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吹捧,给他面子,他就飘飘然,不知所以。
顾圭璋还没有和司家结交的时候,不管是走到哪个风月场所,听闻锡九的大名,都要避讳三分。
如今,这个岳城青帮的二把手,伏低做小让顾圭璋称他为“老九”,顾圭璋的血全涌到了脑子里,一时间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激动得不知所以然。
“九爷,使不得使不得。”顾圭璋笑呵呵的,笑容收敛不住,就看上去有点谄媚,甚至傻。
两个人客气了一番,一个叫顾老爷,一个九爷,然后就说起了正事。
顾轻舟也趁机到了二姨太身边。
二姨太正在瑟瑟发抖,顾缨也吓坏了。
“您没事吧?”顾轻舟扶住二姨太的胳膊。
二姨太伸手给顾轻舟,她掌心一片冰凉,全是冷汗。
“不妨事,阿爸已经来了,给您做主呢。”顾轻舟道,既是安抚她,也是告诉她事情很顺利。
二姨太仍在抖,半晌才从喉间“嗯”了声,声音哽咽。
秦筝筝也不敢打扰顾圭璋,学着顾轻舟,绕过到了顾缨身边,抱住了顾缨。
顾缨不知道会打成这样,吓得躲到了秦筝筝的怀里:“姆妈,我好怕!”
她大哭起来。
顾圭璋眼眸似利箭,投在她身上,顾缨顿时不敢闹腾,哭声生生忍住。
锡九指了地上被打得浑身是血的男人,告诉顾圭璋说:“这个人叫小凉月,从前是个唱戏的小白脸,后来戏班子散了,就吃喝嫖赌,欠了不少钱。
前些日子,青帮有家堂子失窃,名牌姑娘丢了一对翡翠镯子,几经查访,才知道是这小凉月借口教唱曲,混进了姑娘的房里,偷出来买了。
我们的人抓住了他,他说钱早已输光了,不过最近会有一笔进账。他学唱戏的时候,有个小师妹嫁入豪门,却从来不肯救济他们,攀了高枝忘了娘家人。
那豪门人家的太太,容不下他的小师妹,出五十块,让他写信去陷害他小师妹,还让今天躲在裁缝铺,故意出来纠缠,那太太再带老爷来捉奸。
顾老爷您听听,这都是什么鬼扯的胡话!他欠了我们好几十块,偷走的那对镯子更是天价,两只值八百多。我只得先打他个半死,带回去剁了他的手脚.......”
锡九说得很慢,顾圭璋还想接话。
但是,后来越听越不对劲,直到锡九说出小凉月的目的,顾圭璋脸色已经紫涨。
这不就是二姨太的师兄吗?
锡九看了眼他的脸色,也不问谁家的太太,谁家的小妾,只是笑着道:“顾老爷,您是带着小姐和太太们来做衣裳吧?”
他给顾圭璋一个台阶。
顾圭璋这么傻的人都明白,锡九不可能不明白的,所以顾圭璋也知晓锡九是给他留面子。
“是啊,是啊。”顾圭璋很难堪,也就坡下驴。
“不打扰了,今天血糊糊的,打扰了您和太太的雅兴,改日我请您吃酒。”锡九道。
锡九叫人,把小凉月拖了出去,那小凉月就像一条死狗似的。
二姨太一直在发抖。
等锡九等人出去,二姨太倏然奔上前,当着顾圭璋的面子,狠狠掴了秦筝筝一巴掌。
这一巴掌清脆,整个屋子都有回声。
顾圭璋愣住,顾轻舟也微讶。
秦筝筝被打懵了,半晌回神时想还手,却触及顾圭璋杀人一般狠戾的眼神,又不太敢。
“你害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老爷蒙羞?”二姨太打完秦筝筝,自己先哭了,“你怎么害我,我也认了,但是你不能这样害老爷!”
陷害二姨太偷人,二姨太自然是死路一条。但是闹大了,顾圭璋戴了一顶大绿帽子,名声更糟糕。
秦筝筝这哪里是害二姨太,分明是害顾圭璋啊!
顾圭璋心里的恨意,已经从六成涨到了十成。
秦筝筝,他是不再准备留了。
休妻这种事,顾圭璋做不出来,很丢脸,别人会觉得他没有管理内宅的本事,甚至怀疑他妻子是否红杏出墙。
既能解决掉秦筝筝,又能不给顾圭璋的名声抹黑,唯一的办法就是秦筝筝死!
杀念,已经起来了。
顾圭璋就懒得打骂秦筝筝,上前携了二姨太的手,道:“今天吓坏了吧?”
