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绍不是秦筝筝和顾圭璋的儿子,这件事只有顾轻舟和秦筝筝知道,顾缨并不清楚,顾绍不是她亲哥哥。
当然,她去投靠顾绍的时候,顾绍一定会当亲妹妹一样照顾她。
想到顾绍,顾轻舟就想起那个白玉兰一样的男孩子,他纯净而温柔。顾轻舟冰凉的心田,沁出了几分暖意。
“你一个人去?”顾轻舟又问。
顾缨使劲点头。
顾轻舟看着她。
这是江家给她出的主意?主意倒是不错,可顾轻舟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
她略微沉吟:“你想什么时候走?”
顾缨连忙道:“今晚就有船走,阿姐您现在派人去帮我买张船票,都来得及。我客居江家,行李无需准备,拎着箱子就可以走。”
顿了顿,她又道,“阿姐,我知道大姐和姆妈对不起你,三姐也对不起你,可是我没有害过你。看在血肉同胞的份上,您就当积德行善,帮帮我吧。”
“不要着急,你先在我这里住几天。”顾轻舟道。
顾缨立马站起来,握住了顾轻舟的手:“阿姐,今天是年前最后一班去法国的邮轮。若是错过了,下一趟就是等明年正月十五。您是新媳妇,带着妹子住不方便,您今天就让我走吧。”
这么急切?
顾轻舟试探着她,顾缨的急切是真的,可背后未必就没有阴谋。
今天宾客众多,顾缨的突然出现,绝非偶然。
不过,去法国的邮轮的确是最后一班,顾缨是撒谎,还是受了旁人的指使,顾轻舟一时间分辨不出来。
若是撒谎,她背后的人是谁?
想要对付顾轻舟吗?
还是,顾轻舟想多了,顾缨只是单纯想早点离开?
可顾缨这么识趣,一点也不像她!基于对她的了解,顾轻舟肯定背后有人撺掇的可能性更高。
目的是什么呢?
顾轻舟刚嫁给司慕,的确是挡住了无数人的路。顾家那副德行,声望几乎败光了,没名声又没财力,司慕娶了她,才是让人大跌眼镜。
所以,在顾轻舟和司慕结婚之前,肯定有人蠢蠢欲动。
顾轻舟不止挡了魏清嘉一个人的路。
“好,我马上派人去买船票。”顾轻舟道,“你要不先回去,收拾收拾行李,今天就走吧。”
她细细看顾缨的脸色。
顾缨脸上,情绪有点复杂,当然最大的就是开心。
她的开心里,带着一些激动的忐忑。
“到底是什么事?”顾轻舟心中揣测,“顾缨给我设了什么陷阱?”
准确的说,是顾缨身后的那个指使者,给顾轻舟设了什么陷阱,目的又是什么?
第339章 把下贱当荣耀
顾轻舟的新房乔迁之喜,准备从早上一直闹腾到深夜,这是司督军的意思。
这一习俗称为“暖房”,从唐朝就有,古语云:迁居或新筑室,朋侪醵金往贺曰暖房。
暖房,就是要给还没有居住的庭院增加人气。
客人足足有七八十人,将这处庭院也挤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顾轻舟送顾缨出门,让她先回寄居的江家收拾行李,顾缨就兴高采烈的走了。看她的样子,高兴得有点奇怪,然后又说不出来。
那高兴是真的,做不了假,说明顾缨是真的很想离开岳城去法国?
然而,她看上去又不像是单纯投奔兄长,这叫顾轻舟微感困惑。
顾轻舟沿着回廊往里走,下午的阳光透过回廊雕花镂空的玻璃顶棚,照在顾轻舟的脸上,她这身用金线绣了牡丹的旗袍,金光熠熠,让她的面容添了华采。
“少夫人。”有人跟顾轻舟见礼,声音清冽温醇,略微耳熟。
顾轻舟抬眸,就瞧见了一个男子。
和在场所有人不同,这男子穿着黑色的马甲,里头是黑色衬衫、同色西裤。阳光暖和,他和其他客人一样脱了风氅。
可能是恭贺乔迁,他穿得像送葬的略感不恰当,他就在马甲口袋里别了一支盛放的红玫瑰,点缀着喜气。
他的面容,比这盛绽的玫瑰更加美丽。顾轻舟很难想象,天地间竟有这般好看的人儿。
浑身黑色,衬托得他眉目英俊如画。
不管见多少次,仍是会被他的漂亮惊艳。
“长亭先生?”顾轻舟想起了他。
今天邀请的客人,除了亲戚朋友,就是军政两界的名流,长亭怎么会在受邀之列?
顾轻舟眼眸微凝,静静打量了他一眼,却见他笑容缓缓堆砌,便有了叠锦谲滟的惊艳:“是我,少夫人还记得我。您新婚我还没有道喜,恭贺您举案齐眉、瓜瓞绵长。”
顾轻舟哭笑不得。
她见过这样恭贺的帖子,当面说给她听,长亭倒是头一人。
长亭的语调很有磁性,抑扬顿挫宛如读诗,他说得很优美,顾轻舟听了也不尴尬。
“多谢。”顾轻舟忍不住笑了下。
然后,她又问长亭,“你怎么来的?”
