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不疯，傻不傻的。
什么也不能干，整个人已经废掉了。
从前看到这孩子变成这样，他的心还会心疼。
只是现在已经麻木了。
“我是管不了了，她要是能活着就活着，要是死了，那也是她的命！我倒觉得，兴许死了还算是享福了呢。”
苏盛安无法相信，这话是一个父亲说出来的。
而蓬头垢面的苏宁慧蹲在地上，眼神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清亮。
呆滞的看着门口，缩在角落里，从满是污垢的手指缝中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人。
“别抓我！别抓我……我不跑了，别打我！”
苏宁慧张扬舞爪的胡乱摆手。
苏盛安愣怔了一会，试着靠近苏宁慧。
只是还没有走到跟前，苏宁慧叫的更大声了。
她的眼神，充斥着让人窒息的恐惧。
她显然是已经认不得苏盛安了。
她开始焦躁的喊起来，不知道喊什么，后来苏盛安听出来了，是在叫巧儿！巧儿！
“宁慧这样子，田家根本就不让她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秀莲出来了。
她佝偻着身子，就像是一尊雕像一样站在院子里。
只是在看一眼苏宁慧后，手就会握一下，似乎在捏拳头，可是手又抖。
干巴瘦的老太太整个人也像是被抽掉了魂魄一样。
王秀莲想不通，难道是苏家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这辈子人来还？
她要强一辈子，十八岁嫁到苏家，苏家最富的时候是苏庆树太爷爷那辈。
是大地主，只是后来土改了，分了田地，他家就此落魄了。
只是那也没有如今这样惨。
现在他们家的日子远比吃不上饭，欠债更让她心酸的就是家里出了一个疯子。
“咋不打扫一下呢？宁慧不知道做，家里人总也得把屋子打扫干净吧？”苏盛安无法相信，一个多月不见，这屋里已经熏的不能进人了。
“谁不说呢？”王秀莲一动未动的看着屋里的那一幕，“一到夏天，一点味道就会发酵，张翠芬她自己都不愿意进去看她女儿，她还是当妈的吗？整天出去打牌！”
这活自然就落到王秀莲身上了。
王秀莲虽然从前最疼苏宁慧，只是现在宁慧变成这样，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乖巧懂事会说话的大孙女了。
她即便收拾，也是不太情愿的。
可是儿子不管，媳妇不管，她奶奶在不管，这宁慧怕是比家养的狗都可怜。
第389章 怎么能说翻篇就翻篇
家养的狗吃不到东西还知道出去找食吃，只是苏宁慧不敢放开，天天拴着。
出去怕打人，给人打了，医药费都赔不起。
“哥，”苏盛安回头看了眼蹲在地当中的苏盛国，“上次我来……宁慧还没这么严重呢？”
苏盛国只是抽着旱烟，一言不发。
“也总不能让她这样，去镇里看看……”
“看了……镇里的医生说坚持吃药兴许能控制住，可这药太贵了，买几回，吃没了就没再买，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粮食经常断顿，哪有钱给她吃药啊。”
苏盛国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吃药看病都要钱。
只是他只带了五十块钱，都给王秀莲了，现在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忽而想起自己戴的手表还值钱，“这是小雨从帝都给我买的，好几百块呢，你拿去卖了换点钱，应该能够买点药的，然后剩下的用这钱给宁慧买件干净衣服。”
苏盛安将手表摘下来递给苏盛国，而一直蹲着抽烟的苏盛国看了眼苏盛安递给来的手表，刚才还冒着怒火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
“拿着吧，”只是有些话苏盛安还是想告诉苏盛国，“如今生产到户了，村里人都在拼着劲的种粮食，咱们身体也好，为啥不好好干呢？想要勤劳致富，就要靠自己，到啥时候都是真理！”
“我知道，盛安，我会好好过日子，只是……你日子过好了，可不能不管我们，咋不说，咱爹妈还在我跟前过，也不能让二老跟着我受罪吧？”苏盛国将手表揣进兜里，他环顾一圈后，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
“钱我会想办法，你只管把宁慧看好，终究她是你闺女，你看她这样子，你心里能过意的去？”
“我真后悔当初为了那四百块钱就把苏宁慧卖了，嫁给了一个傻子，才有今天……”
“这一步一步不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吗？”
家里也没啥吃的，中午喝了一碗红薯粥，就这玉米面饼子吃了一顿。
苏盛安提着一兜芋头干子离开村子。
回到镇里，到家已经是傍晚了。
