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稚沉默着点头。
这个角度,桑稚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刚刚段嘉许戴到她脑袋上的帽子,因为比赛被她还了回去。此时又出现在他的头上。两人的距离靠的近,她还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烟草味。
太阳从另一个方向照射过来。
他的半张脸露在光之下,头发染上点点光晕,嘴唇淡抿着。上半张脸在阴影之处,桃花眼稍敛,鼻梁挺直。
五官利落分明,看不出情绪如何。
很快,像是注意到她的视线,段嘉许突然出声喊她:“小孩。”
桑稚立刻收回视线,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做。
没等她回话,段嘉许又道:“把哥哥的帽子摘下来。”
“……”
桑稚乖乖照做:“然后呢?”
段嘉许的语气散漫:“然后戴到你头上。”
桑稚一愣。
似乎注意到她的怔愣,段嘉许下意识回头。他看着她傻乎乎的表情,眉眼一抬,轻笑道:“不觉得晒?”
-
到了帐篷那。
段嘉许把桑稚放到一张椅子上。
受伤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中暑的人。
桑延把校医叫了过来,让她帮忙看看桑稚的伤。
校医检查了下桑稚的脚踝,拿了冰袋和药水过来,说:“没什么事,不严重。冰敷一下,然后喷点药就好了。这几天别再运动了。”
段嘉许看了眼:“不用去医院看看?”
“没事,就是轻微扭伤。”校医说,“不过以防万一,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也行。”
桑延:“还是去看看吧。”
桑稚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肿的脚踝,没说话。
段嘉许到旁边拿了瓶生理盐水和碘伏,蹲到桑稚的面前:“先处理一下别的地方,然后再去医院。”
桑延走过去:“我来吧。”
桑稚这才开了口,赌气般地说:“不行。”
“……”桑延盯着她,忍了忍,“行,我去给你倒杯水。”
见状,段嘉许看向桑稚,挑着眉笑:“这么信得过我?”
桑稚的眼睛还红红的,又低下头,把掌心摊平放到他的面前,支吾道:“我哥那么没耐心,会弄得我很疼的。”
段嘉许:“小桑稚怕疼啊?”
桑稚点头,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没面子,补充了句:“哪有人不怕疼。”
“这样啊,但可能会有一点疼。”段嘉许垂下眼,拧开生理盐水的瓶盖,“能不能忍忍?”
桑稚立刻把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后:“你不能小力点吗?”
“有一点点疼。”看着她这副警惕又防备的模样,段嘉许忍不住笑出声,“一点也不行?”
桑稚格外坚决:“不行。”
“那行吧。”段嘉许说,“哥哥小力点。”
桑稚狐疑地看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把手伸到他的面前,说了句:“哥哥,我很记仇的。”
“嗯?”
“你不要骗我。”
“这么严重吗?”段嘉许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看她,“那我让别人来给你涂行不行?”
“……”
“我可不想让小桑稚记恨我啊。”
桑稚抿了抿唇:“不行。”
段嘉许的语气带了点玩味,慢慢地往她手上的伤口倒着生理盐水:“什么都不行,你还讲不讲理?”
“……”
生理盐水的刺激性不强,伤口处只有小小的不适感,并不太疼。桑稚盯着他的动作,觉得还能忍受。
像是在帮她分散注意力,段嘉许漫不经心地说着:“初二了还不知道怎么讲道理?”
桑稚皱眉:“我虽然之前跟你说过不懂怎么讲道理,但是我整体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段嘉许又笑了:“是吗。”
把她手上的伤口清洗干净后,段嘉许又把她右腿的裤脚捋上去,处理着膝盖上的伤口。
他这个语气让桑稚很不高兴:“本来就是。”
段嘉许的表情认真又专注,盯着她的伤口处,反倒显得语气心不在焉的:“嗯,小桑稚最听话。”
桑稚瞅他,默默地闭了嘴。
“对了,刚刚你跟你老师说你哥是你爸。”段嘉许弯起唇角,突然提起这个事情,“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桑稚想了想:“我老师没见过我爸爸。”
段嘉许:“嗯?”
