讲了。 他虽然为人张狂，行事高调，但绝不是草包公子，结合对闻同的研究，清晰预见到蜃影矿业集团和闻同之间将有一场刀光剑影的冲突。 他认为这场冲突如果迈过去了，集团未来将会一马平川，如果迈不过去，轻则淌血，重则身亡。 到底是怎样的结果，一方面要看集团的诚意，更主要还是要看闻同处理问题的智慧。 后果之所以如此严重，原因很简单，因为集团身上的秘密和斑点太多了，而这些秘密和斑点恰恰同闻同在蜃影的施政是对立的。 对于儿子的分析判断关成凤非常赞同，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倍感欣慰。 关润东既然发出邀请，技术中心肯定有一定规模，应该搞得不错，闻同很爽快地道：“好，看看去。” 闻同判断得没有错，蜃影矿业集团的技术中心占地三十多亩，拥有一幢实验楼，三座实验车间。技术中心的科研人员有一百五十余人，确实有相当的层次，整体素质不错。 他从现场情况判断，中心的工作任务充实、饱满，实实在在地在做一些事情。 见闻同兴致不错，关成凤适时道：“技术中心在公司越来越受到重视，未来将进一步扩大，逐步增强自主研发能力。能否请您给我们一些鼓励，为中心题名留念？” 闻同摆摆手道：“题名就算了，和大家合个影吧。” 闻同拒绝题字，但主动表示和科研人员合影，这让关氏父子生出的小小不爽又消失了。 不待老板吩咐，技术中心负责人马上把骨干科研人员召集起来，站成几排，和闻同等人合影留念。 离开的时候，关成凤亲手送给闻同一件银光灿灿的铝铸工艺品。这件工艺品是他特地为闻同准备的，基座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大山，在最高一座山的峰顶上，初升的太阳露出大半个部分，即将喷薄而出。 礼物的寓意就看人怎么去理解，往平凡的方向去理解，它就平凡，往特定的方向去理解，它就特定。 对这件礼物闻同很满意，非常高兴地接受了。 给周先昊、孙贤寿的“误餐费”是关润东私下里亲手给的，前者是一万元的购物卡，后者六千，比给闻同的礼物“值钱”得多。 省内有相当层次的人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一点闻同的情况，他的财富比关家可多多了，送购物卡岂不是太没有水平了？ 晚上闻同和上峪市四套班子领导成员共进晚餐，随后举行座谈会。座谈会结束后，他同时约见市委书记和市长，进行了大约半个小时的交心。 第二天早上，周先昊打开他的房门进屋时，意外地在地毯上发现八九只牛皮纸信封，看情形是连续从门下的缝隙中塞进来的。 在去缈峰山市的车上，闻同拆开信封，举报信件的内容让他心惊肉跳。信件反映了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矿产采冶领域的官商勾结，行贿受贿，二是企业普遍偷排污染物，三是揭露人口拐卖的地下黑幕。 这不是一封内容泛泛的举报信，涉及的事实有时间有地点有确切金额等细节，甚至还提供了不少书面证据。 更触目惊心的是，信件附了一份企业名单，列举了不少官员在其中的持股。 很显然，举报信来自于内部，而且是有相当层次的人物。 周五下午，兰蕙芷带着闻妈妈和考完试的两个孩子来蜃影。房子她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在省军区大院，是一座三层独幢小楼。 闻同是省军区党委书记，省委又没有公房，他住到省军区合情合理。 之所以选择住在省军区，其实她潜意识里还有一个想法，军区警备森严，住在里面最安全不过。上次逮因利在省委大院大门口的暴力一幕，给了她很大的刺激。 晚上的时候，穆雨璇的父母在置地饭店设宴款待来提亲的兰树林夫妇。 宴席一共办了两大桌，穆家直系亲属全来了，兰家这边除了兰树林夫妇、兰贵仁、全忠纯一家外，兰蕙芷也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按着花城的风俗习惯，男方提亲女方答允后，双方就要改口，不必等到订婚。 骤然改口兰贵仁很不习惯，称呼穆雨璇的父母为“爸爸”“妈妈”时耳根发红。 倒是穆雨璇大大方方，端着酒杯先给兰树林两口子敬酒，说道：“爸爸、妈妈，我敬您二老，祝你们身体健康，快乐幸福！” 第1078章 订婚酒 全忠纯开玩笑道：“你和贵仁赶紧生个儿子，那就更快乐幸福了！” 兰贵仁和穆雨璇相处已经两年多，同居也有一年多，这些事双方家长都很清楚。 全忠纯的玩笑虽然开得稍稍有些过分，穆雨璇的父母兄嫂也不以为意，脸上挂着微笑。 穆雨璇一口干掉杯中的白酒，水汪汪的眼睛瞟向兰贵仁，一点也没有忸怩做作。 接着敬过全忠纯和兰蕙芳后，她举起小酒杯对兰蕙芷道：“三姐，我敬您，祝您和三姐夫事事如意，天天开心！” 兰蕙芷看她脸颊晕红，体谅地道：“你少喝一点，意思一下就行。” 全忠纯笑道：“你连你三姐夫也祝了，等他人来了，酒得补上才算数。” 穆雨璇和兰蕙芷碰了碰杯，实实在在地喝下杯中的白酒，说道：“等三姐夫来了，我单独敬他！” 穆雨璇的爸爸穆耀福对兰蕙芷道：“闻书记日理万机，确实忙，就不要来了，以后还有机会。” 兰蕙芷说道：“没事的，他答应了，应该能来。相副委员长来调研省人代会筹备工作，他陪着吃晚饭，九点就能结束。” 大家边吃边聊，说着说着聊起了中江省刚刚发生的一起矿难。穆雨璇的二哥问兰蕙芷道：“媒体上公开的数字是死亡九人，实际到底是多少？” 兰蕙芷道：“我们医院派了一支专家组过去，传回来的数字是十四人，困在井下的还有二十六人，正在全力争抢救！” 穆耀福马上想到去年夏天上峪市、缈峰山市发生的特大泥石流灾害，很想向兰蕙芷打听省委对蜃西地区矿业整顿的政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想女儿和兰家定了亲，管他是什么政策，总不可能让我吃亏吧？ 全忠纯问穆耀福道：“你们上市的事情，操作到哪一步了？” 穆耀福道：“计划三月份报上去。” 穆雨璇的大哥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爸爸妈妈留30%股份，其余的51%我们三兄妹平均分配。小妹虽然是女儿，同样也是爸爸妈妈的骨肉，给公司也做了许多贡献，应该受益。” 全忠纯给晶木金属集团协调了几个亿的银行贷款，为其收购一家中型富铁矿解决了资金难题。穆耀福以每股五元的较低价格，向全忠纯、兰蕙芳转让了几十万股股份，登记在宜然文化传播公司名下。 宜然文化传播公司最初由兰蕙芳、兰蕙茵对等持股，兰蕙茵和区彬国结婚后，看不上这点利益，象征性收了点钱把所持股份全部转给了大姐兰蕙芳。 在全忠纯的苦心操持下，宜然文化传播公司今非昔比，在云缈全省拥有近百块优质户外广告牌，另外还有其他类型的广告业务，年营业额已经超过两千万元，净利润接近三百万元。 这还是他谨守原则，没有以权谋私向银行的贷款客户推销广告业务，不然公司的业绩会翻上几番。 全忠纯道：“由富而贵资本操作，肯定没问题，官总在国内金融界人脉太深了！” 穆老二问全忠纯道：“富而贵资本收购雷曼的亚洲投行业务，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他知道兰蕙芷肯定最清楚，不过没敢向她问。 “所有审批程序已经走完了，双方正在办理交接手续。”富而贵资本的总部在边湖中央商务区金融街，买下了新行大楼北边一座几十层的写字楼。两家近在咫尺，新行边湖分行又是富而贵资本的开户行之一，所以全忠纯对情况很了解。 大约九点二十分，闻同赶来了，坐到兰蕙芷旁边的空位上。等他向穆耀福夫妇、兰树林夫妇敬过酒后，穆雨璇立即站起身举杯道：“三姐夫，我敬您！” 闻同端起酒杯笑道：“贵仁怎么不一起？你们婚期定了吗” 兰贵仁连忙跟着站起身，举着酒杯道：“定了，选在五一。” “嗯，好日子！”闻同放下空杯子，忽然转向穆耀福严肃地道，“我提一条意见，希望晶木金属集团全面实行技术改造，严格遵循国家排放标准，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对于污染防治工作，省里决心很大，将采取一手硬一手软的策略，在依法严格监管的同时，会提供适当的财政补助和技术指导。” 闻同从置地饭店回到家已经十点半，见妈妈还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以为她是不习惯新环境，问道：“妈，怎么还没睡？” 兰蕙芷从塑料食品袋里取出几盒从饭店单点的精致的点心，递到闻妈妈面前的茶几上，说道：“是不是不习惯？这几样都是您爱吃的，还热着呢。” 闻妈妈没去理点心，笑逐颜开地道：“声儿打电话来了，要结婚了！” 闻同坐到她身边，一面动手拆点心盒，一面笑道：“打算结婚啦？日子商量好了吗？” 闻妈妈喜孜孜地道：“六一节，他们自己商量的！” 兰蕙芷给她从厨房取来牛奶，放进保姆端来的热水杯中烫，笑道：“订婚酒日子定了没有？” “说是3月，3月不行就4月，要看他的时间。”闻妈妈转向儿子，说道，“日子他们是定了，我们礼不能少，一定要上门去商量。你弟弟说，想安排在春节，两家家长见面坐一坐，正式说说。你爸爸过世早，长兄为父，你最好也去一下。” 闻同答应说：“行，我也去，当然该去！” 兰蕙芷笑道：“妈，明年您又该抱孙子了！” 闻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大胖孙子正撅着小屁股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走来，说道：“等声儿有了孩子，感感和恩恩就有伴了。我做梦都盼着他结婚，生孩子，总算盼来了……” 闻同忽然想到不能公开相认的申文、申曈和申小蓉，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暗道如果妈妈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该有多高兴！ 他看了一眼头发花白的妈妈，心里琢磨着该选个时间，让妈妈见见这三个孩子。 第1079章 身体力行 第二天地厅县处级干训班开课，闻同准时走进省委党校多媒体大教室。 秉承他的意思，培训班一切从简，连开班仪式、领导讲话也全部免了。 在如雷的掌声中，他走向教室第一排正中间位置，边走边轻轻地鼓掌回应学员们。 落座后他象普通学员一样从包里取出记录本和自动水笔，端端正正地坐着，目视前方，静候讲师讲课。 能容纳几百人的大教室寂静无声，座无虚席，全体学员无一请假。按省委办公厅、省委组织部的文件通知，学员如果请假，需向班主任闻同写请假条。班规如此之严，试想除了万不得已，谁愿意向省委书记写请假条？ 讲师是中央的一位资深研究员，授课内容为科学发展。让学员们意外的是，讲师的课非常生动，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枯燥乏味的纯理论宣讲。 在讲授中，讲师充分借鉴企业培训的方式，采用案例教学，把理论巧妙地融入到每个实例中，过程中通过提问、发问、分组讨论等手段积极和学员互动。 尤其对来自于现实工作中活生生的案例，学员们有强烈的代入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分组讨论时异常积极，争着代表本小组发言。 晚饭时间只有四十五分钟，学员们不得不在学校食堂用餐。晚上上课时间一到，闻同准时坐到座位上，在他之前所有学员都已经规规矩矩地各就各位。 和其他人一样，闻同白天跟着听了一整天的课，认真做笔记，认真参与小组讨论，一起在食堂吃饭，没有任何特殊化。 大家没想到他晚上也坚持参加，敬佩的同时也暗暗自警，还是老老实实地来，认认真真地学习吧！ 第二天下午课程结束时，副班主任晏敏敦宣布：“明天开始召开省人代会议，培训班休课一周，第二次上课在春节放假后，也就是这个月的最后两天。在春节放假之前，大家把刚才老师布置的论文交到班委会，闻书记将亲自阅评。提醒三点，一是要注意结合自身的工作来写，不要言之无物，二是注意控制篇幅，尽量不要超出规定字数，三是注意由本人手写。最后一条要求，对以后布置的作业一律适用，不会再特意强调。” 大家一听闻同将亲自阅评论文，顿时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随即全场爆发出持久而热烈的掌声。 和在边湖举办“黄埔一、二、三期”一样，闻同不可能真的每份论文都一字不漏地详细看，还是会先由滕宗渊等人初阅，他再根据他们提示的重点阅读，对于表现杰出的文章才详细深读。 ※※※※※※ 花城新区位于城西，是省城倾力建设的国家级综合发展新区。新区总规划面积数百平方公里，和老城区隔蜃河公园相望。 蜃河从城西绕城而过，原本污染严重，经过历届市委市政府十余年的治理，现在水质已逐渐见清。 为了拉动新区开发，市委市政府投入巨资沿河建设公园，鲜明地将新城旧城从地理上分开。 在河的东岸，老街区拥挤狭窄，房屋密接，而西岸是另一个世界，房屋崭新整齐，道路宽阔平直，区内绿树成行，碧草如毯。 穆雨璇挽着兰贵仁的胳膊，二人甜蜜相偎，沿着蜃河西岸慢慢地走着。 清冷的夜空中不时传来鞭炮声，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年味，让两人心头更添温馨。 穆雨璇随手在岸边冬青树上摘下一片肥厚的树叶，夹在柔腻的指间轻轻搓动着，眼睛望着水光粼粼的河面说道：“说真的，我很怕三姐夫！” 兰贵仁偏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谁不是呢？我也怕！我们姐弟五个，三姐不说，只有四姐不怕他。” 听他提到兰蕙溪，穆雨璇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我觉得四姐不喜欢我，还有二姐！我就不明白，又没有得罪她们，怎么这样对我！” 兰贵仁道：“你是心理作用，不要这样想。” “三姐人多好啊，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温柔善良！大姐也很好，待人接物和和气气，象当大姐的样子。”穆雨璇暗道，我只要和三姐、大姐处好了关系，还怕你兰蕙溪、兰蕙茵？等我家公司越做越大，日后还不知道谁求谁呢！ 兰贵仁笑道：“我从小最怕大姐，和三姐最亲。四姐老和我作对，没少跟她斗嘴，现在都大了才不这样。” 穆雨璇抛掉手中的冬青树叶，担忧地道：“三姐夫让公司技改，达标排放，规范经营管理，压力真的很大！昨天爸爸和哥哥算过了，光技改投入就要五千万左右，如果技改后再严格按国家标准排放，产品平均成本会上升5个百分点，再考虑规范开采、规范用工等等，肯定会亏损！” 兰贵仁道：“他讲的其实有道理，与其被动等着政府强制，不如早着手，早转型，早适应。” 穆雨璇抱怨说：“道理谁不懂？做起来真的很难！现在谁不是乱来的？他真能顶住压力，下决心全面规范起来？我们这个社会的事情，不能太当真！哼，傻瓜才会遵纪守法！有些当官的，其实不愿意企业合法经营，企业都合法了，他们哪来的生财之道？” 兰贵仁心里有些不高兴，正色道：“你们都不了解三姐夫，他要做的事，最后一定会成功！能不能做到绝对规范，我不知道，但绝对会有根本改变，把蜃西的问题解决好。蜃西许多地方的现状，你比我更清楚，还能拖吗？再拖下去，该有人造反了！” 穆雨璇侧身搂住他，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过是发发牢骚，又不是针对三姐夫，这么敏感！爸爸说了，再难也要按三姐夫的要求办，我们不支持他谁支持他？正好lpo材料还没报上去，募集资金用途会加上技改支出这一项。这两年经营上会痛苦一些，咬牙坚持下去，日后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第1080章 四大公子 兰贵仁说：“富铜集团那么庞大，环保方面做得就不错，人家还是国企，不一样盈利很好？我觉得，我们晶木集团第一应该全方位进行管理重塑，向管理要效益，彻底改变生产、销售、行政管理各个环节粗放式的现状。第二加强自主研发能力，尽快提升产品技术含量，改变低技术低工艺低标准的现状，这方面蜃影矿业集团几年前就开始做了。第三向产业链下游延伸，不能满足于初级产品，要向深加工挺进。第四加强和地质勘探部门合作，积极找矿，从源头上着手抢占优质资源，甚至可以考虑去境外。第五积极开拓大客户市场，加强和他们的合作关系，比如真道电气、东洲汽车、神机集团、亚船集团、边湖重工，等等。” 穆雨璇两眼闪闪发亮，夸奖道：“真没想到，你对企业管理也这么了解，把公司的问题分析得这么透彻！干脆辞职出来吧？到公司来，或者我们自己另外创办一家公司！” 兰贵仁笑道：“说和做是两回事，不能简单划等号。硕士毕业选工作单位的时候，三姐夫对我说，一个人一旦选择了一个方向，以后变化的可能性很小，让我仔细考虑清楚。事实证明他的话无比正确，你看有几个人的职业和刚毕业时的工作是完全无关的？我那时候犹豫了很长时间，终于抵御住了进入官场的诱惑，选择了自己真正喜欢的金融行业。在新行工作了五六年，人际关系都有了，事业小有所成，没办法放弃了重新开始。” 兰贵仁毕业进入新行总行工作，刚刚被提拔为副处级领导。穆雨璇道：“真的是这样，隔行如隔山，从头开始的代价太大了！那好啊，你奔你的前程，我专心做企业。” 花语会所在蜃河西岸一座小湖上，是花城上流社会人群出入之地。会所建筑造型特异，在巧妙安装的霓虹灯的妆点下，远远看去宛若一朵盛开在水面上的睡莲。 两人一路向会所走去，一路喁喁私语，没注意到一辆奔驰象一条游鱼一样悄然无声地开到身边。 坐在车内的穆老二放下车窗，叫道：“你们怎么回事，车呢？” 穆雨璇从兰贵仁身畔探头望过来，笑道：“放在家里了，没开，想走走。” 穆老二说：“走够了没有？上来吧！” 小湖不太大，会所位于湖心人工岛上，通过一条水泥桥和岸边连接。奔驰滑过水泥桥，停到会所门前的停车场上。 穆老二打开车门，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停车场上一辆辆豪车，低声道：“四大公子有三个在，够巧的！” 花城四大公子关润东、逮因利、雷新阳、晏原芳，是圈内的说法，实际上四人之间关系深浅不一。 关、逮、雷三人关系很深，其中关、逮二人更是到了同进退的地步。晏原芳和雷新阳关系还可以，和另两人完全不对付。 雷新阳是省委常委、花城市委书记雷耕松的儿子，晏原芳是省委常委、副书记晏敏敦的儿子。 穆雨璇轻哼一声，撇撇嘴道：“哼，四大公子！” 会所主建筑仿开放的莲花设计建造，花瓣中央的莲篷是舞台，包围着舞台的花瓣上设置了开放式吧台和vip包间。 一号包间背西面东，俯瞰整个舞台，往前是蜃河和老城区，往后是新区，位置最佳。 逮因利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漫不经意地看着舞台上蜃大艺术学院几位女生卖力的表演，缓缓吐出口腔中的雪茄烟雾，说道：“这几个都不错呀，水灵灵的，小腰软得像橡皮筋！” 关润东呷了一口红酒，笑道：“因利是色中饿鬼，看不得漂亮女人，巴不得一个个压到胯下！” 雷新阳笑了笑，没有接话。逮因利嘴角一牵，说道：“女人嘛，到了床上各有各的韵味，不一样的！谁象你，讲气质，讲情调，讲感觉，累不累？新阳就更惨了，死守着老婆，你这样活法，人生岂不是太无味了？！” 这时候穆老二和兰贵仁、穆雨璇走过包间门口。见到包间中的三人，穆老二没有停下，点头一笑径自走了过去。 穆雨璇微斜了一眼包间，连招呼都懒得打，挽着兰贵仁的胳膊昂着头跟在穆老二身后，对包间中的三人视若无睹。 逮因利双眼突地精光暴射，转头对关润东、雷新阳道：“嗯？不是穆老二吗？敢在我面前这么牛？什么时候长胆子了？” 雷新阳也诧异不已，说道：“是不对头，以前见到，像哈巴狗一样贴过来的！” 关润东放下手中的酒杯，摇摇头笑道：“你们俩，消息太闭塞啦！人家现在攀上了高枝，当然不一样了！看到穆丫头挽着的那个没有？知道是谁吗？” 他微微翘了翘大拇指，低声道：“那位的内弟，和穆丫头婚期都定了！” 雷新阳、逮因利相顾愕然，“那位”是谁，他们自然知道。逮因利低声骂道：“他妈的，难怪抖了起来！” 关润东洒然一笑，压低声音道：“那小妞，当初穆老头想许配给我，我看不上眼，嘿、嘿……” 雷新阳眉头微皱，沉声道：“明天人代会的政府工作报告，会着重提到防污治污、环境保护，看来他决心不小，要动真的！” 逮因利冷哼一声道：“动真的？那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动真的！穆老头的晶木金属集团，一屁股的屎，是不是第一个关掉？” 雷新阳淡淡地道：“晶木……不好说啊，关掉不可能，不过，哼、哼，没准人家先登台唱大戏呢！” 逮因利轻蔑地道：“唱吧，唱不死他！穆老鬼的那点儿利润，不都是通过破坏环境、压榨工人抠出来的？” 雷新阳大有深意地斜睨了他一眼，提醒道：“社会治安整顿，政府工作报告里占的比重也不小啊！” 关润东也好意地道：“因利，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要和那些危险的家伙来往太多，警告他们收敛一点吧！” 第1081章 火药味十足的人代会 逮因利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雷新阳在心里摇了摇头，转过身遥望着窗外夜空下广阔的新区，说道：“新区广阔，大有可为，不一定非得一头扎在万人瞩目的矿山上！” 新区不是纯粹的居住区，包括了国家级花城开发区和花城高新区，聚集大量的制造和服务业企业。 按照规划，新区将是国运会主赛场，区内将建设花城广场公园、体育中心、会展中心、游乐园、博物馆、美术馆等超大型公共设施。 这些规划超大型公共设施，将以花城广场公园为中心，适度集中分布。仅仅体育中心的规模就庞大得让人瞠目结舌，包括能容纳七万人的体育场，容纳一万八千人的篮球馆，水上运动中心，以及其他各类专业场馆。 关润东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申办国运会的事，现在到什么程度了？不会出变故吧？” 雷新阳、关润东、逮因利各自在规划花城广场公园区域内储备有商业和住宅用途土地，静候国运会申办成功，各项公共设施上马。 雷新阳道：“不会有变故，照常推进。不过，那位对申办似乎热情不高。” 逮因利看了两人一眼，笑道：“你们什么意思？打算退出矿业领域？两条腿同时走路不好吗？嫌钱多了咬手？” 关润东笑道：“我退个鬼，退了蜃影矿业集团还剩什么？” 周一上午，省人代会议隆重开幕。 大会先由省政府做政府工作报告、全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报告，以及省级财政预决算报告。 不客气地讲，对于大会政府的报告有的代表并没有认真地听，只关注几块关键内容，多数时候神游傲来国。 邹长昆并不是这样，他听得非常认真，甚至还不时地做着记录。 当省长归曷聃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加大民生投入，花城保障房建设投入同比增长50%，其他地市增长40%，改善乡村教师待遇，加大乡村校舍新建及危改投入，加快落后乡村基础设施投入，加大乡村医保农保投入，加快经济结构调整，大力开展污染防治和环境保护，切实推进社会治安整顿等内容时，他很容易就察觉出这些积极的变化，相比以前内容充实得多，目标更确切，举措更具体。 同比上年度，省级民生投入将净增40亿元，是谁带来的变化？他敏感地看着端坐在主席台第一排正中间位置的闻同，心里忽地生出一股热切的希冀，我的《蜃西地区综合发展构想》议案，命运如何？ 一些有心的普通代表还注意到，此前炒得火热的花城市申办国运会并没有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让他们颇为意外。 这些普通代表要么是级别较低的官员，要么是非政界人士，消息并不那么灵通。 下午两点四十，大会会间休息，三点将进入分组审议程序。 邹长昆收拾起随身物品，随着人流步出会场，匆匆忙忙地冲进洗手间。早上他送小孩上学，就近在学校旁边一家早餐店吃早餐，没想到把肚子给吃坏了。 正当他蹲在坑位上拉得痛快时，放在公文包里的手机突然没命地“嗡嗡”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手表，离三点只差九分钟，心道谁这么惦记我，这要命的时候打电话来！ “喂，你好！”邹长昆匆匆忙忙地说。 电话那头说：“邹院长，您好！我是大会秘书组，通知您一件事，会议分组审议，您调整到上峪代表团，请安排好相关事务。” 邹长昆“哦”了一声，答应道：“好的。” 上峪代表团在三楼，从这里过去至少要四分钟时间。他迅速把手机塞回公文包里，一面撕手纸一面嘀咕：“搞什么名堂，临时调整分组，怎么组织的会议！” 从洗手间出来，他等不及坐电梯，沿着楼梯一步两阶往三楼赶，踩着点走进上峪代表团的会场。 等他坐定，主持会议的上峪市委书记道：“好，会议开始，请各位代表按照会议议程，审议省政府工作报告。”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大会将政府工作报告的内容进行分解，分门别类归纳出一条条的要点，供各代表团分组审议时参照。 “要点”前几条内容中规中矩，代表们的发言一板一眼，听得邹长昆态度这么端正的人都几乎打瞌睡。 待到了经济结构调整，开展防污治污和环境保护的内容时，气氛骤然活跃起来。 邹长昆精神一振，忍不住从公文包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拿起笔做好随时记录的准备。 一位头发灰白的马姓山区少数民族代表第一个举手发言，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神情激昂地道：“蜃西的环境问题，已经过了临界点，到了崩溃的边缘……” 市委书记眉头一皱，很不客气地打断道：“要实事求是，不要夸张其辞！” 马代表表情一僵，随即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各位领导，各位代表，在参加会议之前，我做过深入的调研。在我所调研的50个村庄中，平均34%的人受到污染的毒害，轻者肌体损伤，重者丧失生育能力、生活自理能力，乃至死亡……” 邹长昆注意到，市委书记、市长的脸阴得快要滴出水来。 马代表接着说道：“请各位注意，这个34%数据的计算基数，包括了逃避到外地打工的，否则比例至少翻一倍……” 市长突然一拍桌子，低喝道：“什么叫‘逃避’？你怎么知道人家‘逃避’？你这样凭空臆测，到底是什么用心？” 马代表脸顿时涨得通红，正要张口争辩时，大会副秘书长进来道：“各位打起精神来，省委闻书记来参加你们的分组审议！”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市委书记、市长反应过来，闻同已经出现在过道里，在常务副省长井思酎、副省长严一高、省委统战部长孟琬琰的陪同下走来。 众人立即集体起立，热烈地鼓掌欢迎闻同。 第1082章 愤怒的代表 闻同踩着掌声踏进会议室，笑容满面地轻轻鼓掌回应大家。落座前，他笑道：“大家继续，不要受我们干扰！” 等他和几位省领导坐下，众人才依次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马代表心里踌躇，不知道是坐下放弃发言，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旁边一位政府官员代表伸手从桌面下扯了他一把，硬把他拽坐下。 马代表一下子被激怒了，“嗵”地站起身，大声道：“尊敬的闻书记，尊敬的各位领导，我一定要把话说完，必须要说！污染问题已经成了蜃西的恶魔，吞噬着人民的健康和生命！蜃西的生存环境，已经极度恶化，居民人口大量流失，在逃离祖祖辈辈的生养之地！如果再不痛下决心彻底整治，势必激起更大的社会矛盾，酿成大乱……” 市委书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冷冷地道：“我发现你在危言耸听，煽动，蛊惑，唯恐天下不乱！事实真是这样吗？事情真有这么严重吗？彻底整治？你看不到巨大的现实困难，张张嘴容易！这样，请你提出具体可行的办法，好吧？” 环境污染治理为什么这么难？难就难在这是全社会经济发展方式所决定的，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社会普遍性问题，相当程度上受发展阶段局限。 另一位年近六旬的黎姓少数民族代表举起手，说道：“尊敬的闻书记，尊敬的各位领导，我是上峪一名普通教师。我谈两点，第一，我完全支持刚才那位代表的意见；第二，人民的健康和生命无价，这是党和国家的执政目标之一，我想问，难道没有理想的方法就可以不要目标了吗？再说了，寻找方法是政府的职责！” 一位阿姓中年少数民族女代表举手道：“尊敬的闻书记，尊敬的各位领导，我也谈谈看法。客观地说，这些年蜃西地区的经济确实得到了发展，但环境破坏太严重了，社会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我来自山区社会基层，对情况非常了解，可以负责任地讲，第一位代表反映的情况完全属实！各位领导，我来参加这个会议，是带着父老乡亲的重托来的，他们的生存环境真的岌岌可危，不能再拖了！” 一位官员举手道：“尊敬的闻书记，尊敬的各位领导，我是上峪市环保局负责人。针对刚才几位代表的意见，我来谈一谈看法。首先，蜃西地区污染客观存在，但情况并没有几位代表讲的那么严重，完全在可接受和可控范围内。第二，刚才女代表也讲了，蜃西地区的经济确实得到了快速发展。第三，如果在蜃西地区彻底开展污染整治，企业的生产经营成本将急剧抬升，产品失去竞争力，随即就是大面积亏损倒闭，进而政府财政收入急剧下滑！单单我们蜃西彻底防污治污，国内同行业其他地区不这么做，他们企业的成本就会比我们的企业低得多，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下这会决定企业的生与死！这是现实问题，没办法回避！” 马代表马上道：“那好，我来逐一回应。第一，蜃西地区的污染到底是不是足够严重，我做过50个村庄的实地调研，手里有第一手材料。假如我反映的情况失实，我愿意承担法律责任！刚才环保局长说，污染完全在可接受和可控范围内，不知道你的可接受度到底是多大？可控范围到底有多宽？我不知道那些遭受污染伤害而丧失劳动能力的人，甚至窒息死亡的人，你是怎么做到接受的，你又是怎么可控的！第二，经济是得到了发展，财政收入也增加了，老百姓受了多少益？分享到多少发展成果？第三，如果任由污染这么肆虐下去，企业倒闭了也罢！我不妨说出来，我的爱人和弟弟，一个骨硬化，一个肺水肿，都丧失了自理能力，谁来负责？” 市长接话道：“请你注意到，今年将全面加大民生投入，让民众充分分享经济发展成果。” 阿代表道：“蜃西地区最大的民生，就是防污治污，环境保护，还广大民众一个生存发展的环境！” 黎代表跟着说道：“蜃西的矿产企业，为什么不聘用当地劳动者，让当地民众受益？这里面的原因，说穿了也简单，还不就是逃避对劳动者的污染伤害赔偿！” 蜃西地区的矿产企业一线工人极少有当地的，主要从外省贫困乡村招录，意图就是规避劳动者污染伤害赔偿风险。 这些企业的劳动环境恶劣，生产工人遭受污染侵害，是没有任何赔偿或额外补偿的。 工人为了养家糊口，只能以健康换取生存。他们一旦丧失继续劳动能力，将被企业无情地清退，卷起铺盖回老家，病也好死也好完全自理。 蜃西地区老百姓多是少数民族，如果企业录用他们，给他们造成劳动污染伤害的话就远远不会像应付外省工人那么简单了，风险太大。 常务副省长井思酎突然插话道：“企业代表也在，可以谈一谈看法。” 几位企业代表下意识地看向一家独大的关成凤。关成凤却目不斜视，垂眉敛目看着面前桌上的政府工作报告和“要点”，仿佛没有听到井思酎的话。 穆耀福在心里笑了笑，轻咳一声开口道：“尊敬的闻书记，尊敬的各位领导，请允许我汇报一下看法。关于破坏环境问题，一定程度上客观存在，原因是复杂多样的，不宜简单地、单方面地归责于企业。作为企业，主观上并没有恶意，都想把事情做好，都愿意承担更大的社会责任。但是，种种现实制约着企业，客观困难太大太多了，比如刚才环保局李局长提到的行业现状，再比如各种各样的税，实际存在的各种明的暗的收费，以及并不稳定的国家产业政策和瞬息万变的市场环境，等等。这些客观困难，给企业的经营造成相当大的负担，增加了很大压力，困扰着企业，让企业面临种种不测的风险。” 第1083章 不同寻常的讲话 穆耀福说：“在这样的现实情况下，再让企业投入巨量成本搞防污环保，势必让企业负担更重，压力更大，企业是难以承受的！如果置这些客观困难不顾，不能妥善地为企业考虑，治污防污、保护环境是难以持久推行的。所以，对全面、彻底地开展污染治理，我持谨慎态度，暂时保留意见！” 关成凤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心道这个老鬼什么意思？急吼吼地跳出来跟闻同唱对台戏？ 感觉到代表们都在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他坐不住了，正正身体开口道：“尊敬的闻书记，尊敬的各位领导，我也汇报一点个人想法。刚才各位代表讲了很多，讲得很深很透。作为上峪市和省内较大的一家企业，我们领会到了省、市的意图，理解政府和社会民众的意愿，愿意努力承担社会责任！事实上，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努力这么做，今后将更加努力地去做！” 穆耀福听得心里冷笑连连，暗道老关，不叫你“关大善人”可真是对不住你这番慷慨激昂的做戏！ 阿代表说道：“关总有这样积极的表态，我们很高兴。在这里我代表父老乡亲，对省委省政府调整经济结构，防污治污、保护环境的英明决策表示衷心的感谢和坚决的拥护，同时也万分迫切地希望能够真正落到实处，采取切实有效和有力的措施彻底解决蜃西地区的环境难题，造福于万民！” 十几位代表纷纷应和，希望省政府的工作报告能真正落实。 一直在埋头听和做记录的邹长昆举手道：“尊敬的闻书记，尊敬的各位领导，我是蜃影大学经济学院的教师。我谈一点个人看法，蜃西地区环境治理这项工作，是必须的，势在必行！省委省政府作出这项决策，是及时的，也是非常英明的！我认为，我们需要革新思路，从单纯的‘治理’上升为‘治理’和‘发展’并举，在发展中逐步解决各种问题。我们上峪市环保局李局长提到的行业现状，客观地讲这是企业防污环保所面临的重要现实困难，延伸一点说就是公平公正的市场竞争环境问题。我们这边引导企业投入高额成本抓环保，同行业其他地区不抓，我们的企业就在市场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遭受不公正待遇。针对这个困难，我提一个解决思路，我们这边政府和企业联合起来，敦促中央政府统一对待、统一安排、统一行动，在中央政府、各地方政府、行业之间建立起联动机制，推动全行业来认真对待和解决好防污治污问题。” 他见闻同听得异常认真，不时做着记录，顿时更受鼓舞，继续道：“从企业本身来讲，落实政府要求抓好防污环保问题，是应尽义务。我认为，我们的企业要切实提升综合经营管理能力，消化掉环保投入所增加的成本，努力维持甚至合理提升原有盈利水平。具体措施包括，一是全面规范经营管理，从根本上提升管理效率和效果。二是加快引进新技术新工艺，建立和加强自主研发能力，实现产品更新换代，全面提高产品市场竞争力……” 激烈的争论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最后闻同发言，说道：“大家本着强烈的责任感，讲了很多，讲得都很好。我代表省委省政府，感谢你们！” 散会后马代表把几个少数民族代表拉到一起，说道：“看来省委是有决心的，阻力在那些既得利益集团那里，他们在千方百计地阻挠。我觉得应该把支持我们的代表请到一起，大家商议一下对策，声援省委，促使政府报告真正贯彻落实！” 阿代表立即赞同道：“我们分头行动，约到对面的饭店一起吃晚饭！” 在饭桌上，上峪市代表团十几位代表很快达成一致，由马代表执笔现场赶写了一份建议书。代表们先后在建议书上签名，决定饭后去其他代表团寻求更多的代表签名支持，提交到大会。 就在他们热烈讨论的时候，上峪市环保局李局长带着五六个警察闯进包间。一个大个子警察冲到餐桌边，劈手夺过联名建议书，三把两把撕得粉碎。 李局长横眉扫了代表们一眼，冷冷地警告道：“你们身为人民代表，缺乏起码的政治觉悟，无组织无纪律！我提醒各位，要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当心违规违纪，受到警方抓捕！” 他盯着几位少数民族代表道：“尤其是马代表、阿代表、黎代表，凡事要慎重，三思而后行！我奉劝三位一句，别再给自己惹事了，当心收不了场，哼！” 第七天，大会闭幕。上午会议举行选举，闻同、原昌武分别当选为省人大常委会主任、副省长。下午会议结束前，闻同发表讲话。 寿老身体笔直地端坐在沙发上，注视着宽大的液晶电视屏幕，全神贯注收看蜃影卫视直播闻同讲话。 闻同的讲话前面大部分平淡无奇，都在人们预料之中，谙熟国内政治的人甚至在听他讲话之前都能顺口给背出来。但在最后收尾的时候，他的讲话开始出现不同寻常之处。 “全省城乡之间，地区之间，发展不平衡的问题日益突出，人民群众就业、住房、生产与生活环境、教育、医疗等方面还存在诸多问题，各种社会矛盾依然尖锐。……” “幸福是什么？包括三个方面，财富、情感、健康，三者一体。……” “关于财富，当前我们要着重解决老百姓的就业问题、住房问题，解决贫困落后地区人民群众的温饱问题，解决社会收入分配不平衡问题，最终让群众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关于情感，要着重解决文化教育建设，社会道德建设，社会公平正义建设，尤其在人民群众关注的焦点、热点问题的处理上，要充分了解民情，听取民意。……” 第1084章 主题词 “关于健康，要着重解决人民群众的生存生活环境问题，要在中央领导下，逐步解决老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当前尤其是乡村医保普及。……” “最后，要坚定不移地在中央领导下，坚决贯彻执行中央的方针政策，依靠科学发展，努力改善民生，为人民谋取幸福，让广大人民过上幸福生活！” 寿菡洁递给寿老一只削好皮的香梨，问道：“爷爷，‘为人民谋取幸福，幸福生活，幸福社会’，是他未来的施政主题词吧？” 寿老接过梨，转头微笑道：“看情形是这个意思。作为一位富有远大理想的政治人物，一定要有自己的核心思想，有自己明确的政治目标。他现在适当地展示一下自己，是有必要的，分寸把握得不错。呵、呵，那个滕宗渊，为他主笔写这些内容，非常有才华的一个人！” 寿涵洁说：“在蜃影任满一届，是不是就该进入最核心层了？” 寿老啃了一口水嫩的梨，含糊地道：“唔……很甜……差不多吧，不过未来的事，很难说得准，也或者还不止这样。哈，看不出来，我宝贝孙女很有政治观察力嘛！嗯……是不是因为未来大伯哥的缘故，特别地上心呀？” 寿菡洁含羞撒娇道：“爷爷，哪有您这样儿的，取笑自己的孙女儿！” 寿老哈哈大笑道：“还不好意思！春节就要上门提亲，快要嫁出去啰！” 想到自小看着长大的孙女就要离开身边嫁作人妇，飘洋过海到美国，他心中一酸，叹道：“唉，你这一结婚，就要定居到美国，以后爷爷再想见你一面，可就难了！” 寿菡洁眼圈一红，安慰寿老道：“爷爷，您别难过，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寿老忽然紧紧攥住孙女的手，好像生怕她嫁出去再也不回来似的，说道：“好、好、好，一定要经常回家看爷爷，一定要经常回来……” 说着说着，他眼圈潮湿，混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寿菡洁潸然泪下，伸过手替爷爷擦拭泪水，不住地道：“一定，一定的，孙女儿一定经常回来看您！他妈妈跟着他哥生活在国内，我是一定要经常回国的，也看望她老人家。爷爷，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的，一定的……” ※※※※※※ 散会后，邹长昆开着车刚回到家中，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邹院长，我是省人大常委会调研室主任滕宗渊，晚上想请你一起吃顿便饭，方不方便？” 滕宗渊的名字邹长昆是知道的，一是因为他的学术地位，二是因为他调任省人大常委会调研室主任。不过他也仅仅是“知道”而已，对滕宗渊的真实情况毫不了解。 听滕宗渊要请自己吃饭，他大为意外，出于礼貌还是答应道：“好的，应该我来安排，我请你。” 滕宗渊笑道：“是我邀请你，当然我来安排。置地饭店，我等你！” 邹长昆带着一肚子不解来赴滕宗渊的饭局，见面后滕宗渊却只叙学界的逸闻趣事，绝口不提约他的目的。邹长昆也不好问，只管和他对酌，倒也越说越投机。 一瓶白酒见底的时候，滕宗渊看看表，笑道：“邹院长，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有两位客人要过来，不介意吧？” 邹长昆痛快地道：“没事，没事，他们来了接着喝！” 滕宗渊让服务员撤去残席，重新点了八个凉菜，一瓶红酒，几样面点主食和水果。大约过了二十五钟，他对邹长昆道：“走吧，我们去门外等着。” 什么重要客人还要去门外迎接？邹长昆很是好奇，不过还是忍住了没有问，和滕宗渊一起站到包间门外等候。 两三分钟后，几个男人在酒店总经理亲自引导下向这边走来。邹长昆眼都直了，瞪着滕宗渊道：“闻书记？！” 滕宗渊笑着点了点头，抬脚向闻同迎过去，顺手扯了他一下。邹长昆慌忙跟在滕宗渊身后，快步向闻同和原昌武走去。 待邹长昆走到近前，闻同伸出手，微笑道：“邹院长，很抱歉啊，让你久等了！” 邹长昆微弯下腰，恭恭敬敬地道：“闻书记，您好！您言重了，长昆承受不起！” 随即原昌武向邹长昆伸过手，笑道：“听过几次邹院长的课，很佩服！” 邹长昆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压抑住心中的激动不安，接住原昌武的手，同样恭恭敬敬地道：“原副省长，您好！非常感谢您的表扬！” 刚进包间坐下，周先昊接到东洲汽车董事长梅伦国的电话，说了几句后递给闻同道：“东洲汽车梅董事长。” 闻同接过手机，笑道：“梅总，是不是好消息？” 东洲汽车计划扩大生产，投资设立整车和汽车部件生产基地，静态总投资额达120亿元。闻同得到信息后，立即给梅伦国打电话，游说他把项目放到原材料和能源丰富的蜃西地区。 梅伦国笑道：“我压力不小，做工作的领导真不少，都不敢接电话了！幸好东洲这边陈书记已经不大上心，不然可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边湖那边很积极，王市长、麻书记、刘省长，电话一个接一个，难缠得很！” 陈照东即将赴中央任职，此事在上层圈子已不是秘密。闻同笑道：“他们跟着捣什么乱？这事我来解决，我打电话去沟通一下，为你分忧！” 东洲汽车和真道电气是紧密型合作伙伴，无论公司还是梅伦国本人都和边湖市委市政府关系良好，拒绝他们的意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梅伦国笑着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一定遵从您的安排！” 闻同看了一眼原昌武，说道：“你是我们的上帝，别这么客气！我们原副省长计划后天去东洲，怎么样？” 梅伦国痛快地道：“欢迎，我去机场迎接！” 挂断电话，闻同随即拨通云缈省长刘强的手机，很认真地道：“刘省长，我们蜃西地区情况特殊，这次东洲汽车的投资，你无论如何要支持我一下！” 第1085章 俊才为我所用 蜃西地区的情况刘强也知道不少，确实特殊。他沉吟半晌，笑道：“那好吧，我来做麻凤贤、王瀛洲的工作，替你当恶人。” 纯从经济角度分析，边湖的投资环境明显好过蜃西地区，尤其在软环境方面远远超过蜃西。如果闻同不动用私谊来游说梅伦国，东洲汽车肯定会选择入驻边湖开发区。 结束和刘强的通话，闻同对原昌武道：“我提三点供你参考，一是项目和蜃西防污环保结合考虑，二是用工本地化，三是融入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 听闻同提到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邹长昆心里一通狂跳，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原昌武道：“我初步的想法是，集合蜃西地区上规模的矿业公司，以参股方式投资东洲汽车的汽车部件项目，不过条件是自身保证积极配合省政府开展防污治污和环境保护工作，否则不给这个投资机会，排除在外。用工方面由省、市、区三级投入财政资金，定向开展免费职业培训，最大限度保证项目用工本地化，让当地人民群众受益。” 闻同点了点头，忽然对邹长昆道：“长昆，你的《蜃西地区综合发展构想》议案，我看过了，还有你在上峪代表团分组审议会上，提到在中央政府、各地方政府、行业之间建立联动机制，推动全行业防污治污，都很好。蜃西地区，已经不是单纯的一个地区，关系到全省的大局，非常地重要。我的意思是，商调你进省政府，协助原副省长工作，你个人是什么意见？” 进省政府协助原昌武工作，那就是担任省府副秘书长了。很显然，这个职务的主要工作就是辅佐原昌武抓全省的工业，包括蜃西地区的防污治污和环境保护，全面实施他自己提出来的《蜃西地区综合发展构想》。 蜃影大学是部属全国重点院校，邹长昆的经济学院院长行政级别为副厅局级，省政府副秘书长一般也是副厅局级，但二者的意义不可同日而语。 最重要的是，参与领导实施《蜃西地区综合发展构想》，这是怎样的挑战和成就？ 进入政界发展是邹长昆的愿望，以这样的方式进入无疑是令人满意的。他略微考虑了一下，恳切地道：“长昆万分感谢您的赏识提携，感谢原副省长的赏识，一定全力以赴！” 蜃西地区的矿冶企业，并不是完全没有污染防护设施，主要是私排偷排等不合规排放现象极其严重。闻同表情异常严峻，对原昌武道：“防污治污，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但是，就要过年了，外出打工的老百姓都千里迢迢赶回家，要尽量让他们有一个好的环境和家人团聚！” 原昌武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说道：“我的意见是省政府下发紧急通知，春节前后三周之内，对缺乏防污设施的企业全面停产，具备防污设施的严格合规排放，我亲自统筹监控。春节之后，所有企业按照省政府的整治方案和时间表推进。” 闻同道：“好，一定要让百姓过上一个祥和快乐的年！” 腊月二十六上午，原昌武带队飞赴东洲拜会东洲汽车董事长梅伦国，洽谈投资事宜。 汽车产业是铝、钢铁等金属材料消耗大户，对于居于产业链上游、渴望延伸进入下游分配到更大利润的矿冶企业来说，参股投资东洲汽车的汽车部件项目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按照东洲汽车的投资计划，金属材质汽车部件项目达产后年产值将达到70亿元的规模。这70亿元产值的投资，产品具有高技术含量、高附加值的特征，对于积极谋求经济结构调整，开展防污治污和环境保护的蜃西地区意义十分重大。 随同原昌武洽谈合作投资的蜃西矿冶企业共四家，包括晶木金属集团和蜃影矿业集团。 昨天原昌武召集蜃西矿冶企业开会，宣布了参股投资汽车部件项目的条件后，穆耀福第一个在达标排放承诺书上签字。 这个达标排放承诺书可不是随便签的，规定了严厉的条款，签署企业如果不能按照省政府防污环保整治方案和时间表执行的话，遭受的处罚将是其他企业的三倍。 绝大部分企业对省委省政府的治污决心和前景心存疑惑，虽然十分眼馋汽车配件项目，但最终还是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毕竟投资汽车部件项目获益是日后的事，存在不确定性，而投入成本防污治污却是眼前实实在在的支出。 另外，在他们固有的认知中，政府治污不一定能做好，但罚款十有八九会认真。 关成凤是犹豫再三才签的，内心意愿并不强烈。对于几家企业合作投资70亿元产值的汽车部件项目，家大业大的蜃影矿业集团还真不太看在眼里。 他之所以最终决定签，一是不愿意冒着得罪省委或者说闻同的风险，二是考虑可以借助这个项目为集团全面进入产业链下游开路，培育进入产业链下游的能力。 饶是如此，他还是玩了一个小花招，以集团下属一家子公司的名义鉴的承诺书，这意味着未来承担责任的仅限于这家子公司。 对他玩的小花样原昌武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并没有说破。对原昌武来说，需要的是关成凤的表态，并不苛求他一步到位执行省政府的整治方案和时间表。 蜃影矿业集团年营收数百亿，实力雄厚，对省内财政收入贡献巨大，背景自然也是复杂异常，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不能对其操之过急。 原昌武一行人乘坐的飞机在跑道边待飞时，一架来自天都的航班刚刚降落。这趟航班有两位颇为特殊的客人，一位是韩清影，一位是来蜃影秘密采访蜃西矿冶企业污染情况的时报记者况鲁然。 春节前后，无论地方政府还是企业，防范意识是最弱的，最适合记者秘密深入采访。 第1086章 热情澎湃的女人 让人痛心的是，敬业的况鲁然万万想不到，此行竟成为她人生的终点！ 飞机平稳飞行后，坐在头等舱第一排的原昌武回身对坐在第二排的关成凤、穆耀福等人道：“老关，老穆，有一件事我特别和大家强调一下，昨天省政府下发的春节前后蜃西矿冶企业停产限产紧急通知，务必要严格遵守，为老百姓过年创造一个尽可能好的环境。我不妨明确告诉各位，要从政治高度来认识这个问题，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在国内，事情一旦被赋予政治涵义，将具备压倒一切的威力！关成凤苦笑道：“我们能理解，会坚决执行。老实说，紧急通知对企业影响不小，真金白银哪！” 原昌武笑笑，交心道：“神机集团蜃影有限公司是蜃影矿业集团的客户，我的为人如何，你老关最清楚。财富这个东西，满足需要就可以了，人生有比它更有意义更值得去追求的东西！闻书记论述得很好，情感是幸福的三因素之一，心怀善念，尽责于民，不是很好的自我情感满足吗？” 到了花城住进酒店之后，韩清影给闻同发了一条短信：“我在花城，来看你！” 十几分钟后，闻同回过来短信：“你那么忙，来看我很高兴！” 韩清影笑了笑，快速地按击手机键钮，发出短信：“花城饭店总统套房，没有出门的打算。” 这次闻同回得很快：“抱歉之至，白天安排满了，只能去你那里吃晚饭，我请你。” 傍晚闻同到花城饭店总统套房，见面递给韩清影一只礼品袋，笑道：“一块天然白玉。” 礼品袋有点沉，韩清影拎着它放到会客厅的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拆开三层红绒布，露出一块形状、大小和小甜瓜相近的纯天然羊脂白玉。玉石表面的天然杂质已经被剔除殆尽，在灯光下温润莹透，纯净无瑕，如同凝脂。 羊脂玉价格昂贵，这一块是玉中上品，市价近百万。韩清影笑道：“这么贵重的礼物，受之有愧啊！” 闻同在她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笑道：“去年负责知识产权保护规划工作，你帮了我天大的忙，怎么是受之有愧？托朋友从和田买的，估计你会喜欢。” “怎么不雕刻出来？”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还是留给你自己来选择的好。” 韩清影抚摸着温润的玉石，看着闻同道：“你知道我钟情白色，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东西，还是不了解我！” 闻同尴尬地笑了笑，干咳一声道：“这次回国，是不是为了办事处的事？” “不是，没有什么特定目的，就是想来看你，想就飞回来了！” “谢谢你！”闻同岔开话题，问道，“饿了吧？去餐厅，还是去外面？” “不想出门，已经点了，送到这儿来，行不行？” “好，我没意见。” 韩清影起身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只小礼品袋，递给闻同道：“也给你带了一件礼物，一条领带。和你的礼物比，太寒酸了！” 闻同打开包装，是一条深蓝底色紫色暗斜纹领带，很喜欢，说道：“很好啊，很适合我，喜欢，真的喜欢！” 韩清影略略偏头打量着他，微笑道：“因为我了解你！” 收起包装，闻同问道：“办事处业务怎么样？” 韩清影律师事务所同时在东洲和天都设立办事处，相关审批手续在闻同关照下，在最短时间内就办了下来。 “很顺利，老同学们都很帮忙，你帮忙办执照，老厉、阿迅介绍了不少客户，真的非常感谢你们！”韩清影给闻同端来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说道，“你在人代会议上关于幸福的讲话，我收看了，充满了国内特色！” 闻同收回要去端茶杯的手，“哦”了一声，问道：“这是你的第一感觉？” “是的！”韩清影回答道，随即又说道，“不过，还是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始终围绕着‘人’，以‘人’为中心，以‘人’为根本。” 闻同摇了摇头道：“希望你后面的感觉，不是所有人都有才好！” “或者是我长期生活在另一个制度和文化下，也或者是我基于对你特别的看法和期待，视角不一样的缘故吧！没想到，国内的现状还是这样，变化缓慢，很让人沮丧！国家的存在是为了她的公民，而公民的存在从根本上不是为了国家，这是我的基本观点！” 闻同默然无语。韩清影往他面前挪过去，望着他问道：“人本思想，这是你内心的原始想法，是吗？” 闻同点头道：“是的，是内心的原始想法！” “果然是这样，我没有看错你！”韩清影突然站起身，在地毯上快速地走动着，很激动地道，“我系统地分析你这些年的作为，还有文章、言论，再结合我对你的直觉，得出这样的判断！闻同，你没有迷失掉自己，心怀远大理想，是好样的，很了不起！你知道吗？你刚才回答我的时候，眼睛是澄净的，我相信你的回答，完全相信！我真的非常激动，你没有让我失望，和我的判断完全一致，一模一样！人生只有做成富有挑战性的大事，比如改变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命运，轰轰烈烈，活得才有意义……” 韩清影的热情和反应出乎闻同的意料。他笑道：“你这样看我，让我很骄傲，也有巨大的压力，起码以后不能让你这位老同学失望，是吧？” “你不会让人失望的，不会的！我知道在国内官员做一件事有多难，受到种种难以破除的制约，又不能随便表达自己，所以我完全理解现在的你！你说，你现在是不是很无奈，很痛苦，很压抑？” 闻同指着坚实的墙壁，苦笑道：“前面是这个，你说痛不痛苦？” 韩清影笑道：“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绕开走，另一种是破墙而出！” 闻同双手一摊，说道：“绕不过去，没有路！” 韩清影大笑道：“那就砸墙！” 第1087章 记者暗访 闻同却没有接话，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水，赞道：“茶不错，泡茶功夫更出色！” 韩清影走过来斜坐到他沙发宽大的扶手上，一手撑住沙发靠背，一手扶着大腿，笑道：“这算不算政客作派？” 闻同失笑道：“一转眼就拿砖头砸我？” 韩清影审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容，端正，线条明朗，眼睛深邃，神情坚毅，此刻却带着一丝孩子式的狡黠。 她觉得心头某个东西轰然倒塌，一时间慌乱得无法控制自己，脱口道：“闻同，我一直单身你知道吗？一直单身，这么多年一直单身！没有过伴侣，没有家庭，没有孩子，只有孤家寡人一个！” 闻同一怔，半晌说道：“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就这么过来了！”韩清影喟然一叹，又道，“我忽然觉得像丢失了什么东西，一种非常珍贵的东西！” 闻同看着她道：“清影，人都需要一个家，事业再重要，是无法替代家的！” 韩清影默然良久，站起身慢慢坐到闻同对面，说道：“我订的是商务套餐，很简单，该送来了。” 她话音刚落，服务员敲门送餐来了。两人隔几而坐，边吃边聊，说着大学时候的趣事，没有再聊各自的工作和生活。 快九点的时候，闻同告辞。 韩清影送他到电梯口，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她忽然道：“那块玉石，我会一直原样留着，直到你认为该雕刻成什么！” ※※※※※※ 况鲁然的判断完全正确，蜃西的地方政府和矿冶企业果然处于不设防状态。临近春节，官员们忙着给领导拜年或接受下属拜年，企业开始放假，人心松散之下谁会想到有记者来暗访呢？ 不过，遗憾的是在省政府紧急通知的重压下，过半矿冶企业临时中止生产，在生产的也严格按国家标准排放，让她抓不住现行。 对这次采访她做足了准备，抽调精干人员成立采访小组，联系可靠的线人，甚至在几个月前就开始突击学习蜃西话。 在线人小邹姑娘的帮助下，她连续在上峪市主要矿区采访了五天，走村串户，实地调查耕地山林河流湖泊，获得了大量的录音、照片和视频。 采访小组几位成员分头行动，其他人在蜃西别的地方采访。 除夕下午，她回到花城市区和来蜃影旅游度春节的家人团聚，小组其他成员则各自飞回老家过年。 因为接下来几天要出门旅游，她没有和家人一起看春晚，而是把自己关在套房的卧室赶着修改整理稿件。 “峔龟山乡位于上峪市西部山区，全乡一万二千户籍人口，人均水田不足三分，人均旱地大约六分。这个乡有两大特产，一是丰富的铝土矿，二是蜜桔。十二年前，全乡第一次解决了温饱问题，主粮是旱地出产的玉米和小麦，水田产出的稻米是辅助口粮。也是在十二年前，乡里的铝土矿开始大规模开采冶炼。从八年前开始，全乡开始返贫，重新跌入温饱线下，或者说再次陷入严重缺粮状态。可怕的是，这种状态呈逐年加重的趋势，到今天全乡农业生产基本陷入瘫痪，迹近于无。出现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是，冶炼排放的烟雾让主要农作物无法生长，水质和土壤重度污染造成农产品检测严重超标，自然形成和人工修建的水利设施遭到严重破坏，让农业生产缺乏基本的灌溉保障。” “生存环境的极度恶化，让峔龟山乡出现移民潮，全乡一万二千户籍人口超过八千人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家乡。一种普遍的路径是，成年劳动力选择外出打工，然后把家中的孩子接过去，条件好一些的还把老人也接过去。崃砥村的邹水忠今年三十六岁，夫妻两个同在之水省一家皮鞋厂做工，每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两口子每月收入接近四千元。这份收入在打工的乡亲中算中上等，所以邹水忠四年前就把两个孩子和父母接到身边。两个孩子在读初中，每年的借读费、生活费等等开销在一万八千元左右，再除去一家人必不可少的租房和吃穿等支出，他们挣的工资所剩无几。他听人说村里被污染的水和空气会损害生育能力，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孩子接过去。他最大的愿望是孩子考上好的大学，尽快参加工作挣钱，改变家庭随时可能陷入崩溃的窘状，不过他的梦想最快也要在七年之后才有可能变为现实。” “腊月二十七，他听老乡说家乡的矿冶企业春节不让排污了，春节后省里开始整治，临时决定坐火车回家过年。他非常幸运，在火车站退票窗口买到了几张绿皮临客坐票，得以实现回乡梦。他和父母、妻子、两个孩子已经四年多没回过老家，实在是太思念了。他说，四年多没到祖坟上烧过香，祖宗都快不认识他了。” “这次回来邹水忠很快又有了新的烦恼，他父母不肯再跟他去之水省了。两位老人和儿子算了一笔账，他们去之水省，每个月拾破烂能卖三百五十元，晚上给上学的两个孩子做饭，节省孩子在外面吃快餐的钱，这样算下来每个月相当于六百元。但是，如果他们不在的话，房租、生活费等等开销就会省下来将近七百元。而且他们再跟过去的话，路上的交通费也要七百多元，以后回家至少又是七百多元。” “两位老人说服儿子的另一个理由是，听说新来的省委书记要整治蜃西的污染，村里的情况慢慢会改变。有乡亲说，新书记原来在外地就为老百姓做了许多好事，很得民心的。这一点点希望看起来是那么地遥远和虚无，但却让两位老人有了盼头。邹水忠说服不了父母，在经过一天的争论后，他决定先把父母放在村里，如果半年后污染还是原样再回来接他们。” 第1088章 出大事了 “为此邹水忠还要做许多事，大事一是修缮几年没住人的房子，二是把早已荒芜的旱地开垦出来。他发泄似地说，虽然污染严重影响农作物的生长、收成和安全，但总不能守在家里买粮吃，能种点什么就种点什么，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吃下去不当场毒死人就行！” “同一个乡十几里外的柯银财就没有邹水忠这样的命运，他的家庭已经濒于破碎，虽然他的名字很吉利。他今年三十一岁，在南方省磁砖窑场务工，每天工作时间十小时，比同乡邹水忠要少得多。不过他干的是重体力活，劳动强度比邹水忠还要高，所以挣的钱比邹水忠要高一些，每个月有二千五百元左右。他同样把两个孩子接到南方省读书，妻子也跟着过去，不过父母实在没有能力接过去，只能留在村里。他妻子得了骨硬化，比较严重，生活勉强能自理。因为孩子还小，她不得不拖着病躯照料他们，所以根本不可能工作挣钱。不幸的是，他父亲和母亲同样得了严重的骨硬化。这样全家的生活重担完全压到他一个人身上，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上过高中，有较高的知识水平，跟人说自己快要被生活压垮了。” “由于缺钱，他妻子只能断断续续地吃最便宜的药。医生告诉他，他妻子这个病是因为长期呼吸污染空气得的，让他既愤怒又无奈。他父母拒绝去医院接受治疗，只用一些基本不花钱的偏方土方。一家六口人，两个上小学，三个重病，全靠儿子透支健康从事重体力劳动所获得的那份并不丰厚的收入生存，所以他父母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有一点余钱也让给年轻的儿媳妇吃药。他们朴素地认为，儿媳妇年轻，应该优先得到治疗。” “柯银财知道很多地方有了乡村医保，他的愿望是医保也能到自己村里，解决妻子和父母治病的费用。有看过电视报纸的村民说，上个星期省里开人代会，讲了今年乡村医保要在全省普及到位。这条消息点燃了他的希望，为此在除夕前一天，他骑四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如果坐车的话，一来一回需要七元钱——去县卫生局问当副局长的表哥。他表哥告诉他，这是真的，省里今年将加大对贫困落后乡村的投入，预计今年七八月份会到他的村里。他表哥还告诉他，县里在省里和市里的统一安排下，正在制订计划，春节后就会报上去。柯银财心情好了一些，觉得生活不再那么灰暗，有了一些希望。他说，他盼着七八月份早点到来。” 修改到这里，况鲁然泪水夺眶而出，几乎没有办法再支持下去。每每看到这里，她都忍不住要落泪。 十几年的记者生涯，她见过人世间太多的丑恶、悲惨和不公，神经却还是那么地敏感脆弱。 她放下笔记本电脑，从床头柜上抽出纸巾拭泪，心里默默地祷告：“闻同，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兑现自己的诺言，给这些苦难的人一点生存下去的希望和勇气，满足他们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愿望！” “峔龟山乡的两大特产，丰富的铝土矿和蜜桔，并没有给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带来幸福。十年前，许多乡民以种植蜜桔为副业，贴补家用，甚至还出了一批种植大户。但自从矿土矿开采冶炼后，全乡生产生活陷入极度无序状态，老百姓开始集体返贫。原来繁茂的桔园，很多年前就消失不见了。侥幸存活下来的桔树，结的果子也没人敢吃，桔贩子更是绝迹于这块土地很多年。” “铝土矿给乡民带来的不是财富，而是毁灭性的灾难，他们并没有从丰富的矿藏中受益，包括获得一份工作。矿上和冶炼厂的工人，极少有当地人，绝大部分来自外省贫困的农村。这些工人的来源并不是通过寻常的公开招录渠道，而是由劳务公司统一‘送’来的。” “在峔崃山铝矿，高墙深院的厂区里盖着一排排平房，工人们就住在这里。老鲁今年四十七岁，在这座铝厂干了五年，一直没回过家。不是他不想回，而是厂里不让回，或者说不让他出厂区。他说，五年前劳务公司去村里招工，他和十位老乡来了这里。干满两个月之后，他才知道一千八百元的工资被劳务公司从厂里提走了，说是职业介绍费和培训费。事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扣工资，加上工厂劳动条件极其恶劣，他向厂里提出来不干了，想回家，结果被劳务公司毒打一顿后又给送回了厂里。从此他乖乖地在厂里工作，一天上十二个小时班，一年只有在端午、中秋、春节才能放几天假，不过也仅限于在厂区内休息。” “和老鲁一起来厂里的十位老乡，现在只剩下五个，加上他六个。长期在空气污染物严重超标的劳动条件下工作，那五个人有的患了氟骨病，有的得了尘肺病，丧失了劳动能力，被厂里清退了。其中有一位才四十四岁的老乡，回家不到半年就去世了。老鲁现在也不行了，身体多处骨胳出现明显变形，声带时常不自觉地痉挛。” “除夕前一天的傍晚，老鲁伫立在六个人一间的平房前，面无表情地遥望着远方，数千里外是他魂牵梦萦的家。他说，等他病情再重一点，干不动了，厂里肯定会清退他，他就可以回家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工友拉亮平房的白炽灯泡，昏黄的灯光从开着的门里照射出来，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潮湿的泥土地上，很长很长！” ※※※※※※ 大年初三，况鲁然正和家人在景区旅游的时候，忽然接到线人小邹姑娘的电话：“况副主任，出大事了，峔崃山铝厂偷偷开工，死了十几个工人，五个村民……” 况鲁然当机立断，对小邹姑娘道：“我马上赶过去，麻烦你再想办法安排我混进厂里！” 第1089章 超级大富婆 初三早上，闻同带着家人乘坐飞机赴天都给闻声提亲。 寿菡洁和爸爸妈妈、邢克坚、寿菡清到机场接机。见面时，寿菡洁的爸爸握着闻妈妈的手道：“嫂子，新年好，给您拜年了！这么远的距离，坐飞机还行吧？” 闻妈妈心情非常地好，乐呵呵地笑道：“这么远还行的，去美国就很累了。” 寿菡洁的妈妈满脸是笑，拉着闻妈妈的手不放，打量着她说道：“嫂子，您红光满面的，比上次更精神！” 闻妈妈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尤其是面对这位贵妇人亲家母，颇不适应，笑道：“天天闲着也没什么事，就在院子里种点菜，活动活动。” 寿菡洁的妈妈道：“这样好，舒心，又锻炼了身体！” 她转脸对寿菡洁的爸爸道：“你看嫂子，也不跳舞，也不做运动操，身体还比别人好，关键是心里舒坦！” 寿菡洁脸红红的，上前喊道：“阿姨，我给您拜年！” 闻妈妈顿时笑得更灿烂，嘴里答应着，眼睛看着寿菡洁不放。 寿菡洁被她看得脸越发地红，上前搂过她的胳膊，搀扶着她。寿菡清在一旁嘀咕道：“这小乖儿媳妇！” 招呼过闻妈妈，寿菡洁的爸爸才和闻同握手，非常客气地道：“闻书记，新年好，欢迎您！” 寿菡洁的爸爸不到六十岁，在军中担任闲职，级别不算太高，少将衔。闻同称呼他的职务，笑道：“寿副主任，给您拜年了！” 寿菡洁的妈妈走过来，也和闻同握手道：“闻书记，新年好！” 寿菡洁的妈妈五十多岁，看着才四十多岁，比实际年龄小不少。她和丈夫一样，在军中担任闲职，同为少将衔。 闻同也称呼她的职务，握手问候道：“王副院长，您好，给您拜年了！” 寿老住在西郊，车走外环路过去，用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和以前一样，寿老站到别墅台阶下迎接闻同和闻妈妈。 见面略作寒暄，众人客客气气地进到客厅坐下，聊着过年的话题。说了小一个钟头的闲话，闻妈妈对寿菡洁的爸爸妈妈道：“声儿不懂事，自己就定了婚期，也不知道这样合不合适？” 闻声和寿菡洁两人商量好了三月或四月订婚，六一节结婚，双方家长早就知道，谁也没有什么异议，但场面话还是要说到的。 寿副主任是父亲，爽快地接话道：“两个孩子感情好，自己商量好了，我们没有意见！” 寿菡洁的妈妈王副院长也道：“我们尊重孩子自己的意见，就是时间紧，要尽快准备，把细节考虑到位。” 寿老插话道：“不要大操大办，没必要的嘛！” 闻同道：“寿老，这是小声和小洁的终身大事，不能太简单了。妈，您说一说您的意思，看这样合不合适。” 闻妈妈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装在红包里的银行存单，递给寿菡洁道：“洁儿，阿姨给你的零花钱，拿着吧！” 这是提亲见面红包，不能推辞的。寿菡洁接了过来，说道：“谢谢阿姨！” 闻妈妈对寿老、寿副主任和王副院长道：“我的意见是，订婚放在天都这边办，婚礼放在花城办。本来放在美国最合适，就是国内的客人过去不方便，太麻烦了。等在花城办过了，他们自己再去美国办酒，招待那边的朋友。你们看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闻同在中江省的老宅被拆除后，他坚决地拒绝乡里重建，所以闻声的婚礼是不便回去办的。这事寿菡洁已经对寿老、爸爸妈妈讲过，他们也知道。 婚礼按理该当在男方家举办，所以闻声和闻妈妈、闻木秀、闻同、兰蕙芷商量后，决定折衷一下，放在花城。 去美国举行婚礼对国内的客人非常不便，象寿老、闻同这样的领导是不可能出国参加他们婚礼的。 这样安排合情合理，寿副主任道：“行，我们没有意见。” 兰蕙芷对寿菡洁道：“王姨，小洁，小声是没空的，具体的事我们商量，主要听你们的意见，行不行？” 王副院长是打算风光操办的，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兰蕙芷的话正中她下怀，答应道：“好，我们商量。” 在花城办酒远离天都许多人的视线，是合适的选择。寿老插嘴道：“去花城行，不过绝对不能大操大办，那样合适吗？” 他看着寿副主任和王副院长，不容置疑地道：“这件事情我做主，简单办！” 随即他又转向闻声和寿菡洁道：“洁儿，声儿，你们没意见吧？” 老爷子这么干，用意主要是维护闻同，不想让他惹上非议。他这么体谅，闻家这边自然不会有意见。 寿菡洁尽管很想把婚礼办得和师姐梅瑶瑶一般风光，但两家特殊的家世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先答应道：“爷爷，我听您的！” 闻声马上跟着含含糊糊地点头，没敢随便说话。 王副院长心里是很不乐意的，不过她可不敢冒犯老爷子的虎威，恭敬地道：“爸，您放心，我们不铺张，简简单单地办。” 她心想，不过分铺张可以，简单办是绝对不行的，反正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您老人家还能怎么地？总不能在婚礼上发脾气吧？ 大家接着商量了一些订婚的细节，寿菡洁起身去二楼洗手间。寿菡清立即起身跟进洗手间，把门关上，手一伸笑眯眯地道：“拿来？” 寿菡洁迷惑地问道：“什么呀？” “你婆婆给的‘零花钱’，我看看，是多少。” 寿菡洁笑道：“不就是个意思吗，能有多少，顶多一两万。” 寿菡清从她手中抢过红包，抽出存单一看，眼都直了，惊叫道：“我的天，老太太可真疼你啊，一百万哪！” 寿菡洁也吓了一大跳，满心欢喜地道：“怎么这么多啊！” 寿菡清羡慕得快要淌口水，伸手捏着寿菡洁嫩滑的脸蛋道：“提亲红包就这么多，订婚总不会比这少！小丫头，你多有福气啊，一结婚就是超级大富婆，财产一百多亿美金，美得你！喂，别忘了是谁给你牵的线，准备怎么感谢大媒人？” 第1090章 大冲突 寿菡洁心里美滋滋的，张开双臂搂住姐姐嘻嘻笑道：“姐，聚离软件富翁多了，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改嫁了怎么样？” 寿菡清抬手拍了她脑袋一下，笑骂道：“臭丫头，敢耍你姐，岂有此理！” 姐妹俩在洗手间嘀嘀咕咕，不时发出嘻嘻哈哈的低笑。外面客厅里众人聊起了春节晚会，正说得热闹的时候，周先昊急匆匆地走进来，把手机递给闻同，低声道：“原副省长的紧急电话。” 闻同和寿老等人打了一声招呼，走到客厅门外道：“老原，是我。” 那头原昌武急切地道：“闻书记，我工作出现疏漏，向你道歉！昨天上午我才去过上峪市峔崃山铝厂检查，我一走他们就偷偷开工，今天上午突然发生事故，车间现场死亡十几个工人，附近村民死亡五人。这个数字还没有得到最终确认，消息是省政府派驻上峪市督察组汇报过来的，当地党委政府至今没有主动汇报。我今天在缈峰山市检查，现在正赶往峔崃山铝厂！” 千小心万小心，到底还是出了这样的泼天大事。这事如果放在平时还好一些，赶在举国欢庆的春节，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不过原昌武并没有明显责任，是厂方胆大包天顶风开工，当地政府也有失察纵容之过。 峔崃山铝厂的股东是蜃影矿业集团，真实大股东是逮因利，他在幕后持股。这事闻同一清二楚，省内高层也都知道。 闻同压住怒火，沉声问道：“归省长知不知道？其他人呢？” “归省长那里还没来得及汇报，其他人应该知道，不过没有和我联系。”原昌武自然知道他说的“其他人”是谁，指的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逮德表。 “归省长人在哪里？” “应该在花城。” 闻同果断地道：“你马上向他汇报，我立即赶回去！”问题最关键的还不是死了多少人，而在于很可能诱发大规模群体性事件。 去年上峪市十万山区少数民族百姓聚集到市区，和警方发生重大冲突的事件给闻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闻同回到客厅，满脸歉意地道：“寿老，寿副主任，王副院长，省里发生突发事件，我需要立即赶回去，真是抱歉！” 寿老霜眉一扬，问道：“很严重吗？” 闻同简要地把情况讲了一遍。寿老立即喊过秘书，命令道：“马上联系军委，安排一架直升架，送闻书记到蜃影省上峪市！” 二十分钟后，闻同登上军用直升机，飞往上峪市。在飞行途中，他通过机载军用卫星电话联系上归曷聃，向归曷聃通报了自己的行程。 归曷聃已经接到了原昌武的汇报电话，正乘车往上峪市赶。两人在电话中简短地交流了一下意见，就应急事项初步达成一致。 机长通过空军参谋部联系上上峪市驻军，获知峔龟山乡虽然下着小雨，但不影响直升机降落后，决定直飞事发地点。 下午，直升机准确悬停到峔崃山铝厂上空。闻同取过望远镜透过舷窗往下看，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铝厂大门外宽阔的场地上聚集着密密麻麻的山民，和护厂保安、警察对峙着，双方正在发生严重的肢体冲突，情况混乱不堪。 他考虑了一下，对周先昊道：“马上联系原副省长，问他到了没有。” 周先昊拿起机载军用卫星电话，拨通原昌武的手机后问道：“原副省长，您现在在哪里？” 原昌武道：“我刚到现场，看到你们的飞机了，请闻书记接听电话……闻书记，我刚到现场，情况已经失控……到了，王伟他们都到了……嗯，好，我来落实……” 挂断电话原昌武把手机递给秘书，对身边的上峪市委书记和市长道：“闻书记到了，下达指示，要求马上平息事态！王书记，第一，请你马上通过大喇叭命令警察和保安放下警械，先行停止；第二，和老百姓沟通，劝解他们冷静，可以告诉他们闻书记亲自来现场处理！” 上峪市委书记王伟急得汗出如浆，从工作人员手中抢过大喇叭，挺着肥大的肚子动作异常敏捷地爬上车顶，对着喇叭高喊道：“我是上峪市委书记王伟，全体民警和保安听清了，请立即放下警械，停止冲突！请立即放下警械，停止冲突！” 警察和保安已经被老百姓分割包围起来了，哪里还有选择的自由。王伟急了，马上又高喊道：“乡亲们听清了，省委闻书记已经到了，乘坐空军直升飞机从天都赶回来处理，请大家冷静，马上停止冲突，马上停止冲突！乡亲们听清了，省委闻书记已经到了，乘坐空军直升飞机从天都赶回来处理……” 这话很管用，他喊第三遍时，老百姓情绪明显平静了下来，许多人停下动作仰头望向空中。 头顶几百米上方，一架军绿色直升飞机正盘旋着下降，机身巨大的军徽渐渐变得清晰。 在市委书记王伟喊话之前，已经有不少山民注意到了空中的直升飞机。他们开始以为是政府调来的部队，导致已经失控的情绪变得更加激烈，同保安和警察斗得越发厉害。 也有不少害怕的山民从人群中往外逃，一片混乱中结果造成不少人受伤。 闻同就是顾虑到这一层，担心造成误会，所以才没有贸然降落。 在万众瞩目中，直升机停到人群外边，闻同满脸严肃地走出飞机。他伸手拒绝了地方官员替他打伞，淋着小雨站在露天地里，接过王伟手中的大喇叭喊道：“乡亲们，民警同志们，我是闻同，现在要求你们保持冷静。我命令，全体民警放下警械，退到场外！” 人群已经停止了冲突。听到闻同下达这道命令，老百姓很自觉地给被包围的民警和保安让路，放他们到场外。 闻同看看两边已经分隔开了，心里安定了不少，再次喊道：“乡亲们，当务之急是救人，请大家积极配合，马上把重伤员抬到直升机上来，由直升机送往花城抢救！” 第1091章 迅速平息 救人如救火，大家立即行动，七手八脚把重伤员送到直升飞机上。 闻同再次喊道：“请大家把轻伤员送到车上，到市医院和县医院接受治疗。” 安排妥了受伤人员的救治，闻同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王伟走过来，脸色肃然地低声汇报道：“闻书记，冲突中三名保安、一名民警、两名村民丧生，我看需要控制住人群，增调警力来展开调查。” 闻同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问道：“能查得清楚吗？” 王伟犹豫着说道：“人证在现场，总能查出来的。” 闻同一听就知道他是想随便抓几个人滥芋充数，好向上面、向外界有个交代。民警、保安人数少，被山民分隔包围，混乱中你一拳我一脚，你一警棍我一石头，连人是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如何查出凶手？ 他又问道：“这么多百姓，几万人，你能保证不再次发生冲突？” 王伟顿时语塞。闻同问道：“铝厂伤亡情况到底如何？受伤的在哪儿救治？死者家属怎么安置的？” 王伟额头冷汗直冒，心虚地道：“事故和伤亡情况还在调查中，受伤人员送去了县医院和市医院，死者家属……” 闻同打断他的话，要求道：“请马上向归省长汇报，统筹调配全省医疗资源支援，尽最大努力做好救治工作！有必要的话，联系卫生部，请求帮助！” 他没有再理王伟，当机立断举起大喇叭喊道：“乡亲们，请大家尽快离开这里回家……” 人群中有人高喊道：“闻书记，铝厂毒气毒死的老百姓怎么办？环境污染怎么办？” 他的话象是有传染性，很快“闻书记，救救老百姓吧”的喊声排山倒海而来，声震天地。 这时候归曷聃赶到了，闻同简要向他介绍了情况。两人现场就处理原则再次进行了沟通后，闻同说道：“老百姓情绪很激动，我的意见是，第一全力救治伤者，一切费用由政府垫付；第二从速和逝者家属达成赔偿协议，立即兑现，先由政府垫付；第三耐心做好现场群众的工作，疏散人群；第四主动联系外省工人的家属，安排他们过来，交通食宿费用由政府垫付。” 归曷聃当然也知道逮因利是峔崃山铝厂真实大股东，听闻同没提事故调查，他心里掠过一丝异样，说道：“我没有异议，关键是这些百姓……” 他皱眉看了一眼激昂的人群，大感头疼。他不象闻同有着丰富的基层工作经历，碰到这种大规模的混乱局面一时不知从何下手，首先想到的就是调派民警、武警武力劝散。 闻同对上峪市委书记王伟道：“安排干部耐心说服群众，请代表过来，我、归省长、原副省长，还有你们，一起和代表座谈，沟通解释。代表可以多安排一些，这个没有关系。” 王伟答应一声，对市长道：“安排人多找一些雨衣和雨伞来，不要让群众代表淋着雨站在这里！” 说完他转向闻同、归曷聃、原昌武道：“室内空气不流通，车送伤员去了，只能站在这里了。” 他学精乖了，见闻同处理问题手段柔和，也顺手对群众代表表示了一下关心。 简单安排了一下，王伟从工作人员手中要过大喇叭，走到人群前喊道：“乡亲们，请大家放心，省委省政府决定，所有受伤人员尽最大努力免费救治，安排全省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如果有必要，会转院到外省，或者从外省请来医生。对于不幸去世的，将商谈赔偿，立即兑现！另外，省委闻书记，省政府归省长、原副省长和大家座谈，请愿意参加的和我们的干部一起过来，其他人请尽快散开回家，不要在这里淋雨感冒……” 老百姓见闻同等人和他们一样，始终站在雨地里没穿雨衣没打伞，头发衣服淋得湿漉漉的，一下子被感动了，慢慢停止呼喊，一部分家远的人开始离开。 十几分钟后，三十多位代表站到闻同等人面前。工作人员把雨伞发给他们，这个细节再次让他们感动。 等代表们都打上伞，闻同也从上峪市委秘书长手中接过伞，没让他帮助打伞。 他自己打伞，归曷聃等人也不好让人帮着打，一个个要过伞自己撑着。 现场很多群众站在旁边围观，你一言我一语，很吵闹。王伟拿起大喇叭喊道：“请大家安静，不要吵，保持安静……”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一齐看着省市领导和代表。大家都站在雨地里，天气阴冷潮湿，这种方式“座谈”倒有利于提高效率。 不过真和浑身湿漉漉的省领导面对面，代表们反倒少了底气，没有那么多的话要“谈”了。 一位瘦个子中年男人高声问闻同道：“闻书记，铝厂毒气毒死了村民，政府一定要调查清楚，按法律规定惩罚铝厂的人！” 闻同答复道：“请大家放心，政府会依法追究责任的。对于造成的污染，政府已经安排专家下来，一是监测空气质量，二是指导大家做好预防工作。请大家注意，干部和专家已经去各个村子进行宣传，帮助大家。” 另一位山民问道：“闻书记，铝厂毒死人，我们特别害怕，要是又有厂子出事怎么办？” 闻同诚恳地道：“发生这件事，是一个意外，也反映了我们的工作存在很大不足。正是过年的时候，让大家受到惊吓，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向大家郑重道歉！” 说完，他神色肃然地面向人群弯腰鞠躬。他的这个举动冲破了官场的某种樊篱，显得另类和出格，很出乎现场官员们的预料。 到了这个级别的高官，何时见过有向民众公开承认错误并道歉的？至于向民众鞠躬，那就更不要想了。 闻同做出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在上层的有意引导下，现在政界的风气已经有所变化，就当一回出头的椽子又如何？ 第1092章 遭遇仇视 原昌武见人群中有人用手机拍照，连忙招手唤过周先昊低声道：“周副主任，赶紧安排人过去，让他们把照片全部删了，不能拍照！” 市委书记王伟站在归曷聃和原昌武身后，面无表情地望着闻同弯下去的背影，心里琢磨着如何善后。 出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总要人出来承担责任的，不是你就是我，不是我就是他。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闻书记，你来蜃影时间很短，没有责任，不用道歉！” “闻书记，我们知道你在云缈省和边湖市的情况，我们拥护你！” “闻书记，我们相信你！” …… 闻同直起身，迅速打断他们的呼喊，大声道：“请大家安静，由省政府原副省长给大家做解释。” 原昌武上前两步，开口道：“首先，我向大家道歉！请大家放心，中央和省委省政府，都对蜃西地区的环境问题非常重视。这次的事故，给了我们深刻的教训！接下来，我们会加强监管，强化检查，预防再次发生事故，伤害到人民群众的健康！” 有人问道：“蜃西污染这么严重，政府管不管？到底什么时候解决？” 另一个人接话道：“以前上级来检查，厂子就停产，检查的一走，还是老样子，都是唬弄老百姓！” 围观的人跟着起哄，你一句我一句，场面又开始失控。闻同看了一眼归曷聃。 归曷聃向工作人员要过大喇叭，上前几步喊道：“请大家安静，保持安静！” 等噪杂声稍稍平息下来，他高声说道：“刚才原副省长讲过了，对蜃西地区的环境问题，中央和省委省政府都非常重视，会采取切实措施开展整治的。但是，涉及这么多的企业，这么大的地域范围，它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一个相对较长的过程，需要时间，请大家耐心，也请大家放心！” 这是实际情况，老百姓也能理解。尽管没能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承诺，大家没有再问什么，开始主动散去。 闻同对归曷聃道：“一起去看看死者家属吧。” 归曷聃是很不想去的，但闻同提出来了，他没法回避。 市政府和县里的领导分头到死亡村民的家里，一方面做家属的工作，另一方面商谈赔偿。 蜃西地区发生此类事故不是一次两次，官员们处理起来很有经验，没把五位死亡村民的家属集中到一起谈，以防局面失控。 死亡的五位村民，都是铝厂旁边峔龟山自然村的，有三位是年迈的老人，另两个是幼儿。让人痛心的是，这两个李姓幼儿还是亲兄妹！ 闻同和归曷聃到这家的时候，市里一位副市长和县里一位副县长正在安抚家属。兄妹俩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七姑八姨，坐在停放遗体的床前，哭得几乎断肠。 两具冰凉僵硬的幼小躯体并排躺在温暖柔软的被褥上，身上盖着白布，面部紫胀，残留着死前的痛若表情。 闻同的心一阵剧烈的抽搐，强行扭开发僵的脖子，走到孩子的爷爷奶奶面前，蹲下身劝慰道：“老人家，孩子不幸，我们有责任，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孩子！请你们暂时放下悲伤，料理孩子的后事，让孩子走得尽量轻松一些……” 老头老太太年龄不小，耳朵有点背。上峪市副市长大声说道：“老人家，省委闻书记，省政府归省长、原副省长来看你们，不要太难过了，会伤身体的，好不好？” 死者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是老实人，听到副市长这么说，都呜咽着放低哭声。 旁边一个中年妇女恶声道：“人都死了，书记省长来了又怎么样？还能活过来？有个屁用！” 另一个中年妇女背过身去骂道：“早都死哪儿去了，出了事个个地跑来，还不是怕丢了乌纱帽！” 归曷聃、王伟等人脸色很不好看，一个个表情尴尬。闻同不以为意，对家属的态度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坦然说道：“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就该挨骂。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再次向你们道歉！”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叫嚷道：“你刚才说了，政府有责任，那政府就要赔钱！两个孩子都被毒死了，赔偿钱，丧葬费，精神损失费，孩子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赡养费，都要一笔笔地算清楚！” 闻同点头道：“人已经不幸去世，再多的钱也换不回来。但是，事情已经这样，给受害家庭补偿是应该的，合情合理！我在这里表个态，请市委市政府、县委县政府严格落实省委省政府的要求，对逝者家属做好经济补偿工作！这项工作，由省政府副省长原昌武同志全权负责，我会过问结果！” 不幸死于事故的两个孩子还是幼儿，那个男人连他们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赡养费都要算上，这就有点胡搅蛮缠了。 但以往事故死者每人视情节轻重和户籍情况仅赔偿五到七万元，实在让闻同无法容忍。这么低的赔偿，简直是对生命的极度漠视，对死者和生者的极大不尊重，对掌控权力和财富资源者的过分纵容！ 对于这次事故的死者，无论是外省工人还是本省被祸及的村民，无论是城市户籍还是农村户籍，他决定一视同仁，将赔偿标准提高到原标准的十五倍以上。 为了安抚受害者，迅速稳定人心，避免诱发更大规模的冲突，这些钱先由政府垫付，最终肯定要由责任企业承担。 探视过死亡村民的家属，闻同又进入峔崃山铝厂了解情况。在事故现场，闻同问王伟道：“调查有结果了吗？” 闻同一直没有要求由省里派人来调查，甚至没提省政府派驻上峪市督察组参与调查，这让王伟心安了不少。 王伟谨慎地答道：“事故原因是一名维修工人因为上班早退，被厂里按规定处罚，他怀恨在心，出于报复损坏了烟气管道，导致车间内蓄积过量有害烟气，造成工人窒息死亡。” 第1093章 毁尸灭迹 王伟说：“死亡的五位村民，恰好在厂区边上一处山凹活动，受到短时间内过量排放的烟气伤害后，丧失了行动能力，同样窒息死亡。按照节前省政府紧急通知的要求，峔崃山铝厂属于停产范围。我们调查过，蜃影矿业集团明确下文到铝厂，必须严格遵守省政府通知的要求，不得违规开工生产。集团也派人来现场督察过多次，三令五申省政府的通知要求。但铝厂生产副厂长为了多拿效益奖，擅自决定违规开工生产，最终造成这次意外事故。” 事故发生的真实原因是不是完全如他所说，众人心里画着极大的问号。至于生产副厂长，明显是替罪羊。昨天副省长原昌武还来检查过，蜃影矿业集团又“三令五申”，他一个生产副厂长就敢顶风开工生产？ 归曷聃面无表情，眼神飘向空中某处，仿佛在听王伟的汇报，又好象没有听。对于闻同决心整治蜃西地区的环境污染，他始终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不反对，也不参与。 见闻同、归曷聃、原昌武等人一言不发，王伟硬起头皮接着道：“工人死亡数字，已经调查核实清楚，共九人，都是外省的。” 平息这起大规模群体性事件后，闻同先回花城，归曷聃、原昌武留下继续指挥处理善后事宜。 ※※※※※※ 线人小邹姑娘的男朋友在峔崃山铝厂当保安，因为长期工作在厂区，患上了尘肺病。还好，他的病不严重，还在早期。 小邹姑娘对厂子的无限制排污和恶劣的劳动条件深恶痛绝，时常在网上发帖子揭露蜃西地区的污染。况鲁然注意到了她，一年前开始和她接触，有偿请她和几位朋友当采访小组这次暗访的线人。 有了她和男朋友的帮助，况鲁然第二次成功混入厂区。和上次一样，这次进来她女扮男装，穿着臃肿的破棉服，戴着安生帽、口罩和护目镜，脸上满是灰尘，全身上下肮脏不堪。 当大量群众聚集到厂外的时候，况鲁然趁着厂子内外一片混乱，潜入事发车间，藏身在设备后面隐蔽的角落里。 车间里的情形异常恐怖，一堆尸体乱七八糟堆在中间空处，死者面部极度惊恐痛苦的表情让她不住地发抖。 她强忍住愤怒和激动，取出藏在身上的微型数码相机，对着尸堆连续按下快门。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离开车间时，五六个保安进来了，在尸体前胡乱翻看一阵后，开始做出让况鲁然几乎发疯的事来。 为首的保安点出九具尸体，让手下抬出车间，随后开始让他们把剩余的尸体一具一具地往烈焰熊熊的炉膛中扔。 况鲁然咬紧牙关，把发抖的双手贴在设备上，让袖珍数码摄像机一侧靠着设备，免得摄录时晃动影响成像质量。 当保安往炉中扔第六具尸体时，死者的面部恰好对着她藏身的方向。当看清尸体的面容时，她一下子惊呆了，腿一软跪倒在紧硬的水泥地面上。 那是老鲁，渴望着回到几千里外家中的老鲁！ 这边的响动惊动了保安。为首的保安往况鲁然藏身的角落张望着，迟疑了一下开始朝这边走来。 况鲁然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胸膛，身体不住地瑟瑟发抖。她死死地靠在设备上，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保安队长穿着大头皮鞋的脚踏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扑”“扑”“扑”一声一声，敲击在况鲁然的心脏上。 近了，近了，况鲁然清晰地看见他毛孔粗大的面部上，左脸颊长着一颗拇指盖大的黑痣，黑痣上几根粗硬的毛发上落满了灰尘。 “啊……”一名保安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干着这惨绝人寰的事，让保安神经崩得紧紧的，脆弱得经受不住任何刺激。 保安队长浑身一哆嗦，回身怒吼道：“鬼叫什么！” 那个保安脸色煞白，指着地上的尸体哆哆嗦嗦地道：“活……活……活着……眼睛……眼睛动……手也动……” 保安队长急速往回跑，把手伸到“尸体”的鼻子底下探了探，果真还有气息，而且气息还很粗重。 