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响起一声低喃般的闷哼。熟悉极了。
林青薇抽了一口气，飞散的魂魄好似重新落回她的身体里，让她感到头脑发重，呼吸发窒。她的后背抵在了门框上，被磨得生疼，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环着她的腰，让她彻彻底底地感受到，她被人拥抱着。
被眼前的男人拥得紧紧的。
萧晏低咳了两下，嘴角溢出来的血丝冷不防落在林青薇的颈窝里，激得林青薇直哆嗦。
她极力瞪大了双眼，眼眶绯红，“萧晏。”伸手去触摸萧晏的胸膛，全是一片血红。
“王爷！”小齐面无血色地跑过来，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当心如气喘吁吁地也跑到门口时，都吓傻了。
萧晏手指抚摸着林青薇的发，低低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如果他不来挡，那受伤的就会是林青薇，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看样子黎澈并非像之前看起来的那般纯良无害。起码他知道他有可能杀不了萧晏，他竟舍得利用林青薇来重伤萧晏。是该说他心狠还是聪明？对付一个人，知道用对方最薄弱的地方来击败对方。
这枪朝林青薇开出以后，达到了黎澈想要的结果。他如愿看见萧晏前胸后肩各中一枪，有可能萧晏会有生命危险，可是他心里轻松不起来。
黎澈看见两个人相拥，看见林青薇慌乱得不知所措的样子，他握着枪的手都在隐隐颤抖。没人有空顾及他，小齐和心如帮着林青薇把萧晏抬回房间里，第一时间给他止血。
回春堂的生意稳定以后，林青薇都没再把药箱带去回春堂，而是放在家里备急。眼下萧晏被送回了房间里，林青薇的脸上和衣裙上都沾着萧晏的血，她脸色煞白神情怔忪，直愣愣地走上台阶推门进屋就要去拿自己的药箱。黎澈站在门边，她从他身边经过，完全忽视了他，就好似把他当空气。
“小薇……”
黎澈叫她，她也听不见。
她娇小苍白的身影，背着药箱就背影孤凉地往萧晏的房中去。这一进去，到天黑也没出来。
小齐给萧晏封住穴道，心如把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倒掉，那叫手忙脚乱。林青薇给萧晏止血之前，还得将身体里的子弹取出，她眼前一片血红，好像除了那颜色，再也看不到其他。
萧晏的前胸后背，两道枪伤的地方十分接近，若是再往左偏移两分，只怕以林青薇的医术也绝对不能确保萧晏的性命。好在虽然很接近，血也流了许多，却还不到彻底无法挽回的结果。
等到终于忙完了，房间里的等摇摇晃晃，外面的夜色已浑然如墨。林青薇面色几许苍白，和萧晏不相上下的样子。她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精疲力竭，带血的手指在脸上留下几抹印子。
第532章 谁才卑鄙？
萧晏难得，痛过以后却还保留着意识，小齐和心如把东西收拾出房间，林青薇起身之时，萧晏却握住了她的手，“陪我坐会儿。”
林青薇身影顿了顿。
心如走出房门，她见小齐脸色冷到不行，现在已经弄成这样了，要是小齐再冲动麻烦只会更多，所以她必须得跟过去看看。回头见林青薇身影站在萧晏的床前，她的影子投放在墙上，很是让人心疼。心如想，要是姐姐的心里没有萧晏，也不会紧张成这个样子吧。
这样想着，心如跨出了门口，轻声而小心翼翼地帮两人掩上了门。
林青薇终是又坐回了萧晏的床边。萧晏一直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林青薇便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为他捻了捻被角。
萧晏看了她许久，细长的凤眸里散落着烛光，流光浅浅，很是温柔。后来约摸他感到累及，才闭上了眼睛安稳地睡去。
好像自从他来找了林青薇，一路上他就总是在受伤，为了她不停地受伤。他的身上，遍布错落着新旧的伤痕，每一道都像是一道烙印，烙着一段故事，一段记忆。
忽然萧晏动了动手指，温凉地摩挲着林青薇细嫩的手，他轻声地说：“如果可以，我不想当王爷，我想当回春堂里专门代你写药方的人。你给人看病的时候，我可以在边上陪着你，你锁上药铺回家的时候，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或许我的身份有可能给你带来麻烦，你说我自私也不能让我离开你。如果有危险，往后任何时候，我都会愿意先挡在你的前面。”
林青薇还记得以前，她追着萧晏非要喜欢他的时候，有多希望听见他说以后，他以后的生活里有她的存在。后来一直没能等得到，没有任何美丽的誓言，也没有任何郑重的承诺。
现在听他说起来的时候，林青薇不知道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或许是太迟了，或许还有一线希望来得及。
萧晏许久等不到林青薇说话，他又睁开了眼睛，看着林青薇。这时外面传来心如和小齐的声音，林青薇便静静说：“我先出去看看，不然一会儿又要打起来了。”
萧晏没答应也没不答应。他只半低着眼帘，看着掌心里的那只小手，牵着她的手指又放在自己唇边，落下了一个缓慢而深沉的吻。那嘴唇触碰到皮肤的温度，终于让林青薇有了丝丝反应，她的手轻颤了一下。
很快萧晏就放开了她。
她抽回了手，起身朝外面走去。
