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孩子生了一堆,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天地之外,一个家里就孕妇最大了。你真的不能享受这点时光吗?”
顾轻舟就叹了口气。
她依偎着他:“习惯哪里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和操心相比,强行改变自己的习惯,才是更痛苦。”
司行霈:“......”
他愣了愣,突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竟然被她说服了。
他无奈笑出声。
“好吧。”他道,“那咱们谈谈,不谈你也睡不着。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家属你最敏锐,先让你行为受限,最好是身体不适精力不济,然后就对我们其他人开刀,是不是?”
顾轻舟看了眼他。
司行霈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太太很聪明呢。”
顾轻舟失笑:“你哄孩子?”
“可不是孩子?”司行霈道,“你想在我面前充大人吗?”
顾轻舟:“......”司行霈就继续说:“咱们家里,我和督军征战多年,自保是有的。所以,想要在咱们家闹事,若先让你避开,再调走我和督军,剩下玉藻、司琼枝和两个儿子,随便拿捏一个,都是很简单,你想这么说是不
是?”
顾轻舟:“......”
“怎样,现在放心了点吗?”司行霈问。
顾轻舟道:“你心里都有数,我就很放心。”
司行霈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次我要抓一个活的。”司行霈的眼眸一沉,眼底浮动了杀意,“把背后搞鬼的人全部揪出来。什么影子什么世仇,全让他们去见鬼!”
顾轻舟道:“别冲动。”
“放心,这些年只有我冲动宰人的,没有谁能宰到我。”司行霈道。
这人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吹牛了。
顾轻舟至今还记得当初那一次次的刺杀。
他倒是没事,她跟着吃了好几次的亏,想起来都触目惊心。
拜他所赐,她也算是在“枪林弹雨”里滚过了。
“那也要当心。”顾轻舟道。
司行霈再次亲吻了她的额头:“这次相信我,好吗?”
“好。”顾轻舟合了眼,靠在他的胸前。
她单打独斗的日子很长。
在那样长的时光里,她没有任何依靠,故而她任何事都要抓在自己手里。
在岳城顾公馆里是这样的。
后来她打算依靠司行霈的,却嫁给了司慕。
她除了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司慕。
等好不容易和司行霈结了婚,却又去了太原府。
在太原府的日子,大多数时间都是靠她自己的。
来到了新加坡,司行霈因为火油的事缺席了一年多。
真正在一起,也不过是最近一年。
而最近一年,却从未消停过。她的脑子时刻都是备战的,并未真正轻松。
她也没想过去依靠谁。
也许,这次她该松手了。
她如今是妻子,以后是母亲。一个人太能干了,其他人会依赖她,反而失去了自己的能力。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的身份。”顾轻舟想,“有人教我如何做‘顾轻舟’,却没人教过我如何做母亲、做妻子,如何做人家的儿媳妇和大嫂。”
这些,也全部都是学问。
她不能依靠从前旧的习惯。
司行霈安抚好了妻子,这才去了趟司督军的院子。
他把事情跟司督军说了。
司督军这几天好像老了不少,因为想起了很多年轻时候的事。
记忆里最深刻的,是芳菲。
芳菲对他而言,是一生最大的失败。
正好司行霈来了。
他对司行霈道:“我对你,是不够好,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我心里是把你看的很重,想要好好培养你,将来让你继承我的衣钵。
几个孩子里,我最疼爱的是芳菲,只可惜......我一直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对你有那样的感情?
一段乱*的感情,多半是亲情的缺失。她小时候没娘,我对她已经够照顾了,为什么她还是......”
司行霈:“......”
他原本满腹的话,突然被司督军灌了一大口陈年旧事,有点噎得慌。
屋子里陡然沉默。
司督军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他就问司行霈:“你会想芳菲吗?”
“想得很少。”司行霈道,“我是很疼爱她的。但一想到她让轻舟流落到太原府去,跟那些人纠缠,差点身败名裂,我就会恨她,恨不能亲手剁了她。
所以不想,尽可能当她没有存在过。这样,她仍是我的小妹妹。我不恨她,也不再爱她。”
司督军:“......”