他看着“尸体”扭曲灰败的面孔，半晌一咬牙恶狠狠地吼道：“扔进去，逮大老板说了，不问死活，一个也不能留，谁留下一个，就让谁代替！” 把活人扔进炉子里烧化，那可是谋杀，是严重的刑事犯罪！这是常识，再不懂法律的人也知道。 保安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动手。保安队长面部肌肉不住地变形，阴毒的眼神在手下们脸上转来转去。 一名保安大着胆子道：“金队长，这可是活的，昏过去的，是活人！” 保安队长反问道：“活人怎么了？” 另一个保安颤声问道：“金队长，逮……逮大老板是谁？” “你问得太多了，活腻了是吧？”保安队长回答道。为了防止泄密，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把犯罪团伙成员一起拉下水，大家绑到一条船上。他略一考虑，命令道：“都过来，一起抬着扔进去！” 被这件意外出现的事一搅和，保安队长忘了去察看况鲁然藏身的地方。指挥保安扔进去最后一具尸体，看着炉中全部尸体化为灰烬后，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好了，把炉子灭了，晚上去我屋里领奖金，一人一万五！老板最讲情义，说话算话，一分也不会少大家的！不过，要是有谁嘴上不牢，哼、哼，刚才往炉子里扔大活人，你们都看见了的，活着躺在里面可不太好受哇……” 角落的况鲁然一阵恶心，狠狠地掐住自己的喉咙才没有发出声响。等保安清理完现场离开车间很久，她才敢活动身体。 她忍住恶浊空气的刺激，一直等到天完全黑透了，才悄悄地摸出车间，藏身于厂区小花园的灌木林中。 后半夜，她取出预先藏在林中的带有金属长挂钩的绳梯和一根长竹竿，潜至围墙边，用竹竿把绳梯抻到高高的围墙顶上挂实。 第1094章 妖风魔雨 站在围墙顶上，况鲁然回身望着黑咕隆咚的厂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时不幸发生了，旁边村子里不知道谁家燃放烟花，恰好一只烟花飞到她头顶上空炸亮。璀璨的焰火惊动了巡夜的保安，也暴露了她的行踪。 在村子里一户亮着灯的人家低矮的围墙外，她被追来的保安当头一棒击倒在地，发出一声响彻夜空的惨叫后告别了人世。 傍晚时分，县政府副县长把赔偿款和丧葬费存折递到孩子父亲手上，取走收条和签过字按过指模的协议离开了。 同时失去一子一女两个孩子，让李家陷入无限的悲痛。虽然是未成年的孩子，李家人还是决定按照风俗习惯，为他们点上长明灯守夜。 后半夜的时候，狭小的前院围墙外忽然传来一阵呼喝声，随即是一声长长的惨叫。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的孩子的家人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相互看了一眼，很快明白是铝厂的保安在追打逃走的外省工人。 这种事他们不是第一回经历，每年都会上演几次，有的时候还听说出逃的外省工人被打死。 奇怪的是，听叫声是女的，铝厂是没有女工的。 等院外嘈杂声消失了，一个守夜的男亲属说道：“去看看吧，别出了事，惹到我们头上。” 院墙外的泥水地里一片杂乱，并没有留下血迹什么的。李家人和亲属松了一口气，关上院门又回到院子里。 众人刚要进屋时，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亲属忽然说道：“那是什么东西？”说着他走过去，从干草堆上捡起两只灰黑色的革质小包。小包沉甸甸的，他捏了捏，很硬。 一位在天都读大学回家过年的亲属要过包，打开看了看说道：“是相机和摄像机！” 回到屋里大学生亲属打开相机和摄像机，令人发指的一幕幕出现了。李家人和亲属吓呆了，连自家的不幸都忘了。 大学生亲属推测道：“估计是女记者暗访，被发现了。” 孩子的父亲胆小，说道：“快扔进灶里烧了吧，别惹祸上身！” 一个亲属说道：“不行！铝厂祸害你两个孩子，这是犯罪证据，举报上去，让他们坐牢吃枪子去！” 另一位亲属也说道：“我们是一家的，谁也不会往外讲，偷偷去举报，不让别人知道。” 孩子的父亲看了一眼床上冰冷的儿女，血性上来了，恨声道：“我恨他们，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我要举报，拿着这些东西去省里告状！” 捡到相机和摄像机的亲属道：“我看姓闻的书记还讲道理，会管的。” 大学生亲属是两个孩子的亲舅，他咬着牙道：“到省里不行，官官相护，是告不发的。你们看到录像里说了，姓逮的是公安厅长的儿子！姐夫，先不要着急，等一阵子看看情况再说。女记者把东西扔进来，以后还会回来要的。如果她吃不住打，招出来了，铝厂的人就会来要。我们都不能往外说，谁说出去，铝厂知道了就会杀人灭口的！” 亲属们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个个点头不已。大学生亲属又叮嘱道：“如果有人来找我们，让我们作证，或者问我们什么，就说不知道，睡着了，千万不能开口！” ※※※※※※ 回到花城，闻同先去医院探视重伤员。省卫生厅集中全省最好的医疗力量，又通过卫生部从天都调来三名专家，全力对重伤员进行抢救。 分管副省长黄唯玉和厅长一直在现场，协调指挥抢救工作。在医生们的努力下，除一位村民和一名保安仍处于濒危状态外，其余伤员全部脱离了生命危险。 从医院出来，闻同没有回家，直接到省委大院。滕宗渊接到周先昊的电话通知后，已经在他的办公室门外等着。 他一个人进到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把情况向中央领导做了详细汇报。在电话中他完全依据上峪市委书记王伟的汇报，包括事故原因和死亡人数，稍有区别的是加上了“初步调查”四字。 周先昊则把滕宗渊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向他介绍情况。 打完电话，闻同把滕宗渊叫进自己的办公室，说道：“情况很明显，老逮和上峪那边有了联系，形成了一致。” 滕宗渊点头道：“他始终不露面，背后只怕在加紧安排，合纵连横，上下活动！” 闻同取出烟，递给滕宗渊一支，自己点上一支，吸了一口叹道：“蜃西，真是妖风魔雨，铜墙铁壁！” 滕宗渊自己点上烟，慢慢吸着，快吸尽时开口道：“我的意见是，时机还不成熟，静观其变的策略不变，甚至不妨放手让老逮去折腾，麻痹他的神经。不过，不能失去主动权，要站在空中看着，让他在地上折腾，最终孙猴子是跑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 周先昊突然打电话进来道：“闻书记，黄副省长电话。” 闻同心里掠过一丝不祥，对着话筒道：“黄副省长，是我，闻同。” 那头黄唯玉汇报道：“闻书记，频危的村民和保安没能抢救过来，医生们尽了最大努力，无力回天，非常地抱歉！” 闻同沉默了几秒钟，沉痛地道：“请做好家属安抚工作，同时代表我向医生们的努力表示感谢，希望他们再接再厉，尽早让伤员们康复出院！” 放下电话，闻同咬牙道：“八人死于冲突，至少十四人死于烟气泄漏事故，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滕宗渊看了看表，说道：“是不是把常委们请过来，研究一下？到了明天，记者们就该拥过来了！” 闻同冷笑道：“明天？今天就来了一堆，全都被民警挡在了路上，办案嘛！” 能调动无数警力以查办案子的名义从四面八方把记者们挡在路上，不让他们进入事故发生地，除了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逮德表，在蜃影省谁还有这样的能量？当然，闻同、归曷聃除外。 第1095章 阵营分明 滕宗渊道：“主动召开新闻发布会，有所选择地向公众披露信息，有利于缓解社会舆论压力，也是不错的掌控主动权的方式。还有，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事故的发生对于接下来蜃西环境整治的开展是有利的。可以以事故为契机，适当让全国舆论来参与和推动环境整治工作，消解来自于方方面面的阻力。” 闻同点了点头，拿起电话对周先昊道：“你打电话问问，归省长、原副省长到了哪里？还要多久能到？” 一分半钟后，周先昊打进来汇报道：“归省长、原副省长离花城只有八十公里，预计四十分钟后到。” 闻同道：“好，请秘书长通知下去，五十分钟后召开常委扩大会议，严副省长、黄副省长、环保厅、安监局参加。另外，让宣传部蒋部长马上过来。” 上峪市发生这样的大事，省领导们很有经验，都守在家里没敢出门，外出走亲访友的也都及时赶了回来。 事故发生后，蒋弈论受命协调中央新闻监管机构、各兄弟省市区新闻监管机构和全国各大主流媒体，处理新闻报道事宜，一直守在办公室没敢离开。 接到周先昊的电话，几分钟后他赶到闻同的办公室。等他坐下，闻同把情况做了补充介绍，问道：“事故重大，又正值春节，影响极为恶劣，社会公众非常关心，你有什么意见？” 蒋弈论思忖片刻，琢磨出了闻同的意思，说道：“与其被动封堵，不如主动疏导，可以考虑主动向公众披露信息，尤其是对事故的善后处理方面。我认为，尽管冲突造成八人丧生，但及时得到平息，很好地缓解了老百姓激昂的情绪，各项善后措施也适时有力，是能够取得公众理解的。” 闻同要的就是他的支持，立即说道：“好，你抓紧拟出新闻稿件，拿到会上研究。” 五十分钟后，常委扩大会议准时在大院主楼顶层会议室召开，由原昌武通报事故详细情况及善后处理。 听原昌武通报时采用上峪市委书记王伟的调查结论，逮德表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春节期间发生如此震惊世界的大事，一下子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让他承受着空前的压力，内心分外忧惧。 虽然中央始终保持沉默，许可蜃影省自行处理，省委同样没有过分插手处理，但表面的平静下面是什么，后续会发生什么，现在还远远无法预测。 宦海沉浮数十载，他很明白这些。 原昌武通报完毕，闻同道：“请大家就相关问题，包括责任追究，谈一谈看法。” 场面陷入沉默，逮德表就在这里，谁也不肯轻易开口。归曷聃轻咳一声，说道：“事情的发生，既有特定情况下的意外因素，也有历史和客观原因。当前的重点，一是继续做好善后工作，主要是外省死亡工人的安抚赔偿工作；二是加强监管，防止再次出事，需要立即开展一次全面的督查。” 这是要务，闻同点头表示赞同。听他绕开责任追究不谈，纪委书记蒋湖棹心道，老归你就继续踩平衡置身事外吧，越置身事外你就越靠外！ 不等副书记晏敏敦开口，他抢先说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从这次事故中，我们应该吸取深刻的教训，及时总结，及时规范。对于责任人和责任单位，要依照相关规定予以追究，不能姑息！” 常务副省长井思酎马上接口道：“我的意见，对于负有直接和主要责任的峔崃山铝厂生产副厂长卢海东同志，应该追究法律责任。作为单位一把手，厂长刘文强同志负有间接和连带责任，同样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县里主管部门的分管领导和具体负责同志，没能很好地尽到职守，要承担党纪政纪处分！” 他这一说，代表的是“蜃西板块”的意见，意味着为责任追究给出了坐标值。 晏敏敦终于开口道：“蜃西地区连番出大事，一次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引起全国全世界瞩目，我看反而有利于问题的解决。对于蜃西的环境整治，我认为，非常有必要，势在必行！” 这是他第一次旗帜鲜明地表态支持对蜃西地区的环境整治，众人不无讶异。 省委秘书长李越踵顺着他的话路道：“这是蜃西地区的一个契机，可以借此机会，争取国家资金支持，包括重大生产性投资项目。” 蜃西地区固然污染严重，蜃南地区好也好不了太多。省委常委、副省长王自泊语带双关地道：“可以顺便把蜃南地区一并带上，有利于促进整个蜃西、蜃南的发展！” 晏敏敦很不客气地反击道：“蜃南位于蜃西下游，水和风带来的污染相当严重，问题很大！把蜃南地区一并带上，确实很有必有！” 这也是实情，容不得否认。省委常委、花城市委书记雷耕松说道：“花城南部部分地区，受到化工污染已经十几年，对当地百姓的生活和生产造成很大的影响。我们不能坐视，准备从两方面着手，一是请求省里统筹解决，二是自力更生。” 花城南部和蜃南接壤，多年来一直被蜃南污染殃及，为此两地没少打嘴皮子官司。 见会议有转化为地区之争的趋势，闻同开口道：“全省水土相连，污染治理、环境保护是一体的，不要割裂开来。” 组织部长佟乍现突然说道：“事故发生后，上峪市委市政府迟迟没有反应，既未能及时预见和阻止群体性事件的暴发，最终酿成八人死亡、多人不同程度受伤的惨烈后果，也没有第一时间向省委省政府汇报请示！” 蒋湖棹语气严厉地道：“这是严重不负责任的态度，上峪市委市政府需要向省委、省政府做出详细的说明！” 王自泊说道：“春节期间各地党委政府神经个个绷得紧紧的，发生这样的事故，上峪市委市政府承受着巨大压力，力求把问题解决在本市，没有第一时间向省委省政府汇报，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1096章 掩盖冤案 李越踵淡淡地道：“事故发生后，上峪市委市政府未能在正常反应时间内到达现场，的确是神经绷得太紧的缘故！” 井思酎面无表情地道：“地方党委政府的工作异常复杂，需要给他们提供一个相对宽松的干事环境，多一些支持，少一些束缚。” 晏敏敦道：“不能把支持和宽纵等同！” 见各方态度渐渐明朗化，闻同开口打断道：“请省纪委、省委组织部会同省政府，提出具体的责任追究意见，报常委会议研究决定。具体由湖棹同志牵头，组织部配合。” 听闻同把省政府加了进来，井思酎、王自泊、雷耕松不再提出异议，逮德表再次松了一口气。 井思酎、王自泊一个是常务副省长，一个是副省长，都是省委常委身份，对省政府参与责任调查和追究自然是希望见到的。 井思酎提出的责任处理意见虽然避开了上峪市一级领导，但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故，市委市政府完全免责是不可能的。 归曷聃闻弦歌知雅意，随即道：“政府这边，就由自泊同志配合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蒋弈论取出临时拟就的新闻稿件，说道：“我们对国内外媒体尤其是互联网的相关消息进行了详细了解，发现存在猜测成分，出现一些不实传播。我的意见是，主动召开新闻发布会，及时向公众披露信息，让公众知情，以正视听，这也有利于更广泛范围内缓和社会矛盾。” 逮德表眼皮急跳，不自觉地咬了咬牙，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蒋弈论看着闻同，等待他的许可，实际上稿件已经报闻同审过。 闻同点了点头，说道：“请念出来我们听听。” 蒋弈论展开稿件，先把事故的基本情况做了说明，随后以更大的篇幅详细说明省委省政府的各项善后措施，包括紧急救治伤员、主动联系并接来死亡工人的家属、对死亡人员的赔偿、事故后加强监管的各项措施，等等。 新闻稿不短，大约两千字，他用了十多分钟才读完。 王自泊第一个提出质疑，问道：“对于事故原因和结果的调查，已经有了结论，怎么还是用‘初步调查’来表述？” 这个问题非常关键，四个字存在则意味着事情还没有结束，省委、省政府保留着进一步调查的可能，去掉则意味着到此为止，剩下的就是善后、全面督查和视情问责了。 蒋弈论回答道：“根据以往类似事件的处理经验，公开信息中表达方式留出余地是很有必要的。” 王自泊反驳道：“以往留出余地，是因为调查没有结束，没能及时得出结论，和现在情况不同，怎么能作为依据？” 井思酎道：“要说以往，无论省内还是兄弟省市，出现此类情况的时候，对新闻界是谨慎的。依我看，没有必要搞新闻发布会，媒体报道以世界新闻社的通稿为准就够了。” 蒋湖棹道：“这次的事件和以往不同，后果严重，时间巧合，影响范围大，主动披露相关信息是有必要的。” 原昌武第一个明确表态道：“我完全同意蒋部长的意见！” 晏敏敦微微瞥了归曷聃一眼，说道：“我不反对！” 随后佟乍现、李越踵也明确地表示了支持。归曷聃这次没有再含糊，最后一个明确表态支持。 到了这个时候，虽然闻同还没有正式表明态度，但支持的已经占了多数，等于蒋弈论的提议得到了会议通过。 第二天下午，时报发函到蜃影省委宣传部，告之报社记者况鲁然到上峪市采访，已经失去联系十四个小时，请求宣传部协助查找她的下落。 这封函件引起了蒋弈论的警惕，在通信高度发达的今天，一名资深记者在人口密集区失去联系十四个小时是很不寻常的。 他立即把函件转至上峪市委，要求尽快落实反馈。 几个小时后，上峪市委回复省委宣传部，昨天晚上峔崃山铝厂保安巡夜时，在厂区围墙外发现一具女性尸体。 市公安局接到报案后，连夜赶到现场勘查，发现了翻越高墙的绳梯和竹竿，最终认定死者为失足倒栽至墙下死亡。 接到报社转达的消息后，已经在上峪市的况鲁然的丈夫立即赶到市公安局，要求核认尸体。 市公安局在核实他的身份后，由两名刑警陪同他到临时停尸房。 况鲁然还是临终前那身装束，穿着臃肿的破棉服，全身上下肮脏不堪。她丈夫颤抖着手揭开盖在她脸上的白布，临时停尸房的灯光虽然十分昏暗，但对于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爱人，他还是清晰地感觉出她脸上极度的慌乱和恐惧。 爱人是偷偷潜入厂区暗访的，他心里装着极大的怀疑，立即俯身去察看她颅顶的伤处。 伤处的血渍已经凝结成紫黑色，沾着泥浆和细小的砂砾，看着确实是触地死亡的。 但他很快发现不对，伤口的位置、形状和倒栽到高墙下摔死的情形不吻合，而且伤处似乎被处理过。 他取出相机，准备拍取照片，却被陪同的刑警阻止了。 况鲁然的丈夫暴跳如雷，和两位刑警发生激烈的肢体纠缠。但两位刑警坚决地抓住他的手不放，表情木然，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地摇头拒绝他。 万般无奈之下，她丈夫只得放弃拍照的打算，但要求留在停尸房守护妻子。刑警依然拒绝他的要求，强行把他拖出房间，“请”出市公安局。 她丈夫愤怒得失去理智，从旁边一家饭店抄来一把椅子，照着公安局大门上挂着的大木牌子乱砸，一边砸一边怒吼怒骂。 直到大木牌子被砸落到地上，公安局终于出来人再次把他带进去，不过这次是以拘捕的形式。 当晚九点，时报一位刘姓副社长赶到上峪市。在他的斡旋下，市公安局释放了况鲁然的丈夫。 刘副社长在察看况鲁然的遗体后，同样起了疑心。 第1097章 总有一代人会找回清白 在电话征得报社社长同意后，刘副社长代表报社连夜和蜃影省公安厅交涉，要求引入天都知名外科专家联合对况鲁然的遗体重新进行勘验。 对他的要求，蜃影省公安厅拒绝接受。 从市公安局回到宾馆，况鲁然的丈夫向刘副社长出示了手机短信。短信是况鲁然潜伏在厂区小花园灌木林中的时候发给他的，一共二十多条，把她在车间看到的一幕幕简要地告诉了他。 刘副社长看过短信，沉默了很久才道：“对于况副主任的勇敢和敬业精神，报社和我个人是非常敬佩的。不过，这些短信无法作为关键证据，只能作为线索。” 况鲁然的丈夫急切地道：“她离开我来上峪市之前，随身携带了相机和摄像机，肯定把看到的拍下了，要是能找到……” 公安局向他出示的况鲁然的遗物清单中，只有一只钱包和手机，此外再无他物。 因为是暗访，况鲁然担心被发现搜身，所以没有携带记者证和身份证，连手机短信收发后也立即全部删除。 刘副社长摇头打断他道：“可能性太小了，估计已经落入……”他打住了话头，没有根据的事，不便猜测。 况鲁然的丈夫说道：“我觉得应该暗中查一查，一是她有没有交给线人小邹姑娘或者她的保安男友，二是有没有藏到某个地方。” 刘副社长沉吟着道：“可以暗中了解一下，不过，事情异常地复杂，已经不是你我能驾御的，需要由报社来决定。这样，我再给社里打一个电话，汇报一下情况，听候指示。” 时报保持着克制，没有利用自身广泛的信息传播优势对事情进行报道，向蜃影方面施加压力。 但职员涉险工作时不明不白地失去性命，如果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对其他职员将无法交待，这是报社所不能接受的。 鉴于峔崃山铝厂强悍的背景，报社对况鲁然发给她丈夫的短信非常谨慎，采取了保密态度，决定暂时不向相关部门反映。 在得到报社同意后，况鲁然的丈夫联系上小邹姑娘和她的保安男友，但况鲁然并没有把相机和摄像机交给他们，而且小邹姑娘的男友利用工作之便把厂区搜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藏有相机和摄像机。 这个结果说明机机和摄像机已经落入铝厂，让报社心里更有底，因为铝厂在不了解报社掌握了多少内幕的情况下应该有所顾忌。 因此在向上级主管部门汇报后，报社坚持刘副社长提出的意见，要求引入天都知名外科专家联合对况鲁然的遗体重新进行勘验。 但让报社意外的是，蜃影省公安厅和上峪市委市政府置之不理，即使在报社上级主管部门介入后也寸步不让。 双方陷入僵持，事情很快摆上了闻同的桌面。 看到材料中况鲁然的名字，闻同的手不自觉地一阵痉挛。这个性格开朗、明艳照人气质神似季灵筠的女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偶尔甚至会想，如果不是已经有了兰蕙芷，他很可能会去追求况鲁然。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正直、勇敢、爽朗、美丽的女人死了！ 他在理智、感情和正义的漩涡中挣扎了许久，终于颓然一叹，把材料扔到一边。 未能得到蜃影省委的支持，时报愤怒了。老社长连夜召集班子成员开会，研究应对办法。 会上群情激昂，大家一致认为不能再寄希望于正常渠道，应该立即启用舆论攻势。 见大家意见高度一致，老社长一拍桌子，决定把整件事情源源本本地刊登在明天的二版上。 晚上十二点，报纸大样出来，亲自盯守在报社的老社长就要签字付印的时候，况鲁然的丈夫找他来了。 他取出自己的手机，递给老社长道：“您看看这条短信，很奇怪！” 短信内容不多，只有两句话：“不妨领出遗体，聘请律师和公证机构全程陪同，自行送国家法定机构勘验。人间正义常在！” 老社长凝神细想，问道：“能查出来源吗？” 况鲁然的丈夫说：“我托公安局的朋友试过，是天都的号，查不出任何机主信息！” 老社长把手机递还给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好半天说道：“奇怪，真是奇怪！没头没脑的，会是谁呢？” 半晌他停下脚，问道：“你自己是什么意见？” 况鲁然的丈夫被折磨得憔悴不堪，心力交瘁，神情黯然地道：“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我觉得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不过，我不会放弃的，穷尽这辈子也要查清真相！假如我这辈子办不到，就让我的儿子、孙子接棒！我相信，世世代代无穷尽，总有一代人会找回清白的！” 看着他泪流满面的脸，老社长忍不住眼眶潮湿，喟然惨笑道：“你这一辈子，起码还有三十多年，三十多年哪，哈、哈……” 老社长走回到桌边，取过报样在二版有关况鲁然遭遇的报道上恶狠狠地签批了两个字：“暂缓”！ 两天后，祝鲁然的丈夫同刘副社长带着两位律师和天都公证处的两名公证员飞赴上峪市。 在上峪市公安局，他含泪在结案书上签字，随后把妻子况鲁然的遗体和遗物领出来，租了一辆冷冻车长途奔袭开回天都。 回到天都后，他和刘副社长把遗体送到司法鉴定中心，申请对伤处重新进行勘验。 从接收遗体到向司法鉴定中心交付，整个过程中两位律师和两名公证员全程参与。 数日后，固执的老社长顶住方方面面如山的压力，把勘验报告、公证书、律师的法律意见书补充进“暂缓”发表的报道中，于报纸二版刊登。 司法鉴定中心给出的勘验报告的结果是，况鲁然系被动死于外来重物击打！ 舆论顿时大哗，各大网站纷纷原文转载，论坛上质疑猜测、批评指责声一片。 然而，到傍晚的时候，网络上相关消息全部被拿下。 第1098章 人是关键 仅仅在一周之后，老社长辞去在报社的一切职务，被调往报社上级主管部门赋闲养老，静待年龄到线退休。 在报社全员送行酒上，老头儿喝得酩酊大醉，醉倒之后兀自嘀咕个不休，反复地说“不后悔”。 与此同时，事件责任追究终于有了结果，受到法律处罚和党纪政纪处分的多达二十余人。 上峪市委书记王伟和市长双双被追究领导责任，同被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上峪市政府分管副市长被免职，调入省人大，由省纪委书记蒋湖棹的秘书接替。 很快一切又归于平静，除了刻骨铭心的当事人况鲁然的丈夫不死不休地向有关部门反映外，已经没有人再注意这桩冤案。 ※※※※※※ 春节后，经过一个多月的周密部署，蜃西地区环境整治工程第一阶段正式启动，内容包括全省范围内停止核批新增电解铝项目，关停并转无照小企业，无防污设施企业限时生产，防污设施不合格企业限时改造，防污设施合格企业达标排放。 被责令停产整改的峔崃山铝厂第一个响应，主动加码进行全面技术改造，总投入高达两千多万。 带头大哥蜃影矿业集团并没有象许多持观望态度的企业所预料和期望的那样，阳奉阴违抵制整治工作，而是积极响应号召。 需要说明的是，整治方案并非新推出，而是几年前就有，只是一直没有真正落到实处而已。这次重新启动这项工作，基本沿用原方案，修改之处不多。 在闻同的努力下，邹长昆提出的《蜃西地区综合发展构想》议案在省委常委会议上获得通过，适当修改后被补入全省总体战略规划，并计划申报国家规划。 蜃西地区环境整治工程包含在规划之中，是规划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晚上九点，闻同放下最后一份干训班学员作业，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站起身去洗手间。 他的办公桌左侧是洗手间的门，从这道门进去，依次是洗手间、临时休息室和娱乐室。 为了遮挡，在他的办公桌和洗手间的门之间设了一座雕花实木隔墙。隔墙高及房顶，成“l”型，两端接墙，完全把洗手间的门围在里面。 进他办公室的人，无论处在什么位置都无法看到隔墙内的情形，更不要提遮藏在一重重门和墙之内的洗手间、临时休息室、娱乐室了。 隔墙的门设计巧妙，颜色、图案完全和隔墙融为一体，不到跟前根本无法看出来。 在洗手间擦了把脸出来，他按下办公桌上的信号器，通知周先昊安排汇报工作的人进来。 胡林已经调来蜃影，担任省委第一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正和原昌武、邹长昆等在周先昊的办公室。 邹长昆看了看表，好奇地问周先昊道：“听说闻书记很少出席应酬，晚饭经常让食堂送上来？” 领导的工作和生活作息是机密，不能随便向人透露，但邹长昆深受闻同赏识，是闻同准备下力栽培的人。周先昊点头道：“差不多吧，地厅县处干训班牵扯了他不少精力。” 邹长昆年龄和周先昊差不多，比闻同小几岁，好奇心比较重，还没有完全适应真正的官场生活，继续问道：“学员的作业，他真的一份份地批阅？” 周先昊笑道：“当然是真的，这会儿就在看，因为快看完了，才让三位等着。” 原昌武身上保留着浓厚的企业家作风，兼之对邹长昆非常器重，所以对他颇为尊重和宽容，笑道：“你在蜃大经济学院当院长的时候，改不改学生的作业？” 邹长昆摇头道：“只管带的几个研究生，本科生哪里还管作业！闻书记竟然坚持参加培训班，坚持批阅学员的作业，实在让人敬仰！” 等原昌武几人进来，闻同笑道：“去楼顶吧，空气好！先昊，让食堂师傅辛苦一下，来点夜宵，有点饿了！” 楼顶被辟为小花园，供大楼职员工作之余休憩，有电梯和安全通道直达各个楼层。 众人见他大发雅兴，显然是心情好。原昌武笑道：“要不把你柜子里的红酒拿上去？” 闻同转头看着实木柜，很奇怪地问道：“这里有酒？” 他低下头，果然隔着玻璃看见一排红酒瓶，笑道：“还真没注意到，好象还是好酒！——你眼睛到处乱转，把我这儿一点家底全搜出来了！” 众人大笑。原昌武笑道：“不是我眼睛乱转，是你工作太专注，心无旁骛！” 春夜的风温暖和煦，空气清新，飘荡着浓浓的草木香味。在花间的休闲椅上坐下，闻同接过原昌武递来的烟，笑道：“学员们的进步，出乎我的意料，一批中青年干部很不错！” 这是他心情好的原因。通过几个月来多渠道的了解，以及干训班上的直接接触，他又从学员中发掘出一批满意的人才。这批人既有现任市委书记、市长、厅局长、副厅局长，也有县委书记和县长。明年是换届年，在他的规划中，这批人将得到重用。 原昌武道：“你慧眼识英才，不拘一格，爱才重才，苦心栽培，是全省广大党员干部的福气。” 闻同感慨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人是关键，人才培养至关重要。没有合适的人，再好的想法也无法实现！” 听到他这句话，邹长昆觉得一股奇异的热流自头顶往下，经胸肺贯通全身。 寻常厅局级干部见闻同一面都难，更别说有长时间的汇报机会了，他得能有多次机会和闻同直接接触，是何等的幸运，怎能不让他踌躇满志，热血沸腾。 胡林笑道：“边湖‘黄埔一期、二期、三期’，已经全面成长起来了，未来十到四十年，会是全市、全省领导干部队伍的中坚力量。其中有一批人，已经被省委选拔进厅局级干部队伍，充实到省直机关和其他地市。最突出的韩到先，甚至被选调进国家计委任副司长。” 第1099章 暗中着手 韩到先深受闻同器重，机缘巧合之下，因为提出经济发展应采取就业优先战略而给中央领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话题跑远了，闻同摆摆手，说道：“时间不早，谈正事。” 原昌武立即敛容收拢思路，汇报道：“整治工作开局总体上不错，进度略快于时间表，市县两级配合力度很大。目前的几大难点是，整治工作持续深化问题，协调推动全行业达标排放，还有综合发展规划申报国家规划。针对这些重点难点工作，长昆列了一份详尽的工作计划，事项、达成目标、完成时间、责任单位和责任人，清清楚楚。按照工作计划，明天我们去天都，拜访计委马副主任、农业部杜副部长等领导。” 原昌武是蜃西地区综合发展领导小组组长，全面负责《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的实施。邹长昆是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具体负责实施工作。 闻同点头道：“计划执行情况每周给我一份报告，具体和胡副秘书长衔接。无照小企业关停并转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阻力？” 无照小企业和基层党委政府关系复杂，利益纠缠不清，很多干脆就是党政官员投资经营的。 这些小企业经营管理能力低下，滥采滥排，严重浪费宝贵的矿产资源，对环境破坏极大。 关停并转工作不是从今日始，几年前就在搞，但关了开，开了关，几番反复后结果越关越多。 当年闻同在云缈省推进实施江边经济走廊建设规划和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为了化解阻力提高效率，就是一周向时任省委书记的杨心民提交一份报告。实践证明，这是行之有效的工作方式。 听他如此勤于工作，邹长昆对蜃西环境整治和综合发展规划更有信心了。 原昌武回答道：“因为刚开始，暂时还没有遇到明显阻力。对于关停的，我们严密监控，从严处罚，绝对不留情不手软！” 闻同点点头，说道：“不管涉及到谁，要一管到底。必要的时候，不妨抓几只鸡出来，杀给猴子们看看。这种死得罪人的事，你们不方便做，报给我，我来做！” 一个小时后，原昌武、邹长昆走了，滕宗渊上来。闻同说道：“有三位学员你深入了解一下，一个是蜃东道安市长米春山，一个是缈峰山市平村县委书记陶强在，一个是花城市花坞区委书记叶国琪。” 这三人是闻同发掘出来的学员中的卓异者，都很年轻，是他准备大力栽培的，和邹长昆一样。 他所谓的“深入了解”，一是切入到当地实际中了解评估他们的工作思路、工作能力和具体政绩，二是调查了解他们的品行操守。 滕宗渊是省人大常委会调研室主任，做这些事最合适不过，既便利又不引人注意。组织部所谓的考察，他实在不敢依赖。 滕宗渊在工作簿上记下这三个人的名字，抬头道：“这三个人是货真价实的硕士，陶强在是本科毕业读的硕士研究生，米春山、叶国琪在职读的，不过自始至终坚持自己上课，独立完成作业和论文，难能可贵。” 闻同点头道：“学历高低本身不能说明什么，学习能力和态度是关键。” 略一停顿，他严肃地道：“郜主任给我来电话，我省地下人口贩卖现象引起兄弟省市区、部分境外国家的强烈不满，已经形成严密的组织，社会危害极其严重！你尽快安排可靠的人手，深入下去摸查情况！这项工作由老胡具体负责，你直接和他衔接，配合他。这么些年，人人都知道蜃影省地下人口贩卖猖獗，却始终没有掌握全面的情况！” 滕宗渊对胡林道：“具体办法你拿，我配合你。” 滕宗渊和胡林曾长期在闻同麾下共事，相互之间配合无间，极为默契。 滕宗渊是大才，职务的份量虽然不重，但他是闻同的头号幕僚，是军师，胡林对他一直非常尊重，说道：“这些事本来不应该麻烦你的，是考虑到你身份不引人注意，才借你的手去办，具体肯定是我来安排。” 闻同脸色冷峻地道：“有一条捷径，晶木金属集团的韩氏兄弟对这些地下组织可能比较了解，可以约他们谈一谈。” 晶木金属集团工人也是来源于外省，其地位、待遇、劳动条件等并不比峔崃山铝厂强多少。闻同已经严肃警告过穆耀福，要求他尽快作出改变。 考虑到穆家和兰家的姻亲关系，胡林亲自约见穆耀福父子到咖啡馆见面。略作客套，他问道：“对于企业用工，晶木集团有什么改进措施？” 胡林代表谁来问自己，穆耀福心里非常清楚。他人老成精，深知虽然有闻同这座大靠山，但闻同基本不可能直接帮他什么，日后真正能直接帮他的是胡林和周先昊这些人。 所以对胡林他没敢有任何轻视，态度非常认真地道：“我们积极响应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的号召，全面开展技术改造，投入巨资购置防污设施。在防污设施到位之前，集团全部生产线严格遵循省政府整治方案规定，限时生产，减少对环境的损害。用工方面，主要是历史原因造成，短期内完全改变确实有难度。不过我们没有回避，已经制订了详细的推进计划，目前正在做的一是改善工人的劳动条件，二是增加工人个体劳动保护投入，三是适当缩短劳动时间，四是按月及时结算工资，五是允许工人自由流动。” 穆耀福很明白，今日的投入日后必将获得更大的回报，是完全值得的。不说其他，象真道电气、国电公司、东洲汽车、神机集团、亚船集团、镇开投、云缈省建工集团、环亚电力、边湖重工等超级大客户，有兰蕙芷一句话订单就够他生产几年的。 而且，参股投资东洲汽车的汽车部件项目让他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日后以独资合资方式进入高附加值的产业链下游的机会将是非常之多的。 第1100章 坏事做绝了 “那就好，上市的事进展怎么样？”胡林见他拎得很清，心里松了一口气，暗自赞了一句。 自古以来疏不间亲，如果他自恃为兰家的姻亲，态度蛮横，纠缠不清，还真是头痛的事。 穆耀福道：“快了，蜃西地区的发展得到了中央政府的额外关照，我们的融资用途又是产品升级换代、投资高技术的下游产品、防污改造，在国家鼓励投资目录内。” 他说的原因固然重要，但发行券商富而贵资本强悍的人脉关系也是至关重要的因素。 胡林笑道：“等资金一到位，就可以放开手干了。” 有了下游潜在的超级大客户真道电气、国电公司、东洲汽车、神机集团、亚船集团、镇开投、云缈省建工集团、环亚电力、边湖重工等，晶木金属集团只需要生产出合格的产品即可，根本不愁没有销路。 不愁没有市场和销路的生意，是很爽的事。穆耀福笑道：“我们准备工作已经到位，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说到这里他微微向对面的胡林倾过身体，说道：“公司有一些建安业务，需要请段总帮忙，集团基建部已经联系了他。” “段总”就是胡林的连襟段福生，经营的建安公司有相当的规模了，骆绮云在公司占着相当大的股份。 胡林心里再次对穆耀福刮目相看，嘴里不动声色地道：“这次把三位约出来，最主要的是了解一些其他方面的情况。” 他转向穆老大和穆老二，直截了当地问道：“地下人口贩卖组织，情形到底怎样？” 穆老大、穆老二脸色一变，看了穆耀福一眼，没有立即答话。穆耀福想了想，问胡林道：“真要下手？” 胡林一看就知道穆家两兄弟和地下组织有瓜葛，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提点道：“有什么难处的话，先提出来听听。” 穆耀福沉吟着道：“秘书长，你不是外人，我也就不说外道话。晶木这些年录用一线工人，基本是劳务公司代办的。这里面的原因，既有我们不得已的因素，也有出于竞争压力的考虑。我们不这么干，马上就会有人千方百计地刁难，有民警，也有来历不明的人。四年前一件事，给了我很大的刺激。当时之水省一位民营企业老板来缈峰山市投资矿，拒绝从劳务公司录用外省工人，没两天晚上开车被抢劫，小手指都被砍走了！他报了案，报纸也曝了光，闹到了省里，结果根本破不了案！” 穆老二说道：“蜃西别的矿冶企业都从劳务公司录用外省工人，生产成本比我们低，我们要是不用，没办法和他们竞争。” 穆老大说道：“秘书长，您的意思我明白，感谢您的关心！我向您交个底，我和老二确实和劳务公司有联系，但一不涉及到人命，二没有参与他们的烂事。晶木虽然也用劳务公司送来的外省工人，但还是有起码良知的，从来没有出过人命！” 胡林放了心，点点头道：“这就好，俗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穆老二吸了一口气，说道：“劳务公司大的有五家，号称‘五兄弟’，关系非常密切。他们以招工名义从外省贫困农村介绍工人过来，收取所谓的职业介绍费和培训费，平常还从他们的工资中再抽取一部分管理费。干得年头长的工人，都被他们榨走上万！除了介绍外省工人进来，他们同样用招工名义诱骗本地妇女到沿海地区和一些大中城市，实际上是逼她们卖淫！更可怕的是，他们还贩卖婴幼儿！这些人潜势力很吓人，不单在国内胡作非为，还到境外穷国贩卖妇女来国内，卖到农村给人当老婆！” 穆老大道：“除了人口拐卖，他们还经营声色场所，甚至贩毒，坏事做绝了！” 从穆家两兄弟嘴里，胡林获得了大量“五兄弟”的内幕，连他们的出身和家庭情况也一清二楚。 要是放在从前，穆老大、穆老二是不敢对人讲这些的，惹不起他们。但现在不一样了，惹不起这哥俩的是那些人，倒了过来。 虽然如此，穆家能不得罪他们还是不愿意得罪他们，因为是胡林或者说闻同要知道才肯说的。 ※※※※※※ 原昌武、邹长昆选择在天都置地饭店“元首包间”同时宴请马凤玲和杜子昆，是别有用意的。 置地饭店是镇开投旗下的高端连锁酒店，而镇开投和闻同、马凤玲、杜子坤源渊极深。 无论闻同还是马凤玲、杜子坤，有宴请安排首要考虑的就是置地饭店，潜意识里把这儿当成家一样。 原昌武并没有因为马、杜二人和闻同之间极亲密的关系而疏忽大意，把工作做得非常仔细，很准确地把握住了二人的情感。调来国家计委任副司长不久的韩到先属马凤玲分管，原昌武把他也一并请了。 因为神机集团和真道电气有大量的业务合作，原昌武去过边湖几次，和马凤玲、杜子坤一起吃过饭，相互认识。 双方见面时，他先向马凤玲、杜子坤介绍邹长昆道：“马副主任，杜副部长，韩副司长，这位是省政府邹长昆副秘书长，也是我们蜃西地区综合发展领导小组副组长、办公室主任。他调来省政府不久，原来在蜃影大学经济学院任院长，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就出自他的手笔。” 马凤玲笑道：“闻书记挖掘出来的吧？” 原昌武也笑道：“没错，闻书记亲自点的将！他到蜃影后，对人才培养相当重视，和在边湖一样举办干训班，亲自批阅学员作业，让人感佩！” 杜子坤看了韩到先一眼，笑道：“邹副秘书长和到先年龄差不多，都是年轻才俊！” 邹长昆赶忙谦逊地道：“哪里，韩副司长很早主政一县，政绩斐然，我望尘莫及。” 从第一眼见到马凤玲、杜子坤起，他就在心里不断激励自己，他们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第1101章 这是一个好的信号吗？ 韩到先也笑道：“邹副秘书长知识渊博，学富五车，提出宏大的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哪里是我比得了的！” 马凤玲当先坐下，笑道：“好了好了，都不要谦虚，都是闻书记的好学生！” 众人发出一阵笑声，依次坐下。马凤玲居中，原昌武和杜子坤一左一右坐在她两边，再往下分别是邹长昆和韩到先。 等服务员倒上茶水，原昌武道：“这届世界杯冠军很难预料，按说阿根廷实力最强，不过主帅是弱点，结果很不看好。他是足球的神，但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阿根廷人选他当主帅，是赌博！” 杜子坤道：“阿根廷人风格华丽，可惜不够严谨，太悲情了，每次都让人失望。我比较看好德国队，严谨勤奋，永不言弃！” 原昌武摇头道：“老实说，我不喜欢中欧、北欧的球风。尤其是瑞典人，个个高头大马，往球场上一站，就像一根根树桩子！” 原昌武和杜子坤是两个性格，一个激情好斗，一个稳重理性，对球队和球风的偏好自然差别极大。 杜子坤笑着反驳道：“你这就狭獈了，足球不仅仅是技术和浪漫，同样也有力量和战术。技术再华丽，没有充沛的力量和严明的纪律、严谨的战术，永远拿不了冠军！” 原昌武马上反驳道：“不能这么下结论，马拉多纳时代，阿根廷先拿世界杯冠军，再拿亚军，把全世界踩在了脚下！” 见杜子坤又要反驳，马凤玲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球场和战场一样，决定胜负的因素很多，不完全是实力。我家老常也是球迷，天天和儿子叨咕这个，两个大男人争得面红耳赤，就差没动手！” 马凤玲和老常是二婚，婚后按政策不能再生育，儿子是马凤玲和前夫老吴的。大家都清楚这个细节，尽管听她说得亲密无间，也没有人敢乱评论，怕万一哪一句话说得不合适让她心里不舒服。 原昌武笑着对杜子坤道：“是这个理，我片面了！还好我家是丫头，没有人来烦我，清静得很。每届世界杯我前半夜加班工作，后半夜看球，睡到第二天中午起来去办公室。” 马凤玲笑道：“你是领导，有行动自由权，别人敢怒不敢言！我看世界杯是你们男人的节日，应该提倡在全世界范围内临时调整作息时间，晚上班，晚下班，好让你们熬夜看球。” 邹长昆笑道：“女人都要象您这样宽容体贴，这个世界就太平了！” 四个男人都是受害者，深有感触，一齐笑起来。原昌武趁机道：“我们省体育局想办法订了一百多张半决赛、决赛门票，我要了六十张，正好给你们。”剩下的门票，是准备送给其他领导的。 邹长昆随即取出三只牛皮纸信封，统一递给韩到先，说道：“省政府会提前安排人过去，负责一切后勤保障工作。” 信封里不只有比赛门票，还有电子机票储值卡，以及赛地附近城市五星级酒店豪华套房的房金预付单。 酒喝到中途，原昌武提起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表达了想把规划列入国家规划的想法。 此事的决策权很大程度上在上面，马凤玲作为分管副主任，拥有很大的发言权，发挥着重要影响力。 在规划中，农业发展是重要组成部分，所以杜子坤也说得上话。 得到原昌武的提示后，邹长昆系统地把规划向马凤玲、杜子坤作了汇报。 不提规划本身的必要性和科学合理，就冲着闻同，马凤玲也会帮这个忙。等邹长昆汇报结束，她明确表态道：“你们蜃西地区问题实在严重，这份规划整治和发展并举，是科学合理的。” 杜子坤忽然道：“上午开会，遇上中央大学赵锡锟院士。我问起今年的天气情况，他说根据最新气象资料，判断很大可能是极端气象年，部分地区极度干旱，部分地区洪涝灾害。在他点到的几个典型地区，你们蜃影尤其蜃西是重涝区！” 原昌武心里一咯噔，马上想到去年严重的泥石流。如果今年又是重涝，省里势必要投入大量财力物力救灾防灾，环境整治会不会夭折？ 蜃西地区环境整治，中短期内一方面会造成企业效益下滑，地方财政减收，另一方面地方财政还要向企业支付防污改造、产品升级换代技术改造补助。一减一增，加到一块将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如果再遇上重涝天灾，地方财政必将投入庞大的财力用于救灾防灾。雪上加霜之下，恐怕不用等反对派发动反击，闻同自己就要偃旗息鼓！ 农业水利工作虽然不是自己的分管范围，但原昌武不敢有丝毫怠慢，临时调整安排，第二天上午去拜访中央大学赵锡锟院士，从他那里调出相关材料给省委省政府各传了一份。 这个时候，闻同正在办公室听逮德表汇报工作。 “社会治安整治列入省政府工作报告，是今年主抓的重点工作之一。春节后我们组织人手赴全省各地市调研，摸清情况，察访民情，听取民意。调研结束后，我们召开会议研究决定，在全省范围内开展为期半年的严打活动！方案已经拟订好了，具体内容一是打击非法用工和诱拐人口，二是打击黑社会性质流氓团伙，三是整顿规范楼堂馆所。期望在半年之后，全省社会治安状况有根本性改变，全面领先于全国，达到稳定、和谐的目的！”逮德表说道。 峔崃山铝厂事件后，先是峔崃山铝厂第一个响应环境整治工作，接着又是逮德表高调提出为期半年的严打活动。闻同有些看不懂逮德表，这是一个好的信号吗？一切还为时尚早，他没法下这个结论。 略一考虑，他没有急于表态，说道：“方案我看过，拿到常委会议上研究吧。” 在座位上瞟见逮德表出来，周先昊立即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快步往门口走去。 第1102章 闻同的心揪紧了 还没等周先昊开口，逮德表主动向他走近两步，伸过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周副主任，辛苦了，哈、哈……” 周先昊道：“谢谢逮书记，我送您！” 逮德表按住他的肩头，笑眯眯地道：“送什么？都在一个院子里，又不是客人。你赶紧去忙，别耽搁工作。” 逮德表是军人出身，虽然五十多岁，身体依然健魄有力。周先昊觉得他的手压在自己肩头力量很大，有一种摆脱不了的感觉。 和周先昊寒暄了几句，逮德表才迈着坚实的步子离开了。周先昊望着他挺直的脊背，摇了摇头，心道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他没有再多想，立即返身回到办公室，取过原昌武传真过来的材料，走自己办公室内通往闻同办公室的门进去。 闻同接过材料，见首页原昌武签着“急件，请闻书记亲阅”字样，诧异地问道：“什么东西？” “原副省长在电话里说，中央大学赵锡锟院士根据最新气象资料，判断今年很大可能是极端气象年，部分地区大旱，部分地区重涝，我们蜃影尤其蜃西是典型重涝区！” 闻同的脸色顿时异样地严峻，去年的泥石流灾后重建还没有结束，今年很可能又面临同样的危险，他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认真看过材料，他拿起电话对周先昊道：“让严副省长、胡副秘书长、气象局、国土厅、水利厅、防灾应急办、林业厅来一趟。” 半个小时后，众人汇聚到他办公室。周先昊把刚刚复印出来的材料分发给众人。等大家看得差不多了，闻同对严一高道：“严副省长，请你先谈谈意见。” 严一高已经收到了原昌武传真过来的材料，见原昌武同时给闻同也传了一份，而不是由他来向闻同、归曷聃汇报，心里对原昌武颇为不满。 不过转念一想，闻同越过归曷聃直接找他，他的不舒服感又淡了不少，说道：“赵锡锟院士是气象界泰斗，得出的结论肯定是有充分科学依据的。不过，也不能完全听他一个人的意见。我的意见是，省气象局需要立即着手开展研究，同时联系国家局，再听听国家局的意见。如果各方结论趋于一致，就需要尽快着手准备，及时做好防控工作。” 闻同点了点头，问省气象局长道：“你们关注到没有？” 气象局长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更不要说做观察研究工作了。不过没做没有关系，说做就做了。他回答道：“我们已经注意到了，正在积极分析研究，不过没能象赵锡锟院士那样这么快拿出结论。严副省长的意见非常重要，我们会尽快落实，为省委省政府的决策提供科学依据。” 听他隐隐有指责赵锡锟院士轻率的意思，闻同在心里一皱眉，没有说什么，转而对国土厅长道：“去年泥石流灾害后，中央和地方财政都投入了大量资金做防治工作，工程防控能力怎么样？” 国土厅由省委常委、副省长王自泊分管。严一高、气象局长在心里不住地冷笑，暗道能怎么样？钱的大头被挪用了，只做了一些表面工作，根本抵御不了连续暴雨的冲击！ 气象局长心里更是得意，妈的去年我小舅子的地产公司找你要块地，嫌好处给得少不批，这回看你怎么圆场！哼哼，老子可以信口开河，别人不好调查核实，也没有兴趣去调查。你这个老孙子就不一样了，防治工程怎么样，到现场一看可是一目了然的！按闻同的作风，他会问一问就算了？肯定要去所有工程的现场察看的！你不是还搞了什么工程竣工庆功会吗，平时大会小会地讲“完全达到预定目标”，看你到时候怎么解释！ 国土厅长一阵头大，硬起头皮含含糊糊地道：“各地工程全部由当地政府负责，基本在省政府规定的时间内报了竣工。” 中央和省级财政投入的专项资金，国土厅倒没有截留多少，主要是在市县地方政府账上被挪用的。但防治工程的责任单位是国土厅，事情没做好，他这个厅长无论怎么开脱都难辞其咎。明明不存在的工程，是哪个部门负责监管的？怎么通过竣工验收的？ 闻同一听就知道完蛋了，投入巨资建设的防治工程指望不上了。不过他深谙体制内的现状，明白这事不能简单地怪责这个失职的厅长，那样是没有意义的，无助于眼下大难题的解决。 他没有再问其他人，略一考虑说道：“我同意严副省长的意见，请气象部门马上落实。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同时要立即做好防治工作，要全面对防治工程、水土状况、山区植被状况进行调查评估，提出具体意见，拿出应急预案。这项工作，就由严副省长牵头，相关部门务必要全力配合！归省长那里，我来沟通。” ※※※※※※ 五星级的花城饭店拥有四套总统套房，分别谓之“春暖”“夏雪”“秋恋”“冬清”，和往常一样今天全部有客人入住。 四套套房都在顶层，成四角形分布在中心的小花园周围。 小花园的面积六百多平方米，园中草木葱茏，遍植奇花异树。花园正中央是一座小型假山和金鱼池，清澈的泉水以假山和金鱼池为中心，通过或明或暗的人造小溪在园中穿来绕去，自我环流，宛如山间天然溪湖。 套房不但一房一梯，而且电梯从客房内部直达地下二层的独立小车库，为住店客人提供了完全私密的空间。正是因为这一点，这里成为省内许多人青睐之地，从来不缺少客人。 “春暖”套房奢华的会客厅里，蜃影万运豪峄投资集团董事长、总裁张福财轻拍着手中的合同，微笑道：“予依小姐，我们万运豪峄?花城豪庭代言人合同一直空着，就等着你！你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来为我们捧场，哈、哈……” 第1103章 一掷千万为美人 马予依架着腿坐在张福财对面的沙发上，手中优雅地捧着一杯咖啡，矜持地道：“看过合同，又到现场实地了解后，感觉楼盘定位和形象蛮符合我期望的。” 张福财心里得意非常，说道：“当然了！我们万运豪峄?花城豪庭，是市中心位置亲水生态住宅，面对这个社会的高端人群，和予依小姐很匹配的嘛！代言费方面，除了合同上列明的八百万之外，我们还可以再谈，再谈，哈、哈……” 一百多万美金的代言费，代言人只需要出席一次开盘典礼，一次业主酒会，授予开发商推介本楼盘肖像使用权即可，这样优厚的条件纵使星光灿烂、腰缠亿万的马予依也拒绝不了。 听张福财说还可以“再谈”，她心里一撇嘴，还“再谈”什么？上床“谈”吧？ 张福财稳坐钓鱼台，微笑着静候美人儿开口。女星他经历过不是一个两个，成交之前个个架子摆得十足，装模作样，一旦见到真金白银马上就是乖驯的情人。 马大美人的代言价和度夜价他心里有数，八百万代言合同，再加二百万额外服务费的话，想干什么都可以。 马予依架子摆得也差不多了，开口道：“张总不妨说具体一点。” 张福财哈哈一笑，从包里取出一份补充协议，连同代言合同正本一并递给马予依，说道：“我已经签过字，就缺你的签字了。” 马予依接过合同和协议，很认真地看过一遍后，抬头笑道：“张总手笔不小！” 张福财站起身坐到她身边，伸手揽过她细软的腰肢道：“在我心里，予依小姐是女神，一直渴望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自从去年底在回国的飞机上见到张福财阅读英文版的纽约时报后，马予依对这位名字土气、长得皮肤黝黑嘴唇粗厚的地产富豪印象改善了不少，并没有排斥他的手在自己腰上不大老实地轻抚，说道：“你就让我这样签字啊？” 张福财笑道：“当然不可能，我张某人会是这么不懂情趣的人？” 说着他收回手，从包里取出一张一千万元的无记名短期存单，递给马予依道：“予依小姐，请笑纳！” 见马予依拿着存单仔细地辨识，张福财心里不屑地一笑，暗道表面上一副高雅不俗的样子，也不过如此而已。 马予依把存单小心地放进包里，取过合同和协议痛快地签上名字，递给张福财一份，放进自己包里一份，随即又给张福财写了一张收条。 等她做好一切，张福财笑道：“予依小姐，这里很不错的，去外面的小花园散散步怎么样？” 马予依见他不象某些风流倜傥但如色中饿鬼的男人那样急色，很懂得情调，不由得更高看他一分，嫣然笑道：“好啊，我去换身衣服！” 少顷，马予依薄施粉黛，轻洒香水，穿着一身玫红色柔软的家居裙出来了。张福财眼前一亮，夸奖道：“好，性感迷人，柔媚如水，予依小姐不愧为人间仙子！” 马予依款款地走过来，搂过张福财的胳膊，在他脸上亲吻了一下，甜笑道：“谢谢夸奖！” 二人如同情侣一般，厮搂着出门走进小花园。人走在鹅卵石小径上，嫩叶遮顶，花香扑鼻，道旁流水淙淙，还不时有清脆的鸟鸣声。 马予依赞道：“果真别有泂天，感觉就象进了山里！” 张福财笑道：“老板有头脑，很懂得经营之道。” 慢慢地沿着园中小径踱过一圈，马予依坐到金鱼池洁净的大理石边沿上，一面用小树枝逗着池中的鱼，一面问张福财道：“春暖花开，这么好的天气，另外三间套房怎么门窗紧闭，窗帘拉得密密实实的？” 张福财挨着她坐下，低笑道：“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凡是这样的，一定是官员在里头！见不得光嘛，哪里敢开门开窗！” 马予依恍然道：“啊，是这样！” 张福财突然想起去年在回国的飞机上马予依和闻声亲密接触，忍不住打听道：“那次回国在飞机上，坐你旁边的大帅哥，很不一般，是哪路高人？” 马予依当然知道他不是吃干醋忌妒，完全是出于好奇，笑一笑道：“聚离软件你肯定知道的。” 张福财道：“知道，当然知道了！” “他是董事长，闻声！”闻声信口开河答应马予依参加她在纽约举行的一部新片的海外首映礼，结果连鬼影子也不见一个，让她分外失望。 她和闻声的亲密照被发到网上的事，因为照片被及时清除，她并不知情。象她这样的女星，绯闻比头发还多，和闻声这点还没传开就被扼杀的韵事根本不算事，并没有引起多少人关注。 张福财不自觉地跳了起来，惊问道：“闻声？难道是……他的亲弟弟？” 马予依神秘地笑道：“对喽，就是他亲弟弟！” 张福财喃喃地道：“难怪，难怪，在东洲机场都能横冲直撞！” “夏雪”套房内，逮德表脸色严峻，看着对面的儿子口气严肃地道：“严打方案省里已经通过，很快就会启动。我再次告诫你，那些人很危险，不要把自己搅进去，必须保持距离！” 在老爹面前，飞扬跋扈的逮因利象只乖猫一样，规规矩矩地道：“我知道的，没有搅进他们的烂事里边。” “没有？你做了什么，我能不清楚？你是没有直接做什么，那玩他们搞来的女人没有？收他们的钱没有？那辆宝马和路虎谁送你的？” 逮因利心道，没有你同意，我会收他们那么多钱？他心里不服，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嘴上更不敢说出来。 见他不敢再辩解，装出一副老实相，逮德表一阵心烦，挥了挥手道：“好了，走吧走吧！” 逮因利如蒙大赦，站起身就走，生怕老爹忍不住又训自己。 儿子一走，逮德表摸出一支烟点上，默默地想着心事。一支烟吸尽，他随手又点上一支，没多久宽大的会客厅里烟雾弥漫，呛得他头痛。 第1104章 窗帘后的隐秘 逮德表望了一眼四壁，站起身走到窗前，撩起厚厚的几层窗帘打算开窗通风，忽地又想起不妥。 在放下窗帘的一瞬间，他一眼瞥见小花园里一男一女正贴身坐在一起说笑，神情暖昧。 嗯？张福财？女的怎么很眼熟？他忍不住再次轻轻地撩起窗帘一角，待看清女人艳若桃花的面容时，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个时候，“秋恋”套房的主卧房内，闻同从申白蓉身上爬下来，取过床头柔软的纸巾替她擦拭湿漉漉的彼处。 申白蓉两腿懒洋洋地大开着，一手搭在他的大腿上，一手轻抚着他依然坚实的背肌，享受着他的轻怜蜜爱。 闻同把手上的脏纸巾丢进床边的垃圾桶，又伸手去抚弄她最柔嫩的地方，轻声调笑道：“又有点湿了，要不要再来一次？” 申白蓉突然双腿一夹，放在他大腿上的手绕住他腹部，全身一用力把他拉倒到床上，随即性感丰腴的身子紧贴过去，腻声道：“先歇歇，我累……” “冬清”套房内，又是另一重情形。孟琬琰的丈夫坐在沙发上，冷冰冰地道：“这种有名无实的婚姻，对我们都是一个痛苦，还是解脱了吧，不要再为难你自己，也为难我！” “不，不行！我不能答应你！你说离就离，我……我不行……”孟琬琰虚弱无力地道。 她丈夫冷笑一声，厌烦地道：“你到什么时候考虑的都是你自己，考虑的是你的官位，考虑的是怎么往上爬！我厌倦了，实在不愿意和一个热衷官位、冷漠自私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孟琬琰心凉到了骨髓，站起身走到背对小花园一面的窗户前，拉开窗帘望着这座巨大喧嚣的城市。 春日的斜阳下，占地数百亩的万运豪峄?花城豪庭正在紧张地进行外装修施工，一幢幢楼排列着，远远看去很有气势。 她心头油然浮上张福财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个鳏居的男人其实很不错，至少他能理解自己的追求。 她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个男人的内在并不像他的外表那么粗陋，对他有意无意传递的追求也感觉到了。 她忽然想，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官员离婚的也不少，只要双方自愿，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良久，她猛地转过身，大声道：“好，我同意！” 实地检查各地水土防治工程的结果让闻同无奈又焦虑，各县除了一两个样板工程外，其他全部是表面工程，许多项目干脆就没有动工。 缈峰山市平村县稍稍有些例外，自筹资金主动在部分乡村做水土保持工作，同时积极疏浚河道，兴修水利。 县委书记陶强在是去年9月份到任的，比闻同早几个月。他到任后，中央和省里划拨下来的防治工程专项建设资金已经全部被挪作他用，没有留给他一分钱。 闻同来平村县实地检查，他亲自汇报道：“平村县位于天峰河上游，区域内多山少地，地形地貌特殊，采矿和滥砍滥伐造成植被破坏严重，水土自然保持能力极差。尤其在各个矿区，只有开采，基本没有保护，地表和山体被开挖得七零八落，一下雨就浊流滚滚。长年累月的水土流失造成全县河道壅塞，水利工程荒疏。还有，由于矿冶企业载货车辆多，超载又严重，造成道路大面积破损。几年来县里的状况是，逢雨必有灾，要么是洪涝灾害，要么是泥石流灾害，或者两个同时出现。” “针对这种状况，我们请省里专家下来，对全县水土情况做综合调查评估，列了一个水土水利建设规划，共分三期实施。目前第一期基本完工，主要是在全县重危害地区建设水土保持工程，疏浚全县主要河道湖泊，复建重要水利工程。二期将扩大到次危害地区，同时覆盖到全部河湖和部分水利工程。到第三期工程结束后，我们期望全县水土状况和农业水利设施回复到二十年前的水平。” 闻同戴着安全帽站在矿山脚下，望着延伸到几里外的黄土裸露的山体，忧心忡忡地问道：“如果连续下暴雨，山体怎么承受得了！气象部门已经有了最终结论，今年肯定有暴雨，而且会持续较长时间。你们说，有什么临时措施？强在，你先讲讲。” 陶强在道：“这方面，有时候老山民的经验反而比专家来得有用。我们组织了一批农村土专家，总结改进出来一批可行的办法，已经用到了水土防治工程建设中。其中有的办法，也可以作为临时措施来用，比如根据具体的地形地貌开挖沟渠，容纳山体冲下来的泥石流，避免或缓解灾害造成的破坏。不过在眼下的情况下，根本措施还是制订应急预案，就近选择绝对安全的地方，在雨季来临的时候让居民临时迁避。” 严一高频频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很对，符合实际情况。这样，请你们尽快把经验总结出来，直接提报给我，要多长时间？” 陶强在道：“都有现成的，稍稍整理一下就行。我马上安排，两个小时后报给您。” 他转头立即对陪同的分管副县长道：“老武，你安排一下。” 闻同问陶强在道：“你们自筹资金做这些工作，来源渠道是什么？” 陶强在道：“常年经费预算是一部分，土地出让金解决一部分，再从县委县政府大楼建设资金解决一部分。办公大楼原准备今年竣工，现在临时停工，计划明年下半年复工。” 在回花城的车上，闻同对严一高道：“雨季越来越近，时间急迫，这项工作不能有任何耽搁。你们加个班，做好准备，后天上午召开常委扩大会议，专题研究这个问题。” 严一高眉头紧锁，说道：“关键是资金，我想了很久，始终没有一个好的办法。” 闻同同样没招，说道：“天无绝人之路，拿到会上，大家都想想办法。” 第1105章 家长里短 晚上一踏进家门，闻同吃了一惊。家中群雌粥粥，一堆的女人正热热闹闹地说笑，兰蕙芷、寿菡洁、寿菡清、汤芝凡、梅瑶瑶、顾怡、柯绍东的夫人，还有七八个他不认识的，一共十几个！ 他在门厅脱下外套递给保姆，笑道：“这么多人，很热闹呀！” 一见他进门，女人们全都站起身，停止说话笑着看他。汤芝凡笑道：“嫌人多啊，不欢迎我们？” 除了她外，其他人可不敢和闻同开玩笑，包括率性的寿菡清。 “欢迎，欢迎！刚才在院子里觉得房子在晃荡，还以为遇上了地震！”闻同开玩笑说。 女人们大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又活跃了。寿菡洁上前几步，略带羞涩地道：“哥，这是我伯伯家的嫂子和姐姐，这是我叔叔家的妹妹，这是我姑家的表姐，她们几个是我好朋友。” 她已经和闻声订婚，称呼变了，改口叫闻同“哥”。 闻同看着七八个不认识的女人，微笑道：“好、好，请坐，都请坐。” 兰蕙芷也招呼大家坐，又让保姆添茶添饮料。汤芝凡看了看表道：“时间不早了，客走主人安，我们还是走吧，去宾馆。” 把她们送出门，回到家中兰蕙芷道：“小洁是来选婚礼酒店的，她们陪着来当参谋。” 闻同“哦”了一声，问道：“选好了吧？” 兰蕙芷说：“今天看了几家，都不是太满意。” 闻同漫不经心地问道：“置地饭店也不行吗？” 兰蕙芷说：“硬件和服务是好的，就是位置不好，在商业街，太惹眼。” 参加闻声和寿菡洁婚礼的客人，不是大富就是大贵，避开记者和公众的视野是非常有必要的。闻同随口道：“市区好的酒店，位置都在繁华区，怎么不考虑郊区？” 兰蕙芷说：“明天就去郊区，挑了五家度假村，一家家地看。选好了之后，婚庆公司会指导度假村做改造，包括绿化、安保设施、桌椅、餐具、厨房、婚礼场地、洗手间、停车场等等方面。” 闻同摇摇头道：“我们的领导干部要有你们这种精神，哪还有干不好的工作！别说一个地区的水土保持工程，就是跨太平洋海底隧道也能贯通！” 兰蕙芷和闻同结婚时一切从简，除了去东洲拍摄价格昂贵的婚纱照外，其他方面包括迎亲、婚礼、婚宴都比较寻常。 闻声和寿菡洁结婚，她代表婆家出力操持，没有半句怨言。这些事情闻妈妈和闻木秀是做不来的，只能她来办。 闻妈妈都看在眼里，在一旁训斥儿子道：“你不该这样说的，芷儿操这么多心，从来没有半句多余话！你们结婚的时候，考虑到影响不好，不能好好地办，让芷儿受了委屈，你自己要记在心里！” 兰蕙芷嘴上不说，心里不可能完全没有一点不平衡的。听闻妈妈这么说，她心里那点不平衡马上烟消云散，笑道：“妈，我没受委屈。弟弟结婚是咱家天大的喜事，我当嫂子的尽力天经地义。他不是那个意思，估计是工作上不顺心，随口说说的。” 闻同愧疚地对妻子笑了笑，坐到闻妈妈身边道：“妈，小君小兴都是大人，也有了对象，再等十来年，连感感恩恩也要结婚，您就等着抱重孙子吧！” 一提到恩恩闻妈妈马上笑得合不拢嘴，说道：“我孙儿长得高高大大的，再空几年就是大小伙子，和你那时候一模一样！” 兰蕙芷看了闻同一眼，欲言又止。等躺到床上，她说道：“你说儿子十几年后结婚，我告诉你，他已经恋爱了！” 闻同正在喝水，手上的杯子差点儿掉下来，吃惊地问道：“十一周岁零两个月的孩子，恋爱了？” “他班上有个叫玉儿的小姑娘，和他同桌，长得粉雕玉琢，特别招人喜爱，学习成绩还好，性格也好，特别懂事。那孩子家庭条件差，爸爸妈妈八年前一起下岗，开了一家街头杂货店。杂货店边上是一家挺大的饭店，店老板想把杂货店也租下来，打通了扩大店面。杂货店是那孩子一家的生活来源，当然是不同意的。饭店实力强，出的租高，房东就想收回来改租。儿子回家找我，让我帮那孩子。” 闻同皱眉道：“他来这边上学还不到两个月，关系就这么好？你是不是太敏感了？这说不上恋爱吧？同学有困难，帮忙而已。” 兰蕙芷笑道：“你知道他都做了什么？那孩子长得特别漂亮，学校里和社会上就有一些调皮捣蛋的男孩子经常欺负她。他让杨铮和他一起去派出所，直接找所长！所长当成了天大的事，让人把那帮孩子和他们的家长叫到所里，亲自训他们！” 闻同说：“说恋爱夸大了，就是有好感。那怎么办？让班主任把他们调开？” 兰蕙芷嘲笑道：“你这办法也太简单粗暴了，还是省委书记呢！我也喜欢那孩子，就让他们交往吧，注意看着，别走歪了就行。我已经答应了他，不让房东改租。” 闻同看着满心欢喜的兰蕙芷道：“你好象在纵容他。” 兰蕙芷说：“那孩子真的特别讨人喜爱，你要见了，一样喜欢！” 闻同皱眉说：“臭小子，平时不声不响的，都干出这些事来！” “我和班主任谈过，也见过那孩子两次，真的很懂事，特别聪明，学习非常努力，成绩一直排在全年级前几名。这个小学是全省最好的，孩子整体素质都非常高，保持在年级前几名很难的。我觉得不能随便干涉他们的交往，对异性有特殊好感，交异性朋友也是孩子成长的一部分，只要不出格就行。” 闻同摇摇头说：“你比我开通，女儿没事吧？” 兰蕙芷马上叹气道：“她没事，眼睛快长到头顶上去了，那些小屁孩子见到她都怕，哪儿敢接近！” 闻同皱眉道：“这样可不好，养成骄纵自大的毛病，长大了有苦头吃！正常和男同学交往是可以的，要融入到班集体中去，不能脱离了。” 第1106章 让人吃惊的一幕 兰蕙芷抱怨道：“还不都是你惯的啊？现在连我的话都不怎么听，叛逆得很，说一句顶一句！” 闻同嘴硬道：“叛逆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对吧？” 兰蕙芷不满地道：“哼，你要是这个态度，她更有撑腰的了，我还怎么教育她？” 闻同烦恼地道：“好、好、好，我抽时间和她谈，一定要让她清醒地认识到，咱家当家的是她妈妈，谁不服从谁就是反党反革命！” 第二天，东洲汽车整车和汽车部件项目落户上峪市开发区签字暨开工仪式在项目现场举行，闻同、归曷聃、原昌武、李越踵共同出席。 静态总投资120亿元的纯生产性项目，规模是相当大的，对全市、全省经济社会的发展都有着深远的意义，所以蜃影方面给予了罕有的重视。 在闪烁的镁光灯中，上峪市市长和东洲汽车副总裁代表双方签字，并互换协议文本。随后，双方二十几位领导共同为项目剪彩，并为项目奠基。 仪式结束前，分管副省长原昌武面对现场数千名围观的百姓发表讲话：“东洲汽车（蜃影）有限公司的成立，意义非常地重大，标志着我省蜃西地区综合发展又迈出了坚实的一大步！根据省委省政府的规划，项目用工将主要面对蜃西地区户籍人口，最大限度让本地人民群众受益！为此，省委省政府决定，由省、市、县区三级投入财政资金，定向开展免费职业培训，满足项目用工需求。……” 原昌武话音刚落，这时候让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围观的人群中突然高举起一条白色大条幅，上面写着斗大的一行字：“保护财产，讨要公道，坚决反对一刀切关停并转小企业！” 条幅下面并排站着几十个人，神情激动，一言不发地对着二十几米外的领导们。 事起仓促，省卫视现场导播惊得魂都飞了，迅速指挥摄像师转移镜头。电视实况播出比现场要晚上片刻，后台人员随即进行紧急处理，“掐掉”不慎摄入的镜头。 现场的武警和民警立即围拢过来驱赶人群，不容分说强行收缴标语。 中央媒体驻蜃记者和外省赶来的记者反应非常快，纷纷赶在工作人员劝阻之前，举起手中的相机抢拍。 一些经验丰富的老记者还取出手机同时拍照，防备事后工作人员“清洗”相机中的照片。 有几个机灵的记者趁人不备，悄悄地把镜头对准闻同。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市委书记王伟和市长脸色剧变，疾步冲向人群，指挥武警和民警赶人。 梅伦国装作没有看见，别过头若无其事地和身边的副总裁说话。归曷聃、原昌武等人面罩寒霜，尤其原昌武，一张脸冷得象块冰。 闻同处惊不乱，对秘密长李越踵道：“你去处理一下，不要赶人，耐心做工作，有要求可以坐下来沟通。” 见有民警开始收缴记者手中的相机，他随即补充道：“不要收记者的相机，更不能搜查。” 骚乱一阵后，几十个上访的小企业主坐上中巴车，跟着分管副市长去了市政府。 记者们见民警围上来后又被阻止了，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几位工作人员走过来，把他们请到一边道：“我们蜃西地区正在顶住压力开展环境整治，需要一个宽松的内外部环境，请大家理解一下，高抬贵手，理性报道。大家都非常辛苦，为了表示感谢，市委市政府今天晚上设宴款待各位，请各位务必参加！” 实际上记者们心里也清楚，拍是拍了，但肯定是上不了公开报道的，连挂到网上都不可能。开玩笑，一省书记、省长在现场，有哪家媒体会这么没有政治觉悟，敢把这么敏感的内容公开发出来？ 当地政府放低姿态，派人过来请吃饭，让他们感觉多少好了一些。他们心里都明白，饭后少不了还有可观的纪念品拿。 第二天上午，闻同主持召开省委常委扩大会议，研究部署雨季自然灾害应对预案。 连续熬了两个通宵拿出应急预案的严一高眼睛布满血丝，亲自向与会人员做汇报。 预案的核心其实只有一个，就是资金问题。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按照预案匡算，全省需要投入十五个亿！ 这笔钱还不包括如果发生严重的灾害，事后救济灾民和重建所需要的支出。气象部门判断连续强降雨的是蜃西地区，但没有排除省内其他地区，所以预案不能只考虑一个蜃西。 去年中央和省里的水土保持专项资金多数被下面挪用，工程远远未能达到预期目标，导致今年防灾工作格外被动，可以说参加会议的部分省领导是有责任的，尤其是省长归曷聃、分管副省长王自泊。 但去年的泥石流灾害告诉众人，重大自然灾害面前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没有人敢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在这个时候内部起分歧争执。 分管财税的常务副省长井思酎道：“能不能把今年新增的民生投入资金挪过去一部分，明年缓过劲来再一并考虑？” 他的这个意见得到了几位常委的赞同。王自泊说道：“防灾抗灾本身就是大民生投入，把资金调剂过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晏敏敦也道：“可以先调剂过来，一旦灾害发生，中央财政也会下拨资金的，到时候可以从其中偿还一部分回来。” 佟乍现道：“调剂一部分，再想办法向银行借贷一部分。” 闻同并不同意随便调整已经作出承诺的民生投入计划，开口表态道：“这一块先放一放，再想想其他办法。” 按他的本意，是想把花城新区建设资金挪过来一部分。但花城新区筹划申办国运会，如果动这块奶酪，必定会引起“蜃西板块”和归曷聃强烈的抵制。 闻同不愿意在这个困难重重的时候，再在内部造成新的纷争，只得压下这个念头。 第1107章 成熟女人的撩拨 办法被否，众人一时陷入沉默。 归曷聃突然开口道：“平村县能缓建县委县政府办公大楼，我们也可以卖地卖楼！省政府大院占地三百多亩，可以把花园和两栋旧楼一起卖掉，筹措资金！” 众人一阵错愕，一齐望向他。只听说过挪用救灾资金盖大楼买小车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卖地卖楼搞救灾的，这个主意也太特别了！ 去年泥石流灾害归曷聃没有被问责，但今年如果再次发生重大灾害的话，必定是他来承担主要责任。 去年灾害发生后，中央和省里是有水土保持专项资金的，如果这些专项建设资金能真正落到实处，今年的防灾抗灾任务就没有这么大的压力。 而专项建设资金被挪用，没能真正用到防治工程上，在现职省委省政府领导班子中，无疑他应该承担主要责任。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他能不焦心吗？ 众人望向闻同，等待他表态。这个主意确实突兀，闻同默然考虑良久，开口道：“仅仅省政府卖地卖楼，还是不够数，省委大院也加上吧！” 省委大院、省政府大院都在主城区，位置很好，地价每亩一千多万元。如果两座大院同时卖地卖楼，按一百二十亩面积计算，可以筹够所需资金。 两位主要领导拍了板，其他人自然不会再有异议。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等把地和楼卖了换成钱，黄花菜都凉了。所以会议研究决定，先把准备出售的地和楼划分出来，向银行抵押贷款，然后再按程序进入土地市场出售。 事涉防灾抗灾，相关手续的办理自然是一路绿灯，预计一周左右银行的贷款就能到省财政厅的账上。 会议一结束，消息飞快地传开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孟琬琰是最先得知消息的人之一。 张福财的蜃影万运豪峄投资集团在省委大院后边开发了一座小区，和大院只隔着一条十几米宽的街道。大院划出来准备出售的地块紧临着这条街道，主体部分和隔街的小区相对。如果蜃影万运豪峄投资集团盘下这块地，沿袭对街小区的风格进行开发，形成一个整体，房价无疑会有实质性提升。 孟琬琰取出手机，查到张福财的号拨过去道：“老张，告诉你一条好消息，省委大院后边几十亩地准备出售。” 张福财不敢相信，问道：“真的？” “我的话你也不信？能跟你开玩笑吗？” 张福财马上道：“信、信、信，我信！抱歉，抱歉！在哪儿见面，我去您办公室？” “用不着这么急，晚上吧，胡记酒楼。” 下午孟琬琰提早下班，到美容院精心做了美容，又回家换上一身最钟爱的衣服，化上淡妆，戴上那条价值近百万的心形蓝宝石项链。 她住的小区在省委大院后边，就是张福财的蜃影万运豪峄投资集团开发的那座小区。胡记酒楼在小区边上，她出门几分钟就到了。 张福财是一个人来的，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一见她进门禁不住眼前一亮，由衷地赞美道：“孟部长，今天晚上太美了，真的是太美了！” 孟琬琰平时总是穿着严谨的正装，一本正经，很少打扮得这么入时。听张福财发自内心地夸奖，她心里高兴，嘴上还是矜持地道：“老太婆了，美什么！” 张福财说：“不、不、不，您要是不美，天下就没有美丽、优雅的女人了！” 孟琬琰笑了笑，没有说话，自自然然地走到靠近张福财身边的座位上坐下。 张福财心里微微有些意外，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式。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服务员开始上菜。张福财立即殷勤地给孟琬琰布菜，说道：“孟部长，平时没少麻烦您，今天有这个机会，一定要好好地敬您几杯酒！” 他这是客套话，孟琬琰是帮过他，不过都是一些小忙。孟琬琰微笑道：“不要‘您’呀‘您’的，我们是老朋友，太见外了不好。” 张福财连声道：“好、好，我听你的安排。” 他抬头看着窗外不远处的省委大院，难以置信地道：“那块地划出来卖掉，对大院整体结构会有很大破坏，真是不敢相信！” 孟琬琰抬手掠了掠几丝散乱的鬓发，笑道：“省里没钱，防灾应急预案需要大笔资金，也是被迫无奈。不光省委大院，省政府大院也要卖掉一部分。” 张福财被她这个风情万种的小动作撩得心里一跳，稳了稳心神才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呢！” 孟琬琰身上散发出来的成熟女人的味道，搅得他有些心猿意马。女人的美丽不仅仅在外表，学识、能力、地位往往更能吸引一个男人，尤其对成功男人更是如此。 孟琬琰外表并不是特别漂亮，但气质非常地出众，又是年轻的正厅级官员，这对张福财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不过他也就是出于爱慕，想想而已，还真没有动过横刀夺美的念头。今晚孟琬琰明显地主动，把他的心撩拨得骤然热乎起来。 孟琬琰起身走到窗前，指着小区和大院的那块地道：“你看，如果连成片开发出来，沿袭小区现有风格，对房价是不是有很大的帮助？” 张福财大胆地贴近她站着，见她没有排斥，心里更有了底，笑道：“你看得非常准，我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真要好好地感谢你！就是不知道这块地怎么作价？有没有麻烦？省委大院，我们轻易不敢惹呀！” 孟琬琰笑道：“用钱急，先向银行抵押贷款，随后进入市场出售。我了解过，法律上不存在瑕疵，是干净的。价格吗，想必不会太过分，总不至于脱离市场承受能力的。” 张福财再次向她贴近一分，说道：“我志在必得，全靠你帮忙运作了！” 孟琬琰承诺道：“没问题，我来想办法。” 张福财试探道：“你这么帮我，我必须表示心意，请你去花坞山庄唱歌，不知道肯不肯赏脸？” 第1108章 天下没有免费午餐 花坞山庄在郊外，是蜃影最高档的度假酒店，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孟琬琰略作矜持，答应道：“好啊。” 张福财心里一喜，马上道：“那我们先吃一点，填饱肚子。” 到山庄张福财要了一幢独立的三层小楼。进到小楼附设的小歌厅，等服务员调试好音响设备，他笑道：“我先露丑献唱一曲，抛砖引玉。” 他挑选了《男儿当自强》，而且还是用粤语清唱。他一开腔孟琬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鼓掌高声叫好，赞道：“不错！老张，真的唱得很棒！” 一曲终了，张福财走回到沙发边，问孟琬琰道：“你点什么？” “《牵手》吧！” 张福财心里一动，没有说什么，立即去帮她调。孟琬琰的嗓子很好，把一首《牵手》演绎得深情款款，柔情万种。 张福财既没有鼓掌，也没有叫好，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倾听，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这个女人。 无巧不巧，《牵手》的下一首是《我想有个家》。当孟琬琰唱到一半时，张福财忽然发现她眼角挂着一颗泪珠，在变幻的灯光下亮晶晶的。 他吃了一惊，等孟琬琰的歌声停下立即上前，递过去几张纸巾轻声问道：“孟部长，怎么了？” 孟琬琰接过纸巾，微微侧过脸去擦拭着眼角，好半晌涩声道：“老张，我离婚了，感情不合，他早就有了人……” 张福财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迟疑片刻低声劝解道：“既然是这样，离了也不是坏事，天下之大，总有合适的！” 孟琬琰凄然一笑，说道：“谢谢你，老张！我们走吧，我想回去了……” 在楼下车里望见孟琬琰在窗户里扬手，张福财才扬了扬手，发动车子离开了。 他刚开出小区，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响了，是陌生的号码。他心头一热，不及停车，抓起手机手忙脚乱地放到耳边道：“喂……” 让他失望的是，电话是逮德表打来的。那头的逮德表漫声道：“福财呀，我是省政法委逮德表。” 张福财立即下意识地弯下腰，恭敬地道：“逮书记，您好！” “我在花城饭店‘夏雪’房，等你。” 等张福财坐到对面，逮德表问道：“你的万运豪峄?花城豪庭，开盘活动搞得很不错，卖得怎么样？” 张福财忐忑不安地答道：“托您关照，还不错。公司手里留了几套内部房，户型朝向都不错，特意给您也留了。” 逮德表摆了摆手，笑道：“不要、不要，我要那么多房干什么？叫你过来，是有个机会，想提供给你。省委大院后边划出一块地，准备出售，和你搞的那座小区近在咫尺，交给你开发最合适。” 张福财心里苦笑，赶紧说：“谢谢您关照，非常感谢！” 逮德表端起茶杯啜了几口茶水，说道：“别跟我客气，你的公司实力不错，交给你是合适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张福财静待他开价。逮德表放下茶杯，往沙发上一靠，很随意地道：“你万运豪峄?花城豪庭选予依小姐代言，很不错，很有眼光的嘛！” 张福财心念电转，试探着道：“予依小姐对花城印象很好，很愿意再过来玩。” “啊？那就麻烦你邀请她过来，我请客为她接风，哈、哈……”逮德表打着哈哈道。 张福财继续试探道：“她要是知道您邀请，肯定愿意经常来！” 逮德表脸上笑意越发地浓，说道：“欢迎啊，常来好，常来好！” 张福财立即道：“那我一定安排好，让她在花城玩得开开心心！” 逮德表点点头，沉吟片刻主动道：“想不想到花城新区拿地发展？” 张福财正中下怀，这才真正心动了，马上道：“有您关照的话，我十分愿意！” ※※※※※※ 轰轰烈烈的“严打”活动启动后，各地市县区立即行动起来，迅速破获案子抓捕犯罪嫌疑人，效率高得让人心生疑惑。 闻同虽然事务繁多，又被雨季灾害应急预案牵扯住大量精力，但还是关注着活动的进展和走向。 在闻同的办公室，胡林汇报道：“根据汇报过来的材料，结合滕教授的调查了解，我们分析总结出几个特点。一是严打没有触及厉害，清扫打击的都是小股黑恶势力；二是清查楼堂馆所存在有选择性的特点；三是打击蜃西地区非法用工不力。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避重就轻，排除异己’。从目前的情况看，以‘五兄弟’为代表的主要黑恶势力伤皮不动骨，在两个方面甚至受益。一是竞争对手被拔掉，势力范围重新划分，他们的江湖地盘得以急剧扩大。二是清查楼堂馆所时，有选择性地进行，力度不均匀，他们只被象征性地调查处罚，而主要竞争对手全部被吊销执照，课以重罚。” 滕宗渊道：“与其说是打击，不如说是保护！” 胡林继续汇报道：“派往外省调查了解的工作人员传回消息，已经查实确认了一批工人的身份。从目前了解的情况看，工人的来源渠道呈现‘小集中大分散’的特点，给调查带来很大不便。往往一个村子人数有十几个，一个乡有一二百，但不会全部集中在某个地区，总体上均匀分布在五六个省份。他们的用意很明确，就是避免引人注目，也是避免工人抱团，化解风险。” 闻同问道：“那些大帮会是什么反应？有反常举动没有？” 胡林道：“严打以来，以‘五兄弟’为代表的主要黑恶势力很乖巧，很配合，都暂时收敛，躲避这股风头！” 听胡林用“乖巧”“配合”来形容，滕宗渊忍不住笑出声来。用这两个词来形容黑恶势力和某些人不可告人的关系，真是再贴切不过！ 闻同问道：“那你们是什么意见？” 胡林道：“我和滕教授仔细讨论过，认为还是静观其变，不插手干预，继续等待时机成熟。” 第1109章 带着刺刀去相亲 胡林、滕宗渊走后，闻同拿起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实施情况周报阅读。 在本周的报告中，提到了省政府对前次东洲汽车上峪生产基地奠基仪式上小企业主上访的处理意见。这是闻同非常关心的，他看得很仔细。 对奠基仪式上被“惊驾”，闻同并不介怀，但对于小企业主们的申诉他犯难了。 这些鸣冤的小企业确实情有可原，让政府处理起来十分尴尬。他们的质疑主要有两条。第一，小企业无照经营不是一天两天，各级政府一直采取默许的态度，这就象事实婚姻一样。第二，不少小企业经营状况良好，在一些方面甚至比大企业做得还好，比如非法用工方面。 他们坚决地认为，政府不问青红皂白，对无照小企业一刀切采取关停并转政策，是不恰当的。 政府不搞治理的时候允许他们存在，还向他们收取各项税费，一旦搞治理就追究无照经营的违法责任，单方面让他们来承担违法成本，这是不合理不公平不公正的。 无论关停还是并转，这些小企业都居于弱势地位，损失惨重，不少贷款投资的小企业主甚至面临着倾家荡产的结局。 此外如果把这些小企业主逼到绝路上，他们将会无所顾忌，一古脑地把不该说的都说出来，到哪个时候市县乡三级不知道会有多少官员被牵连进去。 这样巨大的压力，就是闻同也无法承受。所以对于他们的诉求，政府不能不慎重考虑。 针对小企业主的诉求，蜃西地区综合发展领导小组副组长、办公室主任邹长昆提出两点处理意见。对于列入关停名单的小企业，一律不予考虑，必须强制性关闭。对于列入并转名单的，改由省政府蜃西地区综合发展领导小组办公室统筹管理，在省产权交易中心挂牌公开竞价转让。 转让形式可以采取现金交易、股权交易、现金加股权复合交易等方式，具体由当事人协商确定，报政府相关部门批准。 在并转中，这些小企业之所以居于弱势地位，根本原因是“吃小鱼”的大企业利用这个机会不合理地压迫他们低价出让，而主导并转工作的市县相关部门某些官员又不遗余力地从中“配合”。 对邹长昆提出的两点处理意见，综合发展领导小组组长原昌武明确批示了同意。这两点意见是合适的，闻同欣然批示道：“处理意见富有创造性，可行。” 邹长昆虽然是从大学领导岗位转入到政府领导岗位上来的，但适应得非常快，在实务中表现出很强的工作能力。 闻同很满意他的表现，正琢磨着再写点什么，这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放下笔，拿起电话道：“喂，你好。” “闻同，是我，方便吗？” 闻同心情正好，笑道：“清影啊，方便，还没睡觉？” 这边快到中午，美国那边已经是深夜。每隔几天韩清影都会给他打来电话，问候一下，说说她自己的事，问问他的工作。 韩清影愤愤地道：“没睡，睡不着！今晚和一个什么见鬼的美国佬ceo吃饭，三句话不离病态的美国资本主义优越感，什么华尔街的荣光啦，什么亚洲新兴市场的丛林法则啦，实在让人恼火！” 闻同笑道：“多注意他的优点，会有不一样的感觉的。” “有个鬼感觉，一脸的络腮胡子，象一头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大猩猩！傲慢自大，自我感觉良好，好象自己是全人类的救世主，典型的美国霸权主义！” 闻同大笑道：“我不相信，他能在你面前讨得了好？” 韩清影也笑道：“那是当然，我狠狠地灭了他一把！我对他说，我的事务所是我从零开始独立发展起来的，你是在一家成熟的企业当ceo，什么时候也独立创办一家成功的企业了，再来向我吹嘘吧！” 闻同心里十分明白，韩清影对美国、美国人并不是这样的印象和感觉，劝解道：“你带着刺刀去相亲，结果当然不会好了！我的意见，你还是要调整好心态，多角度去审视一个人。” 韩清影长叹道：“我彻底没信心了，这个可怜的ceo，是第十八个倒霉蛋！真的不想再见了，一想到要和这些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一起生活，我就浑身不自在，恐惧，害怕……” 雨季防灾抗灾应急预案很重要的一项是居民的临时迁避。处于危险区域的居民，多数在偏僻的山村，居住相对分散，交通不便，附近缺乏现成的临时栖身设施，给防灾抗灾工作造成巨大的困难。 被划入临时迁避范围的人口多达一百五十万，短短的时间内要为这一百五十万人安排长达一个月甚至两个月时间的临时住所，而且还要保障他们吃饭、饮水、看病等最基本的生活需要，这是怎样的挑战？ 要知道，这不是常态下的要求，而是在天降暴雨，道路损毁甚至断绝，随时面临严重洪灾和泥石流灾害的情况下！ 面对大自然的威胁，省委省政府采取了传统但行之有效的工作方法，责任到人，层层签订目标责任状。 省委常委及省政府领导班子成员除闻同、归曷聃、逮德表、严一高外，其余人全部责任到地市，地市党委政府领导班子成员再责任到辖属区县，区县领导责任到乡镇，乡镇领导责任到行政村，行政村干部责任到自然村、户、人。 逮德表是省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全面负责灾期的社会治安。 居民集体离开住所临时迁避，对他们原住处和临时安置点的防盗防抢、保障财产安全的工作是极为重要的，也是异常繁重的。 在动员大会上，闻同以前所未有的严厉口气发表讲话，强调道：“气象部门已经有了最终结论，今年的汛期具有雨量大、持续时间长的特点，很可能是百年一遇的强降雨季！各级各部门不得存有任何侥幸心理，要不折不扣地贯彻落实省委省政府的部署，以十二分的责任感，应对可能出现的十分的困难！” 第1110章 层层签署责任状 坐在台下地市书记市长和省直部门单位负责人中间的孟琬琰，心不在焉地听着。 统战部暂时没有被分配工作任务，她乐得清闲，人在这儿开会，心溜到了九宵云外。 昨晚张福财主动约她吃饭，又请她到花城饭店唱歌跳舞，一直玩到深夜才送她回家。 通过半个晚上的接触，孟琬琰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认识还很肤浅，并没有了解他的内心世界。 当张福财娓娓讲述他充满艰辛苦涩的创业史，倾诉他的情怀的时候，孟琬琰才真正对他有了立体的认识，也深深地被打动了。 她正浮想联翩的时候，包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发出隐隐约约的蜂鸣声。 她取出手机打开短信，是张福财发过来的：“托朋友从巴黎带了一只爱马仕，方便的话，今晚送过去？” 孟琬琰不自觉地嘴角噙笑，等了几分钟才回过去：“要不要我为你准备晚饭？” 没有感谢，一句平平淡淡的“准备晚饭”，张福财心里一阵异样的激动，迅速回道：“要！很久没吃家常菜了，喜欢酸辣土豆丝，蒜苗炒腊肉，青菜豆腐汤，很土气！” 孟琬琰嘴角的笑意更浓，很快回道：“菜是土里长出来的，能不土气吗？” “你开会几点结束？我去买菜吧？” “计划到六点半，你买也行。” “你开一张清单，我照方抓药。” 孟琬琰最后回道：“没空了，不好总发短信，你看着办！” 这时候台上进入签订目标责任状步骤。主席台两侧大显示屏上打出倒树形列表，应急预案总指挥是省长归曷聃，指挥长是副省长严一高。 在总指挥部下面，第一行是各地市指挥部及“配给”的省委省政府领导，再往下分别是区县、乡镇、行政村。 专职副书记晏敏敦责任市为上峪市，第一个到悬挂在墙上的责任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随即上峪市委书记王伟和市长同时上台，在晏敏敦名字下方签名。 接着晏敏敦双手取下责任状，庄严地递到站在一旁的总指挥归曷聃手中，保证道：“请省委省政府放心，责任人晏敏敦、上峪市委市政府保证按照防灾抗灾应急预案和目标责任状规定，服从总指挥部指挥，做好防灾抗灾各项工作！” 第二位是省纪委书记蒋湖棹，他的责任市是缈峰山市。 “蜃西板块”的四位代表人物中，逮德表负责灾期社会治安和维稳工作，花城市委书记雷耕松负责花城市，其他两位常务副省长井思酎、副省长王自泊一个到蜃东，一个负责蜃北。 把各板块打乱安排是闻同的意思，用意就是加强交流，消解割裂。 会议结束已经是傍晚七点多，各地市书记市长立即退场，火烧火燎连夜往回赶。 省委省政府郑重其事搞这个目标责任状签字仪式可不是形式主义，如果有谁怠于职守造成后果，轻则被记过，重则丢官罢职，是开不得玩笑的。 孟琬琰不慌不乱，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离开。坐上车她吩咐司机和秘书道：“今晚没有安排，把我送回家，你们自己回去。” 张福财已经到了，车停在小区大门附近等候。经过他的车时，孟琬琰视而不见，到了楼下径自下车回家。 十几分钟后，有人敲门。她打开门，门外站着拎着大包小包的张福财。 孟琬琰换上了一身淡紫色家居裙，发髻高挽，表情柔婉，宛如居家待夫的主妇，微笑道：“进来吧。” “真干净！”张福财夸了一句，走进门厅张望着寻找厨房。孟琬琰道：“给我，我来吧。” “还是我来。”张福财把菜送进厨房，拿着那只爱马仕出来，递给孟琬琰道：“你看看。” 孟琬琰接过来，拆开包装仔细地看着，欢喜地道：“我很喜欢！” 不到一个小时，一桌丰盛的菜上了桌。孟琬琰边解围裙边问道：“你来点儿酒吧？