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动声色地等候,前方自有人上前与官兵通融。这丧事可等不得,眼下死者已经躺在了棺材里,要是再不出城安葬就该有气味了。
官兵也实在不想和白事打交道,但又怕因此疏忽而造成严重后果。遂官兵让丧葬队原地等候,就派了官兵去请示上级。
没过多久,后面响起一群杂乱而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官兵身着灰色盔甲,正往这头赶来。那骑马跑在最前头的,赫然就是大内御林军统领小齐。
在林青薇失踪期间,他负责全城守卫,有任何异常都得第一时间向他汇报。见他风尘仆仆的,可能这几天连觉都没睡好。他尚且如此,那萧晏呢?
小齐策马往林青薇身边小跑而过时,林青薇收拾好心情,不再去想其他。可当她草草一抬头,不经意间瞥到小齐后面的那一袭紫衣身影时,心头颤了颤。
萧晏也来了。
自从成亲那日午宴过后,林青薇就再也没和他相见过。明明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却像是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他高大的背影看起来依旧坚挺如山,但和小齐一样风尘仆仆的。他长腿跨下马时,林青薇透过人群视线,得以不远不近地望了他一眼。他明明是一国之君,如今却干起了跑腿的,丝毫怨言都没有。看得出来,他确实很着急,确实快要急疯了。虽然人看起来精神,但双眼下眼睑泛着淡淡的乌青,不知究竟有多久没合眼过了。他眼眸沉沉,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一股阴鸷感。
林青薇有些心疼他。
官兵上前,在小齐跟前把情况汇报一番。小齐点了点头,于是随手按在了腰间佩剑上,很有首领的气势,缓缓抬步走来。他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就仔细打量丧葬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小齐走那边,萧晏便走这边。
萧晏眼神沉敛而锐利,让丧葬队伍中的其他来百姓无不感到畏缩惊惧。林青薇和塔岚玥一样,微微垂着半个头,同样做出惊惧害怕的样子。只眼风瞟到萧晏的脚步正越来越朝自己靠近。一时间林青薇竟不晓得,到底是希望他发现自己还是不希望发现。
塔岚玥随着萧晏的缓步靠近,身形慢慢紧绷了起来。大约他也没有料到,萧晏居然会亲自镇守城门,更没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过来。但转而他又很快放松。
他不得不使自己放松。只有他伪装成平民的样子,露出胆怯惶恐的神情,才越有可能蒙混过关。相反如果他暗暗紧绷着身体,萧晏乃习武之人一看便能看出分晓,那才是彻底暴露了。
塔岚玥前后的变化林青薇都看在眼里。她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会有这般胆大心细。
转眼间萧晏就已到了林青薇的旁边。林青薇只看见他的一袭衣角,和衣角下的一双锦靴。仅此而已,却令人感到气势浑然、一股压迫感紧随而至。
林青薇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的心一通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看见了他。
真有些担心,萧晏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萧晏在旁边停留得甚久,林青薇脑子里转得飞快。如果现在她揭穿塔岚玥,她可以回到萧晏的身边,塔岚玥也可能丧命当场。或者说,从他身上拿回解药,再杀了他。如果找不到解药,她自行配药可能也有一半生还的机会……可若是这样,那黎澈怎么办?那些准备用来对付大夏的炮火怎么办?她不知道黎澈究竟怎么样了,她更无法阻止那些炮火落在大夏的疆土之上……
第854章 确实够狡猾
在这样的处境下,林青薇就快要控制不住要去和萧晏相认。可是一想到这些事情时,她又不得不生生忍下。
现在还不能。
也正是这煎熬的时候,萧晏再次抬步,从她身旁错过,往她身后走了过去。
萧晏稍作停留时,微垂的眼神落在林青薇的身上。虽然这是一张完全不同的脸,他细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那脸部轮廓的衔接处有任何的端倪。但她身上的气息和味道不会假。
每个人的气息都是不同的。而萧晏所感受到的,正是他魂牵梦萦的气息。
萧晏看见她因垂着头而露出了一小截颈后的肌肤,那肤色与她的脸色全然不同,看起来白皙滑嫩,所以萧晏才停留得比较久。
他找到她了。
萧晏再看了两眼旁边的塔岚玥,他确实装得出神入化,险些骗过了自己的眼球。但是林青薇没有反应,也没有第一时间与他相认,萧晏大致认为,要么林青薇是受了挟制,要么就她认为还不是时机。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塔岚玥带走他的女人!他要把林青薇扯过来,亲手撕掉她脸上的面具,再把塔岚玥扒皮削骨!
