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影小声说：“像我这么不懂事的人，你一定很讨厌我。”
苏陌摇摇头：“我要是讨厌你，又怎么会有女儿呢？”
“……你看右边。”云月影说。
苏陌依言望了过去，右边除了一条路，什么都没有。
云月影眼皮也不抬，好像有些困了，声音里透着倦意：“我小时候就喜欢来这里玩，因为他们每次回村的时候都会从这条路回来。经常有人跟我说他们在城里给我生了一个妹妹，他们不回来了，他们不要我了。我一直害怕他们不要我，所以天天来这里看，只要他们能回来，就没有不要我……”
苏陌默默地听着，把怀里的云月影抱得更紧了，他曾经听张艳艳说过，他们夫妻二人没有什么学历，在大城市打拼一直很辛苦。为了照顾意外怀的老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实在没有精力再照顾两个孩子。
所以他们一直都是把云月影放在乡下，由老人照顾。直到最近两年生意有了起色，这才能把云月影接到身边。
这对他们而言，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老二小，不能离开父母，只能委屈了老大。他们对云月影的确有很强的愧疚感，把她接过去之后一直都想要补偿她，各种零花钱也是远超同龄人的水平。
但是从云月影的角度来说，她就是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的孩子，父母和云晴雨更像是一家人。她心里一直很在意这一点，只是性格使然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在父母面前沟通。
而唯一照顾她的外婆也是垂垂老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像村子里的其他老人一样一觉不醒，所以云月影从小就缺乏安全感。
后来哪怕被接到清河，云月影依然没有摆脱这心理阴影。由于到了一个陌生且“高端”的环境，让她心里的不安更加严重。
因为在这里没有朋友，没有熟人，她的存在可有可无。所以哪怕她有一身不会被同龄人欺负的怪力，也填补不了对陌生的惶恐。
她需要被别人认同，需要被别人喜欢。她害怕一个人，没有人喜欢她，她会极其不安。所以，一开始她哪怕知道对方只是想花她的钱，她也愿意用钱维持一个表面的朋友圈，直到被看不过去张欣茹捡了去。
喜欢她的人越多，她的内心就越有安全感。而在她离家出走之后，回到村子里之前，苏陌是她眼中唯一还会关心她的人，所以她小心翼翼地讨好他，生怕失去他。
到了村子之后，她又有很多小伙伴，所以重新开始活泼起来。可是当她发现她和过去的小伙伴们渐行渐远的时候，不安感就再次涌了上来。
可是云月影的内心实在无法给她的不安找到借口，她觉得她应该不在意这种东西，但她又找不到别的缘由来解释心里的不安。所以云月影并不是真的想要成为大人，她不过是想要借成长之名逃进苏陌的怀里。
至少，目前是这样。
云月影见苏陌一直沉默，忍不住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一拳：“你有没有在听啊！”
“我在听我在听，你爹妈这么爱你，自然不会不要你。”
“他们最爱云晴雨，才不爱我。”
苏陌笑骂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不爱你能给你那么多零用钱啊，不爱你能花那么多钱请我给你补课啊！”
云月影躺在苏陌的怀里哼唧唧：“反正……对我就是没有对云晴雨那么好，所以这次，我也没有错，反正也不能怪我，谁让他们不关心我！”
“也没有人怪你啊。”
“切，你说的好听，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能掐会算，当然知道你在说什么。”
“切，我不信。”
“……”
云月影一边和苏陌小声斗嘴，一边倚在苏陌怀里让他把自己抱回家。她那本破武侠小说里常常说主角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让女主心神荡漾，她有些不太信，苏陌身上没有什么浓烈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虽然好像的确也能让人心跳不已。
第二天早上，苏陌莫名起得很早，总觉得有些焦躁。他带上蓝牙耳机，在村子里到处溜达，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堂前。
苏陌摘下一只耳机，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他有些好奇，轻轻推门而入。
第四百九十一章 恶心的话题
这个时间教堂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三四个人坐在里面，小声交谈着什么。
罗芳也坐在里面，不过她并未与他人交流，只是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面对着基督像，双手握在胸前，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祷。
前几天她还说她不太信基督，但是今天看起来已经相当虔诚了。
虽然苏陌的动作很轻，不过他推开门的时候仍然发出了“吱哑”一声，教堂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苏陌老师。”罗芳笑着朝着苏陌招了招手。
既然被对方看见了，苏陌也不好不理，只好走过去跟她打了声招呼：“你这么早就来教堂了，你信教了？”
罗芳笑呵呵地看着苏陌，眼神中多了些别样的意味：“嗯……教友们都对我挺好的，在这里大家都是家人……”
“这样啊。”苏陌点点头，罗芳的笑容让他愈发感觉不太舒服，“我就不打扰你祷告了……”
罗芳似乎不太想让苏陌这么早离开，接着问道：“苏陌为什么不信教呢？”
苏陌怔了一下，不信教还要有理由么，他想了想，言简意赅地回答：“宗教虽然是部分人的日用品，但不是所有人的必需品。”
罗芳眨了眨眼，似乎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苏陌见状，又换了一种简单的说辞：“这么说吧，既然上帝平等地创造了人类，那么，只要上帝还是男人或者女人形象，只要上帝还是白人黑人或者是黄种人中任意一人种，我就不会相信上帝的存在。因为无论哪个人种或者性别和上帝类似，都是对其他人种和性别的不公平。”
罗芳又眨了眨眼，似乎理解了苏陌的意思：“你是说，上帝不像我们，像老外，所以不是我们的神？”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苏陌点点头，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没有兴趣跟一个愚昧的人解释宗教的骗局，打完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苏陌老师，我看见了，昨晚你和小影从草垛里出来的。”罗芳突然拉住了苏陌的手，脸上依然挂着假笑，小声的说。
苏陌看着她的笑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罗芳的笑容了，因为那是一种营业式的笑，就像快餐店的店员……也不对，就算是快餐店的店员，也没有这么生硬的笑容。
就像迅哥见到了三十年后的闰土，他本觉得对方是兄弟，可对方只是谦卑地叫着他老爷。不过罗芳此刻又不全像闰土，讨好的笑容里又透着一丝杨二嫂的狡猾。
“哦。”
然而苏陌听了罗芳的话，却只是点了下头，就甩开她的手，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苏陌老师，山里很无聊吧……”
罗芳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然而苏陌却没有搭理，径直就走了。无论罗芳是不是在威胁，对他而言都没有威胁。
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回家，云月影也醒了。她看着苏陌从外面回来，胡乱地扎双马尾：“你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了？”
苏陌走了过去，也没说罗芳的事：“醒了也没别的事，就到处走走，头发我给你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