不过我这里只有红酒，我平时很少喝白酒、啤酒的。” 听她话里暗示这个家没有接待过男客，张福财心里说不出地舒坦，笑道：“就红酒吧，我也喜欢红酒的。” 两人隔着小餐桌坐下，张福财先给孟琬琰倒上红酒，接着给自己倒。孟琬琰举起酒杯，和张福财碰了碰，笑道：“家常便饭，不要见外，随便吃。” 张福财看着鲜香的饭菜，胃口大开，叹道：“好久没闻过这么香的饭菜了，家常便饭最好，这才是生活！” 孟琬琰啜了一口红酒，拿着杯子道：“你尝尝，试试我的手艺。” 张福财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送进嘴里慢慢品尝着，咽下之后连连夸赞道：“不错，不错，酸、辣、香、脆、爽，味道太好了！” 孟琬琰嫣然一笑，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炒腊肉，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里。 张福财伸筷子夹起来，品尝之后再次叫好，让孟琬琰心情格外愉悦。 又碰了一次杯，张福财问道：“听说会上签责任状？搞得这么严肃？” 孟琬琰说：“去年泥石流灾害伤亡那么严重，教训深刻，今年还敢不重视？” 张福财说：“也是，人命关天！闻同书记还是很务实的，我们商界，对他评价非常高。” 孟琬琰很不愿意提闻同，“嗯”了一声没有接话。张福财没有意识到，又说道：“他今年才四十岁，坐到这个位置，全国好几十年来独一无二，日后肯定了不得！” 孟琬琰淡淡地道：“我们国家给政治人物的成长期太漫长，四十岁的省委书记就是明星，人家肯尼迪四十三岁当总统！” 张福财哪知道她和闻同之间的不愉快，笑道：“你才三十多岁就是正厅局级实职，一样非常优秀！我敬你一杯，祝你仕途顺利，前程似锦！” 孟琬琰矜持地一笑，和他碰碰酒杯，回祝道：“你也非常了不起，四十多岁，做出这样的大事业！我祝你生意兴隆，事事如意！” 第1111章 秘密婚礼 没多久一瓶红酒见了底，张福财问道：“再来一瓶？” 孟琬琰红晕上脸，已经有些不胜酒力，说道：“我有点多了，你自己喝吧。” 但等到张福财启开酒瓶再给她倒时，她并没有阻止。待第二瓶酒快喝光时，她终于支持不住，举着酒杯还没碰到张福财的杯子，手一软自己的杯子掉落到桌上的盘子里。 张福财立即放下酒杯，急步走过来扶住她，语气关切地问道：“怎么突然不行了？扶你躺躺吧？” 孟琬琰坐着没有动，半晌忽然淌下泪来。张福财柔声问道：“心里不痛快吗？要是方便，讲出来吧，会好受一些！” 孟琬琰反手抓住他的手，泪眼婆娑地凝视着他道：“不知道，就是想喝酒，想哭……” 张福财轻轻地把她拉起来，扶住她，看着她的眼睛。两人对视良久，互相从对方眼睛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慢慢地两张嘴印到了一起。 孟琬琰很久没有接受过男人，片刻就不可遏制地呻吟起来。张福财移开嘴，看着她潮红的面庞异常认真地道：“琬琰，接受我，好吗？” 大家都是事业有成的成年人，对待人生已经没有纯情少男少女般浪漫的想象，只有理性的思考和选择，目标明确，直达主题。 孟琬琰也看着他，说道：“老张，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 六月一日，花城市花坞山庄绿意盎然，繁花似锦，象是把自然界的美丽集中到这一小块天地中。 从半个月前开始，山庄就停止对外营业，按照婚庆公司和预订客人的要求进行内外部改造。 三天前，山庄全面封闭，由数十名保安在外围把守，谢绝一切无关人员靠近。 上午十点半，雷耕松坐车从市委出发，刚上车接到井思酎的电话：“老雷，动身了吧？” 闻声、寿菡洁的婚礼在花城举行，闻同严密封锁消息，直到前天才向省领导们发出请柬，其他各级官员一律没有邀请，包括玉楼市委书记施行芳、省政府副秘书长邹长昆等人。 雷耕松抬手轻轻掸去上车时西装下摆不慎沾上的一星灰尘，说道：“刚上车，寿老爷子要来，那是一定要赶在他老人家之前到的。” 井思酎说：“我正下楼，在外环路口碰头，一起过去吧。” 两人的车在外环路去往花坞山庄的路口汇合，结伴一起过去。离着山庄五百米时，路边就有警察拦截过往车辆，没有请柬的行人和车辆一律禁止通过。 井思酎、雷耕松的车挂着省政府和花城市委的耀眼牌子，一样没能幸免，秘书放下车窗出示请柬后才得以通过。 不是警察不认识他们的车牌，也不是他们忠于职守不讲情面，而是岗卡中有军方警卫。他们肩负保卫寿老安全的职责，可不管你什么常务副省长或者市委书记，一律凭请柬放行。 一路上先后出示了三次请柬，两人才得以进入山庄大门。这么严密的防护，别说人了，就是蚊子也要望山庄而兴叹。 有消息灵通的记者早早地赶来，想寻机混入山庄，结果在第一道岗卡就被拦住了。 警察们很客气，把记者们请进路边专门搭建的凉棚里，喜烟随便抽，瓜果喜糖随便吃，茶水饮料随便喝，就是不能越过警戒线一步。 蜃影卫视记者单心羽闷闷不乐地坐在凉棚里，嘴里含着喜糖打量着路上不时驶过的一辆辆豪车，恨不得钻进去混入山庄。 她老爹单荣国接到了请柬，但拒绝捎上她，让她很是生气。 单荣国和闻同是老朋友，在中江省为聚离软件开展业务提供过不少帮助，所以闻声也请了他。 一辆zd二代高档电动汽车驶过来，停下车接受警察的检查。单心羽眼前一亮，吐掉嘴里的喜糖，跳起来举起手中的相机一通狂拍。 旁边东洲晚报的一位男记者愣了愣，也跟着她大拍特拍。等车开过去，他放下手中的相机，眼睛追着车屁股一脸茫然地道：“不是特好的车呀！” 他转过头来，问单心羽道：“单小姐，谁呀，你拍得这么起劲？” 单心羽“噗哧”乐道：“你都不知道是谁，跟着瞎拍什么？” “不是看见你拍嘛！” 另一位男记者说道：“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漏过一人嘛！” 单心羽笑道：“厉董事长！” 记者们一齐“啊”了一声，纷纷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坐zd！” 又一辆黑色大奔开过来，单心羽象安了弹簧一样，再次跳起身。记者们无暇多问，一个个学着她，对着奔驰使劲按下快门。 等车过去，天都一家晚报的记者问单心羽道：“单小姐，这又是谁呀？” 记者们大笑。前边的几位警察也回过头来，乐得不行。单心羽笑道：“国电的仇总，不委屈你们吧？” 记者们又是一声“啊”，笑道：“不委屈，不委屈，单小姐厉害！” 单心羽说：“当然！功课做得足嘛，不象你们偷懒！” 旁边蜃影卫视单心羽的同事笑道：“你们不知道，我们单大美女的爸爸是中江省的大领导，曾经长期在边湖和云缈工作，她有特殊消息渠道。” 记者们再次发出一声“哦”，笑道：“那有向导了！” 一辆加长林肯快速地开过来，记者们不等单心羽反应，笑着一齐看向她。单心羽笑道：“我没那么神，不看车牌哪能知道！” 等林肯驶近了，单心羽跳起来往前冲，嘴里叫道：“purplerose，ceo埃里克斯！” 乖乖，这可是超级大神啊！purplerose是聚离软件在全球范围内最主要的竞争对手，她的ceo埃里克斯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参加聚离软件董事长的婚礼，这本身就是一条具有爆炸性的新闻啊！ 记者们没有任何迟疑，纷纷扑向林肯，争先恐后凑到打开的车窗前对着后座疯狂地按下快门，恨不得把满面惊愕的埃里克斯从车里揪出来问他，先生您怎么也来了？！ 第1112章 暴雨季开始了！ 那位东洲晚报的男记者恋恋不舍地望着落荒而逃的林肯，咂巴咂巴嘴不无遗憾地道：“时间太短了，角度不太好……” 这条新闻太有价值了，时间就是效益，不少记者取出笔记本电脑，插上无线网卡开始发稿，顾不上理他。 东洲晚报的男记者发完稿后，看看表已经过了十一点，忍不住焦急地问单心羽道：“主角还没到，不会从其他地方进去吧？” 单心羽道：“你们还想看主角的车队？等会儿抬头看天吧，军方专机！” 记者们又“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忘了、忘了，寿老是有专机保障的！” 一大早新郎闻声乘坐民航普通航班到天都迎亲，随后和新娘寿菡洁、新娘一大家子人乘坐寿老的专机到花城机场，接着转乘军区直升机直接进入山庄。 中午十二点整，婚礼举行。在伴娘伴郎的陪伴下，一身圣洁的纯白色巴黎定制婚纱的新娘子寿菡洁，挽着同样一身从巴黎定制的白色礼服的闻声，缓缓从山庄后院搭建的花门中步出。 长长的红地毯接着花门，顺着平坦的绿地，经过几道扎着鲜花的廊门，一直延伸到前院正中央。 沿途流水淙淙，绿树相接，鲜花簇拥，彩蝶纷飞，宛如童话世界。 为了营造彩蝶纷飞的场景，婚庆公司从热带地区捕捉来大量蝴蝶，专门请了生物学家协助演练。 前院阔大平坦，绿草如茵，正中央搭建了一座十厘米高的花台。两位新人步上花台，在司仪引导下完成了一系列程式。 最后，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新郎从伴郎手中接过硕大的天然钻戒，牵过新娘的手，给她戴上，然后托起她的手低头深情地一吻。 新郎的好友国际顶级大导演伯格先生，亲自指挥他的团队从头至尾用安放在不同位置的十九台摄影机把这珍贵的过程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好象沾了一对新人的喜气，时间过去了气象部门预计的强降雨日期近一个月，但并没有降下暴雨。一直绷紧弦的人们，渐渐地放下心来。 就在人们快要忘记强降雨预告的时候，暴风骤雨突然袭来，连续下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傍晚，雨势才渐渐减弱。 这次强降雨波及全省，恰恰赶上“双抢”开始，对农业生产极为不利。 在平原地区，水田中涝积的水深及胫骨，大片大片成熟的稻子泡在水中，金黄色的稻穗耷拉在水面上。 农民已经割倒来不及脱粒的稻子，全部漂到水面上，稻穗一头沉到水中，稻根一头微微翘起，五零四散。 在花城市郊区乡下，闻同站在田埂上，弯腰从水中捞起一把稻子举起来察看。 稻秆经过了太阳曝晒，又在水中泡透了，变得软沓沓的。浸透泥水的稻穗沉甸甸的，把稻秆完全压瘸了，他不得不同时用另一只手托着。 稻穗、稻叶、稻秆上不断线地往他裤子上、长统靴里滴着泥水，他却浑然不觉。 这一切唤起了他久远的回忆，小时候“双抢”时，妈妈和姐姐最害怕的就是下雨。经常的情况是，一家人刚刚端起午饭碗，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天阴了，妈妈和姐姐就得立即丢下饭碗抄起萝筐去抢收已经割倒在地的稻子。 稍微大一点的时候，他加入了“午后雷阵雨抢收队伍”，接着是弟弟闻声。 “双抢”收割水稻的时候，如果遇上连续降雨，成熟的水稻无法收割，浸透水的稻粒在高温天气下在秆上就会发芽或发霉变质。 已经收割回家的稻子，如果不能及时晾晒的话，堆到一起同样会积温发霉发芽。 而早稻不收割，晚稻就无法插下去，往往一耽搁就是两季。这种情况，是农民最发愁最害怕的。 那个年代水稻主要用来交公粮，供养吃商品粮的“城里人”，而种田的农家自己每天反而只能吃一顿米饭两顿杂粮。 这还是勤快家庭条件好一些的，懒惰或者家庭负担重的，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连杂粮都吃不上！ 那时候农村家庭主要靠种田为生，不象现在打工收入成为许多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 但是，水稻因灾大面积歉收绝收仍然会给农民造成重大损失，不少家庭甚至会因此面临吃饭难题。 闻同再次弯下腰把稻子放到田埂上，问省气象局长道：“明后两天阴转晴是吧？” 气象局长答道：“是的，全省主要地区阴转晴，局部地区有中雨，主要是蜃南非水稻主产区。” 闻同考虑了一下，对陪同的花城市委书记雷耕松道：“能不能发动机关干部下乡，利用难得的好天帮助农民抢收？” 如果雨住，有一夜功夫多数稻田里的积水就会排掉，到明天上午就可以下田抢收了。 雷耕松毫不犹豫地道：“可以，我们立即部署下去，保证明天上午支援队伍下到田里！” 闻同提醒道：“要扎扎实实，特别注意提醒同志们要尽量细致，劳动过程中注意保护好稻子，不要大手大脚浪费农民同志的劳动心血，别做了好事还让大家不满意。” “好的，我们在通知中加上这一条，特别强调！”雷耕松回身对市委秘书长道，“老李，你马上回去，通知召开紧急常委扩大会议，两个小时后必须部署到乡镇！要划片包干，责任到人，一个常委盯一个区县，以身作则下田参加劳动！” 闻同对省委秘书长李越踵道：“给其他地市也发一份通知，在优先保证防灾抗灾应急预案实施的情况下，都尽力量行动起来！” 回到城区，雷耕松邀请闻同道：“闻书记，晚上我把班子成员拢到一起，陪你吃顿饭吧？” 闻同摇了摇头，说道：“今晚真没空，闻声从美国回来了，满月探亲。稍稍空几天吧，你定时间。” 结婚快满一个月，闻声陪寿菡洁回国到娘家探亲，先来花城看闻妈妈。一进家门，闻声扶着闻妈妈道：“妈，您又快要抱孙子了！” 第1113章 难忘的一天 寿菡洁未婚先孕，腹中胎儿已经四个多月。闻声一张大嘴没遮没拦的，连保姆和司机在旁边也不管，臊得她红晕上脸。 闻妈妈一下子激动起来，抓住她的手不放，一迭声地问这问那，搞得寿菡洁更是不堪。 兰蕙芷见她脸皮薄，连忙打圆场道：“妈，让小洁先坐下歇歇，喝口水，回头再慢慢地说。” 闻声扶妈妈坐到沙发上，搂住她的肩膀嘻笑道：“妈，我可是完成任务了，以后不要再批评我了！” 前些年闻声浪迹情场，拒不结婚，可把闻妈妈和闻木秀急坏了，没少为他操心。 闻声每次见她们都是硬着头皮扛，忍气吞声受着她们一轮又一轮翻江倒海的劝说和训责。这回终于轮到翻身的农奴把歌唱，他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闻妈妈笑了笑，没有搭理他，抓着寿菡洁的手道：“洁儿，美国不限制生育，多要几个孩子吧，啊？” 寿菡洁脸上红晕未退，答应道：“妈，我喜欢孩子，也是想多要几个的。” 她瞄了闻声一眼，笑道：“他其实也是喜欢的，是不是啊？” 闻声正端着杯子喝水，含含糊糊地连连点头称是。闻妈妈激动得不知所措，紧紧地抓着寿菡洁的手，不住地道：“太好了，太好了，多生几个，越多越好……” 闻声的臭毛病又犯了，嘻皮笑脸地逗道：“我们计划要十二个，一年一个，老鼠兔子狗小猴儿，挨个全要了！” 闻妈妈笑骂道：“没正经话，瞎说八道！” 寿菡洁知道他是为了逗妈妈开心，并不是把无聊当有趣的人，笑道：“今年牛年，他说孩子小名就叫牛牛，我不同意。妈，您给取个名字，我听您的！” 感感在一旁笑得不行，对闻声道：“叔，要是生小妹妹，也叫牛牛吗？太难听啦！牛牛，牛牛，嘻、嘻……” 闻妈妈想了想，笑道：“就叫乖乖吧，别象他爸爸小时候那样调皮捣蛋！大名你们自己取，我没文化，也取不好。” “乖乖”两个字充满了长辈的爱，朴素但深情，寿菡洁满意地道：“这个名字真好，就叫‘乖乖’！” 听见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停车声，感感跳起身冲向门口，嚷叫道：“我爸爸回来了！” 闻声和寿菡洁也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见闻同裤子上、靴子上都是泥点，感感惊奇地叫道：“爸爸，怎么这么脏啊，你干什么啦？” 闻同答应了寿菡洁一声，低头看看裤子靴子道：“去郊区了，爸爸后天下乡劳动，你和弟弟也去吧，锻炼锻炼。” 感感立即兴奋地道：“好，我跟你去！” 第三天上午，闻同到蜃东道安市参加早稻抢收。下田之前，他对戴着草帽全身包裹在长恤衫长裤里的感感和恩恩道：“我们三个配合，爸爸收割，你们俩负责接稻子铺开晾晒，提高工作效率。” 水田里是湿的，割倒的稻子不能就地放在田里，要抱到田埂上铺开晾晒，大大降低了工作效率。 感感新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连连点头道：“好、好、好，真好玩儿！” 闻同操起镰刀踏进田里，说道：“不是好玩，要端正态度，严肃认真！我先示范，你们跟着学。我们是三个人，不能拉在后面，要争第一名！” 水田里低洼的地方还有积水，泥土被泡得稀烂，人穿着靴子踩在上面走一步一脚泥，没多久靴底就厚得走不动路。 闻同支援的是一对留守老人，见老两口赤着脚麻利地挥动镰刀收割稻子，他索性也把靴子脱了。看他脱掉靴子，秘书长李越踵和胡林、周先昊也都脱了。 虽然多年没碰水稻，但稍稍熟悉后他迅速进入状态，所负责的一畦“推进”速度很快超过李越踵，把老俩口也甩在身后。 胡林和周先昊同样出身农村，活儿干得也不比他差。 一大群记者围在周围拍照。感感和恩恩全副武装，动作像模像样，引得记者们心痒难搔，很想把他们也扫入镜头。 感感调皮得很，很配合地跑到爸爸面前抢镜头，抱着一把加过量的稻子冲着镜头做出一副辛勤劳动的架式。 省卫视摄像师忍住笑，伸出大拇指向她摇了摇。 她表演得越发卖力，把稻子抱到胸前，脚步踉跄，装出一副格外吃力的模样，还很有创意地弯腰用胳膊擦了把汗。 记者们直乐，又不便笑出声来，个个向她打出胜利的手势。 周先昊见状走过来，低声要求道：“不要拍孩子，把照片删了，录像剪了！” 感感嘴一噘，不满地道：“周叔叔，我白白浪费感情了！” 周先昊懒得理她，径自走了回去。 见闻同挥汗如雨，态度格外端正，并不是作过秀就走。记者们感动了，纷纷放下吃饭的家当，跟着下田帮忙。 恩恩干什么事都认认真真，踏踏实实，一点儿也不偷懒。感感就不行了，三分钟热度过后开始走神了，走路磨磨蹭蹭，不时地用靴子故意踩踏小水坑玩儿。 等她好不容易磨叽到自己身边，闻同笑道：“是不是累了？” 感感道：“没意思，不想干了！” 闻同激励她道：“真的累了的话，可以去歇一歇，不过，你看看，所有人都在劳动，都在工作，我们不能比别人差，是吧？” 感感最听他的话，虽然确实又热又累，她还是听话地接着干活。 人多力量大，两亩多稻子一个小时不到就全部放倒了。闻同对记者们道：“大家辛苦了，你们还有本职工作，就不要守在这里了。” 在周围帮忙抢收的还有许多市县和乡镇的机关干部，也需要采访。一位年长的记者说道：“闻书记，那请您注意休息，我们走了！” 刚才记者们拍照时，闻同拒绝接受采访。这会儿见有机可乘，单心羽立即问道：“闻书记，这次全省抽调五十万机关干部下乡支农抢收，相当于一天就能挽回五千万元损失，您想对大家说一句什么？” 第1114章 冒雨接电话 早在望水县和单荣国搭班子的时候，闻同就认识单心羽，对这个聪明美丽的丫头印象不错，笑道：“小羽很会见缝插针！今年天气异常，很不利于农业生产，在这种时间急迫的情况下，大家做的工作是非常有意义的。我想对大家说，让我们认认真真，一起把这件有意义的工作做好！” 记者们自发地热烈鼓掌，纷纷道：“闻书记，请您一定注意多休息！” 稻子割倒后，下一步就是脱粒。这家的壮劳力都外出打工了，两位老人留守老家，没舍得置办小型脱粒机，还是用原始的打谷斗砸脱稻谷。 打谷斗是木质的，四四方方，口大底小，高及成年人大腿。脱粒时，一人占住一角，双手抓牢一小捆稻秆的下半截，高高举起一下一下把稻穗砸到斗帮上，受力的稻谷就会掉落到斗中，所以谓之打谷斗。 这是费力而单调的工作，而且稻草茎叶和灰尘极易进到鼻子、耳朵、身上，让人非常地不舒服。 胡林、周先昊帮老两口把打谷斗抬进田里，砸出几小堆稻草铺到斗的四角外，以便人站着用力打谷时不致于双脚深陷进泥里。 这可是纯力气活，闻同对李越踵道：“老李，你别强求自己了，休息去吧。” 李越踵五十六七岁，养尊处优惯了，刚才割稻子已经把他累得够呛，这会儿真的是吃不消了。 但闻同和感感恩恩都坚持上阵，他哪里好意思一个人坐到旁边休息，硬着头皮道：“没关系，还行！” 周先昊道：“秘书长，您给我递谷把子，我们协作，这样效率更高。”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胡林也道：“您别扛着，先休息一下，歇过来了再帮周副主任。” 李越踵不敢打肿脸充胖子，苦笑道：“那好，我就学感感和恩恩，专门负责递谷把子。” 见感感和恩恩面色通红，满头大汗，全身上下都是稻草沫儿和泥浆，老太太心疼了，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他们干活。 闻同笑道：“您就不要拦着了，他们平时天天锻炼，身体都很好，这点苦吃得了。” 中午的时候，闻同坚决拒绝了老两口款待饭食，和大家席地坐到树荫下吃面包喝牛奶。 通知严格要求下乡支农干部伙食自理，但几十万人，又有各级领导，实际自然不可能完全做到。 感感和恩恩各抱着一只大面包狼吞虎咽，吃得香甜无比。要是在平常，这些东西他们是没有兴趣的。 李越踵笑道：“别干吃，喝点牛奶，小心噎着了！” 两个小家伙无瑕理他，嚼着面包“嗯、嗯”地点头。李越锺道：“饿恨了！真不错，你们是表现最棒的！” 闻同笑了笑说道：“回家好好写一篇日记！” 感感伸着脖子咽下嘴里的面包，翻着白眼道：“《难忘的一天》吗？” 大家都笑。国内的教育就是一头怪兽，《难忘的一天》写了几代人，还在乐此不疲地让孩子写。 吃过午饭稍事休息，大家又回到田里。到下午两点钟的时候，这一户人家的稻子抢收完毕，大家接着又去下一家，同样是留守老人。 到傍晚收工时，两个孩子已经累得快走不动路，一上中巴车就瘫坐在座位上。 赶来送行的道安市长米春山看着他们直笑，说道：“你们俩今天可厉害了，跟着整整一天！给大家说说，有什么感想和收获？” 恩恩不象姐姐，中途可是没有单独休息过的，有气无力地呻吟道：“我饿了！” 感感奋力嚷道：“可真是难忘的一天啊！” 一车的人都大笑起来。道安市委办的女主任拎着一只大塑料袋过来，说道：“宝贝们，可不能饿着你们，吃的来了，牛奶、冰淇淋、蛋糕、面包、冷切牛肉、香肠，你们想要什么？”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地道：“冰淇淋……” 车开动还不到一个钟头，天气骤变，雷声隆隆地滚过夜空。闻同望着夜空中耀眼的闪电，忧虑地道：“又是一场大暴雨，不知道要下多久！” 李越踵道：“再给五个好天的话，全省的早稻就能基本抢下来。” 闻同道：“但愿能有五天吧！” 车走了一程，风忽然停了，雷声和闪电也消失不见。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意味着倾盆大雨即将来临。 周先昊看了一眼已经睡着了的感感和恩恩，站起身走到司机身边，低声提醒道：“开稳一点，不要赶……” 听到放在座位上公文包里的手机响了，他立即回去，取出手机紧贴到耳边低声道：“喂，您好！” 电话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周副主任，我是田书记办公室，田书记请闻书记接听电话。” 周先昊看了一眼一车的人，又看看车外漆黑的天地，说道：“请稍等，我们在中巴车上。” 他把手机递给前座的闻同，手指了指车外，示意他下车接听电话。 豆大的雨点开始掉落，打在车窗玻璃上“噗”“噗”直响。司机停下车，闻同冒雨下车走到一旁，对着手机喂了一声。那边马上问道：“请问是闻书记吗？” 闻同道：“是的，你好。” 那边说：“请您稍等！” 随即电话中传来一个闻同并不陌生的声音：“闻同同志，有件事情要先和你这个班长打招呼，我们掌握了一些重要情况，指向逮德表同志的亲属和身边工作人员，近期会开展一些外围调查。” 事情都到了要和自己这个班长打招呼的地步，可见已经不是指向“亲属”和“身边工作人员”这么简单。 一颗硕大的雨滴打在闻同的眼皮上，生疼生疼的。他伸手轻抚着眼皮，说道：“目前省内困难重重，我请求中央考虑这个情况！” 田书记说：“你们的情况我都了解，会充分考虑时机安排的。” 周先昊接听电话的时候，把手机听筒紧贴在耳朵上，捂得极紧，除了他自己一车人谁也不知道通话内容。 第1115章 紧急动员令 李越踵望着车窗外闻同模糊的身影，暗自揣摩，这位让他冒雨下车接听电话的人是谁？ 和两天前一样，大雨又连续下了一天一夜，范围广及全省，到第三天天气再次放晴。 这次晴好的天气持续了三天，随之又是一夜大雨，接着再次出了两天太阳，满足了人们五天好天的愿望。 在这五天时间里，在数十万机关干部的帮助下，全省早稻基本收割完毕。 老天爷的耐心终于到了头，不再和人们捉迷藏，稀里哗啦地再也不肯停下来。 到第三天上午，闻同紧急召开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在会上，省气象局长汇报道：“根据我局观测，以及国家气象局预报，未来两周之内，全省普降中到大雨，蜃西地区、蜃东道安市有间歇性强降雨。有鉴于此，国家气象局和我局均对两个地区发出红色预警。我局建议，请求省委省政府启动防灾抗灾一级应急预案……” 闻同脸色空前严峻，问道：“对于省气象局的建议，各位有没有异议？” 自省长归曷聃以下，均表示了赞成意见。闻同立即道：“请省政府立即向中央政府汇报，鉴于严峻的形势，我省需启动一级应急预案，向灾害危险地区人民群众和党员干部发出防灾抗灾动员令！” 十五分钟后，中央政府回传批文，同意了蜃影省委省政府的决定。 上午十一点十二分，蜃影省、市、县各级电视台的全部频道临时中止原有节目，统一播出省委书记闻同的电视讲话。 闻同端坐在防灾抗灾总指挥部总指挥室的大桌后，面色异常地严肃。桌面上左边摆着一面小国旗和小党旗，右边摆着一小盆鲜花。 在通报国家气象局、省气象局的预报后，他声音清晰地道：“省委省政府决定，自今日上午十一时十二分开始，启动防灾抗灾一级应急预案！” “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号召广大灾害危险地区人民，积极行动起来，严格按照应急预案的要求和各级指挥部的安排，迁入指定临时安置点避灾！” “当此危难时刻，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是各级党委政府、全体党员干部的最高工作目标！” …… 峔崃山铝厂旁边的峔龟山自然村里，划片负责这个村的乡政府副乡长举着大喇叭站在村中晒谷场上，高喊道：“各家注意，各家注意，请你们马上收看电视，请你们马上收看电视……” 上至省领导，下至行政村干部，手机号码全部录入了省政府总指挥部的通信系统，通过一条短信通知就发送到了最末一级。与此同时，省移动公司给全省手机用户也发送了短信通知，传达省委省政府的动员令。 今年省委省政府严格限制矿冶企业排污，空气和水的质量得到明显改善，所以村里又有不少人家种上了水稻。 最近几天天不断地下大雨，收割完早稻后田里没办法插晚稻，所以家家户户闲在家中干着急。 村口李家两口子默然无语地在堂屋里翻动着收回家的稻谷，不时望一眼外面飘着雨丝的天空，仿佛在企盼失去半年的一儿一女突然回家来。 因为是赶时间抢收，稻谷还没有晒透，水分还很重，如果不铺开并且定时翻动的话，会发霉变质的。 听到副乡长喊，妻子默不作声地放下木铲，直起身去卧室开电视机。电视台在第二次播放闻同的讲话，号召划入灾害危险地区的老百姓立即带上日常生活用品迁往临时安置点。 本村被划入灾害危险地区，乡里村里的干部一个多月前就来开了几次会，还进各家各户的门送上传单，把情况和注意事项讲得明明白白。 妻子关上电视，对在堂屋的丈夫喊道：“快把谷子装起来，带上东西，去安置点。” 一家人几天前已经把一些家当送到了安置点，家中需要带过去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说走就可以走。 两口子快手快脚地把稻谷装进化肥袋里，用麻绳拉到楼上码好，带上随身物品和父母出门往安置点走去。 副乡长举着大喇叭，站在晒谷场上不断地喊叫，催大家快一点。 路上都是肩扛背驮的村民，男女老少，扶老携幼，很是热闹。 在经过峔崃山铝厂时，妻子对着又加高了一大截的围墙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旁边一位小伙子见了，飞起一脚踢向路上洪水冲来的一段朽木。潮湿的朽木穿过密布的雨丝，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准确地落入高墙内。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跟着侧身后倾，手臂用力一甩，把捡来玩耍的小圆石子扔进了墙里。 安置点离村子不远，在一座叫峔龟山的缓坡上。这里是非常安全的，背靠植被完好、山势和缓的大山，位置高，无论泥石流还是洪水都到不了这里。 缓坡上搭建着一座座临时小木屋，一家一座。搭建木屋的木料由村民从自己家中搬来，屋顶上盖的遮雨遮阳彩条布是政府免费送来的，加盖了两层厚。 从山下到安置点有两条路，是临时修的石条阶梯路，政府出钱，村民出力。 自然村村主任站在缓坡脚下，每经过一位村民，他就报上姓名。行政村妇女主任手里拿着花名册，村主任报一个名字，她就在名字后面签上她自己的姓名。 在另一处山脚下，是其他村的村民在上山。 一个小时后，路上已经没有村民，两人拿着花名册一个一个地核对，发现还缺四个人。 妇女主任着急道：“老李，你赶快去村里，告诉邱副乡长，挨家挨户地搜！” 缓坡上的安置点建了几座公用木屋，一座是警务室，一座是医务室，一座是驻点干部的办公室兼休息室，还有一座是小仓库。 这个安置点位置很好，不只容纳一个自然村，附近几个自然村的村民都被安排到了这里。 驻点的两位民警一位是县里的，一位是从花城公安局抽调来的。花城不在灾害危险地区范围内，所以被抽调出大量警务人员支援兄弟地市。 第1116章 多么快速高效的反应 按照应急预案规定，在应急状态下村民进入安置点后是不能随便离开的，否则将按违反治安管理管例追究责任，最低将处以拘留。 驻点民警干的就是这个活，一是维护安置点秩序，二是维护搬空了的村子的治安，防止不法份子趁机入室盗窃。 没多大会儿，村主任一路气呼呼地带着四个人回来了。这四个人正在闭门打麻将，已经鏖战了一天一夜，既没听见副乡长的大喇叭，也没注意到手机短信。 村主任是在其中一个人的楼上卧房里找到他们的，当场把他们好一顿臭骂。 这时候乡指挥部安排的送煤车到了，妇女主任一面在花名册上签名，一面气恼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思打麻将？麻将比命还重要是吧？正好，背煤球上山吧！” 山上安置点已经储备了一批生活用煤球，按照一级应急预案规定的人均配备标准，乡指挥部还需要增送。 安置点临时居住着那么多人，一张张嘴是要吃饭的，不可能顿顿依靠方便面、饼干来解决。 到下午三点零五分，全省最后一批村民进入临时安置点。去年泥石流灾害造成的巨大伤亡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拿自己的性命不当一回事。 一百五十万人，在不足四个小时的时间内全部迁避到位，这是多么快速高效的反应能力！ 闻同很满意，眼睛从实时状态报告的最末一行上移开，对总指挥归曷聃、指挥长严一高道：“我看可以向总理做阶段汇报了！” 自然灾害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防备。归曷聃和严一高同时点头，同意他的决定。 归曷聃拿起案上的红色话机，拨通总理办公室。片刻，听筒中传来老人坚定有力的声音，询问道：“曷聃同志，情况怎么样？” 归曷聃清晰地汇报道：“报告总理，截止下午三时零五分，灾害危险地区人民群众全部迁入指定临时安置点，粮食、蔬菜、急救药品、生活燃料等基本物资，按照应急预案规定标准全部配送到位，请您指示！” “好！你们做得非常好！请你们在以闻同同志为班长的省委的领导下，继续做好防灾抗灾工作，维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 面临同样困难的可不止蜃影一个省，但有过切肤之痛的蜃影省是做得最好的，为中央分担了许多压力，总理当然格外满意了。 从总指挥部回到省委，闻同直接去大院食堂吃饭。中午在总指挥部忙于工作，他还没顾得上吃上一口。 原昌武要好了饭菜，在食堂小餐厅等他。等他坐下扒下一小碗米饭，原昌武开始汇报道：“在总理亲自过问下，协调推动全行业达标排放工作有了实质性进展，明天各相关省市代表去天都开会，会商统一安排、统一行动计划，研究在中央政府、各地方政府、行业之间建立联动机制。” 闻同正在吃第二碗米饭，停下筷子道：“好！这项工作不做好，我们单方面治理是坚持不下去的，会议谁去参加？” 原昌武说：“长昆带队，环保局、工业厅、国土厅、计委参加。蜃西综合发展规划通过了国家计委主任会议，已经上报到中央政府。马副主任还帮了一个大忙，把规划介绍给世行申请低息开发贷款，得到了赫夫曼先生的热烈回应。前几天我和赫夫曼先生在天都见面的时候，他特地提到你，说对边湖科学城非常满意，称‘是一个成功范例，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边湖科学城利用了世行三亿元低息开发贷款，当初考察时就是由德国人赫夫曼先生带队。 他来边湖考察的时候，正值前市长苗长刚和省里某些人联手阻挠，导致科学城审批受阻于省里。赫夫曼非常不解，拂袖离开了边湖。 后来边湖科学城启动，完全不象国内其他“地产科学城”、“地产大学城”、“地产高新技术开发区”那样，他很是惊异，所以对闻同和马凤玲有着深刻的印象。 闻同笑了笑，说道：“德国人办事严谨认真，他是一个典型。如果可能，邀请他来做客吧。我们之间前后打过三次交道，也算是老朋友。” 原昌武答应了，说：“好，适当的时候我来安排。还有一件事，这次在天都住在置地饭店，吃早点的时候遇上边湖国家生物工程研究院汪渊淦院士。他听说我们蜃西综合发展规划后，推荐了一项新技术，建筑装饰用板材，是他们研究院的最新专利成果。这种板材用农作物的秸杆和山上野生草本作物的秆加工而成，工艺先进，含醛量接近于零，用于室内非常环保。技术的综合社会效益也非常看好，一是变废为宝，让农民实现额外增收，二是减少对树木的砍伐，三是减少秸杆燃烧时烟雾对环境的影响，也可以避免土壤中出现过多草木灰导致的土地板结。” 汪渊淦作风严谨，可不是牛皮科学家。闻同很有兴趣地道：“你在省里推广一下，组织有兴趣的企业去边湖考察。这项技术前景广阔，不仅仅在蜃西地区，全省处处都是原材料市场。” 原昌武道：“我安排人做过统计分析，全国城乡每年板材消耗量庞大得惊人，而且增长非常迅速，市场容量巨大，不必担心产能过剩、供大于求的局面。” 傍晚六点钟的时候，对口负责上峪市的省委副书记晏敏敦来峔龟山安置点巡查。他打着伞沿着石条阶梯路爬上安置点，从驻点副乡长手中要过花名册，一行行地往下查看。 看过花名册，他又进入安置点医务室、警务室、小仓库、办公室查看，还到“安置村”中四处巡查。 见到村民状态不错，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做晚饭，他非常高兴，对陪同的市县乡领导道：“这是一场必须打赢的硬仗，只要我们众志成城，上下一心，就能顺利战胜困难！” 第1117章 大水库溃坝！ 晏敏敦说：“省委书记闻同同志强调，要以十二分的责任感，应对可能出现的十分的困难！在这个过程中，各级党委政府、全体党员干部一定要自始至终坚定不移地贯彻落实省委省政府的部署和决定，以高度的责任心和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 峔崃山是灾害重危区，区域内设置了多个监控点。晏敏敦从峔龟山上下来，和陪同人员分乘两辆越野车，冒雨往其中一处监控点行去。 上车后，他从秘书手中接过盒饭，一边听取峔崃山区域监控负责人汇报，一边吃饭。今天一天三顿饭，他都是在车上吃的。 “根据半小时之前的最新监控报告，区域内发现五处山体松动迹象，两座水库水位超出警戒线。其中崃砥村后两公里的二号废弃矿区，地表缺乏植被保护，土层裸露面积过大，发生泥石流灾害的危险性最大。……”监控负责人托着一张示意图，手指在图上指指点点，向晏敏敦汇报最新情况。 晏敏敦把右手拿着的筷子插进米饭里，伸手指点着示意图上标注的二号废弃矿区，问道：“这个地方山下临时开挖有四条防护沟，你评估一下，能不能阻住可能的泥石流？” 示意图上标注着四条绿色粗线，表示人工临时开挖的四道防护沟。这四道防护沟分布于二号废弃矿区和崃砥村之间，利用天然河道和小山洼修建而成。 监控负责人道：“从目前山体松动的面积和强度判断，四道防护沟是可以发挥出作用的，能够阻止泥石流冲进崃砥村毁坏村民房舍。” 崃砥村三百多户人家，房舍几百幢，临时修建这四座防护沟是完全值得的。 晏敏敦点点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四十分钟后，车到了目的监控点。 这一处监控点位于二号废弃矿区正对面一座小山峰的巨石后，一顶帐篷，两个人，象是边防线上的岗哨。 晏敏敦爬上山峰，在帐篷前和两位技术人员握手，说道：“这里条件恶劣，工作艰苦，你们日夜坚守，非常让人敬佩！我代表省委省政府，感谢你们，你们辛苦了！” 帐篷里条件还行，有大约十平方米面积，放置着技术器械、通讯工具、睡袋、酒精炉等物资，角落里堆放着一箱箱方便面、挂面、榨菜、压缩饼干、牛奶、矿泉水等。 晏敏敦问监控点负责人道：“各个监控点的生活物资储备都够了吧？应急药品备了没有？” 监控负责人道：“各个点全部到位，按两个月时间储备，应急药品也备齐了。在交通通畅的情况下，县指挥部每三天会送新鲜疏菜到各个点。” “好！不打无准备之仗，不能让同志们在荒郊野外工作，还要忍饥挨饿！”晏敏敦转头看了一眼帐篷外黑沉沉的夜空，笑问道，“下雨天，林子里有蘑菇采吧？” 一个年龄四十多岁叫李恒的技术人员笑道：“有的，我们野外工作经验丰富，懂得识别各种蘑菇野菜，不会有问题的。” 另一位叫王峰的年轻技术人员也笑道：“这里长的蘑菇野菜，都是绿色食品，一般人想吃可吃不着！” 晏敏敦大笑道：“好、好、好，非常好，就要有这样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回程经过峔崃山铝厂时，晏敏敦透过车窗睨了一眼机器声隆隆作响的厂区，嘴角不自觉地浮上一抹淡淡的冷笑。 第一波袭来的灾害不是发生在闻同担忧的蜃西，而是发生在蜃东道安市。在连续三天强降雨后，道安市一座建成不到十年的大型水库发生溃坝。 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卧室床头柜上的电话骤然急促地响起，闻同立即从床上坐起来，抄起电话问道：“喂，哪里？” 电话中严一高声音沙哑地汇报道：“闻书记，总指挥部刚刚接到报告，道安市道冲坳水库发生溃坝，初步了解的原因是坝侧山体突然发生局部崩塌，冲毁水库大坝。溃坝后，下游龙岭山镇、次坎镇和二十六个自然村将受到重大影响，预计会被淹。所幸的是，这两个镇和二十六个自然村被划入了灾害危险区域，居民已经搬迁到了临时安置点。不过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两个镇和二十六个自然村，而是库水下泄后，全部进入道安河，将严重威胁道安市区。此前的预案并没有考虑水库溃坝，所以道安河行洪预测中没有预计到这些骤然下泄的水量，市区河段的河堤面临着巨大的考验！” 道安市区四十多万户籍人口，实际居住人口不下于六十万。闻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归省长呢？” “刚刚向他汇报过！”根据应急预案规定，紧急事件需首先向总指挥归曷聃汇报。 闻同道：“好，我马上联系他！” 兰蕙芷已经醒了，伸手揿亮了床头灯，正帮他准备衣服。闻同歉意地道：“把你也吵醒了！” 兰蕙芷睡眼朦胧地道：“睡得那么晚，这又要出门，你注意身体，可以休息的时候就躺下休息一下！” “不用担心，我知道的，你马上联系先昊，让他通知老胡、家祥，去道安！”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是省长归曷聃的号码，闻同拿起手机，说道：“老归，正要找你！” 那头归曷聃道：“我已经联系上了井副省长，他人到了道安河的堤坝上，这边总指挥部交给你，我去道安！” 井思酎对口负责道安市，道安连降暴雨，他两天前就过去了。 闻同道：“你是总指挥，对全盘情况最熟悉，不能轻离一步，道安那边我去！” 归曷聃说：“你是班长，不能轻易让你犯险，再说你一过去，反而容易引起慌乱！” 闻同说：“有什么险？如果连我都有危险，那说明我们的工作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失败！我们不能这么没有自信吧？老归，我们不要再争了，你这位总指挥驻守中心更符合实际需要！” 第1118章 危情万分 归曷聃只得让步，同意了闻同的意见。 等闻同挂掉电话，兰蕙芷脸上的睡意已经消失不见，满面担忧地道：“水火无情，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闻同抱住她，亲了亲她的眼睛，安慰道：“我答应你，不要再担心，躺下睡去吧！” 闻同上车不久，井思酎给他打来电话，汇报道：“市公安局、武警部队已经全员出警，维护堤区、市区秩序。市指挥部报经总指挥部同意后，刚刚发出二级危险区居民撤离命令，预计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完全撤出来。目前水库泄洪已经过了上游的龙岭山镇，距离下游的次坎镇只有三十分钟时间，大约两个小时进入市区！泄洪所经过的龙岭山镇和十一个自然村，全部淹没！截止目前，尚未发现人员死亡！” 沿着道安河根据险情划分为两个区域，受洪灾威胁最大的一级危险区居民几天前就撤出了，迁到了临时安置点。 这种划分和应急措施是基于寻常情况下的泛洪，并没有考虑上游异常来水，比如这次道冲坳水库溃坝。 闻同问道：“现场雨情怎么样？” 井思酎说：“下得实在太大了，严重影响了居民撤离速度，影响对堤坝的巡防监控工作，非常地不方便！” 闻同叮嘱说：“你们一直在一线，最了解情况，可以视情决断，或者向总指挥部提出建议，不必顾虑我！” 井思酎说：“好的，我明白！雨太大，路上很滑，请注意安全！我让王书记带着人，去路上和你们碰头。”道安市委书记姓王。 闻同拒绝说：“没有必要，你们重任在身，不要来迎接，这是命令！” 河水裹挟着垃圾、树木、家俱、动物尸体缓缓而下，水位几乎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上涨。 这个时候，道冲坳水库泄洪还没有到来！ 井思酎从上游方向收回目光，努力抬头看向空中。如注浇下的暴雨让他无法忍受，脑袋刚刚微微地仰起，就不得不低下。 米春山把头伸到他耳朵边，吼叫道：“井副省长，进屋里吧，说话听不清……” 井思酎点了点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堤上的监控中心走去。进屋他脱下湿得像是水做的雨衣，几步走到窗前，喃喃地自语道：“市民还不知道水库溃堤，要不要告知他们……” 屋外下雨，屋内噪声也不小，众人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井思酎接过工作人员递上的毛巾，边擦面部、头发上的雨水边思考，片刻他大声道：“上游水库溃堤，我看不能隐瞒，要让市民知情……” 王书记担忧地道：“雨这么大，又是晚上，一旦人心恐慌……” 米春山大声道：“还是告知的好，要不了多久他们也会知道，反而更容易出乱子！” 这不是容易作出的决定，井思酎再次权衡了一下，决断道：“立即通知全体工作人员和民警、武警战士，统一口径，告知市民真相！具体包括四点，第一，道冲坳水库溃堤，危及市区安全；第二，泄洪大约凌晨四点半进入市区，市指挥部正在组织二级危险区居民有序撤离；第三，市公安局、武警部队已经全员出动，维护社会秩序；第四，总指挥部、市指挥部正在紧急研究对策，将根据情况作出进一步安排！” 工作人员记录下他的命令，迅速通过手机短信发出去。王书记高声道：“接下来，要考虑全市大撤离了！” 这是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一旦水库泄洪到来，谁也无法预知后果。即使道安河的堤坝不毁，洪水很可能也会漫过堤坝，进入街区。 目前很多街区的积水已经过了膝盖，如果再有河水持续不断地进来，很可能意味着房舍淹没，建筑倒塌，人员伤亡！ 到那个时候，市民大规模撤离将不可能，交通问题难以解决！在建筑物密布的街区中，想要依靠船只快速运出几十万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是，就算是现在马上进行全市大撤离，时间也无法保障，而且后果同样无法预料，甚或比不撤离来得更坏。 几十万人突然冒雨连夜抛家弃舍，男女老幼，岂是那么容易的？要知道，这不是一座几十几百几千或者万把人的村庄和集镇！ 真是两难的决策！井思酎腮部肌肉禁不住一阵抽搐，说道：“紧急拟订方案，做好大撤离准备，同时向总指挥部报告！” 工作人员立即拿起电话，向市指挥部传达他的命令。 米春山急然道：“有一个极端方案，打开下游的南关闸，以小损失换取避免大损失！” 井思酎、王书记脸上的肌肉一跳，互相看了一眼，没有接话。 南关闸在市区河段的下游，如果开闸泄洪，无疑可以大大缓解市区的威胁，但是，闸口泄出的洪水将淹没大量的农田和三十六个村庄！ 好半晌，井思酎对市委书记道：“老王，你表个态！”毕竟，王书记才是道安市的一把手，这种事是需要他点头的。 他这么说，就是倾向于同意米春山的意见了。王书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真是对感情的巨大考验！” 略一停顿，他有力地道：“我的意见是，南关闸泄洪区村民立即紧急撤离，做好开闸泄洪准备！” 井思酎问米春山道：“春山呢？” 米春山道：“我完全同意王书记的意见！” 井思酎立即对工作人员道：“王书记、米市长的意见，我同意，请传达到市指挥部，同时报告总指挥部，请示意见！” 下达完命令，他回身对着王书记和米春山，叹道：“幸好，早稻基本抢收完毕！如果不得不开闸泄洪，事情过去之后，需要着手救济受灾老百姓，帮助他们重建家园，恢复各项公共设施！” 王书记、米春山默然地点了点头。市区被淹，即使大撤离能够实现，仍然无法避免伤亡，只是伤亡要少得多而已。 第1119章 水势汹汹 最大的后果还不是微小的伤亡，而是巨量的财产损失，包括市民的私产和社会公共财产。 以小损失换取避免大损失，对于公共决策者，不能简单地以道义标准来衡量评价是非对错。 道安市持续降暴雨，境内高速公路已经关闭。接到紧急电话通知后，道安市高速公路公司总经理亲自驱车赶往入境收费站，等待闻同的到来。 一到收费站，他立即命令值班人员打开所有的灯光。站在收费站车辆通过闸口前，他望着光线下笔直闪亮的雨线，对市公安局副局长道：“要不要打电话问问，他们到了哪里？如果离得远，是不是去接一下？” 此时非比平常，道安市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处于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无法安排出市领导来迎接闻同，市公安局长更是忙得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实际上，这本身也是闻同的命令。 副局长点点头，摸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道：“肯定有武警、交警护送，不过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周副主任，我是道安市公安局副局长赵军，在高速公路入境收费站，你们到了哪里？” 周先昊看了一眼车外闪过的交通指示牌，说道：“距离二十五公里。” 赵军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们马上出发，在路上碰头！” 周先昊道：“不必了，再有十几分钟就到了。” 挂断电话，赵军道：“算了吧，我们这边抓紧安排，不要出纰漏。” 总经理答应了一声，转头对属下道：“全程开灯，继续封闭各个出入口，再安排人全面巡查一遍路面状况，发现异常必须马上汇报！” 等了约摸十分钟时间，赵军道：“走吧，去外头等着！” 雨下得太大，露天地里伞是打不住的，只能穿雨衣。见领导们冒着大雨笔直地站在收费站外面，浑身上下湿淋淋的，一位今年刚毕业分到高速路公司的大学生心道，真他娘的扯蛋，到底有什么必要嘛！ 几分钟后，闻同的车到了。望见赵军等人站在收费站外面的雨地里，他对周先昊道：“停车。” 外面的雨实在太大，闻同没有下车，推开车门坐在车上和走近来的赵军、总经理两人匆匆地握手，说道：“大家辛苦了，赶紧上车吧！” 领导们的想法和那位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天差地别，闻同小小的关心就让他们感动不已。 坐上中巴车，副局长感慨地对总经理道：“我们闻书记真是平易近人，这么关怀下面！” 总经理也道：“是啊，就那一眨眼的功夫，他半边身体就湿透了！” 闻同虽然没有下车，但车门打开后，飘进车里的雨很快就把他左半边衣服淋湿了。 车到市郊，闻同换乘一辆卡车。市区内街道积水严重，小车是没办法开进去的。 卡车驶到河堤边的监控中心时，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天已经亮了，水库泄洪也已经进入市区河段。 众人进屋坐下，井思酎汇报道：“市区二级危险区居民已经转移了一大半，现在天亮了，撤离速度会加快，预计再有半个小时就够了。南关闸泄洪区三十六个村庄一万四千二百一十六人，撤离到临时安置点的已经有八千零九人，预计还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全部转移到位。” 开南关闸泄洪的方案，闻同还在路上的时候就接到了汇报，已经了解此事。他说道：“刚才经过市区街道，看到秩序不太好，市民很慌乱，在大规模逃离市区。对于自发撤出的市民，我看没必要阻拦，要加强引导，帮助他们转移到临时安置点。对于市区治安，要高度重视，发现一例入室盗抢案件，从重从快打击一例，在媒体上公开案情，绝不能留情！” 米春山汇报道：“从今天开始，全市范围内将停工放假，临时征用市政公交车辆、社会车辆免费运送撤离的市民和村民。”正值暑假期间，学生放假在家，所以不存在停课的问题。 闻同点了点头，说道：“去河边看看。” 河水已经逼近最高警戒水位，而雨势却越来越急，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闻同双脚牢牢地站在堤上，望着浑浊的河水，紧张地思考着。 留给他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气象部门预报强降雨还会间歇式持续两周左右，上游道冲坳水库的泄洪预计将长达五十多个小时。 按照目前的情势，河水将在一个小时后越过最高警戒水位，三到四个小时后局部漫过堤顶。 即使马上打开南关闸排洪，短时间内市区河段的水位依然会继续上涨，因为泄去的水量赶不上增长的水量。 而且，河道如果长时间保持超高水位，会不会突然溃堤？虽然目前还没有发现溃堤迹象，但道冲坳水库能神奇地溃坝，道安河为什么就没有可能？ 道冲坳水库溃堤的原因是坝侧山体突然发生局部崩塌，不可思议地冲毁水库大坝，导致出现这场意外。 在此之前，水库投资和经营管理方提供给地方政府的报告一直是安全的，没有任何隐患。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闻同不想去追究，也没有责任去追究，因为水库不是地方政府投资建设的项目，产权和经营管理权均不在地方。出了这样的大事，自然有该管的部门和人去管的。 是淹城市，还是淹三十六个村庄？闻同踌躇了少顷，回身走进监控中心，拨通归曷聃的电话，说道：“老归，我赞成道安市指挥部的意见，请总指挥部考虑，并向中央政府汇报。” 归曷聃却道：“对这件事情，我的看法是省里不必提出意见，把情况汇报到中央政府，由中央政府取舍！” 由中央政府取舍，这不失为稳妥之计，至少可以保护自己，免于受到可能的指责。 但是，中央政府对于一线情况并没有切实认知，作决策需要时间来衡量判断，很可能会延误时机。 第1120章 勇于担当 还有，中央政府在蜃影设置一级党委政府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保境安民、领导一方的经济社会发展？出现这样的情况，把决策责任上移，让中央政府来承担责任，合适吗？ 闻同忍了忍，说道：“时间紧迫，中央政府接到请示到作出决定，恐怕需要较长一段时间，情况不一定允许。我们陈明厉害，直接提出处理意见，有助于中央政府作出判断，快速给予答复。” 井思酎在一旁听到二人对话，心里很不痛快，暗道老归当断不断，拖泥带水，别误了时机才好。关键时刻两人一个当机立断，勇于担当，一个犹豫徘徊，躲闪退避，这就是差距吧？还好今天来的是他，而不是老归，否则真是道安人民的不幸！ 归曷聃不肯松口，坚持道：“这是大事，应该由中央政府来作决定！” 现在是特殊时期，内部团结至关重要。闻同压住火气，平静地道：“老归，这个电话我来打，你保留意见，好吧？” 闻同立即致电中央政府分管副总理，把基本情况和决定做了汇报。 半个小时后，接到详细书面报告的副总理回电，同意了他的决定。 早晨六点，临时安置点报告，南关闸泄洪区三十六个村庄一万四千二百一十六人，全部安全撤离到位。 井思酎在电话中命令道：“再给你们半个小时，做最后一次排查，绝对不能拉下一个人！” 一万四千二百一十六人是户籍人口和最新统计的常住人口，不能排除存在临时流动人口。生命无价，工作做到万无一失是非常有必要的。 大家在紧张和焦虑中度过了一夜，一直无瑕也没有胃口吃东西，这会儿决策作出了，心情终于得以暂时放松下来。米春山问秘书道：“粥熬好了吧？” 秘书打了一个电话，回答道：“熬好了，马上送来。” 几分钟后工作人员送来一大桶热气腾腾的白米粥，还有二十几屉包子。米春山吩咐道：“盛出来，摆到办公桌上。闻书记，井副省长，胡副秘书长，周副主任，老王，喝几口热粥吧！” 他又回头对其他人道：“大家自己动手，把肚子填饱了！” 闻同一连喝了三大碗热粥，吃下八个大包子。放下筷子，他接过王书记递来的烟，说道：“下午我们去一趟安置点，和村民们一起吃晚饭。老井，你和春山守在市里。” 为了拯救城区，村民们的家园被分流的洪水淹没，政府及时地对他们做解释和安抚是完全有必要的，也是应该的。但谁去见村民，在村民们看来就是谁做的决定，直面他们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井思酎道：“还是我和王书记去吧，到下午险情应该能控制住，你可以考虑返回省城。” 闻同摆摆手，说道：“不要争，应该我去，我必须去！” 事实证明小心谨慎是非常有必要的，工作人员最后排查时，竟然发现一名出生仅几天的弃婴！这名弃婴被反锁在卧房的床上，工作人员经过窗外听到她的哭声，破门而入把她救了出来。 父母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正常情况下不大可能，估计孩子是超生儿，而父母传宗接代的旧观念作祟，才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来！ 在南关闸泄洪区，从开闸放水到积水成灾，是有较长一段时间的，足够工作人员安全撤离。 实际上一部分工作人员并不能撤离泄洪区，他们将利用船只在水面上巡查，进一步搜救可能的遗弃者。 六时四十分，道安市长米春山下达命令，南关闸开闸放水！ 上午九点，道冲坳水库泄洪量达到峰值，市区河段的河水摇摇晃晃地越过多处堤坝，溢入街区。 闻同并没有接受大家的请求，而是和他们一起坚守在河边的监控中心。这种情况下，电视传播渠道是没有多大作用的，人们根本无心坐在家中收看电视。 市政府通过手机短信的方式，把省市领导坚守堤防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安心撤离市区。 有选择撤离的市民，同样也有许多选择坚守的市民。他们担心家中或店铺的财产失窃，选择了留守。如果市区被淹，还可以爬到楼顶上不是。再大的洪水，总不可能一下子就把十几层高的楼给淹了吧？真的逃到了楼顶上，政府总会有船来救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降雨渐渐变小，河水水位上涨势头得到有效遏制。 下午两点，道冲坳水库泄洪量峰值过去，南关闸泄洪效果立即得到显现，河水水位开始下降。 下午四点，降雨变得更小，河水水位终于降至最高警戒线。 四点十分，闻同和王书记离开监控中心，赶往南关闸泄洪区村民临时安置点。 五点，负责南关闸泄洪区村民撤离安置工作的道安市委刘副书记来到安置点，一户一人把村民集中到一起，宣布道：“刚刚接到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文件通知，由我来告诉大家几条好消息！省委省政府决定，明天上午向大家发放第一笔救灾款，不论受灾轻重，每户两千五百元！接下来，等洪水消退后，政府将上门核实各家各户的损失情况，由政府全额以现金方式补助！请大家放心，损失不但包括房屋，还包括各种家当！” “洪水消退之后，市委市政府会第一时间帮助大家赶种秋粮，能插水稻就插水稻，不能插水稻就种玉米，种子、化肥、农药全部由政府免费提供！” “被洪水毁坏的水利设施，道路，桥梁，等等，政府将在半年内重建到位！重建不是简单地修修补补，而是重新规划，重新建设，比原来更好！” “大家住在临时安置点期间，吃饭问题由政府解决，每顿拿着碗到各个饭棚打饭打菜，不但管吃饱，还要管吃好！早餐是稀饭豆浆和馒头油条大饼咸菜，保证两个炒素菜。午餐、晚餐一律供应米饭，保证两荤三素一个汤。考虑到天气炎热，安置点将常备绿豆汤，敞开了供应！” 第1121章 桥塌县委书记失踪 刘副书记说：“还有，大家住在临时安置点期间，如果不小心生了病，比如头痛脑热、感冒发烧一类的，可以到驻点医务室接受免费治疗！” 看大家情绪平复了许多，刘副书记适时地高声道：“最后告诉大家，省委闻书记马上来看你们，和你们一起吃晚饭！” 等掌声停下来，他接着说道：“闻书记今天凌晨接到报告之后，连夜冒着大雨从省城赶来，今天白天一天都守在道安河堤坝上！对大家的情况，他非常地关心，白天先后给我打了五个电话，询问你们的安全，关心你们的心情，过问你们的吃饭和住宿问题，指示我们必须保证你们吃好住好！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大家可以和他拉拉家常，说说心里话，也可以反映一些具体困难。但是，请大家一定要注意体谅他，不要说过头话，不要提让人为难的事。他肩负一省人民的衣食住行，面对的是全省人民，考虑的是全局问题，可以说重任如山，我们一定要多一分理解，少一分批评！我的意见，大家说好不好？” 闻同主政蜃影后，渐渐得到蜃影人的认可，体制内普遍对他评价很高，尤其民间对他寄予越来越高的期望。 刘副书记话音刚落，不少人高声回应道：“好！”“欢迎闻书记！”“感谢闻书记关心我们！” 此刻的闻同，心情却坏到了极点。五分钟之前，负责缈峰山市的省纪委书记蒋湖棹给他打来电话汇报，平房县委书记陶强在失踪！让他既愤怒又无奈的是，造成陶强在失踪的，竟然也是基础设施不可思议地出了意外！ 陶强在是失踪于桥面塌陷。和他一同失踪的，还有他的秘书和司机。 三十分钟前，他坐车从山区检查安置点回来，通过平房县岘公岭桥中段的时候桥面一侧的局部突然塌陷，车辆失控冲入河中。等到尾随车辆上的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冲落桥下河水中的车辆已经不见了踪影。 蒋湖棹在电话中说，第一批搜救人员已经到达现场，他本人也在赶往现场的途中。 蜃东洪灾形势还不明朗，蜃西又发生这种让人说不出口的事。更让人揪心的是失事河段地理形势复杂，水流深急，落水者生还的希望渺茫。 安置点设在县城一处建成尚未投入使用的批发市场内，三间并排的大棚，内部宽敞，通风良好，很适合临时集中安置灾民。 刘副书记事先的工作做得很好，灾民们心气儿顺了，纷纷站到门口欢迎闻同。闻同等人一出现，大家自觉地鼓掌。 闻同挨个到三间大棚里查看，见室内用彩条布分隔成连续的一个个无顶独立小间，整齐有序，卫生也还算干净，心里比较满意。 在第一座大棚，他指着两头开敞的大门说道：“细节方面还可以考虑得更细致一些，比如统一灭蚊，两头多挂起几道防蚊帘子。” 大棚里住的人多，空气又闷热潮湿，肆虐的蚊子侵扰灾民，让人很不舒服。 到了最后一座大棚，他对王书记、刘副书记等人道：“大家快速反应，高效工作，短时间内安置好大量灾民，非常好！可以说，你们的工作效率、工作效果出乎我的预料，无论我个人还是省委省政府，都是满意的！同志们，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们要始终把人民摆在第一位，把他们的利益作为根本利益，心头牢牢记住他们吃饭、穿衣、住房、工作、看病、教育、文化生活等等大大小小的事！” 泄洪区三十六个村庄一万四千二百一十六人，道安市能在三个多小时内全部安全地撤离，主要得益于事先已经按照防灾抗灾应急预案的要求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否则的话是万万办不到的。 村民们撤出的时候可不是空手，而是携带着贵重物品和许多家当。为了做到这一点，刘副书记根据应急预案规定，大量征用社会车辆，调动本县和周边两个县的力量来办这件大事急事，最终才顺利完成了任务。 他们的的确确是付出了最大的努力，成绩殊堪高调表扬，闻同的肯定毫不过分。 晚饭五菜一汤，两荤三素，一个长缸豆烧肉，一个青椒炒肉，三素是丝瓜、茄子、青菜豆腐，汤是西红柿鸡蛋汤。 闻同端着堆得满满的大饭盆，席地蹲在人群中，扒下几大口饭菜填了填饥肠辘辘的肚子后，说道：“这次洪灾，淹了大家的耕地，也淹了大家的家，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很愧疚，对不起大家！我知道，你们心里有看法，有意见，有火气，我完全理解！我今天来这里，一个是看大家，尽力帮助大家解决问题，二个就是接受你们发火的，是来挨骂的！” 他的坦诚换来了大家的宽容。一位七十多岁的老汉道：“闻书记，我们农民也是讲道理的，理解你，也理解政府！” 另一位老太太也道：“发洪水天灾，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淹我们就是淹别人，总有人遭灾的。只要政府帮我们安排好，也没有什么。” 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着急地站起身，问道：“闻书记，洪水退后政府上门核实各家各户的损失，用现金方式补助。我家两头水牛，一头母的，一头两岁口的，都没有带出来，政府赔不赔？” 闻同肯定地道：“赔！如果牛找不见了，或者死亡了，政府全额赔偿！” 刘副书记在旁边补充道：“你这个问题，已经解释过好几遍。请大家放心，政府安排了专人专车运送各家各户的猪牛羊鸡鸭，都挂了编号牌的，一般是跑不了也死不了的。万一有损失，政府会核实情况，按市价全额赔偿！” 如今农村养耕牛的不多，一个村子也没有多少户，多数家庭在农时花钱雇人用农机耕田。同样的养猪养鸡的家庭也不多，不象二十年前家家喂有肥猪和鸡，把猪和鸡作为家庭重要收入来源。 第1122章 一件件意外接踵而至 工作人员安排车辆救出村民的猪牛羊鸡鸭，就近安排到周边水淹不到的地方，并不是太难的事。 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问道：“家家户户东西不一样，七零八碎，有好有坏，有多有少，怎么查损失呢？” 刘副书记道：“每家都锁死了门，插上了窗户，毁坏的东西也跑不了，都还在，事后完全可以查得清楚。当然了，完全一分不差地赔偿大家的损失也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政府才会不问损失大小轻重，每户直接补给二千五百元，也是考虑了这个因素。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不管是什么情况，最后大家得到的肯定比损失的多！关于这一点，也是省委省政府的指导意见！” 一个中年男人问道：“损失补给现金，怎么给呢？能不能全部到我们手里？” 闻同接口道：“你这个问题，提得很好！王书记，请你给大家解释一下。” 王书记道：“今天讲到的事情，市委市政府很快会发文件，公开发，送到你们手中！损失核实清楚后，会张榜公布出来，接受社会监督。补偿的现金，和农补一样，直接打到各家各户的卡上。以前有欠钱的，比如欠政府的税呀费呀罚款呀一类的，这次一分钱也不准扣，该补偿多少全部补偿到位！” 大家立即鼓掌，响应他的话。一些超生的家庭，一直躲避政府收缴社会抚养费，最担心这次钱拿不到手。 临走之前，闻同和几位年长的老头老太太握手告别，说道：“半年之后，我再去村里看大家，如果政府的工作不能让大家满意，你们告诉我，我来管，好不好？” 众人齐声喊好，再次报以热烈的掌声。 天完全黑透了，雨又渐渐转大。闻同坐上车，问胡林道：“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胡林道：“二十分钟前接到最新汇报电话，水位还是保持在最高警戒线上。如果今天晚上预报的强降雨持续六个小时以上的话，明天早晨水位将再次上升。市民很担心，还是在不断地自发撤离市区。各个安置点秩序继续保持稳定，物资供应充足，用电、通讯也正常……” 计划再好，总是无法预料到一切，而且似乎计划越周密，意料之外的事情反而越多。 一件件意外接踵而至，闻同真的非常担心道安河市区段突然大面积溃堤，果真如此的话后果将无法想象。 面对大自然的威肋，人类的力量真的非常缈小。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觉得已经束手无策，似乎已经做不了什么，只能被动等待。 汇报完道安的情况，胡林接着道：“岘公岭桥塌陷事故，搜救工作仍然没有进展。关于桥梁的建设施工情况，已经做过了解，是在王自泊副省长任上立项和完工的，由天都一家民营公司承建，逮因利介绍过来的。刚刚接到报告，警方已经封锁了桥梁，禁止一切车辆和行人接近，连夜安排抢修。关于事故原因，缈峰山市有关部门已经到达现场，正在开展调查。” 闻同面无表情，所谓封锁桥梁、连夜抢修，莫如说是封锁消息，破坏现场。 “上峪市情况很不好，下午连续发生五处中型规模的泥石流，其中两处造成了重大破坏，一处冲毁了一整座村庄，没有人员伤亡。这座村庄不太大，五十二户，村民居室、牛舍猪圈一共九十三间房屋全部被摧毁。缈峰山市稍好一些，除了一座小型水库决堤外，只有一处成规模的泥石流，水库决堤和泥石流均没有造成重大破坏，也没有人员伤亡……” 等胡林汇报完抗灾工作，闻同问道：“长昆去天都参加全行业达标排放工作会议，结果怎么样？” 胡林递给他一份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实施周报，说道：“会议达成了预计结果，决定制订统一行动计划，中央政府、地方政府、行业之间定期召开工作会议，协调推动计划落实，实现全行业达标排放。” 阅读过周报，闻同又要过厅局县处级干训班学员作业，就着车灯认真批阅。 深夜十一点的时候，车才回到花城。在省军区大院门前，车降速转向的时候，停在大门不远处的一辆旅游中巴车上突然呼啦啦下来十几个人，迅速向他的车跑来。 随行护送的武警警卫反应很快，迅速布控到位，两人持枪上前对准来人高声喝止，两人持枪护住闻同的车。 大院岗哨反应也不慢，跑出来四五个持枪士兵，一瞬间散开围住人群。 这群人立即停下脚步，高举双手，喊道：“我们是蜃西的矿冶小企业，要反映问题，没有恶意！” 闻同听到了喊声，对胡林道：“问一下，是什么目的。” 几分钟后，胡林回来道：“上峪市峔崃山县的，反映关停并转问题，坚持要见您。” 闻同考虑了一下，说道：“让他们进去吧，安排到招待所会议室。” 五分钟后，闻同走进省军区大院招待所会议室，说道：“大家请讲！” 为首的一人道：“闻书记，首先我们要向您道歉，出此下策，实在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上次在上峪开发区东洲汽车生产基地奠基仪式上，我们已经反映了一次，后来省政府介入进来，对关停并转的小企业实行统一管理，解决了很多小企业的难处。但是，我们峔崃山县没有完全落实省政府的规定，利用这次抗灾省政府无瑕分神的机会，强迫我们低价转让企业，不听话就搞我们！我的企业一年收入五千多万，盈利三百多万，县委书记的小舅子要收购，开价五百万！这么低的价格，和抢有什么区别？我挂到省产权交易中心，报价是二千二百万，已经在和三家意向企业谈，实际成交价还会更高！” 他取出一摞材料，递给胡林道：“闻书记，这是我们这些人反映的情况，写得清清楚楚，请您为我们主持公道！” 第1123章 处处告急 闻同从胡林手中接过材料，大致翻了翻，见矛头集中对准峔崃山县委书记，又把材料递回给胡林，说道：“这个问题，你们和胡副秘书长接洽。” 为首的人道：“闻书记，省委省政府整治蜃西地区环境，对无照小企业一律关停并转，我们不理解也要理解，答应配合，但希望让我们退出要做到公平公正。这是我们基本的请求，是我们共同的心声！” 闻同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关注的。” 十几个人一齐站起身，向闻同鞠躬道：“闻书记，谢谢您！” 走出会议室，闻同对胡林道：“把材料转给原副省长，调查清楚后报给我。如果情况属实，一定要从重从快处理！” 从昨晚晚饭后开始，蜃西、蜃东、蜃南持续降下暴雨。第二天，坏消息一个个地摆到闻同的桌面上。 道安河再次告急！ 缈峰山市四座水库水位越过最高警戒线！ 缈峰山市发生十处成规模泥石流！ 上峪市三座水库水位越过库坝！ 上峪市二十五处山体松动加剧，大规模暴发泥石流征兆明显！ 纵贯蜃西、蜃南的天峰河多处水位越过最高警戒线，蜃南塔谷滩市前滩县段局部河水漫过河堤！ 缈峰山市岘公岭桥塌陷事故搜救有了结果，陶强在和秘书、司机全部遇难！ …… 上午九点，闻同来到总指挥部，出席总指挥、省长归曷聃主持的全省抗灾工作电视电话会议。 负责道安市的井思酎汇报道：“从早上六点开始，道安河市区河段水位再次上升，目前越过最高警戒线三厘米。如果降雨持续到中午，水位将在下午四点左右再次漫过河堤！市指挥部研究后认为，需要启动全市撤离方案。如果方案启动，考虑到前期市民大规模自发撤离的因素，全部撤出预计傍晚能完成。我们郑重向总指挥部建议，立即启动全市撤离方案，请总指挥部批准！” 负责缈峰山市的蒋湖棹汇报道：“从凌晨四点开始，先后有四座水库水位越过最高警戒线！从昨晚十点三十五分开始，到今天上午八点整，累计发生十处成规模泥石流！十处泥石流，造成严重破坏的有四处，六处未造成严重破坏的，全部是前一阶段临时抢修的防护工程发挥出作用，其中三处在平房县！所幸的是，由于准备工作周密，未出现任何人员伤亡！市指挥部研究后认为，建议对四座水位越过最高警戒线的水库开闸泄洪，请总指挥部批准！” 负责上峪市的晏敏敦汇报道：“从凌晨四点二十分开始，上峪市先后有三座水库水位越过最高警戒线，到早上七点十五分止，三座水库水位全部越过库坝！从昨晚十一点三十三分开始，到今天上午八点整，累计发生四处成规模泥石流！这四处泥石流，造成严重破坏的有两处，两处未造成严重破坏的，是前一阶段临时抢修的防护工程发挥了作用！同缈峰山市情况一样，上峪市也没有出现任何人员伤亡！截止今日上午八点，监测发现共有二十五处山体松动加剧，大规模暴发泥石流征兆明显！市指挥部研究后认为，第一，建议对三座水位越过库坝的水库开闸泄洪，第二，本市新鲜蔬菜紧缺，价格急剧上涨，希望能从其他地市紧急调运。以上建议，请总指挥部批准！” 负责蜃南塔谷滩市的佟乍现汇报道：“从凌晨五点零九分开始，天峰河塔谷滩市前滩县段水位越过最高警戒线，到早上七点二十五分，局部河段河水漫过河堤！市指挥部研究后认为，需要立即启动县城居民撤离方案！如果方案启动，考虑到此前已经有居民自发撤离的因素，全部撤出预计下午四点能完成。我们郑重向总指挥部建议，立即启动县城全城撤离方案，请总指挥部批准！” …… 在总指挥部参与决策的，有省政府相关部门的负责人，也有许多专业技术人员。 半个小时后，总指挥部综合他们的意见，对各市指挥部提出的要求作出了决定。指挥长严一高一一作出答复，并由他和总指挥归曷聃签字。 同意道安市启动全市撤离方案！ 考虑到缓解天峰河行洪压力，同意缈峰山市先行对两座水位越过最高警戒线的水库开闸泄洪，另外两座暂不开闸！ 考虑到缓解天峰河行洪压力，同意上峪市先行对两座水位越过库坝的水库开闸泄洪，另外一座暂不开闸，同时同意由花城市、蜃北地区玉楼市紧急调运新鲜蔬菜支援上峪市！ 同意蜃南塔谷滩市前滩县启动县城居民撤离方案！ 同意逮德表提出的省武警总队官兵分赴蜃西地区各市和蜃东地区道安市紧急增援当地公安部门和武警支队，共同维护社会治安的意见！ …… 会议最后，闻同讲话：“首先，我代表省委省政府，感谢各位奋战在第一线和后方的广大党员干部，以及人民群众，你们辛苦了！正是因为有了你们不懈的努力，截止目前全省没有发生一起直接灾害死亡事件，也没有发生特大财产损失！同志们，最困难的时候到了！这个时候，需要我们继续团结一心，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坚持，坚持，再坚持，直到打赢这场硬仗，取得最后的胜利！” “最困难的时刻，也是最后的时刻，同志们，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就在眼前！” 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孟琬琰拨通张福财的电话道：“老张，我下午要去上峪市支援，中午见个面吧，我有话说。” 为了方便约会，张福财把郊区一幢别墅过户给了孟琬琰。他到别墅的时候，孟琬琰已经到了。 一楼厨房里电饭锅飘出米饭的香味，厨柜上摆着洗净的菜，却不见孟琬琰的人。 他上到二楼，听见卫生间水响，知道孟琬琰在洗澡，就又下到厨房炒菜。 第1124章 蜃影的过客 没多久，孟琬琰穿着一身轻薄的家居裙、挽着头发下来了，见张福财在起最后一锅菜，她笑道：“你这么快！” 张福财欣赏着她成熟丰腴的身体，心头某个念头拱动了一下，笑道：“将就吃吧，比不得你的手艺！” 孟琬琰接过他手中的锅铲放在厨柜上，搂住他亲吻他的面颊，含笑道：“我爱吃！” 吃饭的时候，孟琬琰道：“情况非常不好，洪水、泥石流一齐袭来，处处告急！老张，我有个意见，你的蜃影万运豪峄投资集团抢在第一个捐款！” 张福财眼前一亮，停下筷子考虑了一下，说道：“对，马上捐款，五百万够不够？” “用不了这么多，三百万足够了！第一个捐款的是雪中送炭，钱不太多人们也会牢牢地记住，往后就是锦上添花了，除非捐出让人吃惊的天文数字！” “好，我听你的！”张福财取出手机，拨通副总的电话，命令道：“你马上联系省防灾抗灾总指挥部，我们蜃影万运豪峄投资集团捐款三百万，下午两点之前全额到账，同时希望能有一个简单的仪式。” 挂断电话，他想了想又说道：“除了捐款，我考虑还要组织员工和业主、准业主成立万运豪峄志愿者服务团，捐款捐物，购买生活物资，送到灾区去！” 孟琬琰道：“去上峪市安置点吧，那边市面上新鲜蔬菜短缺，物价异常，上涨得很厉害。还有蜃东道安市，全市大撤离，几十万市民离开家临时安置到市区之外，肯定急需方便面、矿泉水一类的生活必需品。这些东西值不了多少钱，多请货车，最好是车队，装满了送过去。” “对、对、对，就这么办，我个人再捐一百万！”张福财再次取出手机，打电话把任务安排下去。 等他安排妥当，孟琬琰道：“省委大院的那七十亩地，具体是胡林副秘书长操办。我和他打过招呼，他的意思是能帮的忙有限。这次大灾，省里到处要用钱，捉襟见肘，希望能把省委和省政府的两块地拍出好价钱。这也能理解，起码对竞争者公平，另外隐性成本省了，东墙缺西墙补。这块地，我觉得你必须拿下，不要想着赚多少钱，关键是敲门砖，拉近和大院方方面面的关系。再通过向灾区捐款捐物，可以拉近和省政府方面的关系，一本万利的事！” 张福财频频点头，叹道：“有你帮助，真是我的福气！” 他放下碗筷，站起身走到孟琬琰身后，搂住她的脑袋亲吻着她洁白柔腻的脖子，柔声道：“你去歇着，碗筷等会儿我来收拾。我先去洗个澡，好吗？” 男人灼热的气息喷在肌肤上，孟琬琰有些不耐，微喘着伸手抚摸着他的面颊、头发，说道：“你去吧，碗筷我收拾……” 张福财坚持道：“我来，留给我，一定要我来！” “好吧，你收拾……” 张福财洗完澡出来，直接进卧室。孟琬琰已经躺下了，玉体横陈，轻衾半掩。 张福财蹬掉拖鞋，揭开薄被钻了进去，问道：“在那边计划呆几天？” 孟琬琰伸手搭在他腰上，懒懒地说道：“不能确定，看情况变化，少则一周，多则两三周到一个月。” 张福财手伸入裙内抚上她饱满丰盈的双乳，关心地道：“那边危险，千万注意保护自己，休息好，吃好！这样吧，我安排两个人过去，专门照顾你饮食起居，不要住酒店了。” 孟琬琰摇头道：“这是什么时候？不方便搞特殊化，影响不好！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两人节奏舒缓地相互爱抚，累积着感觉。孟琬琰道：“我感觉得出来，省委对蜃西各地市的班子是很不满意的，迟早会动大手术，最迟到明年换届！” 她所说的省委，其实就是指闻同。张福财道：“你一直没有地市资历，要不要想想办法，去蜃西工作两三年？” 孟琬琰忽然间意识到，如果和老张结婚，人生规划是不是该有所调整？如果再按照原来的想法，在蜃影呆几年取得资历后回天都再谋发展，那老张怎么办？蜃影万运豪峄投资集团怎么办？ 老张的根、企业的根都在蜃影，在花城，离开了这片土地，对于地产公司而言无异于从头开始，那样值不值得？ 也许，自己该重新考虑一下未来，选择在蜃影扎根好象也不错，十年八年后翅膀硬了再考虑回天都或许更好。 考虑了一会儿，孟琬琰再次摇头道：“想想办法？你不完全了解闻同，他在用人上看重的不是许多其他人所看重的东西。最关键的是，他肯定是蜃影的过客，正常的话也就一届，一定会调走！归曷聃更不用说了，省内评价不高，年龄也快到了，过气了。真正在蜃影有长远影响的是晏敏敦、原昌武、井思酎、雷耕松这些人，一有年龄优势，二有能力，三有成绩，四有人脉。你不会知道，老晏现在态度大变，和起初的观望完全不一样，对闻同非常地配合！这次去上峪市支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可以和他增进了解。” “你们官场的事，比我们可复杂多了！”张福财嘴上说着，手从孟琬琰胸部蜿蜒向下，轻柔地抚摸，最后探入她两腿之间。 孟琬琰腿间已经湿淋淋的，情欲已旺，低声说道：“来吧……” ※※※※※※ 缈峰山市岘公岭桥塌陷事故的搜救结果，先是陶强在秘书的遗体被发现，接着是司机，最后在一处河湾丛林边发现了陶强在的遗体。 河湾丛林有一株老根虬结的树，一支大树根弯弯曲曲地伸到河水中，表面被河水、雨水冲刷得光溜溜的。陶强在腹部挂在大树根上，整个身体成弓形，头脚垂入水中，情形非常地惨。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云缈省委书记糜巡哉给闻同打来电话，说道：“听说情况很不好，到什么程度了？” 第1125章 屋漏偏逢连阴雨 闻同苦笑道：“洪水与泥石流齐飞，暴雨共天地一色，快掐断我脖子了！” 糜巡哉笑了一下，说道：“你们已经做得非常不错，准备工作很充分，尽到了最大努力，即使再有不好的结果出现，也是力量之外的事。我们准备了一批救灾物资，派车队送过去，已经出发了。随车队过去的，还有十几台工程车辆。车队过去之后，暂时会留在那边，由你们安排，等事情结束了再回来。另外省政府和边湖市政府再支援两千万过去，不够的话，你再给我打电话。” 这支车队规模不小，一共二十五辆大卡车，十五辆工程车，正是蜃影省抗灾工作所急需的。 闻同由衷地道：“感谢，非常地感谢！” 糜巡哉笑道：“感谢什么？云缈就是你的第二故乡，是有深厚感情的嘛！省里同志们都非常惦记你们的困难，一致同意提供一些帮助！” 糜巡哉的电话刚挂掉，阳书记跟着打了进来，问道：“听说已经很严重了，我们能做什么？” 闻同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说道：“你一个电话，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和鼓励！” 阳书记说：“你看，见外了吧？我们穷，帮不了大忙，暂时先支援八百万过去，聊表心意！” 闻同感动地道：“谢谢，非常感谢！” 阳书记道：“说是天灾，又何尝不是人祸？这是一个大难关，不要担心，会挺过去的！” 没多久中江省委英书记也给闻同打来问候电话，提供八百万元现金援助。老朋友们及时的关心和帮助，让他得到了安慰，也倍感压力。 上午八点，一份份最新报告呈送到闻同面前，道安河、天峰河水位依旧保持在最高警戒线以上，蜃西地区各水库依旧险象环生，山体松动处数急剧增加，尤其上峪市，大规模的泥石流灾害一触即发！ 一柄柄利剑悬在头顶，随时有可能落下！ 屋漏偏逢连阴雨，闻同刚刚看完这些报告的时候，胡林进来汇报道：“刚刚接到电话，四五千蜃西矿冶企业工人在省政府门口上访，反映丢了工作，要求政府负责治疗职业病，讨要赔偿。据了解，省政法委开展的‘严打’活动开始整顿规范蜃西矿冶企业非法用工，要求企业全面改善劳动条件，提高工人待遇，诱发企业大规模清退现有的外省籍工人，委托劳务公司新招人。工人们丢了工作，又患上轻重不等的职业病，就到各市政府上访，没有结果后，就来了省里。” 逮德表主持的“严打”活动有整顿规范蜃西矿冶企业非法用工的内容，闻同是知道的，但是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搞，是什么用意？闻同冷着脸，问胡林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规模开展非法用工整顿规范？” 滕宗渊也在，毫不隐晦地分析道：“可以肯定，是有意的！转移视线，围魏救赵，逼退整治工作，这就是目的！峔崃山铝厂事件的影响还没有消除，又发生岘公岭桥塌陷事故，让他压力倍添。‘严打’活动整顿规范蜃西地区矿冶企业非法用工，一是试图传递他积极的态度，二是扰乱视线，转移各方面的注意力，尽量淡化岘公岭桥塌陷事故，为事故善后创造条件。今天来省政府上访的工人，只是个开始，要不了多久就会接二连三地拥过来！他判断，在目前重重的困难下，如果再有企业明里暗里呼应配合的话，省委省政府将不得不暂停蜃西地区环境整治，防污治污将不得不临时搁置。这一暂停和临时搁置，很可能意味着夭折，或者干脆彻底失败！” 闻同追问道：“这么说，其他人也是支持的？” 胡林、滕宗渊明白，所谓“其他人”，指的是井思酎、雷耕松、王自泊等人。 胡林道：“不一定，没有直接依据证明。四大公子里，雷新阳两个月前就带着老婆去了欧洲，一直没在国内，说是进修。关润东忙于公司的业务，国内国外地飞，极少回省。” 闻同冷哼一声，说道：“倒是很有胆魄，以进为退，发出挑战！” 滕宗渊道：“就是以进为退！即使最终不能逼退环境整治工作，也可以淡化岘公岭桥塌陷事故，为操作此事的善后处理创造条件！” 闻同问道：“怎么应对？” 滕宗渊道：“我的意见是，重拳出击，敲山震虎！峔崃山县委书记不是在矿冶小企业关停并转上做手脚吗，就拿他示范，敲打敲打大老虎！如果不出重手，在一些企业积极的响应配合下，被清退的工人会越来越多，都拥到省里来闹，还不乱了天！” 胡林也道：“乱局用重手，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否则不但蜃西环境整治工作大受影响，抗灾工作也会受影响，局面将更加复杂！” 闻同考虑了一下，起身到柜子里找出一页材料递给胡林道：“这份东西，你转给纪委蒋书记，请他马上落实，成立专案组从快查办！” 这一页纸是闻同年初到上峪市调研时在宾馆里接到的匿名举报材料中的一页，针对的是峔崃山县委书记。 等胡林、滕宗渊离开，闻同对周先昊道：“让原副省长接电话。” 原昌武负责蜃东一个市的抗灾工作，人在当地。几分钟后，他打进来电话，闻同问道：“前几天峔崃山县十几家矿冶小企业反映的问题，有调查结果了吧？” 原昌武旗帜鲜明地说：“全部属实！我的意见是，一定要按照省政府蜃西环境整治的文件规定，严格追究责任，以儆效尤！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已经列入了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实施周报，你没有意见的话，领导小组和办公室将签发处罚文件！” 闻同从桌上找出最新一周的周报，详细阅读后，在峔崃山县矿冶小企业关停并转工作调查通报的内容旁边，签批道：“严格按照相关文件规定，追究责任，并转纪委蒋湖棹、组织部佟乍现同志阅处！” 第1126章 舆论沸腾 签好意见，闻同叫进周先昊，递过去周报吩咐道：“马上传给原副省长、蒋书记、佟部长。今天的报纸，怎么还没到？” 蒋湖棹在缈峰山市，佟乍现在蜃南塔谷滩市，都不在省城。 往日在闻同上班之前，周先昊的助手就会把报纸提前准备好，最近因为省内连降暴雨，花城市内的交通同样大受影响，报纸送过来要晚一些。 周先昊道：“应该到了，我看看去。” 周先昊是省委办公厅第一副主任，除了负责闻同的秘书职责外，还分管着办公厅的一些事务，仅仅一个人是应付不过来的。 按照惯例，办公厅给他配备了两名非专职的助手，就坐在他的秘书室西边的办公室。 两位大秘书的小秘书都是小伙子，毕业参加工作没几年。周先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唤过其中一人问道：“联系原副省长、纪委蒋书记、组织部佟部长的秘书，马上把这份材料传过去。另外，今天报纸到了没有？” 小伙子道：“刚到，正在整理，一分钟后送给您。” 拿到报纸后，周先昊迅速浏览过各报的主要内容，挑出时报放在了最上面。 无巧不巧，岘公岭桥塌陷事故发生的时候，时报一位采访蜃西抗灾的记者也经过此地，当场拍下了大量的现场照片。 在报纸二版位置，四张配图清晰地展现了大桥塌陷的桥面和桥面下坍塌的桥墩的情景，碎裂的混凝土块缝隙之间，稀稀拉拉的锈蚀的“小钢筯”和比土疙瘩强不了多少的混凝土块让人触目惊心，就是三岁小孩子也能看出桥梁为什么经受不住雨水和洪水的考验。 这位记者在报道中尖锐地评价道：“先是蜃东地区道安市道冲坳水库意外溃坝，陷道安市六十万市民于危险境地，接着是蜃西地区缈峰山市平房县岘公岭桥局部垮塌，致从山区检查抗灾工作归来的县委书记等三人葬身洪水，一件又一件意外，危情万分的天峰河、道安河、蜃西各水库，一处处泥石流，一座座松动的山体，难道，蜃影是玻璃的？” 如果说时报的报道闻同能接受甚至持鼓励态度的话，另一家大报《对比报》的评论他就很有看法了。 《对比报》报道了道安市南关闸开闸泄洪的事，但选取的角度是道义公平方面，没有考虑此举以小损失换取避免大损失的“效益”方面，也没有报道省委省政府和市委市政府对泄洪区灾民的妥善安置。 报道指责地方政府无视社会公平正义，漠视农村和农民的利益，决策失当，南关闸开闸泄洪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道安河市区河段的水位依然保持在最高警戒线以上。 闻同打开一家主流门户网的首页，果然，时报和对比报的这两条报道因为关注度高的缘故，同时被放到新闻页面的前排。 他先打开时报岘公岭桥塌陷事故的报道，一张张地查看选发出来的二十多张现场图片，接着稍稍地浏览正文，随即点开右下角的网友评论。 不出他所料，评论区沸沸扬扬，充满了激烈尖锐的言辞。这位记者的“蜃影是玻璃的”的质问，引起了网友们强烈的共鸣。 一位网友在评论中写道：“问得好，问得入木三分！玻璃的？‘玻璃蜃影’？可以预见，‘玻璃xx’，很快会流行起来，成为今年的网络主题词！” 在这位网友的帖子后面，许多评论拿“玻璃蜃影”四个字开涮，让这四个字成为评论区最热门的词汇。 闻同苦笑了笑，打开搜索页面，用“玻璃”两个字搜索，已经有大量“玻璃xx”的内容。什么“玻璃猪肉”“玻璃牛奶”“玻璃工资”“玻璃房子”，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两位记者在报道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和一起农民工劳动纠纷案中，直接采用“玻璃道德”和“玻璃工作”作为标题。 闻同嘀咕了一句“真够快的”，关上网页，接着打开对比报南关闸开闸泄洪的报道。 和时报的报道一样，报道的评论区一片指责谩骂，一致批评蜃影地方政府工作不力，不负责任，歧视农民，歧视社会弱势群体。 在这篇报道下面，一则相关时评引起了闻同的警惕。这则时评翻出年初省人代会议上闻同关于幸福的论述，批评蜃影方面口说加大农村投入，缩小城乡差距，积极谋求社会公平正义建设，实际名不符实。 这则时评目标直指闻同，这就很让人怀疑了，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 闻同凝神考虑半晌，拨通滕宗渊的电话道：“对比报关于道安市南关闸开闸泄洪的报道和时评，你联系世界新闻社王主任，了解一下背后。” 滕宗渊道：“我注意到了，已经联系了王主任，他正在了解。” 闻同冷冷地道：“看来有必要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事实真相！” 滕宗渊劝阻道：“我们的公众有着强烈的逆向判断心理，政府即使召开新闻发布会，也不一定能达到预期目的。还是让事实说话，只要确保道安河堤坝安全，市区不被水淹，各种杂音将不攻自破。到那个时候，不会再有人指责南关闸开闸泄洪，相反，只会给予肯定。如果不幸堤坝溃破，淹了市区，现在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也没有意义。公众只会看结果，不会理智地详细分析过程。” 闻同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得放弃这个念头，接受滕宗渊的意见。公众为什么有着强烈的逆向判断心理，他可是太清楚了。 他刚挂断电话，手机又响了，是顾紫言打来的。他开玩笑道：“顾总，很久没有你消息呀！” 顾紫言笑得很开心，说道：“忙着生孩子，当然没有时间理你！” “有孩子了？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都满一周岁了，可好玩了！” “恭喜你呀，当妈妈的感觉不一样吧？” 第1127章 泼辣农妇 顾紫言说：“很好，很幸福！” 闻同要求道：“发张照片给我，我看看小家伙，象你还是象他爸爸？” 顾紫言笑道：“全面继承了我们俩的优点，外表象我，帅气，头脑象他爸爸，聪明！” 闻同哈哈大笑道：“你难道不聪明？” 顾紫言说：“他爸爸是科学家，我可比不了！我们说正事，刚才看新闻，你那里灾情很严重，会不会有大麻烦？” 闻同叹道：“是很严重，有没有大麻烦，老天爷说了算，我们只能尽力去做，什么时候暴雨停止了，什么时候威胁就解除了！” 顾紫言说：“还不错，一直没出现人员伤亡，比其他省市强多了！” 闻同道：“相对兄弟省市，我们受灾程度高多了，可以说最严重！” 顾紫言笑道：“我知道，‘玻璃蜃影’嘛，一半天灾，一半人祸！如果不是植被破坏严重，地表水土保持能力就会强得多，洪水的影响也就会轻得多，更不会群发泥石流灾害！” 闻同苦笑道：“你很时尚嘛，‘玻璃、玻璃’的！” 顾紫言大笑，说：“哈、哈，你介意了？不是你任上造成的，你是来收拾烂摊子，没必要介意吧？好了，你时间宝贵，不多说了，今晚有空没有，我过去看你？” 闻同看了看表，说道：“马上去道安看转移出来的市民，顺利的话，晚上八点钟回花城。” 顾紫言说：“那好，我过去，晚上联系你！” 在赶往道安市的途中，总理给闻同打来电话，询问道：“闻同同志，目前情况怎么样？” 闻同把基本情况做了汇报，最后说道：“我们把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列为最高目标，保障财产安全列为第二目标，目前上下一心，行动一致，有信心度过难关！我们迫切希望您能来视察，领导我们开展抗灾工作！” 今年是极端气象年，多个省份同时发生洪灾或旱灾，总理去了两三个灾情严重的省市，唯独没有来最严重的蜃影。 总理肯定道：“生命无价，这个指导思想完全正确！你们准备充分，工作开展富有成效，中央是放心的，我就不过去给你们增加压力了！” 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放开手脚，有什么阻力，要勇于破除！” 挂断电话，闻同仔细回味着他最后一句话，又联系前一阵子田书记的通报电话，心里想，老人家不仅仅是指抗灾时期吧？看来，最高层已经下定决心了！ 昨晚又是一夜暴雨，早上才渐渐转小，这会儿又下大了。路边水田里一片汪洋，农民冒雨插下的秧苗勉强露出一小截顶梢，在雨珠激起的涟漪冲击下飘飘荡荡。 秧苗刚插下不久，根还没有长牢，不少整个儿浮上了水面，需要补插。 经过一片菜园时，见高速公路旁的乡道上停着几辆农用三轮车，一二十个农民穿着雨衣冒雨在地里采摘蔬菜，闻同对孙家祥道：“停车，下去看看。” 闻同从周先昊手中接过伞，从高速公路出口绕到菜地前，问一位正在采摘长缸豆的中年农妇道：“大姐，你好，咱们这是哪儿？” 农妇上下打量着闻同，抬手把沾在额头的湿发往两旁拨了拨，答道：“榣椫县长柈乡，大石头村。” “这是你自己家的缸豆吧？” 农妇说：“对的，自己种的。” 闻同又问道：“种这么多菜，得有一亩多面积，收入不错吧？” 农妇答道：“今年还行吧，遭了灾，菜大涨价，能多赚个两三千块。” 闻同指了指农用三轮车问道：“是来收菜的？” “对的，菜贩子。” “菜贩子从你这里收缸豆，现在多少钱一斤？” “两块，往年这个时候六七毛。” 