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所有的坚持,都崩塌了。她实在受不了他那样悲切的眼神,受不了他难过。
“颜恺……”她搂紧了他,低低喊了他的名字。
颜恺嗯了声。
“颜恺,我知道你的心事,我跟你……一样。”陈素商道,“我心里也有你。”
颜恺整个人一颤。
他抬起头,眼睛下面一片湿濡,他也顾不上擦拭,紧紧看着她,怀疑自己是做梦了。
“我有苦衷……”陈素商咬了下唇,“你等我从胡家回来,我再慢慢告诉你……”
“好,我等你。”颜恺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脸上所有的哀切一扫而空,他不需要现在的解释,他只需要她这句话,“阿梨,我等你回来!”
山回路转的感觉,实在胜过人世间所有的惊喜。
他很激动,捧起她的脸,唇落了下来。
陈素商一惊。
他的气息,带着男子特有的清冽,铺天盖地笼罩了她。
她第一次与男人亲吻,瞬间脑子里炸开了烟花,绚丽得令人晕眩。她用力扶住了颜恺,双腿隐约没了力气。
这个吻并不长久,颜恺和陈素商却各自像在心中安了一根天柱,能撑起他们的天空。
“阿梨,你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颜恺低声对她说,又在她面颊上琢了下。
陈素商说不出话来,红着脸点点头。
“等你忙完了,我带你回新加坡。然后,我们去很多的地方,你想要去哪里玩,我都陪你去。”颜恺又道,“我一辈子都陪着你。”
“好。”陈素商终于能开口了。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四周还有人,她师父、花鸢和胡君元都看着他们。她脸上再次一红,推开了颜恺。
颜恺含笑,之前的惨白全部不见了,笼罩了一层温柔又喜悦的光。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容光焕发的时候,都这样好看!
“我得走了。”陈素商道。
颜恺有点舍不得。
道长在那边不悦:“行了行了,要出发了。亲也亲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陈素商面颊一层薄红:“师父!”
道长也笑了下。
虽然很担心,可道长看到陈素商和颜恺如此亲昵,心里竟是十分的欣慰。他一方面觉得,术士与普通人太亲近了不好,也担心陈素商的天咒会影响到她爱的人,让她后悔终身;另一方面,他却也高兴,因为陈素商的感情有了着落。
道长最欣赏颜恺的,是他识时务。
颜恺在术士面前,从来不强出头。
这话说起来容易,真做起来就很难了,除非是内心极度强大自信的人。只有自信的人,才有勇气正视自己的不足。
颜恺跟阿梨在一起,遇到术法的时候,他就像个没用的人,需要阿梨处处帮衬。假如他不够自信,内心留下隐约的不满,迟早是要爆发的。
就这一点而言,他很适合阿梨。
再说了,天无绝人之路,以前宁先生就说,从前有很多的大术士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臣服于天道,都犯五弊三缺。
这就要凭本事了。
阿梨也许就有这个本事呢。
颜恺和花鸢站在县城的城门口,看着牛车远去,逐渐消失。
“恭喜你。”花鸢由衷替颜恺开心。
她一直看得出来,颜恺跟陈素商是相互爱慕的,却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不点破。
别人的事,花鸢不好说什么。
“多谢。”颜恺笑道。
他的确是很高兴,喜悦由内至外,从他的每个表情里散发出来。
花鸢很羡慕,同时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夫夏南麟。
他当初跟她求婚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高兴的。
她活了二十几年,一直在胡家的阴霾之下,从来不知道开心为何物。特别是父母死后,她整个人充满了疑惑和迷茫。
为什么他们会死,自己的前途又在哪里?
