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问道：“怎么说，当年本宫与水姑娘也是有过几面之缘。水姑娘打从进了宫，本宫终日礼佛，不曾有时间过来探望，而今过来看一看，不知水姑娘恢复得如何了？”她现在好了，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到水采卿面前来炫耀一番呢？
水采卿道：“劳太后娘娘关心，有晏悉心照料和陪伴，采卿恢复得很好。”
太后便点点头，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萧晏，笑意不减道：“也是，再加上有林姑娘了得的医术，相信水姑娘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水采卿眼神黯了黯，道：“谢太后吉言。”
太后美眸一转，又刻意走近两步，斜眼道：“只不过本宫却听说最近水姑娘的病况蔓延到了脸上？这么倾城之色的脸蛋，若是留下了什么印记，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下任凭水采卿怎么偏头闪躲，也还是被太后给彻底看了去。太后眼含笑意，眼里的嘲弄讥讽之色溢于言表，简直让水采卿无地自容。
水采卿轻咬唇角，眼泪险些掉了出来。
太后又道：“那林姑娘是个什么脾气，本宫却是知道一二的。水姑娘这般冤枉她，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想来水姑娘的脸变成了现在这样，也就只有林姑娘能够医治了，本宫也是多亏了她才变回年轻的模样呢。”
晶莹的泪水从水采卿的眼眶落下，纤白的手指用力地捻着床单，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萧晏冷声道：“太后既然是来探望采卿的，看也看过了，那么请回吧。”
太后脸上的表情这才淡了淡，看向萧晏，道：“摄政王明明知道不是林姑娘的错，却还这般袒护水姑娘，如此不顾往日情意，难怪林姑娘会对水姑娘的病撒手不管了。也罢，这横竖也不是本宫能左右得了的，既然摄政王下了逐客令，本宫便先走了，望水姑娘千万保重身体。”
说罢以后，太后就雍容华贵地转身，带着自己的嬷嬷离开了水采卿的寝房。结果她刚刚走到院子里，就如愿听到了房中传来水采卿的细细碎碎的哭声，以及什么东西打翻在地的声音。
太后挑唇笑了两声，如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玉凌殿。
这屋子里太后前脚一走，萧晏没有想到下一刻水采卿便扑身下床，强撑着自己柔弱的身体，撞翻了屋子里的椅凳，直直往那墙上撞去。
“采卿！”萧晏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搂入了怀里，顺着她的乌发低低道，“你这是做什么？”
水采卿哭得肝肠寸断，倚倒在萧晏的怀中，断断续续道：“与其这般苟且地活着……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这般模样，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人，晏，你放开我吧，让我死了算了……”
萧晏越发地紧着手，怎么可能松开半分，神色复杂道：“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又有何想不开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都过去了这么久，还要怎么好起来？”水采卿泪眼朦胧地看着萧晏，“我的脸因林姑娘而起，只有她才能让我好起来。但是你是摄政王，怎么可能去向她低头呢，先前是我考虑不周，我怎会愿意你去向她低头……晏，你说我该怎么办？”
看她这般无助而绝望地哭泣，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心软吧。纵使清冷如萧晏，也无法避免，他心疼都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去怪罪呢。
萧晏把水采卿搂入怀中，好好安抚着她，道：“采卿，你放心，我会让她治好你的。”
水采卿摇头道：“我不想你矮她一截，如果硬要有个人低声下气的话，我宁愿那个低声下气的人是我自己。晏，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吧，她生的是我的气，我会让她消气的……”
