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陈延之和顾明凤两人都愣了。陈延之更是满脸发红，相当的不好意思，偷偷瞥了顾明凤两眼，咳了两声尴尬道：“姑娘就不要取笑末将了。末将答应过明凤她爹要好好照顾她，这是末将的职责所在。”
果然女人之间说话，是不应该由男人多插一嘴的。谁插进来，谁当炮灰。这陈延之还只是打算出口劝上一句还没说出口呢，就已经被殃及池鱼了。
在林青薇看来，这陈延之委实是虎头虎脑的，简直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稍微聪明一点儿的，就晓得坐在一旁闭口不言。他倒好，一个劲地急着出来澄清。
被林青薇如此取笑，也别指望顾明凤有个好脾气，在桌上就没忍住瞪上林青薇一眼。林青薇却觉得分外受用。她把碗朝顾明凤伸过去，道：“麻烦顾姑娘，再帮我盛碗鱼汤可好？”
顾明凤抿着嘴唇，接了碗来给她装了鱼汤，又一点都不温柔地放在了她的面前。林青薇笑道：“多谢顾姑娘。”
顾明凤道：“姑娘不必客气，尽管多喝一点便是。不然空出嘴来说空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里招呼不周呢。”
“哪里，”林青薇道，“这点你就不必多虑了，你们招呼得周，招呼不周，嘴长在我身上，想说什么还是得说的。”
顾明凤彻底不说话了，整个过程闷头吃饭，吃饱了饭就起身出去了。
陈延之见她出去了，随意地抹抹嘴，起身道：“王爷，姑娘，明凤她不懂规矩，还请王爷和姑娘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末将吃饱了，就先……”
林青薇悠悠笑道：“我要与她一般见识的时候只怕她还吃不消。陈将军恁的着急，就去追吧。”
陈延之闹了个红脸，对着林青薇揖了一揖，就也转身出去了。
膳厅里顿时只余下林青薇和萧晏两个。林青薇便支着侧脸，看着萧晏慢条斯理地吃饭。
到了下午时，陈延之和萧晏出去了，去忙边境布防的事情，再加上今个是除夕明个就是过大年，要先去慰问三军一番。
这府邸的厨房里，就有得忙活。府里又没有厨子，都是顾明凤一个人在操持，准备着晚上的年夜饭。虽然人少，但总归也不能太马虎。
林青薇看见厨房那边，屋顶升起袅袅青烟，屋檐上的残雪点点，有两只小雀儿正在屋脊上蹦蹦跳跳，时不时用脑袋点啄一下。约摸那从厨房里升起来的青烟能稍微让它们感到暖和一点。它们在屋梁上寻不到吃的，便飞到了光秃秃的树枝上，摇摇晃晃。
此情此景，颇有一些——寻常人家瓦上霜，炊事如烟飞鸟还——悠远宁静的意味。
林青薇左右无事，转着转着也就转去了厨房。厨房里蒸汽弥漫、灶膛里的火燃烧得正旺，见顾明凤忙前忙后，便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顾明凤语气不善道：“不用，怎敢劳烦姑娘大驾，进入这等油污之地。”
林青薇笑了笑，道：“要逞强，也不是你这么个逞法。若是到了晚上，摄政王和陈将军从军中回来了，你还没能做好年夜饭，不是尴尬？”
顾明凤揉面的手慢了下来，抬头看向林青薇，半晌道：“一会儿脏了姑娘的衣裙可别怨我。”说着就看向一边菜篓里的新鲜蔬菜，又道，“既然姑娘很闲的话，就先择菜吧。”
林青薇便也不耽搁，移身到了菜篓边，捡了根矮板凳坐下来，敛裙开始择菜。顾明凤看她手法熟稔，根本用不着自己出言提醒，更加用不着教她怎么择。没想到堂堂相府嫡千金，进宫以后又是圣眷正浓的昭仪娘娘，本应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结果却做得来这些事。
林青薇不抬头也能感觉到顾明凤疑惑的眼神，便悠悠道：“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还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娇贵和没用。”
顾明凤不由想起，第一次在宫里行刺的时候便遇见了林青薇，当时林青薇一个弱女子，却有那般勇气与她对抗，眼神里的冷静与坚毅，甚少在别的女子身上出现过，她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拼死救下皇上一命。
第297章 年夜饭