长亭笑道:“我跟财政局总长的公子是同窗,他邀请我来的。今天来了不少的客人,都想目睹少帅新宅的风采。”
今天的宴席,是人越多越好,所以司夫人送请柬,都会多送两张,若是谁家有朋友同来,自然是欢迎的。
要不然也凑不齐这么多人。
军政府有扛枪的亲侍,来再多人司夫人也不怕,场面不会乱,没人敢在司慕的宅子里闹事。
他们俩说话的功夫,顾轻舟敏锐发现,四周有人在看他们。
长亭太过于惹眼,他漂亮得惊艳万物;而顾轻舟又是司慕的新婚妻子,岳城最近的话题人物。
他们俩凑在一起,顿时成了焦点。
远处的人,都假装看风景或者说话,余光瞥向他们。
“少夫人,我先过去了。”长亭也察觉到了,不想添口舌,他先走开了。站在三楼阳台上的司慕,手里端着一杯酒,目光落在回廊的两个人身上。
好些日子没有看到顾轻舟笑了。
司行霈的事对顾轻舟打击很深,这点司慕是知道的。她在外人或者关心她的人面前,总会强撑几分笑意,却很少真心微笑。
在司慕面前,她是冷漠的,大概是她明白,司慕不关心她是否开心,她无需装模作样。
和他在一起,她永远都是愁眉苦脸,但和长亭没说几句话,顾轻舟就展颜微笑。
这次的笑意,发自内心,而非应酬。
司慕轻轻抿了一口酒。
酒的辛辣从喉间一直流到了胃里,整个胸膛都火烧火燎起来。
所有人都在平视,唯有顾轻舟察觉到什么,猛然抬眸,和司慕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司慕眼眸一沉,眉眼间的憎恶毕露无疑。
顾轻舟却不管,快步上了三楼。
三楼的会议厅,桌子上摆放了数个水晶杯,还有一瓶威士忌。
顾轻舟给自己倒了一杯,走到了司慕跟前。
“方才那个人,生得不错。”司慕道,“你若是动了心,我可以现在就去杀了他。”
这就是说,在这桩婚姻里,他可以娶无数个姨太太,她却只能忠诚于他,独守空房守活寡了。
“你觉得我有那个心思?”顾轻舟淡漠,望着远处的人影,处处都有鬓影移动,她轻轻抿了一口酒。
真是天公作美,让岳城的冬日出现这么阳光明媚却又无风的日子。腊梅的花香在空气里旖旎着,雀儿叽叽咋咋,恍惚春华盎然。
“谁知道?”司慕口吻极其平静,平淡得不带任何起伏,“你天性至淫,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
司慕骂她,言语总是很难听,顾轻舟之前很生气,现在心中毫无波澜。
她心如枯槁。
“我如此淫,荡都看不上你,你真是可怜虫。”顾轻舟反唇相讥。
她并不生气,就是下意识想要反击,不能太吃亏。
司慕脸色终于动了下。
“把下贱当荣耀,你真叫我刮目相看。”司慕道。
顾轻舟原本寻他有点事,闻言实在待不下去了,因为会吵起来。
她不想争吵。
军政府少夫人这个身份挺好用的,顾轻舟暂时不想丢弃。惹恼了司慕,他可以辱骂甚至动手,顾轻舟占不到便宜。
她转身要走。
“站住!”司慕喊她。
顾轻舟停下脚步,回头望过去时,司慕面上一派淡然,仿佛方才怒气滔天的根本不是他。
“有何事?”司慕问。
顾轻舟被他奚落了一顿,想要点补偿,就道:“你身边的王副官很机灵,能否将他调给我,临时帮我办点事?”
司慕问:“何事?”
“我想让王副官去查查,江家到底是什么情况。”顾轻舟说,“顾缨今天的请求,看似毫无疑点,我却感觉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要给今天的好日子添点堵。”
顾轻舟怀疑有人在背后设下陷阱。
顾缨在这个陷阱里,到底充当什么角色,顾轻舟还不知道。
她可以肯定的是,顾缨并不知情。
依照顾缨的愚蠢,顾轻舟稍微试探,顾缨一定会露出端倪,可是这次她没有。一个人的伪装,需要很长时间的练习,顾缨不会两个月内变得程府深沉。
顾缨是一颗棋子,显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充当什么角色,顾轻舟试探顾缨,问不到什么,只得另辟蹊径。
今晚的宴席,全是岳城政要名流,顾轻舟闹出什么丑闻,明天就会传遍岳城上流圈子,顾轻舟就会成为督军府的耻辱。
只是,到底什么计划呢?
“你是不是太多疑了?”司慕蹙眉,对她的憎恨又添了几分,根本不想看她的脸。
她方才那句话,真的让司慕很恼火。
她看上了司行霈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