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大事,顾轻舟会说几句好话安抚,花点钱让众人吃好玩好,然后再利用权势得到一点秘方,赢得盆满钵满。
这么大的好事,做起来自然不费劲了。
然而,邱迥得了心瘕,而且他是有意让顾轻舟不得收场,千里迢迢从山东赶过来,给顾轻舟添堵。
“这个邱迥,实在是恩怨分明,太耿直了。”有人在心中笑。
邱迥看着顾轻舟,脸上也有笑。
他虽然笑着,心中却是情绪莫名。
刚发现得了心瘕,是两个月之前。医案上记载,心瘕活不过半年,哪怕是挑破也是会死的,这是必死之症。
当时,邱迥失魂落魄,烂醉如泥。
他才五十岁,他的儿子们刚刚成家立业,他的声望正在上升,他即将是人人敬重的老大夫时,他却活不成了。
操劳了半辈子,他想着颐养天年,结果却这样短命。
有同行问邱迥,为什么不去看看西医,邱迥回答说什么看淡了,其实他早已把各大西医院跑遍了。
他之前还去了趟上海。
西医刚到中国的时候,听闻中医对心瘕敬畏如蛇蝎,一阵嘲笑。
他们说,这就是肌肤上的瘤子,割了就能痊愈。
西医们动手了。
不出所料,他们和其他不信邪的中医们一样,割破了心瘕,导致病人没活过五个小时。
再后来,西医们就承认:“这是我们未知的疾病,目前还没有攻克。”
得知西医也无法救命时,邱迥曾经嚎啕大哭过。
他实在不想死!
到了现在,他也没有看淡生死,他只是在人前伪装罢了。
说邱迥给顾轻舟找麻烦,其实他也是抱着渺茫的希望,希望顾轻舟可以救活他。
“少夫人,这个病你能治吗?”邱迥再次问顾轻舟。
旁边有大夫看不过眼,道:“此乃心瘕,是必死之症,少夫人可能会治疗?邱大夫,你这话分明就是为难。”
顾轻舟也是轻狂了些,可不能这样对待她。
逼迫她治疗必死之症来怀疑她的医术,对她不公平。
对其他大夫而言,他们也被病患或者病患家属这样逼迫过,他们自己知道艰难,实在不忍心顾轻舟也遭受这样的刁难。
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是啊,少夫人的医术,用正常的手段来证明即可。心瘕是什么病,大家都清楚。我们是医者,不是流氓土匪。”又有人道。
这时候,就有不少人站到了顾轻舟这边。
顾轻舟的善待,让有些人已经忘记了她寄信时候的张扬和羞辱。
世人多半是善良的,心敏锐而慈善,会下意识站到弱势那一方去。
“邱大夫,你应该在家里陪陪家里人。”
“少夫人,不如请邱大夫先去休息吧,他已经有点不舒服了。”这是说邱迥故意挑衅。
大家七嘴八舌的时候,顾轻舟突然开口对邱迥道:“让我把把脉。”
众人微愣。
这还需要把脉吗?
明明是很确定的病例,顾轻舟为何不死心?
不过,大家也不好打扰她,任由她给邱迥把脉。
约莫过了五分钟,顾轻舟把脉结束,又看了眼邱迥的舌苔,她这才道:“这病,我能治。”
第617章 赌注
第617章 赌注
“这病,我能治。”
顾轻舟的话,落地有声。
满大堂的人,都错愕看着她。
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然后众人大声讨论了起来。
邱迥被顾轻舟的话,震惊得半晌不语。他看着顾轻舟,似乎想从顾轻舟脸上寻到戏谑或者自大。
然而,并没有。
顾轻舟神色安静,眼中有很温柔的碎芒,眸光滢滢。
“这是心瘕!”
“这怎么可能?连西医都治不好!”
“西医治不好的,我们未必治不了。只是,心瘕素来是必死之症,少夫人就不必出这个头了。”有人苦口婆心,善意劝导。
治好了,自然可以扬名天下。
这么多大夫在场,顾轻舟若是治好了几千年来的必死之症,大概是可以为中医更进一步做出巨大的贡献。
只是,一旦失败,顾轻舟这个“治死了人”的名声,就要天下皆知,到时候她现有的声誉也保不住了。
根本没必要出头。
哪怕顾轻舟不接,其他医生也不会嘲笑她无能。
因为大家都治不好!
