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筝气得半死,恨极了这个三姨太。
顾轻舟则不理会,从楼上房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镂空描金的芙蓉花小盒子,又急匆匆下楼。
她仍是没有打招呼,直接就走了。
“越发没规矩!”秦筝筝怒,又不敢管,她自己是泥菩萨过河呢。
顾轻舟上了颜家的汽车,司机调转车头,往李家而去。
颜洛水问顾轻舟:“那什么?”
“银针。”顾轻舟道,“我来岳城的时候,师父送了套银针给我,必要时用用。”
“真厉害!”颜洛水道,“我还没见过你用针呢。”
“不是每个病都需要用针。”顾轻舟道,“晕迷不醒,无法服用药物的时候,针灸才是必不可少的。”
颜洛水很认真听着。
她虽然不想学中医,对顾轻舟治病救人的能耐却是敬佩得很,不免询问得仔细。
想当初,颜太太病得那么重,顾轻舟去了就药到病除,颜洛水至今想起来,就会觉得顾轻舟高大而神圣!
“我看看你的针。”颜洛水道。
顾轻舟给了她。
车厢里灯火暗淡,颜洛水愣是照副官拿了个手电。
装银针的盒子很小巧,薄薄的巴掌宽,有点长,是个镂空雕花的模样,做工精致。
打开之后,里面的银针一共三十根,细如发丝,一整排摆好。
就在顾轻舟和颜洛水出发去李家的路上,司慕带着一名副官,到了何氏药铺。
司慕穿着军装,最近的集训让他晒得黑了些,越发显得眼睛有神采。
他是到附近废弃的教堂闲坐,听人谈起何家。
附近的人都在谈论此事,说何家药铺害死了人,何掌柜被抓。
司慕过来确定下是否实属。
“......何掌柜,您没有被抓?少帅听说您被警备厅带走了,很担心您。”王副官做了传声筒。
“刚放回来。”何梦德性格老实,就把经过简单告诉了司慕。
司慕一听是顾轻舟,神色冰冷。
何梦德无碍,司慕打算让副官去趟警备厅,以后不许警备厅的人骚扰何家,何微却追了出来。
“阿木?”何微不叫少帅,仍是用旧式伙计的名字称呼他。
司慕心中一软,停下脚步。
“阿木,今天是轻舟姐姐帮了我们。”何微道。司慕的浓眉,忍不住又蹙起来。
他非常不喜欢听到顾轻舟的名字,想也不愿意想一下。
他跟这个名字,不会有任何关系。
“轻舟姐姐说要帮阿爸讨一个公道,她去了李家--就是死了孩子的那家。我很担心她,阿木你能去看看吗?”何微恳求道。
何微担心顾轻舟吃亏。
据何微所知,顾轻舟是司慕的未婚妻,让她的未婚夫去保护她,应该没什么不妥的。
司慕神色不变,冷漠疏离,只是那两条剑眉微拧。
犹豫了下,看到何微哭肿的眼睛,司慕点点头。
他看了眼副官。
王副官就问何微:“李家的地址,小姐知道吗?”
何微忙说自己,交代了两遍。
王副官记住了,道:“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顾小姐的,您早点歇息,等过几日少帅再来瞧令尊令堂。”
何微松了口气。
故而,顾轻舟和颜洛水到李家时,正巧前一分钟有辆车子停靠李公馆,司慕稳稳坐在车里,神色内敛。
和司行霈相比,颜洛水跟司慕稍微熟悉些。
当然,所谓的熟悉,仅仅比陌生人好一点。
司夫人可是很担心跟颜家结儿女亲家,对颜家这对双胞胎非常不友善。
不管是慑于司家的威望,还是处于自己修养的礼貌,颜洛水上前,跟司慕打了招呼:“二哥,您怎么来了?”