闻同皱眉道：“这么贵？再加几层价，到市民手里不得六七块钱？” 农妇忽然激愤地道：“你们干部都这样，农民好不容易碰上灾年，多赚几个辛苦钱，你们就大惊小怪的，报纸电视里到处讲要打击价格！我儿子大学毕业四五年，在花城一家企业上班，死攒活攒也买不起房，你们怎么不打击房价？” 闻同哑口无言，一时答不上话来。旁边来迎接闻同的道安市委一位领导指着农妇，训斥道：“你怎么说话的？怎么……” 胡林盯了他一眼，阻止他插嘴。 闻同大感汗颜，解释道：“你讲得也对，不过房价不同于菜价，过快上涨有其复杂的原因，政府已经加大保障房建设投入，努力解决中低收入人群的住房困难。” 农妇冷笑一声，说道：“我听儿子说过保障房，政府建的也有，就是买不着！” 她再次打量着闻同，说道：“看着你是大领导，你可以去查查，买到保障房的都是谁，不是官儿，就是有钱有势有关系的，哼！” 闻同点头道：“你说的不全对，但基本没有错。你放心，情况会好起来的，你儿子只要符合条件，最迟后年，肯定可以买上保障房！” 农妇性子挺辣，根本不畏惧什么领导，刺闻同道：“那我就等着看！” 闻同笑了笑，问道：“照你说，菜价只要不太离谱，没有投机倒把大搞炒作，政府就不应该管，不能打击价格？” 农妇拧过脖子，冲口道：“对的，就是这样！” 闻同很认真地道：“好，我们接受你的意见！” 闻同一转身，瞥见高速公路上一长队货车挂着红条幅、打着红旗呼啸开过，疑惑地问道：“这是搞什么名堂？” 来迎接他的道安市委秘书长接到了张福财的捐赠报告，解释道：“省城一家地产公司自发捐赠，给临时安置点送物资，叫蜃影万运豪峄投资集团。” 闻同“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往前走了一段，他对随行人员道：“看来农民比我们有智慧得多，一定要充分尊重他们的意见和愿望！胡副秘书长，请把她的意见转达给省政府，请省政府立即组织落实！只要不是严重的投机倒把炒作物价，政府不要随便插手干预，没有必要！” 第1128章 情难了 高速公路上闻同等人还没有上车，菜贩子和十几个摘菜的农民围到农妇身边来。 一位肚子上绑着腰包的菜贩子向农妇伸出大拇指，笑道：“李嫂，你厉害！刚才那个，认得是谁啵？” 李嫂斜了一眼高速公路上正往车里钻的闻同，迷惑地摇摇头道：“不认得，管他是谁，还怕他整我吗？！” 菜贩子道：“他当然不可能整你，人家是谁？省委书记，闻同书记！” 李嫂吓了一跳，看着高速公路上已经远去的车说道：“那么大的官呐，我还以为是个县长！” 众人大笑。菜贩子开玩笑道：“你的话比省长还管用，归省长在电视里讲话，说要控制菜价上涨，你一句话，改了他的政策！” 众人再次大笑。一个农民对旁边李嫂的丈夫道：“莫说省长，你老婆比省委书记还要厉害哟，把省委书记训得没话说！” 道安市区常住人口六十余万，这么多的人，一个不剩地撤离是相当恐怖的事！ 这些人里接近三成是进城务工的农民，他们有家可回，而户籍人口就没有这么简单了。除了近半投奔亲友的家庭外，多数户籍家庭只能到附近的县城住宾馆、招待所，或者接受政府安置，或者干脆撑起帐篷结伴野宿。 政府安置点一般设在洪水到不了的县城和集镇的公共建筑内，比如学校教室、体育馆、政府礼堂，等等。 最大的安置点设在市郊一座地势很高的砖瓦厂里，十几座巨大的厂篷里住满了市民，男女老少，熙熙攘攘，情形蔚为壮观。 这会儿雨又下小了，在厂篷外的空场地上，蜃影万运豪峄投资集团撑起四十多座印着公司logo的大遮阳伞，由公司员工和发动起来的业主、准业主向避居在这儿的市民免费发放方便面、面包、饼干等食品。 发放时按户配发，凭户口本领取。张福财亲自上阵，穿着印有“万运豪峄志愿者服务团”字样的红t恤，一趟趟地从货车上往遮阳伞里搬运物资。 这些食物搁在平时不算什么，但对于离开家临时避难的市民来说弥足珍贵，一份的量足够他们全家吃上三天的。 闻同看到热火朝天的志愿者们，大为动容，问道安市委秘书长道：“是刚才在路上看到的车队吧？” 市委秘书长道：“是的，就是他们！” 张福财选择来这儿发放捐赠物资，可不是无意的，而是得到了道安市委秘书长的指点。不过，尽管如此也不能抹杀他对受灾老百姓同情的一面，这是高贵而令人尊敬的情感。 闻同道：“过去看看去！” 市委秘书长立即安排人通知张福财。走过几座遮阳伞，他指着一脸憨厚笑容的张福财向闻同道：“这位就是万运豪峄的董事长、总裁张福财先生。” 闻同点了点头，向满头大汗的张福财伸出手，微笑道：“辛苦了，张总，感谢你和志愿者们！” 张福财双手在红色t恤衫上使劲擦了几擦，接住闻同的手，笑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们尽一份微薄的力量，应该的！” 他转身望着忙忙碌碌的业主、准业主志愿者们，说道：“他们是公司的业主和准业主，接到公司短信通知后，十分地踊跃，捐款捐物，又开着车赶来，有的还是全家一起来，让人非常感动！” 市委秘书长插话道：“万运豪峄昨天率先向总指挥部捐赠现金三百万，张总个人又捐赠一百万，安排两路人马，亲自带一路来道安，另一路去了上峪市，送紧缺的蔬菜、鱼、肉和米面油这些东西。” 闻同摇了摇张福财的手，说道：“讲得很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只要全体蜃影人民携起手来，共同面对困难，一定能战胜这场罕见的灾害！” 晚上八点，闻同准时来到顾紫言入住的花城饭店顶层“冬清”总统套房。 生过孩子后的顾紫言身体微微发福，着一身淡紫色睡裙，高挽着头发，非常地有气质。 闻同打量着她，笑道：“果真不一样，既有跨国公司商业精英的气质，又有为人母的蔼然！” 顾紫言抽了抽鼻子，笑道：“一身汗味儿！” 闻同走到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叹道：“到灾区跑了半天，能不出汗吗？” 顾紫言给他端来一杯冰水，递到他手中，顺势挨着他坐下，说道：“你天生的劳碌命，不懂享受生活，不象小声，工作归工作，玩归玩，逍遥自在得很！” 闻同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说道：“还真是命，他从小就那样，享乐主义，聚离软件创办好几年了，年收入一两百万美元还不够花的，还揩我的油！” 顾紫言向他靠了靠，嗔道：“不嫌你汗味儿，躲什么？” 闻同笑了笑，端起水杯喝水，没有说话。 顾紫言看着他，忽然从他手中夺过杯子，放到茶几上，说道：“你变化不大，还是这么年轻，杀伤力十足！花城盛产美女，有没有落入美人怀抱里？” 闻同伸指虚点了点她，苦笑道：“三十六七的人了，跨国公司的全球高管，还这么胡闹！” 顾紫言嫣然笑道：“在你面前，我永远保留随便说话的权利！” 她再往闻同身边靠过去，看着他异常认真地道：“小同，我们分开几年来，我始终没办法真正忘记你，你知道吗？” 在她灼热目光的逼视下，闻同的心突然一点点地虚化，说道：“忘不了，也得强迫自己忘了！” 顾紫言笑了，说道：“我就知道，你心里其实和我一样！我了解你，小同，你心里接受过的女人，你是不会真正忘记的，这也是我始终牵挂你、爱你、迷恋你的重要原因之一！” 闻同微叹了一口气，虚弱地道：“你有了挚爱的丈夫，有了可爱的孩子，再说这些，是不负责任的，很不好！我们应该把这些放在心里，装作不知道，自欺欺人！” 第1129章 惊惧 顾紫言说：“你说得都对，可是，小同，我就是爱你，想你，忍了几年，实在没办法再控制自己！小同，让我们的人生相互拥有一份只有你我才知道的隐秘的快乐，好吗？” 闻同心里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所坚持的东西正在迅速地消融，也看着顾紫言道：“紫言，我们正在合伙背叛当初的约定！” 顾紫言“嗤”地一笑，说道：“我愿意背叛，我愿意……” 她搂住闻同，舌头准确地钻入闻同嘴里。两人彻底失去原本就脆弱的控制，在沙发上搂成一团，口舌交缠，互相索求着。 半晌，顾紫言喘息着说道：“你去洗洗……” 闻同洗完澡出来，顾紫言已经躺下了，正倚在床头看书。见闻同进卧室，她放下书，侧头含笑道：“这回干净了！” 闻同放下擦头发的毛巾，走到床边坐下道：“最近做梦都是水，汪洋大海，无边无际，很难想象如果人类没有水，会是怎样的！” “又来了！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不要再谈工作！来，抱紧我！”顾紫言伸出双手，睡衣袖子滑落到胳肢窝以下，露出两条圆润白嫩的玉臂。 闻同躺到她身侧，左手撩起她的睡衣，伸到她光洁的脊背上抚摸着，细细地感受着她充满弹性的肌肤。 因为热爱游泳，且长期保持这项爱好，顾紫言身材、皮肤都极好。 她双手抱住闻同的脖子，身体紧贴着他，舌头钻入他嘴中。两人缠绵舒缓地亲吻，手慢慢地脱去对方的睡衣，相互爱抚着。 亲吻半晌，她移开嘴，把闻同的脑袋往下引，凑上一对鼓篷篷白嫩的酥乳。 闻同非常熟悉她的欲求，一张嘴衔住她硬挺的右峰尖，用舌头舔吮揉吸，同时用右手三根手指捏住她左边的那个轻提慢捻。 顾紫言身体一下子绷紧了，嘴里发出长一声浅一声的娇吟，鼻息咻咻，沉醉非常。 没多久，情欲蓄积饱满的她搂住闻同躺平身体，打开两条丰腴的玉腿，低唤道：“我的男人，来吧，要我！” …… 送闻同到电梯门前，顾紫言搂住他的脖子，仰头带笑道：“你还是这么有力，让我迷醉，我爱你，永远！” 花城饭店顶层四套总统套房“春暖”“夏雪”“秋恋”“冬清”，一房一梯，电梯从客房内部直达地下二层的独立小车库，为住店客人提供了完全私密的空间。 ※※※※※※ 天刚见亮孟琬琰迅速起床，匆匆忙忙洗漱后出门下楼，连起码的简妆都顾不上化。 到上峪市支援后，她被晏敏敦派来峔崃山县。峔崃山县是重灾区，晏敏敦安排她过来的目的是加强县指挥部的协调领导能力。 昨晚她忙到凌晨三点才躺下，眼睛刚合上又起床，睡了不到两小时，不过精神还算好，并没有特别疲劳的感觉。 县里灾害监测点处处告急，各个临时安置点灾民情绪焦虑不安，让她吃不好睡不安稳，非常担忧有村民偷偷回村遇险。 窝在安置点一连多日，无论灾民还是干部都已疲惫不堪，情绪很容易失控，一个不注意就会生出意外之事来。 昨晚前半夜，峔龟山安置点八个村民不放心离开多日的家，趁夜下山离开安置点回村里。 万幸他们没有留在村里过夜，否则将被三个小时后突然袭来的泥石流埋葬！若果如此，她可真没法向省委交待。 这件事给了她极大的刺激，在她要求下县指挥部除了增派干部常驻安置点看守，积极对灾民进行心理疏导外，还把查点人数的时间由六小时缩短为两小时。 峔崃山县委书记坐在县委招待所一楼大堂的沙发上等孟琬琰，神思不属，连孟琬琰走出电梯到他面前都没有发觉。 孟琬琰心里叹息一声，招呼道：“范书记，走吧，吃点东西去。” 范书记一愣怔，猛地省觉过来，站起身道：“孟部长，这么早……咳……吃早饭去，食堂都准备好了，请！” 招待所小食堂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白米粥、豆浆、小笼包子、奶油小花卷、咸鸭蛋和几样咸菜，孟琬琰端起白米粥一口气喝下大半碗。 见范书记眼神飘忽，两手捧着一杯热豆浆放在唇边半天没下去几滴，她放下碗提醒道：“范书记，不要那么大心理压力，现在是抗灾时期，千万分不得神！” 省政府副省长、省蜃西地区综合发展领导小组组长原昌武亲自签发文件，没有通过上峪市委直接给予范书记党内记大过处分，并通报全省。 这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在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实施周报上，省委书记闻同签批的“严格按照相关文件规定，追究责任，并转纪委蒋湖棹、组织部佟乍现两同志阅处”的意见。 孟琬琰以为范书记心事重重是因为这个，所以出言告诫，提醒他不要影响抗灾工作。 真正让范书记忐忑不安、疑神疑鬼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另有其事，他小舅子失踪了！ 昨天晚上十一点多钟，他老婆给他打来电话，说小舅子没回家，到处找不见人，手机也关机。平常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到哪儿都带着几个跟班，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今天晚上见了鬼，连和他形影不离的几个跟班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到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还是没有他的音讯，老范慌了神，隐隐觉得要出大事了。 他的许多“生意”都是由小舅子经手办的，包括在一家铝矿和一家铁矿持有的股份，如果小舅子出了意外，秘密将全部暴露出来。 范书记脸一红，说：“啊，太累了，没休息好，精神恍恍惚惚的！对不起，孟部长！” 孟琬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接着吃早餐。吃罢早餐两人坐车赶往峔龟山安置点，那儿正在抢搭浮桥。 昨天晚上下暴雨的时候，峔龟山乡的东河洪水泛滥，后半夜上游一座小水库突然决堤，骤然加大的河水漫过跨河公路桥，把桥冲垮了。 第1130章 省委的雷霆手段 这条公路相当重要，是峔龟山乡连接外界唯一的一条公路，断了就意味着全乡几万人和几家矿冶企业同外界的陆上交通断绝，严重影响物资和人员的进出。 尽管非常地重要，但断绝的公路在暴雨倾盆、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是没办法抢修的，只能等待白天。 按照昨天晚上制定的方案，工人正在现场抢搭浮桥。浮桥将以厚木板拼接而成，搭建在断桥下方，这样可以避免桥身在流水冲击下撞上断桥残存的桥墩而受损。 好在河面不宽，洪水涨上来也只有四十多米，搭桥工作难度不算太大。不过这样的桥是没办法通行载重卡车的，只能供行人和轻型卡车通过。 这会儿雨停了，正适合露天施工。借助于现代化施工机械的帮助，工人正在分工紧急进行，一拨人在河的两岸架设固定浮桥的基座，一拨人在堤下的陆地上往粗如儿臂的铁链上固定厚木板。 施工队伍隶属于省建工集团的桥梁公司，由省总指挥部连夜调派过来，技术上不存在任何问题。 蜃影多山多水，省防灾抗灾应急预案中充分考虑到了桥梁垮塌这一可能，架桥用的厚木板、大铁链等材料早就备足了的，一个电话很快就能送到所需要的施工现场。 在河对岸的施工机械和工人，是用船运送过去的。 孟琬琰问亲自督阵的桥梁公司总经理道：“预计需要多长时间能架好通车？” 总经理望了一眼滚滚而过的洪水，答道：“顺利的话，没有暴雨影响，三个小时内能通车。” 孟琬琰点了点头，叮嘱道：“质量第一，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哪怕是晚上几个小时也没有关系。即使雨季过去，断桥一时半会儿也是修不起来的，浮桥至少要利用几个月时间，所以不能抱着灾期临时通行的想法。” 总经理道：“好的，我们一定认真贯彻落实您的指示，保证做到质量第一，安全通行第一，不……” 这时候孟琬琰的秘书拿着手机走过来，低声对孟琬琰道：“晏副书记的电话。” 孟琬琰接过手机，远远地走到一旁说道：“晏副书记，您好，我是孟琬琰。” 那边晏敏敦异常严肃地道：“孟部长，接省纪委湖棹同志电话通知，由我转告你，省纪委将对峔崃山县委书记范进举同志实行‘双规’！在上峪市委委任新的县委书记之前，暂时由你全面负责峔崃山县抗灾工作！” 两辆挂着花城牌照的小车疾驰而来，孟琬琰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正强装自然和桥梁公司总经理交谈的范进举，心里一个激灵，省委的动作真快，真狠！ 这边范进举被省纪委带走还不到半小时，远在省城统筹安排和指挥灾期社会稳定工作的逮德表就知道了。 他消息来源的渠道并不复杂，是上峪市委书记王伟报告给他的。 让逮德表悚然心惊的是，省纪委在对范进举实施控制之前，根本没有向上峪市委做过任何透露。这一不合常情的举动，显示出省委对上峪市委强烈的不信任，已经非常地不满！ 省委不惜在抗灾关键时期，以雷霆手段突然“双规”战斗在第一线的范进举，意在何为？传达什么信号？ 透过种种表面，逮德表想得更加深入，省委的这番举动，难道仅仅只是省委本身的意思？有没有可能另有蹊跷？ 逮德表曾经长期在上峪市任职，范进举是他提拔起来的，是他的老部下。对于他被抓，逮德表不能不敏感。 他面色凝重得像是幽深的古井下的水面，独自坐在办公桌后，默默地思考着。 良久，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正在蜃北玉楼市指挥抗灾工作的王自泊，沉声问道：“老王，峔崃山范进举被控制起来了，听说了吧？” 王自泊淡淡地道：“听说了。” “抗灾非常时期，突然抓一位重灾区的县委书记，你怎么看？” 王自泊沉默片刻，答非所问地道：“省委秘书长李越踵，刚刚致电缈峰山那边，询问岘公岭桥蹋陷事故原因和责任调查进展！” 放下电话，逮德表眉头锁得更紧。岘公岭桥塌陷事故过去了好多天，纵使在时报披露现场照片，舆论界一片哗然的情况下，省委也保持沉默，怎么赶巧在范进举被抓的时候突然过问了？这两件事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事情复杂起来，逮德表一时捉摸不透。他点上一支烟，手抚摸揉搓着因为连日繁忙休息不足而发胀发木的额头，陷入冥想状态。 这个时候还不到上班时间，虽然是抗灾非常时期，但他不找别人，别人是不会主动来打扰他的，正好可以让他清静地思考。 他是一位十分善于从复杂局面中着手分析判断的人，这是他的过人之处，是他能够从一名普通军人成长为一名党政高级领导干部的重要原因。 他让思维暂时从错综复杂的蛛网中挣脱出来，单独分析判断李越踵询问岘公岭桥塌陷事故原因和责任调查这一个点。 时报勇敢的公开报道，让试图淡化事故调查和善后的他同王自泊一下子陷入被动。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缈峰山市委市政府始终拿不出事故原因和后果的调查报告，只能往下拖。 而很明显，省委是非常清楚事情真相的，选择在这个时候询问，是什么意思？ 他再综合相关信息一分析，发现事情突然清晰起来。李越踵只是询问，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更没有提出由省里派员参与调查，或者干脆派出调查组，这就表明了省委的态度，无意于插手事情的调查和处理！ 省委是在敲打，是在警告！那么省纪委突然越级控制范进举，又是什么意思？ 范进举顶风而为，无视省政府整治蜃西环境的严厉规定，纵容小舅子在关停并转中要挟、侵夺无照小企业的资产，这无疑是他迅速成为杀给猴子看的鸡的原因。 第1131章 敲山震虎 但省委选择在此时抓范进举，原因肯定不是这么简单，而是有着深意的。 在这个全省上下共抗灾害的困难时期，省委最看重什么？最需要什么？安定团结！ 逮德表心头一亮，豁然开朗起来，省委抓范进举的另一层意思，同样也是敲打，是在警告！ 他忽然生出后悔，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低估了省委整治蜃西地区环境的决心。 他以进为退，通过“严打”活动骤然严厉地规范蜃西地区矿冶企业用工，间接迫使企业大面积辞退现有外省籍工人，造成工人成群结队上访的混乱局面给省委省政府施加压力，以便转移各界视线，淡化岘公岭桥塌陷事故，并迫使省委省政府搁置蜃西地区环境整治，这个策略是错误的，激怒了省委！ 再细细推敲了一遍自己的分析和结论，他坐正身体，稍稍考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给正在蜃南地区指挥抗灾的原昌武，说道：“原副省长，看来我们这边有些心急，骤然严厉地规范蜃西地区矿冶企业用工，造成了工人结群上访的结果。我的意见是，‘严打’活动在规范劳动用工方面需要缓一缓，让企业喘口气，给他们留出改变的时间。目前状况下，我看有必要约见各家大中型企业，把意思传达到位，一是规范劳动用工是不可逆转的方向和政策，各家企业一定要有改变的时间表，二是注意节奏，不求一蹴而就，缓和变革的矛盾。这个会议我们一起参加，如何？” 那头的原昌武无声地笑了笑，爽快地道：“好，不过举行现场会，时间上恐怕不允许。” 逮德表道：“是这样，就由长昆副秘书长安排召开紧急电话会议？” 原昌武说：“应该他来安排，我通知他吧。” 半小时后，蜃影矿业集团董事长助理兼总裁办公室主任老汪轻手轻脚地走进关成凤秘书的办公室，问道：“小于，董事长在吧？” 小于看了一眼关成凤紧闭的办公室门，说道：“在接电话，您等等。” 几分钟后，小于拿起内线电话打进关成凤的办公室，请示道：“董事长，汪助理需要见您。” 关成凤在电话中说道：“让他进来吧。”老汪来干什么，他心里清楚，刚刚他就是接的逮德表打来的电话。 老汪在关成凤对面坐下，说道：“省蜃西地区综合发展领导小组办公室下发紧急通知，请您下午两点整参加电话会议。” 关成凤啊了一声，明知故问道：“什么议题？” 老汪答道：“规范劳动用工问题。” 关成凤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告诉小于，到点了通知我。” 见老汪站起身要走，他叫道：“别急，有件事你办一下，马上联系省抗灾总指挥部，由集团捐赠现金两千万，润东个人捐赠两百万，再发动员工捐款，自愿原则，不能强迫，钱多钱少不限。” 老汪又重新坐下，答道：“好，我马上落实。” 关成凤说：“那个张福财，动作倒挺快的，抢在头里了！” 老汪请示道：“我们要不要邀请媒体，也举行一个仪式？” 关成凤摆了摆手，说道：“他是搞房地产的，需要出风头，我们不跟着掺和，事后请记者发一篇稿子，再在集团官网上报道就行了。” 下午两点，邹长昆主持召开蜃西矿冶企业紧急电话会议。 在会议上，逮德表讲话道：“前一阶段，省政法委根据‘严打’活动总体部署，开展了蜃西地区规范劳动用工工作。各家企业雷厉风行，积极响应，迅速行动起来，落实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对规范劳动用工的相关规定，以及‘严打’活动对规范劳动用工的各项要求，值得肯定。但是，在取得成绩的同时，不可否认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对于这些问题，我们不能忽视，要严肃认真地对待，采取必要的措施！刚才原副省长强调过了，规范劳动用工是不可逆转的方向和政策，还是要坚持搞下去的，各家企业一定要有改变的时间表。但是，在具体方法上可以策略一些，节奏可以和缓一些，避免激起矛盾和不必要的冲突。” 参加会议的企业老板们心里一阵异样，疑惑重重，他这么说，不是等于自我否认前一阶段政法委主导的“严打”活动的规范劳动用工么？什么意思啊？出什么事了？ 逮德表继续道：“蜃西地区矿冶企业大量聘用外省籍工人，而本地籍工人几乎没有，这是很不好的。矿在蜃西，企业在蜃西，用蜃西的土地，喝蜃西的水，吃蜃西的饭，却没能很好地给蜃西人民提供就业机会，没能让蜃西人民分享到足够的利益，造成了企业和当地人民之间的矛盾，带来一系列问题，这很不好！” 大多数企业老板毫不知情，心里头越发地疑惑不定，以后要清退外省籍工人，全面改聘本地工人了？那劳务公司怎么办？是不是可以不用再理会劳务公司了？ 逮德表接着说道：“现有外省籍工人，对蜃西地区、对我省是作出了贡献的，对他们应该有一个交待。比如说，有拖欠他们工资的，应该予以清偿。特定情况下，建议给予适当的经济补偿。总而言之，要消除社会矛盾，维护社会稳定，这是政治要求！” 众企业老板恍然大悟，果真是要求逐步清退外省籍工人，全面改聘本地工人。他讲话的意思很明显，清退现有外省籍工人由各家企业自行开展，自负其责，政府只问结果。 如果工人集体“闹事”，不得已的情况下企业应该给予他们适当的经济补偿，以保证他们不结群上访。 因为中午前后下了三个多小时的大雨，影响了施工，峔龟山乡东河浮桥没能在预计时间内完工通车，延迟了大约一个半小时。 下午一点三十五分，浮桥完工，实现了两岸的贯通。 第1132章 疯狂泥石流 在热烈的掌声中，孟琬琰带着峔崃山县县长等人站在河堤上的桥头边，和蜃影省建工集团桥梁公司总经理握手，说道：“我代表峔崃山县人民，感谢你们的辛苦工作，感谢你，感谢大家！” 桥梁公司一名工程师驾驶着一辆满载着货物的轻型卡车稳稳地开上浮桥，缓缓向对岸驶去。 当轻卡顺利到达对岸时，大家再次热烈鼓掌庆祝。 短短的时间里，在洪水泛滥的河面上快速架起一座长达四十余米的人车通行浮桥，这绝对是高效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完全值得自豪。 桥两端的公路上排满了各色车辆，等待通过。虽说刚刚轻型卡车顺利开过去了，但望着在滚滚河水上不住晃荡的桥面，众人还是心头发怵。 孟琬琰对秘书道：“把车开过来，我先过去！” 县长明白她的意思，连忙阻止道：“孟部长，不行！我来，我先过去！” 孟琬琰笑道：“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没关系的！” 当车真的开上浮桥的时候，孟琬琰心里不自觉地阵阵发紧，眼睛死死地盯住对岸，根本不敢去看两旁车窗外混浊的洪水。 一分多钟后，小车开上了对岸的陆地，她心里才松了口气。当她开门走下车时，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随即县长也命令司机发动小车，开上浮桥。孟琬琰站在桥头旁边，望着宽阔的浮桥上县长的车，也没觉得有多惊险，心里对自己刚才的恐惧感到好笑。 这时候她的秘书拿着手机过来，低声道：“孟部长，县里谢副县长的电话！” 孟琬琰接过电话，说道：“谢副县长，我是孟琬琰。” 电话里谢副县长声音焦急地道：“孟部长，我在峔龟山安置点，刚刚接到监测点报告，崃砥村后三公里的二号废弃矿区发生大型泥石流，峔龟山自然村水库堤坝突然开裂，库水渗漏严重，水库前方位置的一号废弃矿区情况危急，监测目标山体上不断掉落石块泥土……” 孟琬琰缺乏足够的基层工作经历，面对突发事件心里发慌，打了个寒颤打断谢副县长道：“人呢？安置点人没少吧？崃砥村那边没有人员伤亡吧？” 谢副县长道：“人没少，全都在，那边暂时也没有人员伤亡报告！” 孟琬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道：“好，我马上过去，请你务必约束住老百姓，绝对不能放一个人下山离开安置点，这是死命令！” 挂断电话她忍不住抬手擦了一把额头，心道只要人是安全的，房屋财产毁就毁了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当孟琬琰和县长等人的车停到安置点山下走出车时，谢副县长上前汇报道：“刚刚监测点报告，崃砥村那边泥石流终于完全停下了，没有到达崃砥村，差着一百多米，太惊险了！还是事先抢修的四道防护沟起了大作用，层层阻留，不然的话，三百多户人家、四百多间房屋非被冲成平地不可！” 崃砥村是大村，人口众多。按眼下的物价，新房旧房平均下来，这四百多间房屋连同室内家当至少折合两千万元。 孟琬琰点了点头，问道：“峔龟山自然村水库堤坝呢？还有一号废弃矿区？” 谢副县长道：“危险在加剧，肯定不行了！” 孟琬琰望了望不远处，心里焦虑万分，问道：“是不是考虑进村检查一遍，万一有人私自进村就麻烦了……” 县长立即劝阻道：“孟部长，不行、不行，如果接到村里有人的报告，是一定要去检查，把人抢出来的！”跟着他解释道：“这是两回事！” 孟琬琰知道他的话是完全正确的，这个时候进村检查，无异于自赴虎口，自蹈火海。 谢副县长说道：“上安置点吧，万一有什么意外，能看得见情形。” 众人上到坡顶安置点，刚刚站定望向不远处，两三里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峔龟山自然村水库堤坝瞬间连根溃破，库水像出笼的猛兽一般，急速冲向库前不远处的一号废弃矿区监测山体。 一号废弃矿区监测山体本就摇摇欲坠，库水冲过山脚下不到半分钟，跟着又是一声轰然巨响，山体上泥土、石块裹挟着稀稀落落的灌木荒草狂泻而下。 刚从崃砥村赶过来的蜃影卫视台记者单心羽，颤抖着手扶住三角架上的相机，镜头对准一路冲下来的滚滚洪流，不断地按下快门。 情形实在太过震憾，极度紧张的她小脸发白，全身不住地轻颤。 在她旁边，电视台摄像师坐在泥水里，背靠一块巨石，肩头扛着摄像机，把镜头死死地对准泥石巨龙。 和单心羽一样，他也万分紧张，扶着摄像机的两只大手指关节白得吓人，不得不坐到泥水地上背靠石头才能稳住摄像机镜头。 洪流很快到了峔龟山自然村前，一眨眼的功夫，二百多间房屋消失不见了，只能看见椽子和粗长的房梁在泥流中翻滚。 围观的村民个个面无人色，茫然地望着被毁灭的家。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洪流冲到了安置点所在的山脚下，受阻后改道流向别处。 站在坡上的人们，极为清晰地感受到了泥石流带来的潮湿的土腥气味，位置靠前的人脸上甚至能感受到洪流撞击山体溅起的泥点。 突然，人群中一个妇女冲向山下，撕心裂肺地哭叫道：“我的儿啊，闺女啊，妈妈要把你们救出来……救你们出来……” 孟琬琰脸上瞬间失血，突然转身对着谢副县长怒吼道：“怎么有人？山下怎么有人？” 谢副县长同样面无人色，一时间不知所措。 县长要镇静得多，迅速转身跑向冲往山下的妇女，嘴里喊道：“不要急，赶紧看看去，不能放她下山，那是送死……” 两名驻点警察一直守在人群前面，那名妇女猝不及防之下冲下山，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一路追在后面往下跑。 第1133章 人索 在他们身后，反应慢了半拍的妇女的丈夫发了疯似地跟着往下追，高声嘶喊道：“翠云，别去了，别去了……” 几位男村民纷纷往山下跑，去追妇女。 也就在这个时间，蜃东道安市指挥部、蜃南塔谷滩市指挥部前后脚向省总指挥部报告，道安河市区段决堤，天峰河前滩县城区段决堤！ ※※※※※※ 峔龟山安置点。 距离山脚不远的一处小石崖上，两座并排的小土堆正对着山前的峔龟山自然村。 那是两座坟墓，安葬着几个月前不幸死于峔崃山铝厂烟气泄漏事故的李家小姐弟俩。泥石流冲到崖下，撞击着崖石，不断有泥浆飞上来，溅到坟前的小墓碑上。 这一处是山湾，泥石流到了这里后受阻转向，同时因为流动不畅而迅速蓄积起来，随时有淹过小石崖冲毁坟堆的危险。 在山崖旁边，有一条陡峭的小路通往山上山下，由于长期下雨路面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冲下山的妇女，就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跌跌撞撞顺着小路滑到小石崖边，伸手去抓崖边的一棵小松树，却因为身体失去重心而未能抓住，整个人迅速沿着小路掉入泥流中。 在掉落泥流中的一瞬间，出于求生本能，她抓往了一棵长满尖刺的荆条。 泥石流没到她腹部以上，慌乱之下她不断地挣扎，努力想踩实了路面从粘浊的泥流中爬出来，却因为心慌和浊流的冲击卷动而无法做到。 荆条上的尖刺深深地扎进她两手手掌和手指，淋漓的鲜血滴落到浑黄的泥流上，随即又被冲没了。 小路路面太滑，跑在前头的年轻民警不敢冲得太快，怕收不住势把妇女撞进泥石流中。等他下到小石崖边时，妇女已经掉入泥石流中了。 妇女的丈夫跟在两位民警后面，见妻子在泥流中挣扎，生命危在旦夕，他快要疯了，吼叫着让民警让路，好让他下去救人。 前头的年轻民警被他催得失去了冷静，左手抓住小石崖下的那棵小松树，勉力站牢身体，右手努力下探伸向妇女。 妇女见到他伸下来的手，不假思索地腾出右手一把接住，被刺得痛彻心肺的左手下意识地松开了荆条。 被松开的荆条弹了上去，等醒悟过来的她再想去抓时，已经抓不着了。 在两只手抓牢的一瞬间，年轻民警和妇女的身体同时急速下坠，泥流迅速漫到妇女的胸口。 两个人的重量，加上泥流对妇女的卷动和吸力，小松树被拖得几乎贴平地面。所幸的是松树不大，韧性很好，没有立即断裂。 第二位民警根本来不及判断，弯下腰把手伸到小松树根部，抓住年轻民警的手腕努力往上拽。 后面跟下来的妇女的丈夫和几位村民学着两位民警，手递手搭成人索，一起用力往上拉。 可惜因为路面滑不留足，人索又没办法站成一条直线，所以众人的努力没有任何效果，反而有往下滑落的趋势。 县长下来得晚一些，他拉住最后一名村民的手，同时把手递给身后的谢副县长，吼叫道：“下面的人都不要心慌，先稳住身体，千万不要乱动！上面的人，马上找绳子，大麻绳，放下来，放给下面的妇女……” 单心羽和省卫视的摄像师顾不上拍泥石流，把镜头对准人索，忠实地记录下这感人的一幕。 孟琬琰何曾经历过这种场面，茫然不知所措，听到县长喊才醒悟过来，马上大叫道：“找绳子，大麻绳，快、快、快……” 十几位村民飞也似地往临时搭建的彩条布篷的家中跑，没多大一会儿，六七个近些的村民各拿着绳索回来了。 一位年长的村民从中选了三条结实的麻绳，说道：“快、快、快，系紧了，系成死扣，前面打一个死环……” 两三分钟后，长索系成了。那位年长的村民看着人索道：“不能丢下去，没有用的，要用人送下去，递到翠云手上。你们在上面拉住绳子，我送下去！” 几位随行的县乡干部都加入了人索，留在上面的峔崃山县政府秘书长一把抢过绳索，说道：“我年轻，我去，你们负责上面！” 说着他左手扣住绳端的死环，右手分开面前的荆棘丛，急速往山下走去。费力地往下走了十几步，他看到人索上的众人快要脱力失手，心里一着急，顾不上地上有什么，回头对山上高喊道：“你们抓牢了，我滑下山去！” 等上面答应了一声，他坐到地面上，左手拽紧麻索，右手一路揪拽着身旁的杂草和灌木，身体迅速往山下滑落。 站在上面的孟琬琰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看到县政府秘书长在妇女斜上方稳住身体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对村民们喊道：“大家一起用力，一定要拽紧了绳子……” 秘书长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左手松开麻绳，抓住一棵小松树，稳住身体后腾出右手，再用右手拿起麻绳慢慢朝下探出身体，对披头散发满脸泥水的妇女道：“不要着急，我喊一二三，你接住绳子……开始……一……二……三……接住了……” 麻绳扔到妇女脸上，她头往后一仰，空着的左手准确地抓住了绳端的死环。 山上的村民见了，立即齐声高喊道：“松右手，松右手，两只手抓绳子，两只手抓……好……抓紧了……拉……” 见满身泥浆的妇女慢慢被拽了出来，秘书长努力把绳子往自己这个方向拉动，朝妇女喊道：“爬过来……不要着急……好……对了……好……抓住这棵树……对了……先爬着吧……” 等妇女到了他头顶上方的安全地带，他让她暂时停留在那儿，随即对山上大喊道：“绳子松下来，再救警察同志……” 采用同样的方法，两位警察、妇女的丈夫和几位村民都被拉到了安全的地方。 他们几个脱离了险境，上面的人就没有问题，不用借助麻绳的帮助自己就能站住身体爬回山上。 第1134章 终于顶住了 蜃东道安市区，道安河河水挟带着泥沙和各色飘浮物，从堤坝决口冲进街区，急速地朝低洼位置漫流。 井思酎和市委王书记、市长米春山坚持站在堤坝上，看着施工人员抢修堤坝。 两辆报废大卡车满载着沙袋，分别从决口两端的堤坝上方朝前开去。这两辆车是在城郊车辆拆解场重新组装起来的，早就准备好了的。 车上沙袋码放得方方正正，堆出车箱约一米高，用钢绳网密密麻麻地封住，足够抗住洪流的冲刷。 在两辆车的后方，一队队士兵、干部和市民扛着沙袋，跟着车快步往前走。 等车开到距离决口五米的时候，现场指挥高举起手中的小红旗，跟着往下一劈。 随即，两辆车驾驶室的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打开，两位司机迅速跳出来，顺着事先铺在堤上的软垫子滚到一旁。 两辆无人驾驶的大卡车继续朝前开去，四米……三米……两米……一米……车先后准确地冲进决口，激起的浪花飞溅开来，洪流为之一滞，乖乖地止住了。 人们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在欢呼声中，现场指挥摇动手中的小红旗，示意赶快填充沙袋。 跟在车后的人们，扛着沙袋急速朝前跑，一个接一个地把肩上的沙袋扔进决口。人多力量大，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二十多米宽的大决口被填得只剩下中间不到五米宽的小决口。 因为决口变窄，水流冲击力大得多，直接往里填沙袋是没用的。这个时候决口两边各开来一辆翻斗车，车厢里载着一只巨大的“草包”。 “草包”用毛竹片密密实实地扎缚住，表面是厚厚一层湿稻草，中间是用搅拌机搅匀了的稻草和黄泥。 翻斗车倒着开向决口，等到了决口边上，司机在现场指挥的旗语下同时把“草包”卸进决口。 随即，翻斗车快速离开，接着又开来两辆翻斗车，再次各往决口中卸下一只“草包”。四只“草包”下去，小决口的水势基本止住了，接下来又是往里填充沙袋。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天峰河蜃南塔谷滩市前滩县城区段的堤坝决口。 晚上八点半，省总指挥部的电话响了，井思酎声音激动地报告道：“道安市指挥部向总指挥报告，道安河市区段堤坝决口成功堵住！决口未造成重大财产损失，未造成人员伤亡，请指示！” 归曷聃同样十分激动，大声道：“我代表省总指挥部，对道安市指挥部提出表扬，请你们继续坚守岗位，夺取最后的胜利！” 十几分钟后，佟乍现从塔谷滩市前滩县城区决口现场打进来电话，同样声音激动地汇报道：“塔谷滩市指挥部向总指挥报告，天峰河前滩县城区段堤坝决口成功堵住！决口洪水未造成重大财产损失，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请指示！” 一旁的闻同尽管始终保持着平静，但心里是焦虑的，此刻佳音传来，他终于放下了心。 眼睛布满血丝的省气象局长捧着两份最新气象资料走过来，分别递给他和归曷聃，笑道：“闻书记，归省长，危险终于过去了，接下来全省天气将逐步转好，部分时段有小雨到中雨、大雨，不会形成严重灾害！” 闻同和归曷聃对视了一眼，笑道：“等情况稳定下来，他们返回花城的时候，我们应该办酒，为他们接风洗尘！“ 归曷聃大笑道：“应该，完全应该！” 第四天上午十点，天峰河、道安河水位全线回落至警戒线以下，蜃西地区各监测点也全部解除了对水库和泥石流灾害的预警。 全省持续多日的抗灾工作终于宣告结束，接下来将是灾后重建。 下午四点整，抗灾总指挥、省长归曷聃拨通总理的电话，声音洪亮地汇报道：“经我省抗灾总指挥部慎重研究后决定，全省抗灾工作基本结束！” “此次灾害期间，全省范围内共发生五十二处成规模泥石流，三十六处具备重大破坏能力，其中二十一处破坏能力被事先抢建的防护工程消除，实际造成重大破坏的共一十五处。遭受破坏的这一十五处，十三处为山区自然村，两处为山区集镇……” “整个灾期，全省没有出现一例直接因灾人员死亡，也没有出现一例直接因灾重大人员伤害！” 晚上在置地饭店，省委省政府联合举办盛大的庆功晚宴，一是为返回省城的各省领导接风洗尘，二是邀请防灾抗灾有突出表现人员和积极捐赠人员参加，三是答谢连续作战的后方总指挥部的人员。 艰难后的胜利果实总是无比地甜蜜，众人暂时抛开平日的隔阂和分歧，言笑晏晏，欢聚一堂。 现场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闻同和归曷聃站在大餐厅门口，迎接抗灾“归来”的各位来宾。 晏敏敦、孟琬琰带领的上峪市与宴人员被排在第一方阵，第二方阵是蒋湖棹带领的缈峰山市，第三方阵是井思酎带领的道安市，其他地市依次在后。 以关成凤、张福财等企业老板为首的社会捐赠人士代表，被排在倒数第二位，最后是指挥长严一高带领的后方总指挥部人员代表。 闻同握住晏敏敦的手，微笑道：“上峪市是灾情最严重的地区，在晏副书记、孟部长的带领下，你们打了一场漂亮的大仗，取得了巨大的胜利，非常地了不起！” 晏敏敦谦虚了几句，指着峔龟山安置点两位舍身救人的民警道：“这两位，就是张飞同志和关予平同志，张飞同志来自于花城市花坞区公安分局，关予平同志来自于峔龟山县公安局。” 第一个追下山并直接拉住掉入泥石流中的妇女的手的，就是张飞。 闻同虚握着他的手，对着他和关予平，微笑道：“全省广大民警和武警战士，在这次抗灾期间，始终坚持战斗在第一线，为抗灾取得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你们作为普通的驻安置点民警，协助地方干部很好地维护了安置点的秩序，关键时刻勇于牺牲，成功挽救了人民群众的生命，作出了很不普通的贡献，是广大民警和武警战士的杰出代表！” 第1135章 反思 张飞有些拘束，微红着脸道：“谢谢闻书记，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应该这么做，换成其他同事，也会这么做的！” 闻同关切地问道：“在电视新闻中，我注意到你的右手受了伤，流了不少血，现在怎么样了？” 闻同是虚握着张飞右手的，这个细节让张飞异常感动，他回答道：“当时她的右手抓过荆条，手掌和手指上带着尖刺，抓住她右手的时候有三根刺扎进了我的手，出了一点血，实际伤情并不严重，已经没有关系了。” 晏敏敦接着介绍一位中年人和一位年轻人，说道：“这两位是崃砥村二号废弃矿区监测点的李恒和王峰同志，不管刮风下雨，白天黑夜，自始至终坚守在监测点对面的小山头上，没有离开一步，及时传回各项信息，为抗灾做出了重要贡献！” 闻同先后和他们握手，表扬道：“你们是好样的，我代表全省人民，感谢你们！” 李恒和王峰说了几句谦虚话。闻同微笑道：“我听说到后来交通断绝，你们一连吃了七天方便面，整个蹲守期间二十多天，一直没有洗过澡？” 李恒笑道：“是的，到最后几天看见方便面就想吐，实在饿得受不住了才强塞一点。确实有二十四天没洗过澡，因为山头上没有水，气温又低，也不敢淋雨，怕生了病影响工作。” 闻同说：“话很朴素，行为很简单，但是态度不简单，情感不简单，正是因为有了千千万万个你们，我们的抗灾工作，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到道安市的时候，闻同握住井思酎的手，对着他和王书记、米春山等人道：“道安市是撤离群众最多的地区，六十多万常住人口的城市撤成了一座空城，但市指挥部把工作做得滴水不漏，没有出现一例死亡和重大伤害，尤其可贵的是没有出现一例盗抢案件，非常地不简单！” 井思酎笑道：“市民大撤离后，民警、武警战士、部队士兵按照市指挥部拟订的方案坚持在各个点值守，同时还安排有大量警力巡查，他们居功至伟，是真正的英雄！” 高度赞扬了关成凤、张福财等社会捐赠人士的善举后，闻同紧紧握住在最后一拨的指挥长严一高的手，说道：“在这次抗灾中，一高同志圆满地履行了指挥长的职责，精心谋划，充分准备，周密部署，顺畅协调，及时预判，正确决策，强力执行，最终指挥打赢了这场大仗！” 宴会开始前，归曷聃宣读总理的亲笔贺信：“闻同同志，归曷聃同志，欣闻蜃影省抗灾工作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我不胜喜悦！” “是次抗灾，蜃影省委省政府精心谋划，充分准备，准确判断，正确决策，发动全省广大党员干部和人民群众，团结一心，群策群力，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对此，中央政府是满意的，对你们提出表扬，提出感谢，向你们表示祝贺！” “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灾后重建中，继续做好各项工作，争取早日恢复受灾人民群众的正常生活！” 随后闻同致辞，在简短的讲话最后，他说道：“正如总理贺信中指出的，这次抗灾全省广大党员干部和人民群众团结一心，群策群力，城乡之间、干群之间、民族之间的关系得到了加强，距离大大地缩近，形成了强大的凝聚力……” 省领导们均想，这次抗灾他把众人打乱了安排，晏敏敦、蒋湖棹到蜃西，井思酎到蜃东，佟乍现、原昌武到蜃南，王自泊到蜃北，除了雷耕松外其他人莫不如是，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吧？ 第二天中午，闻同应要求飞往天都向中央领导汇报工作。 去年爆发特大型泥石流灾害，造成严重伤亡，今年年初发生峔崃山铝厂烟气泄漏事故，再次死伤惨重，年中又全面爆发震惊全球的特大泥石流灾害和洪水灾害，蜃西地区或者说蜃影省让中央不得不重新审视。 而对于蜃影省，尽管今年的抗灾打了一场漂亮仗，但灾害频繁发生且愈演愈烈，深刻反思、谋划解决是必须的。 下午五点在中央领导的办公室，闻同简明扼要汇报过抗灾工作后，接着道：“蜃西的问题，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具有综合性、深刻性、典型性，解决要依靠综合发展。针对这一现状，我们提出了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治理”与“发展”并举，结合环境治理进行综合发展，具体包括矿业整顿，污染防治，环境保护，植树造林，水土防治，农田水利建设，交通建设，居民生活用水改善，发展特色种养业，旅游业整顿与开发，结合地区特色积极招商引资等方面。在规划中，我们认为应该修建以天峰河为中心的缈峰山综合水利工程，彻底改善蜃西地区农业生产靠天吃饭的落后局面，做到旱涝保收，解决蜃西人民温饱这一根本问题，进而全面推动地区经济发展。” 中央领导问道：“你的意思是，蜃西的问题，是现行经济和社会发展方式下的一个极端表现？是缩影？” 闻同明确地答道：“是这样的！可以说，这是一道警钟，我们必须考虑全面转变发展方式，从深层次进行变革！” 中央领导默然良久，叹道：“历史变革的需要，总是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突然来临！” 闻同说：“警钟也是号角，历史向前的车轮，是任何力量也挡不住的！” 中央领导望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爱将，眼神忽然变得柔和起来，说道：“你可以做一些积极尝试，和在边湖市一样，继续向前探索，找出一条代价最小的路来。” 闻同说：“归根到底，原点在于人。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对领导干部的考核，不唯经济发展，而是以科学发展为指导思想，全面修订《蜃影省领导干部考核办法》，进行综合考核。” 第1136章 锐意进取 中央领导没有立即表态，再次陷入沉默，半晌说道：“这是一个积极的开始，我可以同意。” 稍一停顿，他问道：“对于蜃影的人事，你有什么要求？” 闻同稍稍考虑了一下，说道：“蜃影省的人事，一直较为封闭，省级班子部分成员年龄偏大，思路不能完全跟上形势。中低层干部层面，结构不尽合理，关系错综复杂，但其中有一批富有潜质，需要进行调整，放到更合理的位置上来。” 中央领导说：“这个方面，省一级层面你可以向中央提出自己的意见，中低级层面可以放手安排。中央正在考虑边湖市计划单列，作为变革的试验田，对于那边的领导干部，你是最熟悉的，有什么具体看法？” 闻同审慎地道：“麻凤贤同志思想开明，作风务实，能力突出。王瀛洲同志同样思想开明，思路清晰，作风务实，最突出的特点是目标明确、信念坚定。” 中央领导在工作簿上记了几笔，又问道：“其他人呢？也不一定拘于边湖，云缈省的干部你都熟悉的嘛！” 闻同明白了，中央要对边湖市的党政主官进行调整，麻凤贤、王瀛洲将另有重用。对于麻凤贤、王瀛洲的继任人选，中央格外重视，这说明了中央对边湖市非常看重，或者说抱有很大的期望。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只提出一两位人选，否则会造成推荐私人的嫌疑。 他再次略作考虑，回答道：“云缈省政府省长助理、商务厅长蒋冬葆，昆北市常务副市长何静真，边湖市委常委、杳踪区委书记王志远，市委常委、虚湖区委书记班俊友，都是不错的同志。” 他本来准备再提出李刚强，话到嘴边又收住了。对于李刚强，他是存有私心的，打算调到蜃影省加以重用。 李刚强最突出的一点是执行力强，他是闻同众多老部下中出名的行动派，非常适合放到目前的蜃西地区。 中央领导记下了这几个人的名字，忽然抬头转口问道：“对于房地产市场，还有保障房建设，你有什么看法？” 闻同答道：“作为地方政府，出于地方利益考虑肯定是希望维持高增长的，但着眼全局，房地产市场的确存在明显的泡沫，需要拿出切实有力的措施予以调整。考虑到现状下的种种困难，可以实行差别政策，对部分增长过快的地区和城市进行大力度调整，对其他地区调整手段可以温和一些。” 见中央领导在记录，他稍稍等了片刻，随即又说道：“关于保障房，首要问题不在于建多少，而在于公平，一定要解决好分配问题，要真正到低收入群体手中。此外还有一个问题，大规模建设保障房的情况下，房屋的质量和居住环境需要得到保证。” 中央领导一面记录一面问道：“你在蜃影省，是如何做的？” 闻同回答说：“保障房建设，今年全省平均增加投入约50%，房屋质量与居住环境参照一般商品住宅规划、设计和施工。分配方面暂时还没有涉及到，计划进行现房申购，具体管理办法正在修订中，保证做到公平公正。” 出来后闻同先去了郜主任那里，随后又和纳忠而、肖家北等老部下们见了个面，谢绝了他们的留饭。 申白蓉带着三个孩子在天都参加国立大学暑期少儿国学班，有这样难得的机会，他当然想多陪她和孩子们。 七点过一点的时候，他到了申白蓉在国立大学旁边特地购置的一套复式住宅。 国立大学几位国学大家倡立了少儿国学班，利用寒暑假授课，向有兴趣的少年儿童传授国学知识。 今年是第一次开班，以后会持续举办下去，所以申白蓉才不惜代价在学校旁边买一套房子。 平时三个孩子跟着申白蓉的爷爷和父母在新加坡生活、上学，闻同通过网络视频每周和他们见一次面，晚上得空还和他们通通电话，实际见面一般一月一次，所以孩子们和他都很熟悉。 见到他进屋，五岁的小女儿彤彤跑过来，叫道：“爸爸，给我带的什么礼物？” 闻同一把抱起她，连连在她嫩滑的小脸蛋上亲吻着，笑道：“每次一见到爸爸，首先就问礼物，不会先问爸爸好不好啊？” 小彤彤“咯、咯”笑着辩解道：“昨天晚上您打电话，我问过了的，您不是说好的吗？” “嗯？问过了吗？又过了一天嘛！” 小彤彤伸出两只小手，一左一右扯住闻同的耳朵，调皮地问道：“爸爸，您好吗？” 闻同左手抱着她，右手拍了她小脑袋一下，笑道：“就这么问爸爸好的呀？” 小彤彤两手一上一下扯动着，大笑道：“对呀，就这样！爸爸，您是机器人，咯、咯、咯……” “爸爸带给你们的礼物，就是玩具机器人，一共七个，哥哥每人两个，你一个人三个，怎么样？” 七个玩具机器人是神机集团生产的“人物套装”，分别是孙悟空、哪吒、赵子龙、武松、花木兰、穆桂英、李清照。 小彤彤扭动着小身体挣扎着要下地，急不可耐地问道：“哪儿、哪儿？在哪儿？” 闻同笑道：“七个机器人，爸爸可拿不动，在地下车库的车里，——儿子，推手推车去取上来吧。” 申文已经快满十二周岁，答应了一声，对申曈道：“走，我们一起去。” 小彤彤挣脱到地上，跑向门口嚷道：“我也去，快一点……” 申白蓉不放心地对闻同道：“我跟着去，你在家等着。” 闻同点了点头，转身抱过小彤彤道：“让妈妈和哥哥去，他们很快就回来的，跟爸爸讲讲，今天都学了什么？” 小彤彤很不情愿地看着两个哥哥兴冲冲地走进电梯，噘着小嘴道：“他们能去，我就不能去……” 闻同伸手在她娇嫩的脚底搔痒，哄道：“因为爸爸想多看看又聪明又漂亮又乖的宝贝女儿，行不行？” 第1137章 家丑不怕外扬 小彤彤“咯、咯”地笑得直不起腰来，不住地扭动躲闪，叫道：“行……行……爸爸饶命……爸爸饶命……” 玩具机器人取上来后，闻同陪着三个孩子玩了两个多小时。因为第二天还有课，到十点钟的时候，在申白蓉强行命令下三个孩子才恋恋不舍地进屋睡觉。 小彤彤调皮，申白蓉敞着她的卧室门，守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她睡。 闻同听见卧室不时传来翻身的声音，低声笑道：“这小东西，刚才你们下楼的时候，她要我明天不能走，留下来陪你。我本来就打算后天早上走，多陪陪你们的。” 申白蓉欣喜地问道：“行吗？有时间吗？” 闻同说：“没事，工作方面都安排好了。每天工作累了，一想到你们四个，我就高兴，心情会好很多！” 申白蓉躺进他怀里，亲了亲他，说道：“你说找机会告诉妈妈，我还是担心，她要是见过了，还能不上心？我不是不想让她老人家知道，是担心你！” 闻同一直想把和申白蓉的关系告诉妈妈，安排她见见三个孩子。但他知道申白蓉担心得有道理，妈妈一旦知道这些事，肯定放不下，心里会总惦记着，时间一长难免会被兰蕙芷察觉。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以后吧，肯定要说明的！” 闻同回到花城的当天上午，滕宗渊来找他，汇报道：“对比报关于道安市南关闸开闸泄洪的报道和时评，王主任了解清楚了，报社的一位副社长，和北汉省古书记的妻妹是大学同学。” 北汉省委古书记年龄不到五十，比闻同大上七八岁，和闻同一样同为引人瞩目的政治新星。 闻同沉着脸，考虑片刻问道：“有什么对策？” 滕宗渊傲然道：“不需要什么对策，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我们不必要那样，那是缺乏自信的表现！” 下午的时候，晏敏敦来找闻同，递上一份材料说道：“这次抗灾，全省广大党员干部和人民群众团结一心，群策群力，形成了空前的凝聚力，尤其干群关系得到了明显的改善。这是一份宝贵的精神财富，应该予以大力宣扬，代代传承下去。我的意见是，对于抗灾中涌现出来的一批先进人物，需要树立为学习模范，在全省范围内开展广泛的学习活动，大力弘扬他们的精神，深化这份宝贵的精神财富，进一步改善城乡之间、干群之间、民族之间的关系！” 闻同直言不讳地道：“老晏，你的出发点和良好意图我是完全理解的，但是，树模范、搞学习活动，在实际工作中，意义到底有多大？老百姓能接受多少？我们的党员干部又能接受多少？” 晏敏敦心里很不痛快，插话道：“我的意思是……” 闻同摆了摆手，阻止他道：“你不要急，听我说完。我不是反对评优评先，更不是反对宣传，我的意见是，能不能换个方式？比如说，把先进事迹和感人故事提炼出来，采用完全真实的素材，既展现先进党员干部，更要多展现平凡的老百姓，形成一部纪录片，在电视台播放，甚至可以送国家电视台播放，我想这样人们更能接受，效果更好。” 晏敏敦想了想，很快明白了闻同的另一层用意，通过这部大范围播放的纪录片，还可以争取社会各界对解决蜃西问题的关注和支持！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立即道：“这样更好，既有更好的效果，还能节省大笔的费用。” 树立模范，大规模开展学习活动，可是要花大笔真金白银的。 闻同马上释放善意，说道：“评优评先工作，还有宣传活动，就请你来负责，弈论部长协助。” 晏敏敦道：“是不是可以多表现一些现状？” 既然闻同有意借助这部纪录片推动蜃西地区问题的解决，那在纪录片中多一些造成蜃西地区泥石流灾害和洪水灾害原因方面的内容，就很有必要了。 他的猜测没有错，闻同就是这个意思。他点头道：“可以，家丑不怕外扬，不扬解决不了！” 晏敏敦道：“好，我们加快工作进度，争取尽早拿出来，出来后立即报给你审。另外有一件事，第一期地厅县处级干训班下周结业，当天课程结束后，打算搞一个小小的结业仪式，请你来主持。” 闻同道：“可以，我一定参加。” 晏敏敦又道：“第一期效果非常好，学员普遍希望能再有继续学习的机会。还有，副职们的积极性也很高，纷纷请求二期尽早开班。” 地厅县处级干训班计划分三期，一期针对省直各部门单位一二把手和地市县区党政主要负责人，二期、三期针对副职和梯队人员。 闻同知道晏敏敦既然提出来，肯定是有了想法，问道：“你是什么意见？” 晏敏敦道：“原计划二期明年初开班，既然下面这么踊跃，我看就提前几个月，放在一期结业后，接上头。等二期结束，立即启动三期。” 这没有什么不行的，闻同点头道：“可以。” 晏敏敦又说：“二期三期的课程设置、班规班纪、组织管理这些方面，我的意见还是和一期一样，具体授课内容根据形势的变化，适当做一些调整。” 闻同答允说：“行，你安排吧，方案出来后我看一看。” 晏敏敦拿出一份两页纸的材料，递给闻同道：“一期学员的热情，我看要鼓励。我有一个具体的想法，计划搞一个‘读好书，学好习’活动，定期举办非正式的学习交流会，每次视情况邀请相关的社会专家参与进来，提供咨询指导。学习活动主要针对一期学员，也可以加入一些二期、三期学员，满足他们的热情。” 闻同快速浏览了一遍晏敏敦草拟的方案，说道：“这个想法非常好，很有必要，让我们的干部把闲瑕时间多放在学习上，少和企业老板去歌厅酒店！” 第1138章 令人惊异的变化 闻同说：“方案我没有太多意见，提两点，一是学习交流会的时间安排可以适当灵活一些，我希望每次都能参加上，二是具体选什么书可以多听听学员们的意见，他们可以推荐。” 随即他又补充道：“老晏，我看很有必要长期搞下去，逐步带动全体党员干部和人民群众参加，在全省范围内形成爱读书、读好书，爱学习、学好习的优良传统！” 听他不但全部接受了自己的想法，还把范围大幅度地延展，晏敏敦灵机一动，笑道：“干脆成立一个非正式组织，取个名字，叫‘天天读书会’，成员读书学习的感想体会，选登到省委简报上，让全省广大党员干部分享。” 闻同连连道：“好、好，很好！这个名字取得尤其好，就是要天天读书学习！具体的办法，你来安排，拟好后报给我看看。” 一周后，闻同主持召开省人大常委会议，通过修订后的蜃影省保障房管理办法。 下旬，中央政府批复了蜃影省关于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列入国家发展规划的报告。 与此同时，在德国人赫夫曼先生的热心推动下，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获得了世行两亿美元低息开发贷款。 月底，年近六旬的省委常委、副省长王自泊被调离蜃影省，赴全国人大任职。 省内人士猜测，老王提前退出，或许可以理解为对缈峰山市岘公岭桥塌陷事故的一个交待。 接替王自泊省委常委职务的是严一高，接替他副省长职务和所分管工作的是玉楼市委书记施行芳，施行芳的继任者是年轻的道安市长米春山。 忽忽数月，一年一度的春节又近了。千千万万外出务工的蜃影人，象归巢的鸟儿一般，开始成群结队地返回家乡过年。 走出沉闷肮脏的火车箱，他们惊异地发现，站台上迎接他们的是一块块巨大的指示牌。 每一块指示牌对应一座城市或集镇，上面详细标注着和火车站接驳的客运汽车的时刻表、票价。 在指示牌的最上方，一行红字十分醒目：“严禁全省各类公共交通工具上调运价，否则十倍返还乘客”。 在这行字的右下方，公布有四个举报电话，一个是当地交管局的投诉举报电话，三个是省交通厅的投诉举报电话。 走出火车站，他们发现往日乱哄哄的广场变得秩序井然。从出站口到广场上接驳的公交车站，一路搭建有宽阔的雨篷，公交车站候车区同样搭起了宽敞的雨篷。 旅客从下火车到坐上公交车，不用再腾出一只手撑着雨伞了，十分地方便。 候车区的水泥地面不再像以前那样泥泞不堪，而且还设置了一排排防腐木无背长座椅，既便于候车的乘客临时坐下休息，又方便他们临时放置随身包裹。 务工返乡的旅客带着许多行李，有的行李干干净净，不方便放在地上。这些小小的细节毫不起眼，却解决了千千万万人现实的难题。 在候车区雨篷入口边的长条桌后面，坐着四五位戴着红袖套的人。他们身后的挡雨篷布上，挂有一块长方形泡沫kt板，上面喷着一行红色大字：“便民问讯服务站——交通、住宿、购物、饮食、旅游、购票”。他们最大的业务是接受旅客询问如何乘坐公交车。 花城火车站是全省交通中心，省内大部分外出务工返乡者都要在这里中转。 在车站广场对面的一座高楼上，挂着一条大红条幅，条幅上写着一行粗大的黑字：“立刻行动起来，每天、每时、每刻，用心做好老百姓关心的事！——省委常委、市委书记雷耕松”。 在这条大标语的正上方，巨大的液晶广告屏不间断地播放去年夏天抗灾纪录片。 当这些返乡的蜃影人看到峔龟山乡峔龟山安置点陡峭的山坡上，由县领导、民警、村民手递手组成的“人索”冒雨抢救掉入泥石流中妇女的真实过程时，县领导、民警、村民们焦急的眼神和几乎脱力的神态给他们带来极大的震憾，从内心深处感动了他们。 上峪市峔崃山县峔龟山乡崃砥村的邹水忠，今年又回来了。去年回乡过年，他是因为有很多年没有回家，今年再回来，是因为要回家看父母。 他去年春节回乡，被迫把父母留在了村里，考虑的是一旦村里污染还是那么严重的话，就再回来把他们接到他打工的之水省。 后来他父母在电话里告诉他，省里真的开始治理污染了，村里空气、水、土壤的污染慢慢变轻了。 今年夏天发生大灾的时候，他急得不得了，已经买好了回乡的车票。他父母在电话里不让他回家，逼他把票退了。 在灾害中，崃砥村受益于灾前抢修的四道防护沟，村民房屋财产得以保全，这让邹水忠很高兴。 在火车上他就发愁，天下着雨，而自己又没有带伞，带着一堆行李出站坐公交车是个大问题。 等到走出火车站的时候，他见到行人都走雨篷通道，一下子放了心，对妻子和一子一女道：“你们先过去，我去看看火车票，碰碰运气！” 在火车站售票厅他惊喜地发现，售票窗口上方宽大的液晶屏上竟然显示有返程车次的硬座车票！ 提心吊胆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他如愿买到了四张硬座车票，这下子可以回家过个安心年，不必再为春节后怎么回打工的之水省犯愁了。 他按捺不住喜悦，取出手机，在售票厅给在公交车站候车雨篷下长条椅上坐着等他的妻子打电话，兴奋地道：“买到车票了，还是硬座！” 坐上回峔崃山县的长途汽车，他意外地遇上同一个乡的老乡柯银财。他和柯银财相互认识，是因为去年春节前从天都来的时报记者况鲁然采访过他们，他们两人同时实名出现在况鲁然的报道中。 在路中，邹水忠问柯银财道：“报纸上说你们村子被泥石流冲毁了，新房子盖好了没有？” 第1139章 烧猛火 柯银财情绪不高，说道：“盖了一层，先住着，等有钱了再加二层。” 邹水忠的老婆说：“政府不是发了补贴吗？” 灾害过去后，中央和省里给受灾户下拨了灾后重建补贴款。 柯银财说：“政府补了一万二，自己贴了五千，向亲戚借了三千。现在物价这么贵，两万块钱只能起三间，地面都是土的！” 尽管省政府对灾后重建所需的红砖、水泥、钢材等物资严格限价，但盖三间一层的毛坯房，加上采用混凝土现浇二层楼板，也需要两万元左右。 邹水忠知道柯银财家庭条件不好，同情地问道：“乡村医保下来了，你父母和老婆的病治好了吗？” 从况鲁然的报道中，邹水忠知道柯银财的老婆和父母都得了骨硬化，是长期呼吸污染空气造成的。 柯银财神情一黯，说道：“我爸爸上个月过世了，骨硬化，走路不方便，下雨天出门摔进深水沟里，淹过去了！我妈妈年纪大了，医生说治起来难，只能尽量不加重。我老婆还行，吃了几个月的药，减轻了好多，医生说有希望诊好。” 邹水忠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就怕得病，真是病不起！” 邹水忠的老婆问柯银财道：“你还是在南方磁砖窑场打工吗？” 柯银财在南方省一家磁砖窑场打工，每天工作时间十个小时，因为是重体力活，每个月的工资有二千五百元左右。她知道这些情况，也是从况鲁然的报道中。 柯银财这个时候才高兴一些，笑道：“以后不去了，这是回去找窑场老板要工资。上个月我爸爸过世，我回来办丧事，在上峪看到东洲汽车生产基地招工，就去面试，真的面试上了！我以前在一家农机厂做过三年，懂技术的。” 邹水忠的老婆羡慕地问道：“多少钱一个月？” “钱比窑场要少得多，现在是每月一千八，以后投产了，效益好的话，说是会有一点奖金。”柯银财说。 邹水忠说道：“每月一千八百块，在我们这里算可以的！” 她老婆说道：“主要是上峪离家里近，回家方便，省了好多路费。东洲汽车是大车厂，牌子硬，不愁卖的，效益肯定会好！” 柯银财对邹水忠道：“听说铝厂、铁厂都在辞外省的工人，以后全部招本地的，你可以去问问。” 邹水忠的老婆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说道：“不行的，不行的，太伤身体！” 柯银财说道：“你们没回来过，不了解情况，省里搞治理，逼着厂子搞技术改造，改善劳动条件，以后车间的污染可能不会那么严重的。” 见丈夫颇为意动，邹水忠的老婆马上一刀斩断了他的念头，说道：“那也不行，你要想去，你自己去，我和崽女三个回之水！” 柯银财又出主意道：“听说中央和省里对蜃西很重视，投一二百亿过来，搞植树造林、水土防治，修公路，搞农田水利建设，大修水库。乡政府的人说，农村每家每户要出义工，政府干部也要出义工，连省委书记、省长每年都要做十天的义工。投这么多钱，工程要有好几年时间的，你要是懂行，可以包工程来做。” 邹水忠怦然心动，说道：“我在建筑公司干过的，修过路，也修过水电站，会开好多种工程车，接不了工程也可以做工！” 他转向老婆，说道：“要不真的你们三个回之水，我留在家里找机会，不行的话再过去？” 他老婆这次没有反对，说道：“你回去问问，问清楚了再说。” ※※※※※※ 年三十下午，在花城火车站站前广场，雷耕松指着出站口对闻同道：“我们向铁路方面了解过，今天回省的旅客还有很多，最后一次车是凌晨一点零五分到达花城。市春运办已经有了具体安排，一是市内公交车接驳汽车客运站的线路仍然二十四小时营运，二是汽车客运站班次不缩减，哪怕是只有一位旅客也要把他安全地送到目的地，三是就近安排到指定的宾馆或者招待所住宿，明天乘坐长途汽车回家。对于指定的宾馆和招待所，房价有严格限制，不允许乱涨价乱收费！” 闻同点头，问道：“购火车票情况现在怎么样？” 雷耕松道：“和往年比，缓解了不少。我们想了一个招，市春运办在售票厅设了一张工作台，每天接受购票旅客填写调查问卷表，进行现场调查访问。截止今天，旅客购票意愿满足率平均82%！如果有哪一天这个比率低于75%，我就在调查统计表上签名，送到花城铁路局！” 这一招够阴损，想一想，一个省委常委、国家级大都市的市委书记在旅客购票意愿满足率较低的调查统计表上签名，送给你铁路局，你铁路局怎么办？ 闻同咧嘴一笑，没有说什么。他心里是非常赞成雷耕松这一招的，但作为省委书记，他不便表现出来。 雷耕松又说道：“春运40天，花城火车站铁路客运需求600万，运力差不多也是这个数，怎么就没票呢？说穿了，还是管理问题！实在没办法，今年是把铁路方面得罪狠了！” 元旦前在全省春运工作会议上，闻同只讲了一句话，要求各地市各部门把旅客当作自己的家人一样，用心去为他们考虑。 花城是全省的中心，而火车站又是花城的交通中心，雷耕松很明白闻同的潜台词，下了狠心要在春运上抓出成绩来。 但铁路不归地方管辖，这是一个大难题。他的第一个大动作是主动取消花城市党政机关的火车票配供指标，接着取消国有企业和事业单位的，最后是省级党政机关。 管住“自己人”后，他的第二把火烧向票贩子，一家伙揪出七十多个倒票团伙，抓了五百多名“黄牛”，大开杀戒，拘留的拘留，判刑的判刑。 这把火够猛，一时震慑全城，媒体更是大量地报道。 第1140章 情怀（上） 烧完这两把大火后，雷耕松亲自主持召开市春运工作调度会，当着花城铁路局长老王的面在会上拍桌子放出狠话，市委市政府将严厉打击各种倒票行为，谁有问题办谁，发现一例杀一例，绝不手软！谁不配合我，我就不配合谁，谁再让我难过，我就让谁伤心一辈子！ 可惜铁路局没把他的话太当回事，结果被他抓住痛脚。花城春运办把票贩子和局内几十名职工勾连的铁证送到铁道部，铁道部一怒之下撤了老王的职。 这事媒体报道过，闻同是知道的。他笑了笑，说道：“我回头打个电话，把事情讲清楚。” 雷耕松说道：“铁路职工也确实辛苦，除夕、大年初一都得上班，市里购买了一批年货，我明天上午送过来，慰问值班职工，给他们拜年。” 离开火车站，闻同到花坞区廉租房小区和居民代表一起吃年夜饭。这座廉租房小区一共三千户，三个月前交房，大部分住户赶在节前搬了进来。 进到小区见绿化做得不错，密度也适中，基本配套设施都已经到位，来来往往的居民个个脸上挂着喜气，闻同很满意。 有一些性格外向的居民认出了他，很高兴地向他拜年问好，让他更是高兴。 从小区居民的衣着打扮、神态举止、阳台晾晒的衣物和堆放的物品等细节可以看出来，小区居住的家庭经济条件很一般，这一点最让他满意。 年夜饭由区政府出资安排，设在小区物业服务大厅，共六桌。大厅门口挂着两只大红灯笼，门上贴着大红对联，室内墙上贴了不少红剪纸，房顶上挂有十几只小红灯笼，六张餐桌一律铺红桌布，屋里屋外装扮得喜气洋洋。 见闻同等人进门，居民代表们集体起立鼓掌欢迎。 酒菜已经上齐，入席后雷耕松站起身，说道：“大家可能不知道，闻书记对保障房建设非常地重视，关心很多细节，包括规划、设计、施工、房屋分配、物业服务等等方面。今天是大年三十，大家如愿搬进了新居，都很高兴。闻书记一直惦记着大家，一个月前就给我打电话，说一定要来和大家吃一顿年夜饭。现在请闻书记讲话，大家欢迎！” 在热烈的掌声中，闻同举杯站起身，笑道：“走进小区，看到大家由衷地高兴，我就高兴了！今天是年三十，我只讲两句，一是恭祝大家乔迁之喜，二是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给大家拜年！” 众人全都站起身，纷纷说“祝闻书记新年快乐”“给闻书记拜年”一类的吉祥话，喝下了这杯酒。 随后是雷耕松和分管副省长施行芳给大家拜年敬酒。 热闹过一阵子后，区委书记叶国琪站起身说道：“我知道，大家来自各行各业，生活中有着各种各样的酸甜苦辣，今天难得坐到一起，有什么心里话，可以掏出来和闻书记、市委雷书记、省政府施副省长说一说。” 坐在闻同一桌的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率先道：“闻书记、雷书记、施副省长，我是出租车司机，我老婆摆小摊。本来两口子养一个孩子，也不算太困难，但是家里有三个老人，负担一下子重了，压力特别大。我斗胆反映一个问题，能不能把每月份钱适当降一点，让我们出租车司机收入宽裕一些？” 雷耕松马上说道：“你这个问题，在国内有一定普遍性。老实讲，出租车司机困难，出租车公司也不容易。尽管这样，市委市政府还是在考虑这个问题，最迟三月份会有一个方案出来，主要内容就是适当调低出租车公司的收益，让利给出租车司机，具体幅度大概在每月三百元左右。” 那个男人说道：“说心里话，这三百元钱对有钱人真不算什么，就是几包烟钱，对我家实在太重要了！感谢闻书记，感谢雷书记，感谢施副省长，感谢各位领导！” 他走出座位，郑重其事地给闻同和雷耕松、施行芳等人鞠躬。 旁边一桌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站起身，说道：“闻书记，雷书记，施副省长，现在房价这么高，老百姓根本买不起房！就这个小区的地段，普通商品房价格都到一万了，我们全家一分钱不花，二十年才能买现在租住的这个八十平方米的两居室，还不能算一分钱贷款利息！” 大家明知道谈这个问题不会有什么意义，但还是很想知道省委书记、市委书记和分管副省长的看法。 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也抱怨道：“政府就不能想办法降一降吗？老百姓真的承受不起，太贵了！” 另几个人也都说道：“就是、就是，实在太贵了！” 闻同苦笑道：“你们提的这个问题，老实讲，我也没有太多的办法，至少现阶段是这样！房价，已经不是某座城市、某个地区的问题，而是全局性问题，涉及的东西太多太深，解决起来一是需要全国统筹考虑，二是需要时间。具体到我们蜃影和花城，你们市委雷书记，还有省政府分管的施副省长，他们可以给你们谈谈苦衷！” 雷耕松接话道：“我知道房价太贵，我们都知道，甚至我比你们要清楚得多。但是，不是我不想降，我也想降，比你们更想降！至于为什么没办法，其实经过这么多年，大家或多或少都清楚一些原因，在这里我也不方便多讲。当然了，如果国家有统一安排，我们一定会尽力执行，只能说尽力，大家能明白吧？强调一下，我这是指现阶段，不代表若干年后。” 施行芳问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道：“请问你从事什么职业？” 中年男人道：“超市理货员。” 施行芳说道：“我告诉你，如果没有房地产行业的增长，很多相关行业都会急剧萎缩，会不会影响你们超市的生意？你会不会被降薪？如果萎缩到一定程度，你会不会被超市裁员？我讲这个，并不是说房价不贵，更不是说房价贵好，而是从这个细节谈降房价的现实困难！” 第1141章 情怀（下） 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站起来，说道：“闻书记，和几个沿海特别发达的城市比，边湖老百姓的收入水平都赶不上，不过房价要低得多，保障性住房也做得好得多。您认为我们国家的房价，到底能不能降下来？有没有办法降下来呢？我在边湖当兵，去年退伍回花城，现在在一家大酒店当保安。” 闻同斩钉截铁地道：“着眼未来，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也一定会有办法解决！” 雷耕松补了一句，说道：“边湖市很好地解决了房地产和住房问题，取得今天这样全方位的成就，倾注了闻书记多年的心血，这也就是他刚才强调的，房地产的问题，解决起来需要时间！” 施行芳也说道：“雷书记的意思是说，实际上边湖市提供了一个范本和解决路径。” 年轻人追问道：“也就是说，我们蜃影的房价短期内降不下来？” 施行芳避开这个问题，说道：“现阶段我们的着力点是建设保障性住房，一月份的省人代会议已经通过了，今年全省保障房建设投入将增加200%。这个增长率，既是中央的要求，也是省委省政府的决策，尤其闻书记非常非常地重视！” 雷耕松道：“具体到我们花城，今年将新增开工建设一万套经济适用房，年底累计完工入住七千套。这个数字只是经济适用房，还不包括其他保障性住房，大家听着好像简单，实际是非常困难的，压力不小。” 一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人站起来，神情激昂地道：“闻书记，我是小学语文教师，老家在乡下，注意到一些严重问题。前些年农村搞税改费改革，还有基础设施投入等其他种种原因，导致基层负债严重。最近几年县里大规模卖地搞房地产开发，房子主要卖给了农村外出打工的，但是基层政府卖地增加财政收入后，并没有用来偿还负债。农民工买了房子后，实际并没有住进去，也没办法租出去，房子大量空置着，因为县城没有那么多就业机会。另外，我们都知道，这两年为了刺激经济发展，开始搞新农村建设，启动农村市场消费。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些是不是寅吃卯粮？等农村市场挖掘完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刺激经济增长呢？大量空置的房子怎么办？基层政府的负债怎么办？” 闻同面色凝重，坦然道：“你思考问题的深度，很让我吃惊！坦率地讲，你所提到的这些情况，我们省内基本是事实，问题的确严重，困难的确很大！不瞒大家，有时候一想到这么多的困难，我都吃不好，睡不香！你问怎么办，办法是有的，归根结底用一句抽象的话讲，还是要依靠科学发展来解决，在发展中逐步解决！” 对居民们一些激烈的观点和言辞，闻同并没有反感，敞开心扉和他们交流，耐心听他们发牢骚提意见。大家谈谈讲讲，有时候还发生一些争执。 时间过得很快，叶国琪看看表已经到了七点，低声请示雷耕松道：“雷书记，是不是结束了？” 年夜饭从五点开始，计划七点结束，因为各人还要回家和自家人一起吃年夜饭。 雷耕松问闻同道：“闻书记，时间不早了，今天是不是就到这里？” 见闻同点头，他站起身举杯道：“今天闻书记过来，敞开胸怀和大家交流，今后市委市政府一定会多请闻书记过来，和我们花城的老百姓交心。时间不早了，大家还要回去陪家里人吃团圆饭，看春节晚会，今天就到这里。我提议，我们一起敬闻书记一杯，祝他新年快乐，事事顺心！” 临出门前，闻同一一和争着挤过来的居民们握手道别。 那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的小学语文教师最后一个过来，握着闻同的手说道：“闻书记，今天这顿年夜饭吃得真高兴，虽然好多问题现在还解决不了，不过起码通过交流我们知道了政府的想法，了解到了您宽广的胸襟和伟大的情怀，心里痛快多了！请您一定要吃好、睡好，祝愿您新年合家欢乐，万事如意！” 闻同握住他的手，笑道：“我祝愿你、祝愿大家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希望在明天，未来一定会更美好！” 大家一齐鼓掌，高声道：“未来一定会更美好！” 闻同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和往年一样，闻木秀一家和闻声都来他家团聚过年。 闻木秀的女儿小君、儿子小兴都结婚了，一个嫁给美国耶鲁大学的华裔副教授，一个娶了国电公司仇总的千金。 小君嫁的这位华裔副教授，爷爷是国内军界宿老，寿菡洁做的媒。 小君这姑娘非常出色，在美国读完中学后考上耶鲁的本科生，目前在读本专业博士研究生。 她弟弟小兴就逊色得多，上的是美国一所普通大学，毕业后进了国电公司旗下的美国金融公司工作。 寿菡洁的孩子乖乖出生了，是个儿子，已经几个月大。 进门见家里热热闹闹，闻同心里很高兴，走到闻妈妈面前看她抱着不肯撒手的乖乖，弯下腰笑道：“乖乖，认识大爷吗？来，给大爷笑一个！” 按家乡的习惯，乖乖喊他大爷。 小不点儿长得象爸爸闻声，躺在奶奶怀里嘴角流涎，手舞足蹈，很不安分。 看到一个和爸爸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到面前，他奇怪地转头去寻闻声，瞪圆了亮晶晶的双眼小脖子扭来扭去比较两个人，随即张开两只小手，两条小腿不住地蹬动，嘴里向闻同欢叫着。 感感稀奇地大笑道：“他真聪明，认得我爸爸耶！叫大爷，快叫、快叫……” 她把手伸到乖乖嘴边逗他，却不防被他一口咬住了。小孩子没有牙，口腔娇嫩，咬和含没有什么区别。 感感抽出手指头，轻轻拍了他脑袋一下，笑道：“坏蛋，敢咬你姐姐！” 她抬头对闻妈妈道：“奶奶，您还给他取名字乖乖，这哪儿乖呀，长大了肯定调皮！” 第1142章 惊现苗长刚的消息 一大家人都笑。 闻木秀说道：“这孩子和小弟小时候一样，不安分，长大了肯定像他！” 寿菡洁揽过恩恩，笑道：“还是恩恩乖，听话！” 感感嘴一撇，说道：“他都有女朋友了，还乖！” 兰蕙芷训道：“你就爱乱说，什么女朋友，同班同学，正常交往，不能有友谊呀？” 恩恩涨红着脸偷觑了闻同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 挨了妈妈的训，感感一吐舌头，没敢再言声。兰蕙芷说道：“快到八点了，马上开饭，来，抓紧时间站队，照全家福。小兴，恩恩，摆椅子，就在客厅里。” 小君的丈夫立即和小兴、恩恩一起搬椅子往客厅沙发对面摆。兰蕙芷又说道：“三张就行了，不用那么多。妈，您抱着乖乖坐中间，姐、姐夫，你们坐在妈旁边。女儿，儿子，你们两个蹲在奶奶脚旁边，一边一个。” 兰蕙芷和寿菡洁非常清楚大姐闻木秀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可以说和半个亲娘差不多，加上闻木秀人品正又会做人，所以妯娌二人都非常尊敬她，关系处得十分融洽亲近。 当初创办聚离软件时，闻同可是完全无偿赠给大姐百分之十股份的，即使后来聚离软件一步步成长为国际软件巨头，两兄弟也从来没有后悔克扣过她一分钱，更没有对她的股份动过念头。 尽管累经引进职业经理人、上市等原因，聚离软件多次增发，闻木秀的这笔股份早就被稀释了，远远不到当初的百分之十，但仍然是一笔异常庞大的财富。 闻同五岁的时候父亲就含冤去世了，是妈妈和姐姐尤其是姐姐把他和闻声拉扯成人的，没有姐姐，就没有他和闻声的今天。 为了他们两兄弟，闻木秀拖到年龄很大了才出嫁，出嫁后也是三天两头往娘家跑，送钱送东西，帮着做农活。 她丈夫没有一句怨言，岳母家、自己家两头干农活，两头受累。 大家按照兰蕙芷的安排，蹲的蹲，坐的坐，站的站。闻同和闻声站在妈妈身后，兰蕙芷、寿菡洁分别站在他们身边，小君、小兴两夫妻站在最后一排。 小君的丈夫把相机安放到三角架上，打开镜头对准位置，调试好后回到队伍中，剩下的工作交给保姆。 在保姆喊“一”的时候，感感突然调皮地高声道：“今年过年这么多人，奶奶您高兴不高兴？” 众人都大笑。闻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道：“高兴，高兴，奶奶高兴……” 保姆挺机灵，没再喊“二”“三”，手连续按下快门，拍下了这一幕。 新年钟声敲响的前一刻，一条来自美国的短信让闻同既意外、震惊，又唏嘘不已。 短信是韩清影发来的：“告诉你一件事，和你有点关系，三小时前一位隐居在加拿大西南卡尔加里落基山下一座小镇的华人老者死于交通意外，他是前边湖市长苗长刚！我在落基山度假。” 苗长刚当年带队赴美招商引资，借机滞留国外不归，自此杳无音讯，没想到他竟然就隐居在距离美国并不遥远的加拿大西南的一座小镇上，实在让人不能不佩服他安排之周密！ 闻同想，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交通事故，他会不会永远消失在世人的视野中呢？他这一撒手西去，该让国内某些人结束长期提心吊胆的生活，彻底心安了吧？ 后半夜睡觉时，闻同告诉兰蕙芷道：“美国那边一位朋友告诉我，苗长刚市长隐居在加拿大西南部落基山一座小镇上，几个小时前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了！” 兰蕙芷已经钻进了被里，闻听吃惊得坐起身，说道：“有他消息了？”随即她叹息道：“真是可怜，还是逃不脱一死！” 闻同说：“还真是佩服他，就藏在加拿大，居然没被发现，可见事前安排了不是一天两天！” 兰蕙芷却关心另一件事，说道：“他的那个情人，璇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璇儿是边湖山庄的妓女，因缘成为苗长刚的情人，到后来二人长期相处生出感情。苗长刚预谋出逃前很有人情味地安排好了她的一切，给她买了几套住房，还给她买铺面房安排她未来的出路。 璇儿对苗长刚的出逃事先毫不知情，但事后她无怨无悔，半个字也不肯透露有关苗长刚的事。 闻同有感于这对露水鸳鸯的真情，在确认璇儿的确和苗长刚所犯罪行无关后，阻止办案人员为难她，对苗长刚买给她的住房、铺面房和一些浮财也一文不予追究。 闻同评价道：“老苗这个人，能力、眼光都是有的，就是气量狭小，容易剑走偏锋，官场失意后想法大变，伸着手到处捞，预谋出逃国外，最终落到这个下场！如果他性格没有这么偏激，有麻凤贤一半……” 说到这儿他打住了，没好再往下说。苗长刚和他竞争边湖市委书记失败后是一个想法和做法，同样的情况，麻凤贤却是自我调整，耐心在边湖市长位置上干了几年，而且还非常支持配合他的工作，最终守得云开见日出，很快就要被中央予以重用。 大年初六，闻同兑现自己的诺言，在省委常委、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副省长严一高，以及省委秘书长李越踵的陪同下，来到道安市南关闸泄洪区的村子给村民们拜年。 泄洪区被淹的三十六个村子，和他半年前看到的一片汪洋大海完全两样，新修的柏油路、水泥路平整结实，被洪水破坏的河湖沟渠全部得到翻修，村民的房屋绝大多数修葺一新，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出洪水的痕迹。 在洪水淹没前，整个区域内只有一条国道穿过，其余全部是坑坑洼洼的土质乡道、村道，一遇上下雨路面泥泞不堪，随处可见水洼泥坑。 洪水退去后，省里、市里第一时间拨付资金，就地聘用村民做工，赶在春节前把这些土质乡道、村道全部改造成柏油路或者水泥路。 第1143章 突然出手 今年过年天又下雨，但村民们拜年走亲戚不再像往年那样出门一脚水，进门一脚泥，方便得太多了。 众人到达第一个村子的时候，村里燃放万字头的挂鞭欢迎领导们，男女老少二三百号人聚到村口看热闹。 道安市委王书记很用心，安排闻同来的这个村子，就有半年前他去县城批发市场大棚看望灾民时参加座谈的几位老头老太太，而且还把这几位老头老太太安排在人群前面迎接闻同。 闻同一眼就认出了这几位老人，分别和他们握手，笑着道：“大家过年好，今天来给你们拜年，祝你们新年合家欢乐，万事如意，生活幸福，身体健康！” 道安市政府刘市长——原市委刘副书记立即递给他几只红包，他接了过来，一一递到几位老人的手中。 米春山调任玉楼市委书记后，刘市长接替他的职务。去年洪灾时，刘市长负责泄洪区三十六个村子村民的撤离安置，灾后又亲自负责重建工作。 等老人们接下红包，闻同又笑着问道：“去年受灾的时候，我们在县城批发市场大棚约好了，半年之后我来村里看大家，如果政府的工作不能让大家满意，你们告诉我，现在怎么样，大家满意不满意？还有没有什么困难？” 一位面相精明的老头说道：“满意，满意，政府新修了路，倒的河坝湖坝堰坝也修好了，堵的灌溉渠也挖通了，又给每家每户发了财产损失补助，都好，都好！” 一位老太太说道：“多数人家房子已经修好了，土房的拆了重新盖，蛮好的，我们都满意！” 另一位老太太也说道：“比原先还好了，现在都是柏油路、水泥路，下雨出门方便，没有泥巴了！” 严一高在旁边说道：“省里引进了一项新技术，用秸秆、苞茅杆生产板材，省城有一家企业来你们县里设厂，以后大家家里的秸秆可以卖给厂子，也可以上山割苞茅杆搞副业，辛苦一点的话，七八百块零用钱是有的。” 进村走访了几户人家，又去了几个村子后，闻同离开道安。 上车不久，田书记再次给他打来电话，说道：“闻同同志，调查组根据工作安排，将强制要求逮德表同志的儿子逮因利协助调查，给你通个气……” 逮因利是在花城新区自己的别墅中被调查组带走的，可笑的是，其时大白天的他居然同时和三个女人一起在大床上鬼混！ 调查组有备而来，为了这次抓捕做了精心安排，特意把时间选在春节长假的最后一天。 在迅速把他带走后，调查组立即对他的别墅实施全面搜查，结果当场搜出五百多万元现金，一千二百多万元定期存单，还有珠宝玉石、古玩字画等贵重物品一百多件！ 考虑到逮因利特殊的家庭背景，调查组工作人员控制住他后，没敢在蜃影做任何停留，而是直接奔花城机场乘飞机把他带回天都。 事情远远不止这些，在抓捕逮因利的同时，调查组从外省秘密调来一批便衣武警战士，在峔崃山铝厂管理人员和保安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持枪进入厂区，把厂领导、全体保安人员、财务人员以及厂里的所有档案全部控制起来。 铝厂春节前提前两天放假，所以春节后初六就正式上班了。 调查组的行动高度保密，连闻同都只是几个小时前在电话中接到田书记的通报，省内其他人此前更是毫不知情。 还在回花城的路上，闻同接到了蒋湖棹的电话汇报，得知了上述情况。 逮因利工作单位在省国土厅，并没有经商，所以仅仅是这些巨额财产他就无法说明其合法来源。 他在峔崃山铝厂的持股，是间接持有，见不得光的，根本不能拿出来说。 闻同明白，省内很快将有一场不亚于去年洪灾的蹈天巨浪。这场巨浪会带来什么后果，将卷入多少人，现在谁也无法预知。 车下高速的时候，闻同决定不去办公室。 他进家门不久，蒋湖棹再次给他打来电话，汇报道：“调查组冯局长刚刚来过我办公室，向我出示了一份录像，通报了部分情况。去世的那位时报记者况鲁然，暗访峔崃山铝厂的时候，曾经潜伏在车间，巧遇铝厂保安对烟气泄漏事故死亡工人毁尸灭迹。录像和照片记录了整个过程，包括保安的对话，其中有一位工人并没有死亡，只是昏迷，也被保安扔进炉子里活活烧死。录像里保安队长和保安的对话内容，可能牵涉逮因利。” 挂断电话，闻同明白调查组为什么急于控制峔崃山铝厂了，看来逮因利不止涉财，还涉嫌谋害人命。 但让他不明白的是，况鲁然“摔死”在峔崃山铝厂围墙外，录像带和照片是怎么逃过铝厂的？又是怎么到调查组手中的？ 晚饭的时候，闻同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在电话里说：“闻书记，听说你们那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你们省委是什么意见？” 闻同斟酌着说道：“目前只是了解一些基本情况，详细情况还不清楚，很难有什么意见。” 那边漫不经意地“啊”了一声，随即说道：“我对你们蜃影，一直比较关心，连年来连续出现一些问题，但最近一年来，中央调整了省委领导班子之后，情况发生了积极的、良好的变化。我认为，目前蜃影班子团结，局面稳定，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好的局面和形势来之不易，要着眼全局，维护住，向前看！” 闻同字字听得清楚，答道：“是的，是的！” 那边没有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闻同看着手中发出阵阵盲音的电话听筒，摇了摇头，把听筒放回到了话机上。 峔崃山铝厂位于上峪市峔崃山县峔龟山乡，附近除了村庄就是山，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调查组人员控制住铝厂后，没敢离开铝厂一步，决定就地开展调查审讯工作。 第1144章 暗中阻挠 负责这边的是张处长，他安排部下把厂区全体人员集中到食堂，让车间停止生产，所有门一律上锁加封条。 随后，他安排武警战士守住厂门，在厂区围墙内各处设立岗哨。布置好一切应急事务，他取出手机拨打冯局长的电话，连拨了两次都拨不出去。 第一次拨不出去的时候，他以为是这里多山，信号不好。等到第二次拨打失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出了问题，仔细一看手机屏幕，信号指示柱空空的，根本就没有信号！ 他叫进来一位部下，要过他的手机来看，情况一模一样！ 他明白了，信号已经被屏蔽，要不就是基站出了“故障”。他望了一眼桌上的电话机，不甘心地拿起话筒，结果不出所料，话筒中只有盲音。 他意识到处境很不妙，必须把情况向冯局长汇报，让他知道。他立即打开电脑，接上铝厂的网线，结果也是没有信号。 还没等他骂娘，屋里的灯突然自己灭了。他都懒得去检查开关，肯定是电源被切断了。 幸好这时候还是白天，有没有电没有大碍。他紧张地考虑了一下，再也顾不上向冯局长汇报，决定立即甄别嫌疑人和关键人员，搜查清理档案，把人和档案带离这里。 他的安排进展得并不顺利，厂长等人对被控制提出强烈抗议，过程中非常不配合。张处长不由分说，命令部下强行把他们带到一辆厢式货车上。 当满载着人和档案的厢式货车驶出厂门时，天已经黑透了，除了附近村子星星点点的微弱烛光外，视野所及一片漆黑。 张处长望着四周黑沉沉的一座座山，对部下们和带队的武警副支队长道：“大家路上打起精神来，一有异常，马上停车戒备。如果有暴力抗法情况，先开枪警告，必要的时候可以自卫！” 一位部下担心地建议道：“是不是留下？晚上赶路危险太大了！” 武警副支队长也说道：“可以不在厂里，就在车上，车灯全打开，过了今天晚上就好了。” 张处长摇摇头道：“你们不了解情况，蜃西情况异常复杂，留下危险更大！” 货车打开大灯，沿着公路不紧不慢地开着。随着渐渐驶离山区，张处长紧悬着的心一点点地放下来，只要进入平原地区，安全度就会高上许多。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透过车窗外密密麻麻的雨丝，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大山，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回过头来，他从驾驶室前挡风玻璃望向前方，心道只要过了这条小河，一切就好办了。 来时他留意了一路的情形，这条小河是分界线，过了河就是人烟稠密的平原和宽广的谷地，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会小很多。 这一车的人，万一在山区栽到高崖下，生还的希望几乎为零！ 车驶上桥，沿着桥面慢慢上坡，到中间过了坡顶转为下坡。再有十几钞钟，一切就安全得多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摸出打火机打燃，火苗刚凑到烟上，车身突然失去控制，急速滑向一侧。 同样放松警惕的司机惊慌地猛打方向盘，却无法改变车辆的方向，反而加剧了车身滑向桥侧。 张处长惊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要慌，停车，停下……” 在货车冲断桥栏栽入河中前，司机瞥了一眼雨中亮闪闪的桥面，惊叫道：“冰，结冰了……” 蜃西海拔比较高，冬天气温低，路面结冰的不止一处，桥面上有冰并不奇怪。 桥下河水很深，货车后厢门是开着的，栽进去后冰冷刺骨的河水迅速涌入车厢内，整个车身很快下沉。 货车的后厢门之所以开着，一是出于安全考虑，遇到紧急情况时便于逃生或自卫，二是车内人多，需要透气。 两名把守在车尾的武警战士在货车栽入河中之前，成功地跳出车厢，落到桥面上。 等两人从坡下爬上来，望着黑沉沉的河面竟束手无策。 刚才跳车滚到坡下时，两人的手机掉了出来，不知道在哪儿，否则还能有一点亮光可借。 