“太冲动了。”有人在后面小声嘀咕,“到底太年轻,不知轻重。”
“这哪里是不知轻重,简直是不知死活!她要完了!”
“大家都这么劝她了,她还是一个劲儿往前冲,也是作死。”
大家都觉得顾轻舟实在太显摆过头了,把自己放在最危险的地方。
有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算是中医天才,而且年轻思想活络。
他挤上前,对顾轻舟先是一通自我介绍:“少夫人,我叫汪艺秋,是亳州汪氏的子弟。”
亳州是江南最著名的药都,南边的药材都来亳州,也是整个华夏四大药都之一。
汪氏,是很著名的中药世家。
这样的世家,派最有出息的晚辈出席,也算很给顾轻舟面子了。
“汪少。”大夫们纷纷和汪艺秋见礼。
汪艺秋态度谦和,也跟他们还礼,然后不待他们说什么,继续对顾轻舟道:“少夫人,您打算如何治疗心瘕?”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汪艺秋相信顾轻舟,他想问问如何治疗。
顾轻舟却莞尔一笑。
“这个,我先卖个关子。”顾轻舟道。
他们说话的功夫,身患绝症的邱迥,已经把衣裳穿好了。
他也心怀期盼问了句:“少夫人,你打算如何治疗?”
顾轻舟没有回答他们。
她转身,继续上了主席台,然后对着下面的众人道:“邱大夫身患心瘕,实属不幸。我的恩师最喜欢钻营疑难杂症,他苦心多年,倒是有些笔记留下来,我可以尝试为邱大夫治疗,也可以将治疗心瘕的秘方公开。”
此话一落,满场哗然。
心瘕是绝症的记载,已经有了上千年,顾轻舟突然说她能治疗,这原本就惊世骇俗。
就当她是天才好了,她能治疗是很厉害的。
可是,她要把这个秘方公开,这才是众人哗然的真正原因!
中医从来不这样的!
就比如生病的邱迥,他捂紧了治疗胃疾的秘方,养活了他一个药铺,让他在鲁地颇有名气。
一味药方,就是一个药铺或者一个姓氏传承的根本。
顾轻舟却要从根本上毁了这一点。
这等于是自砸饭碗。
所有的大夫都觉得顾轻舟在胡闹。
“.......我不仅会公开治疗心瘕的药方,我还会公开我师父的五十张秘方,包括其中安宫牛黄丸的独家秘方。”顾轻舟继续道。
有个人就猛然站起来。
他是陕西人,他坐了好几天的火车赶到岳城,结果却听闻了这个消息。
他家的药铺,有安宫牛黄丸的秘方,那是数百年的家族传承,让他们显赫一方。
“这位少夫人,她不止是砸了自己的饭碗,她还要砸了咱们同行的饭碗!”
“大家都吃不上饭,更加要被西医逼得走投无路了!”
众人议论纷纷中,顾轻舟继续道:“我会成立医药行会,选举会长,从此我们团结一致。我们也学习西医开学校、办医院。”
底下却是沉默。
“.......我不需要诸位拿出药方,我希望诸位可以到行会开办的学校里任职,医院里坐堂。”顾轻舟道,“我需要的是人才!”
反应还是寥寥。
顾轻舟继续说了中医的艰难。
然而,中医的传统就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让他们把家族的学问拿出来,别说他们自己过不了这一关,哪怕他们愿意,他们的族人或者孩子们也不会愿意的。
顾轻舟看着他们,心知这一仗会很艰难,不是一下子就能打响的。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
“宴席开始了,大家就当多交个朋友,相互认识,交流交流感情吧。”顾轻舟道。
“少夫人,邱大夫的心瘕,你打算何时给他治疗?”汪艺秋急忙站起来,生怕顾轻舟说话不算数。
“明天下午。”顾轻舟道,“我需要准备些药材,炮制药材需要时间,所以心中治不了。”
邱迥目光定定看着顾轻舟。他不知是该提起一点希望,还是该提起一点嘲讽。
他的心有点乱,求生的渴望让他不敢错过顾轻舟说的每个字。
“若是少夫人能治好我的心瘕,那么我自己领头,我愿意到少夫人的学校和医院任职。秘方我不会写出来,可我会把我的本事传给后人。”邱迥高声道。
“这事有趣,我也愿意。”汪艺秋高声道,“我代替我祖父说这句话,假如少夫人能治好千年绝症,我们汪家愿意教学和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