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嫂煮了满满一桌子早点,有小汤包、面条、米粥、新蒸的红豆米糕、两样西洋蛋糕、牛乳等,顾轻舟不吃点,实在糟蹋厨娘的心意。
虽然顾轻舟毫无胃口。
她站在桌子旁,要了一碗米粥,慢腾腾喝着。
眼前还是会浮动被她枪杀那个人的影子,不免打了个寒战。
“很好吃,多谢朱嫂。”顾轻舟道谢。
朱嫂很欣喜。
“小姐这样客气,都没有吃多少的,再吃些汤包好伐?”朱嫂作势要给顾轻舟夹。顾轻舟只得再吃了一个。
朱嫂越看越满意:她在少帅身边服侍十几年了,看着少帅长大的,从未见少帅带女人回家,朱嫂跟司老太一样着急。
第一次带回这么个教养极好的女孩子,端正温婉,良家风范,朱嫂喜欢得不行。
偏这女孩儿又客气温柔,朱嫂更是热情。
“阿弥陀佛,大少爷终于开窍了,太太在天之灵,足以安息!”朱嫂默默念叨。
早饭完毕,副官将顾轻舟送到了顾公馆。
除了顾圭璋,顾公馆其他人都在家。
顾轻舟进门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顾缃很是吃惊:“她居然穿了新新百货最新式的英伦风氅?”
这件衣裳是去年上货的,顾缃垂涎了很久,可百货公司的人说,这件衣裳如今是样货,到了正月才有正款,需得提前预定。
光预定,就要五百块。
如此巨款,顾缃哪里付得起?
顾缃以为,只有城中极富极贵的人,才能狠心去买那么贵的衣裳。
可顾轻舟穿上了,果然比顾缃想象中更有英伦范,而且气质极佳,那个土包子都改头换面了。
顾缃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你一夜未归,是死到哪里去了?”顾缃恨恨道,“还换了衣裳!”
司公馆的人打电话,说老太太留顾轻舟住在司公馆,众人不疑有他。
这话,在秦筝筝等人听来,仅仅是顾缃嫉妒顾轻舟。
可顾绍脸色煞白。
只有顾绍知晓顾轻舟去了哪里。
顾缃一句无意的话,让已经懂得人事的顾绍想偏了,他低垂了头,不敢看顾轻舟。
昨夜,她是和司少帅睡了吗?
“在司公馆啊。”顾轻舟盈眸微敛,从顾缃脸上滑过,冷冷问,“昨日不是打过电话了吗?”
顾缃梗住,复又气得半死!
“你跟谁这么说话!”顾缃大怒。她才是长姐,若是连顾轻舟都不怕她,她长姐的威严何在。
“跟你啊。”顾轻舟莞尔,丝毫没有把顾缃的话放在心上。
秦筝筝也怒。
见秦筝筝上前欲说什么,顾轻舟凝眸沉思了一瞬,问她:“太太,阿爸选了哪位小姐去上学?”
秦筝筝母女几人,脸上顿时严霜倾覆,像被霜打的茄子,偃旗息鼓。
她们再也没心思和顾轻舟吵了。
顾轻舟也快步上楼。她把衣裳脱下来,换了自己的老式衣衫,钻到了冰凉的被窝里,不想再动了。
顾绍旋即从阳台的门进来,暗携了一卷寒风。
“舟舟,昨晚那个人........”顾绍白了脸,“他是司少帅吗?”
