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岳城和军队交到司慕手里,是对一方百姓的不负责。
可司慕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他兢兢业业的谋划一切,终于将司行霈挤走,到头来一场空吗?
“阿爸,他背叛过你。”司慕咬紧了牙关,牙齿咯咯作响。
司督军也看出了司慕的怒意。
在内心深处,司督军也考虑过,假如司慕这么背叛他,他会不会原谅呢?
不会!
说到底,司督军更加偏爱司行霈。他们父子一起上战场,既像是亲人,更像是盟友。
司行霈早年丧母,到底有没有凶手,虽然只是捕风捉影,司督军也感觉自己有责任。
若是他那时候不迷恋蔡景纾,司行霈的母亲也不会上吊。爱情没有错,可原配死了,司督军就觉得自己错了。
“此事不必再议了。”司督军道,“我已然下了决心。”
司慕攥紧了拳头。
他本应该沉默听从,却突然发怒,大声道:“阿爸,您一点机会也不肯给我?我也是您的儿子,我也需要历练!他的背叛在军中已经是众人皆知,您希望其他将领有样学样吗?”
司督军向来说一不二,连司行霈也不敢跟他横。
“你这是指责我?”司督军也怒了。
他们的声音,惊扰了楼下三个寂静无声的女人。
司夫人率先冲了上去。
顾轻舟觉得,父子吵架,其他人还是应该避开。
可司夫人上去了,也许会火上浇油。顾轻舟一个新媳妇,督军总要给几分面子。顾轻舟没了办法,只得紧随其后,也上了二楼。
她上楼之后,司督军已经结束了和司慕的争执,道:“走吧。”
临走的时候,司督军一副慈父模样对轻舟道:“好好过日子。”
“是,阿爸。”顾轻舟低垂眉眼。
等司督军走后,宾客散尽,佣人为顾轻舟和司慕铺了床。
司慕却坐在会议厅不肯离开。
顾轻舟询问何事。
司慕起身倒了两杯白兰地,递给顾轻舟一杯之后,他一饮而尽,才说:“阿爸要派人去找司行霈。”
他把司督军的话,全部告诉了顾轻舟。
距离上次的事,已经一个多月,顾轻舟和司慕也接到了消息,司行霈没有死,他如愿到了昆明。
程督军接待了他,为他养伤。
司行霈是程督军女儿的救命恩人,说不定程家不仅给他飞机,还要给他千金呢。
司督军知道了司行霈的去处,又想起多年的父子亲情,早已心软了。说到底,司家并不是皇家,司督军把权势看得也没那么重要。
哪怕军队全给了司行霈,司督军也能安享晚年。
“他要回来,军政府就是他的。”顾轻舟道,“你没有亲信,他会疯狂报复我们,他回来了,我们就得死。”
司慕又灌了一杯酒。
他的思路,却一路往细枝末节上走:司行霈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抢走顾轻舟。
全岳城的人都知道顾轻舟是司慕的妻子,然而司行霈不会顾忌这些。到时候,只怕司督军都奈何不了他。
司慕会受尽一辈子的耻辱。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你死了,而我生不如死。”顾轻舟道。
司慕忍不住笑了。
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司慕收敛了笑容,冷漠而残酷起来。
顾轻舟道:“我有哪里值得高兴?他杀了我的至亲,在我羽翼未丰的时候,我无法报仇;他从西南回来,肯定要带回来一位军阀千金的妻子。我是你的妻子,你以为他不敢下手么?到时候我连妾都做不成。你觉得我有哪一点值得高兴?”
司慕沉默。
到了这个时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和顾轻舟陷入了同样的窘境。
“我有个想法。”顾轻舟低声道。
第346章 少帅的痴情
司行霈站在日光温暖的场地里,看着程艋练习射击。
程艋是程督军的长子,身体很虚弱苍白,端起小手枪都摇摇欲坠,实在不像是个军人。
就连顾轻舟都能稳稳握住的勃朗宁,程艋用起来却整条胳膊都在发抖。
“我要是你,就专攻军法和心计。”司行霈立在旁边,神色慵懒道。
昆明的冬日阳光和煦,金光似岳城早春的三月,暖融融的让他犯困。
远处的树梢,一只雀儿轻掠而过,青尾裁开了阳光的缝隙,晃动一串串金色的涟漪。
司行霈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他原本就比平常人更容易复原。军医建议他多晒晒日头,别总是闷在房间里,故而程艋邀请他来看看新枪的时候,他就起来了。
程艋虚弱,偏偏想要学射击,司行霈觉得这孩子走死胡同了。
“......哪有大将亲自扛枪上阵的?你根本没必要练习枪法,都使不上。你若是怕死,多挑几个得力的随从就行。”司行霈道。
程艋有点泄气,将枪放下:“你别再旁边说丧气话。有没有更好的方法练习?若是不会射击,我总归不甘心。”
司行霈略有所思。
他想起了顾轻舟。
也是在天气晴朗温暖的上午,他从背后搂住了她,握住她嫩白的手,教她如何放枪。
他的下巴落在她头顶,她的头发有玫瑰香波遗留的清香。
司行霈恍惚了下,不知身在何方,直到程艋的声音惊醒了他。
“什么?”司行霈反问。
程艋见他愣神,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问他:“你还真有方法?”