良久，萧晏才低低道：“好。”
太后出了旭阳宫以后，难得心情美丽，她已经很久都没出过坤和宫，逛过这外面的美景了。
尽管头上日头越来越高，天也越来越热，太后还是漫步在御花园里的林荫树下，看百花争奇斗艳，看树荫尽头的太夜湖面上水光十色、波浪滟潋。
她站在湖边，深吸一口气，道：“本宫确实好长时间不曾出来过了。”
嬷嬷道：“太后心情好，往后多出来走走对太后的身体也是多有裨益的。”
太后转头看向嬷嬷，道：“你觉得本宫如今相比于过去如何？”
嬷嬷道：“太后比过去看起来更加年轻美丽呢。”
“本宫也觉得是，”太后笑道，“不仅身体年轻了，就连心也跟着年轻了。那林青薇果真是好手段。”
嬷嬷顿了顿，问：“太后之所以会衰老，全是拜那林青薇所赐，虽然如今她帮太后恢复了，可也有恩怨摆在那里。方才在玉凌殿，太后为何还要帮林青薇说话呢？”
太后眯了眯眼道：“此一时彼一时。本宫一个人恨她有什么意思，要那水采卿也恨她入骨才有趣。本宫越是说她好话，水采卿才会越恨她。容貌对于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本宫比谁都深有体会。”
第353章 还是来了
嬷嬷恍然道：“可如今水姑娘的脸被毁了，以那林青薇的手段定然能够帮她复原。太后向水姑娘透露林青薇帮太后诊治过，不就是给水姑娘也指了一条明路么，万一林青薇给水姑娘治好了脸……”
“她不会的。”太后斩钉截铁道，“一个女人一旦狠下心来，那是六亲不认的。更何况，她林青薇可一直是个狠角色。”说着就眯了眯眼，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水采卿越是贴上去找她，她越不会给面子。换做是本宫，被人所抛弃，也万不会回过头去帮助负心汉薄情郎的女人。剩下的事，就让她们去斗吧，最好斗得个两败俱伤，最后谁也讨不了好。”
嬷嬷道：“太后果然深谋远虑。”
只是，就算知道萧晏是个负心汉薄情郎又怎么样？如今的太后，在经历了许多事以后，又剩下多少真心？她剩下更多的，不过是那份得不到的执着和不甘心而已。
后来萧晏还是陪着水采卿来了长衍宫。水采卿一袭白色飘逸的裙子，行走间裙摆迎风舒展，宛若化蝶一般。她绝美的脸上此刻挂着面纱，只露出一双顾盼流兮的眼睛，如此看来也应当是美不胜收的。
林青薇没空去前厅接待他们，好像对于他们的到来也丝毫不感到意外。倒是心如在一旁气呼呼地道：“以前来一个，现在来一双，我不用看就知道，他们的脸上一定大写着三个字。”
林青薇挑了挑眉，道：“哪三个字？”
“不要脸。”
林青薇侧目看了看心如，眯眼道：“我发觉，最近你很能说。”
心如摊手：“没有办法，书读多了，见识也长了。”
光看医术也是很无聊的，偶尔心如会搜罗来一些杂书。还是杂书比较有趣，这说起来都是一套一套的，林青薇竟不得不刮目相看。
在心如看来，还是不要见萧晏和水采卿的好。每一次她都是拒绝的，但每一次林青薇都是要见的。林青薇命宫人把两人带到这后院里来。
明明每一次看到那两人亲亲我我、情深义重，心如知道林青薇的心里都不会好受。可为什么还要去见他们反倒让自己更难受呢？
大人的世界她还不太懂，她只是心疼自己的姐姐。可林青薇决定的事，她也说不得什么。
当萧晏带着水采卿来到后院时，林青薇正在药房里调配药粉，而心如在旁边细心地帮忙打磨药粉。一股药香在药房里弥漫开来。
萧晏和水采卿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林青薇才拍拍手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那奇异的药香顺着她走出来而被带出房门，清风一吹，满院都是那股清清淡淡的香气，闻起来神清气爽很是好闻。
林青薇就站在回廊下，静静地看着眼前如此登对的两个人。
萧晏同样也看着她，凤眸深邃，里面的光华似一圈圈的年轮。只是林青薇在里面沦陷过一次，如今爬起来了，再也不会被陷进去。
林青薇忽而轻笑了一声，随手拂了拂裙角，一步步走下台阶，整个人溶进阳光里。明亮的光线照得她微微眯起了眼。裙角在风中似绿萝般轻晃，整个人玲珑剔透的。那唇边的一抹笑，越发的晃人心神，不够绝美，但是足以妩媚动人。
她挑眉站在水采卿的面前，似在等着什么。
水采卿咬了咬唇，终是福身矮下一截，道：“林姑娘，今日我与晏一同前来，就是给姑娘赔罪的。先前采卿脸染恶疾，晏也是太着急了所以才……而今我们知道那件事与林姑娘无关，是我们误会了林姑娘的一片好意，今采卿特地给林姑娘赔礼道歉，希望能得到林姑娘的谅解。”
林青薇勾唇一笑，负着手道：“我不曾怪过水姑娘，水姑娘大可不必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