塔岚玥竟敢动他的女人,简直不可饶恕!
可袖摆浮动间,最终萧晏把整个丧葬队伍的人都观察了一遍,站到一边去,还是让官兵给队伍放行出城。
队伍抬着棺木,徐徐出了城去。萧晏就眼睁睁地看着,林青薇在他的眼前走过,混在人群中一同出了城。
萧晏侧身,久久凝视着那支队伍。小齐走了过来,道:“皇上,属下之见应该开棺检查……”
“不必了。”萧晏低了低头,看了看袖中手上,林青薇塞给他的一张黄纸。他缓缓打开来。
正是方才他就快要忍耐不住时,林青薇不着痕迹地塞到他手上的。打开以后,只见黄纸上面用香灰潦草匆忙地写了几个字——南疆。那是前两晚林青薇夜里守灵之时趁塔岚玥不注意偷偷写下的,就是为了以备万一。
她不想让他打草惊蛇,可是他怎么能让她以身犯险呢?萧晏沉沉道:“准备一下,即刻前往南疆。”说着眯了眯凤眸看着丧葬队远去的方向,“派人去跟着,务必暗中保护皇后安全。”
出城以后,塔岚玥和林青薇找了个机会溜出了丧葬队,脱掉了身上的丧服。塔岚玥一袭长衫,林青薇一身布裙,去到事先准备好的地方,牵了马便打马南下。
塔岚玥骑在马上,心情很好,脸上的笑容也愉悦,道:“方才你若是真敢和萧晏相认,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青薇道:“现在你应当给我解药了吧。”
塔岚玥道:“不是有七天时间吗?等七天以后再给你。”正当林青薇觉得这个对话有种该死的熟悉时,他又道,“解药不在我身上,不就是为了避免你临阵倒戈么。七天内如果我们能赶到藏解药的地方话,你就会没事。”
林青薇抽了抽嘴角,道:“所以我还得和你快马加鞭地往云南赶?”
“道理上是这样。”
这狡猾的狐狸!林青薇愤恨地扬鞭,往前飞驰。以前都是她讹这混蛋,没想到现在居然被这混蛋牵着鼻子走。
不过她反正都要去云南,把这件事彻底解决。赶迟不如赶早。
路上林青薇道:“我以为你会带一些人暗中准备,没想到从始至终都是你一人在操办,你身边就没人了吗?”
塔岚玥道:“我若说我是一人上京来的,你信吗?同行的人越少,目标才越小。”
连日马不停蹄地奔波赶路,林青薇的身体状况并不怎么好。她毕竟没有塔岚玥那般结实,整个人面无血色,又迅速地消瘦了下来。
尽管路上每逢落脚,塔岚玥都给她住最好的房间,吃最好的饭菜,也无法阻止她一天天变得更加瘦弱。
七天的时间,足以赶到预定的地方拿到解药。到了地方才发现,塔岚玥不是没带人,只不过他带的人都安放在离京很远的地方。双方会合以后,他的人才一路护送着他和林青薇继续往南赶。
眼下塔岚玥和林青薇在客栈住下,吃饭时给她到了一杯枣茶,看了看她道:“果然,你还是应该养在温室中,养尊处优适合你。”
林青薇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我这样不都是你造成的么。”
“等到了云南以后,我会给你最好的。”他笑笑,目露温柔,道,“那里比你想象中还要好,有美丽秀气的山川树林,还有错落有致的坡上田野。”
林青薇挑眉道:“我是大夏的皇后,怎的,听你这口气,却是要我和你去云南过乡村生活?”
“其实你喜欢那样的生活不是么?”不然当初她也不会远离上京,隐居川中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