河面上不见一点亮光，水声哗哗作响，夹杂着惶恐的求救声，情形混乱不堪。 两人不知道货车到底是浮在水面，还是已经沉入河底，小心翼翼摸索到桥边，爬到桥面上对着桥下高声喊道：“车沉了吗？沉了吗？” 浮在河面上的几个人，听到桥上有人喊，其中一个大声答道：“是小吴？我是老张，妈的，车沉了，也不知道逃出来几个，看也看不见！” 小吴喊道：“你们快往岸上游，没有多远，小王，你去岸上喊，他们听到声音就知道方向了……”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小王慌里慌张地往坡下摸索，等到了桥头岸边，他不停地喊道：“往这边游……这边……我在这边……” 在货车入水下沉过程中，张处长反而冷静了下来，一面招呼司机赶紧逃生，一面迅速解开绑在身上的安全带，脱下棉服，撞碎车窗玻璃钻进河水中。 他是南方人，生在农村，自小在水中泡大，水性很好。 逃出车后，他没有急于浮水离开，而是攀上车头探出水面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随即再次潜入水中沿着车顶迅速爬往车尾。 河水不是特别深，但水流有些急，也亏得他水性好，又是顺流，才能做到这一点。 到了车尾，他憋住气，一手抓牢车厢边缘，一手在尾部侧边的厢体上使劲捶击。车厢钢板发出不大的沉闷响声，正惊慌失措在车厢尾端瞎摸瞎撞的几个人听到了声音，立即往这个方向游来。 张处长在水中憋得头昏眼花，无法忍受，只得暂时放弃捶打车厢，逆流摸到车顶中部，双足一蹬借力浮上水面。 虽然难受无比，但他并没有失去冷静，摸到车顶中部才浮上水面，一方面是躲开车厢中逃出来的人，另一方面是便于二次潜入水中好找准位置。 第1145章 蹊跷的交通事故 刚从车厢中逃出来的人，已经乱了方寸，如果被他们缠住十有八九大家一块儿淹死。 到了水面他一面踩水，一面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等呼吸顺畅了，他稍稍往上游划了一小段，随即又一次潜入水中。 他的判断是准确的，这一次他刚好落在车顶尾部。这次他捶击车厢钢板的时间比上次持续时间要长，再次从车厢中引出几个人来。 一连四次入水后，他终于支持不住，不得不放弃了努力，在岸边小王等人的喊声引导下划水上岸。 爬上岸，他顾不得冰冷入骨的寒风，急切地问道：“上来多少人？” 他的一位部下回答道：“三十五个，还缺一个！” 张处长松了一口气，结果要好于他的预想。这时候他心里不住地庆幸，幸好没有对这些被拘押人上拷，否则将死得一个不剩！ 忽然他觉得不对，急问道：“是哪个？” 这位部下沮丧地道：“我刚刚点过名，是保安队长！” 张处长心里不住地叫苦，坏了坏了，忘了他是唯一被上拷的！ 况鲁然留下来的录像里，这个保安队长命令手下保安们把昏迷未死的工人扔进炉中时，曾经提到“逮大老板”。 根据情况推断，他口中的“逮大老板”无疑是逮因利，但现在这个最关键的人证落水不见了，怎么证实这一点？怎么给逮因利定罪？ 他回头望了一眼刚刚从里面爬上来的一片漆黑的河，心想这一趟算是白来了，人证丢了，没法给逮因利定罪，档案完了，再难以查证峔崃山铝厂和逮因利的事实利益关系。 从铝厂提出来的档案装在纸箱子里，入水后即使没被冲走，泡过之后纸张也烂了。 为了节省经费，峔崃山铝厂所使用的打印纸质量一般，见不得水的，在水里泡久了肯定会烂成一团纸浆。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一时大意深深自责，无力地说道：“这样不是办法，去附近村子求援吧！” 这时候桥上传来武警战士小吴的声音：“找到了，找到了，有手机！” 他摸黑打开手机锁屏键，手机屏幕发出的光线原本柔和微弱，但在这个一片漆黑的天地中却异样地明亮耀眼，有如光明突降末日世界一般。 张处长控制住激动的心情，问道：“有没有信号？” 小吴光顾着照明，还没想到查看有没有信号。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惊喜地叫道：“有、有、有，有信号！” 说着他把手机屏幕照向地面，走到张处长跟前递过手机道：“给您！” 小伙子确实是关心上级的好同志，见自己的领导副支队长身上湿淋淋的，毛衣、裤子、头发不住地往下滴水，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他立即脱下自己身上干爽的棉服，强行往领导身上穿，说道：“谢支队，您赶紧穿上，别冻坏了身体！” 深夜寒风刺骨，没有棉服谁都受不了，谢副支队长颇不好意思地推辞道：“没事、没事，你穿着吧，不能再让你也跟着挨冻……” 他瞟了一眼正在拨打电话的张处长，正要改口说还是给张处长吧，深刻领会领导意图的小伙子立即抢先说道：“您穿我的，小王的给张处长。我们两个年轻，身体好，又没掉进水里，冻不着的。” 一旁的小王光知道对着河面喊“这边、这边”，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要把自己的棉服让给领导穿。这会儿听小吴说，他心里一阵气苦，暗道好人你做了，活罪我来受，真是活见鬼！ 给冯局长打完求救电话，张处长接过小王递来的棉服，道了一句谢，三把两把穿上。 穿上一件干爽的棉服，他感觉好受多了，对紧紧地裹着棉服的谢副支队长道：“不能在这里干等，请你安排几个人，去附近村子求援！” 谢副支队长道：“已经派出去了两个，押着一个本地的保安带路。另外又安排了四拨人，沿着河两岸往上下游方向搜索。” 张处长点了点头，张目往四周望了一眼，视野内不见一点光亮，心里由不得一沉，这附近哪儿有村子？ 天这么黑，保安队长即使没死在车厢里，侥幸逃了出来，也肯定早溜了或者藏到了哪里。 这时候他一位部下走过来扯了他一下，示意他走到旁边说话。等到了几十步外，这位部下低声说道：“张处长，刚刚在水下的时候，我觉得有点不对，好像有人把我往水面上托了几下，要不然我肯定会……” 张处长目光一凝，忽然意识到天太黑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他随即开口冷冷地打断道：“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这位部下愣了一下，打了个寒颤，马上道：“可能是我出现幻觉……对，是幻觉，肯定是的……” 张处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这次意外交通事故，把我们的计划全打乱了！” 这位部下立即安慰他道：“遇上意外交通事故，有什么办法呢！” 接到张处长的求救电话后，冯局长立即联系蒋湖棹，请求他赶紧设法安排车辆去现场。 蒋湖棹原本准备直接给上峪市委书记王伟打电话，考虑了一下还是向闻同汇报。 闻同已经睡下了，接到他的汇报电话后火冒三仗，打电话给周先昊，要求王伟立即回电话过来。 和许多重要领导一样，他也没办法全部注意和保留下属的电话，联系他们一般通过秘书。 不到一分钟，王伟给他打进来电话。 闻同情绪已经有所缓和，压抑着火气沉声命令道：“请上峪市委全力配合赴上峪市调查组，一个小时之内，协助人员和车辆必须到达现场！” 没有任何意外，保安队长死在了失事车厢内，系溺亡。上峪市公安和交通部门在勘查现场后，给出了结论，认定事故为交通意外。 第二天初七，是七天春节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孟琬琰春节回天都娘家过，因为航班晚点，半夜才回到花城，对于昨天发生的事她竟然一无所知。 第1146章 惊弓之鸟 张福财没有随孟琬琰回天都，留在了花城陪孩子。他因为手机没电，一时断了和外界的联系，中午和朋友一起吃饭时才得知此事。 听说逮因利被调查组带走，而且家中当场被搜出巨额财产，他魂都吓没了，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妙，逮德表只怕要出事。 他再也无心吃饭，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出饭店钻进自己车里，他心里乱成一团，考虑了片刻发动车子往省委大院的方向开。 半路上他下车到路边一家报亭买了一张gsm卡，回到车上换下手机中原来的卡，插上新卡给马予依发了一条短信：“逮老板的公子被抓，请善自珍重！” 发过短信他立即抽出卡，三下两下掰成碎片，摇下车窗扔进了街边下水道里。 快到省委大院的时候，他才记起孟琬琰下午有活动，一时间见不上面。 他把车停到路边，点上烟默默地思考如何向孟琬琰说明情况，如何想办法安然度过难关。 或许逮德表本人不会有事，也或许他出事后不会提到马予依和自己，但这一切都只是一厢情愿的推测，是绝对不能冒这个风险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不敢再抱有侥幸，开车回到公司，把自己锁进办公室，从保险柜里取出几本账和几牛皮纸袋单据放进皮包里。 下楼坐进车里，他没有再犹豫，开车来到郊外一处只有他本人才知道的房子。 进门后他仔细检查了一遍各个房间的窗帘，确认拉得密不透风后才打开灯，走进厨房挖开墙上一口磁砖，把账本和单据塞了进去，随即又找来装修时剩余的磁砖粘接剂和勾缝剂小心翼翼地复原。 做好了这一切，他再次从各个方向观察这块磁砖，又用指关节一厘米一厘米地敲击砖的表面，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才捎上剩余的磁砖粘接剂和勾缝剂放心地开门离开。 晚上听张福财一五一十地把他和逮德表之间的关系如实地讲出来，孟琬琰心里悲哀到了极点。 在她心里原本以为遇上了合适的男人，都做好了和这个男人再婚的打算，没想到竟然生出这场事来！ 她忍不住发怒道：“我说你怎么有本事在花城新区拿那么多地，原来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是傍上这个人！你做得好，做得真好！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你难道不清楚吗？越出风头的人，越是危险，你不知道吗？亏你在生意场上打滚这么些年，白混了！你想拿地，你找我行不行？我来帮你想办法行不行？……” 这还是孟琬琰第一次对张福财发火，张福财被她连珠炮似的话数落得哑口无言。不过他想，爱之深恨之切，这说明这个女人心里真的有他，在为他着想。 这么想着，他反倒心安了一些，觉得信任她把实情告诉她是对的，值得这么做。 等孟琬琰发泄完了，他小心翼翼地道：“你正处在事业的上升期，我不想随便给你添麻烦，所以能不找你，我就不找！” 孟琬琰心里一软，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低头想了想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也迟了，先这样吧，我们都想想办法。” 等张福财走后，她一个人考虑了很久，终于拿起手机拨通戴皎洁的电话，说道：“姐，我考虑清楚了，还是调回天都。” 这次回天都过年，戴皎洁告诉她要想调回天都，就要尽快做决定，否则错过这一轮调整就不容易找机会了。 戴皎洁说道：“那行，那就还回原单位吧。” 第二天上午，孟琬琰把秘书叫进办公室，吩咐道：“我在郊区有一幢别墅，你联系中介公司，挂出去卖掉，要付全款。这事不必声张，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安排好了秘书，她拿起电话打给晏敏敦，稍稍带着嗲声说道：“晏副书记，我是小孟，想向您汇报工作。” 晏敏敦哈哈笑道：“上午不行，没时间，下午四五点钟吧，怎么样？” 孟琬琰虽然不是常委，但统战部是省委的组成部门，和组织部、宣传部是平行的，晏敏敦对她颇为客气。 “那我四点去找您！” 窗外枝头抽出绿芽，暮冬的斜阳照进屋里，给人异样温馨的感觉。晏敏敦抬头望着娉娉婷婷披着阳光走进门的孟琬琰，心弦被某个东西拨动了一下，对孟琬琰点头微微一笑，说道：“孟部长，请坐！” 孟琬琰外貌并不是特别地美丽，但审美情趣高雅，气质脱俗，是一个非常善于表现自己外表优点的女人。 虽然晏敏敦眼中掠过的异彩迹近于无，但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坐到晏敏敦对面，她抬手把几丝散乱的鬓发掠到耳后，开口道：“晏副书记，因为个人原因，我打算调回天都，来向您汇报。” 孟琬琰直接向闻同汇报工作，并不归晏敏敦分管，但晏敏敦是专职副书记，她来汇报也不能说不对。 晏敏敦有些意外地问道：“怎么，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就是觉得妇联工作更适合我。” 晏敏敦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话，微笑道：“天都天空更广阔，回去更好，两头都安排妥当了？” 孟琬琰摇摇头道：“还只是个人想法，那边提了一下，省里这边没有正式汇报。” 晏敏敦知道她肯定是有了十足把握才会说出来，笑道：“来蜃影快三年了，干得很不错，上上下下评价都非常好，就这么离开，蛮可惜的！” 官场讲究圆润周到，对于要调走的人就是有仇也会送上几句客套话，何况二人素无嫌隙，甚至有过去年夏天在上峪市抗灾的融洽经历。 孟琬琰充满感激地道：“不管能不能调走，我都要感谢您对我的关心和帮助！” 她眼圈一红，黯然道：“我命不好，父母年纪大了，就是想回到他们身边尽尽孝心……” 晏敏敦知道她离异的事，但不知道她和张福财的关系，安慰道：“夫妻感情合不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们没有孩子，少了牵扯，以后总会遇上合适的，没必要灰心！” 第1147章 争相公开表态 孟琬琰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幽幽地道：“但愿吧，我是一个相信缘份的人，不会再勉强自己！” 晏敏敦看了她一眼，忽然半开玩笑地道：“你调回天都，我以后去天都，又多一个管饭的了！” 孟琬琰又抬起皓腕掠了掠鬓发，笑道：“那是一定的，就怕您忘了，不给我打电话！” “我们是老同事，肯定忘不了，一定联系你！” 孟琬琰想了一下，说道：“我回头找于处长，把我天都的手机号码告诉他。”于处长是晏敏敦的秘书。 晏敏敦转着头看了看办公桌面，从桌角取过便笺纸撕下一张递过去道：“直接写给我吧，方便。” 孟琬琰写下天都的手机号码，双手递回给晏敏敦，嫣然笑道：“我在天都长大的，哪儿有好吃的一清二楚，如果能顺利回去，一定会给您当好东道主！” 晚上吃过饭，闻同坐到书房电视机前收看蜃影卫视晚间新闻。平常他是不看蜃影台的，新闻节目主要围着他转，实在没什么看头。 但今晚情况不同，他破天荒第一次收看蜃影台的新闻。在播出他自己参加的几项活动后，节目接着播出省长归曷聃看望省政府离退休老领导。归曷聃即将缷任省长职务，在离开蜃影省前夕选择这样的安排，有着告别的意思。 大约一分钟后，屏幕上出现省委副书记晏敏敦的身影。在蜃南塔谷滩市前滩县管家洼镇，他在当地党政官员陪同下，进村给农民拜年，和镇、村党员干部、村民座谈。 在座谈中，他对陪同的市、县领导以及参加座谈的镇、村的党员干部说道：“过去一年，全省范围内加大了对农村贫困落后地区的投入，着重在基础设施、乡村医保、教育几个方面，显著缩小了城乡之间、地区之间发展的不平衡。省委书记闻同同志强调，广大党员干部要始终把人民群众的利益摆在首要位置，坚定不移地在中央领导下，坚决贯彻执行中央的方针政策，依靠科学发展，努力改善民生，为人民谋取幸福，让广大人民过上幸福生活！” 接着常务副省长井思酎在蜃西丹嵃市调研综合发展规划的实施情况。在调研过程中，他先是现场察看去冬第一批修建的水利工程和水土防护工程，随后又先后去了一家铁矿和一家电解铝企业。 在电解铝企业的生产车间，他讲话道：“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是我省总体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国家发展规划的一部分，对于蜃西地区和全省经济社会发展具有无比重大的意义！省委书记闻同同志强调，要努力解决贫困落后地区人民群众的温饱问题，解决人民群众的生存生活环境问题，让人民群众安居乐业，为人民谋取幸福……” 在中央酝酿的人事调整方案中，晏敏敦将顺位接替归曷聃的职务，井思酎将接替他的专职副书记职务。 蒋湖棹在花城一处环卫所看望环卫工人，还撸起袖子换上雨靴扫了十几分钟的大街。离开之前，他和几位环卫工人握手道别，说道：“你们是城市美容师，每一天的工作都非常地重要！省委书记闻同同志强调，做好每一件小事，就是做好了大事！……” 蒋湖棹之后是逮德表。新闻中逮德表忙忙碌碌，异常地活跃。一天中他上午先后看望交警、武警战士和消防官兵，中午陪消防官兵吃食堂，下午和基层法院、检察院工作人员座谈，跑的地方比闻同还多。 在和法官、检察官们座谈时，他讲话道：“通过去年的‘严打’活动，我省社会治安秩序明显好转，人民群众的人身和财产利益得到强有力的保护。司法和公安工作，关乎社会稳定，我们的各级司法机关、公安机关和司法警务人员，要做到有法必依、执法必严，公平、公正执法！省委书记闻同同志强调，……” 雷耕松陪同省政府分管副省长到花城火车站，检查节后春运工作。在蜃影卫视和花城电视台的摄像机镜头前，他讲话道：“今年的春运工作，在铁路、民航、公路交通部门的持续努力下，乘客购票难、出行难的问题有了显著改善。衣食住行，老百姓开门四件事，件件都是大事、要事！省委书记闻同同志强调，人民群众的事，没有小事……” 在他身后，火车站广场对面高楼的外墙上，巨大的液晶广告屏不间断地播放去年夏天抗灾纪录片。 在液晶显示屏下方，是那条写着粗大黑字的大红条幅：“立刻行动起来，每天、每时、每刻，用心做好老百姓关心的事！——省委常委、市委书记雷耕松”。 近两日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又是换届之期，每个人都异常地敏感，委婉地通过各种方式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逮德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脸色木然地看着电视里一个接一个的同僚，心渐渐地变凉。 这时候他老婆推开门进来，眼泪婆娑地道：“老逮，你快想想办法，儿子都进去两天多，一点消息也没有，可怎么办呐……” 逮德表发怒道：“怎么办？你现在来问我怎么办？这个畜生，是谁把他惯大的？要不是你宠着惯着，他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从出娘胎起，我说他一句，你呛我一句，说不得，摸不得，刁钻放纵，任性胡来，收钱收礼，勾结黑社会，谋财害命，违法犯罪的事做尽了，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活该，罪有应得！” 他老婆爱子心切，不敢和他争吵，呜咽道：“这孩子，打小没吃过苦，这回进去，还不知道受什么罪呢！老逮，真的没有办法吗？” 逮德表端起面前的凉茶一口气灌下肚子，火气渐渐消了，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要哭，也不要乱了手脚，儿子犯的事，已经是事实，天王老子也没有办法把他救出来！” 第1148章 船早掉了向 逮德表的老婆拭着泪水，问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坐牢……” 忽然她惊叫起来，一瞬间脸上失尽血色，发着抖问道：“他……他……会不会……被……” 逮德表沉着脸道：“现在的情况下，不要再幻想把他捞出来，不可能的！我们能做的，一个是想办法尽量给他消肿，不要定死罪，二个是划开界线，不要扯上我们！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一旦事情扯到我们身上，尤其是我的身上，我们这一家子也就到头了……” 听他提到死罪，她身体抖得越发厉害，连站也站不住，瘫坐到椅子上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边就不能说说话吗？他要是说话，肯定有用的……” 逮德表望着窗外，眼神幽幽地道：“上面的事情很复杂，非常微妙，不是你能明白的。已经说了话，也给省里打了电话，讲过。” “你……你是说……还是上面的意思？” 逮德表沉声道：“对！” 沉默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省里呢？他是什么态度？他要是有个积极态度，上面应该会尊重的！老逮，你应该主动去找他，不能守在家里等！” “他？没有态度，不明确！你不懂，他要是有积极态度，不用主动去找他也会说话，要是没有积极态度，去找也没用！” “还有老井、老雷，关成凤的人脉也深，赶紧联系他们……” 逮德表冷笑一声，说道：“船早掉了向，各人顾各人了！雷新阳带着老婆去欧洲留学进修，关润东忙着公司业务，国内国外地飞，连过年都没有回省里！哼、哼，还真以为是进修、忙业务，现在才看明白了，原来是划清界线！” 他老婆愤愤地道：“别的人不说，姓关的躲得了吗？没有你支持，他能有今天？峔崃山铝厂他也有股份，还是名义上的大股东，他跑不掉的！” 逮德表摇摇道，叹道：“坏就坏在这里，他不怕，站在风口上，风向不对马上主动配合，那就是立功啊！你太小看关成凤了，他是个枭雄，凡事往前看十年，什么都留着一手，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我问你，除了吃吃饭，送点一般礼物，他可曾给过我们真金白银？顶多也就是三万五万的人情红包吧？” 他老婆瞠目结舌，恶狠狠地咒骂道：“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当初公司没做大的时候，是怎么求你的！” “现在早不是当初了，翅膀硬了！人哪，都这样！” 关上电视，闻同正要起身离开书房，兰蕙芷拿着他的手机推门进来道：“田书记的电话！” 闻同接过手机，喂了一声，对方马上说道：“闻书记，请您稍等，田书记电话！” 听到手机中传来一声轻咳，闻同说道：“田书记，您好，我是闻同。” 田书记说道：“调查组对逮因利的调查，遇到了一些实际阻力，希望蜃影省委能提供必要的配合，一是建议提前启动中层班子的人事调整，二是蜃影省纪委全面协助调查工作。” 闻同旗帜鲜明地表态道：“对调查组的调查，蜃影省是开放的！关于提前启动中层班子人事调整，最好能有中组部的文件通知。” “这个我来协调，而且，对逮德表同志也需要做出必要的安排，否则的话，调查工作将举步维艰，难以深入！这个方面，也希望蜃影省委能支持！” 闻同清晰地说道：“蜃影省委坚决服从中央的领导，拥护中央的决定！” “老婆……老公怎么样……打桩机没生锈吧……”晚上十一点，边湖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何斌把长大黑壮的身躯压在老婆身上，一下一下，清晰有力地撞击着身下娇小玲珑的老婆，嘴里调情道。 屋里开着空调，暖融融地象是初夏。女人全身光溜溜地暴露在空气中，四肢缠着同样精赤条条的老公，闻言在他肌肉坚实的脊背上捶了一下，笑骂道：“吹牛……呃……呃……” 在老公报复性的打击下，女人有点承受不住，抱住他硕大的脑袋亲吻着，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道：“没……没……生锈……打……桩机……求你轻一点啊……” 这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何斌看也不看，腾出一只手按下拒听键，嘴里嘟囔道：“谁这么不给面子，关键时候来电话！” 见身下的老婆眼神迷离，娥眉微蹙，真有点吃不消，他得意地大笑道：“这个是不能蔑视的，后果会非常严重，再说一句好听的！” 她老婆把他缠得更紧，腻声讨饶道：“喔……亲……爱的打桩机……乖老婆受……不住了……求你疼她……” 何斌放轻力道，节奏也慢了下来，她老婆却又道：“打桩机……再……快一点儿……我……就要来了……谁的电话啊……会不……会是案子……” “没看！这个要命的时候，哪个犯罪分子不开眼，你老公非从重治他不可，罪加一等！” 何斌下意识地去看手机，忽然一个激灵，赶忙伸手按住老婆正痛快呻吟的嘴，用眼神示意她噤声。 他老婆愣了一下，从枕头上扭头去看手机，顿时一脸的惊慌，一张粉脸臊得通红。 床头柜上手机的屏幕还亮着，处于通话状态！ 何斌慌里慌张地爬起身，取过手机看了一下号码，马上乐了，冲着屏幕笑骂道：“兄弟，你不道德呀，我正跟你嫂子开家庭会议‘研’‘究’‘人事’，你窃听啊！” 电话是周先昊打过来的，他在那头大笑道：“老何啊，是不是快到‘表决’‘通过’的时候了呀？” 何斌的老婆听出了周先昊的声音，咬着银牙伸出玉臂狠狠地拧着老公腰上的黑肉，把何斌疼得直咧嘴，却又不敢叫唤。 何斌苦着脸，打着哈哈道：“就要‘举手一致通过’嘛，给你搅了好事！” 无意中听到别人的房事私话，周先昊没好多开玩笑，笑了几声认真地道：“是这样的，领导邀请你明天晚上来花城，记住了，晚上九点整，到他家！” 第1149章 痛下决心 去花城？何斌愣了一下，随即肃然道：“明白了，谢谢兄弟！” 等何斌挂断电话，他老婆从床上坐起身，一把拧住他耳朵问道：“你要死啊，手机怎么是通的？” 何斌哭笑不得，想了想说道：“肯定是女儿，她平时就爱玩我的手机，估计是她给调到任意键接听了！” 两口子房事来了个现场直播，在外人面前大出洋相，让他老婆脸上很是挂不住。 她不依不饶地揪住何斌的耳朵，柳眉倒竖，气哼哼地道：“你刚才还乐，叫你乐！周先昊真讨厌，怎么这样儿，明明知道还偷听……” 两家的关系非常密切，以前周先昊在边湖工作时经常来往，在一起也开开这方面的玩笑，她倒不是真的很生气。 何斌一把搂过她，怪手在她身上乱摸，笑道：“意外，纯属意外，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是大好事，闻书记召见我！” 他老婆一下子放开他，满脸惊喜地问道：“闻书记？什么好事啊？” 何斌神秘地一笑，得意地道：“估计是你老公太优秀了，他老人家念念不忘，要调我去那边！” 他老婆笑着捶了他胸口一下，柳腰一扭贴过来撒娇道：“吹牛！优秀的老公，乖老婆恭喜你啊……” 何斌两只大手扶住她的细腰，把她放倒在床上，壮硕的身躯压上去涎笑道：“继续开会……” 周先昊已经睡下了，是接到闻同临时电话通知才联系何斌的。 项依依钻在被子里，笑得打跌，差点岔过气去。等电话结束，她掀掉被子笑着问道：“为什么说‘研’‘究’‘人事’啊？” 周先昊笑道：“两口子在一起，不‘研’不‘究’，哪来的乐趣？” 项依依大笑着爬上他胸口，喘着气娇媚地道：“‘打桩机’……我们……也开会吧……” 促使闻同决定把老部下何斌调到蜃影省的，是胡林向他汇报的一件事。白天胡林向他汇报工作的时候，提到一宗案子，这宗案子涉及到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逮德表。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月前南方省公安厅发函蜃影省公安厅，通报说他们破获一起重大拐卖儿童案，一共五名儿童，全部来自蜃西地区，涉嫌犯罪的团伙是蜃影省地下帮会组织“五兄弟”。 蜃影省公安厅接函后压下不处理，根本不予理睬，一直不给对方回音。 胡林知道这件事，是他到南方省出差的时候，对方对口接待的省委办公厅主任在酒桌上告诉他的。 因为案子牵涉逮德表，所以他格外留意，特地把案卷复印了一份带回来。案情并不复杂，这五名儿童肾脏全部被地下帮会组织摘除一只，通过黑医院高价转卖给病人。 对于这些脏器残缺成了终身身体机能不健全人的儿童，丧心病狂的犯罪组织并没有放过他们，竟然又把他们以两到四万元不等的价格卖给偏远乡下的家庭！ 看到这个情节的时候，闻同身体不受控制地发颤，这些人已经到了灭绝人性的地步！ 而且有理由相信，这五名儿童受害案只是冰山一角，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令人发指的血泪黑幕！ 他本来以为，经历去年“严打”之后“五兄弟”应该有所收敛，谁知道风头过去后一切照旧，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去年一年他先是熟悉地方情况，整合班子，随后又忙于抗灾，部署实施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安排修订领导干部考核办法，筹备人大会议，筹备全省领导干部换届等工作，一直放手让逮德表来主持“严打”工作，没有插手对这群人渣动手。但是，这并不等于他容忍这群人的存在和作恶。 这件事情让他对逮德表彻底失去信任，促使他下定了决心。种种事实表明，蜃影省公安厅已经不可信，必须在人事上进行重大调整，汰劣选优。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对省公安厅大动手术，是无法彻底铲除这些社会毒瘤的。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他决定跨省调来何斌，同时决定对全省公安系统各级负责人进行大轮换。 几天之后，去年初峔崃山铝厂烟气泄漏事故发生后被捕入狱的几位厂领导被调查组提走。 又过了几天，“双规”后一直接受省纪委调查的原峔崃山县委书记范进举也被调查组接管。 那几位厂领导是在蜃北玉楼市服刑，范进举也一直掌握在省纪委手中，否则的话，他们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得打上问号。 这两件事一发生，大家马上明白了省委或者说闻同的态度。 还没等众人猜测的热情消退，中央作出决定，调逮德表到某部委下属的事业单位任职，同时任命李越踵为政法委书记。 随即，闻同主持召开省委常委会议，通过了滕宗渊精心谋划的新修订《蜃影省领导干部考核办法》，并决定胡林为省委秘书长。 修订《蜃影省领导干部考核办法》是省内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历史性大事，对全省未来的发展具有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新办法突破了固有思路，对省内领导干部的政绩考核不再唯经济发展，而是采用综合指标，具体包括经济发展、社会发展两大部分，往下又细化为若干个二级指标和若干个三级指标。 二级指标偏于概念化，但三级指标都是硬指标，全部由一项项目标任务组成。 办法规定，每项目标任务完成的时间、质量等，决定着这项目标任务的得分，而每项目标任务的得分又直接决定着二级指标的得分，二级指标得分决定着经济发展、社会发展两大一级指标的得分，相加后最后得出该领导干部的最终得分。 新办法有很多积极的内容，包括考核得分作为领导干部正常情况下奖惩升降免的最主要依据，积极鼓励领导干部制度创新，根据考核结果在任期中途即可对得分在红线以下的领导干部作出调离现职、降级、免职的处理，对得分连续三年超过绿线的可提前升职，办法制订与修订、考核执行、监督执行相对分离，分别由省委办公厅、省委组织部、省纪委负责。 第1150章 一锤定音 非正常情况下的惩罚降免，指的是领导干部出现违规违纪、触犯法律等情况。 在这些积极内容中，最有新意的是积极鼓励领导干部进行适度的制度创新，还有就是办法的制订与修订、考核执行、监督执行三者相对分离。 鼓励领导干部制度创新，实际上是有限度地允许地市和县区在制度层面上展开积极探索，逐步赋予他们更多的自主权，挖掘他们的主观能动性。 闻同是从基层乡镇一步步走上来的，深知官员整体上并不缺乏一颗火热的事业心，关键是有太多的因素束缚住了他们的手脚。 和一些地方小脚慢走的改变不同，蜃影省的改革是全面而深层次的，一是覆盖全省，一次到位，不搞试点；二是铺到地市和县区两级，包括省委省政府直辖的厅委办和地市党委政府直辖的局委办；三是内容翔实，指标“确切”，避免人为操作；四是办法和领导干部升迁奖惩全面挂钩；五是给了下面不少空间，比如积极鼓励制度创新；六是立法、考核、监督相对分离，相互牵制。 对蜃影省委推行《蜃影省领导干部考核办法》，媒体一律被要求保持缄默，以便给蜃影方面创造一个好的做事环境。 时报不甘沉默，顶住压力发表评论认为蜃影省的新办法值得肯定，但遗憾的是官员的考核评分仍然没能做到向社会公开。 二月中旬，蜃西地区综合发展专家组从现场考察回到花城。邹长昆主持召开汇报会议，向省委省政府报告考察结果。 专家组由中央大学赵锡锟、潘起朐和蜃影大学南启尡三名院士领衔组成，涵括气候、水土、农林等各个方面。考察工作从去年四季度就开始了，一直延续到现在才全部结束。 以天峰河为中心的缈峰山综合水利工程多年前就提了出来，经过了无数次论证，而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又是邹长昆的呕心之作，但闻同仍然不放心，希望在大动工之前再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的调查论证。 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一方面是对开矿冶炼所严重破坏的环境进行修复，另一方面又会对原有的自然环境进行人工改造，如果有考虑不周之处，造成重大环境后果的话后悔都来不及。 闻同的目的是恢复蜃西地区的自然环境，合理开发利用，他不希望修复的同时结果造成更大、更不可收拾的破坏。 闻同对这次考察异常重视，亲自参加汇报会议。在会议上，专家组组长赵锡锟院士代表专家组，对已经经过中央政府批准的缈峰山综合水利工程提出一项重大修改意见，即放弃一半缈峰山综合水利工程的发电能力设计，加强环境保护，保持原生态自然景观，发展旅游业。 专家组的这个意见在会上引起了广泛的争论。官员们分成两派，多数派坚持原规划设计，少数派赞成专家组的意见。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八点，比原定时间延长了三个多小时，最后闻同一锤定音，完全接受专家组的意见！ 会议结束前，赵锡锟院士握住闻同的手道：“说心里话，闻书记，决定提出这条意见之前，我们是经过了多轮次深入研究讨论的，对能够被接受信心是不足的！毕竟，缈峰山综合水利工程本身的发电能力就有限，又要砍掉一半，这都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的经济效益呀！你和各位领导能够最终接受，我本人、老潘、老南，还有专家组的其他同事，都感到非常高兴，也由衷地钦佩！” 闻同笑道：“综合发展规划的根本目的是保护环境，科学发展利用，为居民提供良好的生存环境，我们不能在恢复的同时又造成破坏，给后人留下不可弥补的缺憾！赵老、潘老、南老，各位老师，你们辛辛苦苦几个月，过完年初八就去现场，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向你们表示崇高的敬意，非常地感谢你们！” 赵锡锟院士笑道：“不客气，我们工作得非常愉快！” 晚上在置地饭店答谢宴会上，赵锡锟对闻同道：“闻书记，有一件事我需要提出来，大涝之后是大旱，今年蜃西地区要注意这一点，早着手安排。” 闻同转头对同桌的严一高道：“严副省长，请你落实赵老的意见，进展及时报给我！” 他转回头又对赵锡锟等人道：“赵老，潘老，南老，我想请三位给全省中层以上领导干部讲两天课，给我们普及科学知识。” 赵锡锟、潘起朐、南启尡爽快地答应了。闻同又笑道：“我们都是外行，还要请你们按照对待小学生的方式来讲这个课。” 潘起朐笑道：“闻书记过谦了，你可不是纯外行，是真正尊重科学，按科学规律做决策！工作中我接触过我们省里很多领导，他们很尊重我们，也懂得不少专业知识，出现意见上的分歧，主要还是立场不一样，考虑问题的角度有差异。” 南启尡也笑道：“邹副秘书长在蜃影大学工作过，我们是同事。对专家组的这项意见，他作为综合发展规划的提起人，虚怀若谷地赞同，就很让人敬佩！没有他大力支持的话，这条意见很可能做不下去，中途就夭折了！” 赵锡锟说道：“从长远来看，保护环境，保持原生态自然景观，发展旅游业所带来的潜在经济效益会远远超过水电。蜃西地区地理、气候特殊，民族众多，风土人情各异，蕴藏着丰富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旅游业发展潜力非常大！” 闻同点点头，对胡林道：“赵老、潘老、南老讲课的时候，要录像，发到县和乡镇，组织学习。坦率地讲，我们基层的不少领导干部缺乏起码的科学常识，不懂得尊重科学，做决定靠拍脑袋，很不好！” 两周后，闻同主持召开省委常委会议，作出第一批人事调整。 第1151章 人事大变动 省委决定道安市委王书记为省长助理兼国土厅长，何斌为省公安厅长，李刚强为上峪市委书记，留玉德为缈峰山市委书记，叶国琪为丹嵃市委书记。 蜃西三市党政主要负责人全部被调整，上峪市委原书记王伟被调到省委任副秘书长，原市长被调到省政府任副秘书长，丹嵃市委原书记被调到蜃东道安市，接替王书记任市委书记，缈峰山市委原书记被调到省委统战部任部长，接替已经调回天都的孟琬琰。 缈峰山市原市长、丹嵃市原市长同时被调整，分别赴蜃东、蜃南任职，其继任人选则分别来自于蜃北、蜃东。 省委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打破省内各“板块”之间的人事樊篱，让干部跨地区交流任职。 闻同在热山市调研时，细致、务实，善于处理民族矛盾的留玉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这次他不惜跨省把留玉德要过来，调到同样民族矛盾尖锐的蜃西地区任职。 叶国琪是花城市花坞区委书记，行政级别是副厅局级，此次一步上到市委书记，属于越级任用。 李刚强、何斌、留玉德、叶国琪，还有此前已经调任玉楼市委书记的米春山，有一个共同特点，都非常地年轻，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其中叶国琪最小，今年才三十八岁，比米春山、何斌还要小一岁。 这五位要员，加上比叶国琪还要小两三岁的省政府副秘书长邹长昆，在省内广受瞩目，一时被称为少壮派。 在全国人大会议召开前夕，中央再次对蜃影省委省政府领导班子作出第二步调整，省长归曷聃、组织部长佟乍现因年龄原因退居二线，晏敏敦任代理省长，井思酎接任省委专职副书记，黄唯玉任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胡林任省委常委。 井思酎留出的常务副省长职务，以及黄唯玉留出的文教卫副省长职务，全部从外省调入。 雷耕松如愿留任花城市委书记。花城在国内的地位突出，属于准一线城市，享有广泛的国际声誉，市委书记职务的实际政治地位和发展前景并不逊于常务副省长。 中央没有循常情在一个多月前召开的蜃影省人代会议之前决定晏敏敦的代理省长职务，是接受了闻同的意见。 这种情况是少见的，一般情况是，在省人代会议召开前提出代理省长人选，在随后举行的会议上选举通过。 闻同提出这样的请求，是希望在省级领导班子调整之前，先行通过《蜃影省领导干部考核办法》。 对蜃影省级、地市级领导干部密集的调整，港台地区和新加坡媒体给予了充分的关注。 香港政论家分析认为，中央连续对蜃影省委省政府领导班子做出调整，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换届，另一方面也有原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逮德表被调离引发之故，最主要的还是表明中央对蜃影省委省政府推行的《蜃影省领导干部考核办法》给出了最实质性的肯定和支持。 新加坡舆论界持同样的观点，并且把蜃西三市党政主要负责人和全省公安系统各级负责人跨地区大轮换，同逮因利的被捕、逮德表的去职相联系，认为二者关系密切，凸现了蜃影省委省政府彻底治理蜃西地区和解决全省社会治安秩序混乱的强大决心。 周五傍晚，闻同率领全国人大代表蜃影团赴天都参加一年一度的人大会议。 蜃影代表团下榻地是国际饭店，距离大会会场不太远。飞机快降落的时候，晏敏敦笑着对闻同道：“估计记者来机场守着了！” 蜃影省近期发生一连串暴吸引眼球的新闻，来参加人代会议的代表团肯定是本届大会中外记者们追逐的焦点。 行前闻同、晏敏敦就考虑到了这一点，给代表们制订了严明的纪律，特地安排省委宣传部对他们进行了培训，告知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该说的怎么回答，不该说的怎么应对。 对于在天都期间下榻的酒店和行踪，代表团严格保密，连普通代表都是在飞机起飞后才被告知。 晏敏敦的猜测没错，机场特别通道出口处果然有几个记者在守株待兔。透过大巴的玻璃窗户认出是蜃影代表团后，记者们立即掏出手机，把大巴的车牌号发给了市区的同事。 代表团的大巴车是享有特别待遇的，所过之处实行交通管制，想跟车探查代表们下榻的酒店根本做不到，只能由游弋在会场周边各大酒店外的同事根据车牌号来辩别。 让记者们抓狂的是，他们在国际饭店门口确实发现了代表团下车，但根本没办法近身。 警察和饭店保安在门外设立了临时警戒线，只允许他们远远地拍照，根本不让他们靠近。 边湖日报的一位女记者很不甘心，看见闻同第一个下车，微笑着轻轻鼓掌回应记者们友好而热烈的掌声，她突然高声喊道：“闻书记，我是边湖日报的，请问您蜃影省准备何时开始整治地下人口拐卖行为？” 现场人并不太多，一下车就接到这么一个大炸药包，闻同躲不过去，没办法装作听不见。 他干脆正面对着记者们，没有否认存在地下人口拐卖现象，微笑着回答道：“去年我省已经开展了‘严打’活动，取得了成效。” 记者们反应真是灵敏，抓住了他话中“成效”而不是官员们习惯性的“显著成效”的差别。 对比报一位男记者高声问道：“闻书记，听您的意思，未来还将开展整治活动，是吗？大致会是什么时候呢？” 闻同平时低调，从不主动通过媒体高调展示自己，但他也不愿意像有些高级领导干部那样对媒体敏感过头，看见记者就躲得远远的。 他更愿意成为一位开放、诚实、善于同媒体打交道的政治人物，并且给公众传达出这样的形象。 他回答道：“这个问题，需要我们的政法委李越踵书记来判断。” 第1152章 前后三任夜话 这位记者紧抓住问题不放，追问道：“那就是说，非常有可能了？” 闻同微笑着肯定道：“是的，有可能！” 得到闻同正面回答，记者们立刻兴奋起来，“哗”地再次热烈鼓掌。 见闻同有抽身离开的意思，一位女记者立即抢着大声提问道：“闻书记，您好！我是世界新闻社的，请问《蜃影省领导干部考核办法》什么时候开始实施？您是怎么看的？” 闻同答道：“这个月，已经开始了。办法是在原有基础上适当修改形成的，可能还有许多不足，需要逐步完善。” 纽约时报记者大胡子比尔冲出出租车，喘着粗气抢上来问道：“尊敬的闻先生，我是纽约时报比尔，贵省省级官员和蜃西三市党政主官密集调整，不少人认为和逮因利先生的被捕，还有逮德表先生的去职有密切关系，请谈谈你的看法！” 逮因利已经被司法机关公开批捕，而逮德表只是被调离蜃影省。这个问题实在太过敏感，国内的记者根本不敢问，老美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闻同脸上保持着自信雍容的微笑，答道：“春节后，我省省级领导班子的调整，还有地市和省直单位班子的调整，都是按照原定计划进行的。逮德表同志长期在我省工作，对我省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中央对他领导职务的调动，是根据工作需要进行的。” 闻同站在车旁不走，其他人就不能越过他先进饭店。见闻同有移步离开的意思，蜃影省人大常委会秘书长立即上前，对记者们说道：“各位，非常抱歉，闻书记工作了一天，刚下飞机，晚饭都没吃，请各位以后有机会再交流！” 闻同趁机说道：“感谢大家对我们蜃影的关心，蜃影欢迎你们，谢谢大家！” “工作需要”四个字涵义广泛，妙用无穷，随便怎么理解都行，从寻常角度理解是寻常意思，从非寻常角度理解是非寻常意思，委实为应对媒体的无上法宝。 可惜了这么美妙的语义，思维方式直线、简单的老美没办法理解。穿着肥大牛仔裤的比尔往地上一坐，架起笔记本电脑和无线网卡就地发稿：“前不久引起广泛关注的蜃影省高官逮德表，对于他的去职可能并不意味着已经被调查。蜃影省最高长官闻同先生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这只是一次平常调动，采访中他还公开肯定了逮德表对蜃影省的贡献。……” 国内媒体记者没敢发相关新闻，他们把焦点对准蜃影省地下人口贩卖和《蜃影省领导干部考核办法》。 世界新闻社记者现场连发两篇稿件到网站的“两会地方领导人发声”栏目：《蜃影省官方首度承认存在地下人口贩卖现象》的《蜃影省全新版领导干部考核办法已经全面实施》。 对比报记者现场发的稿件是《蜃影省未来可能再次启动“严打”活动》。 时报的嗅觉一向敏锐，现场记者发稿的标题为《蜃影省或已重拳出击地下人口贩卖组织》。 结果是，各位记者有关《蜃影省领导干部考核办法》的稿子到总编室后，一律被压下了。 国际饭店和云缈代表团下榻的置地饭店在同一条大街上，相距不到一里。晚上九点过一点，麻凤贤、王瀛洲、蒋冬葆、尚明丽结伴来看闻同。 中央政府已经批复边湖市计划单列，把边湖全市划为综合改革试验区，赋予许多自主权，鼓励其进行大胆探索。 麻凤贤已经在年前调任山关省省长，一步上到封疆大吏。山关省虽然面积、人口、经济实力都属于下游省份，无法和蜃影省及今日的云缈省相提并论，但毕竟是独立的一个省份。 王瀛洲被调到经济高度发达的南方省任主管工商业和贸易的副省长，这出乎很多人的预料。从来都是南方省向其他省份输出领导干部，反过来从其他省份向南方省输入主管工商业和贸易的高级领导干部，近二十年来几乎没有过。 边湖市新一届的两位当家人分别来自省内和中央政府，市委书记是蒋冬葆，市长是尚明丽。 因为边湖升级为计划单列市，蒋、尚二人都是副部级，其中蒋冬葆接替了麻凤贤的省委常委职务。 蒋冬葆此前是云缈省政府党组成员、省长助理、商务厅长，尚明丽为中央政府工业部某局局长。 蒋冬葆曾和闻同共事，中央接受闻同对他的推荐，用意之一是希望边湖大量好的东西得以传承并发扬光大。 尚明丽从工业部下到边湖任职，同样寄予了中央殷殷的期望，就是将边湖建设为国际化现代工业大都市。 前后几任领导聚到一起，话题自然落到边湖上。蒋冬葆说道：“边湖基础非常地好，在落实中央房地产调控方面，我们准备再进一步，超要求祭出限购猛招，永久性实行一户限购一套住房政策，非本地户籍家庭，购买人需要缴满三年个人所得税或者社会保险。另外，我们还准备严格实行一房一价，公开挂牌报价，彻底杜绝虚假标价。这样合适不适合，我和尚市长很想请教各位前辈领导。” 尚明丽四十多岁，和蒋冬葆差不多，正是事业心极度强烈的年龄。她是击败了全国各地相当多的竞争对手才坐上边湖市长这个位置的，但姿态放得极低，以非常谦逊的语气说道：“这么些年边湖经济发展迅猛，但是商务成本一直控制得很好，尤其是在许多地方做得很不好的土地价格方面。这一点在市场竞争和可持续发展方面非常重要，我们会无条件传承下去，保持住这项优势！” 她是从中央政府空降到边湖的，此前并没有地方工作经历，除了因为工作关系和边湖的一批特大型企业较为熟悉外，在边湖市和云缈省可以说毫无人脉。 她深知面前几个人在边湖和云缈的影响，尤其清楚闻同在边湖和云缈人心目中崇高如神的地位。 第1153章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面 尚明丽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能取得面前几人尤其是闻同的支持，有助于她在边湖快速站稳脚根，打开工作局面。 闻同不说话，其他人就不好说什么。一般情况下闻同很少谈及边湖和云缈，但今天这几个都不是外人，又是私人场合，他笑道：“边湖有福份，凤贤省长出身金融系统，为她带来了巨量的发展资金，对全市基础设施建设、企业融资帮助极大，抓出了金融街。瀛洲工商业抓得好，很好地推进了全市企业开拓海外市场的‘出海工程’，尤其对开发区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老蒋抓全省经济秩序整顿卓有成效，对边湖和云缈的企业开拓海外市场贡献巨大。现在中央又决定从工业部调来尚市长，对边湖建设国际化现代工业大都市的战略目标，肯定是很大的助力。” 这些都是事实，闻同并没有夸大，否则中央也不会对麻凤贤、王瀛洲加以重用。麻凤贤笑道：“你把大船造好了，我们接手往前开罢了！ 闻同谦虚道：“事情不是某一个人做出来的，真正造船的是陈书记、倪正林书记、莫市长等前辈。” 他没有再沿续这个话题，简单地回答蒋冬葆的问题道：“你们率先下限购猛药，探索好了，其他地方可以借鉴。” 他这是赞成蒋冬葆、尚明丽的思路了。王瀛洲道：“最近几年非常明显地感受到合理控制商务成本的好处了，不说招商引资时资本相中工业园、开发区和中央商务区质优价廉的土地和物业，企业引进人才也大大受益。大量中高层次人才之所以愿意涌进边湖，除了企业提供的薪酬待遇和事业平台外，居住成本便宜也是重要因素！” 尚明丽笑着补充道：“食品安全，还有食品安全！和他们座谈时，很多人都提到这个方面！在天都的时候，我女儿挺挑剔，总担心食品这个哪个的，到边湖后什么也不怕了，想吃什么买什么！” 麻凤贤交心道：“说心里话，早两年对闻书记、马副主任坚持控制地价房价，我不是很能理解。随着近几年的发展，效应逐渐释放出来了，我和瀛洲也彻底认识清楚了。中央现在把边湖划为综合改革试验区，定位为建设国际化现代工业大都市，土地资源一定要倍加珍惜，留足未来发展的空间，否则会后继乏力！看看沿海省份，这才过去多少年，土地早就成了稀缺资源，企业用地成本高昂，后悔已经迟了！” 蒋冬葆、尚明丽很虚心地一齐点头。蒋冬葆说道：“最近几年去长三角地区考察，高速公路两边几乎看不到稻田，那里可是渔米之乡，中华民族历朝历代的大粮仓，是命根子啊！” 尚明丽因为工作关系，去过的次数比在座的谁都多，叹息道：“不是盖厂房就是开发房地产，没盖的也常见污染！再这样下去，灾难迟早会来临，我们这个古老的民族会付出沉重代价的！” 这个话题太沉重，也过于敏感，大家也就是私下里才敞开了说。 闻同沉默了一下，忽然展颜笑道：“正好瀛洲也在这里，我们大会结束后的企业家酒会，你们可要大力支持啊！” 南方省正在稳步推进经济结构调整，加上用地和人力资源成本高昂，所以当地许多劳动密集型企业已经或者正在积极筹划内迁。 蜃影省人口数量庞大，是出了名的劳务输出大省，所以对内迁劳动密集型企业非常有兴趣，也吸引着大量内迁企业的目光。 每年的“两会”就是全国政商两界精英的大聚会，除了政界人物外，国内各大企业领导人也齐聚天都。 这是一次信息和关系资源获取的良机，很多企业不失机会，这期间连董事会都移到天都来开，把公司高管全召来天都。 原昌武发现了这个良机，决定在大会结束后搞一次盛大的招商酒会，遍邀企业领导人和与会企业高管参加。这次酒会唱主角的将是花城新区，雷耕松卯足了劲要“晚上归来鱼满仓”。 麻凤贤笑着对闻同道：“你就是会见缝插针，找出别人发现不到的机会，我们谁也没想到，这么严肃的大会还可以利用！” 闻同笑道：“这个我可不能贪功，老原的主意。” 麻凤贤道：“没有你这个幕后总导演，他的大戏也登不了场呀！” 晚上睡觉前，闻同接到了韩清影从美国打来的电话：“刚看了你接受采访的新闻，回答提问似乎有一点出格？我是说地下人口贩卖现象，官方首度承认？” 长期生活在美国，她说话已经不太会婉转了，用了“出格”两个字。 闻同和她电话交流越来越频繁，多数时候是她打过来，有时候闻同也会打过去，问候一下，或者请教法律问题。 在韩清影的建议下，他已经开始系统地研读法学知识，老师就是韩清影，远程授课。 听韩清影关切的询问，他心里一阵感动，解释道：“没关系的，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面，不能总是遮遮掩掩，自欺欺人！” 韩清影笑道：“好啊，你开始塑造开放、诚实的形象了，这是进步！” 闻同说：“这边有自己特定的国情，很多时候只能做不能说，没办法的事！” “我强烈地感觉到了，你已经完全驾驮住了局面，包括在各级干部队伍和民间中，去年的抗灾成功具有决定性作用！” 闻同避而不谈，问候道：“你最近怎么样，还是工作、工作？” “是啊，我的生活最单调，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以前丝毫没有觉得，最近两年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确切地说，是遇到你之后！而且，想法越来越强烈！” 闻同无言，劝解道：“工作和事业无疑是人生的核心，但不应该是全部，到世界各地走走，时间总是能抽得出来的！” 韩清影忽然道：“我现在观念在转变，一个是逐步淡出事务所的日常运营，二个是更热心于关注政治。” 第1154章 戏弄美女记者 闻同说：“这就对了，事情不是一个人做的，该放的权一定要放。” 韩清影要求道：“我想去看你，行吗？” 闻同说：“好啊，就怕没多少时间陪你！” 第二天下午代表进会场时，李刚强接听电话落在了大部队后面，被时报一位女记者认了出来。 这位女记者立即冲上前拦住他，递上录音笔大声问道：“李书记，您好，我是时报记者盖芳菲，请问对于我社去世女记者况鲁然一案，上峪市打算什么时候重新调查审理？您个人怎么看待？” 她是防着李刚强逃避问题，所以故意大声提问。 这个问题太“要命”，已经走过去的米春山、留玉德、叶国琪等人听清了，纷纷回头看李刚强，一脸的同情。 李刚强不慌不乱地收起手机，笑道：“我非常愿意接受你的采访，不过，你不能一上来就提问这个吧？这样，咱们先易后难好不好？比方说，我们正在积极推进实施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大力整顿矿业，治理污染，保护环境，植树造林，水土防治，农田水利建设，交通建设，居民生活用水改善，发展特色种养业，旅游业整顿与开发，结合地区特色积极招商引资，等等。” 盖芳菲硕士毕业入行才三年，经验还不够丰富，见李刚强很厚道地配合采访，马上同意道：“谢谢，那先请您谈谈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的实施！” 李刚强笑了笑，先谈了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出台的背景，接着把规划本身做了解释，随即又大谈规划的意义，最后把上峪市规划的实施情况做了介绍。 见他侃侃而谈，毫无停止的意思，盖芳菲心里着急，嘴唇动了几次试图打断他，又觉得太过失礼，忍下了这个念头。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场外代表已经很少了。李刚强象突然醒悟过来的样子，匆匆抬腕看了看表，满脸歉意地道：“盖记者，抱歉啊，兴头上来了刹不住车，今天是没时间了，要不得迟到！谢谢你了，再见……” 等盖芳菲反应过来上了当时，李刚强已经走出十几步外。 盖芳菲眼睁睁地看着他快步离开，忍不住嘀咕道：“太鬼了，太狡猾了！” 旁边采访其他代表的记者，有注意到这边的哈哈大笑，开玩笑道：“‘敌人’太狡猾，不可轻信！” 盖芳菲俏脸涨得通红，恨恨地道：“我就不信逮不住他，跟到蜃影去也要问出来！” 进了会场，李刚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坐他旁边的米春山见他面色如常，憋住笑问道：“怎么应付小姑娘的？” 李刚强一笑，低声说道：“略施小计，轻松脱身！” 前排的省委组织部长黄唯玉回身问道：“施的什么妙计？” 听李刚强简单地讲了经过，众人差点没笑出声来。黄唯玉伸手点了点他，笑着小声道：“你太狡猾了，耍人家小姑娘！” 晚上在其他代表团代表四出联络感情的时候，蜃影代表团的代表却个个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不论是副省长还是平民代表，一个个像产品推销员一样手捧代理省长归曷聃亲笔签名的大红烫金请柬，和镂刻有拜访对象姓名的定制礼物上门拜访与会企业高管，邀请他们参加大会结束后的蜃影省招商酒会。 代表团每两个代表结成一组，每个小组事先都被分配了目标任务，负责盯住自己的对象，必须保证所负责对象出席。 礼物是针对拜访对象不同而专门定制的，无一雷同，下足了功夫。 蜃影省人口规模大，代表团代表人数非常多，两个人一组足够履盖参会企业家代表。 丹嵃市委书记叶国琪带着本市一位少数民族女代表，首先来到北汉省下榻的自然酒店，第一个拜会该省驰名制药企业的女董事长。 这家药企是国内上市公司，规模很大，主营产品所使用的原材料不少来自于丹嵃市，恰好公司有重大投资计划，所以叶国琪将其列为首个拜访对象。 双方事先已经通过电话约好了的，女董事长带着集团全体董事迎到酒店门口，握着叶国琪的手热情地道：“叶书记，非常感谢您来看我们，我代表集团欢迎您去做客，视察指导工作！” 叶国琪年仅三十八岁，发展前景谁都看得明白。女董事长接到预约电话之后做了不少功课，通过各种途径对叶国琪进行过了解，非常愿意和这位闪亮的政治新星加深感情。 叶国琪笑道：“好啊，那就说定了，我接受邀请，一定去！” 大会会务组安排的客房是标准间，不适合接待客人，女董事长特地安排部下在酒店预订了一间豪华的会客室。 双方客客气气地进入会客室坐下，寒暄一阵后，叶国琪起身从少数民族女代表手中接过请柬，双手郑重地递到也已经站起身的女董事长手上，微笑道：“受我省代理省长晏敏敦同志委托，恭请您出席我省举办的企业家酒会！” 请柬上端端正正写着女董事长的姓名，落款处是代理省长晏敏敦的亲笔签名。女董事长捧着请柬，神情认真地道：“不胜荣幸，我一定参加！” 叶国琪再从少数民族女代表手中接过定制的礼物，同样双手递过去，笑着道：“谢董事长，一点纪念品，不成敬意，希望您能喜欢！” 礼物是一枝紫水晶制作的紫罗兰，做工精湛，非常地美。在底座上，上面一行镂刻着女董事长的职务和姓名，后面加了“惠存”二字，下面一行刻着“蜃影省人民政府敬赠”字样。 女董事长见礼物不但是自己钟爱的紫色，而且还是自己尤其喜爱的紫罗兰，顿时喜出望外，双手接过来不住地看着，笑呵呵地道：“太美了，太好了，非常感谢，真的非常感谢！” 这一幕，刚刚在全国政协会议上也发生过。听闻此事的女董事长心里存着一份小小的好奇，想知道叶国琪送给自己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第1155章 期待 端详着手中的紫水晶花，女董事长心里不住地感慨，参加两会的企业家代表那么多人，人家愣是一个个地摸清楚了你的脾气喜好，就凭这份盛情，你有天大的事也要推掉去赴酒会吧？ 这个时候，总理在会场小餐厅设宴招待各省市区党政一把手，座谈房地产调控问题。 在重申中央调控房价的重大意义和决心后，总理点名批评了几个落实政策不力的省份。讲话的最后，他突然说道：“前不久我去过云缈省边湖，印象很深，触动很大！今天几位当事同志都在，请你们谈一谈感想！” 他目光转向闻同，说道：“闻同同志，你先讲一讲。”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总理点了名，不说肯定是不行的。闻同概要讲了一些，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结尾道：“离开云缈时间比较长，很多情况已经不了解，只能说出这些。” 总理要求道：“去年蜃影保障房工作做得不错，你谈谈。” 闻同先把全省保障性住房建设和管理的整体思路做了介绍，接着对保障房各项政策择要做了说明，最后报告了保障房的构成、规划、设计、施工、分配、租金以及建设资金的来源等具体情况。 闻同发言刚一结束，北汉省委古书记举手笑着问道：“请问闻书记，你刚才提到在全省范围内，保障房百分之百分配到符合条件的住户手中，具体如何做呢？” 坐在闻同旁边的晏敏敦心里一阵不爽，暗道他明明说的是“努力做到百分之百”，怎么被你一说，听起来好象已经做到了百分之百？在国内的现状下，谁敢说这样的话？就是在法治和社会诚信高度成熟的美国，也不能下这样的结论吧？ 做到省委书记和省长一级的高级领导，年龄一般在六十岁左右。闻同和古书记是非常年轻的两位，都在不惑之年，前者刚过四十一，后者比他大上七八岁。 众人都听出了一丝异样，看着这两人，面上表情如常，心里却是浮想联翩，各有所思。 “百分之百是全省上下的共同目标。”略作解释，闻同接着说道，“关于分配的具体措施方面，我们广泛吸纳了兄弟省市区的经验，有一些细节大家或许可以借鉴一下，一是完全禁止保障房流入行政事业单位，二是由申请人所在单位第一负责人和申请人共同签署诚信声明书，三是在全面调查的基础上建立申请人财产和收入档案，四是从天都和东洲引入大型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全程独立审查并签署意见，五是向社会详细公示。根据我省保障房法规，对于虚报材料申购申租的行为规定了严厉的处罚条款，一旦发现除了追缴违法所得和处以巨额罚款外，还将即时收回房屋。这些是不受年限限制的，永久有效。” 总理没有说什么，随即点了麻凤贤的名。麻凤贤也和闻同一样，讲了五六分钟就结束了。 总理接着对糜巡哉、刘强道：“巡哉同志，刘强同志，请你们二位再讲一讲。” 糜巡哉、刘强二人不好和闻同、麻凤贤一样，两人都讲得比较多。等两人讲完，总理又让六七个做得比较好的省份做了发言，最后说道：“大家的难处我都清楚，很明白，但房地产调控和保障性住房建设是大政方针，关乎国计民生，关乎社会稳定，…… 座谈会结束，闻同立即坐车进红墙，应要求向中央领导汇报工作。等他坐到面前，中央领导问道：“新的领导干部考核办法实施后，方方面面是什么反应？” 闻同答道：“截止目前，省级班子思想得到了统一，地市和县区级班子主体很积极，总体上来看，开局达到了预期。我们准备工作很充分，一级、二级指标设置合理，结合被考核对象的职责和年度工作目标，三级指标全部分解到位。真正的考验在后面，一是过程中如何严格地落实，二是考核评分结果和奖惩任免全面挂钩。我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必须协调好各项矛盾，突破一切阻力，把这项工作落到实处，不流于形式！” 汇报工作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最后中央领导突然问道：“最近有一批老同志提出来，要重视传统道德教育，逐渐找回被遗弃的老祖宗留下来的伦理观，重塑核心价值。对于这个问题，你有什么看法？” 闻同考虑了一下，说道：“关于这个问题，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思考，总体上说我赞成。仁义礼智信，几千年来凝聚支撑着我们这个庞大而古老的民族，屹立于世界的东方不倒，蕴含的力量无穷大，也无穷尽。人类社会的发展，这个历史阶段是西方文明占据上风，但未来究竟如何，远远不能轻易地下结论。这五个字，概括了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关系，合乎天道人常，那么它就应该有着永不熄灭的光辉！我认为，是到了萃取其精华，结合新的时代，重塑社会道德核心价值观的时候了。” 中央领导微喟一声，说道：“老同志们很激动，讲出了道德危机、拯救道德的话！” 沉默良久，他忽然抬眼看着闻同，清晰而异样严肃地说道：“这个问题，你要全面、深入地思考，要尽快形成自己的思想！” 出来闻同一路上反复咀嚼着中央领导最后的话，室外空气清冷，但他心里却是一片滚烫，沸腾不息。 车开出红墙，周先昊对司机说道：“赵师傅，都到凌晨一点了，你回去吧，我们有车来接。” 赵师傅是红墙内派来送闻同的，听周先昊这么说他没有多客气，看着闻同上了停在路边等候的孙家祥的车后掉头回去了。 车停到星光大饭店地下停车场，韩清影住在饭店十八层的行政套房。进门闻同笑道：“韩老师，真是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第1156章 突然的激情 韩清影第一次没穿职业装岀现在闻同面前，一身纯白的真丝长裙，淡施脂粉，微笑着看着闻同，带点俏皮地道：“看在你尊师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闻同歉意地道：“不得已呀，实在抱歉！” 韩清影走到闻同身后去关门，关切地说道：“我没关系的，两边有时差，在飞机上睡了一路，主要是你！” “我没事，——哟，这么多鲜花，屋里装点得这么漂亮！” “你才注意到啊，真打击我！” 闻同说：“注意力全在你身上了嘛，打扮得这么美！” 韩清影顿时笑靥如花，回身走到闻同面前，欢悦地道：“你原来这么会赞美人的，第一次享受，真开心！” 从红墙出来后闻同心情奇好，笑道：“我是完完全全的心里话，真话！” 韩清影从未有过地娇柔，温婉地道：“我知道，明白的！” 随即她很开心地道：“今天我生日，你来陪我过，我特别特别高兴！” 闻同歉意地道：“你也不早说，两手空空地，真是不好意思！” 韩清影说：“你来陪我过，这就是最好的礼物，比什么都珍贵！来，你坐，我去取蛋糕……” 片刻韩清影从墙角冰箱里取出蛋糕，摆到茶几上拆开包装。闻同站起身，说道：“你等等，我洗洗手去，插蜡烛、切蛋糕我来！” 韩清影放下手中的小蜡烛，笑道：“好啊，我等你！” 洗过手和脸出来，闻同小心翼翼地插着蜡烛，插到第三十三根时放下了，取过火柴要点蜡烛。 韩清影娇笑道：“不记得我多大了吗？” 闻同“嚓”地一声擦亮长长的火柴，说道：“记得，你比实际至少年轻十岁，少插十根，是不是还想再拨出来几根？” 韩清影心头掠过阵阵异样的感觉，语气越发地轻柔，说道：“你让我年轻十岁，我已经非常非常知足了！” “好了，我去关灯，全关上吧？”闻同逐一点亮小蜡烛，把火柴梗吹灭问道。 “随你，你安排！” 闻同关上所有的灯，就着朦胧的烛光走回来，笑道：“准备好了吗？可以开始了吧？” 韩清影抬起身体往旁边挪了挪，说道：“我需要你过来，帮我一起吹！” 烛光中韩清影眼睛笼罩着一层浓雾，雾的后面满是乞盼。闻同无法拒绝，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韩清影往他身边靠近，看着他，说道：“开始好吗？” 闻同点点头，微笑道：“我准备好了！” 韩清影嫣然一笑，望着闻同，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合什，良久睁开眼对闻同笑了笑，随即转头长吸了一口气，鼓起丰腴的红唇等待闻同。 两人心有灵犀，没有任何示意，一齐用力吹向蜡烛。三十三点烛光一瞬间全部熄灭，屋里变得一片漆黑。 闻同站起身，鼓掌大声唱着生日歌。唱着唱着，他忽然发觉不对劲，韩清影没有跟着一起唱，她在啜泣！ 他停下祝福，诧异地问道：“怎么了，清影？” 韩清影一下子哭出声来，好半天凄婉地道：“爸爸妈妈去世后，每年的生日，总是我一个人过，……” 这个自律得近乎于残酷，意志象钢铁一样坚强的女子突然间脆弱得崩溃了，让闻同深深地震撼。他冲动地道：“以后我陪你过，每年都陪你，直到不能够为止！” 韩清影安静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抱住闻同，头伏在闻同胸口大哭道：“不会的，没有‘不能够’，不会有的……闻同，我爱你，我爱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你，控制不了自己，没办法控制自己你知道吗？……” 闻同轻抚着她的脊背，轻声安慰道：“清影，我知道，我知道的！我感觉到了，感觉到了……” 韩清影抬起头，泪眼朦胧地道：“你爱我吗？” 闻同没办法欺骗自己，更不忍心伤害这个奇女子，极其认真地道：“爱，我也爱你……” 韩清影努力贴紧闻同，惦起脚尖呢喃道：“吻我，吻我好吗？我不会，是第一次，教我，好好地教我……” 韩清影感受着闻同成熟男性的气息，身体不住地打颤，心头模糊一片。当感觉到闻同的嘴伸过来时，她笨拙地张开嘴迎接。 闻同感受到她冰凉轻颤的玉唇，心里生出强烈的爱怜，一面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脊背，缓解她的紧张，一面伸出舌头慢慢引导她。 没多久，韩清影僵硬的身体变得又热又软，香软的舌头和闻同纠缠到一起，不断地探入闻同口中吸吮，鼻腔中喷出阵阵粗重的气息。 良久，她移开嘴，低声道：“我站不住了，腿酸……” 闻同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说道：“我去开灯，陪你吃蛋糕。” 韩清影没有阻止他，等灯一打开，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微低着头不言不语。 闻同切开蛋糕，叉出一块放到托盘里递到她面前，随即又给自己切了一块。 激情来得太突然，两人默默无语地吃着蛋糕，好半天谁也没有说话。等第二块蛋糕吃到一多半的时候，闻同渐渐冷静下来，先开口道：“清影，我们需要冷静下来，认真地考虑一下，好吗？” 韩清影放下手中的叉子，看着闻同，平静地问道：“你后悔了？” 闻同说：“不能说是后悔，我一直在想，你不能再这样过下去，必须调整好自己，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组建一个家庭！” “这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吗？” 闻同肯定道：“是的！” “那你刚才说爱我，也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吗？” 闻同再次肯定道：“是的！” 韩清影依旧表情平静，说道：“那我也告诉你，截止到目前，在这个世界上我真正喜欢和爱的男人只有一个，再也没有其他人！” 闻同也平静地道：“可是这个男人不能给你什么！” 韩清影反问：“我说过需要他给我什么了吗？” 闻同真诚地说：“你需要一个家，需要一个可以全身心爱你、关心体贴你的人！” 第1157章 逃遁 韩清影神情转黯，半晌叹气道：“命，这就是命！” 又过了半晌，她抬头对闻同道：“今天太晚了，你明天还有会，赶紧回去休息吧！” 出门前，闻同转过身道：“你也早点休息！” 韩清影点了点头，柔声道：“我打算再呆几天，接下来几个晚上，你能再来吗？” 闻同笑道：“没有不得已的事，我一定来，以前没有系统地接受过法学教育，不少问题总感觉理解不透彻。” 韩清影象是又恢复了自信和坚强，说道：“我会帮助你！” 房门关上，闻同消失在视野中。韩清影突然觉得是这扇厚重的门把自己和他分开了，两人之间的障碍就和这扇门一样，刚打开又紧紧地闭上了。 她一下子坐在地毯上，不住地淌着泪水，心里不断地责骂自己，明明是喜欢他爱他的，明明已经表白了，为什么最后又是强装着坚强？ 这可怜的好强，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出来一次？我不要坚强，不做女强人，我要做回真女人，要追求属于自己的快乐…… 可是到了晚上闻同再来的时候，她又忘了昨夜的自怨自艾，异常自信和认真地给闻同讲解法学知识，解答他的困惑，又和他热切地讨论国内国际的政治问题。 对这个女人在法学上的造诣，以及在政治上的热情和认识，闻同不得不钦服。 心悦诚服之余，他也明白了，这个女人对事业太狂热了，性格太过于坚强自傲，她不适合做别人的妻子，她这辈子注定只能为自己活着，或者说只能为自己的事业活着。 如果她非要和一个人结婚生活的话，恐怕也维持不下去，最后的结果不会好。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韩清影笑道：“吃剩的蛋糕还在冰箱里，我们接着吃，就当夜宵好了，你不介意吧？” 可能是因为长期生活在美国的缘故，也或者是因为过惯了独身生活，韩清影对饮食和衣着并不是特别讲究，有着节约的美德，完全不象国内一些生活富裕女人的骄矜作态。 闻同很欣赏她这一点，笑道：“确实饿了，蛋糕很不错，是美味！” 两人都饿了，一起把剩下的大半个蛋糕全部消灭干净。 韩清影放下叉子，抽出纸巾递给闻同一张，又给自己抽出一张，边擦嘴边说道：“我负责收拾残局，你要不要去漱漱口？” 等韩清影也刷完牙洗过脸出来，闻同道：“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你早点休息。” “好，我送你。”到了门口时韩清影突然抱住闻同，仰起脸微笑道：“来，吻我，让我睡个好觉！” 两人抱住亲吻着，韩清影主动退出来，开门让闻同离开了。 ※※※※※※ 西南边陲，某市，一间狭小的旅馆客房内。 二楼最尽头一间房间内灯光昏暗，陈旧的床单上躺着一个健硕的中年男人。 男人上身穿着一件长袖花衬衣，下身白长裤被褪到膝盖下，腿间一柱擎天。一个全身光溜溜、体态妖娆的女人跪趴在他腿间，性感的小嘴张到最大，吞吞吐吐的。 男人舒服得口中“咝咝”吸气，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下流话助兴。 女人突然一个深喉，把男人刺激得直翻白眼，两条粗大健壮的长腿瞬间绷得笔直。 “小骚货……好……做得我舒服……爽……”男人摆动臀部，示意女人放开。 女人会意地松开他，跪直身子，嘴角垂涎，抬手往脑后撩着散乱的长发媚笑道：“老婆厉害不？” 男人叫金哥，他一挺身坐起来，三两下除尽衣裤，一把把女人拖到身下，臀部一沉狠命地压下去，喘气道：“厉害……爽……妈的爽死了……小骚货……你……真是水做的……” 女人四肢缠牢他，嘴里长一声浅一声，娇吟不止，不住地放出淫言荡语挑逗身上的男人。 男人被她撩拨得兴发如狂，臀部起起落落象舞动的摆锤。女人兴奋得声音失了调，把他缠得更紧，嘴里叫得越发地欢。 发泄过后，两人瘫软在床上，身上胡乱地搭着床单一动不动。 女人换了一副面孔，双眼望着斑驳的房顶，自言自语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不帮老逮，前两天接受记者采访，还公开说有可能再‘严打’，省里这边却又不见一点点动静，真是不明白！” 金哥长叹一声道：“老逮那么大的树，说倒就倒了，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我们的家当、事业都在国内，都在蜃影，你说，以后往哪儿去呢？” 女人是他的情妇，也是他“事业”上最重要的帮手。她说道：“我觉得不能再抱着幻想，刚子一回来，马上就出去！等过了几年风平浪静，事情过去了，再想办法回来重新开始。命是最重要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何况我们在外边已经有了那么多的钱！” 金哥阴鸷的目光不住地闪动，最后决断道：“好，我听你的，先出去再说！” 女人说：“他们几个不知道怎么样了？” 金哥摇头说：“只怕已经出去了，早上就断了联系……”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梆……”“梆……”“梆……”“梆梆梆”，随即是三长三短六下敲门声。 这是约定的暗号，两人同时从床上坐起身，对望了一眼。女人目光一下子热切起来，声音极低地道：“是刚子……” 男人把手探到枕头底下，抓牢手枪，紧盯着房门。等了一分钟，房门又被敲响，这次是四声，一轻一重一重一轻。 男人绷紧的身体稍稍放松，抬下腭示意女人去开门。女人穿上衣服，套上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向房门，手扶住门把手，回头看了男人一眼，突然开口问道：“谁呀？” 等了一秒钟，门外没有回答。女人反应极快，意识到情况不对，迅速闪身蹲到墙根，急切地向男人招手。男人反应也不比她慢，已经腾身跃起，落到她身后。 第1158章 秘密大行动 就在男人着地的一瞬间，房门突然被撞开，随之一只强光弹和几只强力麻醉弹飞了进来。 男人镇静自若，紧闭双眼捂牢口鼻，背贴墙壁两个错步迅疾退到窗户另一侧，一甩手一梭子弹飞往窗外。 窗外传来两声闷哼，随即是人体倒地的钝响。 女人已经从衣服里摸出了手枪，蹲在门旁的墙根，紧闭双眼右手捂住口鼻，左手斜伸出去，枪口朝门外连续射击。 可能是有人中了枪，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格外地响亮。 屋外始终没有开枪，似乎已经没有了可以活动的人。稍稍等了十几秒钟，男人伸手拉过破烂的不锈钢椅子，另一只手“唰”地一声拉开窗帘，跟着把椅子猛力掷向窗户。 “哐”地一声巨响，窗户玻璃完全粉碎，哗啦啦掉落到过道的水泥地面上。 又略等了两三秒钟，见还是无人开枪，也没有人扑过来，男人稍稍朝窗户挪了挪脚步，斜眼向窗外看出去。 门外地上躺着三个男人，便衣打扮，看不出身份，但没有刚子。小旅馆是单面结构，过道悬空，另一侧没有房间。 一连串爆烈的枪声惊动了附近街巷和房舍的居民，已经有人远远地朝这边望过来，似乎还能看见有人在打手机报警。 屋内已经弥漫着麻醉弹的烟雾，而警察随时有可能赶过来，不管外面是否还有埋伏，这个时候都必须走了。 男人给女人丢了个眼色，慢慢挪步到门边，突然低喝一声“走”，人却蓄势原地一动。 第二次试探果然让外面沉不住气，几个方向朝门口射击。男人已经移到了窗下，手按着窗台借势腾身一越，接着滚到走道边，手抓住栏杆跳到一楼地上，随即隐身墙后。 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在电光石火之间完成，伏击的特警根本反应不过来，子弹一直追在他屁股后面放空。 屋内的女人利用这难得的空当，闪身疾步冲出门，一纵身跳到楼下，着地后骨碌碌滚到墙后和男人汇合。 在旅馆后面一座居民楼上现场指挥的边湖公安局李副局长——白燕的老公——摇了摇头，感慨道：“两个优秀的部队退役特种兵，可惜了，可惜了，不走正道！” 藏身墙后的男人看了一眼女人，向她挑了挑大拇指，随即指指前面旅馆门口，附耳低声道：“警察都在后面，我冲过去，抢一辆车，你跟上来……” 说着他已经冲出去，飞身沿着旅馆外墙边的小巷跑到大街上，速度快得让牙买加飞人博尔特都要惭愧。 恰好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他手一抬，看也不看，一颗子弹擦着司机的头皮飞过。 司机几乎吓瘫了，马上乖乖地把车停下。男人几步跑过去，拉开车门，弯腰正要钻进去，忽地意识到不妥，就地一滚回身朝旅馆方向开枪。 可惜已经晚了，一颗子弹准确地射在他大腿上，跟着又一颗子弹命中他的小腿。 特警用的可不是手枪，而是狙击步枪，第二颗子弹直接穿过他的腿骨，骨胳碎裂的声音让熟悉各种枪支的他心一下子沉到了潭底。 出租车司机吓傻了，竟然不知道趁机发动车子逃离。这个时候女人仍然没有失去冷静，一面疾奔而来，一面回头射击，狂呼道：“上车，快上车……” 男人忍住腿部钻心彻骨的剧疼，用一条腿站起身去拉出租车后座的车门。 他刚进去一个脑袋，听到女人喊才反应过来的司机已经发动了车子，拖着他朝前走了几十步，最终把行动不灵的他甩到了大街上。 这个时候，女人也被特警的子弹放倒在地。 李副局长亲自指挥，出动了十几名特警，付出两名特警轻伤、一名特警重伤的代价才生擒金哥和他的情妇助手。 金哥是蜃影省地下帮会组织联盟“五兄弟”中的老大，势力最强，在蜃影省盘据经营了多年。 此次行动蜃影省委早有筹谋，截止目前除了闻同、晏敏敦、李越踵、蒋湖棹外，只有新任公安厅长何斌知情。 何斌还在边湖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任上时，闻同找他谈话，安排他秘密展开追查。 此前胡林和滕宗渊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对“五兄弟”秘密调查了很久，掌握了大量情况，也搜罗了大量罪证。 何斌接手这些材料后，撒开网，很快就追踪到“五兄弟”首脑和核心成员的行踪。 大行动从三天前开始，也就是人大会议召开前一天的晚上，确切地说就在闻同到达天都在国际饭店门口接受记者采访之前的一小时，由李越踵坐镇花城，何斌亲临一线统筹指挥。 除了总指挥何斌，参加行动的警察没有一名来自蜃影省，全部由公安部从其他省份临时抽调而来。也正是因为这样，整个行动才完完全全做到了保密。 李副局长在抓获刚子之后，审讯得知了金哥和他情妇的秘密藏匿点，以及接头方式。 金哥情妇机敏多疑，在打开客房门之前临时开口问话，一下子打乱了特警队的安排，否则的话后面的一幕幕就不会出现了。 在对金哥和他情妇紧急施救后，李副局长把两人带到当地公安局，重铐关押。 何斌走进审讯室，亲自给两人倒上水，坐到他们对面，看着这两位传奇人物，开口问道：“是不是疼得厉害？” 金哥没想到他是这个态度，愣了愣笑道：“被出租车拖了几十米，骨头都磨破了，当然疼了！” 何斌转头对李副局长道：“老李，让医生过来，给他们用镇疼药。” 金哥看着李副局长出门，忽然对何斌道：“何厅，给支烟吧，烟瘾犯了！” 何斌从口袋里掏出烟，问女人道：“你要不要？” 女人点了点头。何斌把烟递给负责做笔录的警察，吩咐道：“给他们点上。” 金哥和女人戴着脚镣手拷，没法和正常人一样吸烟，警察不得不帮着把烟塞进他们嘴里，再打上火机给他们点上。 第1159章 意外抓捕到熟人 两人吞云吐雾的时候，医生进来了，给他们服下镇疼药。 吸罢烟，金哥精神好了一些，对何斌道：“何厅，你以为这么做，会感动我吗？” 何斌摇摇头，说道：“不，我是尊重你们。说心里话，我很佩服你们，驾御这么一大帮子人不容易，需要真本事，需要头脑和领导能力，光是手底下有硬功夫不行。不过，我也为你们惋惜，可惜了，没走正道！和你们一样，我也是部队特种兵，真的为你们可惜！” 金哥忽然激愤起来，连连冷笑，问道：“何厅，你知道我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吗？在部队里，我也是优秀军人，也想上进，也想退伍的时候进公安系统！可惜呀，这个社会太残酷了，不给我做好人的机会！我告诉你，在部队的时候，我乡下的老婆去看我，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她被我们大队长强暴了，那个禽兽是高干子弟，哈哈哈……” 金哥笑着笑着，忽然淌下泪来，声音低沉下来，继续说道：“她当时怀着孩子，四个多月，流掉了！事情发生后，那个禽兽进了监狱，可是没多久，我也进了监狱，罪名是偷盗枪支，哈、哈、哈！你知道在监狱里，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你是老军人老公安，肯定比谁都清楚，对吧？也是我命大，那个畜牲的爸爸退休了，我逃过了一劫，没死在牢里！这个情况，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从监狱出来后，我才知道，那个畜牲在牢里只呆了一年，说是得了重病！等我出来，他们一家人已经出国了，杳无音信，我想报仇都找不到人！” 何斌淡淡地道：“你不能把个人遭受的不幸，报复给社会吧？你暴力收取保护费，我能理解，你贩毒卖毒非法牟利，我能理解，你诱骗、暴力胁迫农民工进蜃西矿冶企业，从中非法牟利，我强迫自己理解，你诱拐妇女卖淫非法牟利，我也强迫自己理解！” 何斌忽地拍案而起，怒吼道：“但是，你贩卖儿童，摘取器官，转卖牟利，简直丧尽天良，灭绝人性，天地都不能容！” 李副局长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几分钟后走进来把何斌请到屋外无人处，附耳低语道：“手下弟兄抓到一个熟人，原来边湖山庄的麦良，他指名要见您！” 麦良几年前逃出边湖后，东躲西藏，最后流落到西南边境，干起了贩毒营生。 三年前他经人介绍搭上了“五兄弟”这条线，从此相互间建立起稳定的合作关系。 这次该他倒霉，“五兄弟”中的一名核心成员恰好来他这里接货，被李副局长的人盯上了，给一网成擒。 亲手把麦良带到何斌面前，李副局长关上门离开了。何斌在杳踪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和边湖市公安局副局长任上的时候，因为应酬曾经去过几次边湖山庄，两人算是旧识。他每次光顾，麦良都要给他敬酒，曲意迎奉。 后来麦良攀上苗长刚后，态度就变了，颇有些倨傲。 再后来闻同被省委调出边湖，安排到党校学习，由苗长刚主持边湖市委的工作。这个阶段麦良的得意到了顶点，见到身为市公安局副局长的何斌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狂傲之极。 看到这个被通缉的“老朋友”如今成为阶下囚，戴着脚镣手拷坐在自己面前，何斌百感交集，笑笑道：“老麦，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我找了你几年，还是找到了，你怎么就不知道跑出国呢？” 麦良冷冷地反讽道：“何厅，你跟对了人，如今越发春风得意了，官越当越大！你说找我，是谁让你找的？” 何斌心里一动，顾不上和他计较，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你说是谁呢？” 几年刀口舔血的贩毒生涯，让麦良越发地狡狯冷静，他试探道：“你心里该明白的。” 何斌面孔一冷，说道：“你既然指名要见我，说吧！”实际上他根本不明白麦良暗示的那个“谁”是谁。 麦良听着他似乎真的心里有数，顿时求生信心大增，一昂头，鼻孔里轻哼一声，傲慢地道：“指名见你，是要让你转告那位，合则两利，否则的话就是鱼死网破！你是行家，应该明白抓住我，并不等于抓住我手中的东西。苗长刚出逃，我倒霉被拖进来，被你们通缉，现在干的又是随时掉脑袋的生意，能不做好自保的准备吗？你说是不是？” 何斌脸上神色不变，脑子里却在急速地琢磨，这家伙说的“那个人”是谁？盖如东？不可能，这事扯不上他，他也没有决定这件事的能力。 胡林秘书长？有可能……不对，还是不对，不应该是他！难道……” 他突然想到闻同头上，从麦良有恃无恐的话中推测，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闻同！ 想到这里，他觉得脊梁骨阵阵发寒，这可真是一只烫手的大山芋，一个处理不慎就要把自己搭进去。 一见面的时候，何斌说找了麦良几年，是因为麦良在获知苗长刚出逃国外后畏罪潜逃被通缉，作为边湖公安局长的何斌自然有缉捕他的责任。 麦良先入为主，会错了意，以为何斌是带着准备来的，接受了闻同的授意。实际上何斌对此一无所知，从来没有接到过闻同关于麦良的任何要求和安排。 心里猜到了大致的方向，何斌说话更有把握了，他一脸的嘲弄，冷笑一声道：“合则两利？鱼死网破？就凭你？” 说着他站起身，眼睑一缩，目光阴冷地“扎”了麦良一下，转身朝门口走去。 麦良心里一慌，在何斌开门离开的时候警告道：“你会后悔的！” 何斌根本不理他，关上门来到另一间屋，叫进来李副局长道：“老李，把麦良关进观察室，我要实时观察他的心理状态。” 李副局长不明白其中有什么事，也不想明白，只不带耳朵和眼睛遵命办事。 第1160章 一行李箱的秘密 观察室十分狭小，四壁空空，除了一张固定在地面上的软椅外别无他物。 麦良独自坐在软椅上，始终无人进来理睬他，这特殊的环境和氛围让他渐渐地失去镇定。 刚刚何斌满脸的嘲弄、轻蔑的话语让麦良信心遭受沉重打击，尤其何斌临走前那阴冷的一瞥，象一根尖刺一样深深地扎进他心里，无法去掉。 他恐惧了，自己一个玩命的黑社会分子，有什么资本要挟封疆大吏？这么干，岂不是自寻死路、自求速死么？本来还有戴罪立功的一线生机，现在肯定再也没有了！ 脑子一片混乱中，他突然想到一家老小，想到才几岁的孙子孙女，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隔壁房间，何斌通过监控录像实时观察麦良的状态，麦良神情举止的每一丝变化全落在他眼里。 他一面观察麦良，一面在心里分析，闻同会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收受贿赂？这个不可能，不要说闻同不会干这种事，就是收也收不到他头上。 其他经济问题？那个时候麦良和苗长刚走得非常近，他倒是有可能接触到这类东西，不过闻同不会犯也不必犯这类错误。 除了经济问题，还有什么具备那么大的杀伤力，让麦良倚为把柄？私生活？这个有可能，很有可能…… 想到私生活，何斌立即联系到李易秋身上，他推测有可能是麦良掌握了闻同和李易秋的亲密照片，甚至是闻、李二人在边湖山庄幽会时被偷偷录音录像。 蓦地，他记起几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和盖如东带人到边湖山庄查苗长刚和情妇璇儿偷情。当时他和盖如东掌握了准确情报，都已经把苗长刚和璇儿堵在了山庄的小楼里了，就差最后一步抓现行。在最后关头，盖如东接到马凤玲的短信通知，要求他们取消行动。他想，是不是闻同遭到威胁，不得不临时决定放手？ 综合种种细节，他越来越确定自己的推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旦麦良被逼到绝路上，孤注一掷，事情还真的麻烦。 不过有一点让他不解，隐私被他人掌握，闻同怎么还一直沉得住气？应该挖地三尺也要把麦良刨出来吧？ 这种事情没法问闻同，而且何斌想，最好是不能让闻同知道自己这个外人也知悉他的隐私。 如果麦良手里的照片或者录音录像的内容只是寻常的亲密关系，那还好说，如果内容涉及不能让他人知道的极度的隐私，他要是知道我也知情，会怎么想？ 何斌一阵头大，看着实时录像画面中焦虑惶恐的麦良，开始考虑如何善了此事。 第二天一早，连夜突查麦良几处住宅和活动据点的李副局长回来了，除了缴获大量毒品、财物、账册文书和其他犯罪证据外，还带回来一只尘封的行李箱。 得到何斌事先交待的李副局长很聪明地没有碰这只看起来有年头的行李箱，原样不动地交给了何斌。 何斌支开了所有人，销上门，启开行李箱一件件地查看。行李箱上层是账册和各类文书，全部是麦良在边湖的时候经营边湖山庄和其他产业留下的，其中包括和苗长刚、李固录等政府官员相关的隐秘记录。 看着记录中某些熟悉的名字，他阵阵心惊肉跳。当翻到行李箱的最下层时，他心脏禁不住一阵急跳，全是一盘盘光碟！ 光碟的内容让何斌瞠目结舌，主角中不乏他认识甚至是十分熟悉的人，包括苗长刚、李固录。 让他高兴又担心的是，其中并没有关于闻同的内容。他高兴是因为麦良可能在虚张声势，实际上他手中并没有所谓的“东西”。 在开启行李箱之前，他仔细地辨别过箱锁和拉链，断定箱子至少两年没有打开过。 如果麦良手中有关于闻同的照片或者录音录像，正常情况下他也会保存在这只箱子中，而最近两年箱子并没有被打开过，所以他推断麦良不过是虚张声势。 但是，这只是一般情况下的推断，不能排除还有其他可能，所以何斌的担心并没有完全消除。 不过，麦良在观察室焦虑恐慌的表现似乎从侧面表明他并没有掌握不利于闻同的“东西”，考虑到这一点又让何斌的担心淡了许多。 晚上十一点多，饥肠辘辘的麦良终于等来了晚餐。当一名警察推着餐车进来时，原本已经虚弱不堪的他惊恐地跳了起来，大叫道：“我不吃，我不吃，我要见何厅长，我要见何厅长……” 餐车上摆满了酒菜，清蒸鲈鱼、大闸蟹、红烧大虾、牛肉炖土豆、红烧肥猪肉等冷热菜十几个，还有一瓶高档成光糯米酒、一瓶红酒、十几听啤酒，极为丰盛。 警察冷冰冰地道：“闹什么闹？吃饭！” 麦良拖着脚镣，几步抢到警察跟前，“扑通”跪到他面前，抱着他的脚涕泪横流，乞求道：“警官，我求你了，求你了，我要见何厅长，我要见何厅长……” 警察不为所动，极不耐烦地道：“吃饭、吃饭，赶紧吃饭！” “我不吃，我不想吃，我不能吃，我要见何厅长……” “何厅长是你想见就见的？岂有此理！” “不、不、不，你跟他汇报，就说我一定要见他，他肯定同意的，肯定同意……” 警察冷哼一声，轻蔑地道：“领导有话，吃就吃，不吃就算！” 麦良打了个冷颤，跪地退后两步往地上一趴，“梆”“梆”“梆”不住地磕头，嘶声道：“求你了，我求你了，你可怜可怜我，发发善心，让我见他，我要见他……” 警察见他额头血肉模糊，都显了骨头，终于松口道：“算了、算了，看你可怜样，就帮你一回……” 等何斌一进来，麦良立即道：“何厅长，您给我指一条明路，我一定照办！” 何斌淡淡地道：“路在你自己手上，你自己决定吧！” 麦良一咬牙，说道：“只要留一条命，我什么都答应您！” 第1161章 精明的白燕 何斌“哦”了一声，没有言语。 麦良沉不住气，终于道：“我可以供出和‘五兄弟’有关的全部证据！” 见何斌根本不为所动，他又道：“还有其他人的，所有和我有生意往来的，我都说出来……还有，我可以配合警方行动！” 何斌站起身就走，看也没看他。麦良慌了神，立即喊道：“何厅长，何厅长，我还没说完，您听我说，您听我说……” 何斌在门口站住了，背对着麦良，淡淡地道：“说吧，我还有事，很忙！” 麦良象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地道：“何厅长，我之前说的都是假的，是骗您！我手上根本没有那位的东西，根本没有录像……哦，事情是这样的，那年的一个晚上，那位陪万有芳万总，还有后来死于车祸的边湖市政府副秘书长詹春云，去边湖山庄吃饭，后来在山庄洗桑拿，住在了山庄。当时那位进的是腾云厅，根本没装监控摄像头，万总的也没有装，只有詹春云的‘高干房’装了。