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王游川都好奇了下。
这些舆论,顾轻舟虽然能预料到,但陡然面对时,还是被轰了个跟头。
“......整个太原府,谁有叶督军的地位?”司行霈慢条斯理道,“其他人钻营着要权力、要地位,要往高处爬。
他们自然就不知道,最高处的人需要什么。以己度人,才有乡翁猜测皇后用大金碗吃大蒜的笑话。”
顾轻舟点了点头。
叶督军是很稳的,他什么场面都见识过,压根儿不在乎这些。
顾轻舟帮着叶姗筹备叶督军的婚礼,也见到了叶家的亲戚朋友。
她也看到了石博山。
石博山老实了很多,从前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全不见了,规规矩矩的帮叶姗写请柬。
“我听说夫人去了英国?”石博山问她。
顾轻舟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狐疑看了眼他,又问,“还跟那边有联系?”
“不是。”石博山道,“蔡长亭死了,夫人也逃走了,日本人气急败坏,我是听我姨父说她去了英国,不是自己打听的。”
顾轻舟嗯了声。
石博山看了眼她,想起之前好几次对她的承诺,就道:“你师弟的眼睛,还是那样吗?”
顾轻舟不知缘故,被他问得懵了下。
过去两年多了,很多人已经不问二宝的眼睛了,大概都认命了。
包括顾轻舟自己。
不成想,石博山突然提及,太过于意外。
“嗯,很难好了。”顾轻舟道。
石博山想了想:“我跟你提过宁先生,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提过好多次,说他是很厉害的术士。”顾轻舟道。
“他真的很厉害。”
“我也相信。”顾轻舟道,“我在老家的时候,见过一位算命的老先生,他简直是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所以,我相信真正厉害的术士是存在的。”
石博山点点头:“有些人不信。”
“我信。”顾轻舟道。
她又想起了郭七老先生,以及那位玄真道士。
“既然你相信,我出去一趟,替你走访他。万一真能请动他,也许二宝的眼睛会好转呢?”石博山道。
顾轻舟又狐疑看了眼他:“你不是说请不动吗?你之前都是遮遮掩掩的。”
“是请不动的。”石博山道,“我那时候还要维护自己神秘莫测的面子,万一答应了请不来,岂不是自打脸?
所以之前每次都是虚虚的试探下,你也没求我,我也没机会告诉你,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没跟你谈条件。如今,我算是什么体面都没了。能为你做点事,也算是赎罪。真的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你别抱希望,我也是去尝试下。”
第1370章 宁先生
顾轻舟看了眼石博山。
涉足如此深的石博山,在平野夫人和蔡长亭那等下场时,他还能全身而退,可见叶督军为了保下这个外甥,付出了多少。
石博山一直很内疚。
美梦是个五彩的玻璃球,再美轮美奂也经不起摔。
一旦摔碎了,里面的人看透了幻影,都会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会诧异想:我当时怎么被迷了心窍?
