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叫宫人拉了一个板车来，把药房的那缸子药水给搬到板车上去，一会儿准备拉去旭阳宫。林青薇去之前，打算先去看一看心如。
怎想，还没走到心如的房门口，迎面宫女就跌跌撞撞地跑来。林青薇问：“出了什么事？”
宫女脸上明显有欣喜的神色，林青薇心里一松，不再问她，径直推门进屋去。
房间里的药味颇有几分浓重。林青薇抬头一看，就见平时躺在床上的心如此刻正坐在床头。脸色依然很有几分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越发瘦小病弱。她手里头捧着一个碗，碗里盛着药物兑成的流食，正硬着头皮喝。
喝了两口，心如抬起头看着门口的林青薇，虚弱而惺忪地笑着说道：“姐姐，这药膳忒苦了。”
林青薇蓦地觉得，她和心如都总算苦尽甘来。就连外面温热的阳光和一早就叫个不停的蝉鸣，都是分外可爱的。
林青薇坐在心如床边，摸了摸她的脉，又摸了摸她的头，道：“身体机能是没有大碍了，可能脑部神经和内脏同有些受损，但是不要紧，慢慢总能补得回来的。醒来了就好。”她揽着心如入怀，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姐姐，你是要去给皇上治腿了吗？他们把板车拉来了没有？”心如问。
林青薇愣了愣，道：“拉来了，泡制的药水也已经绑上去了。你才刚醒来，还很虚弱，便留在房中休息。等姐姐弄完了再回来看你好不？”
心如乖乖地点头。
林青薇出了心如的房间，四个宫人正等着她，见她出来，便齐齐拉着板车往旭阳宫去了。
心如才将将醒来，她不可能知道自己今天要去给萧瑾治腿的。林青薇也刚吩咐宫人把板车拉去药房就来看她，所以她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正好今天要用板车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心如的记忆力退到了赵妃死的当日。当日她和心如正在做同样的事情。也就是说，心如把这段时间宫里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事情全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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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
这是否是噬灵虫创伤所留下的后遗症？
不过，对于心如来说，忘了也好。省得她想起来了晚上要被吓得睡不着觉。只要她醒来，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先前，林青薇已让长衍宫的人来旭阳宫传话，眼下林青薇踏进萧瑾的寝房时，见他正靠坐在床上，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寝衣，手里拿着一卷书，可很显然，他脸上写着一半的期待又写着一半的紧张，并没有在认真地看书。
林青薇甫一进来，他便笑道：“青薇，你来了。”
林青薇亦回以一笑，道：“是啊，皇上准备好了吗？”
萧瑾点头：“嗯。”
林青薇侧身对着外面道：“你们把药缸抬进来。”
于是四个太监，费力地抬着一口大肚窄瓶的缸子进来了。萧瑾不禁要问：“青薇，这是什么？”
林青薇眨眨眼：“当然是好东西。今日一开始，中途就不能停下来。皇上可能会被痛昏好几天，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起码又有数月卧床不能移动，什么早朝啊、批奏折啊一切事情，都不能做了。”
萧瑾看了看萧晏，温和笑道：“青薇你放心吧，既然决定要开始，后事朕都向皇叔交代好了。”那眼底里浅淡的晦暗之色，被他明亮而温暖的笑容给彻底掩盖。林青薇想要再仔细辨认时，已经消匿得无影无踪。
林青薇道：“那好吧。皇叔，你把皇上扶起坐在床边，双腿垂在床沿外面。”
