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叶督军淡淡道,不等叶姗开口解释,他就打断了她,“一点小事而已。”
“父亲,这不是小事吧?万一那些人对姨母下手,那岂不是要连累石家被灭门?姨母可就在天津啊。”叶姗着急道。
叶督军扫了女儿一眼:“这么大的事,我能不知道吗?你姨母全家早就离开了天津。”
叶姗一愣。
“那表哥他......”
“他一直在外头浪,又没回去过。现在出事了,他知道担心家里,与虎谋皮、异想天开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担心家里?”叶督军冷哼。
叶姗那颗焦灼的心,慢慢冷却了下来。
她半夜被叫醒,原本就是紧绷着精神的,又听了石博山那番话,想着那胜过她生母的姨母,关心则乱了。
“表哥他真是的。”叶姗道,“那父亲,您早点睡吧,我去安顿表哥。”
叶督军颔首。
他没有出来。
石博山等得血脉都快要炸了,就看到叶姗走了出来。
叶姗冷冷对他道:“父亲不肯见你。”
石博山的心直直往下沉。
“你现在知道担心啦?”叶姗怒了起来,“你做梦想要复辟时、利用叶家外甥身份时,怎么不知道担心?”
石博山一震。
叶姗继续道:“你以为日本人和平野夫人看重你,是因为你多么惊才绝艳吗?还不是因为我父亲?”
石博山好像被人打了一个耳光。
他怔怔的,看着从小把他当亲哥哥的表妹,毫不留情的打他的脸。
他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来遮掩自己的狼狈。
“我......”他试图解释,可嘴唇干燥得厉害,稍微张开就疼得撕心裂肺。
他无助往椅子上一坐。
叶姗见状,又于心不忍:“你关心姨父姨母,我们不关心吗?父亲说了,早已派人安顿好了姨母。”
石博山又是一惊,好像昏昏沉沉时被人泼了一瓢凉水,顿时打着寒噤清醒了几分。
“什、什么?”
“父亲说,姨母他们这会儿早已离开了天津。”叶姗道。
石博山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弛了。
稍有松弛,他连日奔波的疲倦就遮掩不住,无力坐在了椅子上。
石博山在平野夫人门口出现过,转而又去了叶督军府,此事被蔡长亭的耳目看到了。
他有点吃惊。
同时,他敏锐感觉不对劲,当即派人去查。
查跟石博山有关的。
第二天的下午,蔡长亭就查到了。他脸色铁青回到了平野夫人的院子。
平野夫人从未见过他这般脸色,他素来游刃有余,不免诧异:“怎么了?”
“夫人,跟咱们结盟的人,全部毁约了。因为他们家里最重要的一到两个人,都遭到了绑架。”蔡长亭道。
平野夫人猛然站起身。
她的身子,有点摇晃,巨大的恐惧淹没了她,就好像当初她被迫逃离时那样。“你......”她的呼吸不畅,“你再说一遍。”
第1335章 图穷匕见
平野夫人远在日本的时候,就派人在华夏活动。
她有钱。
她的钱绝大部分是从前的叶赫那拉家族的。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跟那些人建立关系网。一旦她起事时,就能一呼百应。
她支持小军阀占山为王,她支持经济财团吞并其他小财阀。
她的关系网,遍布了华夏,一根根一条条千丝万缕。
她自己掌控了绝大部分人,而一小部分摇摆不定的,交给了石博山,利用他是叶督军外甥的身份去处理。
不成想,有人顺着石博山这条线,几乎把平野夫人埋伏下的人脉网,一把揪了出来。
那些和平野夫人有密谋的人,他们身边最重要的人都失踪了:要么是独苗的儿子,要么是掌握了自己大印的太太或者姨太太,要么是父母。
失踪的人,全是那些复辟者的命。
这样庞大的关系网,石博山都未必知道,日本人也不完全了解,最清楚的人是平野夫人,以及蔡长亭。
不成想,才几个月的功夫,这些人全部出事了。
他们出事了还不敢声张。
“是谁?”平野夫人震怒,“是谁?”