当时他还是普通领导，万总的公司也很小，只有詹春云职务重要，还是当时的陈市长的秘书，所以我就把詹春云安排进了‘高干房’，留下录像，想着日后或者用得着。啊对了，我的手下在他们喝的鱼汤里下了药，烈性催情药，喝了的客人没有不中招的……” 麦良忽地警觉过来，连忙惊恐地解释道：“不、不、不，您去山庄的时候，绝对没有下药，我拿人头保证，绝对没有！您想，要是下了，您不也那样了吗？” 何斌始终站在门口，一言不发，逼得麦良不得不主动把所有细节一一倒出来，最后他说道：“何厅长，就这些，我说的句句是实，绝对没有半个字假的！您要还是不放心，可以审问当时的山庄娱乐部经理麦成，山庄所有这些事全都是他一个人经手的，看我有没有半句假话！麦成这些年还是跟着我干，估计已经被你们抓了，他长得肥头大耳的，很好认……” 何斌已经完全相信了麦良的话，他是刑讯专家，深知没有人可以把谎言编得这么圆满，说出这么多的细节。 原地站着考虑了一下，他说道：“等着戴罪立功吧！” 半个小时后，李副局长给在花城的老婆白燕打电话，说道：“老婆，我马上要出发，又有行动，给你打个电话！” 白燕是到花城看兰蕙芷，也是想求兰蕙芷为老公打声招呼，把老公的位子再往上挪一挪。 云缈省的换届工作已经提上了日程，再有一个月就要启动，她这个时候来求兰蕙芷正当时。 何斌调到蜃影省后，边湖公安局领导班子就空出了一个位置，给李副局长提供了难得的机遇，所以两口子心热得很。 这次抓捕“五兄弟”，也是白燕极力劝说李副局长主动找何斌，他才得以参加上的。 也是老李确实有能力，运气也好，成功抓捕了“五兄弟”中的老大金哥和他的情妇，立下了大功，为他下一步的升迁加上了重重一枚砝码。 白燕住在置地饭店，这时候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地道：“那你千万小心点啊，一把年纪了，别逞强，事完了马上给我电话报平安……” 老李说：“老婆，这次有些麻烦，昨天我给你说的那个麦良，何厅让我捎上他，让他配合行动，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我有点犹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白燕是个极为精明的女人，头脑一下子从朦胧状态中清醒过来，想了想问道：“何厅怎么交待的？” “让我注意他的安全，没别的，就这句！” 白燕马上明白了老公的心思，问道：“老李，我问你，对何斌你是怎么看的？说实话，心里最真实的看法！” 老李微一沉吟，说道：“为人正派，行事细致周密，思维敏捷，特别果断，决断力太强了……” “事业前途呢？” “那还用说，前途无量！以前盖如东一直是他的老领导，这才几年功夫，如今盖如东还在我们省里公安厅当副厅长，他都已经是厅长了，超过去了！” 白燕循循善诱，又问道：“你都说了他行事细致周密，那是谁赏识提拔他的？” 李副局长一怔，忽地笑道：“老婆，还是你明白，我懂了！” 白燕笑道：“我不了解具体情况，也就是从一般的道理上来想，具体还要你自己拿主意。还有，你千万要小心谨慎，严格遵守纪律，服从命令听指挥，不该知道的就不能知道，该办好的就要办得圆圆满满！” 老李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点哽咽，说：“我明白了，明白了！我知道的，知道你说的，一定照办！老婆，我爱你，想你，特别地想你！” 白燕腻声道：“我也想你，快想死了！老公，加油，老婆等你凯旋而归！我和小芷约好了明天上午见面，我会帮你努力的，我们争取双丰收！” 第二天上午白燕到兰蕙芷家，叙过家常“加温”感情后，她直截了当地道：“小芷，这次换届，我家老李想再努力一下，能不能请你给那边打声招呼，让他有个被领导认识的机会？” 白燕很聪明，人情练达，极少直接求这位老同学办事，而是把机会留在最关键、最需要的时候。 早年在结识李副局长之前她没少借助兰蕙芷的关系办事，但都是十分巧妙地间接借力，而且也不过分，基本是一些不大不小的事。 兰蕙芷对李副局长也比较熟悉，印象不错，愿意帮老同学这个忙，问道：“你们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白燕道：“市里决定理清政法线的内部关系，进行改革，以后政法委和公安、法院、检察院一律不允许交叉任职，保证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政法线的改革只是机构大改革的一部分，改革后各级党委政府所属的部门单位的负责人，不能再由党委政府领导班子成员兼任。所以公安局长只会是单纯的局长，不可能高配。” 第1162章 陷入记者的重围 兰蕙芷明白了白燕的意思，李副局长现在是副职，希望这次能上到局长。 这在以前是很难的，因为公安局长一直高配，要么列入市委领导班子，要么列入市政府领导班子，他一个副职想一步跨过两阶基本不可能。 兰蕙芷考虑了一下，说道：“不知道市委有没有成熟人选，如果有了，打乱就不好了。你家老李才四十多岁，以后还有机会，常务考虑不考虑？级别上可以想办法，和正职看齐。当然，还是先考虑正职。” 边湖现在是计划单列市，市公安局长行政级别为副厅级，副职是正处级，常务副局长允许走副厅级别。 白燕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相信只要兰蕙芷肯出力，边湖市委绝对会给她面子的。不过想想老公在现任班子中排位并不靠前，如果论资排辈的话，连常务副局长也轮不上，她心态又平和了一些。 实际上，常务副局长也是她和老公定下的次选目标。 如果让兰蕙芷看出来不高兴就不好了，她压下心里的不痛快，笑道：“你考虑得这么周到，我和他还有什么可说的？行的，就按你说的办！” 兰蕙芷似乎感觉出了白燕的失望，说道：“宜早不宜迟，我这就给顾姐打电话，联系好你们见面。” 顾姐是蒋冬葆的夫人。听她直接把自己介绍给市委书记的老婆，白燕顿时喜出望外。 “顾姐，我是兰蕙芷，有个事麻烦你，我大学同班同学、好朋友白燕，她先生是边湖公安局副局长，想去家里看你，给蒋书记汇报工作。” 蒋冬葆是闻同的亲信老部下，和闻同关系十分密切，到边湖任职是闻同推荐的，这个蒋冬葆两口子心里都是明白的。 顾姐极其爽快地道：“让他们来吧，你把我电话给她，你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你什么时候回义南？回来一定通知我，我去接你……” 大会闭幕前一天，前半段各代表小组分组审议，后半段举行全体会议。 中间转场的时候，获得允许的记者们蜂拥在通往大会会场的各条要道，围追堵截各自感兴趣的目标。 作为多年来最年轻的省委书记，又恰逢蜃影省处于多事之秋，闻同无疑是最引人瞩目的焦点人物之一。 他一走出分会场即陷入记者们的包围圈，一层层的人、上百只长枪短炮把他紧紧地围裹住，让他寸步难行。 依仗人高马大优势抢在前头的纽约时报记者大胡子比尔举着录音笔，伸到闻同嘴边，大声地用中文问道：“尊敬的闻先生，你好！我们都知道，贵国的知识产权保护纲要和中长期规划，是在你的具体领导下完成的，请问对于贵国知识产权保护工作的进展，你怎么评价？有什么具体建议？” 这个比尔算是盯上闻同了，但凡有机会就会找过来提问。闻同笑了笑，回答道：“据我所知，我国知识产权保护的各项相关工作，正在按照纲要和规划积极地推进。作为地方一级行政区划，我们蜃影省严格遵照中央的统一部署，认真贯彻落实中央的各项法规和政策，做好知识产权保护工作。截止目前，我没有什么具体建议。” 他话音刚落，比尔立即抢着问道：“聚离软件是非常优秀的跨国软件巨头，请问……” 蜃影卫视记者单心羽非常机灵，一听比尔问到聚离软件，立即意识到他的提问可能会让闻同难堪，马上使劲一挤，横身在他和闻同中间，不客气地高声打断他，问道：“闻书记，对于昨天环保部的记者会，请问您有什么看法？和我们蜃影省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有何关系？” 比尔低头看着胸前的单心羽，气鼓鼓地瞪着大眼，对这位美丽动人的东方女记者无可奈何。 闻同笑了笑，心道老单的这个丫头够机灵的。 他趁机没有理会比尔，回答单心羽道：“转变发展方式，加强环境保护，是新形势下的迫切要求，势在必行！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就是针对客观存在的环境问题，确立‘治理’与‘发展’并举的总体思路，遵循科学发展，进行综合发展，这是完全符合中央转变发展方式大政方针的。” 时报记者盖芳菲立即抢着问道：“闻书记您好，我是时报记者，贵省蜃西地区矿冶企业整顿和污染整治工作进展如何了？融入全行业的统一行动是否成功？中央政府、各地方政府、行业之间的联动机制运转是否顺畅？” 闻同微笑着答道：“我省蜃西地区矿冶企业整顿和污染整治工作，第一阶段的内容包括全省范围内停止核批新增电解铝项目，关停并转无照小企业，无防污设施企业限时生产，防污设施不合格企业限时改造，防污设施合格企业达标排放。截止目前，第一阶段的目标整体达成比率达到94.39%，已经进入尾期，计划今年七月份开始启动第二阶段的工作。关于我省蜃西地区防污治污融入全行业的统一行动，在中央政府强有力的领导下，取得了成功。到目前为止，中央政府、各地方政府、行业之间的联动机制，运转是顺畅的。” 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快成记者招待会了，蜃影人大常委会秘书长向叶国琪、米春山等几个年轻一些的代表打了个眼色。 叶国琪等人心领神会，立即挤到他身后成锥型向前排道，护着闻同突围。 秘书长伸开双手往两旁拨拉人，说道：“对不住各位，时间快到了，烦请让个道，感谢了……” 趁着闻同挤到自己跟前，国家电视台一位女记者问道：“闻书记，我们注意到贵省一直在对蜃西地区矿冶企业非法用工进行整顿，持续不断地清退一线工人，请问对他们遭受的工伤，贵省有什么具体的补偿措施？……” 这个问题太敏感，太刺人，现场还有不少外媒记者呢！旁边几位国内记者纷纷低声劝阻他，说着“怎么问这个”“这个不方便问的”“这个不好”一类的话。 第1163章 好一个枭雄 那个女记者见同行们不支持自己，脸上一红，硬生生地把后面的问题咽了回去。 闻同已经挤过她身边，回头斩钉截铁地答道：“感谢你的关心，我们会有一定补偿措施的，但需要给我们一些时间！” 记者们愣了愣，随即大声叫好。 闻同始终保持着微笑，说道：“大家辛苦了，感谢大家对我们蜃影的关心！”说着他趁机向前，轻巧地穿过人群，成功突围。 晏敏敦紧跟在他身后，也挤了出来。 对比报一位年轻记者没抢到有利位置，被挤在人群外围，见晏敏敦走过他突然追在后面问道：“晏省长您好，我是对比报记者，贵省去年夏天缈峰山市岘公岭桥塌陷事故，时报的报道证明了主要是桥梁工程质量引起的，请问事故责任的调查结果如何？对相关人员的法律责任怎么追究？” 晏敏敦回头看了他一眼，边走边答道：“确实存在工程质量问题，调查仍在进行中，我们会严格依法处理的。” 记者追问道：“能不能披露细节？” 晏敏敦婉拒道：“对不起，目前还不便。” 这名记者提的问题很敏感，很容易刺激地方政府的神经。他搬出时报的报道作为依据，无疑会加深地方政府对时报的看法。 盖芳菲不干了，挤过来气势汹汹地责问这位记者道：“你怎么回事？提问就提问，怎么扯上我们时报？什么意思？” 小伙子被她呛住了，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众人见他被训得满脸通红，纷纷大笑不已，劝解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没有恶意，相互理解，相互理解！” 下午会间休息时，李刚强从洗手间出来，刚走到门口面前突然闪出一个娇小苗条的身影，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看是盖芳菲，笑了，说道：“小盖，你还真是厉害啊，都追到男厕所来了！” 盖芳菲递上录音笔，嫣然笑道：“李书记，我一直在找您，请回答上次的问题，谢谢！” 李刚强看着她带着点得意的笑脸，想起当年家中的小妹捉弄自己时得意的样子来，不由心中一软，笑道：“小盖，这个问题现在确实不便回答，这样，你给我名片，适当的时候我通知你。请你相信我，一定会给你头条消息，好不好？” 盖芳菲打量着他，见他神情诚恳，这一次不像是在耍赖骗人，相信了他，说道：“李书记，从您的话中我发现了问题解决的信号，行的，我等您电话！” 散会退场的时候，关成凤走到闻同面前，低声道：“闻书记，您要有空，晚上我想向您汇报工作。” 上午闻同得到消息，调查组已经要求逮德表配合调查，这意味着调查工作往前跨出了重大的一步，也是关键的一步。 关成凤选择在这个时候向自己汇报工作，他要说些什么？闻同没有回避，点点头道：“好，吃过晚饭你来我房里。” 吃过晚饭回到国际饭店，关成凤如约来到闻同的客房，先简单汇报过蜃影矿业集团的近况后，说道：“闻书记，关于峔崃山铝厂，我必须承认，真实大股东是逮因利！蜃影矿业集团只是受托经营，持有10%的股份作为受托经营回报，其余股份全部是逮因利事实持有。” 闻同不动声色，点点头道：“是这样的？” 关成凤显然不打算隐瞒，坦诚地道：“是的，是这样的，蜃影矿业集团保存有书面协议。闻书记，蜃影矿业集团成长于上峪市，客观地讲，成长过程中逮德表书记是给过很多扶持的，那个时候他在上峪市当领导。可以说，没有他的扶持，就不会有今天的蜃影矿业集团！尽管逮书记给了公司不少扶持帮助，但公司并没有以不恰当的方式给予他回报，包括现金和实物方面，这个我可以保证，也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调查。后来逮因利找到我，希望把峔崃山铝厂交给蜃影矿业集团托管，一是借助集团的经营管理能力和销售渠道，二是避免公众的关注。我没办法也不能拒绝他，就答应了。整个事情是我决定和办理的，润东那个时候还在国外留学，和他完全无关。” 闻同可不相信关润东与此事完全无关，不过既然关成凤这么强调，他也不打算否定，说道：“你有什么考虑？” 关成凤果决地道：“这个问题我有激烈的思想斗争，现在已经作出决定，向省委省政府和调查组讲清事实，愿意承担一切法律后果！蜃影矿业集团这么做，是违法的，我作为企业法人代表，必须站出来承担责任，不能回避！” 闻同一阵诧异，关成凤不是来向他求情，而是来交待事情真相，要求承担法律责任的！ 他知道，如果关成凤执意做一些工作，把责任推到当初具体经办此事的集团高管的身上，他本人是有可能避过法律责任的。但是他出人意料地没有这么做，而是一力承担责任，是什么意思？ 略一考虑，闻同很快明白了关成凤的意思，他是为了关润东，是为了蜃影矿业集团！ 还有，逮德表确实给予了蜃影矿业集团很多帮助，他现在站出来主动配合调查，如果他本人不勇于承担应得的法律责任，那他日后还怎么立足？儿子关润东会不会处处碰壁？蜃影矿业集团会不会遭遇暗礁险浪？ 好一个枭雄，洞彻世情，目光深远，当断则断！闻同暗赞一声，对关成凤的气魄很是佩服。 稍稍考虑了一下，他说道：“蜃影矿业集团经营良好，认真配合省委省政府的行业整顿和污染整治工作，做得不错，希望继续努力，做好表率。” 这就是他的表态了，同时也是他的要求，关成凤立即肃然道：“闻书记，请您放心，蜃影矿业集团不会让您失望的！我已经给因公出国的润东打了电话，要他立即回国，全面接掌公司事务！” 逮因利正月初六被抓后，没两天关润东出国，一直滞留未归。 第1164章 美人开怀 等关成凤离开后，闻同洗了个澡，然后乘车来到星光大饭店。 韩清影明天要回美国，他决定尽量早一点过来。 开门让闻同进来，韩清影见他又拿着几本书，一把夺过来扔到桌上，笑道：“今晚放假，就陪我说话，好不好？” 闻同也笑道：“你是老师，权力在你手上，学生只有服从的份！” “真的？那就说好了，我来安排一切！”韩清影今晚还是一身白长裙，说着偎到闻同胸前搂住他，脸上发红，羞涩地道：“陪我过一个浪漫的夜晚，好吗？” 闻同伸出手，轻抚着她丰腴柔腻的脸颊，轻声道：“考虑清楚了？” 韩清影点了点头，说道：“很早就考虑清楚了，我要把自己交给你，就在今晚，现在……” 说着她扳下闻同的头，合上双眼，送上丰盈饱满的红唇。两人站在客厅中间相拥长吻。 韩清影亲吻已经很熟练了，但不知道如何爱抚男人，只知道两只手搂着闻同，胡乱地在他背上游动。 闻同两手从左右两侧相向搂住她的脑袋，大拇指轻轻在她耳后揉搓，时而轻捏她的耳廓。 就这一点点爱抚，从未被男人碰过的韩清影也经受不住，呼吸越来越急促，脸孔涨得绯红，身体不住地轻颤。 吻了一阵，见韩清影有些站不住了，闻同松开她的嘴，双手托住她的腰扶住她，把嘴移到她耳朵上，吮住她晶润的耳垂轻啜，伸出舌头舔吻她耳后细嫩的肌肤。 这一片是韩清影的敏感区，被闻同的气息熏入耳孔中，韩清影登时体软如泥，双手张惶失措，颤声道：“好累……酸……麻……去……床上……” 闻同抱起她走进卧室，轻轻把她放倒在床上，随即躺到她身侧，搂过她继续亲吻。 中间短暂的停顿让韩清影情绪得到缓解，她不再象刚才那么激动，知道把手探进闻同衬衣里抚摸他的胸口。 当指尖触到闻同坚实的胸肌上的rǔ头时，她下意识地用指肚按住轻揉，感觉出闻同舒服，她还用两根手指捏住乳头揪动。 闻同身体稍稍往后挪开一点，好方便她的手活动，同时右手按住她的头，五根手指插入她发间轻轻搓动，左手慢慢拉起她的长裙，摸上她胸口从杯罩下侵入。 韩清影rǔ房饱满柔软，rǔ头已经硬得扎手，被闻同一碰她身体一下子绷直了，猛地移开嘴长长地“啊”了一声。 她的这里从未被男人碰过，异常地敏感，闻同只一碰她身体就象过电一样。 闻同知道她是第一次，不急不躁，慢慢地爱抚她，要让她好好地体验人生第一次的过程，留下一份美好的感觉。 韩清影从闻同胸口抽出手，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体极度不安地扭动，嘴里不住呻吟。 闻同温柔地捻动她的rǔ头，亲吻着她的耳垂和耳后的肌肤，好一会儿柔声问道：“清影，给你脱了好吗？” 韩清影早已意乱情迷，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双手却下意识地去护住裙子。 闻同一面继续亲吻她的耳朵，一面伸手隔着裙子不住地揉动她的rǔ房，只片刻功夫韩清影双手就无力地松开，滑落到身体两侧，自动解除了防护。 闻同仍然不急，稍稍等了一会儿才开始再次摸进她裙内，又是一阵爱抚后，才慢慢地帮她脱裙子。 这次韩清影很配合，侧过身体，让闻同解开她后背的拉链和胸罩的搭扣。 除去她的裙子和胸罩，闻同禁不住赞道：“清影，你真美，太美了！” 韩清影心神俱醉，却根本不敢睁眼，两手又要去遮挡双rǔ。这次闻同没有再放任她，轻轻抓住她双手按在床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欣赏了好一会儿，闻同迅速脱去自己的衣服，又托起韩清影的臀部，除去她仅剩的一条小内库，随即躺下去紧紧地搂住她，低头叼住她鼓篷篷rǔ房上硬挺的rǔ头吮吸。 他右手掌覆在韩清影的左rǔ上，用指根夹住她的rǔ头，整个手掌规律地按顺时钟方向轻轻重重地揉动。 当rǔ头被闻同含住吮吸轻咬时，韩清影彻底迷失了，被刺激得不知东南西北，只知道搂紧闻同的脑袋胡乱地又摸又掐。 闻同耐心地爱抚着她，待她渐渐适应过于强烈的刺激后，才开始把左手沿着她柔腻光洁的脊背往下移，朝下一段，又回来一段，慢慢地移到她臀勾上，爱抚一阵后又慢慢往她小腹上移。 当闻同的手移到自己小腹下端时，韩清影又是恐惧又是期待，身体再度僵直。 闻同没有急于下探，而是继续耐心地抚摸着她，不时伸手到她腿根处，轻轻抚摸着她腿根两侧娇嫩的肌肤。 过了好一阵子，韩清影身子终于又柔软下来，再度大幅度地扭动，向闻同传达着强烈的渴盼。 闻同望着她始终不敢睁开的双眼，慢慢地移动手指，终于到达那片湿热的地方。 韩清影身体剧烈地抖动，大口大口地喘息。她突然侧身死死地抱紧闻同，勇敢地道：“我的男人，我爱你，要我吧，快要我吧，我不行了，要死了，要死掉了……” ※※※※※※ 第二天傍晚，蜃影省天都办事处驻地蜃影大厦张灯结彩，装扮着各色各样代表蜃影省的饰物，气氛庄重而热烈。 酒会晚七点举行，北汉省的谢董事长六点就从集团在天都的分公司出发，到达蜃影大厦时六点整。 她之所以来得这么早，一是表示谦逊礼貌，二是打算多交一些朋友。 今晚的酒会不但有蜃影省诸多政界要员，更有大量国内外商界大佬，是结识朋友、营造关系的绝佳机会。 显然和她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大厦门前已经很热闹了。 谢董事长的奔驰刚一停下，立即上来两位迎宾员，一男一女。男迎宾给她打开车门，大方得体地问候道：“谢董事长，欢迎您，我是蜃影省政府办公厅小马。” 第1165章 高调低姿态 见小马很年轻，肯定不会有多高的职务，谢董事长没有过于客气，微笑道：“小马，你好，谢谢你！” 待谢董事长下车，小马立即道：“您这边请！” 他指着大厦大门，引导她过去。另一位女迎宾则负责安排司机，引导他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小马说道：“谢董事长，我是咱们这一席的联络员，有什么事情和需要，请您随时招呼我。” 谢董事长由衷地笑道：“你们工作真细致，比我们企业做得还好！” 小马微笑说：“您是我们蜃影的贵宾，这些是我们起码要做的，希望您能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谢董事长说：“一定，一定会愉快！” 往大门口方向走了十几步，小马微微指了指门外站着的几十个人，低声提醒道：“谢董事长，那是省市的领导，省委闻书记，省政府晏省长，花城市委雷书记，省政府原副省长，还有各地市的书记市长。” 省委书记、省长早早地就站到门口恭迎，谢董事长吃了一惊，立即加快脚步，连连道：“当不起，当不起，真是感谢！” 快到近前时，谢董事长谦恭地弯着腰，满脸堆笑，疾步走过去，双手接住闻同伸来的手抢先道：“闻书记，您好！” 闻同笑容满面，握着她的手说道：“谢董事长，欢迎你莅临！” 闻同事先把所有与会客人的资料非常认真地读了一遍，不但能认出人来，还熟悉其人的性格爱好，以及其所在企业的基本情况，根本不必旁人介绍。 客人近千，这是非常考验记忆力的事，仅仅有态度是远远不够的。 他握着谢董事长的手没有立即放开，转头对身后的雷耕松、原昌武等人道：“谢董事长的公司是她一手创办的，一直都经营得非常好，她是女中豪杰，很了不起的企业家！” 谢董事长谦逊地道：“哪里，您过奖了！” 等谢董事长和晏敏敦、雷耕松、原昌武等人见过，叶国琪上前和她握手寒暄，介绍她认识了几位得闲的地市的书记和市长，最后亲自把她引进大厦。 客人不时到达，各地市的书记市长好几十人，各自分头接待，不可能把她介绍给每一位。 安顿好谢董事长，叶国琪离开再次去大门口接待其他客人，这里自有人招呼。 离开席还早，早到的客人全部被安排在临时辟出的休息室休息。休息室很大，客人聚成一堆堆的，相互间热烈地交谈。 服务员穿梭来往，给客人们端茶递水，流水般地送进来各色水果茶点。 谢董事长发现大部分人都认识，很是高兴，走过去加入聊天阵营。 国内大企业的数量本来就有限，企业领导人平时通过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有过多次交往，很多人相互之间都认识，即使没有见过面也有神交。 休息室墙上挂着几台超大屏幕液晶电视，正在播放蜃影省及各地市的宣传片，包括地理、物产、经济发展状况、交通、劳动力、地方政策法规等等方面。 宣传片拍得并不精美，甚至可以说枯燥无味，尽是图片、文字和数据。但企业领导们显然不这么看，他们需要了解的就是真材实料，而不是欣赏风光图片和故事情节。 大家边聊边观看宣传片，不时发表一些看法。一份蜃影省政府颁发的文件引发了众人极大的兴趣。文件规定，自今年五月一日始，蜃影省内非高速公路一律停止收费，高速公路超时限的全线停止收费。 蜃影省交通厅一位官员在宣传片中解释说，此举将使全省收费站总数缩减70%，大幅度地减轻社会交通通行成本。 这足以称得上大事，对多数企业来说影响不小。路桥收费在国内很有代表性，可以说是被老百姓和商界深恶痛绝的收费的典型。 蜃影省此举对地方政府收益的减少是直接和看得见的，数额非常大，拿这个开刀从一个方面表明了省委省政府整顿市场经济秩序的决心。 当然，众人从此事感受出蜃影省委省政府整顿市场经济秩序的决心，可以说相当程度上是出于对闻同个人的信任和期待。 之所以如此，众人是基于对闻同过往的认知。在很多企业领导人心目中，闻同富有朝气，和其他高级领导人不同，而且是越细想越不同。这让他们兴趣盎然，聚到一起时到了话路上就会谈及这个话题。 正在大家热烈谈笑时，晏敏敦亲自陪着几位客人走进休息室。 谢董事长离门口不远，而且正对门口坐着，一见到晏敏敦亲自陪同来客，她下意识地去看客人，忽地站起身小声叫道：“厉总，仇总，包总……” 厉坚、国电公司的仇总，还有包青林、由应刚、万有芳，可都是绝对的超级大腕，尤其厉坚更是具有广泛国际知名度的商业领袖。 众人很快注意到他们的到来，纷纷站起身鼓掌欢迎，没有人引导，完全是自发的。 晏敏敦也轻轻地跟着大家鼓掌，等掌声歇下来，他笑着对厉坚等人道：“看来不用我介绍了，大家都认识！” 包青林年龄最大，资历最老，是边湖商界的大哥，连仇总都要敬他三分。 他笑道：“我们都是熟人，老朋友了，晏省长你还有站岗任务，忙你的去，别在这儿陪着了。” 包青林已经在去年秋天卸任富铜集团总裁职务，专任董事长。原边湖重工总裁老叶接任他的总裁职务，常务副总裁汤志兴接替边湖重工总裁职务。 包青林境界很高，虽然还挂着董事长的职务作为完全交班的过渡，但他已经不参加集团的日常经营会议，不插手日常经营管理事务，严格地按照公司章程的规定履行董事长职责。 象这次的酒会，要不是看在闻同的面子上，他是不会出席的。 云缈省委省政府和边湖市委市政府有感于他作出的巨大贡献和高洁的品行，特地向中央建议选举他为中央委员。 第1166章 诚意招商 中央异常看重包青林在激烈的国际矿产资源竞夺中，为国家矿产资源安全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同意了云缈省和边湖市的建议。 身为中央委员，他的政治地位就和晏敏敦一样了，还超过了不是中央委员的仇总，所以他和晏敏敦说话就比较随便一些。 仇总也道：“就是，你忙你的去，我们一起随便聊聊！” 晏敏敦哈哈笑着，客套了几句又回了大门口。 大佬的特征之一就是走到哪里都是中心，很自然地，众人向厉坚、包青林、仇总、由应刚等人身边聚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展开热烈的交流，尤其厉坚更是大家的偶像。 没多大一会儿，新加坡财团董事局李主席也到了，再次引发大家的热情。 随之不久，数十位国内特大型企业和部分境外跨国企业的高管相继莅临，把休息室的气氛推到了最高潮。 作为蜃影省本土企业家的主要代表之一，蜃影矿业集团董事长关成凤没有理由置身局外，自始至终以主人身份在休息室招呼各位来宾，表现得热情而不张扬。 众人都是消息灵通人士，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蜃影矿业集团和逮氏的关系，见关成凤稳稳当当地在蜃影省官方高调举办的酒会上活跃，他们心里颇为诧异，暗忖老关厉害。 七点整，所有受邀的客人全部到来，即使本人因临时有事确实脱不开身的，也派出了企业的高管代替。 闻同先致辞，在说了一些热情洋溢的场面话后，他跟着指了指各地市的书记和市长们，说道：“今天把各位朋友请来，唱大戏的是他们，我就不多浪费时间了！” 等掌声停下，主持酒会的邹长昆随即道：“请省委副书记、代理省长晏敏敦先生讲话！” 闻同的致辞都不到两分钟，晏敏敦自然不可能超过他，只很简单地讲了一分多钟就结束了。 接下来原昌武代表蜃影省政府把全省的整体情况做了介绍，用时二十五分钟，效率很高。 他宣布，省政府将分批组织省直及地市县区官员赴边湖考察学习，并批量输出干部挂职。第一批考察团由他亲自带队，为期一周，第二批由雷耕松带队，同样为期一周。 这个意思很明显，传递的信号就是蜃影省将全面学习边湖和云缈省，积极开展市场经济秩序整顿。 随之是雷耕松亲自登台介绍花城市的情况，同样用时二十五分钟。雷耕松对着超大屏幕ppt投影，突出讲了花城新区，这是花城市的明珠，也是蜃影省的明珠。 两人讲的全都是干巴巴的文字和数据式“纯精料”，着重于土地、交通、劳动力、地方政策法规、经济发展现状几个方面，没有任何华丽但虚空的修饰性词汇。 习惯于放“高射炮”和唱“赞美诗”的企业领导人们还颇有些不适应，不过来自边湖的厉坚、包青林、由应刚、万有芳、汤志兴等人不一样，对这些已习以为常。 七点三十四分，邹长昆笑着宣布道：“我们给这次酒会定义了几个关键词，‘开放’‘宽泛’‘快乐’，欢迎各位贵宾即时即地发言！” 见一时没有人响应，谢董事长从负责她这一席的小马手中接过无线麦克，站起身先简单地自我介绍了几句，随后说道：“我注意到，今天莅临的全部是实业公司，被触动了一点想法。一直以来我有一个困惑，尤其是近些年，从公司辞职的中高层管理人员不少，多数搞投资去了，而且还都不错，不知道各位是不是也遇到这样的情况？” 她的话迅速引起大家的共鸣。一位大型机械制造企业的负责人颇为激动地道：“现在的年轻人投机心理太严重，不肯踏踏实实地埋头搞实业，都梦想一夜致富！” 大家热烈地讨论了一阵，谢董事长举着麦克高声问厉坚道：“厉总您好，请问真道电气怎么样？” 厉坚要过麦克，苦着脸回答道：“高层基本稳定，中层也是一样，没有耐心，很让人忧虑！” 众人哄堂大笑。有人笑道：“连真道电气都这样，看来不是待遇和事业平台的问题，是职业经理人价值取向出了问题——新的社会问题！” 众人非常积极，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十分热烈。 半个小时后，新加坡一位实业家站起来，对闻同、晏敏敦道：“尊敬的闻书记、晏省长、雷书记、原副省长，还有其他各位领导，我谈一个问题，请恕我直言。三年前我来国内投资了一间工厂，考察的时候地方十分热情，从上到下没有不重视的，结果项目落地投入运营之后，情况变了，搞得我们疲惫不堪，非常地累！具体细节我不多说，各位应该都深有体会，套用一句话讲，‘进去前是爷，进去后是孙子’！” 这颗“炮弹”引起的反响更热烈，不过官员们并没有介意。 晏敏敦站起身，诚恳地解释道：“刚才原副省长谈到了，省政府分批组织省直和地市县区领导干部去边湖考察学习，派出干部到边湖挂职，就是希望学习先进，改进自身。不过，坦率地说，问题日积月累，涉及面广而且太深，需要一定的时间。我在这里表个态，我们蜃影省各级党政机关将切切实实转变作风，自现在开始，半年小变，一年中变，两年大变！” 酒会只是开始，接下来省政府和各地市政府将分批邀请企业领导人赴蜃影省考察，持续跟进他们的投资项目。 尽管酒会很大程度上是联谊性质，但现场还是出现了小小的热潮，二十多家企业签订了总金额约六十亿元的投资意向协议，其中过半是南方省内迁的劳动密集型企业。这二十多项意向投资，近半选择了落户花城新区。 酒会结束回到酒店，关成凤把滞留国外刚刚归来的儿子关润东叫进房间，动情地道：“儿子，我已经联系了调查组，再空一个小时就过去自首，不会再回家了！” 第1167章 父母心 关润东呆了一呆，突然双膝跪地，抱住他的腿哭道：“爸，让儿子去吧，是儿子不懂事，惹下的祸事……” 关成凤抚摸着他的头发，慈祥地笑道：“你不要难过，不是你惹的祸，是我们蜃影矿业集团的原罪，是爸爸在替历史还债！” “不，是儿子不孝，不知道天高地厚，和逮因利走得太近了！父有难，子身受，儿子一定要去，一定是儿子去！”关润东泣不成声，抱住关成凤的腿不放，好像害怕他一去不返一样。 “傻孩子，别哭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几年不就出来了嘛！你和逮因利之间的一些事，已经揭过去了，不会再有问题！” 关润东泪眼朦胧地问道：“省里——他……表态了？” 关成凤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昨天晚上我向他汇报过了，他有了明确的态度，他表了态，事情就等于定盘了！儿子，这是我们蜃影矿业集团的一个劫，是我们关家的劫，迟早会来的，现在来未尝不是好事，拖到将来反而不好，没准有一天会彻底毁灭公司和我们关家！所以，你不要恨他！” 他神情忽地一变，极其严肃地嘱咐道：“爸爸进去后，你从此要成熟起来，全面掌好集团的舵。还有，第一你不要为爸爸活动，让爸爸接受法律的制裁，领受该得的刑，一天不少地服完。第二，要积极配合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的各项工作，摆脱过去，赚放心钱。第三，钱财说到底是身外之物，要多关心社会公益事业。” ※※※※※※ 收下几个在隔壁饭店吃饭的客人的烟钱，老文看了看腕上十几年前结婚的时候买的老式机械表，对正蹲在货架前忙忙碌碌理货的老婆道：“快到四点了，你看着柜台，我接孩子去了。” 他老婆站起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叫道：“不用去了，今天有人送的！” 老文已经走到了店门外，闻听站住脚，回身诧异地问道：“怎么有人送？” 他老婆神秘地一笑，向老文招了招手，等他到了跟前才小声地说道：“闺女的那个男同学，他妈妈今天要来玩，顺便帮我们把闺女接回来，早上我送闺女上学她和我说好了的！” 老文是个极老实本分的人，埋怨道：“你是说闻思远？那……你该早说的，总得准备准备，收拾一下，多买点东西！” 他老婆伸指头点了他一下，嗔怪道：“你没看见我在收拾？东西么，我早买好了，就是几样好的水果，还有进口巧克力和糖果，其他的你当人家稀罕？” 老文咕哝道：“稀不稀罕，我们买了也是个心意，不能让闺女没脸面是吧？” “好了好了，你不用管，我心里有数的，就从店里拿几样充充数好了！” 老文很奇怪地问道：“去年帮忙把住这个店，请她吃饭她都不肯来，这回平白无故的，怎么想到要来玩？” 他老婆兴奋地道：“她是来征求你的意见，说可以让闺女进蜃中，还不用花一分钱“捐资助学款”，问你同意不同意？” 蜃中就是蜃影中学，全省最好的中学，在国内也是屈指可数的。要论考试的话，老文的闺女文心玉完全有实力考上，不过小升初不统考。 听说闺女能上蜃中，还不用花一分“冤枉钱”，老文高兴坏了，连连道：“同意同意，当然同意，我能不同意吗？” “早上我就答应了的，人家当然知道你同意，上门来说就是个礼数！”她瞟了一眼店门口，见没有其他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是那孩子跟他妈妈说的，让他妈妈帮着办！他和闺女约好了的，一起上初中、高中，一起上大学，读硕士博士！你老实一辈子，生了个好闺女，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呵呵……” 老文外表极为出众，但出身寒微，自己又没有什么能耐，所以娶的老婆除了白胖水嫩外姿色平庸得很。 不过闺女文心玉天生丽质，不但外表神奇地集中了两口子的优点，还异常地聪明，性格也特别好。 老文看着老婆兴奋得发红的脸孔，默然半晌叹道：“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那么一点大的孩子，什么也不懂，万一日后人家看不上闺女，你说让她怎么办？心里得有多难过！” 他老婆气恼地戳了他一指头，小声骂道：“你这块石头，放个屁也怕砸着脚后跟，哪里有那么多担心的？他们这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什么不好的？就是长大了真到不了一起，还能让闺女吃什么亏不成？人家是什么家庭？能干什么缺德事？你没见过那孩子的妈妈，很好的人，没有架子，说话和声和气的，不坏！那孩子随他妈妈，性格好，特别聪明，学习成绩比闺女还强，人又长得高大帅气，多少人家做梦都想把闺女许给他呢！你倒好，瞻前顾后，担心这担心哪，莫名其妙！” 她再次瞟了一眼店门口，确认没人后伸手捅了捅老文，低声说道：“哎，我跟你说，人家都在传那孩子的爸爸了不得，以后是要当这个的！” 她不住地摇晃大拇指，接着道：“我上午给闺女算过命了，大贵！” 两口子正絮絮叨叨说着的时候，一辆宝马760li无声无息地停到店前路边。 老文的老婆面朝门口，抬头看到停到店门口街边的车，迟疑了一下忽然道：“来了、来了，就是这个车，快出去，快出去接……” 兰蕙芷坐在副驾驶座上，后座是感感、恩恩和文心玉。车停下贴身女保镖迅速过来打开车门，兰蕙芷钻出车，老文两口子已经急步到了跟前。 老文的老婆异常地热情，笑着抢先打招呼：“兰教授，快进屋坐！” 兰蕙芷笑着应道：“打扰你们了。” 老文的老婆嘴上很是来得，说道：“哪里哟，是我们给你添了天大的麻烦，应该上门感谢你的，倒还要你来，我们都难为情死了！” 第1168章 可疑货车 老文的老婆转身剜了老文一眼，提醒道：“还不去给孩子拿书包啊？” 另一名女保镖已经打开了后座的门，恩恩先下车，接着是文心玉和感感。恩恩脸有点红，神情忸怩，对老文两口子道：“叔叔阿姨好！” 老文从闺女文心玉手上接过书包，憨厚地应道：“哎，你也好！” 感感和恩恩的书包放在了后备箱，是空手下的车。老文的老婆很不满意丈夫木讷的表现，她怎么看恩恩怎么满意，好像已经把他当成了没过门的女婿，眉花眼笑地道：“恩恩，阿姨给你买了好吃的，快和玉儿进屋！感感，你也来了，哎哟，衣服真好看，人更好看，比花儿还漂亮！” 感感喊了一声“叔叔阿姨好”之后，不再理会老文两口子，自顾自地东张西望，不紧不慢跟在文心玉和恩恩后面向店里走去。 两名女保镖从后备箱里抱出两大箱水果，一箱是鲜草莓，一箱是沙糖桔。这箱草莓可不是市面上能买得到的，而是省农科院专供省领导的纯绿色食品，个大，品质高，口感香甜，几米外闻着就有一股浓郁的果香。 沙糖桔同样由省农院专供，市面上根本见不着。 文心玉比恩恩矮半个头，脸红红地走在前面带路，快进店时她细声细声地对紧跟在身后的恩恩道：“这是我家开的店，平时不住这里的，住的地方离这里也没多远，只有两站路，走路过去十几分钟。” 恩恩看了看周围，问道：“你平时都是一个人走回家的吗？” 文心玉已经进了店，答道：“不的，我放学来店里做作业，然后和妈妈一起回家，爸爸留下来看店，半夜里才能关门歇业。” 恩恩站在店门前的台阶上，望着文心玉指的方向，说道：“你住的地方好像离蜃中很远，以后会不会不方便？” 文心玉说道：“我都这么大了，到初中还不能自己上学吗？坐公交就行了！” 恩恩上学都是车接车送，兰蕙芷不放心他和感感的安全，还让杨铮、刘和平、王耀光一起接送，兼职做他们的保镖。 听文心玉这么说，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皮，脸上更红了。文心玉瞟了他一眼，眼睛里蓄满了笑意，细声道：“进来坐呀！” 感感见杂货店里条件简陋，地方狭小，就不想跟着进去，双手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地站在店外，眼睛胡乱地四处张望。 兰蕙芷一面和老文的老婆客套着，一面趁人不注意瞪了感感一眼。感感可不敢惹妈妈，暗自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跟在妈妈后面走进店里。 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停在宝马后方四五米处，杨铮、刘和平、王耀光坐在车内，隔着贴膜的车窗玻璃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王耀光坐在驾驶座后面的座位上，侧着头注意左侧车外的情况，嘴里天南海北地一通胡侃。 杨铮、刘和平性格都比较沉稳，不太爱说话，基本不接他的话，听到有趣的地方才发笑。 他正说得带劲的时候，忽然停住嘴，随即小声道：“不对，这辆货车刚才在校门口见过！” 一辆轻型厢式货车从后方驶过来，厢体喷着黄漆，很普通的市内配货车。刘和平坐在驾驶座上，瞄了一眼后视镜，也说道：“不错，刚才见过！” 他说话的时候，杨铮已经取出手机，迅速给兰蕙芷的贴身女保镖首领小黄发了条短信。 兰蕙芷通过寿涵清帮忙，精心挑选了四个退役女特种兵当自己的贴身保镖兼司机，小黄是四人中的首领。 杨铮和刘和平、王耀光等在外面，她们四个里两个跟随兰蕙芷进了店里，另两个随意地站在店门口。 店外的这两个女保镖提着手包，神态悠闲，和普通市民毫无二致，连老文和他老婆都毫无察觉。 货车驶过帕萨特，接着驶过前边的宝马，又朝前开了十多米远，忽然靠边停了下来。 半分钟后，驾驶室的门被打开，跳下来一个瘦小的年轻人。年轻人径直走进杂货店，敲了敲柜台说道：“老板，我们是食品公司，产品正在免费试销，你们要不要？” 店里有贵客，老文觉得这个时候谈生意不好，刚要开口拒绝，他老婆抢先问道：“什么货？” “我们是香港大企业投资的，专业生产西式面点，蛋糕、面包、饼干、混酥、清酥、泡芙、冷冻甜食，种类齐全！” 免费试销不要白不要，老文的老婆马上道：“要、要，每种都要！” 年轻人道：“行，那品种给你上齐了，每种量都上足。你这个店小是小，位置好，面点肯定销得快。” 等年轻人离开，小黄不动声色地往门口方向移了两步，恰好把兰蕙芷、感感和恩恩护住。 几分钟后，瘦个子年轻人领着四个青年人走过来，每个人手上各抱着一口包装纸箱。 进店后，年轻人瞅了瞅柜台后面的货架，对老文的老婆道：“东西真不轻，放哪里？我们直接送进去，就不要换手了。” 老文的老婆打量了一下店内的空间，指了指靠里位置的货架下方道：“放那儿吧，回头我们自己理出来。” 年轻人见店内人多，回头对四个同伴道：“里面人多，你们两个跟我进去，你们两个留在外面，递给我们就行。” 他又转回头来，往前走了两步，堆起笑脸对小黄道：“麻烦让个路，谢谢了！” 小黄淡淡地道：“就放这儿吧，我来搬。” 年轻人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你是顾客吧？不能麻烦你，老板娘让我们搬进去，我得听老板娘的，她是我们的客户。” 小黄俏脸含煞，冷声道：“就放这儿！” 兰蕙芷以为小黄摆谱，正要说她，老文的老婆抢先对年轻人说道：“那就放门口吧，等一会儿我们自己搬。” 她不知道门外的那两名女青年和兰蕙芷有关，但小马刚才给兰蕙芷开车，又和小黄一起跟着兰蕙芷进了店里，她猜测她们是保姆，所以没敢得罪小黄。 第1169章 亡命之徒 年轻人没有再坚持，退后两步回头对身后的四个同伴打了个眼色，说道：“放柜台脚下吧，别堆在门口挡路……” 他的四个同伴马上走到柜台前，弯腰往地上放纸箱子。纸箱子刚一落地，五个人迅速用手撕开封箱胶带，从箱中抽出明晃晃的大砍刀。 年轻人动作最快，立起身抄起大砍刀挥向小黄的手臂，嘴里暴喝道：“小骚x，闪开……” 小黄一缩身躲开大砍刀，跟着跨前一步，左手扶住柜台一角，借势一个拧身，飞起右脚踢向年轻人的脑袋。年轻人用力太大收势不及，被这漂亮的一脚踢在脸颊上，登时委顿在地。 小黄穿的是半高根镶金属尖头皮鞋，这一脚正正地踢在年轻人的腮帮子上，传出一声瘆人的脆响，生生把年轻人的下巴骨踢碎了。 小马反应也不慢，像变戏法一样从手包里抽出一支沉甸甸的飞刀，一甩手掷向年轻人的同伴，准确地命中那个人右肩锁骨下方的骨缝，扎进去有五六厘米深。 另外三个连腰都没直起来，一个被小黄快逾闪电的第二脚踢得晕了过去，剩下两个被店外的两名女保镖从后面用飞刀命中后腰。 这一幕也就持续十多秒钟，还没等店内的人反应过来已经结束了。 老文的老婆先是发呆，待看到年轻人的大砍刀快砍到小黄的手臂时，她才惊醒过来，吓得一声尖叫，几乎晕过去。 感感也被吓得够呛，不过她反应很快，见五个凶手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放倒，兴奋得不行，蹿过来搂住小黄的手臂道：“黄阿姨，你真棒吔，太酷了，‘刷’‘刷’两脚就废了两个！哎，你教我，好不好嘛？！” 小黄挣开她的手，笑了笑道：“外面还会有坏人，你快和妈妈、弟弟往里躲，这个地方太危险了！” 听到店里传来呼喝声，躲在货车厢中的八个男青年一个接一个地抢出来，手拿同样的大砍刀冲向杂货店。 刚刚发生在杂货店柜台前的一幕已经惊动了街边行人，大家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没命地飞脚跑开，唯恐成为刀下冤死鬼。他们全都跑开了，杂货店前变得空空荡荡，倒便于双方动手。 杨铮向已经坐到副驾驶座上的刘和平和下车半蹲在车门外的王耀光打了个眼色，随即放下车窗，架起已经上弦的强弩对准冲在最前头的男青年的前方，“嗖”地一声射出一支弩箭。 等男青年跑到位时，弩箭刚好到达，“扑”地一声闷响钻进他大腿。男青年又往前冲了两步，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杂货店前。 三个人二十多年的生死兄弟，从初中同班开始一直就没有分开过，相互之间熟得不能再熟，一个眼神就能明了彼此的心意。 和杨铮一样，刘和平也放下车窗，一箭射倒跑在第二位的男青年。 王耀光原来坐在驾驶座后面，不便于行动，所以他提前下车半蹲在车门外。得到了杨铮的命令，他立即直起腰，同样箭无虚发。 感感被小马强抱到杂货店最里头。听到店外行人大呼小叫，她实在憋不住，踩到椅子上躲在货架后面，踮起脚尖往店外看。她这个位置刚好远远地斜对着店门口，把店外的情形全收在眼里。 看到举着大砍刀冲来的男青年接二连三地被弩箭和店外两名女保镖的飞刀放倒在地，她激动得大喊大叫，使劲拍打着货架上的方便面，嚷道：“杨叔叔加油，刘叔叔加油，王叔叔加油，阿姨加油……” 王耀光站在帕萨特外侧，远远对着感感，见感感毫无惧色，他百忙中冲感感做了个鬼脸。 感感更加来劲，大叫道：“王叔叔加油，再射一个，再射一个……” 八个凶悍的男青年已经全部被放倒在地，王耀光见跑在最前头的那个手掌撑地正努力想爬起来，立即手一松，一箭射向他手背。 弩箭准确地射中那个人手背的正中央，穿掌而过，箭头直插入人行道上水泥砖的砖缝里，活活把他的手掌给钉在了地上。 感感高举双手，大喊道：“耶——王叔叔太棒了……” 这个时候接到杨铮报警电话的警察赶来了，十几辆警车，三十多个人。带队的警官下车后，一边跑向萨帕特，一边安排部下对现场实行严格的管制，要求远远地把街道两头封锁住，隔开一切闲杂人等。 待跑到杨铮的帕萨特前，他弯下腰满面惶恐地低声问道：“杨先生，人没有事吧？” 杨铮脸黑得像锅底，摇摇头说道：“没事，请控制好现场，不要让人接近，另外请帮忙糊住车牌，要完全遮住！” 小黄已经从杂货店里出来，把宝马开到了店前台阶下，打开车门让兰惠芷和感感、恩恩上车，随即迅速驶离。 现场一片狼籍，实在不宜让孩子多看，兰蕙芷把文心玉也捎上了，先送她回自己家。 杨铮和小马留下协助警方取证，刘和平、王耀光和另两位女保镖分别开着两辆帕萨特同时离开，一前一后夹护着宝马。 在宝马和帕萨特驶离现场前，警察已经把车牌用不透明胶带封上了，目的是防备有好奇的行人拍照。 等警察初步清理过现场、录完口供，杨铮当着老文一家人的面对带队的警官道：“在风险完全过去之前，请安排好警力重点巡查这一片区域，还有他们住的地方，务必保证他们一家人的安全。” 警官不明所以，但知道杨铮是代表谁提要求，极为严肃地承诺道：“请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杨铮又对惊魂未定的老文一家道：“文师傅，今天的事情很特殊，请你们必须做到守口如瓶，不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尤其是记者，当然配合警察调查例外。” 老文哪见过这个，心里满腹狐疑，又不敢问，杨铮说什么就是什么，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晓得，我晓得，不会说的，不会说的……” 第1170章 市委书记忧惧 等警察和杨铮都走了，老文对老婆说道：“关门吧，今天生意做不下去了，最近几天都没法营业，肯定都是人来问！” 他老婆瞅了一眼柜台前一摊摊的血迹，就觉得一阵阵地头晕，慌手慌脚地道：“快、快、快，你关门，把血洗了，我看着就头晕，想吐！” 夫妻俩提来水，用抹布把地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不见一丝血痕，闻不到一点血腥味才作罢。 忙完了一切，两口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你看我，我看你，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老文先开了口，叹气道：“我们就是个平头老百姓家庭，你非要想着攀龙附凤，谁晓得日后还会有什么祸事呢，唉……” 他老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叫道：“你胡说，跟这个有关系吗？我问你，今天要是我们遇上这个事，被杀上一百刀、一千刀也没人救吧？你请得起保镖吗？警察会保护你安全吗？要是我们，碰到一点冤枉你找谁告去？谁理你？” 她冷笑一声，质问道：“去年隔壁饭店想盘我们的店，出高价给房东，差点断了我们的生计，这么一点点小事，你怎么就束手无策呢？是谁一句话就保住了你饭碗的？是谁给你闺女办的升学？……” 老文被训得垂头丧气，耷拉着脸一声不吭。 他老婆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不忍，自己给自己消了消气，重又坐下来说道：“闺女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就不疼她？你不要担心这个担心哪个，凡事走一步看一步，真要不行我们也不勉强，再说也是勉强不来的。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让闺女吃亏，不让她受委屈就是了！” 见老文脸色和缓下来，她挪了挪椅子，凑近去搂住他亲了一口，又很高兴地道：“哎，你也看到了那孩子和他妈妈，真的很不错吧？是不是？” 老文点了点头，说道：“孩子确实本分正派，生在那样的高干家庭，真是难得！他妈妈也好，不象别的官太太！你说我们原来的厂子，厂长才多大的官呀，他老婆眼珠子就长到脑壳顶上去了，谁也不看在眼里！当年让我们下岗，去给她送礼求情，送三千块红包，人家看不上，给扔出了门口，你还记得吧？” 一想到这个屈辱，老文突然激动起来，脸涨得通红。 老文老婆愤恨地说：“记得，当然记得，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事！哼，等以后闺女结了这门亲，我们还怕谁？她就是跪到我脚下，我也不看她一眼的！” 案情并不复杂，这些凶手都是“五兄弟”中老大金哥的手下，其中领头的年轻人是他的死党。在得知金哥被捕后，这群人头脑发昏，想出绑架兰蕙芷和感感、恩恩以要挟闻同释放金哥的办法来！ 警方稍一审讯，他们中有几个人就吃不住劲全部招供了。 雷耕松正在市委主持一个会议，收到紧急汇报后立即提前离席，回到办公室对着来汇报的市公安局长破口大骂。 也难怪他暴跳如雷，今天上午省委政法委才召开会议，把由公安部直接介入协调安排的缉捕“五兄弟”的行动通报给各位省领导，今天下午大白天的就在省领导的眼皮底下发生如此耸人听闻的大规模暴力事件，而且还是蓄谋袭击绑架省委书记的家属，这让他这位花城最高负责人如何自处？如何向省里、向中央、向外界解释？ 不夸张地讲，如果有人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他的地位都要受到威胁！当然他这次还不至于被急欲上位者取而代之，但堤坝被打开一道缺口，没准哪一天就会突然崩裂。 更让雷耕松忧惧的是，“五兄弟”和逮德表、逮因利父子有扯不清的关系，而他和逮德表可是同属“蜃西板块”的，此事就很容易让人瑕想，给他带来误会。 他没有过多犹豫，把公安局长打发走后，立即拿起电话拨给周先昊，要求道：“周副主任，我需要向闻书记汇报工作！” 闻同当然不会误会是他在其中发挥某种作用，但能理解他的想法，同意了他的汇报要求。 在下楼去省委之前，雷耕松给夫人打电话，要她立即去看兰蕙芷。下楼到了车上，他想了想又给市公安局长打电话，命令道：“你安排足够的警力，到学校附近巡逻，再安派特警护送两个孩子上学放学，一直到‘五兄弟’抓捕行动完全结束为止。注意，特警着便装，不要穿警服开警车！” 挂掉电话坐在车里，他看着车外人流稠密的街道，心里一阵阵地后怕。如果兰蕙芷没有保镖，或者保镖人手不够，她和两个孩子被凶徒劫为人质，自己这个花城市委书记会不会被急欲上位者借机取而代之？ 坐到闻同面前，雷耕松先自我检讨，说道：“闻书记，我向省委检讨，我的工作和市委市政府的工作存在严重过失，在省委政法委已经通报缉捕行动的情况下，仍然没有予以重视，给了穷凶极恶的歹徒可趁之机！” 从天都参加全国人代会议回省后，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消化招商酒会的成果上，部署相关人员密切跟踪各家企业的投资项目，期冀打一场漂漂亮亮的招商引资大仗，确实对这个问题没有给予足够重视。但这不能作为理由，他也就干脆不做任何解释。 花城市固然有责任，但省公安厅也有考虑不周、协调安排不力之处，再说缉捕行动前期本身就要求全面保密，而且为保密考虑行动的重点放在了省外，并没有在省内发动，出现疏漏确实在所难免。 闻同完全理解，并没有计较，点点头道：“这也说明，黑恶势力已经根深蒂固！‘五兄弟’帮会的形成，有其复杂的历史背景和社会原因，累年来给社会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不连根拔除不行！花城是全省中心城市，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做好各项防护工作，谨防他们铤而走险，进行报复性破坏！” 第1171章 交心 雷耕松激愤地道：“这次的教训太深刻了，给了我们很大的刺激！我已经做出了初步安排，接下来还将进行周密部署，一个小时后召开全市防控工作会议，专题研究这个事！我建议，干脆提前启动省内的行动，一网打尽，连根拔除，寸草不留！” 他这么说，实际上就是表态，一是表明他与“五兄弟”完全无涉，二是表明他和逮德表彻底划清界线。 闻同明了他的心意，直截了当地说道：“中央和省委省政府对你是完全信任的，尽管放开手脚去工作，不要有什么思想顾虑！提前启动省内行动……也快了，擒贼先擒王，潜逃的首脑和骨干已经抓得差不多了，这些小喽罗们，只要有问题一个也别想逃出天罗地网！” 中央将井思酎由常务副省长调整为仅次于省委书记和代理省长的省委专职副书记，让雷耕松继续留任花城市委书记，已经表明了态度。 闻同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倒出乎雷耕松的意料，他索性也敞开胸怀，诚恳地说道：“感谢您的信任、支持和鼓励，这给了我强烈的自信！” 雷耕松才五十出头，事业上还有很大的空间，闻同很看好他。 他笑了笑，忽然站起身，缓步走到宽大的窗户前。 他是在办公室东南角会客的沙发上见雷耕松的，这里距离南墙的大窗户很近。雷耕松见他站起身，也跟着站起来，尾随在他身后。 天已近晚，远近的街上行人匆匆，车流密集。闻同无言地眺望着这座庞大的城市，良久说道：“老雷，你是花城的父母官，心思在花城这座伟大的城市上，我是完全理解的。” 雷耕松心里一阵诧异，不知道闻同怎么突然说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来，也就没有急于接话，静待闻同的下文。 闻同稍稍停顿片刻，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雷耕松微笑道：“不过，你总不会停留在花城吧？把眼光往更远更大范围看，你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或许会对你的未来更有利！” 雷耕松隐隐觉得不妥，一时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好含含糊糊地道：“有你支持和帮助，我有信心把工作做得更好，也愿意承担更多的责任！” 闻同没有再铺垫，交出了底，说道：“城乡之间、地区之间发展的不平衡，已经构成全国普遍性矛盾，而且在日渐地加剧。这个情况，在省内犹为明显！在发展过程中如何逐步缩小城乡之间、地区之间的差距，做到全省协同发展，全面缓和社会矛盾，是一个重大政治课题，也应该是本届省委省政府的执政目标。我认为，在这个方面花城市应该承担重任，发挥出中流砥柱的作用！具体地讲，着眼于全省，花城市不应局限于简单的城市建设，而更应该着力于经济中心、文化中心的建设，拉动全省整体向前。更具体地讲，花城到底有没有必要申办国运会？是不是应该把举办国运会的巨额资金拿到全省来统筹使用，而不是竭尽全省之力来撑一个花城举办国运会？” 举办国运会是雷耕松心心念念的事，尽管早就知道闻同对此并不热心，但骤然之下他还是无法接受。 他控制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申办国运会，是省内不少人的愿望，也是彰显花城这座古老而伟大的城市的机会，省里、市里方方面面已经准备了几年，我还是倾向于举办！” 闻同不苛求他立即接受自己的意见，也没有介意他的抵触，说道：“我再把想法讲透一些，你自己来判断。我刚才提到了，在全省缩小城乡差距、地区差距的发展进程中，花城应该承担经济中心、文化中心的辐射拉动作用，也就是希望花城努力发展经济和文化教育卫生事业，而不是搞出一个花团锦簇但对全省经济社会发展的辐射拉动功能有限的城市。在发展经济方面，我希望是实实在在的工业和现代化服务业，而不是单纯搞房地产。花城无论工业还是服务业，都有深厚的基础，只要思路调整过来，达成这样的目标并不遥远，这个方面你的认识应该比我更深，也更直接。” 如果把花城申办国运会和配套基础设施建设的巨量资金腾给全省统筹使用，花城依然以花城新区为依托，全面学习边湖的先进模式和经验，努力让工业、服务业和文化教育卫生事业兴旺发达，让花城在全省的发展中发挥出更大更强的辐射拉动作用，——简单地说就是把花城的发展融入到全省的发展中，让花城“真正地”地带动全省一起发展，达到全省协同平衡发展的目的，——从政治上来讲，对雷耕松个人显然有意义得多。 雷耕松基本明白了闻同的意图，但头脑中还不是特别地清晰，还需要时间来反复分析判断。 他默然思索半晌，说道：“闻书记，我回去认真考虑，尽快再来向你汇报！” 他已经明白了，既然闻同正式向他提出这一点，就表明闻同下定了决心，他已经没得选择，他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贯彻闻同的想法，在闻同重新排出的这场大戏中争取不被边缘化，发挥出应该发挥的作用，为个人政治事业争取更广阔的前景。 事发当时兰蕙芷开始并不知道杂货店外还有八个凶徒，以为只有店里的那五个，所以并没有太过恐慌害怕，还算镇静。等回到家回想起那短暂的惊魂时刻，她才一阵阵地后怕。 如果今天不是她碰巧去文家的杂货店，四个贴身女保镖随行，仅仅杨铮、刘和平、王耀光三个人仓促之下能不能应付得了那十二个凶犯？ 她想像着两个孩子被凶徒劫走，遭受非人折磨甚至性命都面临不测的情景，恐惧得浑身发抖。 她担心闻妈妈知道后受不了，还没敢告诉她，也向两个孩子下了封口令。 第1172章 误会 晚上闻同回到家里，兰蕙芷没有理会他，始终不和他说一句话。 睡觉的时候，她让两个孩子睡到平时自己和闻同住的主卧室，她和感感睡大床，让恩恩支一张小床睡在旁边。她觉得只有这样陪在他们身边，心里才会蹋实一些。 闻同知道她心里有气，没敢劝阻她，乖乖地也支了一张床，和恩恩并床睡到一起。 夫妻俩情深意笃，除了谈恋爱之前因为误会闹过一场大别扭，这还是她第一次给丈夫脸色看。 这一夜一家人除了恩恩睡得香外，其他三个都没睡踏实，感感几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别看白天她激动兴奋得不行，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害怕了。 兰蕙芷同样被折磨得睡不安稳，眼睛就没有真正合上过，一听到窗外有汽车响就神经紧张。 闻同见她睡不好，自己也不放心睡，干脆垫了几个枕头在床头靠坐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送过感感和恩恩上学回来，兰蕙芷还是不理闻同，不和他说话，冷脸相待。 吃早餐的时候，闻妈妈终于忍不住了，瞪着闻同道：“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惹芷儿这样伤心生气？” 她昨天晚上就看出不对劲来，忍着没有说，经过了一个晚上见兰蕙芷还是闷头不高兴，终于忍不住了。 儿媳妇脾气极好，嫁进家门十几年除了偶尔严辞管教两个孩子，还从来没有对其他人作色过。 这次闹气持续这么长时间，看来事情不小，把她伤得很深，惹急了她。她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这么让儿媳妇伤心，最后想到闻同和李易秋的关系上去了。 儿子和李易秋始终保持着关系，她心里清楚，因为儿媳妇容忍，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问。 现在儿媳妇发脾气了，她琢磨着可能是儿子做得过分了，让儿媳妇忍无可忍，所以她不得不出面干涉。 闻妈妈不说还好，她一说，兰蕙芷心里的憋屈更藏不住了，眼圈一红淌下泪来。 闻同哪知道妈妈想到李易秋头上去了，接口解释道：“没什么事，她心里不舒服，慢慢就好了。”兰蕙芷怕闻妈妈担心，不让告诉她昨天下午的事，他自然不能说出来。 闻妈妈更确定自己的猜测，见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火了，筷子一放发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还说得出这样的话？” 老娘的反应这么激烈，闻同一阵错愕，停下筷子不敢再吃了，陪笑道：“妈，您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闻妈妈打断他道：“跟我说做什么？你还知道不对？知道不对就要改！” 闻同道：“好、好，我改，一定改！”他转向兰蕙芷，道歉道：“对不起，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还是兰蕙芷心思细密，听出了端倪，知道误会了。她从餐桌上抽出纸巾擦了擦眼泪反过来劝慰闻妈妈道：“妈，我没事，工作上不开心，不怪他的。” 闻妈妈听说和李易秋没关系，心里松了一口气，说道：“工作不开心哪？是不是受气了？还是太累人？要是太累人，就少上两个班，或者调到机关也行的。你这个专业，也是累人，一上手术台不完就下不来，还是调到机关吧，啊？” 拿到杏园寺医院胡院士的博士后证书后，兰蕙芷把工作关系调了出来，现在在蜃影大学附属医院心内科工作。 她并不是天分特别出众的人，但胜在刻苦，又先后得到云缈省医院的古大夫和杏园寺医院的胡院士两大权威手把手的悉心教导，所以医术已经很高明，是蜃影大学附属医院心内科的骨干医生之一，受气是不存在的。 见闻妈妈很关心地刨根问底，她一时间想不出好的理由来圆谎，只好就着闻妈妈的话道：“有点累，特别是做大手术，完了累得不行，话都不想说！” 闻妈妈是见过她长时间工作后的疲态的，很心疼地道：“调到机关吧，别给人看病了！” 她又转向闻同，指责道：“你就知道天天忙自己的事，不关心她！” 闻同只好继续沿着这个话题问兰蕙芷道：“调卫生厅吧？” 经过闻妈妈这么一过问，兰蕙芷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她别有深意地横了闻同一眼，转向闻妈妈说道：“不调了，就这样吧，到机关专业就荒废了。” 来蜃影省后，闻同几乎天天都有安排，双休日不是工作就是参加地厅县处级干训班，已经一年多没有好好地陪伴家人。 想到这次兰蕙芷和两个孩子受了惊吓，有必要一家人出门旅游一次散散心，舒缓一下神经。 他对兰蕙芷说道：“这个双休日全家出去旅游一次，周五出发，周日下午回来，你选一个地方，好吧？” 闻妈妈有意给他们夫妻俩创造相处的空间，说道：“我不去，累人，你们带着孩子去吧。” 车刚开出省军区大院，闻同接到滕宗渊打来的电话。滕宗渊在电话中说，对比报报道了昨天下午发生的事，不但如此，还同时报道了前几天在天都的招商酒会。 这两篇报道的标题和正文内容不无诱导甚至恶意歪曲意味，前者标题为《花城街头惊奇一幕，宝马车主保镖飞刀弩箭射倒送货工》，后者标题为《“两会”后千名企业老板共举盛宴》。 《花城街头惊奇一幕，宝马车主保镖飞刀弩箭射倒送货工》标题与事实似是而非，很刺激公众的神经，充分利用了公众的敏感心理。 《“两会”后千名企业老板共举盛宴》这个标题虽然不那么刺眼，但正文内容很耐人寻味，给读者传递的意思是闻同利用“两会”精英云集之机，扩大个人在国内外商界的影响，搞个人包装、宣传。 听完滕宗渊大致的汇报，闻同微一沉吟，说道：“你和胡秘书长沟通，拿一个意见给我。” 中午的时候，滕宗渊和胡林来到闻同的办公室，向他汇报沟通结果。 第1173章 别有用心的报道 滕宗渊说道：“互联网上两篇报道被大范围转载，批评意见非常地多。我和秘书长都做了一些了解和分析，能够肯定存在人为推动因素，和去年的道安市南关闸开闸泄洪的报道异曲同工！” 闻同脑中浮现出人大会议第一天晚上在总理主持的座谈会上北汉省委古书记提问自己时的笑脸，非常地清晰，连当时他提问的话也一字不漏地记得。 他翻看着滕宗渊递上来的背景材料，问道：“怎么应对呢？” 滕宗渊看了胡林一眼，分析道：“两篇报道各有针对性，案件报道的标题似是而非，有蓄意误导社会舆论的嫌疑，主要针对公众。报道的篇幅不长，从标题到内容都是以一个‘不知内情’的旁观者目睹的方式来叙述，所以还不好追究报道失实的责任。关于酒会的报道含蓄得多，传达的意思隐晦，普通公众不见得领会得了，明显针对的是体制内受众。……” 分析完两篇报道的特点，滕宗渊接着道：“我们的公众普遍形成了思维定式，信坏不信好，而对于‘正面’和‘澄清’又普遍有着逆向判断的思维倾向，所以对于案件的报道，直接澄清并不是好的方式，反而会越澄清越澄清不了。” 案件涉及省委书记的家属，又提及刺眼的“宝马”，确实不宜把事实真相完全向社会公开披露。 本来省委书记因为打黑而造成家属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是值得肯定的事，不过在国内特殊的情况下却正好相反，真相公开后得到的可能不是赞扬而是怀疑和指责。 胡林说：“不过也不能不澄清真相，我们的意见是，反其道而行之，针对案件报道的澄清文章在内参上刊发，而针对酒会报道的澄清内容在公开媒体上刊发。适当的时候，案件报道的澄清文章再以‘内参转发’的形式，向公众澄清真相。” 内参面向内部，普通公众是没有条件接触到的。在普通公众心目中，内参的消息是可信的，如果选择适当的时机把澄清文章以“内参转发”的形式公开发表，公众一般就会相信了。 胡林最后说道：“我们的意见还有一点，暂且不动，让舆论充分释放出来，看看到底还有什么东西！” 下午两点，闻同主持召开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在会议上，省公安厅长何斌汇报了“五兄弟”缉捕行动的进展。 截止目前，“五兄弟”帮会联盟首脑及骨干分子二百多人绝大多数已落网成擒，仅有“老三”“老五”两名首脑及数名随从逃入东南亚国家。对于出逃的几名犯罪嫌疑人，公安部已发出引渡请求。 可以说，行动是大获成功的，不但抓获了绝大多数积年的重罪嫌犯，还在过程中取得大量罪证，缴获大量财物。另外，这次跨省大行动还一举端掉二十余个大大小小的贩毒组织，可谓意外收获。 材料中提到一个细节，一贩毒组织首脑麦良在带领特警剿捕其他贩毒组织时，不幸遭报复中弹，当场死亡。 这个细节毫不起眼，常委们绝大多数一眼而过，没有给予过多关注。但对于这位边湖山庄的前老板，闻同和胡林自然是敏感的，尤其是闻同，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多年来隐藏在心底的一桩忧虑终于彻底消除了。 会议研究后达成了四项决议，一是半小时后启动在省内的缉捕行动，按被捕首脑和骨干分子供出的名单抓捕“喽罗”，二是接管“五兄弟”留下的经营性产业、不动产等财产，三是明天上午行动结束后，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案情，四是查没的“五兄弟”的全部非法所得将主要用于设立救助基金，赔偿救助被“五兄弟”拐卖的妇女儿童和在蜃西矿冶企业就业患有职业疾病的外省籍工人，一小部分用于给参与此次行动的警察发放补助和奖励。 会议结束闻同一回到办公室，郜主任给他打来电话，问道：“今天对比报两篇关于你们的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闻同解释道：“关于招商酒会，是省政府副省长原昌武提出来的，由他主持落实，目的是利用‘两会’之机加强我省和国内外商界的关系，达到招商引资的目的。后续省政府和各地市会密切跟踪与会企业的投资项目，分批邀请他们来考察，和他们建立起联系，保持良好的关系。关于宝马车主保镖射倒送货工的报道，是省内帮会组织联盟‘五兄弟’意图劫持人质要挟，送货工是犯罪嫌疑人伪装，遭受威胁的是兰蕙芷和感感、恩恩。嫌犯现场全部被捕，将连同证据一并纳入‘五兄弟’案，由公安部指导进行处理。” 郜主任“啊”了一声，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安全保卫工作，可以视情况动用警力。” 通话结束，闻同立即打开网络，先后登上国内几家主要门户网站。网上的情形把他吓了一跳，对比报《花城街头惊奇一幕，宝马车主保镖飞刀弩箭射倒送货工》的报道被各网站放到头版新闻栏的头条，几家网站总浏览量二百多万，网民评论几十万条，清一色的批评辱骂。 他摇了摇头，一面感叹公众的神经如此脆弱不堪，一面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快就惊动了郜主任。 对于批评指责无论正确与否他都不介意，但部分网友恶毒辱骂宝马车主激怒了他。 浏览了十几页帖子，他再也无心看下去，正要打电话给宣传部长蒋弈论，蒋弈论先给他打来了：“闻书记，昨天下午的案件，网络上闹得很不象话，媒体采访电话不断地打到花城市相关部门。我的意见是，一请求上面出面做工作，全面撤掉不实报道，二要求对比报公开澄清事实，并且公开道歉，三由省委宣传部或者省公安厅出面召开新闻发布会，有限度地公布真相，由花城市委宣传部或者公安局出面也可以。” 第1174章 行动开始！ 闻同已经有了定计，回答道：“不必惊动上面，也没必要马上召开新闻发布会，更没必要让对比报公开澄清事实和公开道歉。网上的报道，不必理会，但各大网站审核不严，放任人身污辱、人身攻击的帖子出现，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稍停了停，缓和了一下语气，他接着道：“媒体的采访，不必急于作答，可以邀请他们参加明天上午的新闻发布会。还有，请你联系秘书长，把案件真相适度在内参上披露。” 挂断闻同的电话，蒋弈论一面拨给胡林一面不住地摇头，自言自语道：“思想跟不上趟啰！” 电话拨通，他直接问道：“秘书长，内参的稿件什么时候能给我们？” 闻同既然让他找胡林，这件事胡林肯定已经有了安排，只不过通过一下省委宣传部罢了。 胡林说道：“已经拟好了，马上送过去，请你斧正。” 蒋弈论道：“好，有问题再联系你。”他心道能有什么问题，我原封不动发出去就是了。 结束和胡林的通话，他把办公室主任叫进来，详细传达了闻同的指示，最后吩咐道：“直接给各大媒体和网站发函，对于人身侮辱、人身攻击的帖子，要求他们作出书面解释，并且必须在半小时内全部清理干净！可以明确告知他们，关于这一点，我们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利！啊对了，你马上安排一下，提前进行截屏，存留证据！” 各大网站接函后颇为疑惑，只说清理脏帖，没要求撤除报道，也没要求撤除言辞激烈的批评指责帖子，似乎不太对吧？难道删除脏帖只是一个说法，真实意图是暗示全面撤除报道和评论帖子？ 各大网站和各省的宣传主管部门都有过交道，纷纷打电话把这个疑问向蜃影省委宣传部办公室提出来。办公室明确答复，不干涉新闻报道自由权，但绝不能容忍任何形式的人身侮辱和人身攻击。 各大网站带着疑惑的心情，立即回函蜃影省委宣传部道歉，同时承诺在限定的时间内清理完毕脏帖。 省委常委会议结束后，何斌跟在李越踵身后从省委大院主楼顶层会议室出来，乘电梯下楼，然后绕过大院小花园走向东楼省委政法委办公楼。 经过小花园时，他看了一眼花园北侧，那里正在施工，蜃影万运豪峄投资集团开发的地产项目土建工程已经出了地面。 进到办公室坐下，李越踵丢给何斌一支烟，摇头道：“百密一疏，还是出了事，差点让兰教授和两个孩子遭受不测，教训太深刻了！” 何斌愧疚地道：“全是我的责任，考虑不周到，出现这么大的漏洞！” 李越踵道：“也不能说全是你的错，我们都有责任，总体方案上有疏漏，万幸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接下来的行动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再不能容许出现一丝一毫的失误！” 何斌点头道：“是的，绝不能再出现失误！” 两人又交流了几句，李越踵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离行动开始还有五分钟，他说道：“走吧，还有五分钟。”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临时指挥室。指挥室内气氛严肃，相关人员各就各位，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一位高级警官手握电话，连续“喂”了几声，最后一次测试指挥系统。李越踵、何斌坐到指挥席上，接过工作人员递上来的茶水，默默地喝着。 这次在省内针对“五兄弟”底层势力的行动是整个缉捕行动的尾声，也是“刨树根”行动。 大树已经连根倒下，土层深处还残留了许多根须，这些根须不全部拔出来，势必留下后患。 是次行动的主要目的地是蜃西三市，此外还有蜃北、蜃南部分县市以及省城花城，参与行动的警察来自于省内，但无一人是上述地区的，全部从蜃东地区抽调。 全体参与行动的警察已经各就各位，只待一声令下。 “五兄弟”名下的各处夜总会、酒店、洗浴城、劳务公司等经营性产业，并没有因为首脑和骨干分子不在而完全瘫痪，仍在营业状态。 离行动开始还有半分钟，一位高级警官走过来道：“李书记，何厅长，可以了。” 李越踵点点头，看着何斌。何斌面色冷肃地站起身，走过去接过指挥电话，待时间一到沉声下令道：“行动开始！” 下午四点，兰蕙芷从手术室出来，人累得几乎虚脱。本来她昨天下午遇险，今天上午请了假休息的，但因为上午医院突然接诊了一位病人，必须她来医院。 接到院长亲自打来的电话后，她二话没说，马上赶到医院。 院长本来只通知她过来现场指导一下，并没有要她亲自主刀。兰蕙芷在见到病人后，不放心，决定亲自主刀。 病人是一个八岁男童，手术从上午十一点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所有人连午饭都没吃。 兰蕙芷昨晚是几乎没有睡觉的，所以尤其地累。在两名护士搀扶下勉强走出手术室，她再也迈不开腿，不得不临时靠坐在手术室旁边房间的软椅上闭目休息。 一直在关注这台手术的院长接到电话后，匆匆地赶了过来。见兰蕙芷虚弱无力，脸色很不好，他立即吩咐道：“马上挂葡萄糖，把熬好的温粥端来，快、快！” 兰蕙芷睁开眼，就着护士递到唇边的水杯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无力地笑道：“没事的，我没事，歇歇就回家，不麻烦大家了……” 院长道：“你不要说话，什么都不要管，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说！” 手术室里，男孩的父母和爷爷奶奶看着术后一切平安的孩子，激动得不住地淌泪。 医生等他们看了几眼，马上低声催促道：“家属跟我出去，马上，立即出去！” 男孩的妈妈万分不舍地离开手术室，等门关上，她还是不放心地问医生道：“大夫，孩子完全脱离危险了吧？以后不会再有问题吧？” 第1175章 舆论翻天了 男孩的爸爸经营着一家中型企业，所以这位医生对病人家属颇为客气，很有耐心地道：“脱离了危险，以后也不会再有问题的，可以完全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蜃大附院是全国驰名医院，心内科在国内是前几位的，放心吧！” 孩子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几乎齐声道：“谢谢你，真的是太感谢了……” 医生笑道：“不要客气，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随即他往前走上半步，低声道：“最应该感谢的是兰教授，她本来请了假休息，接到院长电话专门来的，知道她是谁吗？” 见孩子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脸迷茫，他笑笑，以极低的声音说道：“省委闻同书记的夫人！” 男孩的爸爸最先反应过来，张大了嘴，很惊讶地道：“是……是吗？她人在哪里？一定要当面表示感谢的，必须的，必须要感谢的……” 医生朝隔壁房间呶了呶嘴，说道：“是应该当面说声谢谢！” 男孩的爸爸立即对司机道：“快、快，去，多买一些东西来！——唉，还是我跟你一起去，你也不知道买什么……” 说着他对老婆道：“你在这里招呼大家，打电话到置地饭店订一个大包间，晚上请吃个饭。” 补充了葡萄糖，又喝了两碗温热的粥，兰蕙芷感觉好了些。她抬头看了看液体所剩不多的吊瓶，伸手向贴身保镖小黄要过手机，打算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孩子是不是已经平安进了家门。 医院有规定，医生进手术室是不允许带手机的，所以她的手机交给了小黄拿着。 见手机里未接电话有家里的，她正要拨过去，一旁的小黄说道：“杨铮哥给我打过电话，孩子已经到家了，没事。” 从早上六点半到下午五点，花城公安局安排了六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在感感、恩恩所在小学的附近巡查守护，另外还安排了六名便衣佩枪特警全程护送他们上学放学，加上杨铮、刘和平、王耀光三人，两个孩子的安全是不用再担心的。 兰蕙芷点了点头，就没有再拨回去。她往下翻查未接电话，发现有寿菡清的，正要拨过去，虚掩的房门被推开，男男女女进来六七个人。 男孩的爸爸妈妈亲手提着几大袋礼品，放到房间的地上。放下礼品，男孩的爸爸谦恭地对兰蕙芷道：“兰教授，劳烦您放弃休息来给孩子动手术，我和他爷爷奶奶还有妈妈，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我们感谢您，非常感谢！”说着他深深地弯下腰，给兰蕙芷鞠躬。 男孩的妈妈也和丈夫同时鞠躬，说道：“让您劳累得生病，我们真是万分过意不去！” 见男孩头发花白的爷爷奶奶也要跟着鞠躬，兰蕙芷连忙阻止道：“不要，不要，千万不要这么客气，小黄，赶紧拦着两位老人家……” 两位老人却执意要鞠躬，小黄拦不住。兰蕙芷感觉很不好意思，笑道：“哪能这么客气，我受不起的！我是医生，这就是我的工作，是我的职责！” 老太太疼孙子啊，说道：“你妙手回春，就是我孙子的大恩人，我们当爷爷奶奶的鞠一个躬，怎么说都是应该的！” 孩子就是父母、爷爷奶奶的心头肉，经历过晚天下午的那场惊险，兰蕙芷感受尤为深切。她笑道：“手术非常成功，不会再有任何问题的，你们可以放宽心。” 男孩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连声地说着感谢。又说了一些客套话后，男孩的妈妈道：“兰教授，我们晚上在置地饭店订了一个包间，恭请您，还有医院领导、其他几位大夫去吃顿便饭！” 兰蕙芷笑道：“你们心意我领了，饭就不吃了，——小李，针拔了吧，可以了！” 等护士小李拔了针，她从软椅上站起身，又说道：“有什么事，就和值班医生讲，他们会安排好的。” 见兰蕙芷拒绝赴宴，男孩的爸爸妈妈不好勉强，提着几袋礼品硬要送下楼。 兰蕙芷执意不收，最后见他们确实诚心诚意，就道：“你们也确实是有心，就分给其他医生和护士吧。” 坐上车，兰蕙芷拿出手机回拨给寿菡清道：“刚才在手术室，没接上。” 寿菡清问道：“你们花城怎么回事啊，什么宝马车主保镖射倒送货工？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 这事寿菡清不知道内情，兰蕙芷简单地给她解释了一下。听说宝马车主竟然真是兰蕙芷，寿菡清不可置信地道：“报道失实，明显是有意的，你们就放任不管？不阻止？不可能不知道吧？” 兰蕙芷问道：“有报道吗？” 寿菡清道：“何止有报道，舆论快要闹翻天了！” 兰蕙芷是真不知道，说道：“我不知道，我回家看看，怎么会这样！” 回到家她上网一看，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确实如同寿菡清所言，快要闹翻天了！ 更让她不安的是，有花城本地知情网友跟帖曝料称，涉事宝马车主是省委某大领导的家属，一些网友甚至以拼音或谐音字方式直指闻同。 这事就发生在花城闹市区，事发当时有许多市民就在一旁，保密是保不了的。至于扯到兰蕙芷头上，很明显，是知情者泄漏的，是有意识的。 网民的智慧真不低，想象力也足够丰富，不少人评论说这是信号，表明闻同“有麻烦了”，“出了问题，要被搞掉了”。 他们的理由是，网上铺天盖地的报道和帖子长时间被允许存在，明显不同寻常。 强自忍耐到吃过晚饭，兰蕙芷跟着闻同进到书房，关上门满脸忧虑地问道：“昨天下午的事，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到底怎么回事啊？” 闻同不答反问，笑道：“气消啦？” 兰蕙芷坐到他身边，哼了一声，嗔道：“没消，还恼着呢！” 闻同搂过她亲了一口，神情轻松地道：“这些事你不要操心，我心里有数。” 第1176章 怕老婆 兰蕙芷说：“我能不操心吗？都扯到你头上了，说得很难听，是不是有人在后面捣鬼？” 闻同见她已经注意到了这一层，不好再瞒她，神情就郑重起来，说道：“一直以来，我不愿把工作带进家里，更不愿把你和孩子们扯进来，为的就是让你和孩子们有一个宁静的环境。但是看来我是错了，很难做到这一点！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次，确实有人不甘寂寞！你不要担心，事情我很清楚，没什么问题的。” 兰蕙芷追问道：“真是这样吗？真不会有事？” 闻同笑了笑，说道：“小芷，作为一名政治人物，他应该是开明、开放、坦诚的，不应该畏惧媒体的监督批评，你说呢？” 兰蕙芷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把头靠在他怀中，轻声道：“是这样就好，看到网上那么多的批评指责，我快担心死了……” 闻同轻抚着她的秀发，笑道：“孩子们作业完成没有？完成了的话，我们来集体研究一下，定下来周末旅游度假地点！” 兰蕙芷欣喜地道：“完成了，去客厅，走！” 走到楼梯口，兰蕙芷对正在楼下客厅看电视的感感恩恩道：“孩子们，拿地图来，我们讨论一下，看看周末去哪玩！” 感感疑惑地看着满面笑容的闻同，撇撇嘴道：“老爸，是真的？您老人家有空和我们讨论去哪玩？” 闻同笑道：“不去的同学不勉强，在家陪奶奶！” 兰蕙芷大笑补充道：“在家陪奶奶的同学，可以发一百元补贴！” 感感气哼哼地道：“我可不要这补贴！”随即她笑嘻嘻地又道：“不过呢，要是给两千，我会考虑考虑的！” 她返身搂着闻妈妈的胳膊撒娇道：“我妈是老抠，小气鬼！好奶奶，要不您给我发两千，我在家陪您，好不好嘛？！” 闻妈妈心软，溺爱孩子，兰蕙芷怕她答应，抢先笑道：“你这丫头，吃喝穿用全是家里的，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平时发的零花钱，每个星期也有六七十元吧？你一分也攒不住，都花哪去了？” 感感以手加额，往沙发靠背上一倒，叹气道：“算了、算了，我是弱者，一切抗争都是徒劳的！亲爱的妈啊，我二百多万压岁钱，可是全在您那里‘保管’，什么时候移交给我？就是分期移交也可以的呀！” 她和恩恩的压岁钱，主要是闻妈妈、闻声、闻木秀和几个姨妈给的，尤其闻声一给就是十万元，烧包之极。 一家人都笑。恩恩尤其笑得开心，说道：“姐，我支持你！” 闻妈妈宠溺孙子孙女，摸着感感的头道：“你们现在还小，等长大了，妈妈肯定会给你们的，知道吧？” 感感噘着嘴说：“好奶奶呀，等长大了，我还稀罕这钱吗？” 闻同在沙发上坐下，笑道：“小丫头，还挺骄傲的，对自己就那么自信啊？” 感感哼了一声，咕哝道：“您和妈妈都对我不好，就是嘴上说爱我爱我，哼！” 闻妈妈看她一脸可怜相，心里万分不舍，对兰蕙芷道：“孩子都大了，有用钱的地方，给他们加点！” 兰蕙芷道：“好，每个星期加到八十！” 感感和恩恩一齐“唉”了一声，一边一个搂着闻妈妈的胳膊，叫道：“奶——奶——” 闻妈妈心都被叫酥了，又对兰蕙芷道：“八十是少了点，再多加点！” 兰蕙芷只好道：“那给一百，不过说好了，要记账的，花到哪儿去要记下来，要拿回来收据或者发票，我会检查的！” 感感这下高兴了，兴奋地向恩恩伸出手掌，和他击了一掌，叫道：“斗争胜利！” 闻同拍了她脑袋一下，笑道：“你妈妈是资本家啊？还斗争胜利！” 感感嘿嘿笑了几声，偷眼瞥了一下妈妈，说道：“还是见好就收吧！” 一家人大笑，其乐融融。兰蕙芷往闻同身边挨了挨，对感感道：“鬼东西，还不快去拿地图！” 感感道：“要什么地图啊，去丽江！” 恩恩不同意，说道：“不，我想去大理！” 兰蕙芷说道：“这两个地方都去过……” 感感嚷道：“去过了再去一次，度假嘛！” 闻同道：“真度假可不一定要去大景区的，都是人，知道了吧？” 兰蕙芷对恩恩道：“儿子，拿地图来，你姐就是条懒虫！” 等恩恩拿来旅游地图，她找来找去，说道：“这个季节要往南，暖和，……马峪江峡谷吧，虽然不是特别出名，不过景色很不错的，可以飘流，惊险刺激，我医院里有同事去过……” 感感和恩恩各执己见，兰蕙芷也坚持去马峪江峡谷，一时间三人争执不下。闻同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没有参与。 这会儿家里气氛格外温馨，连平素总是对自己一脸严肃的爸爸也少有地满脸和气，恩恩壮着胆子道：“举手表决，爸爸也参加！” 感感抬手敲了他脑袋一下，训道：“你这傻瓜，能举手表决吗？他怕老婆，你不知道的？” 闻同、兰蕙芷和闻妈妈被小丫头逗得大笑，连正在洗手间忙活的保姆也乐出声来。 笑了一阵，闻同也学她敲恩恩的样子，屈起食指敲了她脑袋一下，说道：“敢拿你爸爸妈妈开玩笑，越来越不象话了！就去马峪江峡谷，听妈妈的！” 感感摸着脑袋，仰起脸道：“您敢说不是？妈妈说什么，您从来都是听的，她一掉眼泪，您慌得跟什么似的！” 兰蕙芷偷瞥了一眼闻妈妈，见她似笑非笑，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低声斥责感感道：“尽瞎说！” 闻同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下次去丽江和大理，好吧？” 感感也察觉到了爸爸妈妈的不好意思，赶紧接口道：“好啊，拉勾！” 她笑嘻嘻地拽着恩恩一起同时和闻同、兰蕙芷拉勾，跟着道：“好了，我宣布，去马峪江峡谷！老爸老妈，你们可以走了，别影响我们看电视！” 第1177章 联合新闻发布会 闻同和兰蕙芷正要趁机起身离开，这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保姆接了后喊闻同道：“闻书记，胡秘书长的，汇报工作！” 闻同接过电话，胡林汇报道：“对比报突然主动在官网上刊出致歉声明，就昨天下午案件的报道公开道歉，但是又不说明原因。还有，报社致函转载报道的各大新闻媒体，要求撤除报道和网民评论帖子。截止目前各大媒体已经撤除了报道和网民评论帖子，但又转发了对比报的致歉声明。舆论迅速发生转向，批评我省遮掩和干预……” 闻同心说越来越不地道了，他真有些怒气，但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家人，还是忍着没有说出来，只淡淡地道：“随他去吧！” 这个时候，雷耕松坐在书房椅子上，对刚被他召回国的儿子雷新阳道：“你在那边的留学进修，还剩多长时间？” 雷新阳道：“快了，还有三个半月。” 雷耕松道：“要是可以的话，申请中止吧，以后再补。” 雷新阳诧异地问道：“可以申请的，不过……这边是不是有什么事？” 雷耕松看着儿子道：“传来了消息，逮因利和‘五兄弟’关系太过密切，牵扯大量的经济利益，收受巨额金钱，收受宝马车、路虎车、房产，甚至玩他们搞来的女人！这些事情，不单单是逮因利，证据也指向了老逮！” 雷新阳有些明白父亲的用意了，但看着父亲没有接话。 雷耕松接着道：“关成凤很有智慧呀，把儿子叫回国，摊子交给他。关润东接掌公司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原昌武汇报工作，表明会全面配合省委省政府的各项政策。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公开宣布退出房地产领域，所有储备的土地，包括在花城新区广场公园储备的土地，将挂牌转让。” 迎着儿子略有些困惑的眼神，雷耕松终于说道：“你在花城新区广场公园储备的土地，全部转让出去吧，国运会不再申办，主动退出，我明天就去省委汇报这件事！” 顿了顿，他注视着儿子缓缓道：“一定要等消息公布之后再转让，我们不投机取巧！” 第二天上午十点，省公安厅、省委宣传部、省政府联合举行新闻发布会。新闻发布会在省公安厅举行，完全开放，不限制进场记者，亦不限制群众进入。 现场人数非常地多，各路记者一百多人，闻讯进场瞧热闹的群众也有二百多人，把偌大的会场挤得满满当当的。 发布会由省公安厅一位赵姓副厅长主持。十点整，赵副厅长通报“五兄弟”缉捕行动及案情：“本次缉捕行动是在公安部直接领导下进行的，具体由本省公安厅负责统筹执行，相关兄弟省市区参与执行！” “截止目前，行动已经按照计划基本执行完毕，取得了计划中的成果。‘五兄弟’五位首脑人物，三位已经成擒，两位及四名随从潜逃境外，已经发出引渡请求。除了首脑人物，组织骨干分子一共二百四十七人，已经全部落网。对于组织低层人员，已经控制七百二十一名，将尽快调查核实后依法进行处理，没有违法犯罪行为的，将予以释放。” “本次行动查获了大量罪证，缴获、接管了大量非法所得资产，初步统计不低于一百亿元。另外，行动还一举端掉二十七个大大小小的贩毒组织。” “根据省委常委会议决议，查没的非法所得财物将主要用于设立救助基金，赔偿救助被‘五兄弟’拐卖的妇女儿童，以及由‘五兄弟’隶属劳动公司提供，在蜃西矿冶企业就业患有职业疾病的外省籍工人。具体的方案，省政府正在积极研究中，一旦确定将公布出来。” …… 蜃影卫视记者单心羽获得第一个提问机会，她问道：“请问赵副厅长，‘五兄弟’累年拐卖了多名儿童，诱骗强迫了多名妇女卖淫，案件是否查明？后续有什么计划？谢谢！” 单心羽是闻同故友的女儿，这事在蜃影上层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所以单大美女采访时总能得到特别关照。 赵副厅长回答道：“关于这一块，我们目前已经掌握了相当的情况，但是，还需要进行大量细致的调查，后续肯定会彻查，尽一切努力营救被拐卖儿童，以及被诱骗妇女！” 记者和群众热烈鼓掌。等掌声停下，国家电视台女记者问道：“前一阵全国人大会议期间，我提问闻书记，他明确回答，对于由‘五兄弟’下属劳动公司提供的蜃西地区矿冶企业非法雇佣的工人，将进行一定的补偿。那请问马处长，具体将补偿到什么程度？工人所就业的企业，是不是也应该承担补偿责任？谢谢！” 省政府办公厅的马处长回答道：“补偿将依据工人受害程度而定，具体的额度，现在还没能确定，但肯定不会是几百元钱的事。至于企业方面，正在千方百计改善工人的劳动条件，相信此类现象会得到避免的！” 蜃西地区矿冶企业正在整顿非法用工，持续不断地清退外省籍一线工人，改聘本地工人。 这位记者的意思是，对于这些工人所遭受的职业病，企业如何补偿。马处长回避了他的问题，实际上也就是表示企业不会有补偿。 省委省政府之所以如此决定，也是迫于无奈。如果让企业也给付补偿，会是一项很大的负担，对于正在投入大量成本进行防污治污的企业而言将是雪上加霜，难以承受。 尽管如此，省委省政府设立救助基金救助受害者，这本身就是一个难得的进步，老百姓还是给予了足够的谅解和肯定。 来自香港的一位女记者问道：“邹副主任，请问‘五兄弟’案和逮因利案有无关联？如果有关联，是哪些方面？具体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存在巨额经济利益往来？谢谢！” 第1178章 犀利的蒲离 省委宣传部办公室邹副主任道：“有一定的关联，具体还在调查之中，目前不方便多讲，请理解。” 南方省媒体集团一位记者问道：“请问赵副厅长，对于前天下午发生在花城街头的那起保镖和送货工的冲突，警方调查进展如何了？