后来堂上受审，她却能轻而易举地猜透一个人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到如今，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娇弱可人的女子，遇到事情拿得定主意，对付敌人有一套办法，她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和摄政王一起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敌营，大破云南人的阴谋，以至于自己险些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这样的一个女人，容不得顾明凤轻视。如果林青薇不是和萧晏在一起的话，她可能还会非常崇敬钦佩林青薇。
故而顾明凤收回视线，继续揉着手里的面，抿唇道：“我从来没有轻视姑娘的意思。”
林青薇择好了菜，要拿去用水清洗。顾明凤又道：“你先放着吧，雪化成的水凉得很，一会儿我来洗。”
林青薇勾起一边嘴角，笑笑道：“看不出来，你还这般为人着想。”这样说着时，她已经舀水进盆里，兀自洗起了蔬菜。
顾明凤张了张口，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这些菜一会儿怎么用？”林青薇洗好以后问。
顾明凤道：“那白菜剁碎了用来包饺子，其他的用来配菜炒着吃。”
于是林青薇甩了甩白菜上的水珠，上了砧板，直接取来一把菜刀，用清水洗过以后开始刷刷刷地剁白菜。
顾明凤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林青薇不仅剁的手法熟稔，而且剁出来的菜细致均匀，无可挑剔。顾明凤的声音有些不淡定了，问：“你还会下厨？”
林青薇挑起一边眉梢，轻佻佻道：“怎么，很意外？”以前她可是能自给自足、能下厨房上厅堂的新世纪女性好么，这点事情当然难不倒她。只是她很庆幸，过了这么久，这手拿手术刀没生疏，拿菜刀也一样没生疏。
见顾明凤不说话，林青薇直接一口气把所有包饺子的白菜都剁完了，然后一刀钉在木头砧板上，抬眼看着顾明凤，道：“看我做什么，揉面啊，你那面要多揉一阵子，擀出来的皮才好。”
于是顾明凤收回视线，开始卖力地揉面。也不晓得怎的，她突然觉得这顿年夜饭准备得有干劲了。
林青薇也没把自己当客人，继而把肉馅儿剁了，白菜去了水后拌在了一起。再把厨房里但凡要上桌的肉都准备好，该下锅的下锅炖，该翻炒的先切好，并主动把每一道菜都配好菜色。
等顾明凤揉好面以后，林青薇负责擀皮，她负责包饺子，两人合力搭配起来，一个个饱满的饺子就这样被做出来了。不知不觉，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外面的天色就渐渐地暗了下来。
林青薇觉得时辰差不多，便将一个个的饺子下了锅。炖锅里蒸汽沸腾，噗噗地撞着锅盖。饺子在另一个锅里翻腾，起伏不定，林青薇时不时往锅里注入冷水，试图让它们平静下来。饺子在锅里被煮得晶莹剔透，色泽看起来极好，光闻一闻香气就让人胃口大开。
顾明凤言语之间也软和了不少，道：“没想到姑娘如此厉害。”
林青薇道：“不过是会做一点家常便饭罢了，如此也不至于往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饿死不是？”
后来顾明凤便道：“菜是姑娘配的，我也不知该怎么照姑娘的做法炒，我便给姑娘烧火，由姑娘来掌厨吧。”
顾明凤蹲坐在灶前，往灶膛里添着火。厨房里炊烟袅袅，仿佛故意横挡在她和林青薇中间。以此，顾明凤看着灶台前不停忙碌的身影，总算有了些许的勇气，闷声道：“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不应该迁怒于姑娘，对不起。”
林青薇淡淡道：“不是已经赔过罪了吗？”她面色却是柔缓的，算是彻底原谅了顾明凤。下不为例，她愿意给顾明凤这次机会。
顾明凤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飘出了老远。以至于萧晏和陈延之才进门不久便闻到了。陈延之在军中，为了慰问三军，也喝了几口烈酒，眼下闻到了香味更是馋得紧。萧晏则还好，他对口腹之欲向来不怎么热衷。
外头有人跑到后厨来禀，道是摄政王和将军回府了。彼时林青薇将将把最后一盘菜炒好出锅，正是开年夜饭的好时候。
顾明凤便起身将做好的饭菜都送去了膳厅里。林青薇得空还往灶膛内焖了几个大红薯。
林青薇净了手，感觉自己满身都是油糟糟的味道。陈延之和萧晏怎么也没有想到，林青薇会从后厨里走出来，那般的云淡风轻。
这前厅吃年夜饭，府里少数的下人侍卫便聚到后院一起吃。
在听顾明凤说了今晚的年夜饭多是出自林青薇之手时，陈延之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在饭桌上还把顾明凤训了一顿，说道：“姑娘来者是客，你怎能让姑娘亲自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