“对。”顾轻舟道。
顾绍见她轻抬皓腕,不时揉按鸦青色发丝间的太阳穴,不敢相信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被投入军政府的监牢,顾绍知晓是少帅,却不知是哪位少帅,只当是跟顾轻舟定亲的那位。
人家是未婚夫妻,名正言顺,顾绍又能说什么。
他心情低落,好像初恋的孩子,懵懂间又失恋了。
他垂头丧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顾轻舟因昨天她杀人的事,心里沉闷,也没心情安抚顾绍。
半下午,阳光从后窗照进来,金芒碎碎铺满了屋子,温暖明媚。
顾圭璋回来了。
随后,顾轻舟听到了哭声,是秦筝筝。
顾圭璋做了决定,他的两个女儿里,只有老三顾维可以复学,老四顾缨因“体弱多病”,暂时修养一年。
“阿爸,你疼三姐远胜过疼我!”老四顾缨大哭。
同时,她也恨上了顾维。
三姨太苏苏见状,悄悄跟她的女佣妙儿嘀咕:“看到了吗,轻舟小姐随便用个计策,她们就内斗了。”
这是顾轻舟的打算。
顾家那对双胞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的和睦。上次老四捅伤老三,两个人已有罅隙;如今上学二选其一,老四恨上老三。
她们之间从此就无法相安了。
哪怕和睦,她们也是表面上的,这层关系迟早要土崩瓦解。
“.......太太只怕是分身乏术了。”妙儿低笑,“这个家里要彻底翻天了。”
“老爷最恨在他眼皮子底下吵闹。她们迟早是要打的,等她们自己开战,会让老爷失去耐心。”三姨太微笑。
顾轻舟总是有更适合的方法,来对付秦筝筝母女。
这一点上,三姨太远远不及她。
“轻舟真是乡下长大的吗?”三姨太也会疑惑,“如此足智多谋,她要么是受人训练,要么是天生的强者。”
“您觉得她是哪种?”妙儿好奇问。
三姨太想了想,道:“后者,轻舟生而不凡。”
妙儿连连点头。
上学的事,就算解决了。
秦筝筝为了衣裳、为了舞会,想要害顾轻舟,结果断送了一个女儿的前途,如今后悔莫及。
太过于忧伤,秦筝筝病下了。
第52章 团圆饭
秦筝筝病下了。
顾轻舟也因刺杀案的事,心中惶惑良久,整日窝在家中不肯出门。
顾轻舟的消沉,让顾绍误会了。
“舟舟,你别担心,其实有一种西药,可以.......可以........”顾绍面红耳赤,安抚顾轻舟。
顾轻舟没听懂,茫然看着他。
她没想吃药。
她现在只是心情郁结,身体上没有毛病。
哪怕想吃药,她也宁愿吃中药。
顾绍落荒而逃,当天出去了。
晚上他回来,带了一些石榴籽给顾轻舟,一张脸红得滴血:“不知道有没有用,你试试看。”
顾轻舟仍是不解。
她为什么要吃石榴籽?
“为何要吃这个?”顾轻舟问。
顾绍更是尴尬,整个人像被煮熟的虾子。
此事应该女眷来说。
可这个家里,没人知晓顾轻舟那晚的去向,顾绍不能出卖她,任何人也不敢告诉的,只得他自己出面。
他痛苦杵在那里,憋了半晌说不出来。
后来他回房,写了个关于石榴籽的功效给顾轻舟。
顾轻舟看完,发现顾绍写的石榴籽功效,还有“避孕”这一项,顿时就明白顾绍在想什么了。
她的一张脸也是红若晚霞。
她不是不知道石榴籽的这种功效,而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阿哥,那天晚上,少帅把我送到了司公馆,我并没有和他.......”顾轻舟雪白的脸,热浪一阵阵的蓬上来,不由自主红透了,“再说了,石榴籽避孕是谣传,中医里并不用的。”
顾绍见顾轻舟无精打采,还以为顾轻舟被司少帅糟蹋了,担心未婚先孕的丑事,才没精神。
这误会大了。
听完顾轻舟的解释,顾绍夺过石榴籽,这下子更尴尬了。
于是,他很久不再跟顾轻舟打照面,远远躲开她。
过了两天,秦筝筝病愈了,顾轻舟仍是恹恹的。
正月十五,司老太派人接顾轻舟去司公馆。
司行霈也在。
他脱了军装,穿着西装马甲,倜傥雍容,眉目俊朗得能逼退世间的繁华。他俊美却不阴柔,威严却不匪气,足以使任何女人为之痴迷。
司行霈趁人不注意,悄悄跟顾轻舟耳语,伏在顾轻舟耳边说:“轻舟好看。”
顾轻舟今天穿着司行霈送给她的风氅和旗袍,进屋后脱下了外裳,批了件淡蓝色浓流苏披肩。
流苏在她周身摇曳,皓腕凝霜雪,她眉眼格外韵致。
司行霈此人有个怪癖:只要是他的东西,他就会越看越喜欢,无一处不是完美的!
如今,顾轻舟是他的!
顾轻舟则脸色微变,恨不能离他八丈远,低声道:“不要跟我说话,我不认得你!”
司行霈失笑:“我和你睡过一个枕头,你浑身的肉我都摸过,你不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