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佳媳 第690节

沈恒却把她摁回了榻上,“我自己磨就是了,省得待会儿你手酸。算了,我就在里屋写吧,正好说说话儿。杨柳,取文房四宝来——”

很快杨柳便取了文房四宝来,沈恒快速磨好墨,又把灯拨亮了,便悬腕走笔,飞快的给罗大人写得信来。

季善等他写完,在晾干墨迹了,才道:“那知道罗老太爷是怎么没了的吗,之前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大病,至多也就一些上了年纪的人都有的小毛病罢了,怎么会忽然间,就昏迷不醒,还……没了的?”

沈恒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道:“说出来我都怕脏了善善你的耳朵。他和罗老太太在庄子上好吃好穿,加上庄子里也有十几户人家,都捧着奉承着他们,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可这不是饱暖思那啥吗,他竟跟不远处一个村子里的一个寡妇有了首尾,还已经两三年了,之前因为遮掩得好,罗老太太可能也有意装聋作哑,因而一直相安无事。”

“昨儿他却忽然跟罗老太太说,要纳那寡妇进门,说寡妇什么都不图他的,他反倒不能委屈了她。罗老太太便死活不肯同意了,说他都是做曾祖父的人了,竟然那般不要脸,臭骂了他一顿。谁知罗老太爷却被寡妇迷了心窍,跟罗老太太吵了起来,可能罗老太太之后骂得太难听了,他一口气上不来,便倒下了……真是个没脸没皮的老不修!”

季善听得无语,片刻才道:“他得有七十了吧?知道那寡妇多大年纪吗……才三十出头?那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图他的,分明就是图他的银子,图他的身份,真是可笑至极!”

死得活该!

沈恒冷哼,“傻子都能看明白的事,偏他看不明白,结果还白白赔上了一条老命,也是该!可他倒是活该了,就是累得恩师要丁忧了,偏又是如今怎么个关键的时期,我和妹夫都气得很,要不是为着恩师,根本不想管这些破事儿!”

季善知道他心里恼怒,有意活跃气氛,嗔道:“什么叫傻子都能看明白的事?我刚说完,你就这样说,什么意思呢,不是摆明了说,我就是那个傻子吗?”

沈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方才有歧义,忙换了笑脸,“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是话赶话刚好说到了那里,善善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别赶我去睡书房。我昨晚可一宿都没睡,上午也只是凑着着睡了一会会儿,今晚要是再被赶去睡书房,明儿可就要撑不住了。”

季善哼笑,“我可没说要赶你去睡书房,是你自己说的,难不成,这是你的心里话?那我少不得要成全你。”

“别别别,怎么可能是我的心里话,我给娘子捏肩膀?捶腿?”

“得了,嫌自己还不够累呢?”

闹得沈恒的气散了好些,季善方又道:“那罗老太太怎么样了?那个寡妇和庄子上的人呢,可不能让他们乱说才是。”

沈恒道:“罗老太太又气又吓,也病倒了,所以大夫也没能跟我一起回城,只能多给他一些诊金了。至于那个寡妇,我今儿一早便让焕生去找她了,可她多半是事先听到了风声,已经趁天亮之前跑了,庄子上其他人我也让焕生去敲打暗示过了,想来不敢乱说的。”

季善恨声道:“想着要替那样的人收拾残局,我就火大,等恩师回了京,知道这些事后,也不定得怎生生气。那打发人去告诉晨曦了吗?也省得她一直悬着心;且恩师不在,只有她才是姓罗的,论理,她也该去一趟才是。”

沈恒道:“打发人去了的,不过妹夫让师妹就别去了,说他会安排人先装殓的,该准备的他也会安排人准备,让师妹只管在家带六六七七,再就是等着恩师即可。”

季善听得叹气,“恩师接到信后,总得交接收拾一两日,两三日的,那路上便少不得昼夜兼程,身体可怎么吃得消?这事儿怕也得早些禀了殿下,让殿下早做安排吧,若因此坏了大事,可就……”

“我知道,明儿我就去见殿下。”

沈恒道,“这也怪不得恩师,好好儿的谁能料到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本来明年恩师就任满了,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尽够从容安排了,如今却是……不过殿下心胸宽广,运筹帷幄,定不会与恩师计较,也定会想出万全之策的。如今还得庆幸,我虽是入室弟子,到底不是儿子,妹夫也是女婿,我们都不用闭门守孝,不然更措手不及。”

季善苦笑,“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信晾好了,叠好装起来吧,明儿一早便送出去。”

“嗯。”沈恒应了,很快把信收好了,才道,“这下咱们槿哥儿的满月礼更得简之又简了,真是委屈他了,只能将来周岁时,再给他补上了。”

“他这么个除了吃就是睡的小人儿,哪知道什么委屈不委屈呢?”

季善便把昨儿与罗晨曦说的话又与他说了一遍,末了道,“所以这话往后不要再说了,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天大的委屈都算不得委屈,何况本来还没有委屈。”

沈恒却仍是觉得有些亏欠他们母子,他这些日子连陪他们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片刻才道:“虽说恩师这次是为着白事才回京的,倒是正好可以见一见槿哥儿,接下来丁忧守孝的日子里,也可以含饴弄孙了。”

季善笑道:“所以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不是吗?对了,一定要丁忧吗,这在心里哀思也是一样的啊,何必非要在乎这些个形式呢?”

