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在屋檐下,看着春雨在风中倾斜,打湿了小径和栏杆。庭院的树木远看是光秃秃的,近处倒也有点脆嫩新芽。
雨势逐渐转大,风也停了。
无风的时候,暴雨似帘幕般,将天地笼罩其中,地上溅起一整排的水雾,萦绕着,缠绵着。
顾轻舟的视线里,院门被打开了。
一身铁灰色风氅的军官,阔步走了进来,几乎是小跑着上了台阶。
脱下湿透的风氅和军帽,司行霈那张英俊坚毅的脸露出来。
顾轻舟愣了下,然后就扑到了他背上,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司行霈一惊。
雨太大了,他只顾躲雨进来,没看到顾轻舟就在走廊上。
一回神,将顾轻舟拽了过来。
视线里的妻子,冻得唇色发白,方才一定是在思念他,所以不知道热冷。
司行霈尚未低头,就见顾轻舟踮起了脚尖,勾住他的脖子。
他个子高大,她踮起脚也没够着他的唇,就双臂用力想要往上攀。
司行霈心中大动,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抱起来。
她终于吻到了他。
还是相同的气息,一点也没有改变,顾轻舟一瞬间热泪盈眶。
佣人辛嫂瞧见了这一幕,立马叮嘱其他佣人,都回倒座里,谁也不许冒头,打搅了师座和太太的亲热。
司行霈的吻,越来越深。
雨似乎更加大了,整个世界都模糊着。
在那模糊的街道上,司行霈进来时的大门留了缝隙,一辆汽车就停在那个缝隙处,正好可以看到走廊上那对夫妻。
他们忘情的拥吻。
蔡长亭坐在车子里,视线偶然模糊,偶然清晰,雨刷不停的来回摆动,将他的心绪搅合的一片狼藉。
他看到了顾轻舟。
顾轻舟的双手,用力攀附着司行霈,她紧紧闭上双目,享受此刻的重逢喜悦。
她在家的时候,穿着月白色的短袄,深墨色的长裙,梳了低髻,宛如低眉顺目的小媳妇。
非常端庄,也非常美丽。
蔡长亭的双手,有点发僵,半晌也不知转动方向盘。
他的眼睛里有火,是炙热的火,燃烧了他的视线,他的心房。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视线里的两个人消失了,他们回到了温暖的房间里,紧紧关上了大门。
什么也看不见了。
蔡长亭这才重新发动汽车,离开了这条街。
他的五感,逐渐回来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呼吸很粗重。
不用力吸气,他就喘不过来。
蔡长亭只感觉每一下的呼吸,都是炙热滚烫,且艰难。
他心中的那团火,烧得太厉害了。
把车子开到了一处僻静的街道,蔡长亭下了车。
雨势越发大了。
雨是冰凉的,似一颗颗的冰砖,砸在人的身上。雨水将他浇得透彻,他还是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燃烧殆尽了。
故而他趴在车门上。
他艰难佝偻了腰,才能抵御内心那一一阵阵激烈的情绪。上次有这种感觉,是他监视司行霈和顾轻舟时,他们在客栈。
他似乎能感受到那窗帘后面的激烈。
那时候的情绪,并不比现在的好。
街上紧闭的店门,突然就开了,一个看似羞涩的小姑娘,拿了一把雨伞给他,问他:“你是不是不舒服?看你的样子,是肠炎发作了吗?”
“不是,是心脏。”蔡长亭道。
小姑娘道:“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医院,他们派车来接你?”
“医院治不好我。”蔡长亭道。
他抬起脸,一张惨白的面容,被雨水打湿了,更加的谲滟动人。
小姑娘的脸刷得通红,心跳如鼓。
蔡长亭似乎都能听到她的心跳。
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和不甘:他总是能得到无数人的爱慕,却偏得不到他想要的。
第999章 看似仁慈的恶毒
第999章 看似仁慈的恶毒
蔡长亭湿漉漉坐在汽车里。
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他利用过的那些人,然后就想到了顾轻舟。
他辜负了不少的人,故而他如今这幅样子,也是罪有应得。
何时对顾轻舟起了心思?
