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带礼物,一时间生出了点内疚。
她看玉藻,只感觉这小姑娘的五官和司琼枝好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们姑侄俩真像。”叶姗对顾轻舟道。
没等顾轻舟回答,玉藻开口了:“我像我父亲。”
大家都知道,玉藻不是顾轻舟和司行霈亲生的,包括玉藻自己。
为了区分司慕和司行霈,玉藻把司慕叫“父亲”,说起他,就说是生了她的人。
“我父亲和我姑姑是亲兄妹,所以我像我姑姑。”玉藻一点一滴告诉叶姗,眼睛圆溜溜的,自信满满。
这孩子一看,就是受过极大的关爱,让她身上洋溢着热情和自信。
她知道家里的人都爱她,她眼睛里的世界是明媚而绚丽的,这些全部体现在她的眼神和言语里。
“真聪明!”叶姗大为赞叹。
直到佣人开饭,玉藻乖乖坐到了她的位置,和顾轻舟舅舅家的小女儿并排坐在高椅子上,安安静静吃饭。
顾绍会不时看她。
饭后,顾绍说想要散散步,顾轻舟就道:“阿哥你稍等,我陪你去。”
她先去看了两个孩子,见他们都睡着了,乳娘在旁边照看,她就出来了。
顾绍问她:“今天跑了一整天,不累吗?”
顾轻舟摇摇头:“不累。刚刚在饭桌上,你都不说话,就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怎么了?”
顾绍笑了笑。
顾轻舟不明所以。
“我是高兴。”他道,“司督军、司琼枝、你还有玉藻,你们身上有一家人的影子。你小时候,肯定幻想过这样的家庭,如今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顾轻舟微笑了下:“嗯,的确是。”
顾绍又很想问,司行霈怎么不回来。
“......再过些日子,司行霈的事情处理好了,他就回家了,到时候更热闹。”顾轻舟笑道。
顾绍心里咯噔了下。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诚布公:“轻舟,我们同船而来,包括叶二小姐,大家都听说了谣言,说.......”
他不知该如何启齿。
顾轻舟帮他接上了:“说司行霈战死了,是不是?”
顾绍的心,狠狠往下一沉。
他是很讨厌司行霈的,还幻想过他可以去死,这样顾轻舟就不会属于任何人。可当真得知了他出事的消息,顾绍又特别害怕。
原来他想要的,就是舟舟有个这样的家庭,像现在这样。
长辈慈祥,小姑温柔,孩子听话。如果丈夫在家,又忠诚又体贴,就足够一段美满的婚姻了。
“舟舟......”
“没有的事,他前些日子还回来了。”顾轻舟道。
顾绍眼睛一亮:“真的?”
“我骗其他人,也不会骗你,你是我哥哥啊。”顾轻舟道,“他真没事,外头全是谣言。”
她笃定的话,给顾绍吃了一颗定心丸。
两个人沿着街道散步,海风已经吹散了炎热,入了夜就凉爽宜人。
“这地方冬天应该不冷。”顾绍道。
“不冷的,过年的时候跟岳城的春天差不多。”顾轻舟笑道。
顾绍道:“那我以后,也在这里落脚。有自己的事业,立足,生根,结婚生子。”
顾轻舟好像是第一次听到他在她面前如此打算。
他们俩聊了很久,约莫到了晚上十点,顾轻舟走得乏了,才和顾绍一起回家。
一进门,顾轻舟就看到了司琼枝。
她瞧了眼手表,已经到了十点半。
“你明早不上班?”顾轻舟诧异,“怎么还不去睡?”“大嫂,我有点事和你说。”司琼枝的神色不太对劲,低声对顾轻舟道。
第1379章 套话
夜风带着香灰莉的清香,弥漫了庭院。
顾轻舟看着紧张的司琼枝,道:“别急,什么事?”
她永远保持着她的镇定。
当事情发生时,先把自己的情绪快速整理一遍,然后全部用在思考上,至于其他的种种,等事情解决了再去考虑。
这是一个急效的办法,顾轻舟教过司琼枝的,对初学者应该有用。
司琼枝却学得半像不像,脸上是看不见半分血色,显然是很着急了:“裴家的二少奶奶胡峤儿,说她有一张照片,有我大哥半个月前出现在新加坡的证据。”
顾轻舟神色略微一沉。
“他上次回来,不应该被人拍到。”顾轻舟沉吟了下,才对司琼枝道,“她在诈你。”
司琼枝的脸色更白了。
既然如此,那女人应该是诈到了吧?