话音未落,沈恒已道:“善善你这话儿当着我和咱们自家人的面儿说说便罢了,当着旁人的面儿可万万说不得。本朝自来以仁孝治天下,除非皇上亲自下旨夺情的,否则文臣武将都必须守孝,不然可是要人人唾骂的,前程自然也化为乌有了,也就是如今不提倡苦守了,不然还该去父母坟前,结庐苦守,日日哀毁才是。”

季善简直不能理解这些陋习,可她也知道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便只道:“我也就在你面前随口这么一说而已,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说的。怎么偏就差了这么几个月呢,要是差个十天半个月、个把月的,还能想法子隐瞒一下,打打时间差,几个月可就没办法了。”

沈恒忙道:“便是十天半个月,也不敢隐瞒的,回头让有心人捅出来,可就什么都完了。况如今彦长兄在那边呢,我们也瞒不住,正好让他第一时间告知八皇子‘好消息’,借此在八皇子跟前儿,再添一分信任。”

孟竞把他们这边的秘密告诉八皇子得越多,消息来得越快,八皇子自然就越信任他。

当然,真正让孟竞得了八皇子信任的,还是孟姝兰在与七皇子妃生产差不多的日子时,果真为八皇子生下了一个儿子之事,货真价实的儿子,将来便是皇子,比一个公主诱惑可大多了,所以如今孟竞在八皇子跟前儿,已经很说得上话了。

那沈恒当然要给他再锦上添花一回了。

季善叹气,“好么,光听都觉得复杂,还是不说了,收拾了睡吧,我看你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是困得很了。不过善善你就别操心这些事了啊,有我和妹夫呢,你只安心将养身体便是了。”

“知道了啦,管家公……”

第四百三一回 得意 抵京

季善昨晚挂记沈恒,没能睡好,今晚他终于回来了,可算是睡安稳了。

沈恒也睡了一个好觉,翌日五更醒来时,终于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脑子也不像昨儿那样木木的,恢复了清明。

他轻手轻脚的更衣梳洗后,便要出房门去。

床帐却忽然被撩开,露出了季善睡眼惺忪的脸,“你要上值去了吗?等下,我昨晚有几句话忘了给你说,迷迷糊糊想起时,你已经睡着了,只能这会儿与你说了。”

沈恒见她说着,便要坐起来,忙上前把她摁回了被窝里,柔声道:“什么事这么要紧,还弄得善善你这么早就醒了,肯定是心里一直挂着,不是说了让你只管安心将养身体的吗?快睡你的,等我晚上回来再说也是一样。”

季善打了个哈欠,“我都醒了,就索性说了呗。前儿晨曦与我说,太后病重,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皇上因此下旨在民间遍寻名医,病重的应当不是太后,而是皇上自己吧?我记得,你之前还说过,皇上应当是心疾方面的病症?”

沈恒听得气笑了,“这个师妹,我可再三与她说过,不要把外面的事告诉你,省得你徒增烦心的,结果她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嘴,看我回头怎么说她!”

季善忙道:“你别怪晨曦,是我实在无聊,非缠着她告诉我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就是想提醒你,若皇上真是心疾方面的症状,那最是可能猝死的,一旦抢救不及时,或是抢救也没用了,那皇上随时都可能……,所以你见了殿下和妹夫,再郑重提醒一下他们,让他们务必做好准备吧,以免措手不及,失了先机。”

沈恒已皱起了眉头,“这个可能性当然不是没有。可皇上听说瞧着一直都精神状态极佳,并不像是病重的样子,每日的小朝会几乎没断过,也几乎日日都会召见殿下或是文武重臣们,若真问题很大,随时都可能……,不可能一点破绽都瞧不出,殿下也不可能丝毫都瞧不出才是。”

季善正色道:“正是这种人人瞧着都觉得没问题的人,最容易忽然就倒下,一倒下就再起不来了,何况不是早就知道皇上分明是有疾在身的吗?总归你提醒殿下和妹夫务必早做准备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沈恒这回应了,“我知道了,会提醒殿下和妹夫的,殿下和妹夫心里应当也早有数,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他们岂能不知道?好了,善善你睡吧,我得走了,记得千万不许再为这些事劳心了,不然我就告诉娘和岳母,你身体恢复得其实不好,偏又硬撑着不肯说,让她们定要守着你,坐满双月子。”

“呃……”季善没好气的瞪他,“你至于这么狠呢,我也没劳心呀,是实在无聊,才会逼问晨曦,然后多想了一点的,也是希望自己心里有个底,别当个聋子瞎子呀。我现在已经提醒过你了,后面当然就不会再操心了,反正你要是敢这样陷害我,真让我再憋一个月,我就真一个月都让你睡书房,看谁更狠!”

沈恒笑起来,“那我肯定狠不过善善你的,谁让我爱你更多呢?好了,我就是心痛你罢了,你既说了后面不会再操心,我姑且再信你一回。你睡吧,我真走了啊。”

说完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转身大步出去了。

余下季善等他出去了,又碎碎念了几句,方闭上眼睛,睡起回笼觉来。

等她睡醒起来,正一边吃早饭,一边逗槿哥儿,一身素色衣裳的罗晨曦带着六六七七到了,“善善,我马上要出城去庄子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两个孩子只能送过来,劳你和两位伯母替我照看一下了啊。”

季善忙道:“你出城去干什么,妹夫不是说了,让你只管把两个孩子照看他,安心等着恩师即可,其他事都有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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