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被半夜惊醒,开门一瞧,是跟黎澈一伙的,也是要他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本能就开始抗拒,并且不以为意。
他们让村民们看看山头的情况,火光依稀,浓烟弥漫,道是再不离开恐有危险。
村民们便毫无紧张感,说道:“这火山近年来时常是这样,大家都习惯了。一到了晚上,总会有烟和火光冒出来的,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
他们还想再劝说什么,怎料对方完全不领情,啪地关上了房门,把人挡在外面。
结果一直到天亮,真正被说动的村民几乎没有。仿佛这个平静的夜晚,仅仅是被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给打破。
时值盛夏,田埂上的桃儿红澄澄一片,地里的庄稼正结出了丰盛的果实。
第二天到了时辰,天色却迟迟不亮开。整个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无穷的灰色幕布给笼罩,不见天日。
而抬头间,肉眼可见的灰尘颗粒更是如同下雨一般,簌簌往下掉。放眼望去,地面、屋檐上以及田野庄稼里,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空气里浓重刺鼻的味道,让人多呼吸两口空气都腔喉不已。
透过灰蒙蒙的天空,村民们隐约看见高耸巍峨的山顶,正有浓烟不断冒出,火光越来越大,像是硕大的火把似的。那火光从山顶往四面八方蔓延,葱郁的森林渐渐燃起了一股大火。
有村民惊慌道:“不好了!山神发怒了!”
恬静的桃源村里,一片混乱。
这下子,已经不用黎澈他们去苦苦相劝了,村民们都自动收拾东西准备要离开。
可是看见他们第一时间不是赶着逃命,而是挑着箩筐纷纷跑到地里去收粮食的时候,黎澈气得大骂。
三人站在村口,拦不住这么多的村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往地里跑。林青薇让黎澈和萧晏把衣裳上的布料撕下来浸润了田水捂住口鼻,相对于那些上喘下咳的村民们来说,他们三个虽然灰头土脸的,但情况还算好的。
忽而听到仿佛是天空中传来的轰隆隆的声音。可林青薇循声望去,那不是雷声,而是山体发出的声音。当看见滚烫火红的液体终于冲破山口,像满钵的金玉满堂似的不住往外溢,林青薇的眼神就是一紧。
那液体所至之处,无坚不摧。片刻从山顶往山下,葱郁之林化作焦土。
黎澈声音也有些发抖,道:“妈的是岩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林青薇道:“既然如此,那就是天意了。”
“狗屁的天意!”黎澈发狠了,可他跑的方向却是和安全方向相反的,他要朝桃源村庄稼田地里的那些村民们跑去。
林青薇混乱之中抓住他,满脸的严肃,道:“你干什么去?岩浆一旦喷发,后面还会越来越多,就跟洪水一样,你想找死吗?!”
黎澈一把粗鲁地挣开林青薇,眼神黝黑,道:“不是我找死,是他们在找死!”
林青薇又要冲过去抓他,吼道:“他们找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走了!”说着就把黎澈往反方向使劲地拖,“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们不是大善人,更不是救世主,我们可以助人为乐偶尔发发善心,但对于那些执迷不悟、冥顽不宁的人,没有必要赔上性命去给他们上深刻的一课!生死在前,他们觉得庄稼重要,那便重要好了。”
每个人都觉得有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东西。林青薇不能认为村民们这么做错了,但是她不会奉陪,更不许黎澈去奉陪!
她自认为他们已经做了足够的努力了,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以内。今日大祸,全然是村民不听劝告的结果,他们也丝毫没有对不起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第489章 够理智够冷血
黎澈像块石头一样沉,林青薇几乎拖不动他,加上连夜来的疲惫,有些精疲力尽。
忽然,黎澈挥手打开了她的手臂,蛮横粗鲁,用力忒大,林青薇都感觉自己整只手臂在发麻。
他定定地看着林青薇,道:“可我答应过老爷子,要保护好村子里的人。就算他们有再大的过错和不该,那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你够理智够冷血,你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岩浆烧成浆糊,但我不能!”说罢他就抬眼看着一旁冷脸的萧晏,又道,“虽然我很看不惯你,但是还是得麻烦你,现在就把小薇带走!”