司慕从车子里下来,一双澄亮的军靴落地,他修长挺拔,气度冷傲,颇有咄咄逼人之态。
颜洛水无意识后退一步。
副官亦跟着下车,道:“四小姐,您也来了?我们是特意来找顾小姐的。”
这位王副官,精明百倍,能将司慕的心思揣摩透彻。
司慕不能说话,远远站着,望着李公馆门上的白幡,不看顾轻舟。
倒是他的王副官上前,低声道:“顾小姐,人已经出事了,李家只怕心情不好。您代表何家来的,他们情绪激动,冲撞了您,还是先回去,交给属下去打理吧。”
“姑父说,李家的小孩子是元气极虚,这种病症很容易导致‘厥逆’。厥逆的人呼吸全无,四肢僵硬,但是脉仍存薄弱,若是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或许有救。”顾轻舟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副官若是有心帮忙,不如随我一起进去吧。”
司慕面无表情。
王副官就上前,低声和司慕说话。
司慕的眸光,深邃冷厉,落在顾轻舟身上。
顾轻舟和他对视。
这辈子,顾轻舟真只怕过司行霈,其他人的目光再狠,对顾轻舟而言也是无关痛痒,故而她回视司慕。
司慕点点头。
他同意跟顾轻舟一起进去。
王副官就让另一名副官再多带两只手枪,跟随顾轻舟,敲开了李公馆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老佣人。
顾轻舟上前道:“我们是何氏药铺的........”
那老佣人突然就激动了,厉声朝里喊:“快来人,刽子手家派人来了,快来抓住她们!”
他上了年纪,声音却颇为洪亮,很快就传到了内院。
一群人走了出来。
第143章 少帅往前一步
顾轻舟这厢刚自报家门,那开门的老佣人就激动了,大户大喊,片刻就听到了好些脚步声出来。
顾轻舟:......
李公馆的人,同仇敌忾冲了出来。
“快,抓住她们!”
这不能怪李家的人激动,说起来,李韬的去世,是一桩比顾轻舟想象中更可怕的人间悲剧。
李家三代同堂,老太爷走了,留下一个七十来岁矍铄健朗的老太太;老太太的儿子李先生生了四个闺女,四十岁上添了李韬这个儿子,前年李先生也辞世。
一家子女人,守着祖宗留下来的家业,以及唯一的独苗李韬。
偏偏李韬从小身体就不好,瘦弱不堪,李家一直想寻个可靠的老中医,给李韬调养。
后来,李家看到了报纸。
报纸上说,何氏药铺的东家医术厉害,说得绘声绘色的,李太太一心动,就跟她婆婆合计,请了何梦德问诊。
她们努力想要保住这根独苗。
世道仍是男人当家做主,现在这根独苗折了,李家就断了香火。
别说老太君和李太太婆媳,就是家里的下人,也是跟何家势不两立的,气急败坏要何家填命。
他们还不知何梦德已经被放,只当是何家来求情了。
瞧着他们冲过来,司慕很利落往前一站,挡住了顾轻舟,将顾轻舟护在身后。
他是个很高大的个子,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军装,平素冷着一张脸,不至于凶神恶煞,也是冷冰凶狠的模样。
是个惹不起的主!
李家的下人老弱病残的,没几人能成事,见状都微停脚步。
军装的都是扛枪的,乱世里,扛枪的都不讲道理,惹不起!
“怎么,你们何家还敢来找事?”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绸布长衫,应该是李家的管事,色厉内荏呵斥着。
司慕挡在前头,李家的就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王副官也站到了司慕身边。
将身上的配枪故意露出来,王副官笑容温和,一副先礼后兵的模样:“诸位,何家是开药铺的,这位小姐说,你们家少爷还有救,故而来看看,绝非挑事。”
众佣人一愣。
还有救?
怎么可能,少爷都走了大半天,这会儿尸身都硬了。
没听说过棺材里的人还能爬出来。或者能活,那岂不是诈尸?
王副官腰里别着枪,佣人们都瞧见,他们的腿不由自主发软,之前拼命的气势全没了。
他们欺软怕硬,见顾轻舟是个女孩子,全部冲了过来。直到司慕挡在前头,他们就沉默,害怕了起来。
王副官扫了眼他们,依旧是笑容满面:“谁去通禀一声?来个主事的,说说话也不错。”
佣人们窃窃私语。
最终,那个管事道:“你们先不要进来,我去问过太太。”
“多谢。”王副官道。
顾轻舟等人,往后退了几步,李家的佣人立马关紧了大门。
九月初的夜风,温暖和煦,空气里有木樨初开的浓香,似水袖轻扬,夜景顿时妩媚了起来。
顾轻舟跟王副官道谢,若不是王副官,现在只怕被李家的佣人打了。
“顾小姐,我是奉少帅之命行事啊。”王副官很精明,指了指司慕,让顾轻舟去给司慕道谢。
这位副官总是在刻意撮合司慕和顾轻舟。
顾轻舟走到了司慕跟前,道:“少帅,今天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