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回到宫里时,时间刚刚好。她在和心如约定的时间里回来了,心如蹲在门口巴巴儿地等着她回来。好不容易见人回来了,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心如眼神湿漉漉地跑过去,张口正想说话,怎料林青薇突然拿着一串糖葫芦塞了她的嘴。她顿了顿,拿着糖葫芦默默地舔。
林青薇问:“好吃吗?”
心如点头:“好吃。我好怕姐姐一个人出宫不安全。”
“那也是别人会不安全。”林青薇看了看手里的另一串糖葫芦,若无其事地叼在了嘴里。
心如看了看林青薇的脸,问:“姐姐,糖葫芦好吃吗?”
林青薇认真地品尝了一下,道:“一般,这是小女孩喜爱的东西。”
“你为什么是披散着头发回来呀?”
“玉簪半路上不小心给摔断了。”
“哦。”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水采卿的病情好多了。看起来气色也好了不少。之前多数时间她都卧床休息,而今卧床的时间少了,多多出来走动的时间便多了起来。
这日,水采卿来了长衍宫。
心如一听禀报,就拉长了一张脸,道:“她都病成那样了,还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来炫耀的吧,还是说回去又得大病一场让摄政王来找麻烦?”
宫人默了默,道:“那,姑娘见还是不见?”
林青薇正在清点前几日从宫外带回来的东西,零嘴儿一应交给心如去解决,她心情好还分了侍奉林青薇的宫女们一些。
小姑娘家家的,都喜爱吃零食。
林青薇忽然又想了起来,她去过首饰铺买过一条手链的。如今把那手链取出来,迎着日光一看,也是精致美丽的。林青薇一边将手链挂在心如的手腕上,一边对宫人道:“让她等着。”
心如低头一看,愣住了。她那双手常常帮林青薇干活的,索性干的不是什么粗活,在宫里又保养得好,白白嫩嫩的。而今手链一戴在她手上,与她十分相配。
林青薇挑眉道:“宫里的首饰大多老气,路过的时候看见这个甚好,也适合你。怎么,不喜欢?”
心如摸着上面圆润的玉珠子,满心都是欢喜,道:“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林青薇去前厅时,水采卿已不如第一次那般生疏,颇有两分轻车熟路,此刻正坐在堂上,手边的热茶也饮了几口。
看见林青薇来,她才施施然起身,道一声“林姑娘”。而今林青薇和水采卿一样,只是暂住在宫里,没名没分的,彼此之间也就不用行礼了。
“坐。”林青薇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在另一处桌几旁坐了下来,看了看水采卿道:“姑娘看起来气色不错。”
水采卿眉眼蕴含着清韵水润之气,柔柔地笑开了,道:“这还要多亏了林姑娘。要不是林姑娘肯出手相救,哪里有我今日。我一直以为,这病我拖不了多久,总归是活不过几年,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多陪着晏。我并不奢求什么,只要能与晏拥有短暂朝夕,我也是知足的。如今林姑娘妙手回春,才让我这病有了痊愈之势,使得今生夙愿得偿。”
她说这些的时候,尤其是提到萧晏,神色里是满满的柔情。林青薇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看着,不置可否。
这样善解人意而又执着深情的女子,也难怪摄政王会喜欢。
这茶有些苦,苦过之后,口中便只剩下涩。
林青薇道:“水姑娘对摄政王如此一片情真意切,只怕他知道了要感动得哭。”
水采卿愣了愣,道:“让林姑娘笑话了。”说着她便站起身,对着林青薇福了福礼,“林姑娘是采卿和晏的恩人,采卿今日来便是特地想要感谢林姑娘。我这命,毕竟是林姑娘拉回来的,待我病好以后,与晏在一起,还想让林姑娘做个证呢。”说着便有些羞赧,情意绵绵,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是我说多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林青薇道:“哪里,早就听说水姑娘与摄政王情投意合,年轻的时候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如今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也不算晚。我也祝愿水姑娘和摄政王能早日结成连理,这个证人我要是有空的话也一定会当的,毕竟水姑娘和摄政王一个柔情似水一个重情重义,十分般配。”一番话说得水采卿更加不好意思了,好像她年纪也不小了一刻都等不及地想要嫁给摄政王,偏偏林青薇面上没有丝毫的不悦,看起来坦然而理所应当。林青薇又道,“哦对了,水姑娘说专门来感谢我,想怎么感谢?只是说说而已?”