一身疲惫的苏盛安推开家门，看到屋里的灯光，听到笑声，他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爸，”苏微婷看到苏盛安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袋子东西，她接过去看了看，“是芋头干子。”
褚云萍看到苏盛安进了家门，就开始张罗开饭了。
苏微雨知道苏盛安去了大湾村，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一定是看到什么了。
“盛安，洗洗手，准备吃饭吧。”褚云萍看苏盛安忧心忡忡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事，不过也没急着追问，转身去厨房端菜。
苏微雨也跟着忙乎，苏微婷摆碗筷。
褚云萍今天炒了四个菜，加上中午剩下的菜，摆满了一张桌子。
因为苏盛安一直没说话，饭桌上，气氛很凝重。
苏盛安放下筷子，看了看褚云萍说道，“我今天去大哥家了。”
“我知道。”褚云萍看苏盛安没说话，她继续吃饭。
“你说那日子让他们过的，”苏盛安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家里的猪也没了，鸡也没了，又欠了钱。”
“猪咋抓走了呢？”褚云萍吃着饭问道。
“传宝赌钱，欠人家债呗！”苏盛安喝了一口酒，砸吧一下嘴。
“传宝是真不省心，小小年纪学也不上了，就知道在外面混，赌钱可不好，以后路长着呢，不能就这么混吧？”
“谁能管了呢？”苏盛安喝了一口酒，“妈说没用，一家在都赌，要不是我今天去，韩三就得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
一说到这，苏盛安才发觉说漏嘴了。
“那后来呢？”果真褚云萍怀疑了。
“后来？”苏盛安当然不能说了，“后来被爸拿锄头打跑了。”
苏微雨看苏盛安的神色，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只是她也不想多问，说多了还生气。
苏盛安过来拿馒头，一晃眼，褚云萍看出问题了，“你手表呢？”
“给大哥了……”
“爸，那块手表可是很贵的。”苏微雨冷笑，感情一块手表就换了一袋芋头干子？
或许有些东西不能用金钱衡量。
可是，面对一群白眼狼，给多少钱，都换不来他们真心实意的感激。
只会变本加利的压榨，吸血，最后看你无用了，在一脚踢开。
前世他们就是这么干的。
她是不会对那一家子产生一点怜悯的。
褚云萍将筷子一放，“盛安，你不是说不管他们了吗？”
“当时不管也不行啊，韩三去了要钱，没有就要砸东西，我妈岁数大了，万一在有个好歹的，这不也是破财免灾嘛。”
褚云萍气的饭都吃不下了。
“我看宁慧病成那样，没钱吃药，就把手表给大哥让他换钱买药了。”
只是给手表苏盛安还觉得不够，又把目光瞄准了苏微雨。
“小雨你还……有钱吗？”
“爸，”苏微雨吃一口饭差点没噎到，“别打我主意，我赚的钱，你们做什么都可以，给苏盛国一家，一分都不行！”
苏盛安知道苏微雨对苏盛国一家非常痛恨，不能提，从前一提就急眼。
也不知道为啥那么恨。
“苏传宝好赌就不能管，人家说赌债无根，多少钱也填不满！”苏微雨感觉无语，真是吃饱撑的，赌债也给他还。
“当年你奶奶和大伯母对你们是不好，我也不知道情况，是我让你们受委屈了，只是后来咱们家也分了，你妈也原谅他们了，你就原谅他们吧。”
“原谅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苏宁慧有如今的下场，那是她做的坏事太多遭报应了！既然您非要给，我也拦不住，您赚的钱我不管，可是我赚的钱，您一分钱别想拿去给那一家白眼狼！”
前世的遭遇，都是血泪史，怎么能说翻篇就翻篇呢？
苏微雨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的。
这只是小小惩戒，他们本应该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小雨，”苏盛安耐着性子说道，“宁慧已经疯了，她现在这样……咱们总要看在亲戚的情分上吧……，再说，你现在不是从前了，几百块对于你来说，不算啥……”
第390章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您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求了多少人，才有今天的局面。爸，您也不要劝我了，除了苏盛国一家，借钱给村里其他人都可以，只要是给他们，没得商量！”
还以为她像从前那样好欺负，说几句好话一哄就啥都愿意了？
从今往后想从她这拿一分钱给苏盛国家，想都别想！
“你大伯现在过的难！”
“难？他们有手有脚，为什么不下地干活？一家好吃懒做全指望我爷爷在地里刨食，养一群废物，他们也不嫌害臊!”
“我总觉得咱们过的总比他们强点……”
苏微雨冷哼道：“您不也要出去打散工赚钱吗？哪里就过的比他们强了？再说您今天看着他们可怜，帮他把赌债还上了，明天又欠了赌债，难道还帮他还吗？”
其实，谁家没有奇葩亲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