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时机没有到,她现在说什么,她父亲都不会相信,反而怀疑她挑拨离间。
顾轻舟又帮她说话了,让司琼枝更加不敢胡言乱语。
大家各怀心思,面对顾轻舟的时候,他们的笑容却是相似的:浅淡,疏离。
“姆妈,慕儿现在能说话,都是轻舟的功劳!”司夫人笑盈盈。
温暖的阳光透过花厅半推的窗棂,在地上落下金灿斑驳荫影,风微动,茜色窗帘曳曳,轻盈灵巧。
司夫人的笑,充满了温婉和善意,对着顾轻舟时,她亦是明眸萃然,态度慈柔,让顾轻舟后背生寒。
顾轻舟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平素恨不能顾轻舟死远一点的司夫人,笑得这么恬静,这背后还不知放什么大招,让顾轻舟不寒而栗。
“我就说嘛,慕儿能说话,肯定是轻舟治好的!”老太太笃定笑得,“这两个孩子啊,天生的缘分!慕儿的病一直不好,焉知不是菩萨的旨意,等着轻舟来?”
“我也觉得,他们是注定的一对儿。”司夫人真诚道。
别说顾轻舟不寒而栗,就是司督军,也是震惊万分。
夫人这葫芦里卖什么药?
司督军很了解自己的妻子,她不会无缘无故接受顾轻舟的。
到底怎么回事?
除了司督军和老太太不懂,其他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为何抬举顾轻舟?
因为魏清嘉要回来了,司夫人要从各个方面,斩断司慕对魏清嘉的心思,从家里家外,到言谈举止,完全不同意他跟魏清嘉有瓜葛。
若是魏清嘉愿意做司慕的姨太太,司夫人倒也不介意。
可那是魏清嘉啊,那个女人容貌倾城、心比天高。不过是她丈夫跟外头的女学生约会几次,她就坚持离婚,多么骇人听闻!
司夫人如此厉害,家里不还是好几个姨太太?魏清嘉难道比司夫人更尊贵吗?
“姆妈,我们打算明年五月,就把慕儿和轻舟的婚事办了!”司夫人对老太太道。
司慕结婚了,司夫人相信魏清嘉的心高气傲,会主动离开的。
况且,收拾顾轻舟,还是放在眼前比较妥善。
娶她进门又能如何?
有了婆媳关系,顾轻舟更是任由司夫人折腾,她还敢不孝不成?她若是敢不孝,司督军第一个容不下她!
“没这么快!”司督军含笑,轻轻握住了司夫人的手,然后用力捏了捏,暗示她该适可而止了。
什么动机,司督军不知道,但是不怀好意是真的。
“这还快?”那边,老太太动心了,“是得早点完婚。若是五月结婚,我明年这会儿就能抱曾孙了!”
长辈们笑语嫣然,晚辈们呆若木鸡。
司慕、顾轻舟和司行霈,都是心绪内敛的人物。
他们三个人听着这些话,白眼珠都快要翻破,脸上仍是一片安静,面沉如水,没有当场失态。
“结婚?这是不可能的!”这是司行霈、顾轻舟和司慕三个人统一的心声。
司慕是死也不会娶顾轻舟的,他对魏清嘉还有执念,这份执念从未消失过。
老太太对这件事很上心,言语之中,恨不能让司督军把司慕和顾轻舟的婚事,提到今年三月来:“这样,我来年准能抱上曾孙!”
司督军尴尬而笑。
司夫人想答应,却被司督军捏住了手,警告之意很明显,她也不太敢了
顾轻舟置身事外,她知道有人比她糟心,不必她去着急上火的。
果然,一向稳重内敛的司慕坐不住了。
“祖母,大哥还没有结婚呢。没有做弟弟越过兄长的,要不然旁人还不知道该怎么说咱们家呢。”司慕道。
司慕声音很好听,低沉缓慢,嘶哑沉稳,无形中加重了他这个人的分量,让他看上去颇有威严。这一点,他和司行霈挺像的。
“我?”司行霈笑道,“我有军功,有地盘,随便就结婚了,岂不是叫人笑话我没品位?”
这话,既表明了他要跟军阀世家联姻的目的,也暗示司慕不过是个依靠父亲的衙门,有什么资格跟他司行霈比?
司慕有点沉默,司行霈这脸打得挺狠。
司督军不好说什么,两个儿子的尊严都很重要,他不能随便打某个人的脸。
司夫人则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司行霈的每句话,顾轻舟都听到了,也记住了。顾轻舟的心,猛然往下一沉,沉到了谷底,似乎摔得血肉模糊。
出身太重要了!
遇到司行霈之后,她很清楚明白了这一点!