双方具体是什么情况？谢谢！” 这位记者已经打听到宝马车主是兰蕙芷，也听说了她和两个孩子受袭击的原因，但不敢问出来，更不敢如实拟写报道，实际上就是他写了报社也不可能发。 赵副厅长道：“关于此案，牵涉到‘五兄弟’帮会组织，送货工实际是组织成员。案子目前仍在调查中，适当的时候，肯定会向社会公布。至于涉事双方的具体情况，出于当事人隐私考虑，不能透露，很抱歉，希望理解！” 他的回答话不多，但代表官方做出了一点明确，就是对比报报道中所谓的送货工的真实身份。 实际上不单是南方省媒体集团这位提问的记者探听到了内情，在场的记者和许多花城市民也都已经听说了。 所以赵副厅长一说送货工的真实身份，又拒绝透露另一方当事人的具体身份，他们更加确信传言不虚。 时报一向犀利，这次派来的记者盖芳菲抛出一颗炸弹，问道：“请问赵副厅长，‘五兄弟’帮会组织长期存在，影响很大，这次被连根拔除，有没有牵连进来公职人员？随着调查步步深入，是否会牵连到较高层次的公职人员或者商界人士？谢谢！” 赵副厅长停顿了片刻才回答道：“已经有公职人员牵连进来，目前不方便透露更多，因为案子还在调查之中。” 对比报派来的一位男记者每次都是高举着手，但主持人视而不见，根本不予理睬。 同行们心里会意，忍不住就拿眼瞥他，闹得这位男记者讪讪地笑着，颇不自在。 到后来他也聪明了，知道人家不欢迎自己，是有意的，也就干脆不再举手了。 蒲离为第一大股东的“虚湖网”已更名为“虚湖之声”，年初收购了花城市一家中型网站。 他之所以来蜃影省收购网站，完全是因为闻同的缘故，理由是闻同对媒体是开明和宽容的，有利于媒体的发育和壮大。 兰蕙芷遇袭这样的新闻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但正因为事涉兰蕙芷，所以他没有急于出手。 当对比报的报道引得舆论大哗时，他看到了新的切入点，就是别出他途，以翔实的调查和犀利的评论击破对比报避实就虚的报道，纠正舆论风向。 对比报《花城街头惊奇一幕，宝马车主保镖飞刀弩箭射倒送货工》的报道出来后，他毫不犹豫地亲自赶来花城。 到达花城后，他立即召集公司在花城的管理团队，分析研究如何采访报道此案。在分析过程中，蒲离一针见血地指出，作为新闻媒体，必须要有敏锐的政治洞察力。 在他的主导下，会议决定这次要站到更高处，别出他途，高屋建瓴，以独立、客观、公正的媒体人精神为立意，以翔实的调查和犀利的评论击破对比报避实就虚的报道，扭转舆论风向，从而一举奠定“虚湖之声”在国内一线媒体的地位。 蒲离之所以有如此见识，一方面得益于其长期担任边湖市委宣传部长的父亲蒲长青的教导，以及成就更胜乃父的继母闻灵娇的教导，另一方面得益于他在边湖市委的工作经历。 会议结束后，他亲自指挥团队中二十余名专职和兼职记者深入发事地附近的街区，调查走访事发时的见证人。 现场调查完成后，团队获得了大量的第一手素材。他又连夜组织大家加班加点，拿出了一份非常翔实可靠的报道。 他亲自撰写评论部分，不惜打破常规，不怕得罪人，用辞异常地犀利。 报道拿出来后，他并没有立即发表到网上，而是马上飞回边湖，请老江湖爸爸蒲长青和继母闻灵娇过目把关。 认真阅读过稿子后，蒲长青连连点头道：“很好，不错！到底是年轻好，有胆子，敢干！” 闻灵娇也是很赞成，笑着对蒲离道：“我记得这是你爸第一次这么夸你，是吧？” 对继母蒲离是非常敬重的，也是非常亲近的。他嘿嘿笑道：“还就真是，以前总是批我！” 蒲长青拍着手中的稿子，笑道：“你还别得意，要不是我和你妈都退下来了，也不能让你这么胡来的！不过，儿子，你很棒，已经完全成长起来了，你爸爸妈妈算是放心了！” 闻灵娇笑道：“小离当年离开市委，这一步算是走对了，认真说起来还要感谢闻书记，是他做通了你爸爸的思想工作，把你赶出来的，哈、哈……” “虚湖之声”年营收已经超过三个亿，年净盈利超过五千万元，已经有了上市冲动，正在向富而贵资本咨询赴美国纳斯达克上市事宜。 当然，这不单单是蒲离努力的缘故，也有老蒲和闻灵娇在后面使劲的原因。蒲长青、闻灵娇长期担任边湖市领导，在省内的关系很广，省外也有不少朋友，为儿子拉广告业务自然是不遗余力的。 蒲离笑道：“我根本不想进市委，不是走仕途的料，是爸爸逼的我！” 虽说儿子如今也已经生了儿子，年龄三十出头，蒲长青还是当他十几岁一样，笑骂道：“家伙，倒怨起爸爸来了，怎么不念爸爸的好了？你爸爸少帮你了？” 蒲离说：“这倒是，没您和妈妈指导帮助，也没有虚湖之声的今天！” 蒲长青、闻灵娇可不单单是给蒲离出谋划策，也不单单是为他拉广告业务，还在很多方面为他提供帮助，比如说协调采访对象。 国家电视台和世界新闻社可能都约不到厉坚、包青林、柯绍东、由应刚、寇智远、吕大可、万有芳这些人，但虚湖之声就能对他们做长篇专访，没有蒲长青尤其是闻灵娇的帮助，蒲离自己能有这个本事？ 第1179章 一剑穿心 不过话说回头来，虚湖之声之所以能发展到这个程度，最主要的还是蒲离和高管团队的能力。 蒲离长期泡在网上，热衷于上论坛，所以非常了解时下年轻人的心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关心什么，所以虚湖之声总能投年轻网民的所好，培养出一大批忠诚的用户，这就带来了海量的点击。 他非常擅长利用热点事件，别出蹊径深挖新闻价值，总是能吸引来大量的阅读量，典型之一就是数年前全程文字直播边湖市成功竞得亚船集团百亿船用柴油机项目。 目前虚湖之声有多个王牌栏目，其中在国内影响力最大的是《他们》。这个栏目发端于闻同安排蒲离写的中篇纪实文章《长者林忠轩》。 文章向世人立体式展现了一位毕生致力于农业科技研究的可亲可敬的老人形象，细腻真实，感人至深。 文章在虚湖之声连载后，空前成功，获得了出人意料的阅读量，大量媒体请求转载。 事后蒲离和团队以及父母进行了深入总结，发现文章之所以深深地打动了网民，赢得他们的心，是因为在喧嚣浮躁的拜金主义下，缺乏精神力量的人们渴盼真实、健康的人格精神。 这个发现让蒲离惊喜万分，仿佛在他心头点亮了一盏明灯，引领他把虚湖之声做好。 此后他沿袭这个思想，精心策划了《他们》这个栏目，采用连载形式，每日新，全面展现一个又一个形象正面的政商学研等各界名人。 栏目价值导向异常鲜明，只有一个，就是励志。这种朴素真挚的形式不但没有遭到年轻人厌弃，相反大受他们追捧，连许多中老年人也纷纷被打动，成为栏目的粉丝。 为了保证文章质量，蒲离可不是简单地对对象做做专访就行了，而是象当初闻同强行让他给林忠轩当“贴身秘书”那样，让负责采访的记者深入对象的生活中亲身体验。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个栏目的投入是很大的，不过回报更大。 闻灵娇和蒲长青是二婚，结婚时双方年龄都不小，婚后按政策规定不允许再生孩子，生理上也没有那个能力。 她再婚前的孩子都很平凡，所以对这个理解、敬重、亲近自己的蒲离她很是关爱，待他和亲生的一样。 她笑道：“小离，你选择的方向完全正确，一定要坚定地往前走，你肯定会成功的！” 蒲离一下子激动兴奋起来，激昂地道：“这是个剧变的时代，也是个出英雄的时代，虚湖之声专注于做内容，不完全追求经济利益。我要缔造一家独立、客观、公正，具有强烈的正义感，具有广泛的国际影响力，令世人尊敬的媒体出来！” 蒲长青看着英姿勃发、豪情万仗的幼子，欣慰地笑着，老怀大悦。 蒲离注意到，蜃影省公安厅、省委宣传部、省政府联合举行新闻发布会后，舆论风向悄然发生着变化。 各大媒体纷纷隐晦地指出，花城街头飞刀弩箭射人事件另有隐情，是由“五兄弟”帮会组织蓄谋所为。 在许多花城籍网民的参与下，网民们的评论帖子不再一边倒地认定宝马车主为反面角色，他们似乎窥察出事件背后的真相。 新闻发布会后的第二天，蒲离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正式把精心策划的报道刊发在虚湖之声网站首页显眼位置，并大力推动网友评论。 这篇报道题为《真实再现花城街头飞刀弩箭事件，三问对比报职业精神与公义何在》，以不容置疑的新闻调查形式披露了事件的真相，——当然没有透露遇袭方的具体情况，也没有很明确地透露遇袭原因——公开批评对比报不加任何调查就刊发报道，而在事件发生一天多之后仍旧没有开展调查，并进而在没有通知当事人也没有说明任何原因的情况下突然单方面公开道歉，还通知转载报道的各大媒体撤除报道和网民评论帖子。 报道可谓一剑穿心，公开、高调地批评对比报缺乏独立、客观、公正、严谨的职业精神，工作不负责任，造成误导公众的既成事实，甚至毫不客气地指出对比报一系列的动作有故意为之的嫌疑，动机值得公众拷问。 这一篇蒲离领衔并署实名的报道出来后，迅速掀起轩然大波，不到一个小时即被全国各大媒体原文转载。 敏感的人们又在发问，后面有何背景？不过网民的判断力并不差，认同了这篇报道的调查和评论，掉转炮口轰向对比报。 一时间对比报被推到风口浪尖上，遭到网民的强烈质疑，被要求站出来公开说明原因，各大媒体也纷纷致电报社要求采访。 蒲离的这一招在胡林、滕宗渊的意料之外，倒也省了他们一些事，帮上了一些忙。对于这篇报道，和对待对比报的报道一样，蜃影省保持沉默，不置一辞。 面对汹汹群情，对比报无法再保持沉默，数小时后在官网上发布公开声明，一方面自辩媒体有新闻自由权，另一方面强烈指责虚湖之声借攻击同行来达到炒作自己的目的，职业道德有瑕，动机成疑。 只是这样的自辩和指责，同虚湖之声的报道确切的新闻调查以及犀利但中肯的批评比起来，显得那么地苍白和虚弱，遭到多数网民的拒绝。 雄奇瑰丽的马峪江峡谷景区让感感、恩恩陶醉了，尤其惊险刺激的漂流更是让他们激动兴奋得哇哇大叫。 峡谷雄奇险秀，深切于大地，长度数十公里，达数百米深，落差大且谷间狭窄。 谷内泉瀑飞流，溶洞成排，翠竹古木连绵不绝，谷外层峦叠嶂，田园山寨交相辉映。 感感、恩恩穿着雨衣坐在橡皮船上沿河下漂，一路险滩不断，湾流处处，峰回路转，闪展腾挪，奇险无比，动人心魄，把他们刺激得不住地惊叫。 结束后登岸时，感感意犹未尽，兴奋得小脸通红，抱着兰蕙芷嚷道：“妈妈，还是您英明，太美了，太好玩了，太刺激了！” 第1180章 脉脉温情 兰蕙芷抬手拂去她头发上几滴晶莹的水珠，笑道：“美吧？比丽江怎么样？” “不比丽江差多少，各有特色，最主要的是漂流好玩，太惊险了，太刺激了！” 兰蕙芷回头看往峡谷上游方向，心有余悸道：“你觉得好玩刺激，我倒是怕了，以后再不敢这样冒险。刚才有几个转弯，转得太急，快要把人从橡皮船里抛出来，吓死人了！” 恩恩递给兰蕙芷一瓶水，说道：“妈，实际上很安全，不用怕的。” 兰蕙芷道：“妈妈可不光是为自己怕，更为你和姐姐、爸爸怕！” 恩恩就笑，说：“妈妈总是担心，我和姐姐都这么大了，会照顾自己的。” 兰蕙芷也笑，说道：“你们再大，在爸爸妈妈眼里也还是小孩子，和几岁的时候差不多的！等你们长大了，结婚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能理解爸爸妈妈了！” 感感道：“也是啊，您看奶奶，有时候对我老爸还不是看孩子一样，关心这个关心那个，一生气了就训的！可我老爸严肃，不象叔那样会哄奶奶开心，所以挨训就多一些啦！唉，老爸，我都为您感到倒霉！” 恩恩偷眼看闻同，脸上笑笑的。 闻同看着两个孩子，忽然之间就意识到他们真是长大了，已经懂得很多人情世故，可自己的意识里还把他们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小毛孩子，平时也没有多少时间关心他们，和他们交流得太少。尤其是对恩恩，他总是严格要求，从来没有和他谈过心。 他心里一阵愧疚，觉得不能这样，有必要和他们不时做些沟通，了解他们的真实想法，当好一个爸爸，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心里想着，他笑了笑，抬眼看着四周，说道：“来，我们在这里照像，先给爸爸妈妈照合影。” 血脉亲情浓于水，不期而至的短暂交流让一家人心头充满脉脉温情。 兰蕙芷选了一处风景秀美的山崖为背景，环抱着丈夫的腰，侧身偎在他怀里，头紧紧地倚着他胸口。闻同双手搂紧爱妻，下巴搁在她发上。 感感和恩恩胸前一个挂着数码相机，一个挂着数码摄像机，两人同时给爸爸妈妈拍摄。 感感对着取景液晶屏，调整好镜头位置，又从液晶屏上移开目光，看着闻同道：“老爸，墨镜摘了！您是老帅哥，戴着墨镜出不来效果，严重影响领导的光辉形象！” 闻同在室外始终戴着墨镜，为的是不愿被人认出来。听感感说，他摘下墨镜挂到胸前t恤的领口上，笑道：“老帅哥？你爸爸老吗？” 感感嘻笑道：“不老啊，不过总不能叫您小帅哥吧？” 兰蕙芷“噗哧”一笑，仰脸看着丈夫的眼睛，抬手情意绵绵地抚摸着他的脸颊，说道：“小帅哥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是中年帅哥，再过十年就真是老帅哥了！” 恩恩笑着一言不发，早就开始摄像。 感感调皮地向正望着自己的爸爸眨了眨左眼，手连续按下快门抢镜头，嘴里说道：“老爸，笑，甜蜜一点，再甜蜜一点……” 指挥着爸爸妈妈一连照了三四十张照片，感感才放过他们。 关上相机电源，她走到兰蕙芷跟前，附耳小声道：“老妈，我老爸可是魅力非凡哦，走过这里的女的没有不回头看他的，您可要看紧了，嘻、嘻……” 兰蕙芷作出生气的样子，不满地说：“啊，你妈妈魅力很差吗？” 感感故意道：“当然不差，男的也都看您，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不过呢，他们一看到老爸在您旁边，立马自惭形秽，只有灰溜溜地跑了！” 兰蕙芷乐了，抬手拍了她脑袋一下，笑道：“鬼丫头，就你一脑子花样！” 感感摸着脑袋，很不满地嚷道：“你们都怎么回事啊，都爱打我头，您这样，老爸也这样，打傻了看你们怎么办！” 兰蕙芷笑道：“现在就够傻的了！” 感感立即还击道：“哼，傻也是您生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说明您更傻！” 兰蕙芷斗嘴是斗不过她的，只得笑道：“好了、好了，你最聪明，行了吧？赶紧，让黄阿姨给我们四个照全家福！” 晚上吃过饭，闻同道：“去酒店后花园走一走，散散步。” 后花园不大，不过还算别致，中间一口人工湖，湖中有一座假山，湖周围是繁茂的花草树木。 感感在前，恩恩随后，闻同走在最末，一家四口人沿着小石桥走到假山脚下，再绕几步走到一张小石桌边。 石桌是圆的，四边均匀放置着四张圆石凳，石桌石凳全部是淡紫色天然石材制成，非常地漂亮。 兰蕙芷取出面巾纸，感感恩恩接过去擦过石桌石凳后，四个人坐下，把带来的饮料水果放到石桌上。 恩恩喝着一杯酸奶，半途放下说道：“这儿山青水秀，空气真好，比北方舒服多了。” 感感也道：“我讨厌北方，特别不喜欢天都，空气质量差得很，一会儿功夫桌子上就掉一层尘土！” 闻同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接话道：“北方下雨少，南方雨多，碰到漫长的雨季也够烦人的！” 在这个问题上兰蕙芷和感感恩恩立场完全一致，说道：“那也比干燥风沙好，在天都过春天，我都快透不过气来，真是难受！” 没有烟灰缸，闻同往地上弹了弹烟灰，说道：“你们在天都也生活了两年多一点，适应能力太差了！” 感感充满奇思妙想，说道：“大自然没有一个完美的地方，不是热，就是冷，不是干燥风沙，就是潮湿多雨。我想啊，要有一个地方，每天二十四小时温度始终在二十六度左右，不刮大风，每两三天在晚上下一场雨，那该多好呀！” 大家都笑了。恩恩道：“姐，也有可能的，未来科技的发展，谁也不能预测。你看啊，人类多奇妙，文明在不断进步，那到底进步到什么程度呢？有起点，那有没有终点呢？是不是有轮回呢？宇宙到底有没有边际？宇宙中是不是还有和地球人同类的生物？是不是有生存环境更好的星球？……” 第1181章 权力的魅力 感感道：“可能吗？童话世界还差不多！地球这么庞大，刮风下雨受太空影响，还有地球在太阳系内公转自转，怎么可能改变得了？除非另外有一个星球！” 恩恩争执道：“科学的力量是无穷的，现在不可想象，并不等于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二百年后也无法想象。爱迪生发明电灯之前，谁能想象钨丝能给人类带来光明呢？你说的恒气候，目前在整个地球上实现起来可能很难，但局部地区是完全有可能的。比如说当能源成本非常低廉的时候，建造一座座巨型封闭式玻璃城，就有可能实现。还有，人类或许不能改变地球的公转和自转，但是有可能改变太空环境。比如说在地球上空安装人造行星，通过一定的装置影响太阳投射到地球上的光和热，从而影响地球气候，让整个地球都实现恒气候。到那个时候，地球上就不会再有荒漠赤地了，也不会有冰川了，天天都是舒适的环境，那能多养活多少人啊，太奇妙了！” 看着儿子面庞通红，睛神闪着奇异的光彩，兰蕙芷笑着对闻同道：“咱书呆子儿子又痴了，天马行空，小科学家！” 闻同微笑着问道：“儿子，这些是你从书上看来的，还是自己想象的？” 恩恩被妈妈夸得很不好意思，害羞地道：“我自己想象的，我喜欢乱想！” 闻同说道：“你想象得非常有道理，充满了智慧和理想，不是乱想，我认为完全有可能实现。儿子，人就要有梦想，有梦想的人生才充满希望和乐趣，也才有意义！” 他从石桌下抓起兰蕙芷的手，接着说道：“我和妈妈相信你们，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兰蕙芷也郑重地说道：“一定能的！” 这还是爸爸第一次这样重视自己心里的想法，和自己谈心。恩恩面孔涨得通红，忽然说道：“爸爸，可是我同学说，我长大了应该搞政治，当官去，不然太浪费资源了……” 他终究还是怕爸爸，和爸爸有心理隔膜，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还是转向妈妈道：“他们说，我应该向我爸学习，把我爸当榜样，长大了当大官！” 感感也说道：“就是啊，女同学也这样说我的！” 闻同没有训斥他们，也没有嘲笑他们，依然微笑着问道：“你们同学为什么这么说呢？” 感感道：“有权力呀，可以管别人，别人得听我的，特拉风！” 恩恩道：“当官就有权力，有权力就有一切，是不是这样的，爸爸？” 闻同语塞，好半天才道：“你们年龄已经不算小，这个学期结束之后就要上初中，已经很懂事了。确实，你们说的反映了社会现实，这个是掩盖不了的。社会上的东西，很多已经发生异化，价值观被严重扭曲，连幼儿园、小学的孩子都被腐蚀了。不过，女儿，儿子，虽然你们不得不生活在这样的现实中，但爸爸妈妈希望你们具有清醒的辨识能力，不希望你们被同化，不希望你们的价值观被扭曲。” 稍停了停，他接着说道：“你们还小，等你们长大成人后，权力或许不再具有这样的魔力！” 感感和恩恩似懂非懂地点头。闻同觉得自己讲得有些抽象，知道他们能听懂，但肯定不会有深刻的理解。 他又说道：“一个人，不一定要从政或者从商才有价值，关键是要对这个社会做出贡献。比如说妈妈，她是普普通通的医生，没有任何领导职务，但是她刻苦钻研专业，医术高超，救治了很多人，为别人为社会创造了价值，所以得到了人们的尊敬！” 兰蕙芷温和地笑着，说道：“爸爸讲得很对，无论你们有什么样的理想，只要对社会有价值，就是可以的！” 感感说道：“我才这么一点大，才不愿意去想将来做什么！” 闻同道：“你们现在就是健康快乐地成长，锻炼身体，培养良好的品德，养成好的习惯，长大了从事什么工作，现在想不想都没有关系的。” 恩恩说道：“我想当大科学家！” 兰蕙芷兴奋地对闻同道：“咱儿子数学可真是特别特别地棒，也特别有兴趣。昨天下午给师母打电话，她告诉我东洲理工引进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全职教授，切拉科夫，国际顶级大数学家，拿过菲尔兹奖的。我打算今年暑假再让他们俩住过去，领略一下大师的风采！” 最近几年每年的寒暑假，兰蕙芷都把感感和恩恩送到东洲理工长住，交给孙以身和沈钊华、施成均等人，让两个孩子浸染学校的学风。 恩恩天赋罕见，对自然科学有着痴迷般的兴趣，他早就了解切拉科夫的大名，闻听喜不自禁地道：“我知道他，怎么肯来东洲理工的？” 兰蕙芷笑道：“咱们十几亿人口，每年有多少天才少年？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他肯来完全可以理解的。” 感感噘嘴道：“我不喜欢自然科学，枯燥无味！” 闻同说道：“不喜欢没有关系，但是在基础教育阶段，还是要努力学好的。” 恩恩问道：“爸爸，奶奶说您五六岁的时候，我爷爷就去世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您就刻苦学习，每天晚上只睡七个小时，是真的吗？” 闻同笑了笑：“是真的儿子，那个时候咱们家特别特别穷，你叔只有两岁，还吃着奶，家里全靠奶奶和姑姑两个人。姑姑也不大，比你们现在只大三岁，就要挑起家庭重担。那时候爸爸就想啊，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让奶奶、姑姑和叔叔过上好日子，每顿饭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天天可以吃白米饭，一个月能吃一次猪肉，过年的时候能买一身新衣服穿！” 爸爸在感感心目中可是最了不起的，听他说小时候刻苦学习竟然是为了这些，自小生长在富贵之中的她无法理解，这也和她心目中爸爸高大的形象天差地别。 第1182章 案子牵出许多人 感感说道：“您小时候的理想，就是这个啊！” 闻同笑道：“就是这个，是不是很失望？” 感感又问：“那您是什么时候想从政的呢？” 闻同说：“上大学以后，在你们师爷爷教导下有了这个理想。” 感感摇头，蹙眉道：“我老弟特聪明，要当大科学家，我长大了干什么好呢，总不能比他差吧？！” 兰蕙芷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了，现在不愿意想的吗？” 感感辩解道：“我说不愿意想，没说不想呀！” 兰蕙芷见她又要和自己斗嘴，马上打住，笑道：“我看你当电视台主持人行，尽耍嘴皮子！” 感感嘴一撇道：“主持人哪，我可不当！” 兰蕙芷说道：“主持人也有非常优秀的！” 闻同笑着鼓励道：“理想没有好坏，无论做什么，只要认认真真地去做，做好就行了。爸爸妈妈可是认为你非常优秀的，语言能力很强，很有思想，反应敏捷，善于表现自己，很有领导能力。” 感感上小学后一直是班长，低年级的时候当少先队中队长，从四年级开始当大队长。这固然有学校倾向的因素，但她活泼、积极向上、表现能力强、组织能力出色才是主要原因。 听爸爸说出自己这么多的优点，感感很高兴地道：“真的吗老爸？” 兰蕙芷笑道：“当然是真的，妈妈也这样认为，这是爸爸妈妈的共识！女儿，你真的是很优秀很棒的，以后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妈妈，给我们说说您小时候的事吧，我想听！”小丫头眉花眼笑地要求道，连“老妈”都换成了“妈妈”。 “讲过好多遍了，还想听啊？” “我想听的，再讲吧！” “那好吧，妈妈小时候可没有爸爸学习那么棒，成绩不是特别拔尖，不过妈妈也是很刻苦的，所以比别人提前一年考上大学……” 回到客房睡觉前，兰蕙芷说道：“有件事我差点忘了，部里有三个去哈佛医学院访问学习名额，杏园寺医院胡院士推荐了我。这个学习机会特别难得，我很想去的，你看呢？” 闻同问道：“多长时间？” “一年，不过那里离小声、小洁家很近，开车也就一个小时。要是去的话，我想干脆让两个孩子一起去，妈妈也去，就住到小声、小洁家。他们的私人商务飞机快收货了，到时候我一个月回国一次看你，还是很方便的。” 闻同失笑道：“你都已经考虑得这么周到，我说不舍得有用吗？” 兰蕙芷翻身搂住他撒娇道：“我就知道你爱我疼我，一向都是支持我的事业的！” 周日晚上回到花城，在机场下机的时候，闻同接到纪委书记蒋湖棹的电话。蒋湖棹在电话中向他汇报，逮德表向调查组提供了一些情况，涉及到原上峪市委书记王伟、原市长以及其他十数名副厅和县处级领导干部，另外还有蜃影万运豪峄投资集团董事长张福财等多位商界人物。 根据逮德表提供的情况，调查组决定对这些人实施强制措施，要求蜃影省支持配合。 对此闻同也好，蜃影省委省政府其他领导也好，都是有足够心理准备的，但具体牵涉到的人的层次之高和数量之多还是令他吃惊。 可以肯定的是，这还只是开始，随着对归案人员和“五兄弟”调查的深入，必将有更多的公职人员被拖入。 闻同没有立即表态，略一沉吟说道：“我直接去办公室，见面再谈。” 半小时后，闻同走进办公室，蒋湖棹和调查组组长冯局长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屋。 在座位上坐下，等工作人员倒上茶离开，闻同开口道：“冯局长，真是抱歉，来了这么久，一直没时间招待你。” 他这纯粹是客套话，冯局长笑道：“您工作繁忙，我们再来添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哪里还敢叨扰您管饭！” 当年调查组在边湖调查苗长刚出逃案时，闻同和冯局长有过交集，某种意义上算是熟人。但今非昔比，二人地位上的差距拉大了许多。 闻同摆摆手，说道：“不能这么讲，不是添乱，是来帮助我们规范的，我们是欢迎的！” 闻同的态度让冯局长放松了许多，他说道：“有您这么理解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非常感动，也是非常地感谢！” 闻同点点头，没有说话。蒋湖棹道：“老冯，你来讲吧。” 冯局长答应了一声，说道：“闻书记，‘五兄弟’绝大部分首脑和骨干分子归案后，调查工作取得了进一步的突破。从上周三开始，逮德表同志陆陆续续交待了大量情况，牵涉到王伟等同志，有确凿证据证明这些同志涉嫌严重的违法乱纪。王伟同志是逮德表同志提拔起来的领导干部，长期在逮德表同志手下工作，相互之间关系很深，或者说相互之间发生了大量涉嫌违法乱纪的事情，包括不当经济利益。据逮德表夫妇和逮因利还有其他相关人员交待，王伟同志为了获得职务上的提拔，曾经先后九次向逮德表本人、他妻子、逮因利给付现金八百六十二万元整。逮因利实际控股峔崃山铝厂后，为了感谢王伟提供的大量帮助，曾经先后六次给付他现金一百二十万元整。去年初铝厂发生烟气泄漏事故，王伟同志协助逮因利掩盖死亡工人人数，更为严重的是，他涉嫌授意上峪市公安局配合逮因利伪造时报记者况鲁然死亡案证据……” 听到这里，闻同眉头一跳，忍住没有打断冯局长的话。况鲁然死亡案疑点重重，经时报报道后在当时广受公众质疑，但因为逮德表之故案件迷雾难以澄清。 这是梗在闻同心里的一根刺，他当时就下定了决心，自己在蜃影省的任期内一定要把案件查个水落石出，还原真相，洗清况鲁然的冤屈，还她一个清白。 逮德表落马后，调查此案的时机也来了，但他没想到还没有等他动手，逮因利就招架不住主动交待出来了。 第1183章 通报案情 一一通报完涉案官员的案情后，冯局长接着道：“在逮德表直接帮助下，蜃影万运豪峄投资集团在花城新区拿到一百五十亩住宅用地，事情牵涉到该公司大股东、董事长张福财和知名女演员马予依。” 略一停顿，他继续说道：“鉴于当事人持有有效护照和境外永久居留证，为了防止他们避往国外不归，我们已经紧急控制了张福财和马予依二人，事先没有来得及知会贵省，很抱歉！另外，据了解贵省省委原统战部长孟琬琰同张福财有过特殊交往，二人曾经有过婚姻之约，不过在逮因利被捕后孟琬琰疏远了张福财，调回了天都，暂时还没有证据证明孟琬琰涉案……” 逮因利被捕后，马予依接到张福财示警后本已出国躲避，但随后几个月都风平浪静，她的警惕心有些放松了。三天前她接到邀请回国参加一项极为重要的颁奖典礼，在昨天晚上回了国，结果今天典礼结束后即被调查组带走。张福财是做好了随时出国准备的，但他家业都在国内，并不是说避居国外就避居国外的，那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今天傍晚在东洲机场搭乘国际航班起飞离境前三十分钟，他在候机厅排队登机时被调查组带走，最后一刻被拦下，很不幸。 听完冯局长的通报后，大量确凿的违法犯罪事实让闻同心头沉重。默然半晌，他问道：“张福财在花城新区获得住宅用地，手续上完备不完备？作价情况如何？” 见冯局长面露诧异，蒋湖棹提示他道：“拿地的实质手续。” 闻同一问出这话，蒋湖棹就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担心事情牵涉到花城更高层级的领导，主要是市委书记雷耕松。 冯局长立即道：“目前了解的情况是，逮德表直接找的花城新区分管副主任佘子斌，由佘子斌一手操作的。土地是通过招拍挂方式出让的，作价方面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深入调查，简单地和同地段出让价对比，是略低一些的，大概要低10%的样子。当然，因为不是同一时间出让的，这样放到一起比较也不是绝对合理，还需要深入调查当时全部的过程和相关情况再作最终结论。” 闻同暗自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孟琬琰同志和张福财之间的关系，能不能经受住考验？” 冯局长道：“这两位开始交往，缘于孟琬琰同志购买省委大院后面万运豪峄投资集团开发的住宅。大概在去年二季度，孟琬琰同志离婚之后二人有了实质性的亲密关系，后来发展到有婚约。据目前了解，张福财向孟琬琰同志赠送过一套别墅，赠送过名包、珠宝、现金等贵重物品，总价值大约五百万元。另外，孟琬琰同志在购买那套住宅时，享受的是内部价，同市价比获得大约二十万元优惠。孟琬琰同志先后为张福财个人和万运豪峄投资集团提供了一些帮助，包括省委大院北侧的七十亩地。但是，省委大院北侧那块地的转让，尽管孟琬琰帮助张福财和万运豪峄投资集团说过一些话，但转让程序和价格是能够经受住检验的，这个我们已经有了确证。至于其他方面，还需要进一步了解。” 他稍停了停，表情略为怪异地补充道：“对孟琬琰同志，张福财很有些看法，情绪很不好。” 省委转让大院北侧的那七十亩地，是为了去年夏天的防灾抗灾，具体事宜是由胡林操办的。听说转让程序和价格没有问题，闻同也放了心。尽管他对胡林是信任的，但也不能不担心因为疏漏而出现瑕疵。 这个问题只在他心里一闪而过，他更介意孟琬琰之事。对于这个女人的凉薄和极端现实的处世态度，他在心里暗自摇头，深为张福财不值，也庆幸自己没有和她有过深的关系。 想着他忽然注意到刚才冯局长提到知名女演员马予依，就问道：“马予依是谁？” 冯局长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没想到还有人连马予依都没听说过，这该怎么解释？ 蒋湖棹在一旁代答道：“国内知名女演员，影视歌三栖明星，有很高的国际知名度。” 闻同“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对冯局长道：“关于时报女记者况鲁然死亡案，请你再介绍一下。” 冯局长对他这么关心这桩旧案有些诧异，答应道：“好的。” 他从手中的材料里翻了翻，找到有关况鲁然案件的那几页，开始汇报道：“目前的信息主要来源于三个渠道，一是峔崃山铝厂烟气泄漏事故发生时的几位厂领导，二是一位参与的厂区保安，三是逮因利本人。据他们交待，当时况鲁然是在翻越厂区围墙时被保安发现，逃至峔龟山自然村一户人家的院外，被追上来的保安以木棒击打头部，当场死亡。我们只了解大概情况，没有做进一步的调查核实，毕竟刑事侦查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内。” 闻同略略考虑了一下，说道：“案件发生在我省，现在出现了这些疑点，有必要重新调查，查明真相。我的意见是，希望能把相关案卷移交给我省公安厅，并提供讯问相关证人的机会。” 自揭家丑？冯局长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没有立即回应闻同。 蒋湖棹接过话道：“老冯，法律是社会稳定的根本保障，如果这是一起错案，我们有义务予以纠正，不能因为发生在自己身上就逃避这个责任！” 蒋湖棹是了解闻同想法的，不久前也得了闻同的叮嘱，要他在配合调查组办案时留意况鲁然的旧案，所以他才代替闻同说明意思。 冯局长这才确信自己的猜测，表情不无复杂地看了闻同一眼，由衷地道：“贵省有这样坦诚、良好的意愿，我们有义务全力支持配合！” 闻同点点头，喟叹一声道：“我们的路还很漫长，每往前迈一步，都是那么地难，但是一定是要往前迈的！” 第1184章 豪赌成功 蒋湖棹、冯局长心有同感，同时点头，也都没有说什么话。 沉默片刻，闻同道：“好吧，我们尊重调查组的工作，也必须尊重，请蒋书记全力配合，统筹安排。” 第二天下午，闻同主持召开省委常委会议，决定对王伟等人实施“双规”。 实际上在此之前，王伟等人已经被调查组和蜃影省纪委联合采取了强制措施。 会议过程中在蒋湖棹提及孟琬琰时，晏敏敦突然插话道：“关于孟琬琰同志，既然没有证据证明她涉案，也没有证据证明她存在其他问题，我看还是到此为止的好。一个从上面下来的同志，到我省工作，是为我省做出过贡献的，现在又调回去了，我们要是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调查人家，怎么讲似乎都不太合适！” 晏敏敦的话很直接，但听着不无道理，并不突兀。不过闻同心里还是掠过一丝诧异，看了他一眼，片刻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了赞成。他心想，老晏讲得也有道理，这么做确实不太合适。 晚上闻同回到家，兰蕙芷把他叫进书房，问道：“马予依犯事了？怎么回事啊？” 马予依？闻同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记起马予依是谁，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兰蕙芷解释说：“我和她认识，以前打过交道，她妈妈下午突然给我打电话，意思是求情，又不肯说清楚到底犯了什么事！” 闻同狐疑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关系？” 兰蕙芷说：“女儿参加世界杯开幕式表演彩排的时候认识的，关系倒没有什么，也就是几面之缘。她妈妈可能是从她那里得到的电话，下午打给我，哭着求情，还说要过来。我就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吞吞吐吐地不说清楚，好象是卷入逮德表的案子。六七十岁的老人，哭得很伤心，挺让人同情的！” 闻同立即问道：“你怎么说的？没答应什么吧？” 兰蕙芷说：“我当然不会随便答应什么，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呢，我能随便许什么口的？” 闻同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最后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兰蕙芷瞠目道：“怎么会这样？她也是非常有名的明星，在国际上都是很有影响的，收入不低的，怎么还做出这种事来！真是不可理解，难道就为了钱？钱就有那么重要？真不可思议！” 闻同冷声道：“不懂得珍惜，不自重！” 兰蕙芷对马予依没有什么兴趣，但也说不上很讨厌，在马予依主动套关系的热情下，和她勉强有一些联系。 这会儿马予依犯了事，她倒是为人家担上心了，忐忑地问闻同道：“她不过是棋子而已，会判刑吗？” 闻同说：“那要看她有没有主观性，如果她对张福财的目的是知情的，主观上有能动性，那就是从犯。如果她不知情，完全是为了自己经济利益上的目的去做那些事，那就是另一码事，没有触犯法律。” 兰蕙芷想了想，怎么也觉得马予依应该是知情的，否则怎么可能会那样听从张福财的安排呢？如果她被判刑，那这辈子算是完子，如日中天的事业将被彻底毁灭，还会落得千夫所指，身败名裂。 即使她不知情，这次估计也过不了关，事情迟早会传开的，背着这样的恶名她的事业还不完蛋才怪了！ 想着她叹息道：“事业正是辉煌期，可惜了！” 闻同淡淡地道：“娱乐圈的事，不要去碰。她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责任，调查组、省纪委会调查清楚的，不会冤枉她，也不会无原则地宽贷她！当然，我可以要求有关方面保密消息，尽可能保护她的隐私权。” 兰蕙芷感慨了一阵，忽然异样兴奋地道：“泛美银行的股价涨过42了，我们一亿股，现在浮盈36亿多！还是你厉害，有眼光有远见，那个时候就敢决定抄底！36亿美金啊，按时下汇率，二三百亿！” 几年前全球金融危机暴发时，闻同用真道电气股份套现所获得的部分现金，冒险抄底购入一亿股泛美银行的普通股票，在经历漫长的被套浮亏后，终于迎来股价回升。 他当初购入时每股是六美元，现在每股涨过了42美元，盈利惊人之多。 尽管财富已经多得让他麻木，但如此之巨的数额还是让他格外兴奋，笑道：“你可别迷信我，当初也就是傻大胆，真要让我专业干这行，比如坐到官胤东那个位置，我是绝对不会作出这个决定的，太冒险了！真正的投资，可不是凭感觉，而是要经过全面、科学的研究评估后作出决定，不会是我这样拍脑门的！不过，这把豪赌还真赌对了，运气实在太好了！” 兰蕙芷带着点调侃的语气道：“你那个时候在科联当党组书记，对事业前途迷茫，在继续从政还是转向从商之间痛苦地摇摆，作出抄底泛美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闻同认真地想了想，笑道：“被你这一说，我觉得还真有，量化一下，至少有50%的这个心理。” 停了停，他非常认真地道：“所以，下不为例，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做决定了。” 兰蕙芷说：“东洲理工创办到现在，经过这么多年的积累，已经步入第二个快速发展期。今天收到校董会的报告，学院聘任的全职教授中已经有十六位是全球顶级大科学家，接下来的三年规划达到三十位以上，本科生在校人数计划达到2000人，研究生计划达到2000人，基础设施方面也有很大的建设计划。我在考虑，是不是变现一部分泛美的股份，让学院和研究院的分红多一些？” 闻同很少有时间关心东洲理工学院和东洲高等研究院，听兰蕙芷说他吃惊地问道：“都到这个水平了？沈钊华、施成均他们可以呀，这就有了国际顶级理工大学的影子了！” 第1185章 翻案 兰蕙芷道：“我们国家这么多的人口，每年产生数不清的天才少年，二三十年功夫出一所全球顶级理工大学不是梦想。你知道吧，现在国内最受追捧的大学是东洲理工，录取分数高居第一！想想真是高兴啊，这所大学是我们倡导缔造的！” 捐资缔造一所代代传承的全球顶级大学，这是相当令人心醉的事。闻同也是兴奋异常，同意道：“变现一部分吧，一定要大力支持！不过，现在的这个价格还不是泛美的巅峰期股价，它的股价还没有完全回复过来，就变现2.5%吧。我们把泛美的股份作为长期投资，不求变现获利。” 在省委省政府的支持下，省公安厅和上峪市公安局决定重新调查况鲁然死亡案。 案件调查的阻力已经不存在，调查进展就非常地快，没多久案情就真相大白。 在调查过程中，峔龟山自然村李家夫妇和他们的亲戚勇敢地站出来做证。案发当夜他们为死于峔崃山铝厂烟气泄漏事故的一对儿女守夜时，亲耳听到院墙外况鲁然被打致死时的惨叫，以及行凶保安杂沓的脚步声。 见证此事的不只有他们，在寂静的深夜，几乎全村人都听到了况鲁然的惨叫声，众人都站出来作证。 调查结案时，李刚强没有忘记对时报记者盖芳菲的承诺，亲自给她打电话，笑着说道：“小盖，我是上峪市李刚强，还记得对你的承诺吧？” 盖芳菲稍稍一愣，随即大喜道：“李书记，是不是决定重新调查了？” 李刚强哈哈笑道：“不是决定重新调查，而是已经调查结束！” 盖芳菲心脏狂跳，急切地问道：“结果怎么样？” 李刚强说：“应该和你所期望的差不多。” 盖芳菲马上道：“李书记，请您兑现承诺，给我头条消息！” 李刚强又是大笑道：“那你可要早点过来，过了今天我就没法保证了！” 盖芳菲看了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如果乘飞机到花城，再从花城坐汽车到上峪市，晚上七点半的样子应该能到达，就道：“我马上去机场，请您一定照顾我，帮我这个忙！” 美丽女人带着点撒娇的央求总是富有杀伤力的，李刚强说道：“那好，登机前给我短信，我安排车去花城机场，直接接你过来。” 盖芳菲三点走出花城机场，在出口处被上峪市驻花城办事处主任接住，然后到停车场坐上车直接去上峪市。 七点钟，车到达上峪市区，办事处主任对她道：“盖记者，我们先吃饭，然后送你到市公安局，那边局办李主任负责接待你。晚上住的地方我们已经安排好了，蜃台大酒店豪华标准间，登记的你的名字。食宿费用你不用管，吃饭就在酒店餐厅，条件还算不错的。” 盖芳菲当然知道是李刚强安排的，但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讲出来，只能说感谢办事处主任的话。 吃过饭七点十分，再二十分钟后，办事处主任把盖芳菲送到市公安局，交给局办公室李主任。 双方见面略作寒暄后，李主任主动道：“贵报记者况鲁然死亡一案，由于出现了一些疑点，省公安厅和市公安局决定重新调查，并且已经调查清楚，有了最终结论。况鲁然同志不是此前所说的越墙失足死亡，而是死于峔崃山铝厂保安之手，被追踪的保安以木棒击中颅顶而亡。调查结果表明，行凶保安直接受命于当时的保安队长，和厂领导以及其他人员没有直接关系。当时的那位保安队长不久前死于一起交通事故，其他嫌犯已经全部落网。” 盖芳菲面孔涨得通红，心里不住地叫好，又不断地说着况主任你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一类的话。 等李主任说完，她立即问道：“李主任，请恕我直言，当时司法鉴定中心给出的勘验报告是况鲁然系被动死于外来重物击打，而不是警方认定的越墙失足坠亡，为什么贵局始终拒绝接受这个结论，不同意重新调查？” 李主任心里骂着不识好歹的丫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不过心里想归想，他知道不能表露出来，只得耐着性子道：“当时市局认为仅仅这一点并不足以推翻原有调查结论，所以才有这个态度。” 盖芳菲马上问道：“那请问新出现的疑点又是什么？” 李主任说：“有证人反映了一些情况，所反映的情况和当初市局掌握的不一致。” 盖芳菲紧追不舍，问道：“和逮因利、逮德表案是不是有关系？或者说，如果不是逮氏父子被立案调查，况鲁然的这个案子就不可能有重新调查的机会？” 李主任是做好了准备的，说道：“应该说有一定的关系，但要说是必要条件，那还不至于。确切地说，就是在调查逮因利案的过程中，有证人反映了况鲁然案的一些新的情况。” 盖芳菲是环环相扣，继续追问道：“既然这样，那说明贵局当时的办案人员可能存在徇私舞弊行为，或者说是受命做这些事？” “的确，有人为干扰因素！不过，很抱歉现在不便透露更多，这是纪律。”李主任的回答出乎她预料地干脆。 盖芳菲“哦”了一声，略一考虑问道：“您的意思是，适当的时候会向公众披露细节？” 李主任说：“是的，是这样！” 盖芳菲知道调查组和蜃影省纪委的调查还在进行中，很多东西目前的确不便披露，人家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再希求更多。 又询问了一些相关问题，她结束了对李主任的采访，到酒店客房后立即打电话向社里汇报。 挂断电话后，她又打电话联系上况鲁然的丈夫，没想到况鲁然的丈夫就在同一间酒店。这个意外发现令她惊喜万状，立即要求和他见面。 几分钟后，她走进况鲁然丈夫的客房，屋里还有况鲁然的女儿和其他亲属。 第1186章 迟到的正义 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语后，盖芳菲对况鲁然的丈夫道：“前不久在全国人大会议期间，我采访上峪市委李刚强书记，他当时说确实不便回答，承诺适当的时候会通知我，一定给我头条消息，实际上就是暗示将重新调查这个案子。我现在仔细分析，这不会是李刚强书记的决定，应该是省委或者省政府的意思，省委的可能性最大。这也说明，案件发生的时候蜃影方面就洞察到了真相，至少是有很大的怀疑。” 况鲁然的丈夫淡淡地道：“实话告诉你，在你过来之前，我刚刚联系过上峪市公安局，征得他们同意后才和你谈这些问题。我们来这里已经有几天时间，上峪市公安局要求我们保密行踪，未经他们同意不能对外透露消息，不能接受媒体采访。我理解他们，是愿意配合的。” 说到这里，他眼睛转向窗外的夜空，声音酸涩地接着道：“那个时候我和你们老社长说，我穷尽这辈子也要查清真相，我这辈子办不到，我的子子孙孙就继承我的遗志！幸运的是，一年多时间我就得到了真相，所以我知足了，不再有怨恨！峔龟山自然村李家的人提供了我妻子遗留下来的录像带、照片、数码相机、数码摄像机，而且还做证，全村的人都站出来做证，还有当初有人匿名发短信指点我向司法鉴定中心求助，现在又有这些领导勇于纠错。我感谢他们，我妻子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感谢他们！正是因为还有正义的人存在，我才能得到真相，我妻子才能洗清不白之冤！” 盖芳菲心头一阵阵发沉，好一阵才问道：“匿名短信是怎么回事？” 这是很有故事性的情节，尽管她心里对当事人充满同情，但还是不愿意放过这个吸引公众眼球的细节。 况鲁然的丈夫递过去手机，说道：“这是当时我收到的，一直保存着，你自己看吧。” “不妨领出遗体，聘请律师和公证机构全程陪同，自行送国家法定机构勘验。人间正义常在！”盖芳菲在心里默念着，半晌拧眉抬头问道：“查不出来源吗？” 况鲁然的丈夫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天都的号。” 盖芳菲思索着，双眼忽然闪现出奇异的光彩，说道：“会不会……是省内高层人物安排的？联系到李刚强书记在全国人大会议期间对我的暗示，是有这个可能的，完全有的……” 况鲁然的丈夫心中一动，想起妻子生前说过和闻同打过几次交道，还在边湖市结识了一些朋友，包括闻同的秘书周先昊和老部下胡林。 不过这个情况他不打算告诉盖芳菲，也不打算去弄清楚，他对自己说就让它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吧。 告辞况鲁然的亲属回到自己的客房，盖芳菲立即开始写稿。在写稿之前，她用“况鲁然”三个字搜索了一下，见没有况鲁然死亡案重新调查的消息，就放了心。 想了一想，她又以“上峪”、“蜃西”两个关键词先后搜索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相关消息，就更加放心。 不过在用“蜃西”二字搜索时，一条消息引起了她的兴趣。这是“虚湖之声”十分钟前独家发布的消息，说去年夏天蜃影省缈峰山市岘公岭桥塌陷事故是因为桥梁工程质量，一共十二名责任人被移交司法机关处理，包括政府官员和承包商。 报道披露了大量细节，虽然没有注明消息来源，但显然是来自于权威机构，否则不可能这么详细的。 盖芳菲无声地一笑，暗道蜃影还真算是开放的，不错！ ※※※※※※ 数日后，世界新闻社以“内参转发”的形式公开发表一篇报道，有限度地披露了兰蕙芷和感感、恩恩遇袭的真相，指明是“五兄弟”帮会组织所为。 当然，报道依然没有透露兰蕙芷和感感、恩恩的身份，也没有说明犯罪分子绑架的动机。 有了前面虚湖之声的报道，以及许多花城本地知情网民的参与，公众相信了世界新闻社的报道。 面对虚湖之声义正辞严的批评，对比报除了反驳指责外，既不能找出对方的问题反击，也不敢要求对方道歉。 相反在过去一段时间之后，虚湖之声再一次发难，在官网上发表“网民评论”，要求对比报就恶意报道作出详细说明，并公开向公众道歉。一些媒体做出了响应，也对对比报的行为提出批评。 让对比报郁闷的是，研究遍了虚湖之声过往和现有的包括广告在内的各种消息，竟然找不出一条足以用来反击的“问题”报道或广告。 他们并不了解，这就是蒲离追求的“独立”“客观”“公正”“严谨”的结果，他为虚湖之声立下了这些原则。 长期坚持向好，读者是感受得到的，所以虚湖之声才培养了一大批忠诚的注册用户和读者，可以说虚湖之声“严肃媒体”的形象已经初步形成。 这一次对对比报的高调批评，虚湖之声更是赚足了眼球，受到了公众的热捧，正式步入国内一线媒体的行列。 有关方面没让热闹继续下去，终于出面调停，结果是虚湖之声撤下“网民评论”，就此揭过不再提。 风已停但浪未止，这一次双雄斗以及虚湖之声的异军突起给国内媒体界带来不小的心理冲击，让媒体界忽然间意识到守住职业精神的重要性，在媒体界引起一股呼唤灵魂回归的暗潮。 几日后，闻同到蜃西地区调研，参加缈峰山综合水利工程义务劳动。 一周的调研和义务劳动结束后，闻同在上峪市峔崃山县峔龟山乡峔龟山度假村召开恳谈会，宴请蜃西三市党政、人大、政协四套班子领导成员，全体省委常委参加。 在恳谈会上，负责执行全省领导干部绩效考核的省委组织部长黄唯玉宣布了二季度蜃西三市党政、人大、政协四套班子领导成员的考核结果，负责监察领导干部绩效考核的省纪委书记蒋湖棹宣读了对考核工作的监察报告。 第1187章 留下一片馨香在人间 在恳谈会上宣布只是省领导们和市级领导的一种沟通交流，实际上考核结果一周前就正式行文下发了。 蜃西地区是恳谈行动的第一站，第二站是花城，第三站是蜃北地区，其他地区依次在后。 在第一个考核季度中，三市的书记李刚强得分最低，刚刚70分，叶国琪稍好，得76分，留玉德最高，82分。 李刚强之所以仅得70分，主要原因是上峪市有三个县十八个乡镇植树造林验收不达标，出现39%的弄虚造假。 这些县乡的做法要么是实际造林面积缩水，要么是造林质量不过关或者植入后撒手不管，导致未能成活。 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由于基层领导认识上没有转变过来，还以为省委省政府不过是走走形式，所以在行动上就非常懈怠，欺瞒上级，把拨下的专款挪作他用。 李刚强履新上峪市委书记不长，这样处罚他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闻同认为制度不认人，省委组织部最终严格依据考核办法的规定进行处理。 著名的行动派李刚强可不是吃素的，他就等着省委严格按照考核办法执行，以便他在上峪市也严格遵照本市的考核办法对这些冥顽不化的属下开刀。 一周前省委组织部正式行文下发考核结果后，他立即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议，宣布对这三县十八乡镇的处罚：县委书记、县长行政记过处分，分管副县长一律免职，同时要求各县对乡镇的党政主官一律免职。 如此大面积地重罚狠罚，他的力度大得让闻同都有些为他担心，所以闻同决定把恳谈会的第一站安排在蜃西地区，而且就安排在上峪市，实际上是表示省委省政府对他的支持。 叶国琪、留玉德之所以得分也不高，同样是因为在贯彻执行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中部分基层县乡执行不力，包括污染防治、环境保护、植树造林、水土防治、农田水利建设、道路建设、居民生活用水改善等等方面，只是他们的情况没有沉苛在身的上峪市那么严重。 恳谈会结束后，回到客房原昌武找闻同汇报张福财案件。张福财归案之后，因为蜃影万运豪峄投资集团和他本人涉嫌严重违法，所以省里乃至更上面有一种思潮，认为需要从重从严处理，以彰显反腐决心。 原昌武是持反对意见的，他认为某些企业因为现实原因而带有病菌，依法处理即可，不应无原则地扩大打击。 他提出几点理由来说服闻同，一是企业带有病菌具有一定代表性，此案处理妥当与否将具有深远影响，对闻同个人的形象也必将形成重大影响。 二是法律至上，应依法行事，公民的合法财产权应受到法律保护。 三是万运豪峄投资集团是一家优秀的企业，商业信誉好，企业文化健康，目光长远，实力雄厚，这在地产界是不多见的。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闻同明白，原昌武这个时候敢于站出来表达自己的观点，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他同样清楚，地产企业在政府和公众眼里总是有那么一点特别，如果“从重从严”处理的话很可能会致企业于死地。 倒下的万运豪峄可不是一堆腐肉和白骨，而是肥美的膏腴，想必觊觎者不会少。他考虑了一下，问道：“现在是谁在掌管万运豪峄？” 原昌武道：“张福财的儿子，从美国留学回国进的公司，时间不长。万运豪峄是上市公司，很多信息是公开的，企业状况很好，运行顺畅，我实在不能忍受它倒掉！” 闻同又问：“纳税诚信度怎么样？” 原昌武说：“这方面调查组、省纪委全面调查过，没有严重问题，一些细枝末节可以忽略不提，这是很难得的。” 在详细地向原昌武了解过万运豪峄的情况后，闻同最后表态同意原昌武的意见，应依法处理，坚决不允许某些人趁火打劫。 闻同从蜃西回到花城的第三天，噩耗传来，九十多岁高龄的杨老无疾而终。接到电话后，他草草地安排好手头的事情，匆匆乘飞机赶往天都。 肃立于杨老的遗体前，他百感交集，一方面深深地为老人安详地离世而欣慰，另一方面为这位老人对自己的垂青、教诲、爱护而感恩。 同样九十高龄的顾老颤颤蘶蘶地赶来了，一直陪伴在杨老遗体旁。一辈子的老战友、老伙伴先他而去，让他无限伤怀。他始终不肯说话，就是流着泪。 顾紫言和她科学家丈夫也来了，带着孩子。当着丈夫的面见到闻同的时候，她略有些不自然，告诉闻同她丈夫已经受聘进入东洲理工学院，是生物学正教授。 闻同坚持为杨老守夜，一直到他的遗体火化。遵照杨老的遗愿，他的骨灰盒将被送回杨百房村土葬，他要安息于令他魂牵梦萦的家乡，躺在父亲和母亲的身边。 在闻同告别前，已经退休的杨心民把他叫进房间，微笑道：“老人家生前有交待，要安葬在我的爷爷奶奶、他的父亲和母亲墓边，长伴着他们！” 闻同感伤地点头道：“赤着脚闯出来，又赤着脚回去，留下一片馨香在人间！” 杨心民道：“你是他的知己，最理解他，他也最理解你！”稍停了停，他突然道，“他回去了，我也没必要继续在天都呆，打算和你秦姨在杨百房定居，陪着他。那里风光秀美，气候宜人，又有大群的天然温泉，正适合养老。” 闻同说：“也是，阿迅的事业在边湖，他和顾怡、孩子都定居在那边，你们回去正好团聚。” 杨心民不再掩饰当年被迫离开云缈省的遗憾，满怀深情地说道：“是啊，是，是‘回去’！那里是我的家乡，也是我奋斗过的地方，很怀念，有遗憾，更多的还是欣慰！虽然迭经波折，你们还是不坠理想，把食品安全治理坚持了下来，把边湖、云缈发展起来了，创造了一个惊人的东方奇迹！他在世的时候每每提到这些，就非常兴奋，话非常地多，说着说着就闹着要回杨百房。他都这么大年龄，哪里还能长途跋涉，只能不住地劝说，好劝歹劝他才罢休。这回他终于如愿了，很快就要回家，永远留在家里！” 说到这儿，他脸上兀自微笑着，眼底却是已经湿润。 闻同喟然长叹道：“走得太匆忙了，没能见上最后一面，留下无尽的遗憾！” 杨心民说：“无疾而终，是他的福气，我们都不必难过！哦，他临终前说了一些话，有一句是给你的，‘要勇于担负重任，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闻同立即肃然道：“老人家的教诲，我会铭记一生！” 顿了顿，他接着郑重地说道：“我同样记得，您在云缈省主政时，面临那场空前的食品安全危机，讲过一句话，‘政治人物一定要有自我牺牲的勇气，要有牺牲精神，可以说，我们现在普遍缺失这样的精神，和士大夫先贤比，全面地退步了。我们的民族和国家在呼唤牺牲精神，迫切地要求我们的政治人物勇于牺牲，敢于牺牲’。这些话语，我一直记着，永远不会忘记！” 第1188章 寻觅足迹（一） 春天花开又谢，忽忽数年过去。 纽约时报记者比尔走出边湖机场第二航站楼，在到达大厅被墙壁上密布的科学家介绍吸引住了，驻足一幅幅地细看，每一幅都拍下了照片和文字材料。 全部看完他忽然想到第一航站楼到达大厅应该也有，就特地去看，果然是也有。 看完这些介绍耗费了他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等他出来坐上出租车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 坐进车里，他用汉语对出租车司机道：“先生，去望水县乐水水电站。” 在边湖经常可以见到老外，多数是商务人士，也有是来旅游观光的，最吸引他们的是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乐水风景区的义南少数民族原生态堡寨。 出租车司机见这个大胡子老外汉语普通话讲得比他还溜，顿时来了兴趣，笑道：“您是来旅游的吧？哪儿人？” 比尔摇着硕大的脑袋道：“不是，来采访的，我是美国纽约时报记者。” 司机更有兴趣了，笑道：“美国的大记者，去乐水水电站采访上坝吗？” 乐水水电站由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投资，“上坝”是指另一座水电站，位于第一座水电站的上游，所以俗称为“上坝”。 “上坝”也是由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投资开发的，已经建成投入运营。 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是新加坡老牌上市公司，上市已经十多年，创始股东包括环亚电力、镇开投、云缈省建工集团、富铜集团四家。公司除了水电外，还运营库区旅游、养殖、交通运输等业务，规模庞大，业绩优异。 比尔大胡子一甩，摇手道：“不、不，寻觅足迹，全面了解一个人！” 出租车司机也是高中毕业，听得懂他的话，好奇地问道：“采访吧？您是美国大记者，采访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比尔说道：“闻同先生，你知道他吗？” 出租车司机笑了，说道：“闻书记！我能不知道？我跟您讲，在我们边湖，七八百万人就没有不知道他的！” 比尔有兴趣了，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出租车司机思索了一下，说道：“怎么说呢……我觉得吧……我们国家需要他，这一句话最能表达边湖人的心声！” 比尔笑道：“评价这么高？” “高吗？我觉得一点也不高，这是我们的真心话，也是我们强烈的、迫切的愿望！”出租车司机忽然偏过头，神秘地笑着低声道，“我跟您说，大家都在传，他快要……那个了，今明年的事，嘿、嘿……” 比尔故意说道：“真的吗？” 出租车司机没出过多少远门，但经常和南来北往的人打交道，见识还是有的，嘿嘿笑道：“您消息应该比我们灵通得多，对吧？要不，您大老远的从美国跑来寻觅什么足迹嘛！” 比尔乐了，开心地大笑道：“哥们儿，你真有意思！” 出租车司机却脸一变，郑重其事地道：“我可得提醒您，采访他的事一定要公正！” 比尔看着他忽然变得极其严肃的脸，怔了好一会儿才道：“哦，我理解！” 车停在望水县新城的水陆交通枢纽，出租车司机一边给比尔找零钱，一边指点道：“不能再走了，出租车只能到这里，您先去那边售票窗口买船票，然后去候车室，坐摆渡大巴上大坝，去那里坐船。船很多的，去不同的地方坐不同的班次，船票不要买错了。” 比尔谢过他，走进售票厅对照墙上电子显示屏上的航线图买了一张通程旅游船票，随后进了候车室，等了几分钟就上了摆渡大巴车。 大巴车开出一分多钟的样子，车上的乘务员举起喇叭开始介绍，说道：“亲爱的乘客朋友，欢迎你们光临乐水风景区！首先我向大家介绍这辆车，大家请看，这辆漂亮、舒适、豪华的大巴车由真道汽车生产，完全采用真道电气高能石墨烯电池驱动，绿色环保，一次充电正常续航里程一千公里……” 外地游客都笑，这明显是真道汽车在做广告，和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运输服务公司开展合作。 车上了大坝，比尔顿时眼前一亮，心胸为之一开。乐水水库碧绿如玉，两岸青山翠绿嫣红，水鸟在水面起起落落，远远望去库区前端的“天湖明珠”岛屿宛如海上仙山，说不出地美。 他忍不住赞叹道：“这么美丽的地方，可惜没有早一点来！” 他旁边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道：“你这个季节来，算是来对了，春暧花开，山景最美。不过还是夏天最好，景区特别清凉，空气好得很，景色美，放暑假来旅游的学生，避暑的人，成群结队，多得不得了！” 当记者的就怕别人不和他说话，比尔笑道：“你是本地人吗？听起来很熟悉这里。” 老者也是个自来熟，话还多，说道：“对，在景区义南少数民族原生态堡寨景点工作，这两天轮休，去望水县城走亲戚。你看这湖，水多好，两边都是山，越往上游越美！坐船走一趟就是一次享受，心旷神怡，舒服啊！” 比尔听说他是景区工作人员，双手一摊，咧嘴做出怪相道：“我是通程票，那不是有了免费导游吗？” 这个大个子老外蛮好玩，老者哈哈笑了两声，很热心地道：“没问题，我姓王，我们就坐一趟船，给你免费导游！” 义南少数民族原生态堡寨景点在景区最上游，比尔买的是通程旅游船票，正好可以和老者结伴同行。 船开出两三分钟的样子，乘务员也举起喇叭开始介绍，说道：“亲爱的乘客朋友，欢迎你们乘坐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运输服务公司的船只！首先我向大家介绍这艘游船，大家请看，这艘漂亮、舒适、豪华的客运游船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就是不用燃油，完全采用真道电气高能石墨烯电池驱动，绿色环保，一次充电正常续航里程三百六十公里……” 第1189章 寻觅足迹（二） 比尔摊手耸肩道：“又来了！” 王姓老者微笑道：“真道电气，听说过吗？” 比尔说：“当然听说过，非常地有名，我用的就是他们的电动汽车！” 王姓老者呵呵笑道：“怎么样？” 比尔竖起大拇指道：“verygood！很棒！” 王姓老者很自豪地道：“这是我们边湖最有名、最大、最好的企业，二十多万员工，光在我们边湖就有十几万！” 比尔说：“也是你们国家最棒的公司！” 老王异常兴奋地道：“对的！我们边湖还有很多大集团，也是非常有名的，富铜集团，镇开投，富而贵资本，四海有芳，边湖重工，真道汽车，亚船重机集团，新加坡海外农业集团，成光酒业，申氏药业，熊氏食品，安湖山企业集团，茶花粮油集团，临湖水产集团，湖西茶业集团，怡心湖山集团，大江船务公司，我们乐水开发股份有限公司……” 比尔随口捧道：“边湖很棒，在国际上非常有名，是你们最有生机的城市！如果你们国家都象边湖，我们美国就要完蛋！” 老王笑得十分开心，谦虚道：“那倒不至于，还是赶不上美国，不过我们有信心将来超过你们！我们很聪明，不怕吃苦，有毅力！” 船速很快，没多久停靠到“天湖明珠”岛屿码头，老王介绍道：“这是‘天湖明珠’，修水库前是一座小山，水库修好了成了岛屿，陆地面积大概两平方公里。岛上有宾馆，疗养基地，还有‘国家水军基地’，就是我们国家的水上运动中心训练基地。上面很好的，要不要下船玩一玩？” 比尔志不在游玩，摇头道：“不了，还是坐在船上看风景更有意思。” 下去一批旅客，又上来一批，船继续前行。 倚栏站在甲板上，比尔望着船头被犁起的雪白洁净的浪花，故意说道：“人力强行改变大自然终归不是好事，会带来严重的环境问题！” 老王就在库区工作，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即反驳道：“不对，我不同意你的说法，科学合理的改变是可以的！比如说，我们盖房子修公路，算不算人力改变大自然？你总不能让我们搭个茅草棚睡觉吧？那不成了原始人？当然，也不能说这个水库和上坝完全没有环境问题，不过都是比较小的，比较轻微，碍不了事。你看，水库两边都是大山，以前老百姓去县城要翻山越岭，靠一双脚走，最远的地方出山要走十几个钟头！老辈的人，很多一生也没有出过山！现在多方便，坐车到水库边码头，再坐船，很快就出了山，花钱不多，省时间又省力气。这些年山区搞特色种养，蘑菇、辣椒、中药材、山鸡、牛、羊这些，很方便就能运出山，以前可不行。还有交通方便了，旅游的人就都来了，一年过千万，你说带来多少消费？山区很多人在自家院子里搞农家乐，很赚钱的，养活一家几口人不成问题，做得好的还很富裕。可惜我不是山区的，没有户口，不允许搞农家乐。家里一座院子，每天做做饭接待天南海北的游客，钱哗哗地赚，生活环境又好，这是子孙万代可以继承的财富啊！守着这样的金山银海，你说多好？所以很多山里人家不愿意搬出去，考上大学的还有好多回来的呢！山区好几十万人口，以前可是温饱都解决不了的，现在多好啊！” 比尔看了一眼急赤白脸的老王，心里暗自发笑，明知故问道：“水库是谁要搞的？” “闻书记，闻同，你肯定不知道。” “我听说过一点，好象不错的干部，很大的官。” “是吗？”老王很惊异，忽然凑过去脑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我跟你说，我认识他，见过他好几回！” 比尔“啊”了一声，问道：“真的？” 老王嘿嘿笑了几声，很得意地道：“他夫人是我们义南的，就在县城，和我是街坊，我看着她长大的！” 比尔双眼一亮，马上问道：“那你肯定很了解她？” “当然啰！她父母还在老宅住着，她经常回来的，看父母。” 比尔怕引起他的警觉，连忙放松表情，淡若无事地说道：“官太太，贵夫人，是吧？” 老王道：“她还好，没什么架子，回家看见街坊邻居都还认得，也都说话的，有时候还带些东西送大家。大家有什么难处，她能帮也是肯帮的，人真不错！” “肯定很有钱吧？” “有钱，很富的，不过来路正，不是贪污腐败。” “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这么说。”老王忽然觉得作为兰蕙芷的街坊老邻居，说这样的话有点掉面子，随即又说道，“我看着她长大的，了解她，是个规矩人，不可能贪污腐败！” 比尔笑了笑，问道：“她家以前是不是很有势力？” “没有、没有，很一般，平民老百姓，一家人都下着岗呢！” “现在很了不起了吧？” “那还用说，姐妹四个，一个弟弟，都不得了，是我们义南地面上的第一豪家！不过他们家还不错，不张扬，不欺人，算本分的，和左邻右舍老朋友老同事都来往的，找上门去求着帮个忙什么的也都理的。” “你们经常去求他们帮忙吗？还要带礼物去吧？” “不是经常去，不得已才去求人家，谁好意思总去啊，是吧？礼物吗，肯定是要带一点的，空手能好意思？不过人家不图这个，帮忙就是重情义。” 比尔说：“我们美国同样也有豪家大族的。” 老王很感慨地道：“一人贵，全家贵，老兰家可是升了天啰，养了个好闺女，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其实你说生儿生女有什么关系呢？关键是要生得有用，女儿可是比儿子还有孝心呢，知道疼爹娘！” 船中途停靠码头换了一次电池，比在前两个码头时间都要长，比尔趁机下船对着码头边一座保留传统特色的小山村猛拍。 第1190章 寻觅足迹（三） 老王跟在比尔身后，笑呵呵地道：“你们外国人就是对这个感兴趣，等到了我们原生态堡寨群，包管你眼都直了！我们那里建筑全部是原样子，堡寨居民生活习惯、风俗人情、族群特点、建筑式样，和明末文人游记中记载的内容相吻合，十分地珍贵，有的祠堂几百年，真有看头……” 随着船行，老王把景区九大主题景点、多个小景点一一详细地向比尔介绍，“天湖明珠”，百山乡“千山一水”百岛湖，杨百房天然温泉群，百山乡溶洞群和地下河，百山乡“九天银河”瀑布群，义南生物园、原生态少数民族堡寨、天梯石、峡谷群，等等，连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比尔也赞叹连连。 比尔的相机就没有关过，一边拍照一边听老王喋喋不休地介绍，不时插空婉转地打听兰蕙芷的旧事。 船进入“千山一水”百岛湖时，老王指着不远处的高山道：“杨百房天然温泉群在那里，我们的老省委书记就住在那儿，是他老家。” 比尔问：“谁？” “杨心民，杨书记，去年我去温泉宾馆办事，特地去他家别墅外，见着他了，在院子里浇花呢！我当时喊了一句，叫‘杨书记好’，他对我笑，也问我好，哈、哈！” “哦，我知道的，很了不起的政治家，他把你们云缈省的食品安全抓好了，闻同很受他赏识，得到了他很大的帮助。” “对、对、对，我们很怀念他的，都念他的好，本省的老百姓去杨百房游玩，很多人会特意去看他的。” “他儿子杨光迅，是吧？” 老王瞪大眼珠子道：“你怎么知道的？” 比尔心说我能不知道吗？我不但知道他儿子是杨光迅，还知道杨光迅和闻同是同班同学，对这些情况比你可清楚多了！ 他笑了笑，撒了个谎，若无其事地道：“他不是真道电气的ｃｆｏ吗，我一个朋友和真道电气有合作，和他关系不错的。” 老王顿时对比尔刮目相看，很羡慕地道：“你有这么厉害的朋友，你自己肯定也是很不错的，怎么一个人来旅游，也没带保镖？” 比尔耸耸肩道：“我很平常，喜欢一个人清静，出来玩不太爱和朋友一起。” 老王“哦”了一声，半信半疑，一时没有说话。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他看到不远处一条船上有游客往水中扔了一只饮料瓶，不禁皱眉道：“有的外地游客习惯不好，不注意，随手乱丢垃圾，你看着吧，马上要被罚款的，五百元！” 他话音刚落，那条船上的乘务员马上过去向那名旅客开罚单，嘴里说着什么。 比尔故意说：“这么多？不是乱来嘛！” 老王辩驳道：“怎么乱来了？船票上，景点门票上，景区告示牌上，到处都写清楚了的，上船乘务员的喇叭也讲过的，又不是没告诉你们！你想，这么大的景区，每年光游客就过千万，不重罚狠罚怎么管得了？要是每个人都丢一点垃圾，这水库还不成了垃圾场了，是不是？” “也是这么回事，只有违规成本高，才能治理好。” “你看我们景区管得多好，秩序井然，收费合理，管理非常规范，没有任何人敢坑蒙拐骗欺诈游客！虚湖山风景区也是的，全市都这样，管得都好。规矩是闻书记留下的，是他搞的旅游区整顿，从他搞整顿起虚湖山风景区、乐水风景区就开始兴旺，旅客越来越多，大家都愿意来玩！” 到了义南少数民族原生态堡寨，比尔在老王陪同下匆匆忙忙地游玩了一遍整个景点。 临告别前老王很遗憾地道：“我们景区这么大，每个地方都好玩，没有五天是玩不遍的，你大老远地跑来，坐坐船就回去，真可惜！” 看他那副神情，倒象是为他自己惋惜。比尔很感动，笑道：“下回有机会再来，来了还找你。” 说着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只精致的zippo火机，递给老王道：“谢谢你的导游，送给你，留个纪念！” 老王推辞不过收下了，想了想说道：“你等等，我去办公室拿个东西，送你的。” 他跑出几步后，又不放心地转头喊道：“不要走，没多远，很快的……” 比尔冲他的背影扬着手，笑着摇摇头，没有等他，坐上船离开了。 比尔从义南少数民族原生态堡寨坐船到“千山一水”百岛湖，然后弃船登陆，上到杨百房村，再坐车下山。 晚上八点，他住进杳踪区后山小湖边五星级的怡心湖山大酒店。在酒店吃过晚饭，他信步走到距离酒店不远的“杳踪论坛”的山脚下，在长阶下仰视着这座驰名的小山和圆亭。 “杳踪论坛”创立于二十多年前，目前聚集着多位全球一流经济学家和商界巨子，每季度一期的论坛都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广受各界瞩目。 他沿着台阶爬上山顶，圆亭内正举行一场会议，他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看亭旁石碑上的文字介绍。 石碑上记述着论坛的起源和发展历程，把创始起每一位企业会员和个人会员的名称都记下了。 在最后一段，介绍记载着论坛现任主席为包青林，三年前接替七十五岁高龄的第二任主席龚方和担任此职。 论坛第一任主席是国内经济学界泰斗级人物孙以身，不过他任职时间不长，和后任龚方和同为论坛创始人。 不知道蒲离用了什么高招，竟然让一向拒媒体于门外的杳踪论坛接纳虚湖之声为唯一合作伙伴。 虚湖之声为此开辟了“杳踪论坛”频道，全程文字直播每季度一期、为期两天的论坛，还对参加论坛的商界巨子和经济学家进行专访。 当然了，这些事情比尔是不知道的，他感兴趣的是一切和闻同有关的事。 下了山，比尔又到街上四处溜达，不停地找人说话，而且是专找上年纪的人，打听闻同的事情，了解当年的种种细节。 第1191章 寻觅足迹（四） 第二天一早，比尔就近到超市买了两箱鲜草莓，一手一箱拎着走向不远处两座比邻而建的别墅。 清晨的后山小湖静谧安详，空气清新，在别墅前院碧绿的草地上，两位高龄老人正一招一式地打着太极拳。 见到比尔站在院门口，其中一位老人停下动作，上下打量着他问道：“请问找谁？” 比尔礼貌地笑道：“您好，我找赵达成老书记，王金生老书记，就是您二位！” 赵达成是以边湖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职务退的休，但他更愿意别人称他为老书记——望水县老县委书记——，比尔连这个都打听到了，确实是做足了功课的。 和他说话的正是赵达成，另一位是他的老伙计王金生。两人退下来后结伴住到杳踪后山小湖，连两幢别墅之间的隔栏都拆除了，便于往来。 赵达成狐疑地看了一眼比尔，谨慎地问道：“请问你是……” 最近他和王金生没少遇到来向他们采访闻同的国内国外记者，所以不得不小心。 比尔尽量放松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象是记者，笑得很灿烂地道：“我是纽约时报比尔，想向二位了解杳踪区、望水县的发展历程。昨天在工业园参观，看到‘杳踪工业园’是您题写的，非常仰慕……” 什么了解杳踪区、望水县的发展历程，不就是想了解闻同的过去嘛！ 杳踪工业园由当初倒闭的军工厂发展到如今驰名全球，当年成立时亲笔题写名称是赵达成一生最大的骄傲，但他依然不领比尔的情，微笑着打断道：“对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指了指正走过来的王金生说道：“他也不是，你找错人了。你想了解杳踪区和望水县的过去，最好去找政府部门……” 说着他给王金生打了一个眼色，随即转身就往屋里走去，根本不给比尔机会。 赵达成、王金生是闻同早期最重要的两位顶头上司，对闻同的帮助非常大，要想了解闻同早期之事，这二位是最好的采访对象。 比尔不得其门而入，只得拎着草莓怏怏地离开了。 回到酒店吃过早餐，他拎着两箱没用上的鲜草莓打了一辆出租车到王家垄村，采访红岗村老支书何嫂子。 听比尔说明来意，何嫂子是有问必答，满足了他的全部心愿。临了何嫂子笑道：“最近不少记者来采访我，都是问闻书记的！” 比尔笑道：“谢谢你，你是他推荐当村支书的，又被他提拔进当年的杳踪镇党委委员会，副科级干部，还被他推荐为全国劳模、全国人大代表，可以说是他领导下农村劳动致富，优秀党员和先进村干部的代表人物，想必总有一些和他有关的纪念物的？” 何嫂子想了想，说道：“有的，你等等。” 几分钟后，她从楼上下来，递给比尔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笑道：“他从市政府调到镇上当镇长，第一次下乡检查工作，第一个找农民了解问题，就是我们两口子，当时镇党政办胡林主任拍的。” 照片上闻同看着十分地年轻，穿着白底黑条格的棉质短袖衬衣，因为天气极度炎热，衬衣紧贴在他身上，濡湿湿地。 他眉头紧蹙，脸上表情焦虑，左手抓着一把西瓜藤，右手做着手势，正和站在对面的何嫂子两口子说着什么。 在闻同侧面，还有两位陪同的干部，一位是李兴民，另一位是杜子坤。李兴民是当年的杳踪镇党委副书记、武装部长，杜子坤是镇团委书记、农技站长。前者三年前去世了，后者现任中央政府农业部副部长。 比尔反复端详着照片，问道：“拔西瓜藤？” 何嫂子说：“哦，是这样的，当时我们镇很多人种了西瓜，没想到西瓜丰收了，市场没有了，饱和了，卖不动，为了不影响秋种只能拔。他到任后立即下乡了解情况，让我们先不要忙着拔，他跑省城想办法找销路，同时又安排推广玉米营养钵种植技术准备秋种。后来真被他找到办法了，就是现在的四海有芳万有芳董事长包销的，卖到了定府市，解决了农民天大的难题，不然好多家会缺粮吃不上饭的！” 比尔眼睛发亮，笑道：“听你的意思，这张照片是他辉煌事业起点的第一个记录，好好保存吧，将来会值大钱的！” 何嫂子欣喜地道：“真的吗？” “当然了，年头越久越值钱，我敢保证，几年之后，你这张照片至少值一百万，绝对有人愿意出这个价买下！” 何嫂子笑道：“哦，我的意思不是说钱，是说没想到它有这么珍贵。” 她想了想，忽然笑道：“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张照片，不会知道的，肯定不知道。我可舍不得卖，要裱起来，藏着。我家经济还行，我儿子生意干得不错，绝对不会卖的！” 这张照片原来保存在老镇政府档案室，何嫂子当上镇党委委员后，一次偶然的机会见着了，觉得和自己有关就拿回了家留作纪念，所以照片只有这唯一的一张。这会儿照片珍贵了，她自然不好说是自己拿的“集体财产”。 比尔请求道：“照片能不能让我拍下来？” 何嫂子痛快地道：“行，拍吧！” 接下来五天比尔几乎跑遍了杳踪和望水，还特意去义南兰树林夫妇所住的街区，寻觅一切闻同当年的踪迹，采访知情人，尽可能地挖掘所有和闻同有关的信息。 随后，他转移战场，开始到省城江映采访云缈省计委的退休干部，接着又到边湖各地，最后再到云缈省内其他市县。 十几天后，他搭乘飞机飞到蜃影省，直接从花城打出租车到蜃西地区上峪市。 走进上峪市峔崃山县峔龟山乡一家小餐馆时，比尔遇上了两位同行，其中一位还是“熟人”单心羽。 虽然事隔几年，比尔还记得这位美丽娇小的东方女性，那次在全国人大会议上被她打断了对闻同的采访。 第1192章 寻觅足迹（五） 单心羽显然也记得这位大胡子美国佬，主动对他笑，招呼道：“hello，欢迎你，你的大背包真大！” 比尔哈哈大笑，走到单心羽邻桌边放下背上巨大的双肩背带登山包，放到板凳上，回应道：“hello，我是比尔，你还是这么美丽动人！” 单心羽带着一位助手，盖芳菲也带着一位助手，四个人巧遇后在同一桌一起吃饭。单心羽邀请道：“谢谢！不介意的话，请和我们一起，我请你。” 比尔也没客气，坐了过去，端起服务员倒上的茶水咕嘟咕嘟狂饮一通后，用毛茸茸的大手抹了抹被胡子遮住一半的大嘴，笑道：“这位美丽的女士是……” 单心羽介绍道：“时报，盖芳菲，我们的同行，一位非常优秀的记者。这位是她的同事，这位是我的同事。哦对了，我叫单心羽，虚湖之声东洲市负责人。” “今天真幸运，有四位美丽的同行一起，真是一顿令人愉快的午餐！——哦，你不是在电视台工作吗，怎么到虚湖之声了？”比尔奇怪地问道。 单心羽笑道：“我先生调到了东洲市，我也换了雇主，了解我们虚湖之声吗？”她嫁给了老爹单荣国的同僚兼好友赵光乃的儿子，老公受雇于聚离软件，高升到东洲任职后，她也选择了从蜃影卫视辞职，接过虚湖之声抛来的绣球。 “当然了，严肃、深刻、时尚，虚湖之声很棒！时报也很棒，是大报，很尖锐，影响非常大！”比尔评价说。 单心羽笑道：“我们老板蒲离同学就是这样的，帅气但严肃、深刻、时尚！” 几个人哈哈大笑，气氛更加轻松活泼。盖芳菲笑道：“比尔，下周真道电气二十周年庆，是不是要去？” “当然，还有几个月后东洲理工学院、东洲高等研究院的桂花节！”比尔说道。 饭后分手，三人互换名片，击掌相约：“边湖见，东洲见！” 几天后的晚上，盖芳菲在酒店整理采访材料，亲笔写稿。对于这次来蜃西地区采访，她计划了很久，甚至可以说几年前采访重审况鲁然死亡案时就有这个想法。 当年况鲁然趁春节冒死深入蜃西地区采访，真实地把蜃西地区的乱象呈现到世人面前，不幸的是她也把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片独特的土地上。 她要重走前辈曾经走过的路，找到况鲁然的丈夫翻出况鲁然当年的采访手稿，事隔五年多之后再一次去走访当年的那些人，看看实施综合发展规划之后的蜃西地区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当年那些苦难的人现今命运如何，当年破败多灾的土地现今状况如何。 “峔龟山乡位于上峪市西部山区，全乡一万二千户籍人口，人均水田不足三分，人均旱地大约六分。这个乡有两大特产，一是丰富的铝土矿，二是蜜桔。十七年前，全乡第一次解决了温饱问题，主粮是旱地出产的玉米和小麦，水田产出的稻米是辅助口粮。也是在十七年前，乡里的铝土矿开始大规模开采冶炼。从十三年前开始，全乡开始返贫，重新跌入温饱线下，或者说再次陷入严重缺粮状态。可怕的是，这种状态呈逐年加重的趋势，到五年前全乡农业生产基本陷入瘫痪，迹近于无。出现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是，冶炼排放的烟雾让主要农作物无法生长，水质和土壤重度污染造成农产品检测严重超标，自然形成和人工修建的水利设施遭到严重破坏，让农业生产缺乏基本的灌溉保障。” “生存环境的极度恶化，让峔龟山乡出现移民潮，全乡一万二千户籍人口超过八千人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家乡。一种普遍的路径是，成年劳动力选择外出打工，然后把家中的孩子接过去，条件好一些的还把老人也接过去。崃砥村的邹水忠当年三十六岁，夫妻两个同在之水省一家皮鞋厂做工，每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两口子每月收入接近四千元。这份收入当时在打工的乡亲中算中上等，所以邹水忠有能力把两个孩子和父母接到身边。那时候他两个孩子在读初中，每年的借读费、捐资助学款、生活费等等开销在一万八千元左右，再除去一家人必不可少的租房和吃穿等支出，他们挣的工资所剩无几。他听人说村里被污染的水和空气会损害生育能力，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孩子接过去。他最大的愿望是孩子考上好的大学，尽快参加工作挣钱，改变家庭随时可能陷入崩溃的窘状。那年春节他带着老婆孩子和父母回了村里，为了减轻他的负担，他的父母坚决地留在了村里，不肯再和他去打工的之水省。两位老人说服儿子的一个理由是，听说新来的省委书记要整治蜃西的污染，村里的情况慢慢会改变。” “当年邹水忠没有再去之水省打工，留在了家乡，拉起一支小施工队接活，有缈峰山综合水利工程的活，也有修路架桥的活。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的这些工程完工后，他的小工程队没有解散，又接修路盖房的活。他说，他做事认真，不怕吃苦，讲信誉，所以别人相信他，不担心没有活干。他的小施工队已经注册为公司，他说一年能赚三十万左右，不多，也不算很少，满足了。他老婆在家种田，还包了十五亩蜜桔园，由他的父母帮忙。他说现在山也青了，水也绿了，又和从前一样了。他老婆说，现在每年不再发泥石流，天涝不用担心洪水，天旱不用担心没水灌溉稻田，水利工程和农田基本建设比二三十年前还要好，好多了。” “他的父母很满意现在的日子，家里用上了自来水，盖了三层小楼房，出门都是柏油路或者水泥路。最让一家人高兴的是，邹水忠的儿子去年考上了蜃影大学，正在读高二的女儿成绩也很好。蜃影大学是知名重点大学，他说要让儿子考研究生，读硕士，将来还要读博士。五年前他最大的愿望是两个孩子考上好的大学，尽快参加工作挣钱，改变家庭随时可能陷入崩溃的窘状。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一半，又有了新的更美好的愿望，我们祝他如愿。” “和邹水忠同一个乡十几里外的柯银财，当年的情况很不好，家里两个孩子上小学，因为污染父母双亲得了严重的骨硬化，妻子也得了骨硬化，失去了劳动能力，一家人全靠他一个人在南方省磁砖窑场务工，从事重体力活换取每个月二千五百元收入，可以说他的家庭濒于破碎。他上过高中，有较高的知识水平，五年前经常跟人说，生活重担完全压到他一个人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快要被压垮了。那个时候，他的愿望是乡村医保也能到自己村里，解决妻子和父母治病的费用。” “四年前他的愿望得到了实现，但他父亲因为行动不便不幸摔入水沟中淹死了，一年前他母亲同样也因为行动不便失足掉到楼梯下摔死了。不过，他妻子的病真的治好了，恢复了劳动能力。也是在四年前，他应聘上了东洲汽车上峪生产基地车间工人，因为技术好，肯吃苦，去年底升了带班长，工资奖金都涨了不少。他虽然远远不能和邹水忠比，赚不到那么多的钱，但他说他满足了，妻子的病好了，两个孩子健健康康。” “他说有一件事没想到，几年前‘五兄弟’倒了后，省里用查没的钱财设立救助基金，因为他父母和妻子受到污染伤害得了骨硬化，救助基金主动补偿了他五万五千元钱。他说‘这件事情好意外，一点也没有想到’。他说，这几年省公安厅痛打社会上的黑恶势力，严抓警风建设，现在社会治安真的很好，到派出所办事人家态度也很好，发支烟都不接的，真的很不错了。” “东洲汽车生产基地在上峪市开发区，他一家人已经搬到了上峪市，他老婆在开发区四海有芳的厂子上班，离他的厂不远。他不愿意把户口转来市里，还留在峔龟山乡的村里，是因为不想失去在村里的耕地、林地和宅基地。他的两个孩子在市里上初中，学校教育质量和设施都不错，他说除了午餐费什么钱都不用再交，捐资助学款、学杂费、书本费等等全部没有，很好的。他正在筹划买房，已经准备够了首付，拿不定主意的是到底是买城郊便宜但面积大一些的三居室经济适用房，还是买城里价格贵一些但面积也小的两居室经济适用房。两口子为了这件事犯头疼。他和妻子在上峪市区连续工作超过了三年，而且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所以具备了享受保障房待遇的资格。” “他新的愿望是住上属于自己的房子，两个孩子将来考个好大学，我们祝他愿望实现。” 第1193章 寻觅足迹（六） 再回边湖，比尔住进了怡心湖山商务酒店。 怡心湖山集团下面有四个事业部，四大品牌，分别是高端酒店品牌怡心湖山大酒店，经济型酒店品牌怡心湖山商务酒店，商务餐饮品牌怡心湖山餐饮，茶楼品牌老盖家茶楼。 集团源于老板盖承先祖传老字号老盖家茶楼，老盖家茶楼百年前曾经辉耀地方，在邻省首府定府、香郡也开设有多家分店。 解放后，公私合营让茶楼彻底湮灭，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改革开放后，盖家后人盖承先不甘沉寂，勇敢地从望水县农业局出来，翻出家传老黑匾重操祖业。 二十多年前，盖承先听从曾经随陈照东去过美国的闻同的建议，于杳踪后山小湖创办第一家经济型酒店，命名怡心湖山商务酒店。 杳踪论坛就是他一时兴起别出心裁建的会议室，隶属于这间酒店管理，没曾想成就今日闻名世界的经济界、商界沙龙。 怡心湖山餐饮和老盖家茶楼既有独立店面，也有同酒店形成结合体的店面。比尔住的这间怡心湖山商务酒店座落于边湖中央商务区虚湖广场北侧偏西，占据商务区核心位置，坐拥虚湖广场，南有虚湖、虚湖山、渔婆山公园，北有银梭湖湿地公园、边湖大道。 酒店大楼建筑体量异常庞大，一共十五层，是怡心湖山商务酒店全球旗舰店，同时兼作集团总部。 这间全球旗舰店客房数量达到令人恐怖的整整一千间，开设有怡心湖山商务餐饮，全年营业额高达一亿一千万元。这么一间超大酒店，生意却常年火爆，不提前预订根本住不进去，这得益于中央商务区巨大的商务客流。 酒店三层整个是怡心湖山商务餐饮，中间是室内小花园，四面是全落地玻璃，环境舒适优雅。 比尔坐在靠窗位置，目光越过窗外虚湖广场，眺望着烟波浩淼的虚湖和如黛的虚湖山，感慨这个国家的人民学习能力真是令人惊叹。 短短二十年时间，这家依靠模仿美国经济型快捷酒店起家的企业已经跻身国际知名酒店行列。 他喜欢怡心湖山，干净，舒适，温馨，有美味可口的中餐，有充满中华风味的茶楼，令人身心放松，感觉非常地好。 明天五一节，也是真道电气二十周年庆典的日子。边湖人流骤然增多，有从世界各地赶来参加庆典的真道电气的职员和客户、供应商，更多的还是趁着七天长假来旅游的客人。 国家又恢复了五一七天长假，这些游客中不乏特意来观看真道电气庆典的人。 早在半年之前，真道电气就宣布，二十周年庆典经费预算五个亿，庆典持续三天，广邀客户、供应商、全球优秀职员和部分中层干部参加。 庆典除了集团内部职员、客户、供应商奉献的精彩节目外，还邀请了许多国际国内一流演艺团体和明星参加，不啻于一场规模宏大的艺术节。 为了回馈社会，在三个月前举行的庆典新闻发布会上，真道电气公共关系部总经理成夫人宣布活动向社会免费开放。有机会免费目睹许多世界一流的演出团体和演艺明星的现场演出，你想谁没有兴趣？ 考虑到活动对边湖市也是一次相当重要的推介，同时还将带来庞大的旅客和消费，市政府慨慷解囊，动用财政款补助真道电气两千万元。 餐厅客人很多，比尔来得早，才得以享受到靠窗的座位。他点的菜和酒水刚上来，几位美国姑娘走进门东张西望地找空座，发现他这边还有空位时立即惊喜地跑过来，礼貌地问道：“你好，我们可以坐这里吗？” 比尔一面叉开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往上分上嘴唇浓密的大胡子，以免进食时碍事，一面很热情地说道：“没问题，欢迎！” “我是珍妮，来自美国洛杉矶！”一位高挑靓丽的白人姑娘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是比尔，纽约时报记者！” 另一位同样美丽高挑的白人姑娘惊叫道：“天哪，你就是比尔，我经常看你的文章！哦，我是茱丽娅，也是纽约的！” 比尔大笑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一位清秀苗条的黑人姑娘说道：“我叫罗斯，芝加哥的！” 异国他乡遇到老乡，比尔确实是高兴，很大方地道：“今天我请客，你们看，再要点什么？” 三位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了一阵，点了五个中式菜，又要了一瓶红酒和三份饮料。几分钟后，服务员先送来三杯饮料。比尔笑道：“你们是来旅游的吗？” 茱丽娅异常兴奋地说道：“也可以说是，庆典结束之后去游玩。我们都是真道电气的职员，工作业绩优秀，被ｃｅｏ柯绍东先生邀请参加这次庆典！” 听说三位姑娘是真道电气的职员，比尔饶有兴趣地问道：“是吗，有什么福利？” 罗斯抢着说道：“往返机票报销，额外补贴两千美金食宿费，薪水上调一档！” 真道电气中层以上职员是不能参加评优的，他们来参加庆典只能报销往返机票，两千美金食宿费补贴只有普通员工身份的优秀职员才有。这个道理很好理解，做到真道电气的中层，个人收入是相当相当可观的。 比尔摊摊手，双肩一耸开玩笑道：“要知道你们有食宿补贴，我就不请你们了！两千美金，可以住很不错的酒店，吃也会很不错，还可以购买不少礼物回家！” 珍妮开心地大笑道：“对呀，我们正在讨论庆典结束后去哪儿玩，你可以给一些建议吗？” 比尔想了想，说道：“唔，先去乐水风景区，非常近，也非常非常美丽，我刚去过。再就是敦煌，兵马俑，长城，故宫，正好从那里乘机回国。这条路线不错，很合理，需要的交通食宿费用，你们的补贴完全够。” 茱丽娅从手包里取出地图，摊在餐桌上，在比尔的指点下找到他说的那几个地方，和两个同伴叽叽咕咕讨论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就按比尔说的预订机票和酒店。 第1194章 劳动最美 吃好饭，三个姑娘要出去玩，比尔回房间。 在电梯口分手时，比尔向她们扬了扬手，祝福道：“姑娘们，祝你们玩得开心！” 边湖体育中心位于中央商务区东北，往南几百米是真道电气全球行政中心，再往南就是虚湖广场，往东隔着仙女河是科学城，往西几百米是金融街。 从两天前开始，就有外地游客来体育中心售票口凭身份证免费领取真道电气庆典活动入场券，到昨天下午人数骤然增多，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每张身份证限领一张入场券，工作人员在发放入场券时，会将领票人的身份信息录入电脑，一是避免重复领取，二是避免内部职员领取。 体育中心足以容纳六万多人，但想进场的人实在太多，真道电气确定的入场券额分配办法是在省内工作的内部职员占三成，省内边湖籍居民一成，非边湖籍居民一成，省外籍居民四成，剩余就是特邀嘉宾以及茱丽娅、珍妮、罗斯这样的优秀职员等。 分配给在省内工作的内部职员的票，由电脑随机派发，事先已经全部发放到位。 分配给省内边湖籍居民、非边湖籍居民以及省外籍居民的票，都是需要凭身份证现场领取的，先到先得。 入场券当日有效，也即除了优秀职员、中层干部以及嘉宾外，每人只有参加一天的机会。 这样的话，可以保证让更多的人欣赏到高水平的表演。省外籍居民票额四成，总入场券数量七万多张，够多的了。 早上七点，工作人员打开体育场的三道门，开始放人进场。现场有大量警察执勤，队伍虽然排得很长，秩序还是非常好的。 八点半钟，现场广播开始喊话：“亲爱的朋友，因为部分持有入场券的朋友未能在八点半之前进入，目前场内有两千零三个空位，请有兴趣的朋友到售票窗口凭身份证免费领取入场券。请未能入场的朋友注意，本次庆典活动将全程在真道电气官网、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食本网、虚湖之声网站上同步全球视频直播，国家电视台也将部分直播，同时体育场外、虚湖广场、科学城广场的室外高清液晶大屏幕也将全程同步直播，我们诚挚地邀请您观看。” “明天、后天的庆典活动，进场时间安排和今天一样。