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徐家的人来了。
仓库里乱糟糟的,家属的哭声要把仓库掀翻似的。
警察上前对顾轻舟道:“长官,这里太乱了,您先出去吧,免得误伤了您。”
司琼枝已经毫无力气。
顾轻舟搀扶着她,从仓库里出来,司琼枝发出一声微弱的哭泣,似乎肝胆都震颤了。
她把司琼枝扶到了汽车里。
司琼枝捧住脸,像是坐不住了,往后座一靠,软软瘫了下去,泪水从指缝间往外流淌。
同时,顾轻舟也看到了顾绍他们。
阮佳寒把阮燕峰扛上了自家的汽车,正在按住他说些什么。
“舟舟。”顾绍走了过来打招呼,声音也嘶哑,然后他看了眼汽车里瘫倒的司琼枝,“她没事吧?”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难说她没事。”顾轻舟道,然后她看了眼那边。
顾绍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阮佳寒和阮燕峰。
“我七叔他......”顾绍似乎不知如何启齿,“你明白的吧?”
“嗯,我懂。”顾轻舟道。
顾绍点点头,很是疲倦,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站了片刻,不远处仓库里的哭声还在往外飘,那边阮佳寒大声喊他:“阿绍,来开车。”
顾绍就道:“舟舟,我先过去了。”
“好,路上慢点开。”顾轻舟叮嘱。
顾轻舟自己也上了汽车。
因为后座被司琼枝躺下了,顾轻舟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让副官开车赶紧回去。
一路上,大家都不敢说话。
司琼枝下车时也没坐起来,顾轻舟就让副官去抱她,把她抱回房间。
正好司督军刚刚从外面回来。
他问:“怎么了?”
“她太伤心了,没有其他事。”顾轻舟道。
司督军有点担忧:“出了什么事?”
“他朋友去世了。”顾轻舟道。
司督军就对副官道:“我来吧。”
老父亲虽然上了年纪,到底还是身强力壮,抱起缩成一团的闺女,一点也不费力。
司琼枝后知后觉闻到了父亲身上雪茄的气息,那是小时候的味道,她突然抱紧了司督军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嚎啕大哭。
司督军的心也跟着颤了下,难得柔声细语:“乖,阿爸在这里,不哭了。”
他给顾轻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里有他照顾,让顾轻舟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顾轻舟看着他们走远,没有跟上去,而是去了护卫司署。
牛怀古还没有回来。
顾轻舟约莫等了半个小时,牛怀古终于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护卫司署。
“唉!”他先是沉沉叹了口气。
顾轻舟就问他:“怎么,家属闹事了吗?”
“倒也没有,我就是心酸,被他们哭得难受。”牛怀古道。
顾轻舟也跟着叹了口气。
沉默了片刻,等这口气顺过来,顾轻舟才问牛怀古:“是什么情况?”
“是自杀。”牛怀古道,“徐培租下那仓库,大概就是防止他死后臭味扩散得太快,不想家里人找到他。
他走的时候,换了干净的西装,旁边有他的东西,还有一打厚厚的遗言纸。他在小仓库可能是住了好几天才自杀的,故而遗言纸写了二十多页。”
顾轻舟:“......”在这个瞬间,她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感想。
第1445章 不死心
顾轻舟是真没想到,好好的离家出走会演变成自杀。
她还以为,此事徐家会不依不饶,然后护卫司署要忙碌一阵子。
不成想,徐家买了一块墓地,把徐培安葬了,不提自杀的事。
就是牛怀古上门,去问他们对徐培的死可有什么异议,有没有是他杀的怀疑,要不要警察局介入的时候,也被徐家婉拒了。
徐家认定了徐培是自杀,而且不想告诉外头他自杀的原因。
神秘莫测的失踪案,这样结尾,顾轻舟好像有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可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没有求到护卫司署,旁人也不好管的。
司琼枝却是不相信。
她当天回来之后,痛哭了一场,被父亲亲自安抚了半晌,才稍微好转。
她不相信徐培是自杀。
“我了解徐培的,他的状态很健康。哪怕是吃苦,他也能接受,他不会是自杀的。”司琼枝道。
同时,她频繁去阮家。
阮家把阮燕峰锁了起来,司琼枝没见到。
故而她就自己去查。
她的副官找到了徐培最后去过的饭店,问那个老板:“当时他在等人,然后一个电话打给他的,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饭店老板道:“小姐,客人的电话,我们怎么可能听得到?”