桑稚:“那就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了。”
“……”段嘉许把瓶盖拧好,好笑道,“你哥就这么老啊?他还跟我穿一样的衣服呢。”
桑稚才注意到这个点,表情瞬间僵住,过了好半天才道:“那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
段嘉许开始给她涂碘伏,没有说话。
桑稚犹豫着问:“那如果老师问起来的话,我能不能说你俩穿的是亲子装。”
“……”段嘉许抬眼,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意味深长道,“小孩,你有没有良心?”
“啊?”
段嘉许淡淡道:“哥哥对你那么好,你还帮着你哥欺负我?”
桑稚顿了下,没懂:“我哪有欺负你。”
段嘉许当没听见。
桑稚眨着眼,有些不知所措,给自己解释着:“哥哥,我觉得我……我对你还……还挺好的吧。”
这次段嘉许有了动静,把她脑袋上的帽子戴回自己的头上。
桑稚:“……”
她忍不住说:“你还挺幼稚的。”
段嘉许淡淡道:“嗯,还骂人。”
“……”桑稚瞪大眼,冤枉道,“我哪有骂人。而且你这么大个人,我怎么欺负你。你不要冤枉我。”
段嘉许:“把手伸出来。”
桑稚顿了下,乖乖伸手。
他握着她的手腕,固定住,而后低下眼,慢条斯理地往她掌心上的伤口涂抹着碘伏。却完全不搭理她的话,仿佛真的生气了。
桑稚嗫嚅道:“哥哥,你怎么不理我。”
“……”
贴了半天的热脸都没有用处,桑稚也有点小不服:“你还挺计较的——”
见他瞬间看了过来,桑稚立刻改口:“不是,是记仇——不对,就是,那什么,你的记性还挺好的。”
“记性挺好?”段嘉许的眼角微扬,终于开始给她回应,“不还是在骂哥哥记仇吗?”
“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桑稚顿住,很没骨气地把话收回,“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夸你的意思。”
段嘉许站了起来,从旁边拿了包湿纸巾,撕开:“可哥哥不爱听这个。”
桑稚:“……”
真的难对付。
随后,段嘉许微微弯腰,凑近桑稚,想把她脸上的污渍擦掉:“说点别的听听?”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距离,桑稚下意识往后缩。
以为她是不喜欢别人碰她脸,段嘉许的动作一停,也不太在意,把纸巾递给她:“脸上弄到脏东西了,自己擦干净?”
桑稚沉默片刻,没接过,又把身子往前倾。
其间的意味很明显。
桑稚很理所当然地说了句:“我看不到。”
“怎么还这么别扭。”段嘉许低笑着,慢腾腾地给她擦着脸。等擦干净之后,他也没立刻站直起来,反倒开口道,“小孩,你觉得不觉得——”
桑稚莫名有些紧张:“什么。”
段嘉许歪了歪头,拖腔带调地说:“我这怎么跟伺候祖宗似的。”
第20章 偷偷
脚踝处被冰敷了一阵, 手上和膝盖上的伤口也都处理过,疼痛缓解了不少。桑稚的心情也因此没那么差了。
她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被照顾的, 所以此时除了觉得跟他的距离靠得有点近,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桑稚看了他一眼,嘀咕道:“我也没让你干嘛吧。”
不就涂个药, 擦个脸。
又不是让他做什么多艰难的事情。
怎么就成了伺候祖宗了。
那他的这个祖宗可太好伺候了吧。
“凭空多了个妹妹, 你亲哥还跑了。”段嘉许的眼睑抬起,站直起来, “小孩,你自己算算, 哥哥都帮了你多少忙了?”
桑稚顿了下, 忍不住说:“那你有事我也能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