本次庆典活动的日程安排和内容，请垂顾体育场外公告栏，或者垂顾真道电气官网，杳踪农产品与加工品交易中心食本网，虚湖之声网站。敝公司董事长厉坚先生，ｃｅｏ柯绍东先生，对各位朋友的到来表示最热情的欢迎，对各位朋友一直以来的厚爱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体育场有四座进口，三座向公众开放，一座专供内部职员、客户、供应商和政商界嘉宾进场。 八点四十分，体育场正面看台上坐满了贵宾，正中间最佳位置由真道电气全体一级高管陪着政界高官和重量级商界人物。 在他们身后，坐着众多演艺界巨星，以及一些体育界巨星，由集团二级高管陪同。 比尔因为是纽约时报记者，在出示真道电气发给报社的邀请函后，也得以走专用进口入场，坐上记者区席位。 坐下不久，他惊喜地发现上周相约再见的单心羽、盖芳菲果然也在。 九点整，真道电气公共关系部总经理成夫人走到主持席，对着麦克高声道：“亲爱的朋友们，真道电气二十年前创立于云缈省边湖市杳踪区，二十年过去了，今天，我们在这里和各位朋友共庆生日，畅想未来！这是一个美好的日子，一个快乐的日子，一个可以让我们尽情唱歌跳舞的日子！” 实际上，真道电气真正的二十周年是去年四季度，之所以把庆典活动安排在半年多之后，是为了等待集团年报出来，而进一步延迟到五一则完全是厉坚的意愿。 庆典放到五一长假，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气候适宜，同时也便于职员和公众利用假期参加。 在全场震天的欢呼声中，成夫人宣读了中央政府和省委省政府的贺信后，接着说道：“现在，请允许我介绍莅临本次庆典的嘉宾！” 在她宣读贺信时，体育场内几台高清大液晶屏同步播出真道电气大客户、重要供应商、合作伙伴以及友好企业的贺电，包括国电公司、亚船集团、富铜集团、镇开投、四海有芳、东洲汽车、神机集团、蜃影矿业集团、聚离软件、富而贵资本等等。 “中央政府工业部长原昌武先生！” “云缈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省长蒋冬葆先生！”蒋冬葆去年底卸任边湖市委书记，接替年龄到线的刘强直升代理省长，在年初云缈省人代会上被选为省长。 他调到省政府后，由原市长尚明丽接替他的职务，原市委常委、杳踪区委书记王志远接替尚明丽的市长职务。 “富铜集团董事长包青林先生！”包青林是中央委员，政治地位很高。 “云缈省委常委、副省长桂大英先生！”桂大英是由苍茅市委书记任上调到省政府的，分管工业，所以他陪同蒋冬葆来参加庆典。 “省委常委、边湖市委书记尚明丽女士！” “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市长王志远先生！” …… 接着，成夫人宣布道：“现在有请敝集团董事长厉坚先生致辞！” 坐在职员席的茱丽娅远远望着厉坚健步走向主持席，随即扭头看向最近一台高清大液晶屏，对结伴而来的珍妮和罗斯道：“他今天可真帅！” 珍妮和罗斯同时道：“是啊，太帅了，太有魅力了！” 茱丽娅盯着液晶屏道：“狂欢舞会上，我一定要和他跳舞！” 站到主持席前，厉坚微笑着对着全场，声音清晰地开口道：“各位亲爱的朋友，今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也是我们真道电气二十周年庆。自有人类始，人们就需要劳动，需要工作。劳动最美，工作最光荣，我祝愿大家认真工作，开心生活！” 第1195章 人才济济 所有人都没想到在如此重大的日子，如此重要的场合，厉坚的致辞竟然只有这么一点点，而且还是如此地简单。 但最简单最朴实的话语，却蕴含着最深刻的人生道理。稍稍静默了片刻，全场送给他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等厉坚回到座位上，成夫人接着宣布道：“现在有请敝集团ｃｅｏ柯绍东先生致辞！” “亲爱的朋友们，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我心里充满了感激，感谢亲爱的公司全体同仁，感谢各位尊敬的合作伙伴，感谢各界朋友，祝愿大家快乐、幸福！”柯绍东的致辞，也是十分地短小。 厉坚今年四十七岁，柯绍东四十八，两人正值人生最成熟睿智，精力最旺盛，工作能力最强的阶段，充满了耀眼夺目的魅力。 罗斯双眼放光，忍不住赞叹道：“他今天同样地帅，真想和他跳舞！” 蜃影矿业集团因为是真道电气的重要供应商，董事长、总裁关润东获邀参加此次庆典，坐在了贵宾席上。 他偏头对身旁的穆耀福道：“穆总，您看人家，言简意赅，平实简单，真正的商业领袖风范啊！” 关成凤被判了三年徒刑，已经出狱，出狱后他不再走上前台，只担任集团董事。 “是啊，是啊！”穆耀福深有同感，回应道。 晶木金属集团业绩也很不错，但还不足以列入真道电气重要供应商行列，穆耀福能坐上贵宾席完全是被关照的结果。 关润东是真的深受启发，感慨道：“少说，多做，用行动表达，我得好好地向他们学习！” 接下来成夫人一一介绍集团其他一级高管，董事、高级副总裁、真道汽车事业部总裁、真道汽车有限公司董事长熊宝亭，董事、cro、高级副总裁吕大可，董事、cto、高级副总裁寇智远，董事、cqo、高级副总裁管立昇，董事、cfo、高级副总裁杨光迅，高级副总裁、真道新能源总裁于大中，高级副总裁、真道自动化总裁徐衡，高级副总裁、真道电工总裁周全平，cmo许平昌，真道电器总裁颜振杰，真道电气边湖研究院院长展思惟，天都研究院院长杨向东，等等。他们都没有发言，只在座位上起立致意。 当成夫人介绍到熊宝亭时，珍妮被他四射的魅力征服了，掩嘴惊呼道：“他好高大啊，真帅！” 许平昌、颜振杰、展思惟、杨向东都非常地年轻，三十四五岁年纪，全部是真道电气自己培养的，一年前被提拔到全球一级高管岗位。 外界在感叹真道电气敢于用人、人才济济的同时，乐此不疲地预测前两位将是厉坚、柯绍东的接班人，后两位将是吕大可、寇智远的接班人。 许平昌是在销售系统成长起来的，目前担任集团首席市场官，负责全集团的市场工作，颜振杰则成长于生产系统。 吕大可和寇志远不再兼任两大老牌研究院院长职务，让贤给后起之秀，他们的精力更多放在集团科技战略上，已经较少参与具体事务。 吕大可已经不再年轻，四十九岁了，寇智远更大，马上就要过六十岁生日。 真道电气在新能源研究的多个领域走在了世界的最前面，综合实力无人可及，目前正在研制太阳能汽车。 因为进入早，有国家和地方政府全力扶持，投入力度大，又在电动汽车研究和商业化生产方面具备全球相对垄断优势，所以真道电气在太阳能汽车的研发方面目前居于全球绝对领先地位。 这项研究由吕大可领导，展思惟具体负责，已经有了实验室产品，距离商业化生产并不遥远。 展思惟可以说是这项研究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多项关键技术上所取得的创新性突破，主要是他的成就。 真道电气所研制的太阳能汽车是全太阳能驱动，是绝对的清洁能源汽车，一旦商业化量产进入市场对传统汽车和传统能源行业的冲击可想而知。 可以想见，这是一个新的产业王国，必将为国家创造一项全新、庞大、具有垄断性的高科技产业。 真道电气的这项研究被列入国家最高级别机密，得到了中央政府的全力扶持，政策、人力、资金痛快地给。 外界所不知道的是，研究直接总负责人展思惟和吕大可、寇智远一样享受着特别警卫，这是寻常的院士不具备的。 此外，边湖科学城除了有公安分局外，还驻扎着一支近二百人的武警内卫部队，归属武警总部直接领导，目的就是保卫一批国宝级科学家和他们所从事的研究。 十点整，活动第一台表演节目登场。 第一台节目由真道电气线缆有限公司奉献，节目是大型舞剧《起点》。这样的安排是有特殊用意的，和舞剧的名称一样，电缆是真道电气的起家业务，二十年后当年的电缆公司已经发展为专业产销高技术、高附加值的特种线缆企业，普通电缆早已剥离出售，不复存在。 节目演员全部来自于线缆公司，半年前就开始排练，聘请省歌舞团的导演指导。 节目异常精彩，演员们表演非常投入，十分专业，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观众大概会误以为他们是专业演出团队，连贵宾席上的演艺巨星们都赞叹不已。 线缆公司隶属于真道电工事业部，节目得到观众和贵宾热烈的掌声欢呼声，事业部总裁周全平大有面子，偏头对身边的亚船集团总裁姜迪昌道：“几个领衔的姑娘小伙子是业余爱好者，水平相当不错的，一个还是云缈大学艺术学院毕业的。” 姜迪昌由衷地道：“半年时间到这个水平，你们认真做事的文化真是了不起，不服不行！” 在现场演出的同时，体育场的高清液晶大屏幕上同步直播全球各地职员送来的祝福和他们在分会场的演出。 他们的演出就不象主会场这样隆重和专业了，实际上是员工联欢，自娱自乐。 第1196章 超大型营销活动 第一个播放的是纽约真道电气北美总部，职员主要是美国人，也有部分从国内派出的。 他们在纽约一处森林公园举行烧烤晚会，跳着热烈奔放的踢踏舞，同时通过现场的一面大屏幕收看主会场的表演。 主会场和那边的表演都通过网络视频方式同步传送到真道电气全球各分会场，实现全球各地互动。 看到大屏幕上自己的同事在劲歌辣舞，茱丽娅按捺不住跳了起来，不断地尖叫欢呼，就在座位前狭窄的通道平台上和大洋彼岸的同事一起扭腰摆臀。 现场观众被她的热情所感染，不住地为她送上欢呼声，有不少年轻人应和她一起跳了起来。 导播很快注意到了她，立即将体育场大屏幕一切为二，一边直播美国那边，一边直播这边。 当茱丽娅和她的美国同事同时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双方惊喜难抑，不断地通过动作和表情进行互动。 十几分钟后，当那边同事们停下来聚集到镜头前齐声为公司二十周岁生日送上祝福时，茱丽娅的热情也到了顶点，在原地蹦起老高，高举双臂尖声高叫。 真道电气是企业，企业就始终围绕着创造公司价值转。对于这次盛大的庆典，真道电气聘请了国内最知名的导演，同时请来了众多国际国内一流的演艺团体和明星，也包括一些体坛巨星。 国际演艺团体和明星约占七成，分布非常广泛，覆盖了世界上七十多个重要国家。 真道电气如此安排，用意不言自喻，主要就是出于营销考虑。所以与其说这是一次庆典，不如说是一次超大型营销活动。 邀请这些团体和明星并没有花费真道电气太多的费用，一是一些巨星本身就是真道电气的形象代言人，这次来参加庆典是没有出场费的，还有一些和集团高管或者集团的合作伙伴关系密切，来参加活动带有友情性质，出场费是远远不能和商业演出比的。 更多的情况是，真道电气国内国外的一些重要供应商、合作伙伴、大客户、友好企业赞助本国的演艺团体和明星来参加这个活动。 政府高官和部分重量级商界人物用过午饭之后先后离开了。在中午和傍晚两个时间段，正式表演各暂停一个小时，供人们用餐。 为了增加娱乐性，真道电气内部甄选时落选的一些节目在这个时间段推了出来，主要是一些娱目类表演，比如类似nba比赛的团体劲舞。 晚上七点，表演再次开始，首先登场的是科技系统的节目板块，一共五个节目，四大研究院边湖研究院、天都研究院、德国亚琛研究院、美国波士顿研究院各奉献一个，第五个是合唱。 真道电气电动汽车整车技术已臻成熟，所差异的是驱动技术，或者说是驱动能源，这一块还有着无尽的发展空间。 覃道繁长处在于机电领域，新能源方面并非其所长，所以三年前集团决定将他领导下的新能源汽车研究院重组入边湖研究院，目前由在新能源研究领域的新锐人物展思惟领导，他则被派到美国波士顿组建一家新的研究院，以期利用美国领先世界的工科人才。 德国亚琛研究院是五年前成立的，由从国际电气跳槽过来的莱因兹领军，目的也是寄望于利用德国领先世界的工科人才。 莱因兹是德国人，年龄和吕大可、覃道繁差不多，在国际电气领导设立在德国本土的研究机构。 厉坚、吕大可在创办真道电气之前，一个是国际电气定府分公司总经理，一个是国际电气亚太研究院特级工程师、高级经理，可以说真道电气和国际电气渊源深厚。 老迈的跨国巨头国际电气就象一头笨拙的大象一样缓慢前行，经过了二十年，马上就要被当年名不见经传的小弟超越了。 边湖研究院的节目是小品《家有憨夫》，讲的是一位科技人员因为醉心于科研工作，在生活上比较迟钝，主要依赖于妻子，由此发生了一件件令人捧腹的笑话。 这些情节还真不是生编硬造的，全部有真实的生活原型，是把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一件件典型的糗事组合到一起。 丰小元的同学黄晴晴的老公袁方是东北人，很有幽默细胞，有很出色的表演天分，由他担任这位憨夫。 街边一个维族汉子戴着小帽，穿着半脏的白色工作装，嘴唇上粘着两撇弯弯的八字胡，化过妆的脸膛红亮亮的，站在炽热的火炭盆前，右手提着一只火钳敲打着长炭盆，卷起舌头用纯正的维族腔喊道：“羊……肉……串……嘞……” 憨夫西装革履，戴着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弯腰从车里钻出来，走到维族汉子面前往上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老板，多少钱一串？” “两块，本店肉串麻辣香嫩，味道鲜美，来几串？”维族汉子动作纯熟，抓起一把真的生羊肉串要往炭盆上放，嘴里问道。 憨夫慌忙阻止道：“别、别、别，我先看看，看看……”他小心翼翼地从维族汉子手中接过来一串，边看边嘀咕道：“也没个标准，看不出什么来……” 又一位顾客来了，对维族汉子道：“十五串，打包带走！” 憨夫看了一眼生肉串，见所剩不多，连忙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满脸歉意地对那位顾客道：“对不起，我全要了，我先来的……” 那位顾客看着他，翻了个白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憨夫对着那位顾客的背影一连声地道歉，转回头对维族汉子道：“你烤好一点，我加钱，五块一串。”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钱夹子，抽出两张一百元的票子，自语道：“给老婆买的，一定要最好，她就好这一口……” 只见过砍价的，没见过加价的，维族汉子一愣，随即道：“好……咧……” 忙活了一阵，等憨夫拎着半塑料袋烤好的肉串上了车，他冲着车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个败家子，五块钱一串，还不是和两块钱一样烤啊？” 第1197章 天外飞来喜讯 这事发生在寇智远身上，不时往上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是他的标志性动作，整个情节完全真实，一点儿没有掺假。 这是流传在真道电气内部有名的笑料之一，全场真道电气的员工都去看坐在贵宾席上的寇智远，哄堂大笑。 场上的人表演细腻传神，袁方的老婆黄晴晴笑不可遏，抱着身边尤小霞的胳膊不住地“哎哟”“哎哟”，好一会儿才说道：“周哥演得太象了，那模样，说话，动作，表情，真的就是维族人！” 维族汉子是边湖研究院自动化所所长周刚扮演的，尤小霞笑道：“他业余时间跟着烤羊肉串的维族师傅学，练了好几个月，烤的比店里买回来的还好吃，在家里心情好的时候，还冷不丁来一句维语！” 黄晴晴笑道：“那您可是有口福了！” 天都研究院的节目是京剧，亚琛研究院的是歌剧，波士顿研究院的是芭蕾舞，当然都是很短的，每个节目不超过二十分钟。 前四个节目一结束，最后是大合唱，由吕大可、寇智远、莱因兹、覃道繁、展思惟、杨向东六巨头领衔，演唱《超越梦想》。 合唱之前，先由一男一女两名去年毕业加盟公司的新职员共唱一遍，发酵气氛，接着八百名代表一齐高唱。 科技创新是真道电气之魂，八千多名高端科技人才是真道电气最宝贵的财富之一，他们无论在公司内部还是在社会上都广受尊敬。 现场的人全被感动了，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和他们一起高唱，整个气氛一下子被拉了起来。 …… 超越梦想一起飞 你我需要真心面对 让生命回味这一刻 让岁月铭记这一回 …… 歌唱是表达人类情感的重要方式，坐在记者席上的比尔也被感动了，他偏头对身边的单心羽、盖芳菲道：“对于真道电气，这是一个伟大的奇迹，我一直很好奇，它为什么能够在短短的二十年间发展到这个规模？” 单心羽笑了笑，说道：“把西方文明和东方文明成功地糅合到了一起，这是我的看法。” 比尔“哦”了一声，单心羽的这个说法和他心中所思考的是吻合的，他一直在不断地研究这个问题。 他心道，这是在谁的指引下形成的？和他有关吗？应该是的，多年来他的作为就隐含着这个思想，而且日趋成熟，一定是他！ 如果推及数千年来这个族魂始终绵延不绝的古老而伟大的国度，那，她距离飞跃应该不远了吧？ 俄而，比尔又想到一层，真道电气如此大手笔地搞庆典活动，真的主要是营销活动吗？就没有其他更深一层的意思？ 第二天下午，创业元老管立昇主管的生产和供应系统同样奉献了五个节目，晚上许平昌主管的销售系统又表演了五个节目，第三天下午职能系统最后献上五个节目。 研发、生产、销售、职能四个节目板块的排序，暗合完整的企业管理脉径。 第三天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公共关系部总经理成夫人正在体育场看台上边听属下汇报晚上的表演安排，边往嘴里扒盒饭，她的助理拿着一只牛皮纸文件袋急匆匆地走过来，附耳对她道：“黄总，请你过来一下，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成夫人诧异地跟着他走到一旁无人处，问道：“什么事？” “吕总得了沃尔夫物理奖，这是沃尔夫基金会的传真函！” 成夫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竟然有些结巴地道：“真……真的？确认过了？” “我查了基金会官网，已经登出来了，就是吕总，没错！” 成夫人嘴里不住地说着“好”，举着传真函反复地核看，心里知道是真的了。 考虑了一下，她马上道：“这样，第一，此事暂时保密，严禁外传。第二，你马上联系科技部国际司，请求他们予以确认。第三，马上联系我们以色列公司，请负责人亲自到基金会现场查核！” 安排好助理，她立即回到原处，对另一位属下道：“马上搜集整理沃尔夫奖的相关材料，编辑出来，三十分钟后交给我审核，电子版的！” 半小时后，成夫人的助理告诉她，科技部国际司联系了以色列方面，真道电气以色列公司负责人正在沃尔夫基金会现场，此事千真万确！ 得到最终确认，成夫人马上拿起手机拨给厉坚，向厉坚汇报。 厉坚和柯绍东正率领集团高管陪同出席庆典闭幕演出的贵宾吃晚饭，听到这条天外飞来的喜讯一下子被打蒙了，不放心地问道：“真的？核实过了？” “有沃尔夫基金会的传真函，基金会官网刊登出来了，科技部国际司也确认过了，我们以色列公司的负责人还到基金会现场核实过，千真万确！” 一向温文尔雅的厉坚一时忘了身边有国家领导人和外国元首，脱口道：“他娘的，还有这好事，还真及时！” 成夫人忍住笑，请示道：“我已经要求相关人员暂时保密，准备在晚上隆重宣布，您看是不是可以？” “好，你全权策划，就这样！” 挂断电话成夫人想了想，又打给汤芝凡，报喜道：“芝凡，恭喜你，告诉你一条大喜讯，吕总被授予今年的沃尔夫物理奖！他人在陪贵宾，可能也才知道，不一定方便给你电话，我先给你报喜！” 吕大可不再兼任天都研究院院长职务后，日常工作地点就改在了集团总部，所以他一家人搬来了边湖，按规定在科学城申请了四亩地盖别墅。 汤芝凡是独生女，她父母退休后和她住到了一起，这个时候一家人正在吃晚饭。接到喜讯她情难自禁，就在餐桌上激动地大声宣布道：“大可拿了沃尔夫物理奖，儿子，女儿，你们爸爸拿沃尔夫奖了，沃尔夫奖！” 沃尔夫奖具有终身成就性质，面对全世界，依据获奖者一生的成就来评定，是世界最高科技成就奖之一，所以获奖者年龄都比较大。 第1198章 炫目业绩 沃尔夫的物理奖、化学奖的影响力仅次于诺贝尔奖，历史上获奖者中三分之一的人获得了诺贝尔奖，但其实际含金量并不逊色于诺奖，只是因为名气差一些才没有那样广为人知。 吕大可以不足五十的年龄荣膺此奖，可见评奖委员会对他所取得成就的认可程度。 真道电气创立不久，吕大可即赴江映创建公司研发中心，白手起家，一步步铸就今日四大研究院八千多名高端科技人才，其中有近一千五百名堪称科学家的科技队伍。 可以说，他是真道电气的灵魂人物之一，是这支庞大科技队伍的精神领袖。 他当初创建江映研发中心时，是只身一人去的江映，租的云缈省电气研究所的办公房，和研究所开始技术合作，后来不断从研究所挖人，还成功地挖到了所长的宝贝闺女。 汤芝凡的父亲被他的才华和事业心深深打动了，主动把在云缈大学当讲师的独生女许配给他。 老汤是知道沃尔夫物理奖份量的，瞪着闺女，好一会儿才激动得浑身发抖，拿筷子的手直哆嗦，颤声道：“好，好样的，大可好样的……” 吕大可、汤芝凡的女儿吕怡然正上初中，听说老爹得了沃尔夫奖，激动得够呛，大呼道：“我爸爸太伟大了，爸爸万岁……” 夫妇俩的儿子吕励康智商不弱于老爹，在麻省理工读大一，五一回来了，同样激动得不行，和妹妹一起高呼“爸爸伟大”“爸爸万岁”。 吕大可本科、硕士都是在国内读的，研究工作也是在国内完成的，尤其他取得的成果为国家、为人类社会创造了一项庞大的新兴产业，经济价值、社会价值无法估量。 而且，他的事业还处于旺盛期，还有着勃勃的生机，还给予人们无限的想象和期待。 如果说此前他是所在领域顶尖级科学家的话，那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称他为科学大师，这是无尚的荣耀。 吕怡然突然嚷道：“我爸爸一定会得今年的诺奖，我相信！” 诺贝尔奖对候选人严格保密，设置了五十年的保密期，包括对当事人在内。吕怡然的话点燃了一家人心中的热望，但此事只能顺其自然，如果寄予过多的期望反而是自寻烦恼。 而且，可以想见很快就会有许多媒体记者要求采访，如果从自家任何人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都是不妥的。 汤芝凡马上叮嘱道：“不要说这个，尤其在外面不要说，没有爸爸妈妈同意不要接受媒体采访，知道吗？” 兄妹俩明白妈妈的意思，很懂事地点头答应。 这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是吕大可打来的。汤芝凡接了电话，刚要说话，那头吕大可先说道：“老婆，告诉你一条好消息，刚刚接到通知，我被评为今年沃尔夫物理奖！” 他的声音比较平静，并没有象别人那样激动得无法控制。 汤芝凡没有打断他，等他说完了才道：“老公，我刚刚知道了，我们都知道了！” 电话中传出吕大可的笑声，片刻，他动情地道：“老婆，这个奖有你的一半，没有你在背后默默地支持我，我是没办法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我爱你！” 汤芝凡瞬间泪下如雨，泣声道：“老公，我爱你，我也爱你，我们都爱你！我为你骄傲，我们都在为你骄傲……” 说这些的时候，她意识里全然忘了身边还有父母和儿子女儿。 吕大可对汤芝凡用情专一，夫妻俩感情笃深，始终不渝。老汤一直很得意自己当年的决定，老俩口对这个女婿那是万分地满意，对吕大可比亲儿子还亲。这会儿见女儿女婿情难自控，老俩口相视一笑，格外地欣慰。 晚上七点，成夫人开始介绍出席庆典闭幕演出的贵宾，包括刚果总统班萨达和夫人李慧心、陈照东、云缈省委书记糜巡哉、马凤玲、包青林、尚明丽、王志远，等等。 班萨达是边湖的女婿，这次来国事访问，行程中特地安排了边湖之行。 糜巡哉任期将满，年龄也到了线，今年内肯定将离开云缈。同样，陈照东因为年龄原因，在明年春也将退休。 白燕的老公终于如愿在年初由边湖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升任局长，这次班萨达夫妇和陈照东莅临边湖，他担任安保总指挥。 盖如东还在省公安厅，已经升任厅长。 当成夫人报出陈照东时，全场一片欢腾，给了这位老市长最热情的欢呼，以至于陈照东不得不三次起立挥手致谢场面才平静下来。 同样的，到马凤玲的时候，欢呼声丝毫不弱于对他。马凤玲是不能和陈照东一样挥手的，她站起身，向观众鞠躬致谢。 马凤玲是对边湖有相当相当重要贡献的，而且她还是边湖人，所以场内观众的热情持续不退。 成夫人非常有经验，很善于应对这样的场面，知道马凤玲不便象陈照东那样接二连三地站起来，她适时地高声报出下一位贵宾，解了马凤玲的围。 介绍过重要客人，成夫人宣布道：“现在有请敝集团董事、高级副总裁、首席财务官杨光迅先生报告上一财年业绩！” 老爹杨心民退休后，杨光迅总算出了头，不用再低调处世，平日里接受采访、参加公开活动渐渐多了起来，社会知名度大大地上升。 他稳步走上主持席，神态雍容地稍稍扫视了一眼全场，声音清晰有力地道：“各位朋友好，现在由我报告公司上一财年业绩。经过审计后，公司上一财年实现总营收4806亿元，实现净利润541亿元……” 总营收七百多亿美元，净利润八十多亿美元，这份成绩单比外界预期的还要稍稍好一些。 最为难得的是，在经过数年艰难的调整之后，公司销售净利率从10%左右提升到了11.26%，这样的盈利能力在制造行业是非常优异的。 按照这样的规模，真道电气将极有希望排进上年度全球五百强前一百位。这将是真道电气首度跻身前一百强。 第1199章 一个个重要消息 真道电气之所以能如此发展速度，在新能源领域的强劲增长是主因，在传统电气产品的市场占有率稳步扩大是重要基础。 掌声和欢呼声实在太过热烈，杨光迅不得不数次中断，原本二十分钟的计划时间被迫延长到二十五分钟。 接下来，成夫人笑容满面地宣布道：“现在请敝集团董事、首席执行官柯绍东先生宣布一条重要消息！” 还有重要消息？观众情绪一下子被吊了起来，视线聚焦到柯绍东身上。 柯绍东手拿一份函件，笑容满面，走到主持席前，高声宣布道：“今天傍晚，敝公司公共关系部接到沃尔夫基金会传真通知，公司董事、高级副总裁、首席科学官吕大可先生，荣耀获得本年度沃尔夫物理奖！” 现场大屏幕马上播出沃尔夫基金会传真函的扫描件，停顿约二十秒后又转入基金会官网消息页面，再次停顿约二十秒后开始播放沃尔夫奖的情况介绍。 现场很多人并不了解这项世界科技大奖，但在看过详细的情况介绍后，尤其是在看到以前几位获得此奖的华人大科学家的名字后，他们明白了这个奖的份量，马上和真道电气的职员们一起为吕大可送上掌声欢呼声。 柯绍东把传真函递给成夫人，成夫人马上道：“请吕总讲话！” 吕大可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主持席，和迎面走来的柯绍东握手拥抱。 站到主持席前，他接过成夫人双手递来的传真函，看了一眼，然后对着麦克道：“得到这个奖，很高兴，也很荣幸！” 待掌声欢呼声停下来，他接着道：“在这里，我要感谢我的家人，荣誉有他们的一半！我更要感谢我的同事，以及他们的家人！确切地说，这个奖更应该属于我们这个团队，和他们的家人！” 掌声雷动。等了二十几秒钟，他最后说道：“董事长讲得很好，劳动最美，工作最光荣，我想我和我的团队，一定会更加地努力！” 在掌声欢呼声中，他深深地向全场鞠了一躬，说道：“谢谢大家！” 在边湖人们开玩笑说，科学城的小伙子们把边湖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的美女全部扫荡干净了，害得其他单位的人没有机会。 这一点还真没有太夸张，能进入科学城工作的人，在工作几年后年薪至少在二十五万元，如果是在真道电气边湖研究院、边湖国家生物工程研究院、边湖重工研究院、富铜集团研究院、四海有芳研究院等机构工作，还会翻上一倍以上。 否则的话他们在科学城是站不住脚的，只能进入所在企业的技术服务或者生产部门，或者另谋高就。 这样高智商、高学历、高收入的“三高”小伙，能不是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未婚女青年的争嫁对象？ 反过来看，科学城的金领小伙子们之所以钟情于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收入较低的姑娘，而普遍不愿意选择在企业工作收入较高的白领丽人，主要原因是前者工作较清闲，有足够的时间顾家，以便他们可以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研究工作。 也正是因为美女云集，边湖科学城又被称为“美女城”。 等吕大可回到座位上坐下，成夫人又说道：“接下来，有请市政府王志远市长宣布一条重要消息！” 这……还有重要消息？观众更加好奇了，这回是什么？ 王志远走上主持席，一番开场白之后，说道：“其实今年也是我们边湖科学城十周年，不过科学技术讲求严谨求实，不事宣传，所以市委市政府不打算专门举行庆祝活动。不过，边湖科学城对全市、全省、全国，乃至人类作出了重大贡献，我们一定要让更多的人了解，让更多的人认识到她的价值，支持她的未来。我先简单介绍一下科学城的几项数据，具体情况请观看现场大屏幕，同时也更欢迎外地朋友去实地参观游玩。根据去年的数据，科学城全年实现个人所得税6.82亿元，服务业税收及附加9.35亿元。以上是直接创造的财政收入，直接、间接为全社会创造的价值，根据我们研究的统计办法，去年是420亿元。我通俗地解释一下，这420亿元是指科技成果转让收入，技术服务收入，最主要的一块还是科技成果应用所带来的增值收益。” 大屏幕上科学城赛过皇家园林的风景和恬静安详的环境，让外地游客惊叹不已，这才明白刚才王志远说的“参观游玩”是什么意思。 王志远讲话完毕后，并没有走开。成夫人高声说道：“对于边湖科学城，中央和省里非常地重视，现在有请科技部汉求实副部长，科学城服务委员会主任闻灵娇女士！” 汉求实副部长上来后，宣读了中央政府对边湖科学城十周年的贺信，同时向王志远转赠中央领导的一幅题字：“边湖科学城，边湖之心，未来之心。题于科学城十周年……” 王志远双手恭敬地接过题字，面向全场展示，随即再转递给闻灵娇，随后和她一起接受媒体记者拍照。 中央领导题字的意思很明显，边湖科学城不单单是边湖和云缈省的，她应该服务于全国、全人类，她的未来应该广阔无垠。 当现场大屏幕上放出题字时，观众们给予了热烈的掌声。 最后汉求实副部长宣布道：“为了贯彻落实中央建设边湖国际化现代工业大都市的战略目标，科技部和云缈省、边湖市决定开展更进一步的合作，共建边湖工业大学，为边湖市发展提供厚实的人力资源。经中央政府批准，边湖工业大学被列入首批教育体制改革示范高校，未来将专注发展工科，打造世界一流的知名工科大学！” 边湖工业大学前身是边湖工学院，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在国内高校合并、扩招、升级的浪潮中，未能免俗地把校名变更为更炫的“大学”。 第1200章 巅峰之美 这所学校是省属二本院校，多年来为边湖和云缈省培养了大量人才，最引以为傲的校友就是富铜集团董事长包青林，还有富铜集团总工程师、工程院院士陈赖翕。 真道电气生产系统和技术服务系统也有大量边工大的学生，有一批特别拔尖的学生还进入了边湖研究院。 滕宗渊在当边工大校长的那几年，实实在在地做了一些积极的变革，最主要的是停止无序的扩招，着力改善学校的管理和教学水平，逐步裁撤一批实力偏弱的专业，改虚胖为锻炼肌肉强壮身体，让边湖工业大学的综合实力明显提高了一个档次。 也就是在他离开边工大赴蜃影省人大任职的次年，边工大终于跌跌撞撞地冲进了“211”阵营，自此云缈省在云缈大学之外有了第二所重点大学。 在现场或通过户外高清液晶屏幕、电视、网络视频听到汉副部长的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边工大的教师了。现在的边湖市是非常有钱的，科技部也是有大量经费的，省、部、市决定三方联办，这个决策简直太英明了！ 汉求实、王志远、闻灵娇等人下去，随后开始节目表演。 在几个精彩的节目之后，主持人突然宣布接下来美国超级巨星妮可?基德曼登场，基德曼之后的下一个是英国50年来最性感女神凯莉?布鲁克，再下一个是美国超级组合后街男孩，最后是清丽迷人的美国当红女星克里斯汀?斯图尔特。 接连四台超重磅节目的推出，观众彻底被震晕了，完全失去了冷静，不住地疯狂尖叫，发泄着心中的狂喜，体育场的热度几乎要爆棚。 说起妮可?基德曼、凯莉?布鲁克、克里斯汀?斯图尔特等等大美人能来参加庆典活动，那就要说起我们已经退隐江湖几年的风流浪子闻声了，实际上多位亮眼欧美超级女星的莅临不少是他帮的忙，另外更早金盆洗手的厉老帅哥也有不凡的贡献。 现场灯光骤暗，正陷入情绪巅峰的观众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节目，怀着更为热切的心情在黑暗中焦急地期待着。 几分钟后，微光显露，随之渐渐转亮。观众惊异地发现，在灯光渐明的过程中，伴随着虫唧鸟鸣，淙淙流水声，体育场上一棵棵鹅黄的小草在发芽，生长，开叶，舒展，由黄变绿。 待光线明媚，小草完全呈现在观众面前，那是由一位位姑娘曼妙肢体展示的。 观众们一下子从狂躁热烈中平静下来，感受着生命的律动，孕育，生长，延展。全场安静如无人，直到灯光再次转暗时才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欢呼声。 几分钟后，体育场露出了鲜绿密实的真草皮，一只只花苞随意散布在各处。 忽然，一只黄莺飞过草皮上空，发出声声清越嘹亮的鸣叫。霎时，花苞缓缓打开，一朵朵黄的、紫的、粉的、红的、蓝的、白的无名小花渐渐绽放，此情此景宛若一处天然的山间谷地。 又一群女童穿着各色花裙子，奔跑在草地上，穿梭于花间，犹如一只只小蝴蝶，让这幅画活了起来。 在灯光明明灭灭间，男女演员们先后拼出富贵的牡丹花，高贵的茶花，浓烈的百合花，并翅竖起立于草地上的彩蝶，开屏的孔雀，展翅的彩凤，等等。 除了身上的服装外，他们没有借助于任何工具，完全依靠人体与人体之间的搭接。 真道电气仅在边湖就有十几万职员，从中挑出几百个舞蹈好手加以强化训练，做到这一点完全不是难事。 最后的高潮终于出现了，数千名男演员以肢体拼成陆地，托起一组组女演员。 每一组女演员共六人，人人发髻高挽，柔软的身体缓缓后仰，随之双臂慢慢向斜上方伸出，拼出一朵艳丽怒放的鲜花。 鲜花从“边湖”开始冒出第一朵，随即慢慢延展到“全国”，再到“东亚”，接着迅速到世界各地，最后形成一幅朵朵鲜花盛开在世界各国的宏大而瑰丽的画面。 这是什么寓意，是不需要用语言来诠释的，观众谁都明白。 这个阵势非常庞大，但实际上演员表演的技术难度并不大，赶不上前面一些高难度的动作，所以参演的人数上得非常地多。 声光色妙到毫巅的组合，画面美得令人窒息，带给观众们一场动人心魄的人体艺术盛宴。就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国际巨星们，也被震撼住了，叹为观止。 在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中，ceo柯绍东宣布庆典结束，随即高声邀请道：“一个半小时后，真道狂欢夜——自由派对开始，地点虚湖广场，欢迎各位同事盛妆参加！” 茱丽娅、罗斯、珍妮以最快的速度出体育场，奔回怡心湖山商务酒店，洗澡，化妆，换上带来的鲜艳的吊带晚礼服，然后去虚湖广场。 广场上拉起了警戒线，真道电气的职员进入线内需要出示胸牌或者标注有“内部职员”字样的庆典入场券，他们可以带家属朋友进场。 线内后勤人员已经备好了各色茶果点心，堆成了一座座小山，供参加派对的职员任意取用。 离开始时间还有半小时，人已经到了很多，边吃边聊，十分地热闹。 真道电气的白领住得离这里都不远，女职员回家洗澡化妆换衣服完全来得及。有住得远的，也都是已经准备好了才过来的，包括许多在车间一线工作的大姑娘小伙子。 这次庆典许多同事来自于全国各地、世界各地，正是内部联谊的好机会。真道电气职员绝大部分是年轻人，积极向上，非常愿意多认识一些朋友，当然不肯错过这样的机会。 茱丽娅在庆典的第一天首开现场互动之先河，引得全场瞩目，让随后各分会场在主会场的职员竟相模仿，后继者不绝。 对于这位身材火辣、明艳如花的白人姑娘，边湖研究院的一些钻石王老五怦然心动。 第1201章 祖宗显灵 一位和袁方一样来自东北的高大帅哥盯上了茱丽娅，她一出现在广场上即上前和她搭讪，派对一开始即邀请她跳舞。 他是第一工业大学的本科生，普林斯顿的博士，在边湖研究院周刚所在的自动化所给周刚当副手——担任副所长，年仅三十许即拥有在美国也是出类拔萃的三十万美刀年薪，所以非常地自信。 一番交谈一场舞下来，性格爽朗外向的茱丽娅果真被他打动了，主动要他的联系方式，还愿意陪着他接着跳。 副所长同学心中窃喜，顺杆子往上爬，毛遂自荐给她当国内游的导游，还邀请她出发前先去科学城参观，不断地向她鼓吹边湖之好。 茱丽娅是亲眼见过、亲身体验过边湖的，很热情地回应他，一口答应他的意愿。 不过她也告诉副所长同学，等会儿是一定要和董事长跳舞的，说董事长是她的偶像。 好在副所长同学知道董事长家有娇妻，连孩子都有了两个，不然还真会吃点干醋。 一年半之后，我们的这位副所长心愿得偿，抱得美人归，二人还特地到结缘的虚湖广场拍下第一张婚纱照。 后来据成夫人不完全统计，二十周年庆典成就了六十九对姻缘，有国内跨省的，也有跨国的。 茱丽娅的女伴珍妮最终也嫁进了边湖科学城，中绣球的小子和副所长同学是同事，不过不是同一个所。 此是后话，不多赘述。 派对开始后半小时，厉坚、柯绍东等高管集体到达，引得全场欢声雷动。 早有准备的茱丽娅、罗斯、珍妮趁着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三人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分别邀请各自的目标厉坚、柯绍东、熊宝亭跳舞。 今晚是自由派对，三位大佬欣然受邀，和她们翩翩起舞，引来一阵阵的喝彩声。 有了榜样，其他高管也很快被瓜分光了，一时倒把他们的夫人给晾到了一边。 富而贵资本是真道电气的紧密型关联企业，所以也有不少职员来参加派对。总裁官胤东和大美女副总裁范晓蕾都来捧场，两人自然也是热点人物。 汤芝凡和寇智远的夫人跳着舞，下意识地去看不远处舞姿蹁跹、神采奕奕的厉坚，心里暗自发笑，这个老花花公子，都奔五十的人了，身手竟然还是这么敏捷！ ※※※※※※ 到五月底，已经是连续半年多没下过象样的雨了，整个南方地区广袤的土地上重现四年前的一幕，河溪断流，湖泊成草原。 不过也有例外，云缈省、蜃影省虽干而不旱，工农业生产和城乡居民生活用水基本有保障。 云缈省的水利工程、农田基本建设是在杨心民任职中后期实施农业“三大”发展战略规划过程中大修的，后来历任省领导很好的加以维护，保证全省旱涝不侵。 蜃影省在五年前经历过那场震惊全世界的泥石流和洪涝灾害之后，紧接着在次年又经历一场罕见的旱灾，损失惨重。 其时虽然水利工程、农田基本建设已经得到了较大的修缮，但仍旧受灾深重。 在经过以缈峰山综合水利工程为主的两年的大建设后，全省水利工程、农田基本建设到去年已经全面完善，自此再也不惧旱涝灾害了。 六月初，总理从香郡市直飞蜃西，在建成投入使用不久的上峪机场降落。在视察蜃西地区之后，他再到花城新区调研。 花城新区放弃申办国运会后，市委市政府集中精力发展实体经济和改善民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全市经济较四年前累计增长102%，财政收入增长115%。 在实地走访新区和几家企业之后，总理给予了高度评价。 六月中旬，应糜巡哉、蒋冬葆以及利然市委书记班俊友、市长何静真之邀，寿老回到阔别经年的家乡，在省市四位主官的陪同下参观了位于利然市利隅县开发区的“大陆包装城”。 随着边湖市、云缈省经济的飞速发展，定位为江边经济走廊包装配套产业基地的利隅县开发区同步得到大发展，“大陆包装城”真正成了闻名遐迩的包装业之都。 随后，寿老又在糜巡哉、蒋冬葆、包青林、杨心民、尚明丽、王志远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参观了杳踪工业园、边湖开发区、边湖中央商务区、边湖科学城，游览了乐水风景区，最后留在了景区“天湖明珠”岛上避暑。 七月上旬，中央老同志改革开放成果体验行代表团冒着酷暑赴蜃影，先后去了花城新区、玉楼市开发区、神机集团玉楼市生产基地、缈峰山综合水利工程三十一号干渠、蜃影矿业集团上峪市生产基地、蜃南地区塔谷滩市、蜃东道安市，最后回到花城举行座谈会。 闻同、晏敏敦组织全体省领导、省直各部门单位负责人、各地市党政主官参加座谈会，和老同志们展开热烈的交流，介绍了蜃影省的发展，听取他们的意见。 八月中旬，中央组织部调研组来蜃影省，考察《蜃影省领导干部考核办法》实施情况，停留了两周时间。 九月上旬的一个上午，闻木秀从中江省南谷市老家给闻同打来电话，说昨天晚上天下大雨，闻家村有人起夜，恰巧这个时候电闪雷鸣，他偶然抬头望见村中祖祠上方金光闪耀，外罩黄晕的光柱冲上十几层楼高。 这个人被吓住了，喊叫起来，惊动了其他人，结果这一幕很多村民都看到了。 第二天一早村民去祖祠查看，惊异地发现在祠堂供奉祖宗牌位的砖砌神台的侧后上方，已经上百年的巨大的木横梁上部长出了一株颜色特异的菇状物，从下方看上去状似罗伞。 村民们开始以为是灵芝，叫来村中一位曾经行过医的老人辩认，这位老人否定了这个说法，不过他也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大胆的年轻人想搬梯子上去看个究竟，结果被村里老人阻止了。老人们认为，这是天降神异，祖宗显灵。 第1202章 惊梦 祖宗显灵应在谁的身上？大家很自然地想到闻同，于是就兴奋地猜测，议论这件亲眼所见的奇事。 闻木秀听人告诉后，立即回娘家村里，去祖祠看，果真看到了。 不过也是奇事，等她从祖祠出来，又有人进去时，竟然再也找不见了，谁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消失不见的。 当晚闻妈妈睡着后，半夜梦见已经去世快四十年的丈夫，和她说了许多的话。 她醒来之后，梦中情形历历在目，丈夫穿的衣服鞋子，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就象刚刚在现实中发生的一样。 她靠坐在床头，独自想了许久，没办法再入睡，就上楼敲儿子儿媳妇的卧室门。 闻同睡得正香，朦朦胧胧中忽然听到门外妈妈在叫，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着实把他吓着了。 他慌乱地套上拖鞋，几乎是跑着到门后，打开门问道：“妈，什么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闻妈妈看了一眼也正往门口跑的儿媳妇，赶紧说道：“不是，没有什么事，你们不要着慌，就是做了个梦，睡不着了……” 兰蕙芷走过来扶住她，说道：“妈，您进来，坐着说说。” 闻同松了一口气，也赶紧道：“对、对，您进来……” 兰蕙芷把闻妈妈扶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说道：“妈，我给您检查一下，您等等。” 闻妈妈接过水，喝几口说道：“不用的，没有什么事，就是做了梦，睡不着了，想和你们说一说。我刚才梦到你们爸爸了，他和我说了很多事……” 她把梦中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讲给儿子和儿媳妇听，最后说道：“他后来说，明年清明让你们去看看他，一大家子都回去。我正要答应，忽然看不见他了，一着急就醒了！” 看着妈妈有点恍惚的表情，闻同心里莫名地难过，想也没想，立即答应道：“妈，行，明年清明我们都回去。” 兰蕙芷每年清明都会带着感感、恩恩回南谷，给公公和上几辈的祖上扫墓。后来寿菡洁和闻声结婚，妯娌俩就相约一起回去。 这会儿她说道：“明年是爸爸四十周年忌日，肯定是这个原因，托梦给您，让我们全都回去看他。” 九月下旬，中央决定雷耕松任北汉省委副书记、代理省长，由四十三岁的玉楼市委书记米春山接替他的省委常委、花城市委书记职务。 在文件到达省委的当晚，闻同、晏敏敦在置地饭店备酒为雷耕松饯行。这几年雷耕松在花城可真是下了大功夫，不仅仅是发展实体经济，让全市经济和财政收入累计实现翻番，还在改善民生方面做了大量实事，包括保障性住房建设、控制房价、乡村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医疗投入、教育投入、城市缓堵、旧城改造、污水处理、垃圾处理等等方面，得到了老百姓很高的评价。 几年前亲自带队到边湖考察学习归来后，雷耕松决定效仿边湖，在全市启动深度市场经济秩序整顿，一方面全力配合省政府分管副省长原昌武完善市场经济法规，狠抓落实，努力建设公平公正市场经济秩序的工作，另一方面对全市党政机关开刀，促进依法行政，实实在在提高行政效能。 努力是会有回报的，正是因为花城所做的这些工作，才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国内外企业来投资，落户到花城新区，也就有了全市经济和财政收入累计实现翻番的出色成绩。 做到这一切，主政者首先需要有强烈的进取精神，其次需要有相当出色的驾驮大局的能力。而作为一名领导数千万人口的封疆大吏，没有足够的大局能力是不行的。 省委没有抹杀雷耕松的努力，给了他相当高的评价，并向中央力荐，这才有了他直升代理省长的结果。 花好也要人来扶，否则的话，他不见得能够获得这样的机会，或者说不一定能这么快就有这样的机会。 酒席结束下楼到饭店大门外，闻同坐上车，一抬眼看到街对面的马记面庄，心中一动，对孙家祥道：“拐到对面去，马记面庄。” 当年他在党校学习，结业前和施行芳、隋鹭薇、孟琬琰分到同一组，来蜃影省玉楼市调研，转道花城时就住在置地饭店。 次日早上跑步时，他到饭店对面的马记面庄吃早饭，因为欣赏面庄老板老马的事业心，最终决定让自家的m私人基金对面庄进行战略投资。 目前面庄年营收已经数十亿元，业绩优异，m私人基金所持有的股份一直没有舍得套现。马记面庄上市较早，在国内上市公司中享有良好的口碑。 企业的规模虽然很大了，但面庄老板老马始终保持着早期良好的习惯，坚持下店面站柜台，亲身体验客户的感受。 也是巧了，他今晚还就来了这家老店，闻同一进门他就看到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稍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从柜台前跑出来迎住道：“闻书记，您来了！” 闻同是经常深入民间的，和老百姓拉呱，在这种场合并不避讳公众认出自己，微笑道：“你还真是敬业，老脾气不改！” 经过长期观察，发现老马品性纯良，人很可靠，兰蕙芷就向他交了底，说明m私人基金是闻妈妈的财产，免得时间久了生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来。 老马自然不傻，闻妈妈的不就是闻同的么！所以闻同见面这么说话，他没有丝毫诧异，笑道：“成习惯了，闲不住，就愿意下来跑，您请进！” 面庄没有什么包间，就是一个开敞的大厅，所有客人都在大厅里用餐。这时候已经比较晚，人不多，空座不少。 老马把闻同引到靠墙的桌边，亲自拿起抹布反复地擦已经很干净的桌子，又要拿茶壶去给闻同沏茶。 闻同开玩笑道：“董事长亲自沏茶，是不是要加价的？” 第1203章 再遇李嫂 老马大笑，说道：“您好不容易来一次，我沏茶是应该的。点几个凉菜，下碗面条吧？要什么酒？”面庄也没有别的，就是快餐店，他想客气也办不到。 闻同摆摆手，说道：“就几个凉菜吧，来两瓶啤酒，陪我喝几口。出来看到面庄的招牌，就想到凉菜，想进来尝尝。” 少顷，酒菜上来，闻同和老马边吃边聊。他来这儿完全是临时起意，一时兴起起了怀旧的心思，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所以和老马聊得很随意，漫不经心地听他讲一些生意上的酸甜苦辣。 门口一张桌子旁坐着的一个五十许年纪的妇女，一直在注意闻同，神情不安，不时地抬头往这边望。 刚才闻同进门时，她因为背对大门没有注意到，后来老马迎过去叫了一声“闻书记”，她才注意到闻同。 和她对面坐着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察觉到她神情有异，停下正吃面的筷子问道：“妈，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妇女想了想，随即又压低声音说道，“你看那个人，就是省委闻同书记！” 她儿子刚才出门买烟去了，没看到闻同进门，这会儿回头去看，也只能看到闻同的背面，嘴里小声问道：“真的吗？” “真的，我是亲眼见过的，电视里也常看到，刚才还听到别人叫，肯定是他！我觉得，该过去说句感谢话，没有他定的好政策，你可买不到房子！” 她儿子颇为胆怯，踌躇道：“这个……合适吗？人家和我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是不理哪好意思！” “怕什么，你没看见，他也来这儿吃饭，和那个人还说得起劲呢！”妇女本来也是踌躇的，儿子这么一说，倒激起了她的泼辣劲儿。 她嘴里说着，人已经站了起来，“嗵”“嗵”“嗵”大步走到闻同桌边，冲口道：“闻书记，你好，我姓李，是道安市榣椫县长柈乡大石头村的，我感谢你……” 真到了闻同面前她又没有多少自信了，见闻同、周先昊、孙家祥、老马全都抬头看自己，越发不安，声音越来越小。 闻同看着她，忽然想起来了，笑道：“对、对，我记得，怎么样，你儿子买到保障房了没有？” 李嫂见他当众问起这个，马上就想起当初对他的无礼态度，不禁赧然道：“买到了，前年买到的，经济适用房，买到就结婚了，我就是来说多谢你的！” “那就好，看来我没有食言，哈、哈……”闻同是真的高兴，指着身边的空座位道，“来、来，请坐，一起吃一点！老马，再要几个菜，加几瓶啤酒！” 李嫂见他不但认得自己，还这么热情，心里的忐忑全都消失了，很大方地坐下，说道：“不要加菜了，我在那边吃，快吃饱了，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没事，再吃一点，喝点啤酒。房子怎么样？多大面积？还满意吧？”闻同拿起还剩小半瓶的啤酒，接过老马递过来的杯子，给李嫂倒了一杯。 “九十二个平方，两居室，蛮好的！”李嫂也没有再客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拿起筷子夹菜，说道，“儿媳妇要生了，我过来照顾，等生出来帮着带孩子。这一有了孩子事情就多了，以后几年是不能回乡下了，顾不上家里了。” 闻同关心地问道：“乡下还种菜？收成怎么样？” “还种，年年种，这几年好些了，菜贩子拉菜进城没人乱罚款，能赚到钱，给我们的收价也高些了，家里比前些年能多赚五六百块。最主要是农田水利大修过后，灌溉方便了，天旱也有水浇，天涝淹不了，好了很多。今年大旱，菜地还能从水库引水灌溉，不用抽水机，省了好多钱。大旱菜价必然要涨价，里外里一算，相当于多赚了两千多块！” 听李嫂唠了半个多小时的家长里短，闻同才离开面庄。这个泼辣的农妇，当年心里怀着怨气，让他当众难堪，这会儿真心实意地感谢他，让他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雷耕松到闻同的办公室和他告别。虽然昨晚大家一起吃了饭，但那时候人多，没法交心。 等周先昊倒上茶水离开后，雷耕松笑了一下，说道：“刚上班给古书记打了电话，汇报了一声，把行程告诉了他。” 北汉省原省长因年龄原因退居二线，对于由雷耕松继任省委古书记自然是不赞成的。 闻同表情不变，说道：“文件下来了，就该早一点动身。” 雷耕松动情地道：“唉，说心里话，真不舍得走，对这儿感情太深了！人，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看着就亲切。刚才来的路上，觉得就要走了，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回来，心里就发堵！” 雷耕松一直在蜃影工作，光是在花城就工作了很多年，这座城市留下了太多他的印记，感情之深可想而知。 对这一点闻同是深有体会的，安慰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免不了的事，以后有机会，就回来看看。” 他也知道这就是说说而已，一个省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回原任职地？让别人怎么猜测？ 雷耕松轻叹一声，说道：“现在的蜃影，正适合做事业，这些年轻干部有福气，可以放开手脚做事！最近一直在回想，这几年虽说做出了一些事，但还是遗憾多过收获，在制度创新方面有些迟疑，做得远远不够，没有触及真正深层次的东西。” 雷耕松在花城更多是从市场经济秩序方面着手，而蜃影六大少壮派米春山、叶国琪、何斌、留玉德、李刚强、邹长昆却是从制度方面着手，不仅仅坚定地贯彻落实省政府分管副省长原昌武完善市场经济法规，狠抓落实，建设公平公正市场经济秩序的工作，还成功地在制度上做了一些大胆有益的探索。 两个人敞开心扉交谈，说了很多的话，直到快中午时雷耕松才告辞离开。 第1204章 诺奖的荣耀 十一长假后，又过了数日，今年的诺贝尔奖评选结果揭晓，吕大可遗憾地未能获奖，但国人却收获了另一份沉甸甸的意外之喜。 望水县冲里乡高鑫行政村丰家山自然村时隔十多年之后，又迎来了一次大热闹，这次是真正的大热闹。 副省级大领导市委尚明丽书记和市政府王志远市长，领着市委组织部长、分管教育的副市长、县委书记、县长、老县委书记赵达成、老县委副书记王金生、杳踪教育基金会主席方正庭，等等一大帮子人来了。 近二十年来，丰家山村在冲里乡出过三次风头，第一次是丰瘸子的闺女丰小元高分考上中央大学，第二次还是丰小元十多年前考上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研究生，这次依然是她，以三十三岁的年龄和施成均以及施成均的得意门生舒代任共同获得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奖！ 丰小元的爷爷和爸爸本来是随她生活在东洲的，因为重阳节回村里扫墓，留下来还没有回去。 昨天接到乡党委书记亲自上门通知的时候，老爷俩可激动坏了，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才把卫生搞好，又赶着置办了一些吃的喝的。 第二天上午，当车队出现在村口半里地之外的时候，乡党委书记就开始下令放鞭炮。 在一万响的鞭炮一挂连着一挂不断线地炸响中，丰家山村和附近村子好几千村民聚到村口，象迎接古代中举报喜的衙役一样，那个热闹劲儿堪比杳踪早年正月里搞的“欢乐春节”演出。 丰家山村的村民不象丰小元刚去东洲理工工作的时候那么不了解情况，他们早已经知道东洲理工的大名，也早就知道丰瘸子的闺女研究出了大成果，很有名，是世界知名的青年女物理学家。 不过尽管知道，他们也只是停留在模糊抽象的状态，没有直观认识。 现在不一样了，诺贝尔奖，全国第一个，这可是比古代中状元还要难、还要荣耀的事！ 说丰小元是全国第一个获得诺奖的人，是因为她国籍在国内，本科在国内读的，研究工作主要在国内完成，研究成果在国内取得。 当然，除了国籍外，施成均和弟子舒代任其他的条件也都符合，实际上也是“国内科学家获得诺奖”。 丰老头爷俩在亲友和丰小元的好友黄晶晶、袁方夫妇搀扶下，满面红光，站在村口迎接领导。 老头本来长年卧病在床的，前几年丰小元领着他去东洲大医院看过之后，经过慢慢调理，一年下来好了许多，生活基本能自理了。 丰小元的爸爸一条腿、一只手残缺，早年留下了丰瘸子的外号，不过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再这么叫了。 车在村口停下，尚明丽第一个下车，上前几步紧紧握住丰老头的手，笑容满面地道贺道：“丰老，丰教授荣获大奖，为国家争光，恭喜你老人家呀！” 丰老头几曾受过这么大的领导如此地尊重，激动得面孔通红，身体都轻微地抖颤，用事先乡里领导教过的话回答道：“感谢国家培养了她，感谢领导来看望！” 略作寒暄，又和丰小元的爸爸握过手后，尚明丽从秘书手中接过一只大红信封，从中抽出一张红色信笺，说道：“省委省政府非常地重视，委托我和王市长专程送来贺信，我给你们念念……” 省委省政府在贺信中称赞丰小元是几千万家乡人民的杰出代表，是家乡的骄傲，热情地邀请她适当的时候回乡作客。 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是知道丰家三代已经不在省内居住的，但仍然趁着丰老头爷俩在村里把贺信送上门来，目的就是体现家乡人对此事的态度。 无论怎么说，丰小元是在家乡长大的，是考上大学之后才离开家乡的，这么长脸的事怎么能错过？全世界六七十亿人有几个诺贝尔奖得主？ 念完贺信，尚明丽向分管教育的副市长示意了一下。副市长立即从随行人员手中接过两只大红信封，上前几步，对丰老头道：“丰老，鉴于丰教授对国家作出的巨大贡献，为家乡争得了巨大的荣誉，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决定授予一定的奖励，省政府奖励六十万元，市政府奖励一百万元！” 说完，他从两只信封中条抽出一张现金存单，向人群展示着，接受媒体拍照，足足两分钟后才递到丰老头手中。 紧接着望水县长也上前来，以同样的方式授予丰小元八十万元巨额奖金。 整整二百四十万元，尽管孙女儿年收入和这差不多，丰老头还是手足无措，拿存单的手一个劲地哆嗦。 围观的村民直咂舌，乖乖，真多的钱啊！他们中有那么一些人是开公司的，生意做得还不错，有几个一年赚的钱比这还多，但这是什么钱？这已经不是钱，是荣耀！ 说心里话，奖励是够重的，不过和一些地方政府对奥运冠军的重奖比起来，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完全应该，太应该了！ 虚湖之声半年前策划在网站《他们》栏目报道丰小元，稿子已经最终审定，十万字。 在得知丰小元获得诺奖后，蒲离迅速做出反应，一面安排人手赴丰家山自然村和杳踪教育基金会再度采访，一面亲自带队赶赴东洲，联系丰小元请求再一次进行专访。 这里需要说明一个情况，赵达成和王金生一直守在杳踪教育基金会主席、副主席位置上不敢撒手，直到去年年龄实在太大，再也干不动了，两人才不得不退下来。 他们煞费苦心寻找接班的，最后找到方正庭。方正庭从望水县调出来后，一直担任边湖市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十多年了始终没变。 接到老领导赵达成、王金生的邀请后，他反复考虑了两三个星期，最终答应了。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五十四五岁了，仕途上不可能再有指望，到基金会是很好的选择。 第1205章 专访实录 对于赵王二人来说，他们实在太了解方正庭了，这块“臭名昭著”的“方石头”是基金会主席的不二人选。 相对于他们“方石头”还算年轻，正常的话，他至少可以连干十五年。十五年之后，想必不需要再为选择接班人问题顾虑重重发大愁了吧？ 时至今日，基金会每年仅是在置地集团的持股分红就高达几亿元，还不时接到社会捐赠，不找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人当家他们就是死也不能瞑目的。 基金会是公益性质，业务早就不再局限于边湖和省内了，已经发展到全国各个省份，在各省市区都设有分支机构，影响相当地大。 东洲理工学院位置得天独厚，在高速公路不远处，依山傍水，山是归山，水是归山湖。 校园内遍植桂花，随着学院和高研院声名鹊起，这里已经成为东洲市一景，每到花季成群结队的游客来赏玩，有本地市民，也不乏远道而来的外地人。 桂花没有绚烂艳丽的外表，但香味高雅纯洁，又多在金秋收获季节盛开，和笃学精诚、淡泊声名的师生神似。 从四年前开始，学院决定在花开最盛的时节举办桂花节，这一天全体师生和研究人员大联欢，自由安排，举办派对，露天音乐会，现场辨论会，野餐，体育比赛，只要不违法违规什么都行，不限制。 几天前三位教授的诺奖让今年的桂花节格外芬芳醉人，也引来数不清的市民和外地游客。 许多人是带着孩子来的，千里迢迢乘飞机火车赶过来，为的就是让孩子见识一下这所科学圣殿的气氛，有缘的话没准还能见上三位大师或者其他驰誉国际的大科学家，进行交流。 记者也来了很多，包括比尔和盖芳菲。蒲离是在晚上八点半钟的时候，在归山脚下丰小元、李南辉夫妇手植的两株桂树下席地进行专访的，他的得力爱将、虚湖之声东洲市负责人单心羽陪同。 丰小元还在望水县上学的时候，闻灵娇、单荣国正在望水县任职，而且闻灵娇曾经分管过望水县的教育，因为有这个缘份她才肯一再接受蒲离同学和单大美女的专访。真正笃于学问的人，是不希望受到外界过多干扰的。 以下是专访实录的一部分，现摘下以飨读者。 蒲：“丰教授，李教授，祝贺你们！听到消息之后，我和心羽都非常地高兴，特地去买了两台神机集团生产的智能机器人，花木兰和孙悟空，送给你们即将面世的宝宝！” 丰（一脸幸福，下意识地轻抚高隆的腹部）：“谢谢你们！” 单：“想对宝宝说句什么？” 丰（笑，李南辉教授也笑）：“希望向女英雄花木兰学习吧，不要象孙悟空一样调皮好动！” 蒲：“孙悟空也非常受欢迎，正义，能力高超，尽职尽责，重感情，是国人心目中最具有可爱色彩的大英雄！” 李（哈哈大笑）：“如果是儿子，象孙悟空也不错的！” 蒲：“前天边湖尚明丽书记、王志远市长去了丰家山自然村，还有县里老书记赵达成、王金生，也都去了。” 丰：“我知道的，爷爷给我来了电话，都讲了。” 蒲：“两位老书记，还有杳踪教育基金会方正庭主席，托我恭喜你，表示感谢。” 丰：“应该是我感谢他们，两位老书记身体都好吧？我有一段时间没打电话问候了。” 蒲：“都好，很高兴，特别高兴！” 单：“你们累年向杳踪教育基金会捐赠四十二万元，这次又承诺捐出六十万美元诺奖中的三十万，还把家乡政府授予的二百四十万奖励捐出一百万，我们虚湖之声披露后，网民反应非常好，非常积极，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丰：“对于诺奖奖金，我和施老师、舒代任师兄已经有了处理意见，达成一致了，成立物理学奖励基金，孙老（孙以身）给取了个名字，‘归山物理学奖’。施老师、舒师兄的全部奖金，一百二十万美金，我剩余的三十万美金，还有家乡政府垂爱奖励的另外一百四十万，一共一千一百万元，是吧？” 李（点头，递给妻子一杯温水）：“是的。” 蒲：“奖励基金向社会捐赠开放吗？” 丰：“委托给学院和高研院的炎黄科技教育基金会管理，应该不限制吧，昨天决定成立的时候没有说到这一点。” 蒲：“好，我个人捐赠一百万元，明天到账。” 丰（笑）：“谢谢你！” 单：“今天桂花节，许多本市和外地游客来学院，有向炎黄科技教育基金会捐赠的，听说不少？” 李：“我知道得更清楚，六位企业家，一共捐了三千二百万，另外还有一批回学院参加桂花节的校友也捐了，二百多万。所有详细情况会发到基金会网上，供公众查询。” 蒲：“（这次的诺奖）引发了捐赠潮，很多企业家公开发表声明，要向学院捐赠，为民族教育和科技的未来出一份力量。” 丰：“民族教育和科技的发展，需要全体国民共同努力，东洲理工、东洲高研院只是其中的一分子。” 单：“我们的专访在虚湖之声文字和视频同步直播，网友的情绪已经沸腾了，请我向你问一个问题，是什么促使你作出重大捐赠决定的？” 丰：“我参加工作之前，家庭条件非常地不好，初中考上高中那年，没钱再念下去了，眼看就要失学的时候，恰好杳踪教育基金成立，资助了我，一直到大学毕业。可以说，没有杳踪教育基金，就没有现在的我，是教育基金改变了我的命运！在我上大学和出国念书期间，我爷爷爸爸是有养老金和五保户补助的，县里支付的，够他们生活的。对于这些曾经帮助和关心过我的人，我一直没能说一句谢谢，在这里我要郑重地说，感谢你们！因为他们身份特殊，有的是高级党政领导人，这里我不便讲得太多，很抱歉！” 第1206章 各有千秋 丰：“我爷爷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村老人，一辈子没上过学，没有什么大见识，以前长年卧病在床，身体羸弱。但是他教导我，‘人要记恩，要知恩图报，等你以后家底厚实了，要给杳踪教育基金捐款，帮助其他穷孩子’。我始终记着他的话，他是我人生最好的老师，我应该尽最大努力回馈社会！” 蒲：“包括在工作方面，以成就回报社会！” 丰：“是的！” 单：“李教授？” 李：“我无保留支持她的决定，完全支持！” 丰：“实际上是我们共同决定的，他非常理解我，甚至把自己的工资也捐出了一部分。我们俩的收入水平都很高，足够我们过上富足的生活。公公婆婆都是大学教授，经济条件也都不错。” 单：“嗯，网友说，非常钦佩你的坦诚和简单！还有网友说，真羡慕你们的感情，祝你们幸福，祝小宝宝聪明可爱！” 蒲：“李教授，你同样是杰出的青年物理学家，接下来会不会考虑夫妻联手，共同做研究？” 李：“有这个想法，只是初步想法。” 单：“哦，有网友说，‘我们的居里夫人’，还有，‘我们的居里先生’！” 丰（急切地摇手）：“不、不、不，她太伟大了，两获诺奖，而且是物理奖和化学奖！” 单：“很多网友响应，大家都相信你一定也能做到，二度获奖，三度获奖，甚至更多，超越她，做我们自己的‘李夫人’！” 丰：“科学需要专注和不断地努力，也是需要一定运气的。我觉得，我有一定的运气。我们学院、高研院科学家非常多，他们非常地优秀，他们暂时没有得到诺奖，并不代表他们就不如诺奖获得者，这样理解是非常不正确的，在科学和教育界内部是不会这样看的。学院和高研院的《归山学刊》，已经是世界重要自然科学学术刊物之一，大家看一看上面发表学术文章的学者，很多都是我们学院和高研院的。” 蒲：“是的，东洲理工学院、东洲高等研究院群星璀璨，还有沈钊华教授，拿过沃尔夫化学奖的熊定耀教授，拿过菲尔兹奖的切拉科夫教授，崔颢教授，黄千文教授，莫迪教授，卡夫特教授，等等，非常地多！” 单：“一位网友说，‘小元，我爱你’！还有一位说，‘小元才是最美丽”！帖子支持率非常非常地高，两个都已经过一百万了！网友都说，公推你为今年最美丽女性，做我们国家女性形象代表！” 丰小元外貌平凡，体态微胖，但眼神睿智，一身的书卷气，渊博的知识让她美丽。 模式对路，经营运作得当，让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公司虚湖之声近几年业绩暴涨，成为国内it产业、文化产业的代表性企业之一。 虚湖之声自创办始即坚定不移地做内容，在沉淀积累多年之后，网站内容价值终于外溢为丰厚的商业价值。 富有代表性的是网站的《他们》栏目，五年前开始出实体版月刊，完整地刊登每天的网络连载内容，结集成刊。 实体月刊有丰富的图片，最有创新精神的是把网络连载上网友的评论帖子也精选后一并刊登出来，就放在相应的每一页的下方，以便读者对照阅读。 选登网友的评论帖子是有报酬的，分网站积分兑换礼品和现金报酬两种方式，让网友热情高涨，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网友加入进来，让网站访问量保持高速增长。 每一本《他们》月刊定价22元，目前仅仅在国内月发行量就接近二百万份，这是多大的商业价值？要知道，这仅仅是刊物售价，还不包括刊物上定位高端的广告。 财富新贵蒲离同学眼下正在着手做的一件大事是，把《他们》办成半月刊，加大国际市场推广力度，追赶老美《时代周刊》封面人物的影响。 数日后，田书记来蜃影，闻同陪同他到蜃西地区调研。 两日行程后，第三天早上，闻同陪田书记晨练，登上丹嵃市缈峰山综合水利工程十六号干渠下游一座山头。 枫叶如火，蜜桔流金，橙红的柿子挂在繁茂的枝叶间，好似一只只喜气的灯笼。 东方太阳初升，阳光洒在犹自肥绿的叶片上，晶莹的露滴如同一颗颗夺目的珠玉。 田书记面朝东方，背着手，望了一眼安静地在山脚下等候的米春山、留玉德、李刚强、邹长昆、叶国琪、何斌等人，微微点头道：“这些年轻人，各有千秋，朝气蓬勃啊！” 闻同跟在他身后，说道：“是的，留玉德细腻，但不软弱；李刚强电闪雷鸣，但不莽撞；邹长昆大气磅礴，但不虚浮；叶国琪理性，善于思考，做事讲规矩讲方法；何斌决断力强，行动敏捷；米春山思路开阔，富于谋略。” 他接着说：“这六位同志，对《蜃影省领导干部考核办法》领会很深，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大胆从制度方面着手，成功地做出了一些很有价值的探索。目前这些改革举措省委已经做了系统的归纳总结，横向已经扩大至全省，纵向上升到省一级。” 李刚强是上峪市委书记，留玉德是缈峰山市委书记，叶国琪是丹嵃市委书记，米春山在调任省委常委、花城市委书记之前是玉楼市委书记，何斌是省公安厅长兼党组书记。 邹长昆在担任省政府副秘书长期间协助原昌武工作，重点是蜃西地区综合发展规划的实施，以及市场经济秩序整顿，两年半之后被省委直接任命为塔谷滩市委书记。 田书记频频点头，突然问道：“怎么化解阻力呢？” 闻同答道：“我们在实际执行中，有一点非常关键，就是省委省政府对《蜃影省领导干部考核办法》必须真正地严格执行到位，并且要相对公开，这是基础和保障。” 田书记深以为然，说道：“做到这个，全省领导干部才有了环境。” 第1207章 大换届 闻同说：“是的，就是这样！接下来，《蜃影省领导干部考核办法》将进一步深化。第一步是每季度考核结果接受同级人大和政协审议，解答他们的质询，吸纳他们的意见建议。第二步将考虑把考核过程和考核结果适度向社会公开，接受社会监督，吸纳公众的意见和建议。第二步的工作，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过渡。” 田书记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对刑法修订，废除经济犯罪死刑，社会反应很激烈，反对声音很大，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闻同明确地答道：“我不赞同无原则地废除经济犯罪死刑，这应该是有严格条件的，不是普遍的。” 太阳已经冉冉升起，跳出了地平线一段距离。田书记收回目光，向闻同伸出手，用力握了握，说道：“下山吧，不早了。” 秋天挂着累累果实过去了，又一年冬天来了，但春天已经不再遥远。更替乃法则，不可避免，自然界如此，人类社会同样如此。 大换届工作骤然提速，一个月后，马凤玲升任发展部长，稍后杜子坤升任农业部长。 踏入不惑之年两载的韩到先，被任命为部长助理，直接协助马凤玲工作。 计委进一步改革，换了个名字，叫发展部，不过职责小变地位未变，仍为第一大要害部门。 元旦前夕，同许多人预料的一样，闻同离开蜃影省赴天都。 蜃影省委省政府领导班子跟着发生了一连串的变动，省长晏敏敦接任省委书记，井思酎任代理省长，蒋湖棹继任专职副书记，严一高任常务副省长，黄唯玉任省纪委书记，施行芳任省委组织部长。 李越踵、蒋弈论因为年龄原因，退居二线。 《蜃影省领导干部考核办法》的实施是由井思酎、蒋湖棹、黄唯玉三人分工协作和相互监督完成的，他们三人居功至伟。 蜃影六大少壮派中，米春山已经先一步获得重用，其余五人何斌赴部任副部长，留玉德赴实力不逊于花城的定府市任市委书记兼所在省份省委常委，邹长昆、叶国琪、李刚强各自分赴其他兄弟省份任副省长。 省委常委、秘书长胡林，省人大常委会研究室主任滕宗渊，省委副秘书长周先昊，省委机关服务中心副主任孙家祥，他们的职务均没有任何变动。但熟悉内情的人心里都清楚，他们很快就会被闻同调到身边工作。 翌年三月底，云缈大学举行盛大的八十周年校庆，广撒英雄帖，邀请各路校友回母校参加庆典。 在校长亲自提议下，学校领导一致决定庆典日为本校经济学院季教授举行纪念座谈会。 云缈大学校友中不乏成功人士，有几位还是现任副省级高级领导干部，亦有两院院士，但最耀眼的人物无疑还是世界top500中排行第91位的真道电气ceo柯绍东，以及排行第179位的富铜集团总裁老叶。 另外，真道电气高级副总裁、真道自动化总裁徐衡和高级副总裁、真道电工总裁周全平也是相当牛的人物。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上面真道电气和富铜集团的排名，是前年的排名，等去年的排名出来之后预计还会有所上升。 柯、叶、徐、周，这四位光彩夺目的商界巨子，正是季教授的四大弟子，而且他们可是时常到江映看望师母季妈妈的。 校庆日下午，校长亲自主持纪念座谈会，不但邀请季妈妈和季家两兄弟参加，还广泛邀请季教授生前的朋友、同事、学生来参加。 季教授四大弟子悉数到场，携家带口全程参加并发言，送来亲笔撰写的纪念文章。 令校长兴奋的是，省政府蒋冬葆省长也拨冗来了，同样全程参加并发言，而且还带来了闻同的亲笔纪念文章。 不过也有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兰蕙芷不肯出席校庆，也不同意学校对她进行任何宣传。 兰蕙芷毕业于云缈大学医学院，不说她特殊的耀眼身份，单论学术成就她就非常地不错。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闻同从办公室给季妈妈打电话，说道：“妈，今天没能过去参加爸爸的纪念座谈会，真是对不起。不过我心里是记着的，没有忘记他老人家，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季妈妈动情地道：“小同，筠筠走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记着妈妈，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在妈妈心里，也早就把你当作亲生的儿子，把小芷当作亲生的女儿，感感、恩恩也就是我的亲孙女、亲孙子！你现在不比从前，不能轻易动一步，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能不理解？以后不要总打电话了，我都好，多占用你半分钟时间，我这心里就不安！” 她每一想到闻同给感感取名闻思筠，心里就一阵阵地发酸，叹息闺女福簿命簿，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丢下这么多爱她的人。 闻同说：“再忙也得有家有亲情，打一个电话，费不了多少时间的。您这么大年纪，平时一定要多注意，干不了的活就不能干，出门一定要带着保姆，可不能自己一个人进进出出。” 季妈妈说：“我知道的，我会注意，感感她奶奶还好吧？” 闻同说：“还好，也总惦记着您。现在天暖和了，这边也不冷，让大哥二哥送您来住一段时间，算了还是我安排人去接，就清明节后，好吧？” 季妈妈推让了几句，答应了下来，她可是真有些想念感感。 感感这刁蛮丫头，对自家亲外婆也不过那么回事，对季妈妈却是真不错，这或许和她懂事之后得知爸爸妈妈给自己取名闻思筠有关吧。 季妈妈以前也去过闻同家几次的，住上一段时间，和闻妈妈叙叙旧，拉拉家常。 闻妈妈也来过江映几次，带着感感和恩恩一起。 兰蕙芷真的没得说，非常地贤惠，待季妈妈一点儿也没有二心。她回义南老家看望父母，有时候就会专程绕到江映看季妈妈，一年两三次的样子。 第1208章 回乡扫墓（上） 又嘘寒问暖了几句，在季妈妈一再要求下，闻同挂断了电话。 电话虽然挂了，他心思一时还收不回来，怔怔出了好半晌的神。 季灵筠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人虽阴阳两隔，这份不了情却永远没有断绝之期。每每思及，他的心还是和当初一样痛，直入肺腑。 凌晨一点，日程表上的事务终于处理完毕，可以下班回家了。闻同接过周先昊递来的次日日程安排，大致浏览了一遍，好做到心中有数。 看过之后，他忽然想起清明节回中江省南谷老家扫墓的事，就问道：“清明回南谷的事，安排妥当了吧？” 周先昊递给他小半杯清水，回答道：“安排好了，中午出发，晚上回来。上午这边还要出席三项重要活动，时间都定下了。” 闻同“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饮尽杯中清水起身回家。 中午囡囡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她的决定，不出国了，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就在国内工作，要永远和妈妈生活在一起，陪伴着她，这让他大为欣慰。 傍晚的时候，他收到韩清影发来的短信：“我国籍已经办回了国内，反移民，和你并肩战斗是一件很有挑战性也很美好的事情，我非常期待！另外，你送我的那块天然羊脂白玉，我一直原样留着，雕刻成什么形状好呢？你想好了吗？” 韩清影谙熟西方法律，深刻了解美国政情民情，睿智，视野开阔，思维敏捷，逻辑能力超强，极富魄力，领导能力杰出，热衷于政治，对事业有着近乎于偏执的奉献精神，对她来国内发展，闻同是发自内心欢迎，也非常看好她。 清明节小雨纷纷，从凌晨开始下着，断断续续。中午一点二十分，中江省委郭书记、省政府秦省长和另几位省领导到达南谷机场，在南谷市委王书记、市政府马市长等人的陪同下走进贵宾休息室。 郭书记、秦省长知道单荣国、赵光乃是闻同的老朋友，就把他们俩也带来了。 坐下后，郭书记问王书记道：“闻董事长的航班没有变化吧？” 王书记道：“刚刚和东洲那边确认过，没有变化，预计一点四十分降落。” 闻声的私人商务飞机从来不直接开回国的，都是停到东京，然后搭乘民航班机回国。 这次遵照闻妈妈的意愿，全家人都要回来扫墓，包括闻木秀的女儿小君一家，儿子小兴一家。 小君、小兴姐弟俩定居在美国，也都已经有了儿女，这次和小舅闻声一家结伴一起回来。 小兴见小舅买了湾流g550公务机，也心痒难搔，订购了一架同样的公务机。这次回国，他就是坐的自己的私人飞机，捎上姐姐一家人，和小舅的私人飞机并肩同行。小君是高知分子，比较低调，不象他那么烧包。 郭书记对随行的省委政法委李书记道：“我再强调一遍，安保工作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坚决不允许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另外，务必要注意一点，不得扰民，更不能惊动媒体。” 闻同这次回乡扫墓是私人事务，不愿公开。李书记明白他说的意思，回答道：“完全按照既定方案不折不扣地执行，不会有问题。” 一点四十分，闻声乘坐的航班准时降落在南谷机场。他舍近求远不走天都中转，而是到东洲，为的是避免和哥哥闻同一块儿。 机舱门打开，他当先出来，见到舷梯脚下站满了地方大员，稍稍加快了脚步。 郭书记笑容满面，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道：“闻董事长，你好，欢迎你回家乡！” 闻声道：“你好，郭书记，叨扰各位实在是抱歉！“ 郭书记笑道：“哪里，我们可是盼着你经常回来，就是你没有时间！” 闻声随即和秦省长握手，互致问候。秦省长也笑道：“我们在省城的高新产业园，在全省战略规划中居于重要地位，是全省经济发展的主要极点之一，可是非常期望能得到你的支持呀！” 郭书记笑道：“你看，老秦走到哪里都把这个挂在嘴上！” 闻声打趣道：“他跑来这儿，就是惦记着这事儿的！” 郭书记、秦省长等人都大笑。秦省长道：“没办法呀，就是要以养儿女的心态来对待她，不然怎么发展呐！我家小孙女儿意见很大，几次向她奶奶投诉，说爷爷心里只有高新园，没有秦心沅，哈、哈……” 寿菡洁抱着一岁多一点的小女儿贝贝，郭书记就没有和她握手，哈哈笑道：“小洁，欢迎你来婆家！看看，养了三个宝宝，反倒更是美丽！” 寿菡洁嫁给闻声五年多，光忙着给他生孩子了，两年一胎，一口气生了三个。 两口子还不满足，正在酝酿第四胎，规划第五、第六胎！ 三个孩子依次叫乖乖、宝宝、贝贝，感感很为叔叔婶婶担心，再生三个取什么名字好呢？ 双方客套了一番，郭书记道：“我们先去休息一下，专机预计半小时后降落。” 进到贵宾休息室坐下，简单说了些中江省的近况，郭书记很认真地道：“老秦刚才说的，可是真有诚意的，你得支持家乡呀！” 闻声笑道：“我们搞软件的，除了人还是人，想支持也支持不了呀！高新技术产业，得找真道电气，找吕总。” 秦省长道：“今年春节省委省政府邀请吕总回来做客，我们沟通得很好，上个月已经签了协议，真道电气给一个五十亿的项目到高新园，现在就差你了！” 郭书记道：“我们家乡也是有自己独特优势的，真道电气的这个项目，放到哪里也是放，同等条件下当然要请他优先考虑家乡了。目前这个项目，是全省重大生产性项目之一，是高新园的标志性企业，规模最大，预计业绩也最好。” 真道电气的投资，除了前期战略亏损外，还没有经营不善的，否则的话就会被考虑剜肉转让。 第1209章 回乡扫墓（中） 秦省长乘胜追击，说道：“真道电气的这个项目，是高新园生产制造企业的标杆，园区另外还辟有it产业分园，缺一个标杆企业来领军，就等着你送米下锅！我们中江大学计算机工程也是国家重点学科，人才实力是有的，没有问题。” 闻声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考虑一下，是不是可以设立一所研发机构，作为东洲研究院的分支。另外我们的客户美国md，计划在国内新增450万台电脑生产能力，供应国内和周边市场，我可以帮忙牵牵线。” 450万台电脑生产能力，达产后意味着大约200亿的产值，虽赶不上真道电气50亿元项目的含金量，但绝对是又一个重大生产性项目。 郭书记、秦省长兴奋了，连连说感谢。闻声牵线，md能不听话？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嘛！ 郭书记马上道：“这次回来不容易，一定要多住几天，让我们尽尽家乡人的心意！” 闻声笑了笑，说道：“事情太多，住一晚上吧，明天必须走。” 闻家村的人早上起来突然发现，村里莫名其妙地多了许多陌生人，穿着便衣，到处看，象是在检查什么东西。 大批的警察开进村里，挨家挨户走访，询问家里都有什么人啦，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过村里呀，等等，还要求全体村民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村子。 村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以为村里有人犯了事，或者是公安局在抓捕逃犯，人人猜疑不定。 到后来有人发现许多警察去了后山，四处搜索，象拉网一样检查，不放过任何一点点的地方，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闻老大要回来了！ 接着有村民听说，附近村子也有这样的事，警察上门走访，还留了一些在村里守着。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村民给大家带来的消息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这个人兴奋异常地告诉大家，他昨天去县里办事，今天从县城坐农巴回来，一路上全是公安警察和武警，检查过往的车子，登记车子从哪儿来往哪儿去，有时候还检查行人。 他还说，警察不让车子随便停下。他听人讲，一个星期之前就不让外地牌照的车进县境了。 村人象打了兴奋剂一样，连中午饭都是端着碗出来，聚到一起，好奇又带着骄傲的心情看那些警察和便衣陌生人，议论着，热切地猜测便衣陌生人的身份。 到下午两点半钟的时候，十几军车的武警开进村里，全副武装封锁了道路，到村子周围的各条小道和山上布控，限制一切人等进入村子方圆三里之内。 武警战士冷面肃容，拿着各式黑黝黝泛着寒光的枪支，身体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在武警布控之前，附近村子听说了消息的村民，有许多都跑来等着瞧热闹。 今天是清明节，几个在县里、南谷市和省城工作的村里人都回来扫墓，其中有一个是中学体育老师，半吊子军事迷。 他指着武警战士手中的枪支告诉村里人，那是自动步枪，那是滚筒冲锋枪，那是手枪，那是防暴枪，村西头闻文革、村东头闻喜福、村后头闻喜成家房顶水泥平台上架着的是狙击步枪。 就那看着和过年的时候小孩子端着的玩具枪差不多大小的自动步枪，子弹从村东头到村西头能把半寸厚的钢板打个对穿，那架着象一截烧焦了的木头的狙击步枪，子弹打到两里外的周家村，能射穿大卡车车厢的钢板！ 村里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可算长见识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如果两兄弟的老宅没拆就好了，那就完美了。老宅当年拆得只剩墙脚石，这次他归乡扫墓，连个落脚歇一歇的地方都没有。 村里人说起这个来，心里都不是滋味，就怪起了当年的市委书记胡营彪，还有县里和乡里的领导。 有人问一个在南谷市教育局当科长的村里人，胡营彪那龟孙子咋样了？这个科长告诉大家，胡营彪前年调到了省里，当民政厅长，现在还是。 大家就忿忿地说，他还当着大官，怎么不搞死他。科长笑了，和大家说，人家一直就不屑于和他计较，再说他也没犯法。 下午快四点的时候，一辆豪华大巴车出现在村人视野中，不快不慢地向村里开过来。 聚在村口的本村人和外村来看热闹的人一看在现场的领导们的神色，就知道是闻老大到了，立即兴奋起来，你挤我我挤你，想等会儿看得更清楚一些。 一分多钟后，车停到村口，少顷门打开了，闻妈妈先下车，接着闻同高大的身影出现了，上身黑色夹克和白衬衣，下身黑色长裤。 大家都笑了，和那年春节刚当上边湖市委书记回来扫墓差不太多嘛，变化不大，还是那样年轻。 现场领导带头鼓掌，村民们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哗”地热烈地鼓掌。 闻同笑容满面，缓步走到村人面前，挨个地握手，对一些年纪大的还按辈份叫他们，和他们叙旧。 村人都很高兴，这么多年，难得他还记得清楚。 闻声跟在哥哥身后，也和村人握手说话，不过他可记不得那么多人，不记得的就跟着哥哥同样叫。这就是当弟弟的好处之一，有困难老哥给罩着。 兰蕙芷、感感、恩恩，还有寿菡洁和孩子，每年都会回来扫墓的，村里人对他们毫不陌生。他们每次回来，都会给村里人捎上一些礼物，糖果、点心、水果一类的，每家每户都有。 至于闻妈妈、闻木秀夫妻两个和小君、小兴，大家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小君、小兴的对象和孩子也回来过几次，大家也都认识。 等闻家人都下了车，陪同的省委郭书记、省政府秦省长、胡林、周先昊、市委王书记、市政府马市长等等人才下来，笑着站到一旁等候。 对于省里和市里的四位党政主官，村民们都认识，电视新闻里经常见到的。 十几分钟后，闻同、闻声在村中七八位长者陪同下，去祖祠祭拜。 第1210章 回乡扫墓（下） 十几个穿着西装剪着板寸头戴着耳麦的年轻壮汉，不即不离非常有规律地跟在闻同身畔，表情冷酷，眼神锐利得象刀子一样，机敏地观察着周围。 村人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悄悄地议论猜测着。 那个南谷市教育局的科长悄声地卖弄着，告诉村民们这些人枪法神奇，百步穿杨，个个都是绝世高手，武功盖世，飞檐走壁，涉水飞渡，一掌下去开碑裂石，海碗粗的松树也得齐腰折断，真真假假反正村民都愿意相信。 当闻同经过自家老宅空荡荡的宅基地时，村人心里都是一阵异样。见前边的闻同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就走过去，他们心里边越发不是滋味，咒骂胡营彪不是东西。 祖祠已经被严密封锁，周边布满了持枪武警和便衣壮汉，祠内则空无一人。 到了门外，闻同整衣肃容，微微仰头打量了一眼古旧的门楣和廊檐，随即垂下头，抬步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一身正装的闻声同样面容端肃，低着头跟在哥哥身畔。在他们身后，十六岁的少年闻思远一手一个，牵着叔叔家的两个小鼻涕虫，五岁多的乖乖和三岁多的宝宝。 女人们都在祠堂外等着，尊重祖上的规矩，没有进去。 站到供奉祖宗牌位的砖砌神台前，闻同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侧后上方的巨木横梁，只是一瞥，什么也没有看到。 陪同的七八位长者把闻同、闻声带来的祭品供到神台前的木桌上，接着点燃香，依次分发给闻同、闻声、闻思远、乖乖、宝宝。 闻同先往供桌上的香炉中插香，随后是闻声，再往后是闻思远，乖乖和宝宝坚持站到凳子上自己插。 随即，一位长者点燃鞭炮。在噼里啪啦的炸响中，五个人面对祖宗牌位，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三个大礼。 仪式完毕，闻同在祠堂内四处走动看一看。有一件事他犹自记得，五岁那年的正月十五，那时候爸爸还没有去世，他跟着爸爸领着两岁的弟弟闻声来祖祠拜祭。 在爸爸往供桌上摆祭品的时候，他调皮地跑到神台侧面，用在祠堂外面拣来的瓦片在青砖上使劲划拉，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形深印。 爸爸当时训了他，说那样对祖宗不敬，会得不到祖宗保佑的，所以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他特意绕到那个地方去寻找，四十年过去了，印痕竟然还在！ 伫立在印痕前，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儿时的记忆如泉般涌上心头。整个村子变化太大，新农村建设已经让她面目全非了，只有祠堂里还是原样，和儿时的记忆完全吻合。 想及这些，他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悲凉，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唏嘘感慨了一阵，他举目环视了一遍祠内，很想对几位长者说，祠堂不能动，一定要保持原样。想了又想，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大家人相跟着，扶老携幼去后山祖坟地。走到山脚下的时候，身高已然窜到一米八五的少年闻思远扶住七十多岁的奶奶不让她再走，蹲到她面前说道：“奶奶，路不好走，我背您上去！” 上山去祖坟地的路，闻木秀多年前就铺砌上了坚硬的花岗岩长条石，今天上午又被村里人和警察全面清理过，积水和泥巴已经被清理干净，道路两边伸过来的枝叶荆棘也被砍掉了，但这段山路比较长，有的地方还陡。 恩恩是闻妈妈从他出娘肚子那天起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孙辈里她最疼这个长孙，就是还年幼的乖乖和宝宝也要差那么一些。 看着蹲在脚前也到自己下巴的大孙子，身板硬实，绒髭初生，和当年的大儿子一模一样，就是身体更饱满一些，这是营养全面的原因，闻妈妈心满意足，抚摸着长孙一头浓密黑发的青涩的脑袋，慈祥地笑道：“好，就让我大孙子背着，背奶奶上去……” 闻同心头一颤，妈妈还不知道，她老人家真正的大孙子是申文！ 看着伏在恩恩背上蔼然可亲的妈妈，他想，妈妈已经七十多岁了，是到了告诉她老人家实情的时候了，她还有两个亲孙子，还有一个亲孙女！ 他想他这前半生，被人深爱，也深爱着人，亏欠人很多，也给予过很多。 曾经深爱也是永远爱着的季灵筠杳然早逝，包青岚出家为尼，李易秋、申白蓉始终甘愿默默地伴随在他的身边，顾紫言嫁为人妇后仍旧和他余情难了，韩清影是因为他才决定回国发展，辅佐他。 爱妻兰蕙芷以巨大的包容心爱着他和他的一切，他满足了，真的满足了。 小乖乖和小宝宝却是很倔强，不让人抱，也不让人牵着，就要自己撅着小屁股往山上爬。 闻木秀说，这两个孩子性情和调皮劲儿都象小弟，唯独这方面象大弟小时候，倔强不屈。 寿菡洁听了十分开心，就说两个小家伙平时就是这样，性格独立，有股子狠劲儿。 感感就笑，说奶奶给他们取名乖乖、宝宝，可真是取错了，可真不乖。 闻同就想到申文，那孩子虽然还不满十七周岁，却具备了自己的一切素质，成熟稳重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许是块从政的好料。 可是，随即他又想到申文尴尬的身份，心里由不得一痛。申文的身份尽管在法律上没有漏洞，但是，难道就让他一辈子不认祖归宗？ 一大家人迤逦到了坟前，闻妈妈弱小的身躯站在两个高大的儿子中间，注视着丈夫的墓碑，喃喃地道：“你托梦告诉我，让孩子们都回来，现在他们都回来了，你可要好好地看一看……” 一家人都落下了泪水，情难自禁。 闻同潸然泪下，在心里暗暗地道：“爸爸，上天眷顾您儿子，给了他智慧和勇气，给了他历史机遇，保佑您儿子吧，他已经开始了新的征程，他不畏惧困难和挑战，不害怕失败，保佑他最后实现梦想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