如果不是司芳菲,司慕也不会死。
司督军觉得自己太偏心了,他只想到芳菲,忘了司慕。
回首的时候,司督军发现自己最忽略的孩子,居然是司慕。
“阿爸,过去的事无法挽回了。眼前的事比较重要。这次我需要您配合我。”司行霈道。
司督军回神。
他也不想回忆这些。
是顾轻舟非要他想想当初苏州驻防的事。他那时候的记忆没找到,反而陷在芳菲的记忆里无法自拔。“我想到了......”司督军突然道,“我想起我为何当初那么疼芳菲了,是有个缘故的.......那件事,就是在苏州,我第一次驻防的时候。”
第1514章 钓鱼
人的本能趋利避害。
当一些记忆太过于痛苦时,自己会将它藏起来,以至于遗失在记忆的表层。
可它仍是存在的。
挖开表层的遮掩,内里一览无余。
司督军被司行霈一句话“不再爱她”激了,突然想起自己为何那么爱芳菲。
“......有一次我一个人沿着田埂散步。当时我们驻防的地方,有工厂也有农田,不远处就是街道。
我走到了一个地方,闻到了槐花香。那种花特别香,我又有点热,看到了一排房子,是个挺大的工厂。
当时想着,那边应该有小店铺,去买点水喝。没想到走了几步,看到一个小女孩子,约莫两三岁,站在屋檐下玩。
我当时就想,这孩子挺可爱的,身边怎么没大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声巨响,四下里着火。
我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被倒下的屋檐砸中,只留下一双手,露在外面,手里还拿着个毛线团玩。”司督军道。
司行霈道:“那应该就是当年徐家和阮家的工厂。好好的纺织厂怎么会爆炸?”“那个年代的机器,都是新潮的玩意儿,洋人卖的,贵又不安全,谁知道他们用了什么设备?反正是炸的很厉害。我当时靠得太近,耳朵失聪了将近半个月,一直卧床休息。我说我怎么老是想不起那时候的
事。”司督军叹气。
耳朵听不见,那段记忆始终是模模糊糊的。
司督军当时心情抑郁,加上爆炸导致的失聪,他是病了很长时间的。
等耳朵恢复了听力,他突然发现原来听得见是如此美好的事情,故而打起了精神。
徐家和阮家的爆炸案,苏州官府出面处理了,没有驻军什么事,司督军从头到尾都没有搀和过。
失聪前的短期记忆,更像是被抹去了一般。
“.......我刚失聪的那会儿,天天做梦,梦到了那个小孩子。梦里我总能一把抓住那孩子的手,把她拖出来,可定睛一看,只有一只血淋淋的手,然后就吓醒了。
我记得当年起了战事,我回到岳城时,看到芳菲一个人在家里,所有人都走了,夫人把她‘遗落’了。
我一把抱住了她,不是噩梦,不是断臂,是结结实实的孩子。心里一块重石落地,那个晚上我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
后来我一直很偏爱芳菲,是觉得她弥补了我年轻时的无能为力。她不仅仅是我的女儿,更像是填补了我的遗憾。”司督军道。
他的几个孩子里,他的确是很偏心芳菲的。
他说罢,自己沉默了很久。
司行霈也跟着沉默。
良久之后,司行霈才问:“那后来呢?”
“我不记得了。”司督军道,“正常的人,突然没了听力,就好像瞎了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会往记忆里走。后来我只记得剿匪。但剿匪是秋天了。
那年夏天到底有什么事,就不太记得了。我当时耳朵一直不太舒服,肯定做不出什么丧尽天良的恶事。如果我犯了错,大概就是冷漠导致了其他事故。”
他听不见的那段时间,以及后来恢复期,是耽误了很多公务。
他记得补公务的辛苦。
既然公务都能耽误,那么其他事肯定也能了。
如果当时有人跟他求助,他多半不会理会。
“应该不止这点事。”司督军道,“但我尽力了,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看见的却没听到的,不在记忆里。
那段记忆怎么挖也是空白。
司行霈道:“那您就别费心了。我差不多知道了,此事我会处理的。我来找您,也不是让您回想往事。”
司督军看向了他。
司行霈就把自己的计划,跟司督军说了。
司督军一听就变色,怒道:“你混账!用家里人做饵,一旦出事了你能救吗?就怕万一你不懂?”
“没关系,让家里人也见见世面。”司行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