“不是,我想到了我的女人。”司行霈淡淡笑道,“我教她射击的时候,她的手比你稳多了。”
程艋懊恼蹙眉:“想让你教教我,你反而来打压我!”
他又问,“你的女人是谁?你娶姨太太了?”
程家特意打听过,司行霈没有结婚,甚至身边连姨太太都没有。
司行霈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说的是实话。”司行霈道,“术业有专攻。你不信的话就去问问你父亲,他有那么大的飞机场,他会开飞机吗?”
程艋笑笑。
他揉了揉发疼的胳膊,隐约是被司行霈说服了。
程艋身体不好,一直在走歧路。他父亲喜欢健壮的儿子,也总是逼迫他练习枪法。可北平曾经有任总统的儿子是残疾,人家照样出谋划策。
每个人都应该发挥自己的长处。
一身腱子肉有什么用?
司行霈倒是武艺超群,枪法精湛,而且生得高大结实,还不是被他父亲给赶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枚红色格子风氅的女孩子,快步跑了过来。
“霈哥哥!”她几乎要扑到司行霈怀里。
司行霈往旁边挪了挪,绕开了她。
这是程督军的爱女程渝,司行霈是她的救命恩人。
程渝看到司行霈,双目就放出了精光。
“霈哥哥,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可不能打枪。”程渝道,“走吧,我陪你回去休息。”
“不用了,我还要晒一会日头。”司行霈道。
那边女佣追过来,说夫人找程渝有点事。程渝是刚刚从外面回来,道:“霈哥哥,我先去看我妈,回头再来寻你。”
下午的时候,程渝一直纠缠司行霈,说个不休。
司行霈在钻研一本关于飞机修理的说明书。
这书是程督军特意找人翻译的,原是英文版。
司行霈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飞机。不是程家捂得紧,而是程家只建好了机场,飞机还在美国没运过来。
程渝告诉司行霈,要等到明年三四月份,飞机才正式到达。对外是说,飞机早已试用了。
“司少,二小姐请您去吃晚饭。”有个副官进来禀告道。
程督军在家的时候,会邀请司行霈与程家众人同桌而坐,共享晚餐。可程督军不在家,司行霈就会避嫌。
今天程督军外出,司行霈早已言明要在自己房间吃。
“不去。”司行霈言简意赅。
副官有点惊讶,还是快步跑了出去,将此事禀告了程渝。
坐在不远处的两名参谋,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位四十来岁的参谋姓罗,是司行霈一手提拔起来的,也对司行霈忠心耿耿,随之逃往云南。
罗参谋心中有事,晚膳之后单独和司行霈闲聊:“程稚鸿擅长藏拙,他的势力比咱们预想得还要庞大。中原的那些军阀,只怕能与之抗衡的不多。”
“是啊。”司行霈也感叹。
“程二小姐对团座您一腔痴情!”罗参谋又道。
司行霈就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团座曾经的宏图伟业,不就是需要一个兵力过人的岳丈扶持吗?程稚鸿兵强马壮,长子病弱、次子年幼,若是娶了程二小姐.......”罗参谋的声音越来越轻。
罗参谋看程夫人的意思,很默许程二小姐追求司行霈,应该是挺满意这个女婿。
丈母娘都首肯了,老丈人那里不足为虑。
司行霈寻寻觅觅的,不就是这么一个盟友吗?
他坚持不结婚,就是想用自己的婚姻结盟,来实现他一统南北的大业。
“我不会娶程二小姐!”司行霈言语果决。
罗参谋微愣,还以为有什么深层的考虑,不解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