就像石博山这样。
如今,他总想要弥补。
叶督军这边,军中事他不敢伸手,家里未嫁的又是表妹,他也不知道女孩子需要什么,故而什么也做不了。
顾轻舟是叶家的挚友,石博山下意识想要把弥补给她。
“督军大婚的日子快要到了,你如果现在就要去,让我的飞机送你。”顾轻舟道,“就以八月初五为期限,在初五之前,不管请不请得动,你都回来。”
顾轻舟不想给石博山拖延的借口。
此刻的石博山,肯定是迷茫和无助的,一旦有了个借口,他就能趁机沉迷其中,后半生不作为了。
顾轻舟不能让他这样。
他应该面对自己的过往,重新开始。
他愿意弥补内疚,这很好,但顾轻舟不是他的遮挡物,不会替他找好逃避的借口。
“这......会不会太仓促?”石博山担心问。
顾轻舟静静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不会。”
石博山顿时就明白了。
他道:“那我尽力而为。”
他果真去了。
到了八月初五,他又回来了,很遗憾对顾轻舟道:“对不起,我没有请动他。他说即将是多事之秋,他要走了。”
顾轻舟道:“没关系的。术士乃高人,能请动自然是缘分。缘分是不能强求的,既然他不来,那就等二宝慢慢适应吧。”
然后,顾轻舟又道,“再说了,二宝的眼睛至今不能痊愈,心里的原因很大,他来了也未必能好。”
石博山点点头。
因他一开始就说了艰难,如今失败了,他倒也好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没有深究不放。
叶督军婚礼当天,顾轻舟很忙。
叶妩挺着大肚子,叶家的大小姐叶妍上个月生了个女儿,都帮不上忙,只有顾轻舟帮衬叶姗。
叶姗负责接待,顾轻舟则负责各种杂务,一刻也不得清闲。
婚宴还是设在督军府。
还没有到吉时,顾轻舟的高跟鞋不小心踩入了泥里,根部有点松了。
叶妩和叶姗的脚都比她大。
顾轻舟见这边一切井然有序,就对叶姗道:“我要回去一趟,换双鞋,一个小时后过来。”
叶姗道:“这边也没什么要你操劳的,你先去吧。”
顾轻舟点点头。
她艰难走到了家门口,却在不远处看到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青色长衫,像霍钺惯常喜欢的那件一样,却有一头很长很柔顺的头发。
他的面部特征很明显,是个英俊得很正派的男人。
他这头长发,让他看上去有点奇怪。
就好像大夏天穿皮草的人,感觉头发很多余,很不和谐,反而损了他的英俊。
“小丫头,你过来。”他冲顾轻舟招招手。
顾轻舟别说长到如今的年纪,就是她十几岁的时候,也是少年持重,很少会被人当成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此人的面貌,约莫二十来岁,口吻却老气横秋。
顾轻舟想起了石博山的话。
他说,有个术士......
眼前这人,长发及腰,有点不搭调,却也不凌乱。
他仍是风度翩翩。
“过来。”他见顾轻舟愣神,略微蹙眉,眉宇间的不耐烦一览无余。
“您是叫我吗?”顾轻舟问。
那人满脸都写着“尽问废话”的不悦,也不点头,也不说话。
顾轻舟犹豫了下,这里是自家门口,副官们就在门口站着。
故而她走了过去。
“您是.......”顾轻舟斟酌着,不知该不该直接问。
脾气很不好的长发先生打断她:“我姓宁,石博山找过我,别多余问东问西。那个瞎眼的孩子,我已经见过了。
他的八字正合我意,如果我治好他,就要带走他。听说此事你做主。我不是拐带人口的,你写个契约书给我。”
顾轻舟错愕看着他。
她怎么也没想到,此事会是如此变故。
这位兄台,眼神锋利,言语刻薄,浑身上下都透出“我看凡人不顺眼”的烦躁,他真是为厉害的术士吗?
“您的道号?”顾轻舟又试探着问了句。
“放肆,你当我是谁?”宁先生果然就不悦了,“快写,你们这里处处碍眼,我一刻也呆不下去。”
顾轻舟问:“您要带走我师弟,什么时候送回来?”
“回来干嘛?”
“结婚、生子、过日子。”顾轻舟道。
宁先生道:“哦,没打算送回来。”
顾轻舟:“......”
她正了正神色:“我不同意!”
宁先生唇角略微讥讽的弯了下:“不想要他好?”
“好不好的,我们没办法替他决定。他想要留在这里,哪怕是瞎子他也高兴。”顾轻舟道,“对不起宁先生,辛苦您跑这一趟。”
宁先生面无表情。
他一如既往很刻薄,和郭七老先生一样古怪。
“确定?”他问。
顾轻舟点点头。
于是,他转身就走了,他走得很快,几个起落就到了街角,消失在顾轻舟的视线里,头发却纹丝不动。
顾轻舟莫名愣了下。
她好像有一瞬间的失神,明明看到了他走,却又不知道为何他走得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