这场高兴开头、尴尬结尾的话题,终于被老太太不着痕迹转移到了菜色上去,彻底抛开了。
吃了午膳,顾轻舟起身回家,说:“我要去给义父义母拜年。”
老太太没有虚留她。
从司公馆出来,顾轻舟去了颜公馆。
颜家来了很多亲戚,瞧见顾轻舟,都纷纷热情称呼“顾小姐”。
所有人都知道,顾小姐是颜太太的义女,颜太太很疼爱她;更知道顾小姐将来要嫁入督军府,成为督军府的女主人。
顾轻舟寒暄了几句,就去看颜洛水了。
半下午的时候,司行霈来了,副官留下来禀明颜太太和颜新侬一声,司行霈就把顾轻舟从后门带走了。
“.......昨天没有和你守岁,今晚陪我。”司行霈道。
顾轻舟不露声色。
她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坐在汽车上阖眼打盹。
“他们利用你,心情又不好了?”司行霈问。
顾轻舟摇摇头:“习以为常了。你们这些权贵,不都是喜欢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吗?”
“他们我不知道,我是很喜欢玩弄你的。”司行霈低声暧昧道。
顾轻舟不语。
“去看电影好么?”司行霈道,“我叫人把电影院空出来。”
“好吧。”顾轻舟说。
电影是无声的、黑白的,里面的明星演技却是精湛的,故事也很感人。
他们看的是一部爱情片,女主角很美,司行霈就跟顾轻舟说:“她叫云琅,她母亲跟印度人鬼混生下了她,她皮肤黑,不算好看,鼻子又大。不过在电影里,倒是很有风情。”
顾轻舟就斜睨他:“你睡过她啊?”
“我只睡伎女和名媛,这种不上不下的,不会在我的床上。”司行霈说。
他要么睡最尊贵的上等女人,要么睡最低贱的下等女人,中间的他不要。因为上等名媛要权,下等伎女要钱,这两样司行霈能给得起。
中间不上不下的,没享受过权势的好处,不知道索取;又不太受穷,不知道金钱的血腥,会导致她们不要权、不要钱,就会跟他索取感情。
司行霈的感情是稀薄的,他自己都养不活,哪里能给别人呢?
“我算哪一种?”顾轻舟倏然问。
司行霈失笑:“我睡你了吗?怎么,你这么迫不及待想做我的女人?”
第206章 索取礼物
气氛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一句话就能将其毁得一无所有。
来看电影时,顾轻舟的心情还不错。
司行霈的话,让顾轻舟沉默,她皎皎眉目染了层薄霜,纤细小手交叠握着,一动不动,身子有点发僵。
电影院里很窒闷,只有无声的胶卷,投影出黑白错落的影像。
顾轻舟没有再说话。
司行霈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就伸手,将她的手拉过来握住。
她掌心冰凉,甚至有点湿濡,司行霈很心疼,说:“轻舟,我答应过你的,在你十八岁之前不碰你,我不会食言,你不要害怕!”
他只是调侃她而已,没想过现在睡她。
自己身体上这点事,司行霈还是能管束得住的。
从第一次见面,司行霈撕开了她的衣裳,那时候开始,他就知晓她主动只能是他的。
他笃定而坚持,就不会心急。他淡定的等待着,等待她的成熟,等待她说自愿的那天。
顾轻舟嗯了声,声音很轻很缓慢。
电影的结尾很悲惨,报纸上的影评说,很多人会伤心大半个月。
顾轻舟没有哭,饶是演的那么好,比戏院好看很多,她也没有感觉悲伤,反而欣慰:总算有比她还惨的人。
司行霈的心,除了装顾轻舟的那一块是温热柔软的,其他地方比石头都硬,悲情的电视剧,在他看来是无病呻吟,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们俩大概是唯一看过这部电影却没哭出来的男女。
“我挺喜欢电影明星的,改日带我去看看云琅吧。”顾轻舟道。
“不用去看她,你想要见她,我吩咐一声,让她过来就是了。”司行霈道。
云琅现居北平,不过没什么强硬的靠山,况且她受过司行霈的恩惠,司行霈发电报给她,她肯定得来。
“不不,她是名角,名角都很有架子,我愿意她有架子,若是放下身段就俗气,反而没什么可看的。”顾轻舟道。
司行霈大笑。
顾轻舟有时候的见解,深得司行霈的心。
电影结束的时候,司行霈倒是略有感叹,他轻轻拥吻了顾轻舟。
电影院里有点寒凉,司行霈的唇很炙热温暖,落在顾轻舟的唇上,像印到了她的心里。
她轻阖了双目,一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臂弯里,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这才是顾轻舟,不动声色的顾轻舟。
回到司行霈的别馆时,司行霈准备煮汤圆给顾轻舟吃。
岳城的旧式风俗里,除夕夜要吃汤圆,上元节也要吃汤圆。
朱嫂昨日将汤圆做好了,有芝麻馅儿,也有花生馅儿的,琳琅满目。
司行霈每一样都下了几个,然后捞出一小碗,递给顾轻舟:“汤圆里包裹了银锞子,你若是吃到了,今年会有一整年的好运气。”
好运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