水采卿:“……”顿时尴尬之色露了满脸。她怎么也没想到,林青薇竟还明目张胆地问她要感谢,一时心中情绪有些复杂,出口却依然柔婉大方,“是采卿唐突了。采卿以为满腔真诚,林姑娘能够理解的,却忘了林姑娘是个大夫,治病救人也要拿人钱财的。”
林青薇轻轻笑了两声,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轻蔑之色,手指悠闲地抚弄着杯沿,淡淡道:“水姑娘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么,也难怪这话会从你口中说出来。是不是世间所有人都应该像水姑娘一样拥有一副菩萨心肠?而世间所有的大夫都应该充满了怜悯之心毫无回报地给病人治病?那样大夫不就饿死了么,哪还有大夫给水姑娘治病?”
水采卿噎了一噎。
第329章 是来讨要的
林青薇又道:“我想水姑娘应该庆幸,我是个俗人,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若我当真清心寡欲、视钱财为粪土,”话语间,眼波流转,无限风情,眼里含着凉薄的笑,落在了水采卿的身上,戏谑地打量着她,笑意更深,“别说五十万两,任凭他萧晏跪在我面前求我,你是生是死又与我何干?”
水采卿深吸一口气,尽量维持着风度。林青薇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悠闲自在的,轻轻晃动着双腿,手里把玩着茶瓷,嗤笑道:“幸好有摄政王这般护着水姑娘,不然凭水姑娘这般天真,是要吃亏的。你的满腔真诚,拿上街去告诉别人,可能换来一碗粥或是一个馒头?乞丐乞讨的时候不也满腔真诚吗,怎的没见他们发家致富啊?”
水采卿面色发白,尴尬笑道:“我别无他意,过来真的只是想对姑娘道一声谢,若是引起了姑娘的不快,还请姑娘见谅。”
林青薇微微挑眉道:“我没有不快,我倒看见水姑娘满脸不快。”她说着就往前倾着身子,似笑非笑地审视着水采卿,“水姑娘不如把话挑明白了说,感谢我是假,心疼摄政王出的那些诊金才是真吧。”
水采卿轻咬红唇,正想着如何开口,林青薇便又道:“你看,被我说中了。水姑娘这还没有进摄政王的门,倒是先替他打算起来了。”
水采卿抬头,那盈盈美眸仿佛浸了一层水雾,看起来别样动人,道:“林姑娘……晏是因为担心我的病情,你知道不管你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会答应你,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太……趁人之危了吗?也没有哪个大夫,像林姑娘这样收天价诊金吧。”
林青薇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你说我趁人之危?我拿刀架在摄政王脖子上了吗?水姑娘觉得这诊金太高,莫不是认为自己的命连五十万两都值不上吗?那你大可明说,你值多少价,我便将多余的退还给摄政王。”
水采卿急得快要哭了,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晏这些年正直勤恳,并没有……并没有多少钱,而今姑娘收了他这么多的诊金,几乎等于将他搬空,那他往后……”
林青薇道:“所以你是来向我讨要的。”
水采卿道:“我知道姑娘对晏有恩,如若姑娘能够体谅一些,采卿当感激不尽。”
厅上一片安静。林青薇喝了两杯茶,将手里的茶盏落在了桌面上,她抬眼看着楚楚动人的水采卿,眼神里清冽无比,缓缓道:“你们,将我当成什么了?”说着眼神就透过水采卿看向门外,喝道,“来人,着人去请摄政王过来一趟。”
水采卿一听,当即面色就又变了,有些急切道:“林姑娘这是何意,此番前来是采卿擅自做主的,晏并不知道任何情况。姑娘是要让他也知道了么?”
林青薇云淡风轻道:“既然你们嫌诊金收多了,总要当面对峙一下吧。要退还诊金,我也是亲自退还给摄政王不是?”只是到时候,事情传开了,六宫皆知,水采卿今日登门只是为了讨要诊金,只怕会成为六宫笑柄吧。
水采卿一听,忍下万般情绪,眼角微红,当真悬泪,道:“既然如此,姑娘不必去请晏亲自过来了,就当采卿今日没对姑娘说过这些吧。”
林青薇看了她半晌,淡淡道:“我突然有些想知道,你除了长得漂亮些,他还喜欢你什么?”
水采卿抬眼,冷不防撞上林青薇的视线。那视线坦然清亮得竟叫她有些难以直视。
林青薇拂了拂裙角,道:“慢走不送。”
最终,水采卿还是施施然离开了长衍宫。
心如在外面将厅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看着水采卿离开的绝美背影,摇摇头道:“真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这水采卿病才刚好一点儿,就要来找自家姐姐要回诊金。心如忽然间觉得,摄政王和这水采卿配成一对儿,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两个都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简直是极品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