二姨太大哭:“老爷,我那个混账师兄一来,我就知道不好了。”
“没事的。”顾圭璋安抚她,“你对我什么心意,我自然是知晓的,回家吧。”
就这样,顾圭璋带着二姨太先走了。
顾轻舟既不愿意去看顾圭璋跟二姨太的亲亲我我,也不愿意去做黄包车,于是她坐到了秦筝筝来时的车子上,命令车夫回去。
秦筝筝母女俩被丢在裁缝铺了。
“我让司行霈的副官来办此事,怎么九爷亲自出马了?”顾轻舟有点吃惊。
她真没想到,九爷会在这里。
离顾公馆两条街道时,顾轻舟下了汽车,让车夫先回去:“我去买点蛋糕。”
她走到了小巷子里。
司行霈的副官,不过两分钟就主动出现在顾轻舟的面前。
“.......我们在后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青帮的人。九爷只是路过,问我们替谁办事,属下说了是替顾小姐,九爷就说,此人是青帮要抓的,既然顾小姐的事,那就一起办了。”副官告诉顾轻舟。
顾轻舟点点头:“办得很好,多谢你们。”
两名副官不好意思笑了笑。
原来,那个小凉月是真的吃喝嫖赌,欠债无数,怪不得秦筝筝能收买到他。
只可惜,今天这个结果,秦筝筝可能是想不到的。
“顾圭璋想要杀掉秦筝筝,没那么便宜!他们都是杀我母亲的凶手,谁也跑不掉。”顾轻舟眼眸透出几分狠戾。
顾轻舟的生母,是被秦筝筝害死的,但是证据已经没有了,哪怕请再高明的侦探,也没有让秦筝筝负罪的铁证。
唯有逼迫秦筝筝自己认罪。
秦筝筝还有三个女儿,她若是认罪,她和她孩子们的名声全毁了。
所以,她哪怕是死,也不肯承认。
顾轻舟要的,就是逼迫她到了不得不负罪的地步!
现在还没有到。
顾轻舟的外祖父,绝对是被顾圭璋害死的。
害死生母和外祖父的凶手,顾轻舟是非常肯定的。她也明白,罪证是完全没有了的,因为李妈这些年不知花了多少钱去查,都毫无结果。
要不然,李妈也舍不得顾轻舟回城。
只有顾轻舟舅舅的死,至今是个迷。
但是顾轻舟不着急,她要先逼迫秦筝筝亲口认罪,再逼迫顾圭璋亲口认罪。
她要设下一个个陷阱,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心甘情愿认罪!
等到了那一天,秦筝筝和顾圭璋当着全城的面亲口认罪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实情,顾轻舟拿到了家产,再慢慢查舅舅的死因。
“一步步来,第一个是秦筝筝,她绝不能被顾圭璋处理掉,她是我的猎物!”顾轻舟淡淡想着。
她胸有成竹,去了趟钟表行,买了一块便宜的手表,然后借机打了个电话。
打完了电话,顾轻舟就回家去了。
她回到顾公馆的时候,几位姨太太围着顾圭璋,正在开导他。
二姨太像是吓坏了,回房去了。
“陈嫂,你先老爷煮一碗鸡丝面,老爷还没有吃午饭。”顾轻舟高声道,“也给我和二姨太煮些酒酿圆子。”
顾圭璋一点胃口也没有。
他快要被秦筝筝气死了。
而顾轻舟还记得他没吃饭,他也欣慰,叹了口气就上楼了。
等厨房煮好了,三姨太送到顾圭璋的书房,顾轻舟则端着酒酿圆子,去了二姨太的房间。
二姨太正在愣神。
“吃点东西吧,二太太。”顾轻舟道。
二姨太回神,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嘴角牵动了下,有点僵硬,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
她舀着甜汤吃,吃着吃着,大颗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在碗里。
她将头埋在碗里,一边舀甜汤,一边再默默流眼泪。
“......我不太懂大人的事,但是你可以跟我倾诉。”顾轻舟道,“我不告诉任何人!”
二姨太吃在嘴里的甜汤,实在咽不下去,全部吐在碗里了。
她哽咽着,跟顾轻舟倾诉了起来。
二姨太告诉顾轻舟说:“我从未对不起他,他若是还有半点良心,想想我吃过的苦头,也不该为了钱再来害我!可见,他是零星的良心也没有的!”
第156章 绮丽的误会
顾轻舟打开了房门,防止有人偷听。
她和二姨太说话,声音并不大,二姨太也忍住了哭泣。
二姨太跟顾轻舟说起了往事。
这些往事,就是她作为戏子的往昔,并不光彩。
二姨太到了顾家,知晓女人间的战火不起硝烟,所以从来不交底,她的事没人知晓。
今天,顾轻舟帮了她,要不然顾圭璋真的会误会,从而会活活打死她。
二姨太将顾轻舟视为恩人,她告诉顾轻舟说:“我们戏班全是孤儿,而且都是男的,女人家不吃这碗饭,别说小生,就是青衣花旦,也是要男人唱。
师父不愿意养女戏子。苦心培养一个女戏子十年,刚唱红了,不是被这个军阀看上,就是被那个权贵瞧上,还没有回本,人就被抢走了。
师父破例收我,只因我在戏班门口赖了半年,嗓子又好,中了师父的心意。我从小就混在一群小子堆里,大师兄起的头,他们都偏袒我,被师父打了也护着我。
小凉月是三师兄,师父说他走步比我妩媚、嗓子比我袅糯,扮相比我惊艳,将来戏班的旦角,他唱青衣,我唱花旦。当然,若是他过不了‘倒呛’这关,青衣仍是我的。”
唱戏这一行,男扮青衣,倒呛这一关很关键,就是男孩子的变声期。
“......他唱得好,人们说起他,都说他的旦角媚而不妖,将来可以成名角的。他扮青衣小姐,我扮花旦丫鬟,一来二去自然是比其他同门感情深些。
师父原说过,出了师就不管我们的,若是小凉月求着要我,师父就出面保个媒,我那时候也觉得此生便是如此了,不成想他去一户人家祝寿,却看中了人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