“那他说了些什么,您还记得吗?”司琼枝问。
老板想了想。
当时没什么生意,所以他有点无聊,站在旁边看着徐培打电话。
“他刚刚接起电话的时候,叫了声‘大太太’。”老板道,“我接电话的时候,那边是个有了点年纪的女人。”
司琼枝的心猛然一缩:“然后呢?”
“然后,就是那边说话,他的声音比较轻,但是脸色不太好看,应该是电话里的人说话不中听。”老板道。
老板回忆了下,记得那个年轻人当时脸色发青,却又很恼怒,辩解了一句:“我不会害他的。”
司琼枝听完了老板的话,从饭店出来。
她不知该不该把这些告诉阮燕峰或者徐家。
她第一次感觉那样无力。
第二天上班时,她到住院部去,总是心不在焉,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她就溜号,去了顶楼。
顶楼有个大的遮阳伞,那是同事们上夜班时聚会用的,偶然会在伞下吃点宵夜。
白天很少有人上来,因为太热了,伞下几乎能把人融化。
司琼枝无知无觉,坐在伞下。
她口袋里揣了一包烟,那是她昨天路过时,有个卖香烟的小孩子非要推销给她的。
她犹豫了下,抽出一根点燃。
刚吸了一口,她就被呛得死去活来。
旁边有只手,把她的香烟夺了,递过一杯冰淇淋给她。
司琼枝热得满头大汗,鬓角全湿,脸色却有了点红潮,唇色更加秾艳,有了些活力,好像美人刚刚出浴。
她看到了裴诚。
她接过冰淇淋,放在小桌子上,又拿出手帕,把脸上的汗擦了。
“别抽烟了,吃点冰淇淋吧,当心中暑。”裴诚道。
他的声音很轻,镜片后面的眼睛也刻意温柔了些。
自从上次那个周末的读书会,他们已经快大半个月没说过话了。
一把大伞下,有一张小木桌和四张木椅子。
裴诚在司琼枝旁边坐下,只感觉那木椅子被阳光晒得滚烫。
他只坐了两秒钟,就又站起来:“去我办公室吧?这里太热,你一会儿真要中暑了。”
司琼枝道:“不......”
裴诚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同时把桌上的冰淇淋拿了起来。
他这只手一直捧着冰淇淋的盒子,故而微凉,贴着司琼枝微热的肌肤,她不由打了个激灵。
她整个人被裴诚拉了起来。
“我自己走。”司琼枝挣扎了下。
裴诚就缩回了手。
他的手,轻轻握了起来,好像她的余温还在,他不忍心让那余温散去。
他的办公室很安静,也很凉爽。
裴诚还倒水给她,让她洗洗脸。
司琼枝洗了脸之后,人稍微精神了几分,缠绕着她的黑色藤蔓,也好像从她身上褪去了些。
她坐下来开始吃冰淇淋。
“遇到什么事了?”裴诚问她,“是你朋友自杀那件事吗?”
裴诚在南京的时候,视线就在关注着司琼枝。
她跟徐培和阮燕峰关系很好的时候,他也提心吊胆过,后来却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的。
不过,她跟他们是真的挺亲近。
“嗯。”司琼枝低声道,“我怀疑他不是自杀,或者有什么内情。可是他的家人迫不及待想要遮掩,不肯多谈,宁愿他死了也不想多提。”
裴诚道:“我听说过。”
司琼枝一惊。
裴诚对上了她意外的眸子,不由自主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人说的,只是两边的家长应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