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话语里的态度,却从未把自己放于人下,这和一般的老百姓不同。
即便是在淡定,在淡然的人,碰到了比自己官位大,比自己权利大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处于下位。
这种表现不是展现在他们的言谈举止中,而是一种感觉,一种不经意流露而出的感觉。
可在陈云清身上,宋青苑却找不到这样的感觉。
“草民开了月例,照例买了些补品,去看望徐兄。”
“当时徐兄病情还未入膏肓,只是脸色比上次见面更差一些。”
“草民觉得诧异,便问道,徐兄可有按时吃药,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怎这脸色这么难看?”陈云清缓缓道来。
抬头对宋青苑解释道,“因为是草民上次与徐兄见面时,得知徐兄换了个郎中为自己诊脉。”
“这个郎中医术不错,自打徐兄在他那儿吃了药,自觉身体好了不少。”
“甚至身子轻了,不再那么重,抬手无力。”
第1568章 事情原委
“草民以为,这是药对症,见好的趋势。”陈云清双眸快速扫过。
宋青苑默默点头,如此看来,这位徐家相公的病,是有好转的迹象。
“可是为何后来又严重了呢?”宋青苑问了出来。
陈云清道,“草民也觉得诧异。”
“徐兄答是因为这最近一段日子,他总是睡不好,吃不好,晚上睡觉的时候,时常被声音惊醒。”
“待等他醒来,问睡在一侧的娘子,是否听见有声音传来,徐娘子答未曾。”
“时间日久,听见的次数多了,徐兄便觉得神情恍惚,如有幻象。”
“再加上他有心悸之症,未得到好的休息,症状加重,所以这药越吃越没效果。”
“而且……”陈云清嘴角一抿。
“徐兄曾对草民说起过,他最近吃得药淡如汤水,他怀疑有人换了他的药,要加害于他。”
“她既然有所怀疑,不该置之不理才对?”
宋青苑追问,“他可采取了行动?”
“有!”陈云清点头。
“徐兄为人体贴,怕吓到家中的老母与妻子。”
“有了这一怀疑之后,便亲自暗中把汤药渣收集起来交给草民,托草民去找相熟的郎中来验看。”
“可曾去了,结果如何?”宋青苑认真聆听。
“草民受徐兄所托,自是不敢怠慢。”
“又因怕走漏消息,故而去了县城,找了两名口碑好的郎中反复查验,最后得出结论……”
“此药无毒。”宋青苑接了一句。
“若我猜的没错,此药渣应与郎中所开药方完全一致,不知可对?”
闻言,陈云清一怔,似是没有想到宋青苑竟然会猜出答案。
当即点头,“对!县主所言不错。”
“当时两位郎中反复查看,得出一致的结论,此药渣确实和药方一致,并未有半点出入。”
“后来,徐兄又陆续给我拿了两回药渣,让我帮忙验看,结果都与第一次一致,药里……却无问题。”
陈云清摇了摇头,似是无奈又似恍然,“不知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幸还是不幸?”
宋青苑收回目光,垂下眸子。
那位徐相公的药,不是被人调换,也不是被加了东西,而是量少了。
之前阿二,红袖听了她的吩咐,顺着其线索去查,便查到了徐娘子抓药的药铺。
药还是那个药,每隔十五日便去抓一次。
只是当时抓药的伙计,提到了一处疑点,引起了阿二和红袖的注意。
那就是每副药都有一定的剂量,按说徐娘子隔十五日一抓,该抓十五副,可她却每次只抓七副。
或者是一个月来一次,一次就抓十副。
当时的伙计觉得奇怪,也只是以为徐娘子是去别的药铺抓了药,或者是家中银钱不凑手,调小了药量。
当时红袖,阿二去问,他便随口说了一句,被两人记在心上,回禀了宋青苑。
“经此一事……”陈云清继续道,“徐兄只以为是他生病所致,故而精神恍惚,疑神疑鬼,于是便没有再查下去。”
“可是他的身子,却日见衰落,一日不如一日,最后药石无医。”
“年纪轻轻的,就早早的去了,撒手人寰。”
“因为此事,徐大娘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外面都说,徐大娘,徐兄母子相依为命,加上徐兄未有半个子嗣留下。”
“徐大娘自觉对不起徐家,心里也没了个念想,心生死志,所以……”
陈云清剩下的话没说,可是在场的宋青苑,杨猛,红袖,阿二等人已经明白过来。
徐大娘与徐相公相依为命,把儿子看做自己的一切。
现在儿子没了,也没有孙子要养,自觉生活无望,跟着去了,好像也说得通。
可是,真是这么回事儿吗?