“黎澈!”林青薇看着黎澈下一刻就转身不要命地朝田里跑去,不由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他妈的疯子!”
紧接着林青薇也要狂追而上,刚一踏出脚步,却被萧晏给捉住了手腕。林青薇回头,看着萧晏在灰沉沉的背景下,岿然不动,衣角拂风。
萧晏道:“方才你说的,既然这是他的选择,你也没有必要为他的执迷不悟和冥顽不宁赔上生命的代价。”他在林青薇面前有绝对的优势,他不会像林青薇抓不住黎澈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去冒险。
这个时候,岩浆不断涌出,朝山下滚滚而来。
林青薇看着黎澈的身影越来越远,依稀有点模糊了起来,她开始心慌了,回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那只大手,再抬起下巴看着萧晏的脸,眼眶猩红道:“你放开我。”
萧晏非但不放,竟也是要把她拖走。林青薇刚想要挣扎,就被萧晏点了穴。这时,就算她有任何手段,也使不出来了。
而她怀中的青斓,仿佛是知道这个地方有危险,又对充斥的硫磺味极其敏感,缩在怀里怎么都不肯出来。萧晏径直抱起林青薇,转身就走。
林青薇声嘶力竭地叫道:“萧晏,你敢这么做,我一定会杀了你!”
萧晏置若罔闻,仿佛两人从天地混沌中一步步走出。
林青薇浑身都动弹不得,只剩下那张嘴。她知道她越是挣扎,萧晏越是不会放她下来。于是她哽了哽喉,又道:“黎澈他是我在这个异世唯一的亲人。他若死了,你我这一世,绝无可能。”
萧晏脚下顿了顿。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几乎是又动人又口不择言地说道:“萧晏,你后悔了么,你爱我么,你要是肯陪我一起去死,我就原谅你。”她太了解萧晏所求,也太了解自己所求。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不能丢下黎澈一个人。所以一切能够让萧晏动摇的话,哪怕是如毒药般的甜言蜜语、是谎言,在这个时候她也能够说得出口。
后来,萧晏说:“好。”
他解开了林青薇的穴道,带着她一起往田野里飞奔。黎澈正一个个地把村民疏散,指挥他们往高地跑。有的村民哭着喊着,要么到处找自家的孩子,要么企图把最后一点庄稼果实收入筐里。他们或背着或挑着一个个的箩筐,正缓慢而艰难地往前行。
如此速度,怎么比得过岩浆蔓延的速度。
林青薇跑过来,二话不说,一把掀了村民背上的箩筐。箩筐里的庄稼顿时散了满地。
她浑身暴戾道:“不要命的往岩浆里面冲啊,没人会拦着你们!这样算什么,自己不想活,不要去拖累别人的脚步!”
黎澈震惊地看着林青薇,林青薇像发狠撒泼一样。他动了动喉头,始终没有想到,她会冒险再回来。
黎澈回过神,往身后看了看,额上青筋暴起,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丢下东西逃命!就是留着这些庄稼,你们也没命吃!”
后来村民们总算反应了过来,看着身后渐渐漫开的岩浆,仿佛周遭的世界都被灼烧得扭曲,呼吸的空气也是一团浆糊,他们陡然清醒。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肩上背上箩筐里的粮食,全部丢下担子就一个劲地往前跑。
也是,要是命都没有了,还要这些粮食有什么用。
村民们始才如梦初醒,这火山常年冒烟,他们都习以为常,而这一次真真是不平常的。那红色的浆体从山上冲下来,是要要人命的!
他们对粮食的执着变成了对死亡的恐惧,连滚带爬地往前逃。
山谷里小路狭窄,除了土地,周遭便是草木杂乱的地带,村民们慌不择路,有的惊恐至极反而乱了分寸,一下不慎跌倒在地。甚至还有谁家的孩童被大人落在了后面,哭得嗷嗷直响。
那些岩浆肆无忌惮地遍布,把曾经这个宁静的世外桃源顷刻吞噬。扑面而来的热浪,仿佛要把人的头发都烤得焦卷。
那啼哭声显得那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