甚至恐惧。
她要和胡家那个高傲又恶毒的少爷结婚了。那个人,空有一张好看的皮囊,实则虚荣又霸道。
她不知道什么是开心。
然后,她遇到了夏南麟。
夏南麟逗她笑,为她做很多事,送她礼物,和她一起筹划未来。
她终于体会到了温暖。
只可惜,那温暖那么短暂。他们还没有享受多久,天津被解放,夏南麟的身份成了迷,再也没机会证明自己是做地下工作的,并不是逆贼。
“你要相信阿梨,他们会找到夏先生的。”颜恺也安慰花鸢。
花鸢点头:“我知道。宁先生让陈小姐来的,那么她一定会有办法。宁先生是神仙,他什么都知道。”
颜恺:“……”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宁先生是神仙”这种说法了。
他突然有点好奇,也想见见那位神通广大的宁先生了。
陈素商那边,时不时往后看一眼。
道长见她回头了五六次之后,忍不住提醒她:“别看了,看不见了。”
陈素商低头忍笑。
道长感叹:“很多年没有见你这样高兴了。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离婚。应该把事情都跟颜恺说清楚的。”
“每件事都有难以预测的变化。”陈素商道,“我们只能选择此前最有利的。至于将来,又不是不能复婚。”
“你倒是想得开。”道长笑道,“果然,人高兴的时候,心思格外开阔。”
第1861章 小计谋
牛车缓慢而行。
陈素商的心情,却与之前完全不同。她心中有一块冰,镇压了所有的烦热,她在盛夏的烈日里,身心舒泰。
关于未来,她也有了很多的设想。
宁先生告诉她,天咒不是没有办法的事,任何与术法有关的,都可以解,诅咒亦然。
但是什么办法,宁先生没说。
他当时只是看了眼,拿出法器给陈素商,让她到靖良帮助花鸢。
陈素商义无反顾的来了。
等她救回了花鸢和夏南麟,应该可以给宁先生一个交代,宁先生也许会告诉她下文。
解了天咒,她就要留在新加坡。
她没有其他本事,开个风水公司未必不可,如今香港就很流行这种公司了,专门看阳宅风水。
战后的重建,都需要风水先生。
当然,她也可以继承颜家的生意,帮着颜恺出海。带着她,绝不会迷路,也不会遇到大的海难。
她甚至可以去学习,就像她师父说的,去念个大学,毕业了到学校教书,一辈子安安稳稳。
颜恺很可靠,他的感情路也是试试探探的,但他有了结果,就不会三心二意。
陈素商想着,忍不住会心一笑,前途如此的明媚。
“还在高兴?”胡君元开口。
他服用了袁雪尧的符咒水之后,勉强能走路、能说话,可一旦画符咒就使不上力气。
胡君元知晓他们要去胡家。
进了自己家门,还没有机会吗?他犯不上现在作死,把自己陪在路上。
反正他的体面已经找不回来了。
“是的。”陈素商大大方方承认。
胡君元冷笑了下:“男人的心会变的。也许,等你再回去的时候,他心中就钟情于他人了,你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我们都会死,难道因为知晓要死,现在就不努力生活吗?人都会变的,那变了再说。”陈素商道。
胡君元:“……”
他认真审视陈素商,好像第一次从这女孩子脸上,看到了不同寻常。
他不禁多看了陈素商几眼。
“你小时候真在胡家住过?”胡君元问。
陈素商道:“可能不是在你们家,而是在你们家山下吧……毕竟,客人是上不了山的。”
胡君元没听长辈说起过。
他又跟陈素商聊了聊术法。
关于术法,陈素商知道的,比会的多,因为长青道长平生第一大爱好,就是收集“八卦”。
他们俩闲聊的时候,道长也加入其中。
长青道长面容上看,还是个年轻人的模样,跟胡君元也没有隔阂。
关于孔雀河道的术士流派,胡君元知道很多,说起来滔滔不绝。
“……你小小年纪,颇有见识。胡家应该是把你当未来家主培养的,既然如此,何必为了个出逃的仆人,自毁前途?”长青道长可能看不惯这小子能得瑟,直接戳他的心窝。
果然,胡君元微微抿唇,脸上现出了压抑不住的怒气,不再开口了。
道长奸计得逞,冲陈素商眨了下眼睛。
陈素商失笑,觉得她师父越活越像个顽童了。
牛车走了三天之后,到了一处大的县城。县城比靖良要繁华数十倍,陈素商和道长换了马车。
马车是两匹马的四轮马车,比牛车快很多,又很舒服。
再走了四天,终于到了距离胡家三十里的镇子上。
此处离南宁很近,到城里也不过三十多公里,故而小镇子格外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