胡峤儿的哥哥是南京政府的一位师长,所以她才对司行霈的行踪感兴趣。
应该说,国内的军方都很想知道。
统一在即,大家各怀鬼胎,司行霈的地位又至关重要,他们都怕司行霈是黄雀在后。
万一轻举妄动,成了司行霈的炮灰,岂不是功亏一篑?
“......大嫂,她这样说的时候,我是有点失态。虽然敷衍了她,可她会不会看出端倪?”司琼枝的心略微提起。
顾轻舟道:“没事,让他们猜。”
“我很担心。”司琼枝道,“大哥的事,什么时候能做完?”
顾轻舟道:“这才刚开始呢,估计要很长的时间......”
“一旦他行踪泄露,那日本人、英国人甚至美国人,会不会都想要搀和进来?到时候,他们还不得吃了大哥?”司琼枝道。
司琼枝现在特后悔。
刚传出大哥战死的消息时,她吓坏了,逼问大嫂。
大嫂没告诉她,她还以为他们不把她当一家人,情绪很失落,同时惴惴不安,甚至闹了脾气。
于是,大嫂问过了阿爸。
阿爸觉得,她应该长大了,以后就要承担家中的事务。她只比大嫂小一岁半,不能再假装自己是小孩子了。
阿爸就让大嫂把大哥的行踪告诉了她,同时告诫她,现在国内的军方都在打听大哥的行踪,一定要严守秘密。
司琼枝听完就后悔了。
她承受不住的。
就像现在,她好像被裴家的二少奶奶诈到了什么。“别担心。咱们全在新加坡,我还有孩子,旁人猜测你大哥躲在这里,并不稀奇。”顾轻舟道,“放出点烟雾弹也没事。到目前为止,你大哥没有露出半点马脚,你牢记这件事,先把心放宽,就不会害怕了。
”
司琼枝心中稍定。
顾轻舟倒了一杯冰水给她。
慢慢喝完了,司琼枝浮躁的心也逐渐沉稳。
想一想和裴家二少奶奶的谈话,司琼枝的失态是有限的,她更像是被蒙在鼓里,自己也不确定大哥生死的样子。
“医院还好吗?裴家的二少奶奶如果骚扰你,我明天去和她谈谈。”顾轻舟道。
司琼枝如今工作的医院,是新加坡华人区最好的西医院。
刚开战的时候,裴家就搬到了新加坡,比顾轻舟他们都要早。
裴家在南京就是望族,什么生意都做,尤其是西医、西药这行。他们家的生意很大,和新加坡的这家医院一直就是合作关系。
三个月前,院方的董事想要去英国,他们对亚洲的局势不看好,想要卖出一部分医院的股份。
裴家就趁机买入了。
所以,现在司琼枝供职的医院,有六成的股份是裴家的。
那个裴家的二少奶奶胡峤儿,算是董事的家属,司琼枝避不开她。
说起裴家,当初和司家还有点渊源。
那时候,裴家一直想要巴结司家,不停的托人暗示,想要和司家结亲。
司琼枝是唯一的女儿,结亲的对象就是她了。
不过,司琼枝有主见,而且对婚姻很恐惧,撒泼耍赖的不肯同意。司督军的亲缘淡薄,只剩下那么个闺女在身边,也就随了她。
当时要和琼枝结亲的那位裴家少爷,如今也在医院工作,好巧不巧,正好也是肿瘤科室的。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司琼枝尴尬了很长一段时间。
司琼枝进这家医院,是她的老师推荐的,那时候医院还没有裴家的股份,否则司琼枝怎么也要避嫌。
如今,她已经工作快一年了,一切都熟悉起来;裴家临时入股的,司琼枝只得捏住鼻子忍下。
她对自己的未来有非常明确的规划,不会因为私人小事就放弃自己的工作机会。
至于裴家那位少爷怎么想,就不得而知。
正是因为有这层关系,裴家的二少奶奶可以轻易在医院堵到司琼枝,问东问西的,旁人也不好明目张胆赶走她。
“不用,我自己跟她谈谈。”司琼枝道。
翌日,司琼枝早晨六点多就去了医院,她要换上昨夜值班的医生。
不成想,那么早,裴家的二少奶奶居然等在她的办公室。
“司小姐,早安。”她言笑晏晏,“早餐没吃吧?我带了些,都是中式的,自家佣人做的,要不要尝尝?”
好像她就是来送早餐的。
司琼枝不跟她绕弯子:“二少奶奶,这里是医院,您虽然是董事家属,常过来也多有不便。这样吧,我今天下班会比较早,晚上七点半,我们一块儿吃个饭?”
“好啊。”胡峤儿眼眸微亮,“你想吃什么,我去订餐厅。”
“吃西餐吧。”司琼枝道。
然后,她说了一个街道的地址和餐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