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什么诡计吧?”二姨太道。周烟微笑。
直到邮轮开出了码头,逐渐远离了海岸,二姨太听着耳边的汽笛声,以及海水在船舱的窗外蹁跹,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打开了周烟给她的行李,里面除了金条,还有她随身的衣裳、首饰、甚至她爱吃的糕点。
二姨太更加狐疑。
最后,她在行李包里,看到了一只镯子。
翠绿的镯子,像一汪碧泉,流淌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这是......”二姨太愣怔。
一瞬间如醍醐灌顶般,她全明白了。这是顾轻舟的镯子。
周烟能顺利偷到东西,送二姨太离开,是顾轻舟的意思。
虽然二姨太不明白。
看到这个镯子,她就知道没有阴谋诡计了,顾轻舟送她离开,自然是安排了万全的后路。
二姨太即将有个不一样的人生。
“轻舟,我会好好过的,不辜负你!”二姨太捧住这镯子,忍不住哭了。身不由己活了三十多年,终于活明白了。
邮轮离开良久,码头停着的一辆汽车,才缓缓打亮了灯。
顾轻舟依靠着车门。
周烟回来了。
“办妥了,小姐。”周烟道。
顾轻舟颔首。
周烟说:“您干嘛赶她走?她一个女人,去南洋活不成的,您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顾轻舟却摇摇头。
“她自己想要走的。”顾轻舟道,“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有时候无法实现。二姨太最大的优点,就是她这个人不盲目。你以为她只是临时起意要走的吗?她能迈出这一步,说明这个计划在她心中至少筹划了七八年。”
周烟沉默。
在沉默中,周烟点燃了一根烟。想想一起唱戏的时候,小白的确是个深沉内敛的人,她永远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不徐不疾。
“你还是挺善良的。”周烟说顾轻舟。
顾轻舟回眸,淡淡对她微笑:“你若是表现得更好,我也会善待你,给你一个前途。”
周烟立马露出几分慎重。
“顾小姐,这点你放心,我是戏子,没人比我更擅长演戏了。”周烟道。
顾轻舟微笑。
上了汽车,顾轻舟和周烟回到了舞厅。
今晚,这家舞厅的头牌歌女,被两个客人缠上了,只差打起来。周烟豪气的甩了钱,又搬出军政府,把歌女给救了。
“你若是感激我,就陪我家老爷跳跳舞。”周烟笑道。
顾圭璋简直爱死了周烟!
这女人,永远知道怎么讨好他!
趁着顾圭璋被头牌歌女灌得昏呼呼的,东倒西歪的时候,顾轻舟和周烟出去了趟。
现在她们回来了,顾圭璋却问:“你们俩去了洗手间多久,怎么才回来?”
周烟哈哈大笑:“老爷真醉了,我们没去多久。”
头牌歌女也说:“是啊,这不才半支舞的功夫吗?”
顾圭璋就觉得,自己是喝醉了。
他现在醉得不清。
回到顾公馆,顾圭璋睡了一夜。到了翌日下午,他才头昏脑涨去了衙门。
当天晚上,衙门又有饭局,顾圭璋喝到烂醉,直接歇在外头。
等他想起二姨太不见了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第308章 天衣无缝
清晨,还没有到六点,阳光就从餐厅的窗帘里照进来,亚麻色的桌布掀起一角,随风摇曳。
又是炎热晴朗的一天,碧穹澄澈,万里无云。
顾轻舟先下楼的。
等众人到齐了,顾轻舟突然问:“二姨太不吃早饭么?”
佣人道:“轻舟小姐,二姨太还没有回来。”
“什么?”顾轻舟拧眉,“她去哪里了?”
“二姨太说,出去听戏,有人送了她一张戏票,不能浪费。”佣人道。
顾圭璋正在喝粥。
连续两天的醉酒,让顾圭璋精神萎靡,头疼欲裂。
他瞪了眼佣人:“大清早去听戏,神经病!”
佣人立马不敢说了。
众人纷纷低头吃饭。
顾轻舟也不问。
顾圭璋吃了早膳,上楼睡了片刻,中午醒过来时,才想起有点不对劲。
他去推了二姨太的房门。
房门是锁着的。
午饭时,顾圭璋问佣人:“二姨太回来了吗?”
“没......”佣人敛声屏气。
顾圭璋脸色微变:“看一上午戏啊?哪有人家是早上去看戏的?”
佣人这才明白,老爷根本没懂她的意思。
佣人战战兢兢道:“老爷,二姨太不是早上去听戏的,她是大前天晚上出去,就一直没回来。”
顾圭璋放下了筷子。
他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迟疑看着佣人,顾圭璋脑袋中嗡嗡作响,酒精的麻痹并未全部消失,他怔愣愣问:“你说什么?”
正巧顾轻舟、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周烟,全部下楼。
佣人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那天晚上,顾轻舟和顾圭璋、周烟去了舞厅。
是周烟非闹着要去。
“有位头牌今天登场,我想请轻舟小姐。以后轻舟小姐出嫁了,我想巴结你都没机会。”周烟这般道。
顾轻舟却微笑:“你跟阿爸去吧,姨太太,我就不凑热闹了。”
可周烟非要顾轻舟一起。
顾圭璋也说:“姨太太有心请你,你就去吧,长辈赐不可辞。”
顾轻舟只得答应。
等他们走后,二姨太就说去听戏,而后一直没回来。
“快去找!”顾圭璋一下子就清醒了,脑袋中仍嗡嗡作响。
两天三夜了!
他想了无数的可能。
二姨太跑了?
不至于。
顾家锦衣玉食的,她凭什么要跑?跟人私奔了,还是被人掳走了?
世道太乱了,老式的戏院,也不是头一回出事。
同时,顾圭璋令人砸开了二姨太的房门。
二姨太的皮箱和随身衣物、首饰,全部不见了。
“她......她这是跑了?”顾圭璋不敢相信。
这贱人,他对她那么重恩,她凭什么要跑?
这是勾搭了谁,给顾圭璋戴了绿帽子?
顾圭璋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眼睛顿时充血,气得呼吸急促,有口气喘不上来。
良久,这股子突如其来的愤怒被压下去之后,顾圭璋咬牙切齿问:“你们谁放走了她?”
他指着三姨太、四姨太和顾缨。
那天晚上,顾轻舟跟周烟陪着顾圭璋出去应酬,一晚上他们都在一起。他们出门的时候,二姨太还在门口送他们。
顾轻舟和五姨太周烟没有嫌疑,三姨太和四姨太却是跑不掉,甚至还有顾缨的错。
“老爷,我没有啊,我一直照顾孩子呢。”
“我跟二姨太从来就不对付,我怎会帮她逃走?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爸,不是我,不是我啊阿爸!”
这三个人恨不能跪下,纷纷摘清自己。
顾圭璋又骂佣人,又骂姨太太们,家里鸡飞狗跳。
顾轻舟道:“阿爸,您也别生气了,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呢。好在家里没有损失什么,只是二姨太的首饰带走了,也不值什么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也许阿爸过些日子,还能再讨个更年轻漂亮的姨太太。”
她的话,顾圭璋听进去了一小部分。
顾轻舟说,没损失什么......
顾圭璋倏然想到,五姨太给的“陪嫁”,是很大的一笔钱,他放在保险柜里的。
二姨太为何在这个当口逃走?
从前不跑,怎么这个时候跑了?莫不是谋划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