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扶我起来,我要去看大夫。”
陈玉桂慌忙往后退:“不,不要过来!”
说完她就转身跑了出去,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就好像是身后有个老虎在追她似的。
迎面撞上江林海。
她赶紧刹住脚步。
见她一副白日活见鬼的样子,江林海皱眉问道:“你不是去给你娘送早饭了吗?咋被吓成了这幅样子?”
陈玉桂哆哆嗦嗦地说道:“娘、娘得病了,胳膊上,全都是红色疙瘩,我娘家那边以前有人、有人得过这种病,会传染,还会死人。”
江林海脸色大变:“你说真的?”
陈玉桂使劲点头,看样子快被吓哭了:“是真的,爹,怎么办?娘会不会死?还有我们,我们最近天天跟她见面,还跟她一起吃饭,我们会不会被传染?我们会不会死?”
江林海没心思回答她的这些问题。
他一把将人推开,大步往上方走去。
陈玉桂一个人站在院里,想起那些染病之人死时的惨状,又想到自己一家人们很可能也会就此悲惨地死去,她再也承受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正在堂屋里面吃饭的江仲平和江思思被这哭声吓了一跳,赶紧跑出来问她出什么事了?
陈玉桂一边哭一边将赵氏染病的事情说了出来。
江仲平和江思思俱是脸色大变。
江思思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往外跑。
江仲平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江思思的声音因为惊恐而颤抖:“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被传染,我不想死!”
“如果真是疫病的话,我们肯定也被传染了,你若现在跑出去,只会把病传染给更多的人。”
“我不管那些,我反正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出去,你放开我!”
江思思拼命地挣扎,想要逃离这个可能会夺走她性命的恐怖地方。
江仲平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你哪里都不准去,给我老实待在家里!”
这时江林海慌里慌张地从上房跑出来。
他冲站在院里的老大一家说道:“快去请大夫!”
这会儿也就江仲平还算冷静一些。
他问:“谁去请?”
江思思第一个出声:“我去我去!让我去!”
江仲平一口否决:“不行,你要是跑出去的话,肯定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会的,我肯定会回来!”
江仲平无视闺女的叫喊,他对江林海说道:“爹,您和玉桂留在家里照顾娘,我去健康堂请大夫过来看看。”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您记得看好思丫头,别让她跑出去,要是真让她把病给传染给了别人,到时候整个村子都得完蛋,到那时候,咱们家可就真的没脸再在这个村里待下去了。”
江林海点头:“我知道这里面的轻重,你且去吧,家里有我看着,出不了乱子。”
“嗯。”
江仲平将闺女关进屋里,然后用衣服把自己的脑袋整个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手也被袖子遮住,尽可能地减少病情传播给别人的可能性。
他全副武装地离开家门,大步朝着健康堂跑去。
江思思在屋里使劲地撞门,可是没用,房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她气急败坏。
她还年轻,她还没有嫁人,她不想死!
之前她上吊寻死,并非是她真的想死,她是故意要用寻死觅活的手段去吓唬爹娘,逼迫爹娘改变主意,她上吊的时候故意弄出动静,为的就是吸引爹娘的注意力,好及时来救下她。
事实证明,她的计划成功了。
爹娘被她吓住了,不敢再提招上门女婿的事情。
她本以为自己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却没想到,她奶居然染上了疫病!
一想到自己将来会浑身长满红疹凄惨无比地死去,她就想要尖叫,她的理智在崩溃,她不想死啊!
江思思用力地撞门,把房门撞得哐哐响。
陈玉桂听不下去了,隔着房门安抚她:“你别着急,你爹已经去请大夫了,等大夫来了,咱们就有救了。”
江思思哭着问道:“娘,大夫真能治好奶奶的病吗?”
“肯定能治好的。”
“如果大夫可以治好疫病,那为什么你娘家那些人最后全都死了?难道他们没有请大夫吗?”
陈玉桂答不上来。
怎么可能没有请大夫?
当时村里把能请得动的大夫全都请来了,可那些大夫全都束手无策,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村民在病痛的折磨中悲惨死去。
江思思没有等到娘亲的回答,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
她知道,即便大夫来了,她奶的病也好不了。
到时候他们家人都得跟她奶一样,染上疫病,痛苦地死去。
江思思嚎啕大哭起来。
陈玉桂被闺女哭得心乱如麻,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江思思的哭声忽地戛然而止。
陈玉桂心里咯噔一跳,急忙停止哭泣,喊道:“思丫头!你怎么了?”
没有得到人回应。
想起之前江思思上吊寻短见的先例,陈玉桂害怕得不行,她赶忙寻来钥匙,打开房门,想进去看看江思思怎么样了。
谁知她才刚进门,躲在门后的江思思就忽然窜出来,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然后飞快地朝外面跑去!
“思丫头,你去哪儿?站住!你爹说了不让你出去!”
