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伯宁其实觉得这个宅子已经很好了,以他的经验来看,哪怕走遍整个九曲县也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宅子,他不太想走,可他又不能表露出很想要这套宅子的想法。这是做生意最基本的规则,千万别让人知道你很想买,免得对方坐地起价。
他只得压下心里的不舍,跟着老罗又去看了两座宅院。
结果不出江伯宁的所料,后面看的那两处宅院,都不如他最先看得那处宅子好。
这更加坚定了江伯宁想要买下它的决心,但他面上仍旧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今天这三座宅子都不太行啊,也就第一座宅子勉强还凑合。”
老罗笑着说道:“其实这些宅子都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因为最近凉山关打战,连累咱们这地方很多人卖房子,导致房价下跌,不然你都找不到这么些好宅子。”
江伯宁不以为然:“是他们太大惊小怪,朝廷派了五十万大军去驻守凉山关,怎么可能让西沙敌寇打到咱们九曲县来?!”
老罗应和道:“是的,我也觉得咱们这里不会有事的。”
说起凉山关,江伯宁又想起了老三,心想这个时候不正是扯虎皮的大好时机吗?
于是他又故技重施,装模作样地说道。
“其实我在这里宅子,就是因为我信任朝廷,信任我的三弟。我的三弟是个将军,能征善战,有勇有谋,手底下还管着数万人,有他守在边关,肯定不会让敌寇有机可乘。”
老罗跟着夸赞了几句。
江伯宁就着他弟是将军这一点,又来来回回地说了好些话,最后才道。
“以后我若搬进这宅子里面,我那个三弟说不定也会来这里做客,这么个小破宅子,能有将军大驾光临,是这地儿的荣幸。”
老罗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都觉得很荣幸。”
江伯宁笑了下:“既然觉得荣幸,那价格上是不是还能再优惠点?一百两如何?”
老罗赶紧摆手:“不行不行,这个价格已经很低了,不能再少了。”
“怎么?堂堂一个将军的面子难道还不值一百两吗?”
老罗被问得语塞,有心说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但碍于对方是有靠山的人物,到底是没敢把这话说出口。
江伯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你放心,只要你能帮我价格再减掉一半,给你的那份佣金非但不会减少,还会增加一半。”
“可是,一百两也太少了,对方不会答应的……”
“你就跟他说,买这宅子的人是广武将军的兄长,他要是不把这宅子卖给我,那就是不给广武将军面子,你问问他,得罪将军的后果是他能承受得起的吗?”
老罗看出他是打定主意要以势压人,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行吧,我帮你去问问。”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为了防止被人横插一杠子的事情再度发生,这次江伯宁在跟老罗分开之后,找人在镇上散播消息,告诉所有人他要买那做宅子,不准别人跟他抢。
……
江伯宁回到家里,将此事说给叶兰花听,并将那桌宅院的诸多好处形容了一番,听得叶兰花是心花怒放。
叶兰花提醒道:“这次你可得盯着点儿,别再让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放心,我已经放出话去了,这座宅子是我江伯宁要买的,说要是敢跟我抢,那就是跟广武将军作对。”
叶兰花听了这话,稍稍放心了些。
翌日一大早,江伯宁又出门去了。
原本叶兰花想跟他一块去的,人还没出门就被江林海给瞅见了,江林海见不得他们两口子天天往镇上跑,搞得好像镇上那个叶家才是他们的家似的。
江林海训了他们两个几句,最后只放了江伯宁离开,叶兰花被他扣在了家里。
江伯宁递给叶兰花一个“你放心事情肯定能办妥”的眼神,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家门。
他是不会委屈自己徒步走两个时辰的,毫不犹豫地选择乘坐牛车前往镇上。
他在茶楼的雅间里面见到了老罗。
江伯宁急切地问道:“怎么样?那人松口了吗?”
老罗笑着道:“算你运气好,那人是真的急着脱手,答应一百两卖给你了。”
江伯宁喜出望外,催促道:“那咱们这就去县衙过户吧,我把银票都带来了!”
“先别急,那人是个读书人,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他说在过户之前,买卖双方要先签契书。”
江伯宁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一口答应:“行啊,那就签吧。”
老罗拿出一摞厚厚的契书,让他挨个签字。
江伯宁一看都惊呆了。
“咋这么多张?一般契书不就一两张吗?”
老罗无奈地说道:“那人是个读书人,可能是读书读得太多了,把脑子都读傻了,他把宅子里面的大小事物全都写进了契书里面,每一间房舍的大小、形状、规格全都要写清楚,包括房舍里面有几根柱子,几根横梁,上面有多少雕花,用的又是什么材质……等等等等,全都要写得清清楚楚,所以才有这么厚的一摞契书,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拿去一张张地看,看完之后再签字画押。”
江伯宁暗自腹诽,不过是个契书而已,用得着写这么详细吗?那人怕不是个脑子有毛病的!
看在宅子很好还便宜的份上,他什么话都没说,伸手接过契书,开始一张张地翻看。
契书内容的确如老罗所说的那般,写的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细节,
起初他还能逐字逐句地查看,但是这份契书实在是太长了,看得他头昏脑涨。
他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待看到只剩几张纸的时候,他的耐心彻底告罄,干脆直接跳过去,在最后一张的左下角签字画押。
做完这些,他将厚厚的一摞契书往前一推,长舒一口气。
总算搞定了!