外面小齐刚出去的时候，一头便冷冰冰地去找黎澈。彼时黎澈正坐在台阶上，手里面拿着一把没有子弹的枪，他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微微弯着背脊，背影在夜色中也显得有些寂寥。
听见了快速且轻的脚步声，黎澈侧过头来，看见隐约的光线下小齐正满身煞气地走过来。一句话没说，上前便一拳往黎澈的身上勾去。
那一拳积蓄了内力，黎澈直接被打趴在地，嘴角出了血。黎澈从地上爬起来，小齐转身就要去抽先前被他插在门框上的软剑，俨然一副要宰了黎澈的表情。
黎澈抬手抹了抹嘴角，即使这个时候他也不忘对小齐挑衅道：“来啊，来杀了我啊。”
小齐一字一顿道：“好，我成全你，现在就杀了你。”
小齐手里拿着剑又朝黎澈走去，幸得心如紧跟着也出了来，看见小齐提着剑的可怕样子，她连忙跑过去一把将小齐往旁边推开。心如道：“你干什么，屋里躺着一个，你还想撂倒一个吗，你还嫌我姐姐不够累吗？”
小齐回过头看着心如，用剑指着黎澈道：“你和你姐姐总是顾着他，今日你可有看清楚，他做了什么？”心如回来得很晚，黎澈朝林青薇开枪的时候她并没有看见那一幕，她以为纯粹是萧晏和黎澈斗殴才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小齐脸上充斥着对黎澈的愤怒，又道，“就是他，在你姐姐回来打开门时，朝你姐姐下手。王爷正是为了救你姐姐，才会受这样重的伤。到现在，你还要维护他吗？”
心如往后退了退，不可置信地看着黎澈，摇摇头，瞪着眼睛道：“你说什么？”
黎澈张口便解释，但是他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他无力地说道：“我没想要伤害小薇，我不会伤害她的。我要对付的人不是她，而是萧晏，我知道萧晏一定会上前去帮小薇挡下……”
林青薇从萧晏的房间里出来，站在房门口，听着黎澈说出这样的话。
心如声音里夹杂着颤抖：“所以，你真的朝我姐姐动手了是不是？”
小齐咬牙切齿地道：“你一直说，王爷卑鄙无耻，其实最卑鄙无耻的人是你。以前王爷是有错，但是现在他不会以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为代价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不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会不择手段，会试图利用和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即使当初你做过一次你现在也还在做第二次！你这样的人，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理所应当又不知悔意，究竟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究竟哪里值得别人一次次包容你、纵容袒护你！”
“是，我是卑鄙，我是不择手段，可是那又怎样？”黎澈定定地看着小齐，道，“如果不是你们死缠烂打，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不会用这样的手段。该保护小薇的人，不是萧晏，而是我。如果他早些离开小薇，我没想要他的命，都是他自找的！只要他在小薇身边，小薇就会被他连累，他们不会有好结果，他会害死小薇的。他自己看不明白，我只有亲手杀了他，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也还是会这么做。”
话音儿一落，还不等小齐动手，心如就已气愤至极地抓起院子里的扫帚，用尽全力往黎澈的身上打去。这回黎澈不躲也不闪，任心如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打。
第533章 只是没有想到
心如被气哭了，哭得伤心欲绝，声音低哑哀鸣道：“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你杀谁都没关系，但你不能用试图伤害我姐姐来达到你的目的！要是萧晏没来得及，是不是你就要杀死我姐姐？是不是你就要杀死她！她把你当亲人，她一路上都在照顾你，为了帮你，她险些连命都没有了，我以前从没觉得，你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扫帚在黎澈身上被打断成两半截，心如声嘶力竭地冲他吼，“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
林青薇低着眼帘听着，心如在院子里冲黎澈哭喊着，心里有些悲凉。好像大家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也迟早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各自散了。
小齐看见就在不远处的林青薇，他默然地把正哭喊厮打的心如从黎澈身边拉开。一开始心如苦苦挣扎，但当她也看见林青薇以后突然就没有力气挣扎了，只剩下一段又一段委屈的嘤嘤哭声。
林青薇平静地走过来，站在心如的面前，低头看了看她，抬起凉薄的手指轻轻擦拭着心如脸上的泪痕，轻声对小齐道：“带她回房。”
心如刚开始怎么也不肯走，她害怕黎澈又做出什么可怕的事。直到小齐柔声劝道：“你连你姐姐的话也不听了吗？”
心如始才顿了顿脚步，含着泪眼死死瞪着黎澈，道：“你要再敢伤害我姐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