陈玉桂一边喊着一边爬起来,等她追出去的时候,发现江思思已经跑出了家门。
这下子陈玉桂是真的慌了。
她赶忙跑去找江林海,想请公爹拿个主意。
江林海得知此事后也是被吓得不轻。
他很清楚,若是江思思真把疫病给传播出去了,回头他们家在村里就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
第697章:疫病(2)
健康堂里,今天来了个特殊的病患。
刘叔双手作揖,不住地哀求:“求你了,让大夫给我家发财看看吧,我家发财病得都快站不起来了,如果发财死了,咱家以后都没有活头了!”
阿桃一脸的为难:“刘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咱们这里是医馆,是给人看病的,没法给家畜看病,你要不要去镇上看看?也许镇上能找到给家畜看病的牧医?”
为了保证家禽畜牧生病能有地方看诊,每个县城都会安排一到两名牧医,九曲县也不例外。
“我早就去找过了,镇上的牧医年纪大了,前不久生了一场重病,被他家人接回老家去了,新的牧医还没到任,如今咱们九曲县内压根就没有牧医。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来你们这里碰碰运气,阿桃,甭管能不能成,都求你帮我跟江大夫说一下,哪怕只是给我家发财开两副药也行,起码也还能有点希望啊?我是真的不忍心看着发财就这么病死吗,而我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叔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看样子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阿桃无奈:“那你在这等着,我去跟微微姐说一下。”
“诶,拜托你了!”刘叔给她作揖,无比感激。
阿桃摆摆手,示意他别客气。
在江微微看完一个病人后,阿桃瞅准空档,凑过去低声说道。
“微微姐,刘叔家的发财病了,你能帮忙治治吗?”
江微微问道:“既然生病了,为何不直接送来健康堂?难道是什么不能出门的重病吗?”
阿桃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刘叔家的发财是一头牛。”
江微微愣了下,不过旋即又恢复正常。
“你让刘叔过来。”
“好。”
这年头的牛主要是用来耕种的,是农家的重要劳动力,南楚有明文规定,不能杀牛伤牛,违者是要吃官司的。
江微微知道刘叔,他家有一头大黄牛,平日农闲的时候,他每天都会赶着牛车往返于云山村和镇子两处,帮忙运送一些村民,赚取车马费,以此补贴家用。
由于最近九曲县大力推广公共驴车,刘叔家的大黄牛也被征用,于是他摇身一变,从普通农户变成了半个公家人,每个月都能领到从县衙发出来的工钱,遇上那等蛮不讲理想要坐霸王车的人,还能去县衙报官,请求庇护。
虽说他如今赚的钱跟以前差不了多少,可身份完全不一样了,大家都知道他给县太爷办事,对他都格外客气。
刘叔对此是非常得意的,逢人就炫耀自己还亲自送县太爷去镇上的事情。
却没想到灾难回来得如此突然,他家发财忽然就病倒了。
刘叔一边用袖子抹眼睛,一边颤声说道:“我家发财原本好端端的,昨儿送完最后一批客人后,它到家就有些精神不济,我还以为它是累着了,心疼得不行,赶紧给它喂了草料和水,又亲眼看着它睡着了,这才回屋去歇下。谁知今儿早上一起来,就发现发财浑身发热,身上还长了好些水疱,可把我给吓坏了。我赶紧跑去镇上找牧医,可是没找到人,我急得不行,想着都是大夫,说不定健康堂的大夫能够帮上忙,就往你们这儿跑来了。江大夫,求你了,一定要记就我家发财,只要能治好它,花再多钱我都愿意!”
江微微听他说完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说,你家发财身上长了很多水疱?”
“是的,好多水疱,身上到处都是,个头特大,”刘叔用手指比划,“我都不敢碰它,生怕它会疼。”
江微微立即站起身:“你跟我过来。”
刘叔一头雾水:“去哪里?”
江微微没有回答,她戴上口罩和手套,背上医药箱就往外走。
刘叔赶紧跟了上去。
阿桃察觉到江微微的神情不对劲,赶忙也追了出去:“微微姐,出啥事了?”
江微微边走边道:“你去准备一锅醋,烧火加热,用醋味熏屋子,做完这些后,你老实待在自己的屋里,不要外出,也不要跟人说话,其他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阿桃知道熏醋可以消毒,可她还是觉得困惑。
“今早不是才刚用醋消过毒吗?咋忽然又来消毒?”
然而江微微已经快步走远了,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江微微跟着刘叔回到家里,看到了趴在牛棚里面的大黄牛。
一切如刘叔所说的那般无二,大黄牛浑身滚烫,像是刚从沸水里捞出来似的,身上长了许多红色水疱,它有气无力地趴在草垫上,站都站不起来,很是虚弱。
江微微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了。
大黄牛患上了牛痘!
这种病症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它不仅能在畜牧之间传染,还能在畜牧和人类之间传染。