第919章:算计江伯宁(4)
老罗拿起契书,直接跳过前面那些冗长的内容,只看最后那一页的落款,确定无误后,他的脸上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成了。”
江伯宁迫不及待地催促道:“现在契约已经签了,我们可以去县衙过户了吧?”
老罗却道:“你且等等,我要把这份契书拿去给宅子的主人,让他过目后,确定无误了,再由他和你一起去县衙办理过户手续。”
江伯宁皱眉,有些不耐烦:“这人的名堂还真多啊!”
“没办法,这人就是如此,我先走了,稍后再见。”
老罗将契书塞进怀里,急匆匆地走了。
江伯宁坐在桌边,喝着茶,哼着小曲儿,想着未来搬进新宅子里的美好生活,心里甭提多得意了。
一盏茶喝完了,老罗没回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老罗还是没回来。
直到一天时间都过去了,外面的太阳都要落山了,老罗还是没回来。
江伯宁最后是黑着脸从醉香楼里走出来的,他气呼呼地跑去老罗的家里找人,可老罗家的大门紧闭,无论他怎么敲门,都没人应声,不知道是家里没人呢,还是有人却装作没人呢。
反正最后江伯宁是连大门都没能进去,只能气呼呼地走了。
眼下天都要黑了,回云山村是来不及了,他只能去叶家住一宿,等明天再去找老罗。
当他躺在床上,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切,他越想越觉得古怪,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该不会是被人给设计了吧?
可老罗跟他无冤无仇,设计他做什么?
再说了,他白天除了跟老罗去看了看宅子,别的什么都没做,应该没有什么地方能设计道他的吧?
怀揣着这种不安的感觉,江伯宁渐渐沉入梦乡。
他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的。
江伯宁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不耐地问道:“谁啊?大清早的就扰人清梦!”
门外说话的人是叶家下人,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姑爷,外头来了三个客人,他们指名道姓要找你,你快出去看看吧!”
江伯宁穿好衣服鞋袜,走出房间,来到堂屋。
堂屋里面,叶老爷坐在主座上,老人家年纪大了,睡觉浅,每天都是天没亮就起来了。今日也不例外,叶家二老刚起来没多久听说有客人来访,于是叶老爷便出来接待客人了。
在客座上面坐着个身穿青色直裰、颔下留有胡须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看着颇为斯文,像是个读书人。
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身材魁梧强健的汉子,两人都是凶神恶煞的,一看就让人觉得他们很不好惹。
江伯宁见状很是纳闷。
“是你们找我?”
那位斯文的中年男子站起身,微笑着说道:“是的。”
江伯宁上下打量他,凝眉思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让我想想,汇通票号……嗯,对了,我是在汇通票号见过你,你是汇通票号的人!”
“江掌柜好记性,在下姓曹名庚,是汇通票号的放钱人。”
曹庚说完,还朝他拱了拱手,显得很是客气。
江伯宁还了一礼,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阁下天刚亮就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他虽然见过曹庚,但仅仅只是见过而已,双方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交情更是一点都没有,眼下对方忽然找上门来,而且还指名道姓地要见他,这事儿怎么看都觉得有古怪。
曹庚笑得一脸和善:“昨日你从我们汇通票号借走了一千两的利子钱,这是你的拮据,今日我们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打算何时还钱?”
江伯宁一惊:“啥利子钱?我什么时候借了你们的利子钱?你别胡说!我一文钱都没找你们借过!”
曹庚从袖中抽出一张纸,不疾不徐地说道:“这是借据,上面你的签字画押。”
说完,他便将那张借据抖开,示意江伯宁自己去看上面的内容。
江伯宁立即凑过去看,上面的的确确写着他借了汇通票号一千两白银,一年之内五分利,超过一年还未还清欠款,利息将会翻倍,若第二年还未还清欠款,利息就会再次翻倍,以此类推,直到他还清欠款为止。
在借据的右下角,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名字,还有一个鲜红醒目的手印。
更可怕的是,那个签名的的确确就是他的笔迹,绝不可能有假!
江伯宁睁大眼睛,脸色变得煞白:“这怎么可能?我没有借过钱,我没有!”
这时叶老爷也站起来了,他问:“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家女婿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借那么多钱的?”
曹庚将拮据转到叶老爷的面前,示意他自己看。
待叶老爷看清楚借据上的内容,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他每天都要查账,女婿的笔迹他比谁都清楚,这借据的签字落款绝对是出自江伯宁之手!
叶老爷看向自家女婿,颤声问道:“你真的借了一千两的利子钱?”
“我没有!”江伯宁拼命地为自己辩解,“爹,您要相信我,我真的一文钱都没有借!”
“那借据是怎么回事?上面的名字总是你自己签的吧?你要是没借钱的话,为什么会在借据上面签字按手印?”
江伯宁答不上来,他急得满脸涨红,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我没有借钱,我真的没借钱!”
曹庚收起借据:“我们汇通票号向来按规矩办事,既然你欠了借据,就肯定借走了银钱,借据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一年之内还清是五分利,超过一年时间利息翻倍,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清这笔欠款?”
叶老爷拉着江伯宁的胳膊问道:“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去欠的借据?你好好想一想啊,借利子钱可不是小事,尤其还是一千两,这么多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啊?!”
江伯宁此时脑子一团乱,各种画面从他的脑子里面闪过,他努力地去回想,想要将那些纷乱的画面都抚平。
忽然,他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