宋青苑抬头看去,这时陈云清眼中闪过一抹愤慨,又有一丝悲哀。
低沉的声音哑声道,“徐家一年之内连去母子,草民觉得此事有颇多蹊跷之处。”
“念及与徐兄昔日之情,草民便对徐家留意起来。”
“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陈云清长长一叹。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草民查出了一丝不对之处,问题就在于隔壁的铁匠铺。”
说到这里,陈云清的脸一红。
“因为草民在暗中调查徐娘子,时常会在附近蹲点,久而久之就留意到隔壁的铁匠铺,发现了一丝奇怪之处。”
“那就是没到日落西山之时,陈铁匠就会打发了铺子里的学徒,一个人把门反锁,留于铁匠铺。”
陈云清眼中,事实的闪出一抹疑惑。
“草民当时就在想,若是有活儿,为何不留下学徒一起帮忙,毕竟人多力量大,干活也能快些。”
“可若是无事,为什么要独自留在铺子中,不回家呢?”
“草民心中好奇起来,一次,两次,三次,次数一多,草民的好奇心也跟着增长。”
“于是有一日,草民终于从角落走出,去敲响了铁匠铺的门。”
“可是无论草民怎么敲,铺内却无人回应,当时草民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铁匠铺内无人。”
陈云清噙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额头。
“既然铁匠铺内无人,那么把门反锁的陈铁匠去了哪里?
“是否还有不被人得知的暗门,而陈铁匠就是由暗门离去。”
“锦宁县主想想,一名普普通通的小铁匠,因何会留暗门,他留这暗门又是为了什么?”
“于是草民顺藤摸瓜,颇费了一番力气,终于查明了陈铁匠与徐娘子之间的私情。”
“陈兄既已查明,为何不报官?”
这话宋青苑没问,不过杨猛确是诧异的问了出来。
因为之前陈云清对他,只提了陈铁匠和徐娘子之间有私情一事。
并未言明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以及徐相公早就怀疑有人要暗害于他。
听罢,陈云清摇头苦笑。
“杨兄有所不知,非在下不肯报官,在下也想报以官府,由官差抓了他们问罪。”
“可是敢问杨兄,该以何明目抓捕二人,给二人定罪呢?”
第1569章 报官
“当然是……”杨猛话一出口,声音便戛然而止。
似是被困在死角,烦躁的伸出手挠了挠头。
陈云清心下了然,并解释起来,“若是徐兄还在,自然可以通奸罪论处。”
“可陈铁匠与徐娘子之间,一人亡夫,一人丧妻,实在无法以此名目给二人定罪。”
“想必杨兄也已经明白,若是以谋害夫婿婆母之罪去状告二人,又要拿出证据。”
“在下……”陈云清摇了摇头,无奈的道,“在下实在没有证据。”
“既无人证又无物证,根据大齐的律历,想要给这二人定罪,是比登天还难。”
杨猛听罢,也跟着重重一叹,“空口无凭,实属难为陈兄了!”
一来,徐娘子并未在药上做手脚,二来,便是那位徐相公夜里听到声音一事。
可这话他只对陈云清说过,谁又证明他真的听见了,而不是精神恍惚下的幻听。
“该死!”杨猛握紧了手指,咬牙切齿气愤的道,“难道就这般让他们逍遥法外?”
“唉!”陈云清无奈的叹息,不抱希望。
“他们二人已经远走他乡,离开了榆林县,咱们这些升斗小民,一无证据,二无势力,又能拿他们如何?”
“除非……”陈云清的话打住,不再说下去,可那双眼睛,却好似不经意的在宋青苑身上瞟过。
杨猛一下子便明白了,除非有个有权有势有地位的人强势介入,勒令官差去抓捕。
或者是由其他县参与抓捕之后,转送榆林县。
这种能力他们自然没有,有能力,有手段,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就坐在他们的面前——宋青苑!
可是这位锦宁县主会答应吗?
会出手打抱不平,甚至算是多管闲事吗?
两人心里也没了底。
却见宋青苑收回目光,并未在提及此事,而是对着身后的阿二招了招手。
阿二立刻上前,拿出两块银角子,一边递给二人一边道,“多亏二位查出真相,并告知宋家。”
“要不然我们家姑奶奶,恐怕所托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