太监便把药缸抱来放在萧瑾的床边。林青薇蹲在旁边揭开了盖子，一股熏天的药气扑面而来，又腥又苦，实在让人一闻便不太想继续下去。
萧瑾继续好奇地问：“青薇，这里面是什么？”
林青薇道：“皇上很想知道吗？我觉得让你看看，好事先有个心理准备也不错。”于是乎，找来一个长长的木夹子，伸进药缸里捞啊捞，捞到了一样东西，目色流转溢出笑意，“嘿，捞到了。”
等她取出来一瞧，不由有些失望。只见木夹子上夹着的是一只形态老成的人参。
萧瑾见状愣了愣，同时也暗自放了放心道：“原来这是人参汤啊，青薇，你莫不是把上次朕上次给你的五百年人参用来给朕熬汤了？”
林青薇不甚满意道：“啊，我夹错了。”于是又在里面捞了一会儿，拿上来一瞧，这回是一尾花斑蛇，原本蛇的颜色是极为鲜艳夺目的，可它的精华都被泡在了药里，因而蛇皮的纹路显得有些黯淡，却足以令萧瑾心惊肉跳了。
要是萧瑾的腿能够自由挪动的话，想必已经第一时间缩回去了。
林青薇放下了蛇，又夹起了其他的毒物，诸如毒蝎虫蚁之类的。萧瑾面色发白，强自镇定道：“快、快开始吧，朕不要看了。”
林青薇放下木夹子，给萧瑾的腿部施针，充分活络他腿上的经脉，说道：“皇上，早前我便说了，皇上的腿骨长得不对，又粘附着息肉，常年累月失去了本来的作用。一会儿我会把皇上双腿放入药缸里浸泡两个时辰，让你腿上的骨和肉充分松弛，当然过程会很痛，不亚于亲自感受自己的腿被一点点蒸熟。”
此时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全部聚集旭阳宫，正在寝宫门外候命。只要有需要，他们第一时间会上前伺候。
萧瑾执拗地抿唇，只要能够站起来，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不论要经受多大的痛苦，他都要试一试。
林青薇收了银针，再帮萧瑾的双腿按摩了一阵，然后缓缓放入药缸里。那窄瓶口，将将能容纳萧瑾纤瘦的双腿伸入到里面去。
刚一进去的时候，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萧瑾只知道自己的腿泡入了液体中，而液体里有不少漂浮物。他看过林青薇捞起来的标本，想着药液里的东西，心里也忍不住阵阵发毛。
萧瑾白着脸色失笑道：“青薇，朕倒宁愿你说这药里泡的是些药材而不是毒物。”
林青薇道：“那可是欺君的，我不干。况且，这些家伙分开来看是毒物，合在一起可不就是药材。”
“朕还没有特别的感觉。”
“皇上莫急。”
太早地放松警惕，果然是很不好的习惯。渐渐地，萧瑾就感觉到不适了，而且那种不适越发地强烈。像是一锅温水慢慢地加热，到最后沸腾起来，而他的双腿越来越烧灼，烧灼到最后竟感觉难以承受。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快要被煮熟了，烧焦了。
萧瑾忍不住惨叫出来。他煞白的脸涨得通红，想要逃离这苦海，奈何双腿却不听他使唤。短短半个时辰下来，萧瑾已是满头大汗，喘息不已。
他紧紧地抓住林青薇的手，用力得指腹也变得青白，红润的指甲毫无色泽，喘着气道：“青薇……青薇……朕……快受不住了……”
潜移默化中，仿佛林青薇已经变成了他的寄托和依靠。林青薇似乎能感受萧瑾传递过来的痛苦，因而就算自己的手快要被他捏到变形了，也咬牙一声不吭。
萧晏见状，一脸严肃和凝重，对林青薇道：“要不要停一停，皇上可能真承受不来。”
林青薇扬眉，道：“我怎么说的，一开始以后，就不能半途而废，除非他想所承受的痛苦都白白浪费了。我是医生还是你是？”
萧晏不再言语。
萧瑾叫得声音都已经嘶哑，到最后几乎没有力气叫了。也不知是痛的还是热的，萧瑾浑身皮肤都开始泛红，像是熟透的番茄一样。他感觉自己的双腿被煮熟以后，皮肉和骨头又一点点地分离开来。那种抽筋剥皮的痛苦，若是他小小年纪都能扛过来，将来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
两个时辰，也就相当于大半个上午的时间，萧瑾都要在痛苦中煎熬。他有被痛得昏死过去，又从昏死中醒活过来，然后继续挣扎。
林青薇和萧晏只得在旁看着，并不能代他承受哪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