他不知道,他从未对任何人动心,他有时候搞不明白自己的好胜心和爱慕有什么差别。
他想要赢,赢得女人的芳心。
他不知何时动了情丝,等他终于明白的时候,已然是痛不欲生的痴念了。
“情果是苦的。”他想起了这句谚语。
雨,尚未停歇,屋檐下水滴叮叮当当。
顾轻舟和司行霈躺在软软的被窝里,两人都懒得去洗澡,完事后彼此依偎着抱在一起。
明明是司行霈的耕耘,顾轻舟却感觉累极。
司行霈的手掌,一下下轻轻抚摸着她光洁后背。
“......信我交给了督军。”司行霈道,“督军看完之后,他非常震惊。他说自己在我姆妈去世之前,和蔡景纾只是认识,没有什么接触。”
顾轻舟微讶。
这件事的性质,似乎一下子就变了。
她从前还以为,蔡景纾是司督军追求来的,蔡景纾那时候不情不愿。
不成想,蔡景纾早已知晓了司督军和妻子感情不和,暗地里下拌子,蓄谋已久。
此事颠覆了顾轻舟的看法。
只是,男人到底对女人的了解多么浅薄,才能二十几年没发现?
顾轻舟心中说不出的惶然。
她搂紧了司行霈,将自己贴在他身上,从他身上汲取力量和安全感。
“如果督军睁只眼闭只眼,你打算怎么办?”顾轻舟问。
司行霈当然不是善待司夫人,也不是善待司督军。
他把此事交给司督军,而非痛快一枪毙了司夫人,因为他想要他们痛苦。
这种痛苦是漫长的,几乎要把他们凌迟而亡。
司督军会经历漫长的煎熬、选择、内疚,余生都别想好过;而司夫人,也会惊恐和担心,一直到死都不能安宁。
顾轻舟觉得,这还不如一刀杀了他们。
司行霈仍是那个司行霈,他只是把他的善良给了顾轻舟。对待其他人,他一如既往的狠毒。
“不要操心了,轻舟。”司行霈低头,吻了下顾轻舟凉软的发。
顾轻舟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只是想到司督军,想到他为司慕和芳菲去世的悲痛,顾轻舟心头发怯。
司行霈还给司督军和司夫人的,只是他小时候,他和他外祖父母承受的痛苦罢了,所以顾轻舟不能轻飘飘说任何不恰当的话。
她唯有沉默。
她依靠着司行霈,把自己的身子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
她只希望,他胸前的那团热血——为了天下统一那团血,不要变凉,不要心灰意冷而改变自己。
“司行霈......”顾轻舟低声喊他。
他嗯了声。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顾轻舟道,“哪怕是下地狱,我也会陪着你的。”
司行霈唇角微翘。
这么久,似乎第一次笑。
“乖。”他又吻了下她的头发,声音里添了点温度。
外面的雨,始终没有停歇,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
顾轻舟在司行霈的怀中沉沉睡去了。
醒过来时,司行霈出去了。
他下午才回来,拎了一盒子蛋糕给顾轻舟,表情已经舒缓了,道:“睡得还好?”
“挺好的。”顾轻舟说。
她让佣人去煮了红茶,来配蛋糕吃。
司行霈坐在她身边,随意把沾满泥土的军靴搭在茶几上。
顾轻舟蹙眉:“你讲究一点!”
“讲究什么?”司行霈不以为意,“你还敢嫌弃我?”
“我嫌弃!”顾轻舟站起身,要去脱了他的靴子,佣人已经拿了拖鞋过来。
司行霈换了鞋,佣人也把茶几擦干净了,顾轻舟就决定,以后不再这边喝茶了,无论如何也要去餐厅。
她起身去吃蛋糕时,司行霈就顺势搂住了她的腰。
他用暧昧的姿势,将她压在沙发上,轻轻撩拨了她额前碎发:“叶督军的六姨太怀孕了,你那药方不错嘛。”
顾轻舟道:“你敢质疑我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