“轻舟。”蔡长亭慢慢吐出了这个名字。
平野夫人顿住,她的眼睛里,折射出复杂的光芒:“司行霈身边人的底细,咱们早就摸透了,他怎么可能做到这样悄无声息?”
她说完,自己也回神了,眼神微敛,问蔡长亭:“如果是你手下的人,你能做到吗?”
蔡长亭的后背,略微发僵。
“夫人,您怀疑我?”蔡长亭问。
平野夫人看着他。
她那双妩媚的眸子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流光,落在蔡长亭的脸上:“长亭,我能信任你吗?”
蔡长亭的唇色略微发白。
屋子里陡然沉默了下来。
平野夫人冷静了片刻,再问蔡长亭:“确定所有人的家属,都失踪了一两位?”
“是。”蔡长亭回答。
面对最大难题,平野夫人冷静了。
着急没用,需得做两件事。
第一,瞒住日本人,不能叫日本人知道平野夫人的胜券被人截胡;第二,赶紧找到人。
“长亭,那些人怎么说?”平野夫人问。
就是那些答应参与复辟者,那些失去了一两个至亲的人。
“对方要他们缄口不言,否则他们的家人就是死。”蔡长亭道,“所以,咱们至今都不知道消息。”
“那好。日本军部那边,仍封锁消息。”平野夫人道。
蔡长亭道是。
第二点,就是要找到密谋复辟者的家属。
不在蔡长亭手里,就在顾轻舟手里。
保皇党还是平野夫人的,假如蔡长亭搞这么大的阵仗,平野夫人不可能不知道。
“五成可能在轻舟手里。司行霈手下那些人,做不到如此悄无声息,他绑架的人,家里又不是没保镖。”平野夫人道。
如此想着,她还是去见了顾轻舟和司行霈。
此刻,司行霈和顾轻舟正在叶督军府。
石博山还不知道保皇党的危机,他只知道自己联络的那些人,全部被绑架了至亲的家属。
他担心日本人和平野夫人反过来怪他,要害死他的家人。
得知叶督军已经送走了他的父母和兄弟姊妹,他松了口气。
“博山,你替保皇党做事,就不担心遗臭万年吗?”司行霈问他。
石博山看了眼司行霈。
他真不知道,司行霈为何能如此轻松说出这句话。
“司师座,你怎么不担心自己呢?司太太的身份,若是公告天下,你和你父亲的名声更不保吧?”石博山道。
顾轻舟是保皇党的公主,这个身份平野夫人早已传播了出去。
若她一直都是顾轻舟,倒也好说。可她中间做过新加坡华侨的女儿,做过阿蔷,如今再来狡辩,也显得无力。
“我就是想要这个天下。”司行霈道,“知道正好!到时候不管是军阀还是复辟者,都要听我的号令,我巴不得你们给我搭台唱戏。名声?这种东西我从不稀罕。”
石博山震惊了。
见过无耻的人,没见过如此无耻的。
叶督军一直不开口。
正在此时,电话响了,是司行霈的副官打过来的。
“师座,平野夫人来了,说要等您和太太。”副官道。
司行霈挂了电话,笑着站起身:“我们先回去了。”
他们两口子,散步回到了自己家。
看到平野夫人时,顾轻舟还笑着问:“夫人,您的脸色怎么不好?”
平野夫人淡淡提了下唇角:“轻舟,咱们就别绕圈子了。”
“我绕什么圈子?”顾轻舟不解,“怎么了?”
“那些人。”平野夫人开门见山,“那些人是不是在你手里?”
顾轻舟茫然:“哪些人啊?”
平野夫人咬了咬牙:“轻舟,别装了。你想要什么,咱们都可以谈谈。”
顾轻舟道:“我见到了石博山,他说他联络的小军阀或者官员,他们的家人都遭到了绑架,你是不是想说此事?”
平野夫人看向了她,目光微动。
顾轻舟转过脸,问司行霈:“是你做的吗?”
“不是。”
顾轻舟就对平野夫人道:“我知道,您肯定会第一个怀疑我。不过夫人,您身边的人安全吗?”
平野夫人沉默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